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 第1065节

眼前局势凶险,渔夫这个时候过来“追星”,弄不好就得丢了性命。

渔夫哈哈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是你就好,是你就好,老夫好多年不曾见过如此有才华的诗家了,遇到你也是”

“叨叨,叨叨,叨叨个没完,哪里来的老儿,毫无眼色,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给我滚下去。”

黑眉帝子身后的黑袍人忍无可忍,怒神叱罢,一掌挥出,一团红光直朝渔夫天灵盖击来。

许易一晃身,横在渔夫身前,眼见那团红光便要加身,忽的,一只弯钩凭空荡来,竟将那红光钓住,如挂起一尾红鲤。

满场瞬间死寂,那鱼钩谁都看得分明,根本就是寻常的铁钩,还生了淡淡的锈迹,便是这样的一尾鱼钩,竟然钩住了一团灵力。

渔夫轻轻一晃鱼篓,一尾约莫两斤重的青尾鲤鱼,凭空跳了起来,正咬住那红光,忽的,青尾鲤鱼的身量瞬间暴涨,一头蓝鲸般的鱼怪凭空而生,鱼怪猛地一吸,黑袍人周身布满的灵力护罩瞬间破碎,竟直接被那鱼怪吞入口来。

下一瞬,鱼怪消失,依旧是那条青尾鲤鱼跃在半空,只是腹部有些微微鼓起。

渔夫叫来店家,将那条青尾鲤鱼抛了过去,叮嘱让清蒸了,二两醋,三两蒜。

不多时,鲤鱼端了上来,渔夫大手一指,蒸鱼送到了许易面前,“待会儿有事求你,先请你吃鱼。”

许易目瞪口呆,满场一片死寂。

不止是许易,便是郑中执,曹中执,白发青年这些历劫期的超级大能,也各自心中打鼓,拼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当世有哪位大能的形象,和这渔夫相符。

“怎么,嫌弃这鱼儿吞了脏东西?”

渔夫问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这等人物当前,还是顺着点好,根本就不是玩性格的时候。

漫说是一条吃人的鱼,便是一条吃鱼的人,该吞时,也得吞了。

许易一咬牙,端起盘子,抄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一筷子鱼才一入口,口腔中便已炸了,无比精纯的灵力,融成了最精妙的滋味,瞬息激活了全部的味蕾。

这一刻,他的世界里没有了一切,只剩了这一盘鱼,短短三息不到,一条鱼儿便已入腹。

精纯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不断游走,整个人热气腾腾,宛若沐浴。

又过片刻,周身的毛孔陡然被胀开了,大股大股的污水,自毛孔中往外涌出。

“洗毛伐髓,诸窍通元,这,这怎么可能!”

苏家的白发青年,郑、曹两位中执心中皆腾起排山倒海般的剧震。

他们都知道,这种身体的异变最是难求,越是修行到后来,越是后悔当初冲入历劫境,是何等的仓促。

原来,许易此刻周身溢出的污杂,也叫丹杂。

进入历劫以前,修士靠服用大量的丹药,来提升修为,说白了,是走了捷径。

但世上的事,有其利,必有其弊。

大量的服用丹药,淤积的丹杂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角落,在入历劫境前,根本难以体察。

可一旦入了历劫境,便能清晰的感知,尤其是历劫境的修为越高,这种感知便会越深。

很多拥有传承的家族子弟,比如宣冷艳,明明有了冲击历劫境的实力,却始终按兵不动,说是积累底蕴,其中绝大部分原因,便是尽量在历劫境前,完成这种除杂过程。

但即便是宣家,也万万做不到像许易眼前这种的蛮野除杂过程。

这根本不是除杂,简直就是拿瀑布在往外冲啊。

一瞬间,场间的几位贵胄公子无不腾起了一个念头,“悔不该当初没苦读诗书啊!”

