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第157节

、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争,前后且十上,众皆为之危惧,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鲁恭上

疏曰:“国家新遭大忧,陛下方在谅陰,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跸之音,莫不怀思皇皇,若有求而

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

也。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则正气为之舛错,况于人

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

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今匈奴为鲜卑所破,远藏于史侯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

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

矣。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

,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奴而已哉!”尚书令韩-、骑都尉-晖、议郎京兆乐

恢,皆上疏谏,太后不听。又诏使者为宪弟笃、景并起邸第,劳役百姓。侍御史何敞上疏曰:“臣

闻匈奴之为桀逆久矣,平城之围,慢书之耻,此二辱者,臣子所谓捐躯而必死,高祖、吕后忍怒还

忿,舍而不诛。今匈奴无逆节之罪,汉朝无可惭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元元怨恨,咸怀不

悦。又猥复为卫尉笃、奉车都尉景缮修馆第,弥街绝里。笃、景亲近贵臣,当为百僚表仪。今众军

在道,朝廷焦-,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遽起大第,崇饰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无穷也。宜且

罢工匠,专忧北边,恤民之困。”书奏,不省。

窦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尚书仆射郅寿,有所请托,寿即送诏狱,前后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

诫国家;又因朝会,刺讥宪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厉音正色,辞旨甚切。宪怒,陷寿以买公田、

诽谤,下吏,当诛,何敝上疏曰:“寿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今寿违众正

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臣所以触死瞽言,非为寿也。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寿,度其甘

心安之。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讥无穷。臣敞谬与机密,言所不宜

,罪名明白,当填牢狱,先寿僵仆,万死有馀。”书奏,寿得减死论,徙合浦,未行,自杀。寿,

恽之子也。

夏,六月,窦宪、耿秉出朔方鸡鹿塞,南单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鞴萄羧,皆会涿邪山

。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将南匈奴津骑万馀,与北单于战于稽洛山,大破之,单于遁

走。追击诸部,遂临私渠北-海,斩名王以下万三千级,获生口甚众,杂畜百馀万头,诸裨小王率

众降者,前后八十一部二十馀万人。宪、秉出塞三千馀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

汉威德而还。遣军司马吴汜、梁讽奉金帛遗北单于,时虏中乖乱,汜、讽及单于于西海上,宣国威

信,以诏致赐,单于稽首拜受。讽因说令修呼韩邪故事,单于喜悦,即将其众与讽俱还;到私渠海

,闻汉军已入塞,乃遣弟右温禺-王奉贡入侍,随讽诣阙。宪以单于不自身到,奏还其侍弟。

秋,七月,乙未,会稽山崩。

九月,庚申,以窦宪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封宪武阳侯,食邑二万户;宪固辞封

爵,诏许之。旧,大将军位在三公下,至是,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长史、司马秩中二千石。

封耿秉为美阳侯。窦氏兄弟骄纵,而执金吾景尤甚,奴客缇骑强夺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

商贾闭塞,如避寇仇。又擅发缘边诸郡突骑有才力者,有司莫敢举奏,袁安劾景“擅发边兵,惊惑

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不举劾,请免

官案罪。”并寝不报。驸马都尉瑰,独好经书,节约自修。

尚书何敞上封事曰:“昔郑武姜之幸叔段,卫庄公之宠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由是观之

,爱子若此,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伏见大将军宪,始遭大忧,公卿比奏,欲令典干国

事。宪深执谦退,固辞盛位,恳恳勤勤,言之深至,天下闻之,莫不悦喜。今逾年未几,大礼未终

,卒然中改,兄弟专朝,宪秉三军之重,笃、景总宫卫之权,而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诛戳无罪,

肆心自快。今者论议,咸谓叔段、州吁复生于汉。臣观公卿怀持两端,不肯极言者,以为宪等

若有匪懈之志,则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宪等陷于罪辜,则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终不以

宪等吉凶为忧也!臣敞区区诚欲计策两安,绝其绵绵,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

下有誓泉之讥,下使宪等得长保其福-也。驸马都尉瑰,比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参谋,听顺其

意,诚宗庙至计,窦氏之福!”时济南王康尊贵骄甚,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康有违失,敞辄谏

争,康虽不能从,然素敬重敞,无所嫌牾焉。

冬,十月,庚子,阜陵质王延薨。

是岁,郡国九大水。

肃宗孝章皇帝下永元二年(庚寅,公元九零年)

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二月,壬午,日有食之。

夏,五月,丙辰,封皇弟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间王,淑为城阳王;绍封故淮南顷王子侧为常山

王。

窦宪遣副校尉阎盘将二千馀骑掩击北匈奴之守伊吾者,复取其地。车师震慑,前、后王各遣子

入侍。

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超众少,皆大恐;超譬

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

不过数十日决矣!”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

百于东界要之。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谢大惊,

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初,北海哀王无后,肃宗以齐武王首创大业而后嗣废绝,心常愍之,遗诏令复齐、北海二国。

丁卯,封芜湖侯无忌为齐王,北海敬王庶子威为北海王。

六月,辛卯,中山简王焉薨。焉,东海恭王之母弟,而窦太后,恭王之甥也;故加赙钱一亿,

大为修冢茔,平夷吏民冢墓以千数,作者万馀人,凡征发摇动六州十八郡。

诏封窦宪为冠军侯,笃为郾侯,瑰为夏阳侯;宪独不受封。

秋,十月,乙卯,窦宪出屯凉州,以侍中邓叠行征西将军事为副。

北单于以汉还其侍弟,九月,复遣使款塞称臣,欲入朝见。冬十月,窦宪遣班固、梁讽迎之。

会南单于复上书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

护之,袭击北单于。夜至,围之,北单于被创,仅而得免,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

数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还。是时,南部党众益盛,邻户三万四千,胜兵五万。

肃宗孝章皇帝下永元三年(辛卯,公元九一年)

春,正月,甲子,帝用曹褒新礼,加元服;擢褒监羽林左骑。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

,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以下五千馀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馀里而还,自汉出

师所未尝至也。封夔为粟邑侯。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

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竞赋敛吏民,共为赂遗。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

及,贬秩免官者四十馀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书仆射乐恢,刺举无所

回避,宪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

今之宜,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诚策之上者

也。”书奏,不省。恢称疾乞骸骨,归长陵;宪风厉州郡,迫胁恢饮药死。于是朝臣震慑,望风承

旨,无敢违者。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自

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

冬,十月,癸未,上行幸长安,诏求萧、曹近亲宜为嗣者,绍其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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