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第181节

母,膺之姑也。瑾好学慕古,有退让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膺祖太尉修常言:“瑾似我家性,

‘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复以膺妹妻之。膺谓瑾曰:“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

,非人也’,弟于是何太无-白邪!”瑾尝以膺言白皓。皓曰:“元礼祖、父在位,诸宗并盛,故

得然乎!昔国武子好招人过,以致怨恶,今岂其时邪!必欲保身全家,尔道为贵。”

孝质皇帝和平元年(庚寅,公元一五零年)

春,正月,甲子,赦天下。改元。

乙丑,太后诏归政于帝,始罢称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车驾徙幸北宫。

甲午,葬顺烈皇后。增封大将军冀万户,并前合三万户;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

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寿善为妖态以蛊惑冀,冀甚宠惮之。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

令,得出入寿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冀与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金

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

。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酣讴竟路。或连日继夜以聘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

谢门者,门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

兔,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

十馀人。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坚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口,名曰自卖人。冀用寿言,多

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实崇孙氏。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馀人

,皆贪饕凶滢,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于死、徙。

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以马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

,认奋母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馀

万。冀又遣客周流四方,远至塞外,广求异物,而使人复乘势横暴,妻略妇女,驱击吏卒,所在怨

毒。

侍御史-穆自以冀故吏,奏记谏曰:“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

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顷者官民俱匮,加以水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发调,或至

十倍,各言官无见财,皆当出民,扌旁掠割剥,强令充足。公赋既重,私敛又深,牧守长吏多非德

选,贪聚无厌,遇民如虏,或绝命于棰楚之下,或自贼于迫切之求。又掠夺百姓,皆托之尊府,遂

令将军结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叹嗟。昔永和之末,纲纪少弛,颇失人望,四五岁耳,而财空户

散,下有离心,马勉之徒乘敝而起,荆、扬之间几成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仅

乃讨定。今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也。夫将相大臣

,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时困

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

;使挟坚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宪度既张,远迩清壹,则将军身尊事显,德-无穷矣

!”冀不纳。冀虽专朝纵横,而犹交结左右宦官,任其子弟、宾客以为州郡要职,欲以自固恩宠。

穆又奏记极谏,冀终不悟,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

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称它客求谒蕃;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

武令。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市珍药,而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牛黄。京兆尹南阳延笃发书收客,

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应陈进医方,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杀之。冀惭而不

得言。有司承旨求其事,笃以病免。夏,五月,庚辰,尊博园-贵人曰孝崇后,宫曰永乐;置太仆

、少府以下,皆如长乐宫故事。分巨鹿九县为后汤沐邑。

秋,七月,梓潼山崩。

孝质皇帝元嘉元年(辛卯,公元一五一年)

春,正月朔,群臣朝贺,大将军冀带剑入省。尚书蜀郡张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贲夺剑。冀

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

乃谓陵曰:“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

!”不疑有愧色。

癸酉,赦天下,改元。

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勋;以其子胤为河南尹。胤年十六,客貌甚

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笑。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

与宾客交通,陰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守谒不疑;冀讽有

司奏融在郡贪浊,及以它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风拔树,昼昏。尚书杨秉上疏曰:“

臣闻天下言语,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

不驾。故诸侯入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

,侍卫守空宫,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秉,震

之子也。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食。

司徒张歆罢,以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北匈奴呼衔王寇伊吾,败伊吾司马毛恺,攻伊吾屯城。诏敦煌太守马达将兵救之;至蒲类海,

呼衍王引去。

秋,七月,武陵蛮反。

冬,十月,司空胡广致仕。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百官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

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

而不改,习乱安危,-不自睹。或荒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歧路,莫

适所以;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

夫!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馀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

拯世之术,在于补衤定决坏,枝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

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

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俗人拘文牵占,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

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

,况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

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

“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

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坚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逄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

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鉴。昔孔子作《春秋

》,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世推

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夫熊经鸟伸

,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盖为国之法,有似治身,平则

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粱肉治

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

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勒以救之,岂暇鸣和銮,请节奏哉!昔文帝

虽除肉刑,当斩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瑗之子也。

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

〓〓臣光曰:汉家之法已严矣,而崔-犹病其宽,何哉?盖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

唯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坚宄得志,纪纲不

立。故崔-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世之通义也。孔子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

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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