二百四十三章 不许欺师灭祖

许易不知轻重,兀自蒙在鼓里,但他便再是后知后觉,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好非坏。

待得体内不再流露污杂,他遁出外去,复又遁回,归来时,已换了一套崭新的青衫,神采奕奕。

他向渔夫鞠了一躬,“多谢前辈相助。”

渔夫摆摆手,“我说了,是来找你求诗的,先送你些好处,倘若你待会儿所作之诗,不能叫我满意,这好处,我是要拿回来的。”

许易凛然,眼前立着的可是个神仙般的老怪物,他绝不会将老怪物的话不做一回事。

没想到抄了这么多年的诗,竟抄出生命危险了。

“前辈出题。”

许易激活了全部的思维,准备应对。

渔夫道,“无题,你先做一首,我看看。”

说着渔夫掌中的竹竿轻甩,鱼钩飞旋,一副副流动的画面如实物一般,被抓到了近前。

大厅外不远处的天空就像块巨大的投影仪,以冷月江为中心,各处的景象流光一般浮现。

流光中,许易发现了宣冷艳,正在人潮中急急朝这边奔驰而来。

过了宵禁时间,人流虽未小,天空已经封锁,宣冷艳跑得额前生汗,发髻散落。

许易一腾身,跃出厅去,“前辈,容我片刻,去去就回。”

渔夫不置可否,立在原地,苏行春想要说话,却被白发青年死死压住。

若是可以,白发青年恨不能一掌劈晕了苏行春。

以前他还觉得这个晚辈机灵聪明,现在看来,简直蠢笨如猪。

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场面,这个关头,谁抖机灵谁死,恨不得被这渔夫当了空气才好,还敢胡乱多言?

况且,便是瞎子也当看出来渔夫是对许易心存好感的,这个关头给许易上眼药,多半全给自己上。

许易奔下楼来,御空奔行,立时便有两队人马凌空追逐而来。

渔夫轻轻一挥钓竿,空中立时闪出两条气浪,准准横在两队人马前,不管那力量奇大的天马如何奋蹄,也不管马背上的骑士如何用力,皆冲不开那两条气浪,想要后退,那气浪一转,又死死将他们锁住,整个队伍竟被两条气浪生生钉在空中。

没有人阻拦,许易全速奔行,三十余息后,他睹见宣冷艳,急急从高空落下,一落地,人群如潮,哪里还有宣冷艳的影子。

他顾不得惊世骇俗,放声大叫,“宣萱,宣萱,我在这儿!”

气贯丹田,声震长街。

无人应答,许易拨开人群,正待往前窜,一团灯火爆开,宣冷艳那张宜嗔宜笑的脸蛋,映在眼前,她正弯了腰,扶着一处花灯的摊位,大口喘息,扬起红扑扑的笑脸,“你果然是特殊材料做的,怎么逃出来的?”

许易笑道,“我何必逃。来了个大人物,见我骨骼清奇,天赋卓绝,要收我为徒,我说我得问问我原来的师尊,她若同意,我便拜倒在那位大人物名下。生死攸关,师尊大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宣冷艳摄来一个果子,朝许易砸来,“孽徒,油嘴滑舌,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实话没人听,看来只有说假话了。假话便是,一个大人物喜欢我的诗词,赶过来让我写诗词,帮我摆平了苏行春那帮混账,我才有这机会。”

许易含笑说道,挥手送出一枚元丹,从邻摊上招来一杯热浆子,朝宣冷艳递来,“别喘了,喝口热的,暖暖。”

“孽徒!”

宣冷艳轻轻踢了他一脚,伸手接过杯子,斜睨他一眼,无限风情,“你诗可做出来了?”

