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第403节

虽然骆秉章和官文这两条老狐狸都认定曾国荃不敢真的直捣京城,然而干系实在太大,慈安和慈禧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就听取了鬼子六的建议,找来了赋闲在家多时的僧格林沁僧王爷征询意见。结果僧王爷自信满满地答道:“二位太后放心,就是借他曾国荃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真的来打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我们大清的国都!城高壕深,工事完善,兵力充足,内城之中还有数十万满蒙旗人与我们大清朝廷万众一心,其利断金!曾国荃逆贼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一定不敢踏入京城百里范围之内!退一万步说,就算曾国荃真的来送死,奴才也管教他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自吹自擂了一通之后,僧王爷还破天荒的和骆秉章、官文这两条老狐狸得出了相同意见,警告道:“两位太后,倒是天津的情况不得不防,如果曾国荃逆贼侥幸拿下了天津,不但可以切断两广的运京漕粮供应,吴超越逆贼和上海贼军也可以通过海路给天津送来援军和补给,那我们大清朝廷就真的危险了。”

见素来目中无人的僧王爷竟然也和官文、骆秉章的判断完全一致,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这才稍微放心,也当场决定从京城之中抽调一支军队连夜赶赴天津增援,不惜代价的坚守天津重地,不给吴军夺取天津立足的机会。

……

吴军这边,一路急行之下,只用了五天多点时间,在携带着一定重武器的情况下,曾国荃军就已经逼近了天津近郊,然而吴军动作快,有主场优势的清军动作更快,不但从京城派来的援军早已入城驻扎,同时天津的守军也做好了充足的守城准备,严阵以待,不给吴军任何轻松拿下天津的机会。

从抓获的清军斥候口中问得天津情况,知道敌人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还早就把城外的粮草物资尽数转移进城,已经只剩下十天粮草的曾国荃不敢弄险,赶紧就带着军队掉头向西,继续以张诗日为先锋一路疾驰杀来霸州。

很可惜,吴军突然改道杀向霸州这个战术选择,同样在老狐狸官文的意料之中,以地方团练为主力的霸州守军不但早已做好了守城准备,没给吴军任何迅速破城的机会。同时官文此前从正定派来的直隶清军佟鉴所部,还已经赶到了容城驻守,在外围遥遥的牵制威慑吴军,让吴军不敢全力攻城。

清军的威慑牵制没能收到任何作用,已经只剩下九天粮草的曾国荃在别无选择之下,只能是让丁汝昌负责监视和牵制保定府清军,同时投入主力大举攻城,为了尽快拿下城池劫粮,还被迫动用了数量不多的随军重武器。

隆隆炮声中,孤军深入的吴军将士前仆后继,以最为正统的蚁附攻坚战术向霸州小城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此前有过迎战太平军经验的霸州清军则是沉着迎战,以数量充足的各种守城物资迎头痛击吴军将士,接连多次打退吴军进攻,曾国荃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又无可奈何。

第一天的攻城无功而返后,急红了眼的曾国荃只能在第二天使出了爆破攻城战术,以尖头木驴保护士兵在城墙上直接挖掘洞穴,耗费了大量武器弹药,阵亡了两百余名士兵,直到天色全黑时才勉强挖掘成功,又把宝贵无比的苦味酸火药装进洞穴中引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把霸州城墙炸出一个缺口,挥师杀入城内。

很可惜,霸州小城虽然倒是勉强拿下了,然而因为城中守军在弃城逃命时点火焚烧粮仓的缘故,吴军只在霸州城里抢到了最多只够半月之用的粮食。曾国荃气急败坏,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冲着献计的张之洞大发雷霆,吼叫道:“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夺取霸州就粮,霸州现在倒是拿下了,城里有多少粮食?有多少粮食?!”

素来足智多谋的张之洞也难得有些垂头丧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乱党会有这么狠,会在马上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纵火烧粮,继续拿对付长毛的坚壁清野战术对付我们!”

“乱党现在是狗急跳墙,什么缺德主意想不出来?你事前为什么就没能想到这点?!”曾国荃不负责任的怒吼,全然忘记了自己事前同样没有料到这点。

张之洞垂头丧气的继续请罪,又说道:“九帅,如果下官所料不差的话,京城乱党和官文那条老狐狸恐怕早就给周围的州府县城下过命令,一旦城池不保,就马上纵火烧粮,我们在直隶腹地劫粮自给的计划恐怕已经很难成功了,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曾国荃怒吼问道。

“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了。”张之洞十分无奈地说道:“第一是乘着还有点随军粮草,赶紧退兵返回大名府,补给粮草弹药后再重新开始。”

“那我们这次不是白辛苦瞎折腾?空折锐气?”曾国荃火冒三丈,又吼道:“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张之洞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说道:“孤注一掷,直捣京城!抢在乱党主力回援京城之前,攻破京城!”

