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第245节

,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之所以佥忘其身者也!”〓〓陈寿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

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治怠慢者,虽亲必罚,服

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津练,物理其

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

也。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

初,长水校尉廖立,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亮之副,常以职位游散,怏怏怨谤无已,亮废立为民,

徙之汶山。及亮卒,立垂泣曰:“吾终为左衽矣!”李平闻之,亦发病死。平常冀亮复收己,得自

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也。

习凿齿论曰:昔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而无怨言,圣人以为难。诸葛亮之使廖立垂泣,李

严致死,岂徒无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鉴至明而丑者忘怒;水鉴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

者,以其无私也。水鉴无私,犹以免谤,况大人君子怀乐生之心,流矜恕之德,法行于不可不用,

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诛之而不怒,天下有不服者乎!

蜀人所在求为诸葛亮立庙,汉主不听。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上,步兵校尉习隆等上言:

“请近其墓,立一庙于沔阳,断其私祀。”汉主从之。

汉主以左将军吴懿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以丞相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寻加琬

行都护,假节,领益州刺史。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出类拔萃,处群僚之右,既无戚容,又无

喜色,神守举止,有如平日,由是众望渐服。吴人闻诸葛亮卒,恐魏承衰取蜀,增巴丘守兵万人,

一欲以为救援,二欲以事分割。汉人闻之,亦增永安之守以防非常。汉主使右中郎将宗预使吴,吴

主问曰:“东之与西,譬犹一家,而闻西更增白帝之守,何也?”对曰:“臣以为东益巴丘之戍,

西增白帝之守,皆事势宜然,俱不足以相问也。”吴主大笑,嘉其抗尽,礼之亚于邓芝。

吴诸葛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其馀深远,莫能禽尽,屡自

求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万。众议咸以为:“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番阳四郡

邻接,周旋数十里,山谷万重。其优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

亡宿恶,咸共逃窜。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

之走渊,猿-之腾木也。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

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皆以为难。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赤

吾族也!”恪盛陈其必捷,吴主乃拜恪为抚越将军,领丹杨太守,使行其策。

冬,十一月,洛阳地震。

吴潘-讨武陵蛮,数年,斩获数万。自是群蛮衰弱,一方宁静。十一月,-还武昌

第073卷

【魏纪五】起旃蒙单阏,尽强圉大荒落,凡三年。

烈祖明皇帝中之下青龙三年(乙卯,公元二三五年)

春,正月,戊子,以大将军司马懿为太尉。

丁巳,皇太后郭氏殂。帝数问甄后死状于太后,由是太后以忧殂。

汉杨仪既杀魏延,自以为有大功,宜代诸葛亮秉政;而亮平生密指,以仪狷狭,意在蒋琬。仪

至成都,拜中军师,无所统领,从容而已。初,仪事昭烈帝为尚书,琬时为尚书郎。后虽俱为丞相

参军、长史,仪每从行,当其劳剧;自谓年宦先琬,才能逾之,于是怨愤形于声色,叹咤之音发于

五内,时人畏其言语不节,莫敢从也。惟后军师费-往慰省之,仪对-恨望,前后云云。又语-曰:

“往者丞相亡没之际,吾若举军以就魏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复及!”-密表

其言。汉主废仪为民,徙汉嘉郡。仪至徙所,复上书诽谤。,辞指激切。遂下郡收仪,仪自杀。

三月,庚寅,葬文德皇后。

夏,四月,汉主以蒋琬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费-代琬为尚书令。帝好土功,既作许昌宫,又

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高十馀丈。力役不已,农桑失业。司空陈群上疏曰:“昔禹

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加

以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

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

王业、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御耳,岂可复兴役邪!是固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

”群曰:“昔汉祖惟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高

祖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

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

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钟离意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

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德,

不及意远矣。”帝乃为之少有减省。帝耽于内宠,妇官秩石拟百官之数,自贵人以下至掖庭洒扫者

,凡数千人,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廷尉高柔上疏曰

:“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臣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

费,所忧者非徒北锹之患乎!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讫罢作者,使得就养;二方平定,复

可徐兴。《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已盛矣。窃闻后廷之数,或复过之,圣

嗣不昌,殆能由此。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馀尽遣还家,且以育津养神,专静为宝

。如此,则《螽斯》之征可庶而致矣。”帝报曰:“卿辄昌言,他复以闻。”是时猎法严峻,杀禁

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柔复上疏曰:“中间以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

者既减;加顷复有猎禁,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赀,民虽障离,力不能御。至如

荥阳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方今天下生生者甚少,而麋鹿之损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

之灾,将无以待之。惟陛下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则众庶永济,莫不悦豫矣。”帝又欲

平北芒,令于其上作台观,望见孟津。卫尉辛-谏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

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河盈溢,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帝乃止。

少府杨阜上疏曰:“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

治,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曩使桓、灵不废高祖之法度,文、景之恭俭,太祖虽有神武,于何所施

,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今吴、蜀未定,定旅在外,诸所缮治,惟陛下务从约节。”帝优诏答之。

阜复上疏曰:“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

九筵耳。桀作璇室象廊,纣为倾宫鹿台,以丧其社稷;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祸;秦始皇作阿房,二

世而灭。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当以尧、舜、禹、汤、文、武为法

则,夏桀、殷纣、楚灵、秦皇为深诫,而乃自暇自逸,惟宫台是饰,必有颠覆危亡之祸矣。君作元

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臣虽驽怯,敢忘争臣之义!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

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坠于地。使臣身死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谨叩棺沐浴,

伏俟重诛!”奏御,帝感其忠言,手笔诏答。帝尝著衤冒,被缥绫半袖。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

服也?”帝默然不答。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阜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

数。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

与小吏为密乎!”帝愈严惮之。

散骑常侍蒋济上疏曰:“昔句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

吴。今二敌强盛,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

难矣。”中书侍郎东莱王基上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颜渊

曰‘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

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昔汉有天下,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而贾

谊忧之曰:‘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因谓之安。’今寇贼未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以应敌,久

之则难以遗后,当盛明之世,不务以除患,若子孙不竞,社稷之忧也。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曩时

矣。”帝皆不听。

殿中监督役,擅收兰台令史,右仆射卫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

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每察校事,类皆如

此,若又纵之,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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