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274节

就是先前还懵懂的禄穆布听到那句“老曹家”,也糊涂起来。虽然他没见过曹家兄弟,但是却晓得塞什图与平郡王讷尔苏是连襟,娶的都是江宁曹家的女儿。

正糊涂着,禄穆布看见曹颐身后的曹颙。虽然曹颙与曹颂,一个清瘦些,一个粗壮些,但是毕竟是嫡亲的堂兄弟,容貌还是有几分相像,禄穆布就是一愣。

曹颙只觉得痛快极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眯着眼睛打量着塞什图,心里却是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禄穆布见曹颙的冷笑,心下生疑,刚想开口问曹颐这人是谁。

这时曹颙已经对那个被吓得哆哆嗦嗦的门房道:“傻愣着做什么,我家老二来了,还不快开门?”

曹颐才缓过神来,撒手放下塞什图的胳膊,抬腿便往门口去。塞什图身子失了借力,不由一趔斜,幸而禄穆布在一旁,赶紧伸手扶了。

且说那门房吓得不行,虽然听了曹颙吩咐,却不敢动手,曹颐两步奔上去,也不理会门房,一边抽门闩,一边高声唤道:“二弟,是你吗?”

“龟……”曹颂还要放声大骂,忽然听到曹颐的声音,立时收声,喜怒交杂,大声回道:“三姐姐,弟弟来收拾那个混蛋了!”

禄穆布在旁吓得不禁退后一步,也闹不清塞什图究竟犯下什么罪过,使得曹家的娘家人打上门来。

门开了,风尘仆仆的曹颂瞪着眼睛大步迈了进来,看见曹颐的消瘦,脸上立时气涨得通红,怒道:“三姐姐,那混蛋竟然将你欺负成这样了!!操他大爷,看我不宰了他!”说话间,就要往里冲。

曹颐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红着脸道:“哥哥在这儿!”

“嗯?哥?”曹颂左右瞧瞧,站在几步开外,冲着他笑的,正是好几个月没见的大哥曹颙。

曹颂乍一听到哥哥时,还担心自己私自打江宁跑回来的事露馅,怕是要挨骂了。待见曹颙冲自己笑了,他这心里顿时踏实起来,咧着嘴角,“呵呵”憨笑两声,道:“哥,你也来了!”

曹颙见他面色发暗,嘴唇干裂,身上的素色衣裳尽是尘土,想着江宁到京城二千来里路,哪里还会有责怪之词,加之之前的事让他大快,便只面色温和地点了点头。

曹颙心下还有些奇怪,前院闹成这样,怎不见觉罗老太太出来?想着好半天没露面的魏黑与小满,四处张望一下,果不其然,就见魏黑提溜个小厮的脖颈过来。

随曹颂进京的,除了他的小厮墨书,跟着的竟是吴盛与几个面生的长随。他们随着曹颂进了院子,纷纷给曹颙与曹颐见礼。

这边曹家兄弟齐聚,都望向禄穆布扶着的塞什图。禄穆布心里发慌,生怕这群人再动手,便将身子稍稍往前侧了侧,看着曹颐,祈求道:“嫂子……”

曹颐并没注意他,这会儿正皱着眉,用帕子擦曹颂脸上的尘土,嘴里嗔怪着:“不好好在家里守孝,怎么跑到京里来了?没得叫长辈们担心,跟亲长们打过招呼吗?指定是你偷跑出来!”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恼意。

曹颂倒是瞥了眼禄穆布,而转向曹颐时却是满脸堆笑,带着几分讨好道:“三姐姐放心,伯父伯母那边,已经打了招呼的;母亲这边,哄她说是有事去山东寻哥哥去了!”

曹颙正要上前去探看塞什图,听到曹颂在那边满是谄媚的话,不禁翻了翻白眼,这孩子如今也学会扯谎了。就他那小样,敢在曹寅面前说实话才怪,估计能够记得留书就不错了。

禄穆布见他过来,想要将塞什图护到身后,可是塞什图比他身子壮实,手慌脚乱之下,差点将塞什图扒拉到地上去。

这边曹颙已经伸出手,往塞什图鼻下探去,鼻息尚存,曹颙也松了口气,爽快是爽快,若真出了人命,也是麻烦事。

片刻,就见塞什图的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见到曹颙很是意外,挤出一丝笑,道:“大哥!”

曹颙听了那声称呼,全然忘了刚才怕死人麻烦的事,只觉得手痒痒,真就想自己再给他几板砖。他尚未说话,就听曹颂在旁冷哼一声,道:“塞什图,你还有脸管我哥叫大哥?当初接我三姐姐出门时,你是怎么应的?”说到这里,又对曹颙道:“哥,就因他搞婆娘,咱们外甥都没了,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三姐姐?”

塞什图心里一慌,看着曹颙,开口欲辩,然一时语塞,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僵在那里。

曹颙的脸色越来越寒,回头看了看站在曹颂身边略显局促的曹颐,对塞什图道:“我家小二性子不好,激愤下伤了你。要不这样吧,打发个人去步军衙门喊个差役过来!”

