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地心崩塌（八十一）
从地下裂隙中飞檐走壁赶过来的赵茵也发现了那团光的诡异，在看到黎飒被“吸”走后果断放弃了第四步任务。她来到小花的背上，守在了卢晶晶身边。本来她还想等待着黎飒的通知，是否要进入那团光看一看，结果一抬头，她看到黑压压的小鸟组成的庞大群体已经气势汹汹往地下冲了过来。
赵茵看到的鸟群是庞大的能量场组合体，不只是能量场的简单叠加，还激发出了更多的能量，若她有更高的科学素养，会更精准地概括出，这种能量场的增幅是矩阵式能量增幅。
那种能量场与黎飒遁入的白色光芒颜色完全不同，能量密度和形态也更加活跃，像是由无数小鸟构造而成的一个超级聚合体。人如果能放大数千倍的大小再低头观察，看到的应该就是一团黑雾扑面而来。
赵茵突然察觉到了危险，这是隐藏属性带来的提示，她的敏捷骤降，动作变得迟缓，好在她在小花身上。小花的速度和灵活都比人类强，快速闪避突破到了那团黑色鸟群的外围。
黑色鸟群也没有停留，显然不是为了袭击赵茵，而是被那团白色的光吸引。
按照此前黎飒的想法，这些黑色小鸟可能是任道远研发制造的，专门为了消灭失败的融合吞噬怪而生。那么它们完成了使命被收回，免得对外界产生其他影响也情有可原。
问题在于，赵茵感觉到的是浓烈的杀气。这些黑色的小鸟对那团白色的光芒虎视眈眈。
任道远对于灵气的运用肯定是强于目前在极寒之地的这些人的，他已经在这里四十多年时间，灵石和其他的能产生灵气的东西几乎都是被他独享的，换言之他恐怕是极寒之地最有灵气的能量体。
如果那些小鸟并不听命于任道远，或者早就已经失控了呢？它们直奔最有能量的这一大团灵气，就是为了充实自身。在这个能量场之内的黎飒肯定也有危险。
可惜现在赵茵已经无法联系上黎飒了。自从黎飒进入那团白光，赵茵就已经无法观测到黎飒单独的能量场存在。
系统一直在播报死亡名单，暂时没有出现黎飒的名字，她直播间内的弹幕中偶尔有人提到黎飒，不过更多观众谈论的还是地心世界的事情。
比起茫茫冰原，地心世界更像是正常的人类世界。那里的玩家正经历天灾，各种活法丰富多彩。不能说黎飒的直播间就没有特色了，恰恰是特色鲜明，为了猎奇才去看黎飒直播间的观众，此时哪里有功夫去别的直播间闲逛呢。
黎飒在进入到那团白光之后，就仿佛被封闭在了那团光之中。就算有脑波控制仪的加成辅助，感知范围也无法突破白光的范围限制，与外界完全切断了联系。
唯一还能证明她活着的，就是系统能投射出那些弹幕。弹幕的内容不断刷新，不断涌入的观众们带来一些新消息，让她确认自己并不是白日做梦。
凌煜的声音传来了，他已经凝聚出看似正常的人形，就像是初次见面时任道远化身的年轻俊朗的人。凌煜此时的形象与最初到达冰原上差不多，一身广宇高等修真学校的校服，没有其他的装饰，看起来朴实无华。
黎飒却能明显感觉到凌煜的能量场与他被标记出的23有所不同。或许那个一直维持稳定的23只是凌煜的伪装。这么多年，凌煜习惯了收敛自己的能量，低调无害。但是在任道远的这团白光之内，他没必要继续装了。
凌煜说：“别怕，任道远现在顾不上我们了，那些黑色的小鸟你看到了吧？”
“嗯，那是任道远在操控的吗？”
凌煜回答：“那原本只是半成品，为了收拾冰原上游荡的融合吞噬怪的。他带我去看了制造那些生命的魔器，很有意思，我也顺势就替他完成了这些半成品。他很高兴，迫不及待放出了那些东西，只不过……”
黎飒猜测道：“只不过这些东西也很容易失控？它们与融合吞噬怪不同，有集体意识对吧？”
“哦，你分辨这些？”
黎飒点头：“是的，我发现它们遵守着某种集体意识的逻辑，并且不是旁人控制。我还以为是任道远在控制那些鸟。”
凌煜说：“任道远从未想过那些小鸟在数量超过一定程度之后会产生压倒他的集体意识。你说得对，从某种意义上看，那些鸟失控了。它们会形成强大的反噬。”
黎飒说：“你不怕？”
凌煜笑了，是很少见的那种自信笑容：“那件制造它们的魔器很好用，我当初留了一些小破绽，想要销毁它们不难。我现在想看看它们能否吞掉这里的能量屏障。”
虽然凌煜说这个话的时候看似很正常，不过黎飒能品出他平静的外表之下压抑着的某种汹涌的情绪。
