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1581节

他的视线移开,在每个皇子阿哥身上扫过。这都是他的儿子,他曾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曾厌恶诅咒过的儿子。

三阿哥的发辫乌黑,看来是染了头发。前些年,他曾进贡过染剂,康熙没有用。只希望他像爱惜自己头发那样,爱惜自己的羽毛,安安分分的做个宗室亲王。

七阿哥的身子佝偻着,同三阿哥相比,他反而是显老的厉害。这个儿子,打小就忧思过重,二十出头就有白发。都说无欲则刚,他因身体残疾,母族不显,注定与龙椅无缘,本当过得自在些。但是身为皇子,又有那么多强悍的兄弟,使得他不得不竭思苦想、步步为营,只为自保。

九阿哥性子太阴柔,行事又太偏激。康熙对这个儿子,是又恨又爱,恨的是他没有正形,没有皇子阿哥的稳重与上进;爱的是他天性自然不作伪,从不掩饰自己的贪鄙之心,是皇家少有的直性之人。只是他是皇父,能忍下这样一个儿子;那个人,是能忍的么?

康熙的眼神一暗,又转向九阿哥身边的十阿哥。

这个儿子,外粗内巧,大智若愚。即便曾涉及夺嫡之争,也是从属之流,没有在风口浪尖上。加上有个显赫的母族,不管是谁上台,当不会太难为与他。

十二阿哥……还是一往的畏畏缩缩,带着几分胆怯与几分小气,叫人只有叹气的份。如此也好,这般怯懦,总不会碍了旁人的眼。

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

康熙的目光不知飘向何处,声音沉稳而清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这一句话,如霹雳一般,将众位皇子阿哥给震住了。

即便无人敢在御前喧哗,但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满脸的不可思议。

九阿哥膝行两步,想要说话,被十阿哥一把拉出,堵住他的嘴巴。

康熙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九阿哥还在挣扎,却被十阿哥紧紧拉住。他体型肥硕,十阿哥却是骨骼清瘦,拉着他很是吃力。

十三阿哥见状,走到九阿哥另一侧,同十阿哥一道,将九阿哥驾了出来。

这会儿功夫,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带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四的几位小阿哥也退到书屋外。

没有人吱声,大家都沉默着,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皇父的意思,是当着他们的面立储?可是储君何在?

若是“遗命”的话,那他们现下是不是就该准备着拥立四阿哥登基,给四阿哥叩首分“君臣”:若不是“遗命”的话,他们还得继续守在这里,尽人子之责,给皇父送终。

九阿哥使劲挣脱开来,打掉十阿哥的手,怒道:“为何拦我?我要寻皇阿玛问过清楚,他是不是受了糊弄……呜呜……”话没说完,又被十阿哥给捂住嘴巴。

“九哥,还请慎言!”十阿哥的面上带着几分郑重,望向九阿哥的眼神带了些许安抚与关切。

九阿哥冷哼一声,望向眼前这些兄弟,刚好与正在打量他的三阿哥对了个正着。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不再多言。

趁着众人没留意,十三阿哥凑到隆科多跟前,低声问道:“四哥何时来?”

“一个时辰前皇上使人去南郊传四阿哥。”隆科多轻声回道。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畅春园至南郊斋所六十来里地,这又是深夜赶路。再说了,局面如此紧迫,四阿哥如何能放心在斋所,原本多半是在圆明园。

现下晓得有钦差传旨,他还得连夜跑到南郊,在那边承旨。

这一番折腾下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畅春园。

幸好有十阿哥劝诫,将想要闹事的九阿哥压下;三阿哥虽也是心有不服,但是他向来爱惜名声,不敢冒抗旨不尊的罪名说什么。

康熙已成不渐之势,十六阿哥与众人商议后,将其移到清溪书屋正寝。

除了年幼的二十四阿哥,年方七岁,浑不知愁,早已在十七阿哥的怀中沉沉睡去;其他的皇子阿哥,都被“寿终正寝”四个字,压得心里沉甸甸的。连满心不忿的九阿哥,也再没了动静,只在寝殿外凝望。

从寅时到天亮,从天亮到巳初(早上九点),短短几个时辰,对于众人来说,却像熬了几天。

四阿哥,终于来了。

他疾行而来,再无平素的稳重,“蹬蹬”地留下一串足音,顾不得同守在外头兄弟打个招呼,就直接奔进康熙的寝殿。

众人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神情各异。

大家都晓得,或许从今日起,兄弟之间就不同,他们少了位皇弟或者皇兄,多了个新皇主子。

这一日,越发显得漫长。

除了四阿哥三次进寝殿问安之外,再也无人得到宣召。

除了进寝殿问安外,其他时间,四阿哥随同众人一样,都在寝殿候见。

说得好听,是“候见”,大家伙心知肚明,不过是等着皇父“宾天”。

康熙已陷入昏迷,太医每隔半个时辰,进寝殿请一次脉。

戌初(晚上九点),一代帝王,康熙大帝,崩!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994章 钟声

曹府,梧桐苑。

曹颙躺在炕上,睁着眼睛,许久不能入眠。圣驾在畅春园,龙体如何不是他这个臣子能晓得的。他只知道,户部折子,已经压了三日没有批。

御前批下的折子,最晚是在十一月初十;那以后,户部递上去的折子,就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李氏前几日去国公府,多吃了几盅酒,而后见了风,这两日有些不舒服。初瑜既要侍奉婆母,还要看顾幼子天宝,早已乏极,躺在曹颙身边,沉沉睡去。

就在这几日了吗?

塞什图本就不是固执之人,加上这几年国公做的,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他当会顺势而为,自保应该没问题。

曹家这些年,在曹寅、曹颙父亲两代人的小心经营下,也将隐患消除。

曹颙闭上眼睛,心中担心的,早已不是以前惦记的抄家灭族之祸,而是畅春园有异变,四阿哥当不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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