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214节

初瑜虽然不放心,但也知道曹颙说得在理,便下地帮他穿好衣服,又叫喜云取了件狐皮大氅来给他披上。

出了屋子,就见远远的有火光。曹颙来到前院,已经有人去打探消息回来,道是南边那头一一排房子靠边那三间不知怎地走水,相邻几家官员都跑出了,单那三间火势太大,来不及救人,烧死了一位进京的副将。

曹颙的心里“咯噔”一下,正好看到魏黑也打外头回来,脸上神情有些异样。

因敲锣声响了好一会儿了,大家都奔出来,看到他回来,也只当是他去瞧热闹。曹颂追问道:“魏大哥,真个是烧死副将了?那可是从二品官啊!”说话间,看了看四周,房子上都是积雪,略带奇怪地道:“这天儿还能走水,这副将真是背到老家了!”

又等了一会儿,看着那边的火光渐渐淡了,就听外头有几人的脚步声。

来人是欲哭无泪的驿丞张富安,因那边烧了一溜房子,虽然火势止了,但是也没法子住人了,便只好将那那几家的官员重新安置。

那官员是个三品按察使,这个品级按理来说应该能够轮到上房的,偏今日张提督与汪、阎两位总兵来得早,又比他品级高。原本心里还有气,知道自己隔壁走水,烧死的是个从二品副将,这按察使也就老实了不少。

如今,晓得这院子里安置着位郡主,眼前这个是郡主额驸,这按察使越发客气。

曹颙与他彼此见礼后,便让小满带人将前院的上房收拾出来,请他们住下。其他曹家的这些个长随侍卫,该安置的安置、该值夜的值夜。

等到人都散了,曹颙方跟着魏黑到他的房间,低声问道:“怎地这就动手了?可是惊动了他们!”

魏黑一愣,随即摇头道:“公子,不是老黑!老黑去时,就闻着尽是油味,却是已经晚了!瞧着人影,是往隔壁那两个院子去!”

第197章 保全

武清驿,上房共三个院子,都是相邻的,曹颙住的正好是西边这座,隔壁的院子住的是阎总兵与汪总兵。

这两人一直是外任武官,很少在京中,曹颙与他们都是初见,更谈不上熟悉。他们这样仓促除去一个从二品副将是何原因?总不会是见那副将睚眦必报,才下了狠手,免除后患吧?那样,委实太儿戏了些,更不要说,能够做到总兵这些个,谁背后没有家族势力,未必会将左世永放在眼中。

“陈弘道!陈弘道!”曹颙猛然想起他来,忙问魏黑:“若是纵火的话,难免会露了痕迹,这会不会扯到陈家父子身上去?”

魏黑略作思索后,点了点头:“这副将是从二品高官,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驿站,总要有人出面来查的,到时若是查不出什么,给姓陈的按个‘报复杀人’的罪名结案,也备不住!”

对于陈弘道这种不知变通、累及家人的腐儒,曹颙没什么好感。清廉固然是好的,那样节烈的家人也让人敬佩,但一个大男人,既然入仕为官,连自己与家人都保全不住,如何去做那为民做主的“青天老爷”?但是看着那三个孩子份上,曹颙却又无法袖手旁观。只是,眼下是凌晨时分,就是想要做什么也要天明再说了。

曹颙正要回房,就听外头有人唤人,是张提督的亲兵,来请曹颙拿主意的。

原本,驿站发生这样的祸事,与大家并不相干,但是那副将品级太高,驿丞自己已经唬得没主意,便请官职最高的张提督拿主意。张提督官职虽高,但是身份爵位与曹颙又比不了的,不敢托大,便打发亲兵过来,请曹颙定夺。

曹颙哪里会勤快地帮他们操心这些事?!便回话道,都请张提督做主。

当即,除了立时派人奔赴京城步军统领衙门报案外,张提督还挨院子通知了,请各位明日暂缓启程,一切都步军衙门的官差到了再说。这驿站上上下下,住了十几位官员,虽然也有心中不满的,但是这个时候怎好多话惹嫌疑?

次日,梳洗完毕,初瑜便想要帮曹颙的伤口换药。那好几寸长的血口子,曹颙怎会给她看?便看似随意地岔开话题,说起陈家那个小姑娘来,八、九岁大的年纪,亲眼目睹亲人被凌辱致死,这会受到多大的刺激。

初瑜略带忧虑地看了看曹颙,道:“额驸说的是呢,这丁点大的孩子,指定是吓到了,不知道昨晚睡不睡得着,要不,咱们过那边去看看她?”

曹颙点了点头,道:“也好,去看看吧!也不知她父亲状况好些没有,幸好那两个男孩像是懂事的,要不这一家人老的老,少的少,实在让人看着心酸!”

