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宰相儿子 第126节

  当时周智并不了解情况,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在张子文面前不怂、顺便找点毛病。

  但后续根据张子文的态度,越想越不对,老尹头在牧场打更,牧场有事后老尹头“被灭口”,而鬼使神差的张子文出现在现场。

  冷静下来后以周智的经验判断,结合当时张子文的神态:这绝不可能是张子文为了栽赃周家而做的事,只能是周家自己身上的原因。

  当时周智紧急问询周宏,但周宏不松口,什么也不说。就此被周智下令给“保护”在周家庄,实际上是秘密关押。

  其后周知县还审问了两个平时和周宏走的最近弓手。

  结果是:河东村案子很可能和周宏有关。

  这不是直接证据,但以周智对周宏平素为人的了解,基本上可以坐实了。

  获知这些消息的当时,周智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虽然周宏闯了大祸且丧心病狂了,但现在不能不保他,不能在敌人兵临城下时胳膊往外。且老爷子的宗族观念太强,自来帮亲不帮理。更不可能放弃周宏这个亲侄儿。

  于是当时周智来不及有任何想法,被迫参与擦屁沟,紧急连夜审批了周家新的兵器持有权,扩招护场队。

  却是没来得及做更多准备,现在这个黎明时候,张子文和许志先来势汹汹,已经在周家门前叫阵。

  老爷子放狠话后,联想到张子文的手段性格,现在周智非常如履薄冰。

  却真的不能现在怂,只得试图转圜的模样道:“小张公子,你我两方原本不需要过度要这样的地步。虽然知你不是个讲理的人,但咱们毕竟是官,这毕竟是大宋的国土,该问还是要问。你有什么权利持刀来此问我们要周宏?他又为什么要配合你们所谓的调查?”

  “因为我手里有刀。”

  考虑到许志先像是要尿裤子,张子文便强撑着放了点不讲理的狠话。

  实际上小张当然也心虚,因为真有可能被他们干死在这里而找不到军队求救。事实上驻防江阴的水军一但来,显然也只会帮他们。

  “你这小贼,你以为老爷我是被人吓大,你来啊,开战啊!这是周家私属领地,你不走程序,没有常州或江阴县衙授权,若要强行进入我们坚决武力反击,为此而来的后果,将全部由你们承担!”

  周老爷暴怒的样子塔前一步,直接和张子文面对面的顶在一起。

  张子文说不过他,便有点想动手殴打这老头。

  周智害怕父亲被殴,急忙上前拉开,其后代替父亲和张子文顶在了一起相互怒视着。

  他真的多智,发现老许似乎比自己还怂,知有可能突破,便多愁善感的又道:“小张公子啊,怎么说你呢。”

  张子文近在咫尺喷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不生气也不会离开。那日,周宏敢瞅我一眼,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愁啥’他就消失了,今日抓不到他我就不离开。否则你让我这宰相儿子、皇帝钦点的龙图往后怎么混?”

  周家人全体懵逼,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这尼玛完全是个流氓,哪能是大宋官员。事实上江阴城里的那群无赖就和张子文这德行没区别。只是说他们不是龙图,不是宰相儿子,也不是官员而已。

  周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哪怕传说中的张子文就这性格,但仍旧觉得他“表演”有点夸张,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打是打得过的,如果真的需要,就他们昆山这区区五十几人,没有其他后援的情况下,可以轻易的让他们走不出周家庄。

  但他和许志先毕竟是官,周智也是官。若走极端发生大事,不论张子文和许志先错误再多,也一定会成为震惊全国、蔡京都不能接受的特大案件!

  简单说周智有点理智,虽然能在这里干了张子文,但内心里觉得这事不会为周家带来利益,只能损害家族利益。最后还被马继朱勔等人比较轻松的坐山观虎斗!

  就此周智压制着怒火缓缓道:“小张公子,其实以你的家势,以你的聪明程度,犯不着冒天下忌讳,只需低调的走过程熬资历,二十年内不难在中枢行走。这才叫虎父无狗子,你何苦要对这些反着来?”

  张子文漠然看着他道:“哪有个卵用?你们现在不听我的话,将来也就不会听我的话。那我就算做了宰相也没用。若现在对你们妥协,将来我也会持续对你们妥协,那么到底谁在宰执天下?那叫体制的傀儡而不是宰臣。”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周智道。

  “不,是你没看懂我是什么人。”

  张子文道,“若我现在阿谀迎丰你们,将来再收拾你们,会被天下人说小人得势过河拆桥。还会被人说暴发户瞎搞胡搞。”

  “但我张子文现在年纪小,官也小。我就是要任性瞎搞,也未必有太多人关注我,就算真闯了祸也容易获得谅解。若能就此保持一致性,只要我能走到巅峰,就算做的过分些也就不会很突兀,天下会觉得我做什么都是正常的,已经比熊孩子时温柔。”