因曹家与觉罗家都在旗,若是有了纠纷,或者打官司,并不往顺天府衙门,而是由步军统领衙门这边管辖。

若是要经官,曹颂出手打人虽不对,但是好歹有“激愤”这条护身,而且他身上现下袭着五品云骑尉的爵;觉罗塞什图虽然是红带子,但是身上只有四品奉恩将军的爵。两人虽然一个是民爵,一个是宗室爵,但是若是真打起官司来,曹颂未必会吃亏。更何况,毕竟塞什图之前有孝期不检点这条,而曹颂这个小舅子刚好是孝子。

只是经官后,就是塞什图想要不“和离”,怕也难了;到时候“判离”的话,他不仅名声扫地,得罪的人就多了去了。

不过塞什图还想不到这些,虽然心里对小舅子用板砖抡自己的行为恨恨地,却终是带了几分心虚。因此,听曹颙说要经官,忙道:“大哥,不必,不必!不碍事!”一边说着,一边又冲曹颐笑了笑,安慰道:“我没事,你别惦记!”

曹颂瞪圆了眼睛,刚想骂他不要这般自作多情,曹颐已经走上前去,搀住塞什图的胳膊,对大家道:“屋里说话吧!”

轻飘飘一句话,听到各人耳中,却是反响各异。

曹颙看着曹颐扶着塞什图的手,心里有些发酸,这傻丫头,这就是选择吗?

曹颂很是不忿,也是巴巴地望着曹颐的手,若不是有哥哥在,不敢妄为,怕要冲上前去,将姐姐拉回来,再把塞什图那混蛋踹出去。

禄穆布却是暗暗咂舌,这嫂子平日看来柔弱的很,眼下见丈夫满脑袋血,却是眼睛眨也不眨,走路也稳稳当当,到底带着几分旗人姑奶奶的做派来。

塞什图只当妻子是护着自己,心下甚是感激,对曹颐低声道:“让你为难了,对不住!”

曹颐听了,脚步顿了一顿,却没有应声。

众人在厅上坐了,曹颐请魏黑将手中的小厮放开,打发他去请大夫过来。魏黑看了眼曹颙,见他点头,方将手松开。

那小厮差点摔个屁股墩,慌忙爬起来出门请大夫去了。

禄穆布晓得这是人家家事,他这个外人理应回避,但是瞧瞧曹家这两兄弟来者不善,弟弟打人不说,哥哥开口便是衙门,半点余地都没有;而塞什图这边,却只有一个人,挨打了也不能发火。

他兄长去的早,家中也只剩下他独苗一个。小时候与其他王府贝勒府的孩子打架,别人家也是兄弟叔侄一起上,他这边却只有单蹦儿一个,晓得没有兄弟扶持的苦。

如今,见塞什图这边孤孤单单,屈于下风,禄穆布便有些不忿,想着留下来,若是再动起手来,二对二,也省得塞什图吃亏。

屋子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没有应声。

曹颐帮塞什图清理脸上的血渍,看到脑门上血肉模糊的,心里也是一哆嗦。“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不心疼塞什图是假的,但是她想的更多的是,万一这下再抡得个重些,或者打出脑浆来,那弟弟怕要担官司,弄不好就要偿命……想到要牵连到弟弟,她的手就是一抖,甚是后怕,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塞什图只当是自己这般模样吓到妻子,忙挤出几分笑,安慰说:“真不碍事,三两天就好了。早年刚到侍卫营当差时,大家伙儿打起架来,可比这手辣得多!”

曹颂听了,还想要再嘲讽塞什图两句,但是见曹颐脸色煞白,真当吓着姐姐了,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明晃晃地往这混蛋脑袋上打,若是打折了他的胳膊或者他的腿,看他还能不能挤出这副鬼模样来装可怜,忒鄙薄。

就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小满打门口跑进来,对曹颙道:“亲家……不,觉罗老太太来了!”

曹颐见塞什图伤成这样,想着婆婆喜塔拉氏,隐隐得有些不安。不过,回头看了哥哥与弟弟一眼,便又慢慢静下心来。虽然不愿意让喜塔拉氏伤心,但是她也不愿意哥哥与弟弟受到责难。若是婆婆真要追究,那就都让她自己个儿承担罢了。

喜塔拉氏板着身子,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后院过来。方才听到前院有动静,叫人往二门问话,只说是没事,后来又影影绰绰听到敲门声。

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老太太见识多些,晓得曹家大公子看着和气,但未必是善茬,否则镶黄旗那些人家也不会闹得灰头土脸。

或许是骨肉连心的缘故,老太太只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念了好几声佛号,也静不下心,终是下了炕,亲自往前院来。

总的说起来,曹颙原本对觉罗家这个老太太印象还算较好,觉得她比较明事理,关键是对萍儿较好。但,知道塞什图的事后,这点好印象也烟消云散。

不过因顾及到曹颐,曹颙也不愿意妹子为难,见喜塔拉氏迈进客厅时,还是打座位上起身。

喜塔拉氏在厅里一扫,见曹家老二也在,很是意外,但是见儿子头上血肉模糊,也顾不上其他,只觉得手脚冰冷,嘎巴嘎巴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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