凌煜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说是真相，他已经知道了。他甚至还能轻松回到地心世界，他有很多选择。任道远当初造出了凌煜，说不定就是为了用凌煜这个身体当作载具呢，再次回去地心世界，或者超脱物外，成为这颗星球地心与地表真实的主宰。
黎飒的这番思考并没有刻意隐藏起来。
凌煜显然已经感知到了，他伪装的平静放松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感慨道：“太聪明了就少了很多快乐。我有的时候也不想知道别人想什么，试着去相信他们编造的谎言。实际上他们的手法太拙劣了，如果存在某一个人，能够编造我看不破的谎言，我其实也能接受的。”
这句话看似与之前所言都没有相关性，不过黎飒已经懂了。
凌煜也能够了解任道远的真实想法。无论嘴上说的多好听，任道远制造凌煜的目的恐怕都不是单纯为了让凌煜的自我意识自由自在发展下去。
任道远有极强的掌控欲，对于自己的“作品”追求完美，却不是为了用这个作品取悦旁人。
作为局外人旁观，看着凌煜成为极寒之地的主宰或者是回到地心世界成为英雄，这种体验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任道远了。他需要自己也能够如此自在。
于是，凌煜这样的特殊的“作品”最好能成为他可以随心所欲使用的载具，接入他的能量体。
黎飒忽然想起了没有进入天灾世界前自己玩过的一款游戏，玩家通过操纵角色接入到游戏的世界，体验在那种世界中的喜怒哀乐。
难道任道远也想成为“玩家”？还是说他既要成为造物主，也要可以轻松切换成玩家的形态，他想变成真正的“神”？
320地心崩塌（八十二）
黎飒甩了甩头，让自己的思绪回归到主线任务，再次问道：“这种新造出来的黑色小鸟叫什么名字呢？”
凌煜说：“我倾向叫它们‘食璨魔’。它们已经不是怪了，这还是你当初问我们，是否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这名字很应景。”
“食璨魔”？璨，字面是美玉、鲜明光亮的样子。而黑色的小鸟，吞噬的是“璨”。它们已经吃下了融合吞噬怪储藏的很多灵气，杀向了这一片明亮纯白的光芒，是意味着继续吞噬吗？
一旦这里的灵气也被吸收殆尽，这些黑色的小鸟会不会顺着金属质地的球壳裂缝，冲击地心世界？
黎飒知道地心世界的灵气远比地表充沛许多，融合吞噬怪没能来得及跑去，那么这些拥有集体意识脱离了掌控的黑色小鸟是不是完全具备那种能力？
凌煜再次说道：“我猜测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消灭那个所谓的变异食璨魔，希望我造的这些能符合你的需求。”
黎飒感受到了这句话中浓烈的“恋爱脑”味道。换成别人，突然有个帅哥含情脉脉说毁天灭地都是为了博某个女人一笑，她肯定觉得这只会存在于狗血小说中。
然而在切身体会过魅力值属性加持作用的黎飒这里，狗血的情节完全不能被排除。
凌煜一直没有销毁这些食璨魔，难道是等着看这东西变异？那一开始命名为变异的不就得了。
“来，到我身边来，我给你看看那件魔器。”
黎飒不由自主抛开了此前种种顾虑，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整备凌煜影响着，就像她控制其他人的情绪手法一样。凌煜巧妙利用她的好奇，一点点铺垫，以至于她的选择看似都发自本心水到渠成一样。
她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想看看哪个所谓的魔器，能够造出有着符合智慧生命体标准的东西啊，在以前的世界里都没有听说过。
这些疑惑也伴随着她重生后对天灾世界的某些深度思考。系统是谁造的，天灾世界又是谁造的。他们这些玩家都是某种载具，然后被什么人“接入”之后，形成了角色？
黎飒的想法很跳跃也不连贯，凌煜试图理解，却总是被各种其他的事情打断，直到真正看到了魔器，亲手完成了一件作品，他就爱上了这种感觉，同时开始了更深度的思考。
他的骨子里也流淌着任道远的那些基因，从好奇到了解，到掌控，以及难以压抑的某种冷血，那是来自其他人。或许是凌尚，以及其他已经飞升的妖魔。
“任道远能默许你带我看那些东西？”黎飒再次询问。
