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第58节

说罢,邹鸣鹤又笑吟吟的补充了一句,“哦,对了,现在长毛围城,吴主事你身为守城将领,却私藏民妇还拒不交出,还是违犯军法。”

吴超越理亏的就是这点,李傅氏确实是那泼妇的儿媳妇不假,按现在的封建规矩,那泼妇确实可以无条件把李傅氏带走,吴超越如果拒绝交出李傅氏不但违法,还直接触犯军法——江宁官员中,和小刺猬吴超越有仇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所以一时半会间,吴超越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李傅氏合法留下,而旁边的李傅氏见吴超越没有说话,还道吴超越是准备退让,大急下慌忙向吴超越跪下,抱住了吴超越的双腿大哭道:“吴老爷,民女求求你,求求你,别把我交给她,你如果把我交给她,我就没法活了!”

“咦?这个小婊子这么漂亮?”看到李傅氏的侧脸,邹鸣鹤顿时眼睛一亮,也顿时更加来了精神,假惺惺地说道:“小娘子,你别求了,求也没用,吴主事是朝廷命官,不能带头做违法乱纪的事,你求他,只会让他更为难。”

“我死也不跟她走!”李傅氏哭喊,回过头指着那泼妇哭骂道:“这个老毒婆,她不但要把我卖掉,还要把我卖给点翠楼,去当……去当脏女人!”

人群大哗,那泼妇却是脸不改色心不跳,反过来驳斥道:“那又怎么样?你是我李家的人,吃我李家的饭长大,还克死了我的儿子,我把你卖进点翠楼又怎么样?不想去当婊子,可以,叫你的野汉子拿银子出来,点翠楼出八十两,叫他拿一百两银子出来,我就把你卖给他!”

听到泼妇这话,旁边邹鸣鹤的脸色马上就是一变——因为邹鸣鹤很清楚,现在的大清天下,敢和老吴家比银子还真没几个。不过邹鸣鹤也是白担心,属刺猬的吴超越就从不受人敲诈,更不愿被李傅氏的狠毒婆婆敲诈,同时心中一直在盘算的吴超越这时候也想出了办法收拾这个泼妇,突然把李傅氏搀起就往门里走,同时向左右练勇喝道:“把大门关上,谁敢硬闯,无需请令,直接开枪!”

邓嗣源等吴军练勇齐声答应,立即关上大门,又端起击针枪对准邹鸣鹤与那泼妇等人。见此情景,看热闹的老百姓当然又是一片大哗,那泼妇则是急得又哭又喊,而邹鸣鹤在大怒之余,又很快面露喜色,忙一拉那泼妇,说道:“李夫人,你不用急,有人收拾得了他!走,我带你去县衙,请刘县令亲自给你做主!”

那泼妇听了大喜,忙随着邹鸣鹤一起赶往治理江宁民政的上元县衙告状,然而到了上轿子的时候,邹鸣鹤却又想起一事,忙对那泼妇说道:“李夫人,记住一点,见到了刘县尊,你千万不能说想把你的儿媳妇卖了换银子,得说想把她留在家里守寡,还准备给她请一座贞节牌坊,只是她耐不住寂寞,所以才逃了出去。”

“给那个小贱人请贞节牌坊?那得要多少银子啊?”泼妇一听就大感为难了。

“你蠢啊?不用这个借口,你怎么把你的儿媳妇要得回来?”邹鸣鹤呵斥,又指点道:“先把你儿媳妇要回来再说,你不是打算把她卖八十两银子吗?我买了!”

泼妇一听大喜了,赶紧向邹鸣鹤连连道谢,邹鸣鹤也这才上了轿子赶往县衙,结果也是恶有恶报,邹鸣鹤一行人走到了半路时,又恰好碰到了正在带着旗兵巡街的江南提督福珠洪阿。知道吴超越同样和福珠洪阿也有过节,正担心自己分量恐怕有些不够的邹鸣鹤又是灵机一动,慌忙下轿给福珠洪阿打千请安,也乘机把吴超越和那泼妇的事对福珠洪阿大概说了,而福珠洪阿是既看吴超越不顺眼,又因为武器的事和吴超越闹过不快,听到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整治吴超越,福珠洪阿当然是喜出望外,不但一口答应帮忙,还喝道:“用不着去县衙,走,本官到你们直接去两江总督府,请两江总督陆制台为你们做主!”

占着理的邹鸣鹤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又带上那泼妇和福珠洪阿一路狂奔到了两江总督府,福珠洪阿还直接把邹鸣鹤和那泼妇给带到了大堂上,结果又是得道多助,此刻陆建瀛又正好在一些江宁文武官员讨论军情,吴超越的另一个旗人对头祥厚也正好就在堂上,所以福珠洪阿也没客气,刚上堂就咆哮道:“反了!反了!吴超越这个狗奴才,仗着有点军功就敢无法无天!陆制台,祥将军,你们到底管不管?”

