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冰霜法师缓缓地踱步，微笑开口道：“你们很幸运，或者说，这也是某种必然，海神虽然未死，但是他在一千年前被你们的王击败的那一刻开始，伟大的元素母神陛下便已经放弃了他，而他的愚蠢甚至让自己再次身陷虎口，我们也已经对他彻底地失望。”
“所以母神陛下愿意你们的王一个机会，如果他愿意加入我们的阵营，母神许诺，会亲自拿回海神的神格，并让你们的王，成为新的海神！”
瞬间，全场寂静。
甚至就连艾维儿都是心中大震。
神位……
这……
仿佛是看出了她眼中的惊愕，那个冰霜法师淡笑道：“你们不用疑惑，我神从不食言，事实上从千年前海神位空缺之后，母神陛下便已经在各个世界物色接替这个位置的人选。
但是无奈，万世凋零，这千年以来，竟是没有出现一个可以走到半神巅峰的水源强者。”
“而你们王的出现，让母神陛下非常的满意，因为甚至不需要我们的筛选，你们的王在击败了海神之后，其实就已经名正言顺地获得了继承神位的资格。”
他缓缓地单膝跪地，单手抚胸。
“这对你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幸，因为从今日之后，你们将会成为像我一样的神的子民。”
“你们将享受永恒的恩泽。”
没有人说话。
而高空之上的那些王骑更是死死地盯着她，双手死死地抓着剑柄，紧咬牙齿。
“王女殿下，海王陛下的意思呢？”雷蒙猩红着双眼，低声地询问道。
艾维儿深深地握拳，道：“我已近告诉了父王，他应该马上就到。”
而也就是在她的话刚刚说完的那一刻，一道苍蓝的光芒从天而降，一个满头白发，刺果上身的身影缓缓地在那光柱当中浮现。
看到那个人影出现，在场所有的王骑和士兵立刻下跪，声音连绵起伏。
“海王陛下！”
林恩抬起头，示意众人起身。
那个冰霜法师微微抬首，眸子当中倒映出了林恩的脸颊，眼中也不由得露出而来一丝肃然和敬意。
“吾等，见过海王陛下。”
“陛下应该也已经明白了我们的来意，那不知您的意思呢？您是想要站在我们这一边并登临神位呢，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坚持您反神的立场呢？”
他的眼中笑意，完全没有一丝的惧意。
林恩抬首，道：“你们这是在拉拢我？”
那个冰霜法师起身，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道：“陛下，时代不同了，也许我们曾经是敌人，但是紫罗兰大君早已化作了历史的尘埃，您又何必和一个死人站在一起呢？”
“您所追求的，不也是为了能够让您的子民活的更好吗？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只要您成为神，我敢向您保证，您所有的子民都再不需要经受任何的苦难。”
林恩没有说话。
他转过头，目光望向了那些跟随着他的所有的王骑，望向了那些被他一手复生的曾经的部下们。
短暂的静默。
林恩没有答复，他转过身，大步向着自己的殿堂走去。
“你们可以回去了，三日之后，我再给你们答复。”
所有的王骑都是脸色一变，随即便的一片苍白，神情恍惚。
但是良好的军纪依然让他们保持着肃静。
那个冰霜法神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缓缓起身，施礼道：“是，陛下，但我相信，您一定会做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满意的决定。”
她没有在此多留，很快就在所有王骑杀意的目光当中，面带微笑，和另外数名元素法师消失在了传送法阵当中。
她的消息已经带到。
而她也绝对能够确信，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这样的诱惑。
她相信，她会在三天之后得到一个非常让人满意的答案。
随着她们的离去，艾维儿满脸的急切，她飞快地转身，大步地向着殿堂冲去，想要知道自己的父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她知道。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曾经经历过千年前那场大战而被复生的老兵。
他们曾经坚定地跟随着父亲的理念，甚至为此而战死。
他们绝对不会想看到他们的王在这样事关理念的大事上，产生任何的动摇。
“父亲！”
……
时间缓慢地流逝。
殿堂之外，无数的王骑双膝跪地，低着头，面向着那代表着王权的殿堂。
他们已经在这里跪了数个小时，但是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为了什么。
而在殿堂当中，艾维儿咬着牙，冲上高台，一把抓住了林恩的肩膀，道：“爹！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您为什么不拒绝！您难道不知道吗？！他们需要的是您的态度，是您和一千年前一样的态度！”
“您不是要反神吗？那您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犹豫！难道您真的想要登临海神位，背弃您过去所遵从的一切吗？！”
她不能不急，因为她知道海王殿是为了什么才成立的。
她也知道，那些曾死过一次的老兵，为什么到现在依然坚定不移地跟随着他的父亲。
林恩靠在王座之上，目光深深地望着前方，手指敲击着太阳穴，道：“这是没有意义的。”