凌煜说：“在他看来，你可以随便就被抹杀掉，他留着你，是为了让我感觉愉悦，从而信任他。因为你的存在，的确让我感觉到了愉悦。”
黎飒的心跳变快了。凌煜这样俊美强大的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忽略掉一些细节更像是某种告白。黎飒只能反复强调一点，她并不是来玩恋爱攻略游戏的，她还在天灾世界，她的主线任务已经有头绪了。
“正如你所知，我们的确是要消灭变异食璨魔，你帮助我们想要得到什么？”
凌煜愣了一下，缓缓说道：“过去的我有很多事不能做，现在的我，为什么不能去做？我高兴我就这样做，我不高兴，我也可以不去做。”
这段对话已经脱离了凌煜一贯的低调与顺从，他这时候体现出来的某种特质更像是任道远。
等等，黎飒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眼前这人真的是凌煜吗？
脑波能量一直被维持在了23，这种情况是凌煜自己控制的，还是他作为载具被设计成的某种外显特征？
黎飒拿出了在虫兽侵袭世界中得到的某种屏蔽精神力窥测的头盔，戴上，而后让自己冷静下来。
凌煜问道：“这是什么？”
黎飒如实回答道：“我不想被你看到我更多的想法了。”
“你在怀疑我？”
“对，我怀疑你不是原来的你了。”
“对，我也这样怀疑，我究竟是我，还是变成了任道远的一部分。我们身处的这些白光也是他，不同于我们在其他用术法制造的幻境，这里的时间可以随意调整。”
说到这一句，黎飒那些隐约的不安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除了怀疑眼前这个凌煜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凌煜之外，还怀疑自己以为的进入这里之后的时间被篡改了。
一个生活在地心世界土生土长的修真者可能根本不会有关于时间上的质疑。而黎飒重生过，深知许多事情不能用常理推测。她更快接受了嵌套的结界，以及能量场与能量态生命体的各种设定。
这个时候，黎飒听到了“时间”这个词，更像是某种启迪。
在白光包裹的地方，时间都可以调整快慢，生命都可以创造，那么就可以制造一个崭新的世界。混沌初开，各种生命被塑造出来，这不就是各种远古神话之中描述的“神创”论吗？
那么任道远究竟在做什么，通过研究地心世界和地表的极寒之地，自己创造一个完全供其支配的新世界。
只不过这个地方，很可能还没有完全造成，他需要更多的素材？所以选择了她，这个看起来很弱小，能够随意拿捏，也能取悦他所创造的那套载具的一个小玩具？
这样的任道远，果然不是她的脑波控制仪可以测量标记的。她打开系统屏幕，一直以来都用的是隐私模式，她看到了飞速变化的弹幕，比以前她能感知的时间更快。她原本以为是直播间内的观众增加，弹幕才刷新的如此之快，现在看来可能是她所在的地方，时间一点点慢慢变化，细水长流以至于她完全毫无知觉。
就像是古老神话之中所说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在过去的很多世界中，黎飒是不会太在意系统显示的时间的，那个时间永远和她所在的世界同步，几天就是几天，弹幕显示的画面也被她设置成了更明显占位更大的窗口。现在她把弹幕缩小，弄出来了时间显示。
果然除了天数之外，其他的显示都与她认知中是差不多的。
10天，不知不觉中白光外部竟然已经过去了10天吗，不知道直播间的观众们是不是可以感受到这些时间上的流失？那些人看到的她会是极其缓慢地在移动吗？
怪不得当初她观测到的代表凌煜的脑波标记一直处在某一个点，几乎是固定不动的，让她以为凌煜或许被控制了。
可是进来之后，凌煜说他去看了那个魔器，造了小鸟，这惊人的工作效率说不定就是任意操纵时间才能实现的。
那件魔器已经被这层光包裹住了，更多的空间，比如上古魔族的禁地都在其中。
321地心崩塌（八十三）
黎飒很担忧，赵茵和卢晶晶都还好吗？她们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至少她留下了小花与她们在一起，小花对卢晶晶还算熟悉，是可以当成武器和交通载具的存在。有赵茵在，她们肯定比其他需要依赖灵气的人有更强的生存能力。
