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 第1400节

许易道,“孔东来!”

“在!”

漳河河伯越众而出。

许易道,“漳河范围内,缘何香火供奉骤然短缺。”

孔东来余光扫过刘清平,一咬牙,道,“全因职下听人蛊惑,方才犯下此等大错,还请神君降罪。”

“何人蛊惑?”许易厉声道。

刘清平忍不住一颤,他终于明白许易为何敢对自己动手了,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听叔父的话,始终没有从根本上重视此人,满以为一击已经必杀,却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这人硬是倒转了乾坤。

“是他,督导刘清平。”

孔东来闭上眼睛,颤声说道。无奈,他满心都是无奈,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漳河河伯,真的不想掺和到城隍神君的大位之争中去。

奈何,他身已在局中,想不掺和,却也躲不过去。

五十四章 城隍之威

刘清平想要压制许易,要拿他作伐,许易要反击刘清平,还是要把他拎出来。

本来上了刘清平的贼船,他没有想着下来,毕竟,这位许神君望之不似人住,他虽有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可他万万想不到,就因为他先前一个欲言又止,便让这位许神君最先找上他来。

这位先前还畏畏缩缩的许神君猛地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狰狞面目和血盆大口,上来就要问责香火供奉缺失之事,还用动用权柄,定他无能之罪,要上表免了他河伯的职位,打入幽狱戴罪听参。

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即便他知道刘清平上面有人,可许神君是正管神君,一旦他的奏表递上去,参的又是下官,且是查有实据的罪过,他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无奈,他只能再倒向许神君,将刘清平主持的对许易的种种算计,一并招了。

打开了孔东来这个突破口,后面的泾河河伯,金牛山山神,阁子山山神,便好突破得多了,只要将孔东来面前一推,没有谁会死扛到底,因为根本犯不上。

“胡说,姓孔的你敢含血喷人,真当我姓刘的是小门小户,可以任由谁捏拿。”

刘清平怒声叫嚣,就差将他那担任江南土地宫左宫伯的鬼仙叔父刘远山直接抬出来。

孔东来面色发白,其余陈方舟,邓文远,朱晖三人,尽皆面色如土,作声不得。

“殴打命卿,残害上吏,桩桩件件,许易,尔不惧地府大诰呼。”

被许易一顿耳光抽掉半条命的江春瘫在地上,聚起鼓了半晌的生气,怒声狂喷。

一时间,场面的气势几要翻转过来。

“好哇,一个个牙尖嘴利的,清平兄的帐咱们稍后算,先算江兄和谢兄的帐。敢问刘督导是哪个级别的阴官,你二人要用最高规格接待,乱我安陆城隍府的法度,该当何罪,咆哮上官,又该当何罪?”

许易冷声喝道。

江春和谢华对视一眼,眼中俱是迷茫,二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超标接待这一项罪名。

许易冷哼道,“孔东来告诉这两个昏官,超标接待是何罪名?”

孔东来精神一震,朗声道,“根据《地府大诰》第二章,七十七款,第八条,我阴庭自有法度,各官自有规制,乱规制者,领枯魂鞭三百。”

听着孔东来章句皆熟,实则是在许易的叮嘱下后补的,《地府大诰》,他听过这本书,却从来没翻过。

江春和谢华都听呆了。

忽的,江春怒喝道,“我等没有超规格接待,污蔑,你这是污蔑。”

正咆哮间,许易掌中多出一道光影,光影中正是江春直承最高规格招待刘清平,话里话外,还死命奚落许易。

“污蔑上官,以言乱法,罪加一等,本城隍当先斩而后奏。”

话音方落,许易大手一挥,一道迅猛雷霆直接扑中江春天灵,轰的一声,江春化作飞烟,滚滚尸气,尽入许易胸怀,满地资源,被他用一个须弥戒收了。

静,死一般的静,刘清平心头的三万丈无明业火,彻底熄灭了,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敢和许易狂,哪怕被狂殴了,被拿住把柄了,也依旧敢狂,是因为有他叔父在,有体制在,他不怕许易能闹翻。

可当许易当着他的面,干掉了江春后,一切都变了,这家伙是真敢杀人啊,这就太可怕了。

“陈方舟,当着刘清平督导的面,你再说一遍,泾河境内香火锐减,到底是何缘故。”

许易寒声说道,如意珠大大方方摊在掌中。

陈方舟体若筛糠,颤声道,“是,是刘清平,是他主使的,就是他要让大人丢脸,是他力主的,下吏不敢不从,不敢不从啊……”

“邓文远!你说!”