同为一品大员,福珠洪阿在两江总督府大堂上自然没有人什么敢指责,陆建瀛和祥厚等人还疑惑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福珠洪阿则添油加醋,先是把吴超越强抢寡妇的事夸大百倍道出,然后又把那个泼妇拉到陆建瀛和祥厚等人面前哭诉。然后祥厚一听也乐了,马上就跳起来吼道:“陆制台,长毛围城,吴超越还敢如此无法无天,你应该重处!按军法,这是杀头的死罪!”

陆建瀛左右为难了,多少有些舍不得在这个时候重处江宁城中最能打的吴超越,可是这事确实是福珠洪阿和邹鸣鹤等人占理,不追究又绝对不行了。而另一个欣赏吴超越的藩台祁宿藻也是万分为难,盘算了一下后,祁宿藻只能是向陆建瀛建议道:“陆制台,要不先把吴主事传来问一问,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如果真有什么特殊原因,叫吴超越把那个小寡妇交出来就是了,大敌当前,犯不着小题大做,自毁江宁长城。”

“什么江宁长城?就凭他?连弓都拉不开的小废物!”祥厚象泼妇一样的嚷嚷道:“还有,什么叫做小题大做?强抢民女,坏人贞节,无论国法军法,都应该重处!”

抵挡不了福珠洪阿和祥厚等旗人将领的逼迫,陆建瀛只能是下令立即传召吴超越来见,祥厚和福珠洪阿等人听了大喜,全都拿定主意一定得借着这个机会整死吴超越。捧着钱粮帐本同在堂上的惠征却是连为吴超越求情的口都不敢开,只是在心里惨叫道:“慰亭,你这次麻烦大了,无论国法军法,你都说不过去啊!”

第七十章 小寡妇归谁?

心思各异的等待了一段时间,一身戎装的吴超越急匆匆的来到总督府大堂上,很是规矩的向陆建瀛行了礼,然后就好象没看到祥厚和福珠洪阿等人一样,语气焦急的只是向陆建瀛问道:“敢问陆制台,匆匆传唤下官,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这小子装的真象。”陆建瀛先是在肚子里暗赞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吴主事,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本督传唤于你,是有人告你强抢民女,私藏他人儿媳,被发现后仍然拒不交还,既违国法,又犯军法。祥将军和福提台都为此勃然大怒,要求本督亲自审理此案,你可有什么答对?”

“强抢民女,私藏他人儿媳?”吴超越面露诧异,惊讶说道:“陆制台,这那跟那啊?下官受命助守神策门,这几天吃住几乎都在神策门上,那来的什么时间干这些事?又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

“吴超越,你装什么装?”福珠洪阿大声冷笑,指了指李傅氏那个泼妇婆婆,说道:“你看看她是谁?见过没有?”

仿佛现在才看到那泼妇,吴超越先是看了那泼妇一眼,然后才向福珠洪阿点点头,说道:“禀福提台,下官见过她,刚才这个刁妇试图强闯松江团练营地,下官那时候见过她,她的鼻子还是下官踢破的。”

“听到没有?陆制台你听到没有?”祥厚和几个旗人将领都象发现新大陆一样,迫不及待的就冲着陆建瀛嚷嚷起来,“吴超越他不但强抢民女,还殴打无辜百姓致伤!”

“祥将军,众位大人,你们搞错了吧?”吴超越接过话题,神情十分奇怪地说道:“她算什么无辜百姓?下官刚才说得明明白白,这个刁妇试图强抢松江营地,还侮辱咒骂下官,下官为了驱逐她离开才把她打伤,这有什么不对?难道说,任何人都可以直接闯进你们的营地?你们也不驱逐离开?”

祥厚等人语塞,那泼妇却嚷嚷起来,“青天大老爷,民妇不是强闯他的什么营地,民妇是去要我的儿媳妇,我的儿媳妇在他那里,我去要我的儿媳妇啊!”

“陆制台,在下可以做证。”邹鸣鹤也马上说道:“这位李夫人是去要她的儿媳妇,她的儿媳妇也躲在松江团练的营地里,学生亲眼目睹。”

“邹总办,我总算知道你的筹防局为什么连旗帜锣鼓都能被人偷走了。”吴超越讥笑,振振有辞地说道:“她再有理由,那也是军营重地,没有军营主官允许,谁也不许进去!是个人有理由有借口就可以直接进军营,那长毛发逆的奸细还不把嘴巴笑歪了啊?邹总办你治军有方,或许不怕,我可怕长毛的奸细把我的弹药给炸了。”

“你!你!你!”

邹鸣鹤被吴超越气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那边祁宿藻也有些看不下去,对吴超越呵斥道:“超越,不管是对是错,邹总办都是你的前辈,你对他说话客气点!”

“对!”福珠洪阿也跳出来说道:“就算这位李夫人强闯你的军营有错,但你把她的儿媳妇藏在你的军营里做什么?”