“一千年前的失败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在这个超凡世界，想要靠底层的力量来推翻上界的统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我继续沿着过去的老路走，不仅会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最终的结果也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艾维儿颤抖着，道：“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暴力的革命是必要的，但不是现在，如果只是喊一喊口号就让无数人前仆后继地跟你去送死，那才是真正的罪人。”
他站了起来，手握三叉戟，望着前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立场不会变，但我不会再走我过去的老路。”
第437章 你要足够恨我
这一千年来他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号召所有的人抗神固然没错，但也要看清楚现实。
当冬日的严寒已经深入骨髓时，点滴的星火，根本无法烧尽这片严冬。
而你如果真的想要彻底改变，那就只能暂时让自己化作寒冬，从内部一点点将他们各个分化，逐个击破。
这也是他现在所走的路。
他抬起头道：“加洛德那个家伙是个蠢货，他和他的神一样，都想要在内部对这个秩序进行变革和优化，但是他们失败了，因为这个秩序早就已经僵化到变无可变。”
“而我一千年前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我的方向是对的，但我还是失败了，因为我错误地预判了敌我的实力对比。”
“半神之上有神明，神明之上有神王，而这绝对不可能是依靠万千世界的生灵能推翻的。”
说到这里，他坐了下来，眼中满是疲惫。
是的……
星星之火，确实可以燎原。
但秩序神说的更没错，这个冬天它真的太冷了，冷到就算再大的火，都会有熄灭的那一天。
“而千年前的对抗更是让我看清楚了一点，你对他们的威胁越大，你所受到的针对也会越多。
如果你大到足够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你所面对的便不再是单一的神灵，而是聚集在一起的整个神界！”
“你想一想，在至高力量被神界垄断的前提下，你拿什么来对抗他们？到头来，只不过是无数人的死。”
看着父亲眼中的疲惫，艾维儿怔怔地出神。
她隐约猜到了父亲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您想要……”她低声道：“从内部分化他们？”
林恩无神地望着前方道：“我一直很鄙夷加洛德从内部进行变革的做法，但现在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条可以走得通的路，只是我要的不是温柔的变革，而是足以推翻他们的伟力。”
“所以我必须这样做，我会一个接着一个从内部代替他们，分化他们，我会让我自己成为神，直到我的力量积蓄到可以真正无惧一切时，我会再走我以前的路。”
“但现在，还不到时机。”
艾维儿心中震动，她转身复杂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在神界有了自己的落脚点，而显然，在神界的经历，也让父亲看到了更多在下界无法看到的东西。
但如果真的如父亲所言，那这确实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只要最终的目的不变，那过程……
“可是……”她忧心道：“那要怎么跟雷蒙他们解释……”
她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父亲没有当众做出决定了。
如果真的按照父亲的计划来的话，那父亲接受神位可以说是最优的选择。
但这样一来，在整个海王殿的老兵眼里，就等于是背弃了他们过去的理念。
这几乎是两难的抉择。
林恩靠在王座之上，无神地仰望着上空，道：“我从几百年前复生开始，我就一直在规划着我要走的这条路，我想的是，我是否能只靠我自己来掀起诸神黄昏，然后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再来复生所有曾跟随我战死的生灵，但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真的很难按照你的想法来进行……”
“特别是当你就站在你部下们的枯骨之上，他们的坟一座又一座地屹立在周围，而你又知道，你真的有能力来让他们活过来时……”
“愧疚将让你难以自持。”
林恩闭上了眼睛。
他是人，而人就不可能不被情感所束缚。
这可以说是弱点，但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我不能因此而功亏一篑，如果能拿到神位，我会让自己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即便这可能会伤了很多人的心。”
他站了起来，目光深邃。
他能看出元素阵营这一招的狠辣，如果他接受了，那他的海神殿必然会因此而出现分裂。
如果他不接受，坚定以前抗神的立场，那他就会立刻成为所有神明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不仅是元素阵营有理由除掉他，其他的神明也绝对不可能放任他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因为在下界，在神降日之前，海王的实力便是万千世界的天花板。
因为他是半神巅峰！
艾维儿嘴唇颤抖，用力地咬着嘴唇，道：“难道……我们海王殿真的要分裂不成？”
她知道的。
不仅是那些老兵，海王殿所有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都绝对不可能会允许他们的王成为神。
屠龙者变成恶龙，成为他们过去所反对的一切，这简直比杀了他们都要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