“正是刘清平,我四人都在场,自然都奉他号令。”

“朱晖!”

“下吏,下吏也是迫不得已啊,当时左曹伯和右曹伯俱在,下吏纵使敢怒也不敢言。”

许易挟杀人之威,孔东来四人真的半点反抗余地也无,本来这四人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过一回,这回不过是重演。

“右曹伯,你还有何话说?”

许易冷声喝道。

谢华激动地道,“我出首,我揭发,都是刘清平的罪孽啊,下吏势单力孤,招惹不起他,才被他所胁迫,神君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了孔东来等人证词,谢华知道刘清平完了,百口莫辩。

更可怖的是,这位许神君真的敢杀人,他犯不着为了刘清平把命也搭上。

“刘兄,你还有何话说?”

许易冷声喝道。

刘清平怒吼道,“姓许的,任你奸似鬼,土地宫明谕的罚金,三十枚香火珠,我看你怎么拿出来,要死咱们一起死。不对,姓刘的死不了,至多进幽狱待些日子,可你呢,嘿嘿,有我叔父在,我保证你能享受到想象不到的招待,保管叫你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他刻意让他叔父出面,请动了这超常规的罚金,就是要拿死许易。

三十枚香火珠,漫说是为了跑官耗空家底的官场新丁,便是当今在任的积年城隍,又有谁能保证一定拿得出。

缴纳不出罚金,许易的下场注定凄凉。

本来,他是想以此逼绝许易的,现在好了,他只能寄望此事,能逼迫许易放弃已经取得的优势。

许易取出一枚银色令牌,中间一个“罚”字,极为醒目,“不劳刘兄操心,罚金许某已经缴纳完毕,半生之积,毁于一旦,这个人情,我总要记刘兄一辈子的。”

“不,不可能,你……”

刘清平扯着嗓子吼道,吼了两声,眼中满是绝望,最后的依仗,也失去了,他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行了,性子已经磨平了,可以玩你的老套路了。”

荒魅忽然传出意念道。在某些方面,他算是把许易看透了,知道许易彻底拿死了刘清平,下一步,便是要耍弄手段搞威逼利诱,彻底掌握刘清平了。

熟料,许易正待说话,一道粗豪的声音传来,许易心中咯噔一下。

五十五章 一致对慕

“很热闹啊,都在做什么呢,演水陆道场不成?”

伴随着话音,一个身量壮硕的虬髯大汉阔步行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人。

见得来人,众人齐齐见礼,齐呼,“见过慕司伯。”

来人正是慕邝,许易心中纳罕至极,这边的动静儿,始终在可控范围内,他实在找不到慕邝此刻找过来的理由。

“谁能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刘清平,谢华,你二位瘫在地上,身受重伤,啧啧,还有人化作了飞烟,我猜应该是江春,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哪位大能的手笔。”

慕邝虽高声喝问,视线却死死锁住许易。

许易道,“既然慕大人问起了,我就照直说了,谢华,江春趁我不在,超规格接待刘清平,我平素苦读《地府大诰》,谨遵大诰行事,自然极看不惯,便正声斥责,熟料,那江春一向跋扈惯了,竟敢对我无礼,某自然容不得如此忤逆犯上者,便下手击毙了。至于谢华和刘督导,则是遭了池鱼之殃。不信,慕司伯可以询问诸君。”

不待慕邝开口,满场俱是应和之声,尤以谢华和刘清平表态最急,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慕邝到来,最慌的不是许易,而是他俩,他俩做下的事,在铁血执法的慕邝眼中,定然是重罪,何况,许易彻底拿稳了证据,只要许易松口,他两人的下场绝对凄凉。

