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宰相儿子 第38节

  这个问题张子文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关键人物在叶梦得,根由在于他和张子文有过节,不认可张子文的行为作风。

  叶梦得的作为肯定不是蔡京的精神这毫无疑问,关键就在于蔡京的层面不可能什么事都出面,不可能什么事都细管,当然就给了叶梦得很大的可操作空间。

  太阳底下就这回事,都是一个忽悠一个的,其实蔡京和张康国也基本是这样忽悠皇帝的。

  寻思间门被推开,几个差人进来,态度算是客气,不过话语内容是:该请您去过堂了……

  天子脚下,开封府的大堂在大宋是非常有威严的,因为曾经有过个包黑炭,许多公卿国戚都跪在了这地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再往前推,太宗皇帝赵光义知开封府时,也是个狠人,狠办了一批人。他家哥哥老赵是个又欢乐又和蔼的人,但小赵戾气就重了,整得那些纨绔子弟和皇亲国戚死去活来的。

  于是纵使张子文也对这地方怀有些敬畏,显得非常老实。

  随即又发现,去向不是开封府大堂,而是偏堂。这种地方一般是召集麾下开会和协调的地方。

  还好,这证明老奸巨猾的林知府看似没被叶梦得完全忽悠,虽然迫于蔡京派来的叶特使压力,但既然不是在正堂公审,就有很大转圜,证明康国老爹连续几次作为出手后,具有了些威望,林摅并没有和张康国冲突的打算。

  进入堂中,林摅坐在主位上,叶梦得以旁听姿态坐在客座。除此外也的确是开堂问案的标配,各种书吏随员推官都在场。

  富安几人,以及徐宁,包括小铃铛在内都跪在地上,除此外,那个早先被棍子捅伤的张夫人以及张二公子也跪在地上。

  “学生张子文,参见明府!”

  张子文走到正中对林摅见礼。

  林摅不置可否的样子,微微点头。

  叶梦得道,“张子文,这不是召见叙话,而是公堂审案,你站正中干嘛,身为太学贡生,难道不知道公堂规矩和大宋律?”

  张子文注意观察,见林摅皱了一下眉头像是比较头疼。

  喔,张子文觉得老林应该是对叶梦得头疼……这就好,如此一来这场官司不会太难打。

  否则许多事都不讲道理,如果林知府真偏向叶梦得一方,徐宁或许不会太惨,但富安几人是一定会跪的。战还没打完,自己阵营的队员就被对方给摁倒猛锤,就算不死士气也就没了。后面队伍就难带了。

  所以张子文当然知道规矩,故意走到中间这么一番“碰瓷”,是想试探一下这几人的立场什么的。如果形势不对,当然就必须闹场,把这次审判搅和了,造成审不下去的局面。不被轻易定案就好,后面就有可操作余地。

  要闹场也很简单,故意引导着他们说错话又犯点小错,节奏带起来后一头撞击在桌子上,以张子文“真传弟子”的身份受伤了,案子当然也就审不下去了,会无限期搁置。

  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这样去碰瓷。形势并不坏的时候乱碰瓷,等于把中性的林摅逼成对手盘,那就许多人都懵逼了,而叶梦得就笑了。

  想到这里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下意识甚至觉得叶梦得很阴险,他恐怕不指望开封府定什么罪。应该是通过张子文以前的“败家子”属性,又基于当众几次抽宋乔年的纨绔作风,想引导张子文在这开封府公堂做出出格行为?

  越想越有道理,张子文就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没有证据。

  鉴于张子文脑回路比较清奇,就像经常训练的运动员比常人敏捷得多那样。上述心思说起来慢,但只一瞬间,就像图一样呈现在了脑壳里。

  在叶梦得找茬后,张子文没迟疑,微微躬身走到了“被告”位置。

  也不理会公堂上其他人员,轻摸着小铃铛的脑袋低声道:“还好吗?”

  小铃铛毕竟是个孩子,被这公堂的气氛给吓坏了,加上身上的伤痛,她始终在哭泣,“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小铃铛是不是闯祸连累了你……”

  张子文又道:“进来的时候他们虐待你了吗?”

  “没有……铃铛手疼,手臂抬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废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做事。”她继续哭泣。

  “张子文你有完没完?”叶梦得皱眉道,“这是公堂不是菜市口,怎容你节外生枝婆婆妈妈?”

  张子文微微躬身,什么也不回答。眼里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笑意。

  林摅却略有些反感的偏头道,“叶大人也闭嘴吧,不要骚扰本府之断案。”

  这出又是张子文故意设给叶梦得的套子,没想到他还真踩?