  “这就是人性,人们可以接受一个正在改变的坏人,却绝对承受不了圣人去做哪怕一件坏事。譬如著名的黄蓉和欧阳锋。”

  “你不需要问黄蓉和欧阳锋是谁,反正你知道我说的就是这个理。和我相比,你的确算孤陋寡闻。”

  “综上,我大魔王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基于人性,基于我是超级败家子人设,而做出的一甲子路线规划。王安石因我说的这些而失败,但我能因他王安石的失败总结原因。疫苗也是病毒的一种,看你怎么利用。我现在做的过分些,实际就是在为我的政治生命、注入政治抗体。”

  “你可以听不懂我的这些用词,但你仍旧会明白我说的逻辑,简单讲着凉了会生病,但我现在是故意着凉,逼迫自己用‘冷水洗澡’,为难自己的同时也等于是‘抗性’,那么因着凉而伤风感冒的几率会降至最低。”

  张子文越说,现场包括许志先在内的人越晕。

  说到此处说完了,包括周家老爷子在内全部大张着嘴巴,不怎么晓得这个疯子在说什么,又为什么于当下说这些?

  但周智神色越来越古怪,因为还真的大抵上听懂了张子文的逻辑,这其实就是他张子文式的反之动和一致性!

  他虎文也算个大名人了,曾经他的这两个用词和理论在京城学术界都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度,但大家以为那是因吴清璇和李清照的过度抬举。

  不过现在周智觉得那是误读,吴清璇和李清照真有水平。他张子文乃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一派宗师,他的学问自成一系,有别于常理,是个嬉笑怒骂有自己独特风格的宗师。

  对这样的人,周智终于惊醒了过来,知道他来这里闹这一出一定有原因,而不是冲动无脑。

  对这样的人,周智也知道不可能在意识形态上说服他,能不被他说服就好了。现在周智都难免觉得他真是个人物,他的那些看似嬉笑怒骂的胡言中,蕴含着太多自成一派的理论点。

  甚至觉得这家伙有朝一日真能走到巅峰,如果这样的话……周智真有些动摇,不说想抱他这条大腿么,却真有冲动把马继反手卖了,和他结下个善缘。

  对这样的人周智也知道,底线是不能和他在这里动武,因为不论打输打赢都是周家的灾难了。

  面对这样的说服,文人出身的周智,眼前又浮现出了宝儿死的时候,口袋里那个仅仅价值一文钱的糖人……

  仵作的鉴定结果是:糖人被舔过多次。

  推理结果是:宝儿舍不得吃掉,于是没来记得吃就死了。

  这个事件是周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周智知道周宏已经丧心病狂。哪怕有再多保他的理由,但仅这一条就足以动摇全部。

  现在,周智已经想明白张子文在这里嬉笑怒骂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一定安排了海军突击队暗线行动。

  但周智额头见汗,迟疑着是否该叫破这传说中的虎豹雷音战术?

  就这样,一拖再拖,有周智在现场,张子文和许志先又身份特殊,暂时不太可能打起来。

  最终,周智什么也没说!

  持续了很久,直到大后方周家庄内部有火光,有惊慌失措的人们叫骂声后,周智也没有凌乱,深深的看了张子文一眼,以别人听不到的极底的声音道:“这次你赢了,记得……求你别杀周宏……”

  张子文微微一愣,神色古怪的注视着他。

  周智却没有对视,转身佯做惊慌的样子喊道:“失火了,别理这里,跟我去家里看看怎么了,放心,这些人爱闯进来也由得他们,将来我走程序找他们算账,现在快跟本官去救火!”

  哗啦——

  就此他们一群的鸟兽散。

  不明觉厉的许志先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家庄的内部喃喃道:“小张你脑壳真的不正常,都什么时候了在这里说胡话,好在谁也听不懂,没引发乱子。”

  “我们走吧。”

  张子文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家庄,笑而不语的样子回身带着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许志先仍旧有些懵逼的样子,“所以你当时到底在吐槽什么?”

  张子文想想道:“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我当时的意思是:我们战术的完美与否,很多时候决定于对手的聪明程度,智多星并非浪得虚名。他那时让我别杀周宏,代表他看破了我这人,以及我的战术。”

  许志先发现和这家伙对话只会越来越被绕晕,便跺脚道:“不要绕,你就直接给个结论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赢了?”

  “还没赢,但是快了。”张子文喃喃道:“刘光世大概率捉到周宏了。”

  好吧,知道此点后许志先念头也通达了,其他的也就不想浪费口水,这次的江阴之行总算没白来……

第223章 是非功过留待历史评说

  第二天早晨持续下着雨。

  好不容易雨停后天空仍旧阴沉沉的,客栈小院中人满为患,此行昆山与海军联合调查组、包括海军预备役成员在内共九十几人,一起挤在小院中,等待着张子文的演讲。

  没人知道这次“战争”是否赢了,但有消息说今日老爷会于此演讲,并正式为这次出征画上一个句号。

  这里条件和人员有限,并不需要搭建高台。某个时候张子文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出来,并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好!”