“放屁!”曾国荃破口大骂,怒吼道:“打个霸州小城都这么吃力,直接北上攻打京城,你叫我们白白送死?!”

“那就只能退兵,回到大名府重新开始。”张之洞无奈答道:“虽然丢点面子,但胜在安全。”

“老子要屁的面子!老子只要我的弟兄们别去白白送死!”曾国荃又骂了一句脏话,只盘算了不到三分钟,马上就拍板定案道:“就这么办,在霸州休息一天,明天撤军南下,回大名府!”

正所谓物以类聚,曾国荃只要稳妥不要面子的决定宣布之后,除了丁汝昌提出了一些异议之外,张诗日和朱洪章等湘军老人没有一个不是高举双手双脚支持,全都认为应该先撤回大名府重新开始,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能冒险直捣京城。曾国荃也马上下令全军做好撤退准备,宣布第二天启程南下返回大名府,丁汝昌坚持反对时,还遭到了曾国荃的呵斥,“你是骑兵跑得快倒是不怕了,我的弟兄都是步兵,敢和你的骑兵比?”

孤军深入到了直隶腹地,吴军的身边自然到处都是满清朝廷的眼线细作,所以曾国荃的撤退决定才刚公布,没过多久就被清军细作探得,也快就被快马送到了两百多里外的北京城,还只到了第二天清晨,就被送到了已经公开重掌军机处的鬼子六面前。

“官秀峰和骆儒斋果然料事如神,曾国荃逆贼果然没这个胆量。”

听到这消息,鬼子六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而已经重新出任御前大臣协助绵愉统帅京城守军的僧王爷却是万分遗憾,道:“曾国荃狗贼,你为什么就不来送死?本王可一直盼着你率军北上,给本王一雪前耻的机会啊!”

第四百四十五章 历史玩笑

甚是巧合,河南吴军从霸州撤退南下这天,恰好就是公元一八六二年元月二十九日,祺祥兼同治元年的最后一天——农历腊月三十。

对于京城空虚的满清朝廷来说,都已经打进京城三百里范围内的河南吴军选择主动撤退,当然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收到这个消息后,已经连续好几天不敢安枕慈安和慈禧直接哭出了声音,激动得与当初直隶清军奇迹般击退石达开大举北伐时毫无区别。而满清朝廷的上上下下更是欢呼雀跃,无不感激历代野猪皮的地狱恶灵保佑,让满清朝廷又躲过一次大劫。满清朝廷得神佛庇佑的歪理邪说,也因此在京城中再次大行其道。

然而对于辗转千里才打到霸州的吴军将士来说,曾国荃做出的撤退决定,无疑就是让他们千里转战的辛苦艰难付诸东流,不但军心士气受到了极大打击,军队里还怨声四起,导致无数的将士在背后抱怨曾国荃的瞎折腾乱指挥,沮丧失望者相当不在少数。

其实这些吴军将士真有些错怪了曾国荃,被迫撤兵南下,心里最痛苦的其实就是曾国荃本人,曾国荃很清楚这么做是让吴军将士的辛苦努力徒劳无功,也很明白这么做会让自己的威信大减,更知道受此打击之后,必将影响到河南吴军的士气斗志。

然而没办法,作为全军统帅,曾国荃必须得为自己麾下近万将士的宝贵生命着想,必须得为吴军这次北伐计划的全盘考虑,在敌情不明又没有任何把握拿下北京坚城的情况下,也在粮草匮乏的残酷现实面前,曾国荃必须得采取谨慎战术,优先考虑军队的存亡!所以曾国荃别无选择,只能是选择让自军的努力前功尽弃。

即便如此,在率军撤离霸州城时,回头眺望着辛苦拿下后才一天时间就被迫放弃的霸州小城,曾国荃的眼中还是有泪花在闪烁,心中更是有如刀绞,百般滋味杂陈间,眼泪也不知不觉滑落脸颊。

还是没有任何一支直隶的地方清军敢当道拦截吴军,官文从正定派回保定府的佟鉴也带着本部兵马老实呆在容城,不敢打什么牵制阻击吴军的主意。可是即便这样,行走在被冰雪覆盖的华北平原上,吴军队伍仍然还是给人一种颓然感觉,上到曾国荃,下到普通士卒,几乎人人都是垂头丧气,到处都是一种沮丧气氛。

包括素来玩世不恭喜欢嬉皮笑脸的张之洞也是如此,策马走在曾国荃的身旁,张之洞的神情木然,多次回头北望,也无数次欲言又止想对曾国荃说话,可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强行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毕竟,张之洞很清楚曾国荃绝不会采纳自己的另一个提议。

还有恶心吴军将士和曾国荃的事,吴军来到清河北岸准备南渡时,南岸的保定知县崔兆飞竟然还派使者来和吴军联系,直截了当的告诉曾国荃说他们已经做好了烧粮准备,如果吴军真敢攻城,那么第一个吴军士兵打进城里时,就是他们的动手烧粮之时!