初瑜轻轻喟叹一声,顿了顿又道:“咱们打京城带的细点心,拣出一份来送她可好?小姑娘都喜欢这些零嘴的……”

曹颙知道初瑜是自己喜欢点心的,推己及人这般说,便握了她的手紧了紧,两人相顾一笑。

除了给小姑娘准备了点心,曹颙与初瑜还给那两个少年找了两件皮袄,另封了两包银子,而后才带着几个人,往陈弘道那边的住处去。

因半夜起火,烧死了副将,驿站各处都是议论纷纷,自然没几个人相信是“不慎走水”。说来说去的,因有人听到些阿克敦之事的风声,嫌疑便渐渐地落到陈家父子身上。众人说什么的都有,难听的话亦是不少。

也不乏有忠厚之人,忍不住出言为陈氏父子辩解。——这驿站三等房就是在大院子里,住了好几户品级的官员。陈弘道若是半夜出来行凶,怎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过是一病弱书生,虽然身边带着三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四、五岁。那副将连带亲信随从十来人,哪里是他这一家子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

陈弘道一家安置在这边大杂院的东厢房里,只有两间屋子。曹颙与初瑜来时,他们正围着桌子,看着几个馒头发呆。昨晚死的是陈弘道的二房,若不是因看父子几个吃着冷馒头不忍,去厨房做吃食,也不会无端惹上这样的惨事。

听到门外的招呼声,陈弘道连忙起身,请曹颙与初瑜进来。

昨晚他已经知道曹颙是郡主额驸,自然也猜测出初瑜的身份,恭恭敬敬地请了安。陈家兄弟两个因曹颙对其父的救命之恩,本还将他当成真英雄、真好汉,但是见到父亲这般恭敬地对待此人,也知道这也是官场中人,望向曹颙的神情就不再那般热切。

小姑娘安安分分地站在两个哥哥身后,略带着丝好奇与不安地神色看着曹颙与初瑜。

陈弘道请两人上座,曹颙与初瑜看着桌子上的冷馒头与白开水,彼此对视了一眼。

陈弘道整理整理衣袖,恭恭敬敬地抱拳给曹颙鞠躬:“陈某一时糊涂,多谢曹大人援手之义!救命之恩,陈某无能为报。若有来世,陈某愿结草衔环,以报大人的恩情!”

曹颙摆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无需客套,只是我问你,这京城定是非去不可吗?这天寒地冻,‘道路艰险’,你要多为他们几个想想。”

陈弘道一怔,随后听出曹颙的弦外之音,但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点,只是陈某发妻的骸骨还在京城,无论如何,陈某都不能将她弃之不顾!”

迂腐!曹颙忍不住暗骂,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明知有危险,还要这般鲁莽,这人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骂过后,心里不禁又佩服他,这般执着地坚持自己的行事风格。

初瑜已经就随行而来的喜云手中接过点心盒,放在桌子上,而后轻轻唤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早已被点心的甜香引出馋虫,但是仍站在哥哥身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父亲。

这一路行来,那小姑娘都是由庶母照顾的,这眼下头发乱糟糟的、小脸也没怎么干净,看起来着实可怜。陈弘道心里难受,先是谢过了初瑜,随后方向女儿点点头。

那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抵挡住点心的诱惑,掰着手指,一步一步地挪到初瑜面前。

初瑜自幼家里弟弟妹妹多,最是会哄孩子,不过几句话,就让小姑娘对她亲近起来。初瑜拿帕子帮她擦了手,随后将点心盒子推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爱吃的拿。

小姑娘看了看初瑜,直接捡了个最大块的核桃酥出来,然后双手送到陈弘道面前:“父亲,吃!”

陈弘道鼻子一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示意女儿自己个吃。

小姑娘却是不动,只是那么望着父亲,不知何时黑漆漆的眼珠上已经蒙了一层水雾:“父亲,别死!”或许在她心中,根本不知什么是死,但是因母亲不见了,二娘也不见了,多多少少知道“死”就是不在自己身边了。

曹颙再也看不下去,站了起来,对陈弘道说:“你的儿子很是懂事,女儿又这般孝顺,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他们兄妹三个好好想想吗?”

陈弘道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但是仍是没有改口的意思。

这一刻,曹颙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有种“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困惑。其实,这陈弘道又有什么过错?他的妻子,为了救他,帮他洗清冤屈,不畏生死;他一个大男人,怎好说因害怕前路坎坷,便弃发妻骸骨于他乡,让亡命之人无法入土为安。

这该说的都说了,再要如何就是他自己的选择。曹颙有些抑郁,叫那兄弟两个帮忙取了纸笔,将昨日所知大致写过,并且将知情的张提督、阎总兵、汪总兵,还有知道名字的几个按察使都写在上面,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故意列上这些个名字,知道要告诉别人,不要打着胡乱结案、压下此事的想法,省得让陈氏父子做了替罪羊。

写完折好,交给陈弘道,而后道:“左世永在旗,你是汉人,这案子或是由步军统领衙门审问、或是由顺天府衙门审理,这两处的大人官声还好,但是保不齐还会出现什么纰漏。若是对方为了早日结案想要逼你认罪,那你就将这封信递出,或许可以护你一护;若是对方还算公正的话,你也无需节外生枝!”

陈弘道这一年多也见惯了人情冷暖,对曹颙这突如其来的热心不免有些疑惑,一时没有伸手去接信。

曹颙见了,心生腻烦,不禁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良善,想要撕了那信,看到旁边的兄弟三人,终没忍心,将它扔到桌子上。

初瑜看出他的不快,起身向陈家父子道别,跟着曹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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