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269节

关胜一张脸面上涨的通红。现下还追随他前后的军士,那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心腹。那些人的本领或许不怎么强,可他们每一个对关胜他们都堪称忠义无双。关胜怎舍得把人斩杀了?

“那鸟贪官贪滥无厌,惑乱军心,正是该杀,好以正视听。何以要赔上俺兄弟的一条性命?”唐斌的语气跟吃了炮仗一样儿,但刘锜不怪他。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那心中都会窝火。

“九郎,这人头不是韭菜,割了可生不出第二个来的。”郝思文闭口不言,关胜却不能不说话。打心眼里,他也不愿意看到军士被杀。

如那虞候一样的贪官污吏,杀了正好。

刘锜急了,“哥哥们,万不要意气用事。此事关系不小,可要三思啊。”

杀掉了一个虞候,不是只得罪一个人,而是开罪了整个团体。关胜真要力保那军士,不提刘珍如何想,同僚如何看待,只说今后这行军打仗时候的钱粮军需,就是个定时炸弹。

而这个时候,刘珍已经接到了消息。关胜这边晚了一步,刘锜见说服不了关胜三人,忙起身就赶去见刘珍,以便告知详细。却不知道刘珍已经收到了‘状子’。

那濮州城的知府先一个找上门来,要知道那官员们克扣的酒肉,是不可能长久放在自家的手中的,是需要有一条完整的销售渠道来把他们转化为金钱的。这濮州城的新任知府,便就是这条销售渠道的保护者。

虽然濮州城内外隔绝,可这毕竟是一座府城。消费基础还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这位知府大人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挖国家的墙角,且他赚的越多,城内的士兵们的激愤就会越大,战斗力就会越差劲?濮州城就会越危险?

那就笑话了。人堂堂科举进士,脑子绝对灵光,怎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说,就是是因为濮州城有危险,这位知府大人才会发疯了去赚钱。不如此,没有白花花的银子,他日后靠什么脱灾消难呢?

丢了濮州城,知府大人不怕。只要银子使得到位,丢了城池,他也顶多是“削秩三等”;可要是银子用的不到位,那就很可能会被流放岭南琼州钓鱼去了。

刘珍听了知府言语,先就是大怒,心觉关胜有负他的看重,竟然如此不知自爱。“现那正犯何在?”

“好叫相公知晓,那贼人现下正被关胜隐匿在院中。”

刘珍听了这般话就更怒了,只是这怒火却不再是只对着关胜一个。刘某人故然是行伍出身,但他一个能在京师禁军里做到虎翼军都指挥使的人,如何会是一个纯粹的莽撞武夫?这知府项庄舞剑意在关胜啊。这就叫他生气了。

刘珍是有些气关胜不知自爱,给他捅娄子。可这丝毫不耽搁他对关胜的看重。

当下变了脸色,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自当差人明行探察,深知备细,再做处置……”堂堂京东西路防御使,岂能被人随意当刀用?甚至刘珍这一刻都想得到了,此事内中当有隐情。

于是当刘锜来到,备说详细,那刘珍当即就叫人招来知府,大骂一通:“事情因由我已深知,你且在面前巧言令色,殊是可恶。濮州若事坏,罪当尽归于尔等。”可是那杀人的军士还是要死,就是关胜本人也有禁治不严之罪,权且纪录下来。

那毕竟是以下犯上,对于一种体制而言,此风断不可涨。

如此责罚于刘珍看来,已经是爱护关胜了。却不知道这条命令已叫唐斌恨不得提刀砍杀了他。

关胜那座小院里的气氛很是低靡。自从一人奉着刘珍的军令,命人将那犯事的军士拖至街头,一刀枭首后,唐斌就不再言语了。

就算是对关胜,现下的唐斌都有了一丝隔阂。

啥玩意?!

弟兄们出生入死都是为了谁?当初随着唐斌留下的抱犊寨人马,可没几个了。这都是为了谁?