如果不是饱读诗书深知不斩来使的道理,曾国荃绝对能亲手宰了保定县的使者,可即便如此,窝火万分的曾国荃还是命令士兵把使者扔进了清河之中,又派斥候去了解保定县的城防情况,看有没有把握把保定小城一举拿下,决定就算不要粮食,也要把敢拂自己虎须的崔兆飞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很可惜,斥候的探察结果是迅速拿下保定县城的把握不大,因为接连受到太平军和吴军轮流威胁的缘故,直隶境内的大小城池全都加强了城防建设,顺天府直辖的保定县更是翻修了城墙,深挖了护城河还引入了活水,吴军即便有把握拿下这座小城,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牺牲多少士卒。所以曾国荃也没办法,只能是怒吼道:“过河,继续南下!等以后再找这个姓崔的匹夫算账!”

命令还没得及传达,一个亲兵突然飞奔到了曾国荃的面前,单膝跪下奏道:“禀九帅,有一个百姓自称是聂士成将军的密使,携带镇南王密信前来拜见于你。”

“验明身份没有?”曾国荃很小心的先问了一句。

“回九帅,已然验明,确实是聂将军的亲兵。”亲兵答道。

曾国荃点了点头,这才让亲兵领人来见,结果很快的,一个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青年男子就被领到了曾国荃的面前,行礼之后,聂士成信使先是征得曾国荃原谅,然后才脱下外衣,撕开内衣,从内衣夹层中取出了吴超越写给曾国荃的书信,双手呈上。

漫不经心的接过了书信,先验明了火漆与密记无误,曾国荃这才捏碎了盖有吴超越印章的火漆,取出信笺展开细看,然而大概看完了吴超越的书信后,曾国荃却是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曾国荃还下意识的一指聂士成信使,怒吼道:“把这个乱党细作拿下!”

话音刚落,曾国荃的亲兵立即扑上,当场把聂士成信使按住,聂士成信使则傻眼喊冤,道:“曾中丞,小的怎么变成乱党细作了?这那跟那啊?”

“还敢骗本帅?”曾国荃怒喝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官文?还是奕訢?”

“曾中丞,你开什么玩笑?小的怎么可能是官文或者奕訢这些乱党头子派来的?小的是聂士成聂将军的亲兵,是聂将军派小的来的啊!小的有身份腰牌和聂将军的亲笔手令为证啊!”

聂士成信使的声辩无用,曾国荃仍然坚定认为他是清军细作,还威胁说他如果不老实交代就要动刑。旁边的朱洪章和刘连捷等将见了奇怪,都问曾国荃为什么会认定那信使是清军细作,曾国荃则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还用问?你们相不相信镇南王会用书信要求我们直接去打京城?”

“镇南王要我们直接去打京城?”朱洪章和刘连捷等湘军老人个个傻眼,然后马上个个醒悟,纷纷点头说道:“错不了,这个信使绝对是乱党细作装扮的,想骗我们去京城送死!”

还好,就在曾国荃亲兵动手毒打聂士成信使逼供的时候,张之洞及时赶到,只看得那细作一眼就惊叫道:“刘元?你怎么在这里?”

“张大人,快救我,曾中丞他们误会我是乱党细作,快帮我做证!”

“误会你是乱党细作?开什么玩笑?九帅,你知不知道,这个刘元不但是聂士成聂将军的亲兵队副队长,还是聂将军夫人的堂弟,刘齐衔刘大人的侄子,是最可靠的我们自己人啊!”

还是在张之洞匆匆说出了聂士成信使的背景身份后,曾国荃的亲兵才赶紧住手,曾国荃也傻眼问道:“他是聂士成的小舅子?”

张之洞赶紧点头确认,曾国荃更加傻眼,然后才赶紧命令亲兵给聂士成的舅子松绑,连连致歉道:“小兄弟恕罪,这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怪老夫误会,也怪镇南王的命令太吓人,让老夫误会你是乱党派来的细作,骗我们直接去打京城白白送死。”

“九帅,镇南王要我们直接去打京城?”张之洞听出了曾国荃误会的原因,也顿时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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