  张子文环视一圈后,并不需要什么演讲稿,快速道,“作为皇帝任命的海军知事,此行我带领大家来江阴,乃是试图问个公道。”

  “我们于七日前到达,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大家也做了很多努力。”

  “但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们没有赢,真相未必所有时候都会水落石出。就算可以,我也真的尽力了,我没能力让江阴的水沉下去,没能力让我们要找的石头显露出来。”

  众人面面相视。

  张子文接着道:“我们有了证人,但因程序瑕疵而没法使用。我们有很多诉求,但因水在保护石头,没有协商余地。我们唯一的一条破案线索牧场打更的老尹头,甚至在我都不确认他是否知道情况、是否算证人时就遇害了,老尹头的小孙儿被人掐死时年仅六岁,手里拿着舍不得吃的糖人……”

  现场嘈杂了起来,不论是差人、军士、以及预备役的人员对这几件事实在印象深刻,愤愤不平。

  张子文抬手打住,等静下来后接着道,“就此一来,加上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我宣布:海军的耕牛案断了所有线索,办不下去了。水太大,水在保护石头。”

  “但这个过程让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杀人要偿命,欠债要还钱。老尹头以及尹宝儿,因海军的案件遭非人之迫害。与此同时,因我不够周密的办案方式致使了他们遇害,简单说我欠他们。”

  “老尹头和其孙儿遇害不会真的破案了。但哪怕是这样,我没有证据,但我确认了是周宏做的,包括海军耕牛被害事件也是他受到马继唆使做的。”

  到此更加义愤填膺,来自各方面的叫骂此起彼伏。

  张子文接着道:“我们可以袖手旁观,但我选择了冒着开战风险出动抓这个人,也成功了。”

  “我仍旧没有证据,从正常程序仍旧没能力办了周宏。”

  “关于这问题,昨夜我整整想了一夜。到了今日,没及时演讲不是因为下雨,我不怕下雨,而是因为那时我仍旧没想好。”

  “但现在我想好了,耕牛案可以不办,但我欠了老尹头和其孙儿。当时接受朝廷委任,带着圣旨南下创业时我就考虑过这边的形式和问题。”

  “现在我看清了这里,也看清了自己。我不是个合格的好人,不是个守法守纪的官员。我只想保持我的一致性,维护这面我亲手竖立起来的旗帜,保护我亲手建立的海军。”

  “若要守法安民,许志先能比我做的更好。但他们没有我的刚毅,他做不到改良生存土壤,他斗不过现在这些规则和牛鬼蛇神。从抓获周宏开始直至刚刚,他一直在欠我不要违法,不要走极端。”

  “他现在仍旧在等我的答案,那我现在回答他,顺便也让你们一起听听。”

  “我拒绝妥协,拒绝在这问题上遵守大宋律。”

  “现在没有任何条例和法规支持官府机构对周宏判决。于是,以我个人名誉宣布,判处周宏死刑!牛案我可以不追究,但不杀这人我念头不通达,不杀这人,我就没有资格和理由继续带领海军走下面的路,因为下面的路更难,小事都做不好,我自己也不信我能做大事,尹宝儿的事若不能纠正,我凭什么纠正世界的错误!”

  “我将要做的事会带来什么后遗症,这我不知道。”

  “昨夜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说到极端时,许志先指责我是‘意图谋杀’,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场面。”

  “把你们召集来此听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们支持我,这也不算公审公判。我只想让你们知道我的心思,知道我做了什么,知道我的决策逻辑。如果我让刘光世秘密处决周宏其实就没那么多事,就像他做的那些事我定论不了一样,我张子文谋杀他周宏一样没人可以定论我!”

  “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阴谋,我就真是谋杀!但对这事,我希望是阳谋,你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你们要见证:我不是谋杀,也不是官方判决。反正我就是要杀他,是非功过留给诸位心证,留待历史评说!”

  “建军之理念决定了我们的大方向作为,之所以要把这事变成阳谋,是因为海军将来会以王师身份去征服深蓝,而不能是一只搞阴谋诡计霍乱世界的间谍刺客……”

  其实演讲还远远没结束,但现在他们已经全体立正打断了张子文:“啥也别说了,誓死追随相公做事!”

  心口疼!

  就此许志先晕了栽倒在地。

  还有,大魔王这还没全部说完,就连昆山平时和稀泥的差人都尼玛一副叛变的样子、站在张子文立场上参与这场大阳谋,不停的举手呐喊表示支持。

  好吧被打断虽然有点不爽,但是这也行,张子文就省点口水吩咐道:“把周宏带出来,我个人的判决,所以我亲手执行。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参与这事,不需要牵连别人。”

  老流氓刘光世凑过来尴尬的道:“要不末将执行吧……砍人会流很多血,大人知道这事的对吧?”

  张子文是真有点紧张的,不过诚如老妈说的“幺儿胆子小要多多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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