你关胜明明知道因果,俺也不求你真的能硬顶着刘珍,或是说一定要把兄弟们救下来,但也不用面对持着刘珍军令之人,一声不吭,乖乖的看着弟兄送命?这是唐斌最大的不满。

当天晚上,一把大火忽的从濮州城南的一处军营里烧起。待到刘珍全幅披挂的引着亲兵前到军营里弹压时候,他都没弄明白,这大火是怎么在营内的军帐区里燃起的。

而今晚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呼呼的夜风叫军帐区内燃起的火苗迅速发展壮大,等到刘珍引兵赶到的时候,半个营地都陷入了火海。刘珍看着眼前一片火海,只能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将手下兵马按照五点梅花样儿分布在东西南北中五处军营。

“庞兄弟,就看你的了。”乱糟糟的营地中,没人发现营门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个浓眉鲜目的汉子正对着旁边一操着弓箭之人如此说着。

这二人都穿着一身大红军袍,可他们的身份却正是赵宋官军的死敌。

“刘珍这狗官竟然亲自出马,自寻死路也。”庞万春看着营门前坐在马背上的刘珍,眼睛里满满的惊喜。真是一意外之喜。

他混入城中的任务,本是趁着骚乱,暗箭射杀城南官军军官,不想这场大火燃烧到此时,军营里的军官还没看到几个,就先见到刘珍了。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

不一箭射杀之,庞万春就对不起自己的绰号。

第310章 心思百转的俘虏,奋发努力的宗颖

梁山大寨。夜色中的后山十分的寂静,纵然点点明火照耀,执勤的军士从来不曾有片刻松懈,巡哨的士卒也照着既定的巡逻线路,一次次穿过树林、小道、山岭、河渠。但他们从没发出一声大的响动。

可是上一区中,张叔夜、陈文昭、呼延灼、张清、宣赞、孙立、史文恭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却没人能够安然入睡。

他们当然不是受到了苛待,更没有被梁山泊责罚。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被一个个恶劣消息给影响了心情。

作为老赵家的马仔,谁都希望看到自家效力的“公司”越做越大,而不愿意看到财政报告上的一个个硕大的红色赤字。

可现在他们偏偏就听到了一个个坏消息,似乎都看到了老赵家的天塌了一角……

南路军大败,三万水陆精锐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已经不堪大用;西路军八万精锐亦全军覆没,太尉高俅被阵斩,荆忠、丘岳等元老重将阵亡;西北路军新遭大破,王焕被擒,濮州城破,刘珍阵亡……

但凡上一区的这些文臣武将心里还有一分向着老赵家的,他们夜里就难以踏实睡下。

太惨了,太惨了。

就是与辽国对战的三十年里,宋军也没吃过这样的惨败;就是与西夏开战之初时候的一连串大败,那折损士卒也远没有今日来的多。

大宋虽还富有天下,拥兵百万人,可十节度一败亡,除了西军的人马,剩下的又有几个精锐?赵家天子不知道,他们这些文臣武将心里能没个逼数吗?如此的一败,直叫官军的脊梁都给打断。之后这梁山泊贼寇,横行齐鲁、河北、淮南之地,甚至能一举杀入京畿路,西军赶不过来,又有谁人能挡?

而朝廷即便要把西军抽调回中原,也不是眼睛一眨,就能叫数以万计的人马生着翅膀飞过来,填补此番大战,官军全面败北后留下的空洞。

那西路军且不去说,西北路军可是集结了京东西路现下大部分的军力了,濮州城的一败,兴仁府、广济军、东昌府,就全部门户大开了。几万梁山军杀过去,攻城拔寨,能直若进了无人之境。陆贼大着胆子,兵锋直指应天府,杀进京畿路,谁又能奈他何?

这可真的是变生肘腋,叫人猝不及防啊。

同时项元镇部的大败也叫淮南门户大开,梁山军顺着运河,能一路杀奔江南去。

不要忘了,江南还有摩尼教这个祸害。那张叔夜知晓高俅阵亡,西路军全军覆没的时候,就大呼道天下危矣。

单一的梁山泊似乎还不够撬动老赵家的宝座,单一的摩尼教也不能叫张叔夜心慌。可这两路反贼逆寇若搅合到了一块,天下必危。

而现在这两窝匪寇不仅仅搅合在了一块,还联系尤其的紧密。宗泽也是介入到梁山泊事物后,才知晓摩尼教与梁山泊的关系竟如此亲密的。叫张叔夜听了之后,便就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呼延灼花白的胡须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层银白。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呼延灼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的年纪可不小了。休看韩存保老早就‘大名鼎鼎’,做上了军区司令员,似乎要甩下呼延灼一辈儿时光去,可只说年纪,他却也不比呼延灼大几岁。两人放到一块做个比较,甚至有更多人都会选呼延灼才是那年长的一个。

盖因为一路顺风顺水走来的韩存保,保养得甚好,看人眼中直若半百之年还不到。而年龄还要小上几岁的呼延灼,这一路走来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波折才坐上汝宁都统之职。三十年官路走来,风刀雪剑,须发都见花白,显得更苍老乃是平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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