虽然超规格接待,也是罪过,可那罪过比起鼓动安陆河伯、山神,刻意压制香火供奉,这触犯天条的罪过,那就轻得太多了。

慕邝冷声道,“真的是如此么,有慕某在,诸位不必心存顾虑,有什么便说什么,刑司有能力保护每一个受害者。”说着,目光殷切地扫视全场,众人却镇定至极,皆平静地注视着他。

慕邝心中纳罕到了极点,自一月前,许易还未履职前,他就盯上了许易,这边更是早早埋下了钉子,才接到报信,他就来了。

他实在想不通,许易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如此之快,就扫平了场面,太不应该了,刘衙内向来趾高气昂,没道理这么快就软了啊。

念头至此,便听他道,“刘督导,你身为堂堂督导,竟被安陆城隍误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天大的事,还有土地宫为你做主。”

他这话已然是红果果地暗示加鼓励刘清平将盖子揭开,暗示上面有刘文远,下面有他这个刑司司伯。

他非是要一心助刘清平,实在是许易身上的谜团,激发了他极大的兴致,只有将许易掌握在手中,捕入刑司,他才有机会亲手解开这些谜团。

刘清平振了振衣衫,抹平领口,冷哼道,“本座没什么要做主的,在这江南土地上,还有人能欺负了本座不成。慕司伯若有公务就处理公务,若无公务就请回吧,超规格接待的事,我是被动接受,刑司愿意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吧。”

除非他疯了,才会主动揭盖子,盖子一揭开,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姓慕的口口声声做主,一旦见了如此大案,姓慕的还不上赶着撕咬,他脑子还没坏。

慕邝被刘清平怼得胸口发闷,指着许易道,“擅杀下吏,罪过难……”

许易打断道,“行了,慕司伯,《地府大诰》我真的比你熟悉,我不光熟悉《地府大诰》,连你们刑司这些年办的案件,通通都仔细读过,没办法呀,你这个堂堂的司伯,处处憋着劲儿要寻我的不是,我也只能奋发求学了。”

“很好,我等着你。”

慕邝冷哼一声,重重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他真被许易气得狠了,一口气遁出上百里,才被四名随员追上。

“司伯,怎么就走了,属下敢用脑袋担保,他们必定有事。刘清平是什么脾性,谁人不知,病中饿虎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又狠又狡,他被打成那样,能是一句误伤,便遮掩得过去的?”发话的又是那名瘦脸汉子,平素也是他最得慕邝信重。

慕邝冷哼道,“又狠又狡?那得分跟谁,这一帮法盲,遇上了这等讼棍,还能狠得起来,狡得起来?看着吧,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刘清平不算什么,刘文远才是狠角色。”说着说着,目光送远,喃喃道,“许易啊许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撑过几个回合。”

怼走了慕邝,许易挥挥手,“老谢,还有老孔你们几位,先撤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叠声道谢,瞬间退走,孔东来四人也如闻仙乐,急急离开这是非之地。

“要杀要剐,你看着来,皱一眉头,姓刘的不算好汉。”

刘清平的脖子梗得直直的,气势陡然又拔了上来。

慕邝这一闹腾,刘清平忽然发现情况没那么糟糕了,许易似乎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打算。

仔细一想,他便明白过来,姓许的到底不是一莽之夫,这是忌讳自己的叔父,不敢真的弄到底,这才合乎常理。

他觉得事态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模式下。

许易讥道,“刘兄知道我没杀人的心思,你何苦如此,不过今天的帐总是要算清楚的,看在左宫伯的面上,旁的就不论了,但你刘兄害我损失的三十枚香火珠,必须还回来。否则,一应证供,我肯定交到那位慕司伯处。”

“你敢!”

刘清平狭长的眼睛骤然眯起。

许易道,“你可以试试,许某绝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要送上右脸的人,若不让你刘兄也痛彻心扉一番,保不齐你刘兄还要再惹上门来。比起江春,我觉得刘兄应当知足。”

刘清平怔住了,陡然又想起许易的狠辣来,顿觉头大,这个亏怕是要吃定了。

见刘清平面上阴晴不定,许易挥手道,“刘兄回去慢慢想,三日之内,我若见不到三十枚香火珠,刘兄就洗干净身子,准备供应慕司伯吧。”

刘清平心烦意乱,冷哼一声,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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