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黑暗中,被一双带血的眸子盯住,下一秒就要吞没。
血脉升起的恐惧,像是食物链顶端生物在俯视。
惊怖深入骨髓,冻的人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其中不济者,甚至在身下决堤似的涌出一滩水渍,抖若筛糠。
敖丙摇了摇头。
这穷乡僻壤,人员素质未免也太低了,没一个能扛事的。
“看来还得鼓舞一下士气。”
他严肃著脸,从囊中摸出一粒“八宝金丹”。
那丹儿光芒灿灿,散发出馥馥郁郁的异香,眨眼弥漫庭院大殿。
众人仅是一闻,便有通体舒泰,神清气爽之感。
仿佛浑身浊气悉数转化清灵,死水般的法力都变得活泼开朗。
“此乃‘八宝金丹’,为天宫秘授,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增升数千年功力。”
敖丙捻著丹,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一群精怪平日别说丹药,就是一星半点的药气都闻不到。
此刻听到能增长数千年功力,纵使是再如何恐惧,也压不住目光中潜藏的渴望,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本太子也不瞒你们,我到此便是为剿灭阴山鬼国而来。
现在正需要一人为吾出生入死,陷阵卖命。”
他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金丹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时刻牵动众怪的心。
若不是龙威压著,说不定就有人忍不住伸手。
“谁敢卖命,谁就有资格吃这粒丹。
事后我再赠他一滴龙血,助他成就龙身,一步登天。”
普通的水族要想从精怪修炼到真龙,需要经历的坎坷与磨难,比乞丐成为皇帝还要多。
敖丙的一句承诺,可以说直接省掉了所有的过程,直达捷径。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场泼天似的富贵,需要用命来换。
他就是想看看,在场到底有没有一个有种的。
龙威如狱,龙恩如海。
敖丙严肃著扫过每一个人。
所有与其对视者,皆在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将贪婪化作悚然。
颤抖著低下了头。
只有那条大嘴鲶鱼,大胖的屁股撅起来像座肉山,却颤抖著声线,大胆问道:
“太……太子所言,可……可是当真?”
好吧,看来只有你有这个胆子。
敖丙露出微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龙五”化龙的愿望好像很强烈。
这么有上进心,活该发财。
他把金丹递到对方面前,也不嫌其满脸的油光,笑著道:
“本太子说一不二,若敢做事,就把丹药拿著。”
龙五趴在地上,凝望著金丹,咽了口口水。
他一生的愿望,便是脱去鲶鱼俗体,化身为龙,摆脱那副油腻的相貌。
所以名字里都有个“龙”字,庙也叫作“骊龙庙”。
此刻机遇在此,往前虽然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更有可能是一步登天。
别人恐惧我贪婪。
不拼一把,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而且,面前的龙太子似乎不像是那些只会画大饼的官员,人家有丹是真的给,就差喂到你嘴里了。
犹豫一瞬,他终是颤抖著手,克服恐惧。
克服著那自血脉中涌现,天生对龙族的臣服与畏惧。
一点一点,抓住金丹。
霎时。
龙威消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刚刚那排山倒海,摧崩一切的气势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敖丙背著手,仰天而笑。
虽然是排头兵、马前卒,但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行。
像在场那些吓尿的,心理素质极差,即使心甘情愿卖命,到了阵前还是会害怕。
并且很可能逃跑。
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耽误事。
阴间还等著亿万生魂填补缺口,他哪有功夫陪著这些人闲耗?
所以必要的考验跟筛选,必不可少。
面前的龙五长相丑是丑了点,但能够克服对身体本能的恐惧,办起事来便不至于跟个散兵游勇似的,一触即溃。
军队里,只要这样的人多一些,关键时刻往往能挽救溃势,甚至在绝境中逆风翻盘。
叫其他人退下,他上前搀扶起龙五,面上如春风般和煦。
“你小子确实不错,有一丝真龙气象。”
龙五垂著头,手里死死捏住金丹,真龙不真龙,得活下来才知道。
“不知太子要如何驱使?小的定效死命。”
敖丙笑了笑,对他的痛快很是满意。
“只须你明日到阴山挑战,探一探阴世冥君的虚实即可。”
说著话,他从豹皮囊中拿出乾坤圈。
终归是龙子龙孙。
马前卒也好,排头兵也罢。
既然是个有气度的,他当然不吝啬提携。
“本太子做事公正,也不是摆明叫你送死。我先将此乾坤圈暂借给你,你自个儿好生应用。”
龙五接了圈子,又听敖丙传了口诀,心里五味杂陈。
本以为是拿命在搏,没想到对方竟想的这么周到,连忙谢了又谢。
敖丙受了他的礼,又问了些鬼国的详细情况,尽量做到心里有数。
第二天。
二人起了个大早,驾风雾前往赤由山。
那山果不愧有阴山之称。
乌云笼罩,鬼气蒙胧,浓重的云层厚达数十米,漫漫昏昏,罩住整座天空。
纵是再毒辣的太阳也飞不进一束光亮。
浓云下有一座大城,雄伟伏卧,如匍匐的巨龙,身形藏在漫漫大雾当中,时隐时现。
二人往近了走,忽听到“咕噜咕噜”一阵车轮声响,间且还有“哞~哞”的牛叫声。
回头一看,一个黄牙掉了大半的老汉,赶著一辆牛车,直直向他们撞来。
车轮咕噜,气势如风,想闪躲都来不及。
敖丙挑了挑眉,正想抬手拦住,怎料牛车撞到面前,刮起一道阴风,眨眼间消失的一乾二净。
他忍不住笑了笑:“这些个鬼怪就好弄这些虚头唬人。”
话音刚落,耳畔便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女声:“你说……鬼?”
阴湿的气息吹拂脖颈,带来丝丝冷意。
隐约间,有条粘腻的长舌舔向他的耳垂!
敖丙恶心的够呛,他的耳垂可是连龙吉都没有舔过。
你区区一只鬼,何德何能?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闪电般反手抓在肩膀,凭空捏住长舌,猛地往前一拽。
瞬间阴风刮起,过肩摔般,拽出一只女鬼。
披头散发,眼布血丝,白的像是冻僵的尸体,穿一袭红衣。
因为被拽著舌头,女鬼像只癞蛤蟆似的,四仰八叉,疼的不断叫唤。
敖丙表情冷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一脚踏住胸口,硬生生折迭其四肢,拽著舌头当作绳子,用捆生猪的手法,攒住四蹄,连环捆绑。
一连串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快的眼花缭乱。
等龙五反应过来,面前已经多出一只被自己舌头绑住的红衣女鬼。
他目瞪口呆,表情骇然,不敢相信。
死后穿红,明显是一只厉鬼。
在敖丙的手里却跟个玩具一样,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太子……太子真是深不可测。”
“呵呵,”敖丙笑了笑,知道他没见过世面,与十绝阵那等戾煞相比,这女鬼连阵微风都算不上。
遂鼓励的道:“好好干,早晚你也有这么一天。”
说话间,摇身一变,瞬息变作红衣厉鬼的模样。
这下别说是龙五,连地上的女鬼都懵了,瞪著满是血丝的眼睛,支支吾吾。
敖丙嫌她烦,当球似的,一脚踢进雾中。
接著看向龙五,哑著嗓子,用尖锐的女声问道:
“你还要不要伪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