  叶梦得当然是对的,规矩就是规矩。只是人类对自己宽容对比人严厉的特性导致、叶梦得忘记了他自己也违反了规矩。加之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人类天然的同情心,和小铃铛的互动就是为了博得林摅的同情。

  只要林摅有了这心思后,这时以对手盘姿态强调规矩的叶梦得,必然在情绪上遭至林摅反感。

  看知府大人的表情,张子文就已经知道叶梦得这次要扑街。双方都有错,张子文不会辩输的情况下,林摅的情绪就是定案的关键。

  林摅捻着胡须注视张子文少顷,倒也发现这小子有点门道,礼貌和分寸还是很得当的,和传言中的那人并不相同。基于在这之前叶梦得的说辞,更让林摅有些不高兴,感觉像是自己被叶梦得忽悠了的节奏?

  不过林摅城府较深,哪怕不高兴也不提及,又道:“张子文,这里是本府公堂,规矩的确存在。本府不想吓你也不是偏颇……但叶大人之言也并无毛病。”

  “是。”张子文微微躬身。

  林摅容色稍缓,又念着胡须道,“既有案子又进入程序,那就要审。不要持有反弹情绪,本府也不想为难谁,只想就事论事早点结束,你明白本府意思吗?”

  “学生明白。”张子文道。

  林摅又颇有些威严的样子道:“主要案情陈述已结束,本府大抵了然于胸,这是笔录,容你看一炷香,若没有补充你就签署,而后本府依律定案。”

  分开拘押那么久,当然就是由推官采集各人口供加以汇集。现在这份案情,由书记官送到了张子文手里。

  快速看了一遍大抵倒是差不多,细节上略有偏颇,但总体不影响大方向,既然如此张子文不是讼棍,“打架斗殴”的责任轻重些,也倒不是太在意了。

  明显看得出来,针对这些案情细节,已经是林摅不太偏颇的结果。从林摅的用词,他的确不想沾染这腥气,想早点结束这案子。

  于是这次蛋疼的在于,张子文可以朝对自己方有利的方向辩驳,肯定能做到,问题在于又等于得罪了林摅。

  签还是不签是个问题,暂时还真让张子文有些两难。

  签了肯定要吃些亏,但林摅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在不得罪他不给他添乱,他略微偏于同情小铃铛的情况下,后果不重。

  但若不签,相当于把林摅也列为对手盘进行强辩,赢是会赢的,没这点把握也不可能打到他们张家去。问题在于让林摅这中性人物反感后,往后张怀素案的关键问题上,可能会陷入大麻烦。

  张子文思考权衡的时候,林摅眯起眼睛打量着张子文,也不说话。

  叶梦得有些不耐烦,岔口道:“张子文,白纸黑字你看不懂吗?认可就认可,不认可就不认可,迟疑什么?”

  林摅虽然也不想等,却皱眉道:“叶大人,本府说给他一炷香时间,现在香只烧了一半,你没关注到此点吗?”

  叶梦得有些尴尬,又沉默了。

第71章 明断如神

  张子文再次抬起卷宗看了一下开头,低声道,“铃铛,这份案情中说‘你违反主家规矩,恶意用木剑打伤张二公子手腕,险些至张二公子残废是真的吗?”

  小铃铛脸色比较惨白又惊慌,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低着头哭泣。

  跪在另一边的张夫人和张二公子,仇恨的看了张子文一眼后,大声哭诉,“请青天大老爷做主,事实就是这样的,野丫头不知死活,无尊卑上下,我府里进行家法管教天经地义,却无辜遭遇了这群流氓迫害。”

  张子文脸有点黑,暂时也不清楚到底是小铃铛在不清醒情况下被诱供,还是她吓破胆后,只敢承认张夫人强制她承认的事?

  她会放错张子文信的,但要说她敢无尊卑的恶意弄残张二公子的手,打死也不信。

  眼看香快烧完了,张子文打算再问小铃铛几句,叶梦得不高兴的打断,“我说张子文啊,你还真把这公堂当做是你家开的,搞清楚一个问题,在这里你是被告,论不到你去询问别人口供,认可你就签,不认可就辩。为什么你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林摅虽然不高兴张子文这样越线,但同时也反感叶梦得针对性这么强的岔口,弄的这是他的公堂一样,弄的我林摅是他的傀儡?

  于是林摅如数奉还,看着张夫人冷冷道:“张夫人,你是不是被流氓迫害由本府定性。你家法管教是否天经地义也由本府说了算。尚未定案前不要乱言带节奏,否则会有后果。公堂之上,本府不问你切记不可岔口,这是扰乱案情。这次看在你是妇女不熟悉规矩,你儿子仅仅是孩童,本府权且宽容一次口头警告,下不为例。”

  张夫人急切的道:“老爷听妾身说,这事是……”

  林摅顿时头大如斗,发现这婆娘根本就是强势习惯了基本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于是毫无耐心的一拍惊堂木:“掌嘴!”