小花是能够交流的，如果长时间等不到她，如果她再也无法离开这团白光，小花会否留在了这里？
忽然黎飒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开始她明明在担心那些黑色的小鸟会攻破这里，现在看来十天过去了，这里还很安全还没有被攻破。
“这就是可以让人永生的地方。”凌煜说，“只要我愿意，你愿意陪着我么？不需要修炼，你留在这里，就可以等同于无限延长的生命？”
“无限延长的时间吗？也可以加速对吗？你们究竟在做什么？”黎飒质问。
“凌煜”意识到了黎飒使用了“你们”，他也知道自己的伪装恐怕被戳穿了，不再掩饰什么，他说道：“凌煜只是我创造的载具，你很早就理解了这个概念。我可以兼容他的一点点意识，让他保持愉悦，也可以在我需要的时候使用他的身体。这一点也是他能够接受的，毕竟这么多年，他无法摆脱我，他还是来到了极寒之地，融入了我。”
按照任道远的说法，凌煜只是躯体载具，那么此时的凌煜还存在自我意识吗？是被吞并之后，偶尔会放出来迷惑旁人，还是根本就不存在了。就像是那些融合吞噬怪一样，不过是多种物品拼贴而成。
怪不得在极寒之地已经看不到高阶妖魔了，那些高阶妖魔是不是也被任道远都吞并了，成为了他能量场的一部分？
“你要创造一个新世界？”黎飒问他。
他说：“是啊，我知道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属于地心世界，也不是极寒之地，有更广阔更神奇的世界存在对吗？就像是极为复杂的某种幻境，也可能我们其实只是生活在别人的幻境之中？”
黎飒觉得自己那个屏蔽旁人精神力的头盔好像没有太大作用，不过也许在戴上头盔前她脑子里那些东西已经都被任道远看过了。如今无非是自我安慰一下，免得真的成了玩具偶人。
“你的能量很特殊，如果我帮你完成了任务，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无法留下来，做完了任务我就要离开，去下一个天灾世界。否则可能就原地去世了，而且任务有时限要求的，你已经吃掉了我不少任务时间。变异食璨魔已经诞生了吗？”
“你离开的时间真的不容更改吗？你没有想过挣脱那种束缚？你的精神力已经能够离开你的身体了。”
当眼前这个人用凌煜的形象对黎飒这样说的时候，黎飒忽然感觉到整个人被揪出了身体，像一道光，快速位移，周遭变得扭曲，再次回神，人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空间。
这里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科学实验室。
与古朴的满是石材的妖魔堡垒不同，也与地心世界那些充满了法宝的教学实验场所有很大的区别。
这里更接近黎飒在虫兽侵袭世界中进入过的那艘撞入山中的飞船。
密闭的空间，周围都是高科技感觉的特殊材质墙壁，仿佛暖玉一样发着柔光，摸起来也不是冷冰冰的。整体铺装，从脚下到墙壁，再到天花板，材质都是一样的，不过这些材质在关键的地方会分化成为不同的部件。
有的变成了更亮的灯，有的则仿佛显示屏幕一样能够浮现出不同的文字符号。
这些文字符号就像是地心世界修真典籍中记录的那些符文，而整个空间就如同处于某一件放大的法宝之内。
“这就是那台被神遗留下来的设备，以前我称之为魔器，现在看来，我们这些人大概也是从这里诞生的。”他把黎飒引到了无数枚巨大的卵旁边。
这些卵都附着在了垂直的如海藻一样柔软的纯白色的“枝条”上，这些柔软又有韧性的“枝条”浸泡在一种神奇的溶液内。组成这个巨大容器的材质则是透明化的与地板墙壁一样的材质。
黎飒联想到了大型水族馆里的布景，那些晶莹的卵就如同某种生物产下来的附着在白色海草上的后代。
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在这个巨大水箱的外壁有一块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各种符号，应该就是某种编辑操作的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