他不管许易所言,是真是假,能听一首绝妙词章总是好的。

这孽徒,也就剩这一点长处了。

许易道,“本来没有,现在有了,你听完,我可就得回去了,那边还等着呢。”

宣冷艳横他一眼,“显得你,吟来。”

许易指了指宣冷艳掌中的纸杯,杯中的浆子陡然荡起水纹,聚成一个个蝇头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宣冷艳忽的鼻头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忽的,想到许易便在眼前,又羞又恼,忽的抬起头来,恨声道,“不管谁多大本事,不许欺师灭祖。”

言罢,掩入人群中,一道烟去了。

她此番严令许易入中央城,本来是想耳提面命,不准许易去广成仙府的。

但经历了这么一遭,她意识到,许易的那些敌人并未放弃惦记他,而她也无力借助宣家的力量,给许易提供保护。

许易能依仗的只有他自己,进入广成仙府固然凶险,却也充满着机遇。

以许易目下的情况,入内一搏,未必不能闯出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她也暗暗下定决心,要潜心修行,不单是丹道上要继续奋进,冲击历劫境也当纳入日程上来了。

许易折回厅来,却发现众人皆向看怪物一般看着他,渔夫盯着许易,双目放光,嗟叹道,“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好一个一夜鱼龙舞,好一个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许易心中一掉,哪里还不知道他和宣冷艳见面的画面,已被渔夫抓取了。

如此人物,简直全知全能,可敬可怖。

看苏行春等人的反应,定也是一并看到了。

“好好,三百年了,终于有个像样的人了,阿阮,这回定不会让你的遗作成憾了。”

渔夫自语罢,掌中多出一副画轴,布展开来,却是一副意境悠远的水墨画。

画中画的是一对青年男女,远处渺渺的花灯摊,可以看出时间似乎也是乞月节。

男青年立在一株垂柳下,手里捧着一朵带着露珠的红花,明月高远,一位青衣女郎小心而雀跃地奔来,手指正要搭上青年肩膀,触而不及,画面就此定格。

整副画的那股灵动、悠远的意境,跃然纸上。

二百四十四章 余泪

忽的,渔夫轻轻挥手,一团灵光跃上画来。

画上的青年陡然活了,自画上走了下来,不多时,那女郎也活了,跳跃着跃下画来。

青年自楼台上跃下,行到江边,摘了一朵江花,立在一座青石桥边上的绿柳树下。

“卖花喽,卖花喽,相公买一朵吧,可新鲜了,才摘的。”

令许易等人惊爆眼球的一幕发生了,一个半人高的花童竟向从画上走下来的青年兜售起了鲜花。

谁都以为那青年是泡影,不可为外人察知的,一个毫无修为的花童竟能和他说话。

青年摇了摇手中的鲜花,回了个微笑,花童离开了。

那青衣女郎迁跃着到了近前,玉手才搭上青年的肩头,整个江面陡然暴起狂风,江面如沸腾了一般,冒着大量的气泡。

青年艰难地转身,瞒湖的青石桥开始现出大量的裂纹,江边的垂柳开始风化。

终于,青年还是没转过头来,便化作泡影烟消,女郎眼中现出一丝迷惘,抬头望天。

忽的,渔夫招了招手,女郎化作一团光影,复又投入画中。

江上的狂风陡然止歇,青石桥上的裂纹依然,分明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幻,而是现实。

接二连三的剧变,便是修为强大的修士也支撑不住,冷月江上川流不息的人流,已退散一空。

对渔夫狂引灵力,震动四方,德高望重的郑中执和曹中执宛若未见,静静立着,好似雕像。

风波平息,众人的视线落在那副画卷上,青年男子已消失不见,女郎的姿势亦如先前,伸出手来搭青年的肩膀,只是青年消失了,女郎伸出的手,便像斜斜地伸在空中。

相比从前,女郎的神态也多了变化,原本是雀跃的,眼睛是明亮的,如今眼睛里堆满了迷惘,和一缕抹不去的惆怅。

如此诡异的变化,让人弄不清画中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着的。

渔夫长叹一声,指着画卷,“做来。”

许易在厅中挪着步,脑筋飞转,忽的,行到黑眉帝子身边,猛地一拍黑眉帝子肩膀,后者大喝一声,“作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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