  啪啪啪——

  当即被差人用牌子在嘴上抽了三下,倒是打的不重,主要是做样子,不过她也真的闭嘴了。

  场面再次静了下来。

  张子文看了一眼小铃铛,小姑娘早就吓坏了的样子,什么也不会说。加之林摅给面子已经给到了这地步,差人执法看似也有余地可操作。

  于是张子文不在迟疑,拿起笔签字,认可了这份有瑕疵有偏颇的案情。

  书记官接过后看了一下,对林摅微微点头。

  叶梦得有些失望,这个场面没达到他之所想。

  林摅倒是容色稍缓,环视众人一圈开声道:“案情已经了然,现本府有判决如下:”

  “整个案件属于小铃铛自身错误进而产生的误会衍生,但念其年纪尚幼,其家境值得同情,又已经被家法处置,本府特许她免于开封府之体罚。”

  “太学生张子文,前往张府问事,先动手引发冲突,承当本案主要罪责。但其属于事出有因,理不属于寻衅滋事,又念其有功名在身,并未造成恶劣后果,张夫人和其儿子自身存在过错,本府判罚张子文赔偿张家银钱五贯。又因其太学生身份熟知人情世故懂得律法,却处事冲动,知法犯法,本府特判加倍处罚,罚其银钱十贯。”

  “张夫人人情生疏,处事不练达,情绪语言皆存在严重过错,但念其是妇女又是本案受害方,免于责任。”

  “张二公子非法持有管制兵器,于是街市处挥舞属于严重行为失当,且事实上造成砍伤富安腿部之后果,影响偏恶劣。念其年纪尚幼,其主观意识可归类护母心切,张子文富安一方存在过错,判罚张二公子二十鞭,赔偿富安银钱二十贯。”

  “徐宁于本案之影响忽略不计,关于其身处军职,擅离职守离之责任开封府避嫌,将由枢密院相关处追究。”

  “富安等四人,于本案中无明显过错。但念其无业游民,前科累累,又无功名在身,身为经验丰富的仆从未尽到劝说张子文之义务,连带之责不可免,每人处治安罚金两贯,且加罚五个杀威棒。”

  说到这里,林摅已是没耐心不想待了,说的有谁喜欢做这些大人物的枪手似的,便起身要离开。

  叶梦得神色古怪了起来,“林知府还真是明断如神,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余人皆有处罚,但被您定为本案始因的小铃铛轻松揭过不予处罚,叶某算是学习了。”

  就林摅所知,叶梦得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他这么说时候并不是真要揪着小铃铛不放,而是冲张子文去的。林摅还知道叶梦得是相当主见又干脆火爆的人,这样的人假设他一但和张子文有过节,就会相对极端。

  这次判罚原则上有些问题,此点林摅自己清楚。倒也不是林摅因为同情就要把自身放在槽点明显的层面上,而是既然宋乔年和张步帅倒了,那么不给张步帅家的人面子就是政治正确。老蔡可没有当面交代这事。

  何况张子文的表现很符合林摅的脾气,算是给了林摅很大的余地和面子,那么回馈他张子文一下才是林摅的目的。至于这种小案子上被叶梦得之流诟病有失公正,相反不是重点了。

  想定,林摅阴阳怪气的笑笑,指指小铃铛,“倘若你叶大人想看本府把这小姑娘吊在这堂里打一顿,好吧,你说我偏颇也无所谓,总之本府决定已下。我是皇帝任命的开封府知府,不是叶家的走狗。就这样。”

  林摅甩袖而去。

  到此一来,张子文也在心里确定了叶梦得此番的目的。案子不是主要的,张步帅也不是他的朋友。他这么操作完完全全是政治目的。

  叶梦得想通过小铃铛来触怒张子文,进而出现出格行为。叶梦得最想看到的应该是张子文犹如对待宋乔年一样的对待林摅。

  真这样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律法上张子文要摊上大事,在政治上张康国也要摊上大事。

  可惜的比狐狸还奸的林摅不上当。而张子文的表现更是完全出乎了叶梦得算计外。

  所以现在这堂里,脸色最最难看的是叶梦得,正冷漠的注视着张子文。

  现在这戏唱不下去了,叶梦得也不想留了,叹息了一声,看也不看张夫人和张二公子就离开了。

第72章 你又打我!

  “大人……”

  想不到叶梦得这重量级的靠山就这么甩袖走了,张夫人不禁头皮发麻。

  原本来说,这样的案子当然难不到张家,看似还有热心的户部郎中叶大人撑腰,所以张夫人之前又怒又嘚瑟的心态,却是想不到最终变成了这样?

  张步帅久久不路面也透着玄乎,张子文这小杂种除了是有功名的太学生外,现在看似乎来头很大,不是那么简单。

  就在张夫人患得患失的纠结间,外面又传来了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是因为林知府判处的皮鞭开始执行。如此导致张夫人更加心乱如麻,彷徨不知如何自处。

  富安等人也在惨叫,声音也不比张二公子小。但张子文知道其实没那么夸张,这些差人原本就是和稀泥的,加之此番林摅息事宁人的态度非常明显,所以不用送钱也不会打太重。包括张二公子的处罚也不会重。

  心乱下张夫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越听儿子的鞭打声越心烦,下意识便朝张子文走了过来,隐约携带着些仇恨的神色。

  啪——

  却是她还没有开口,又被张子文反手一耳光抽在脸上。

  “你!你又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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