“福提台,下官什么时候把她儿媳妇藏在军营里了?”吴超越反驳,又说道:“大清国法,军中不得携带女眷,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女人藏在军营里。”

“那邹总办怎么看到她的儿媳妇在你的军营里?”福珠洪阿大喝问道。

“回福提台,刚才邹总办去下官的军营门前时,下官的军营门内,确实有一个女子。”吴超越不慌不忙的回答,又反问道:“但是福提台,既然那女子是站在门内,包括邹总办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她,那下官如何能算是私藏民女?这又算那门子的私藏民女?”

福珠洪阿也哑口无言了,祥厚则跳起来喝道:“吴超越,你少抠字眼!不管是不是私藏,这个民妇的儿媳妇在你的军营里,这总不错吧?”

“回祥将军,当时确实有一个民女在下官的军营门内。”吴超越微笑答道:“但她是不是这个刁妇的儿媳妇,下官不敢确认,因为下官并不认识这个刁妇,不知道她的家庭成员情况,无法确认那个女子是她的儿媳妇。”

“祥将军,老夫可以做证,那个女子是这位李夫人的儿媳妇。”邹鸣鹤怕吴超越又抠字眼,忙插嘴说道:“老夫去李夫人筹粮筹饷时,见过她的儿媳妇。”

“邹总办,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吴超越叫起苦来,语气中尽是埋怨地说道:“邹总办,当时你如果直接说你见过那女子,还知道她是这个什么李夫人的儿媳妇,那我不是马上就把那个女人交给你旁边这个什么李夫人了?那会把她带进营中查问她的身世,又那会有后来的事?”

“吴主事,听你口气,倒是老夫不对了?”邹鸣鹤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当然是你的不对!”吴超越更加理直气壮,说道:“那个女子跑到我的军营求救,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替皇上万岁和大清朝廷保护大清百姓,那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邹总办,如果突然有个人跑到你家门前,说你儿子其实是他的儿子,你会不查清楚就把你的儿子交出去吗?”

听到吴超越这话,许多堂上的差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陆建瀛和祁宿藻也是忍俊不禁,恨吴超越入骨的祥厚和福珠洪阿同样憋得难受,邹鸣鹤却是几乎气昏过去,指着吴超越全身颤抖,“你!你!你……你满口污言秽语!”

“邹总办,我就是打个比方,可没有说一个脏字。”吴超越微笑答道。

“行了!”怕事情继续闹大的祁宿藻开口喝止,强撑着站起身来,对陆建瀛说道:“陆制台,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吴主事并没有那里做错,这个民妇的儿媳出于特殊原因,跑到吴主事的军营门前求救,吴主事出于爱护百姓的职责收留和保护了那个女子,又因为不能确认这个民妇是否那女子的婆婆,所以没有立即交人,这也是出于爱护百姓的谨慎,有功无过,怪不得他。”

“祁大人所言极是。”惠征也赶紧帮腔道:“吴主事勤于王事,爱护百姓,所统练勇驻扎慈修庵期间,于民秋毫无犯,百姓有口皆碑。这件事完全就是一个误会,吴主事有功无过。”

江宁城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陆建瀛本来就不想收拾吴超越,再听到吴超越已经巧妙的开脱了所有罪名,自然是马上就顺水推舟,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这就是一个误会,吴主事爱护百姓,确实有功无过,没有任何责任。”

祥厚和福珠洪阿等旗人将领无话可说,心里再恨吴超越也找不出任何理由继续逼迫陆建瀛挥泪斩马谡,只能是暗恨着紧紧闭嘴。那边李傅氏的婆婆却急了,忙说道:“青天大老爷,那民妇的儿媳呢?民妇的儿媳怎么办?”

“是啊。”邹鸣鹤也忍气吞声地说道:“陆制台,就算吴主事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但李夫人的儿媳妇现在还在吴主事的军营里,是不是应该叫吴主事把人交出来?李夫人可还要把她的儿媳妇接回去守寡,也还要为她的儿媳妇请贞节牌坊。”

“超越,交人。”陆建瀛想都不想就吩咐道:“把这个民妇带去你的营地,再把她的儿媳妇交给她,这事就结了。”

“陆制台恕罪,没办法,下官交不出来了。”吴超越无奈的摊手答道。

“为什么?”陆建瀛一愣。

“因为那个女人想不开,就在下官驻扎的慈修庵出家为尼了。”吴超越苦笑答道:“法号妙空,是慈修庵的主持慧谛师太为她受的戒。”

“她当尼姑了?”

陆建瀛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那边正盘算着把李傅氏买回去当出气筒的邹鸣鹤更是勃然大怒,咆哮道:“胡说!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出家为尼了?”

“因为她的婆婆生性狠毒,不仅时常虐待她,还想把她卖到点翠楼当妓女,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就索性出家当了尼姑。”吴超越如实答道。

堂上一片大哗,秉性正直的祁宿藻还愤怒的看向那泼妇,怒喝道:“刁妇,你好毒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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