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第127节

阙下,会日暮,官府、邸第尽奔亡。己酉,城中少年-弟、张鱼等恐见卤掠,趋-并和,烧作室门,

斧敬法闼,呼曰:“反虏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承明,黄皇室主所居。黄皇室主曰:“何

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

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莽绀-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于前,莽旋席随斗柄而坐,

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庚戌,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渐台,欲阻池水,公卿从

官尚千馀人随之。王邑昼夜战,罢极,士死伤略尽;驰入宫,间关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

逃,邑叱之,令还,父子共守莽。军人入殿中,闻莽在渐台,众共围之数百重。台上犹与相射,矢

尽,短兵接。王邑父子、带++足恽、王巡战死,莽入室。下-时,众兵上台,苗、唐尊、王盛等皆

死。商人杜吴杀莽,校尉东海公宾就斩莽首;军人分莽身,节解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公宾就持

莽首诣王宪。宪自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皆属焉。舍东宫,妻莽后宫,乘其车服。癸丑,李松

、邓晔入长安,将军赵萌、申屠建亦至。以王宪得玺绶不上,多挟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斩之。传

莽首诣宛,县于市。百姓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赞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所谓“

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

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坚慝以成篡盗之祸。推是言之,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窃位南面

,颠覆之势险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

,犹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

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生民,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

《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艺》以文坚言,同归殊涂,俱用灭亡。皆圣王之驱除云尔。

定国上公王匡拔洛阳,生缚莽太师王匡、哀章,皆斩之。冬,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击杀刘望

于汝南,并诛严尤、陈茂,郡县皆降。

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秀乃致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

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皆欢喜不自

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由是识者皆属心焉。

更始北都洛阳,分遣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风耿况迎

,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请之,使者不与,曰:“天王使者

,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节衔命,郡国莫

不延颈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将复何以号令他郡乎!”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

;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宛人彭宠、吴汉亡命在渔阳,乡

人韩鸿为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宠偏将军,行渔阳太守事,以汉为安乐令。更始遣使降赤眉。樊

崇等闻汉室复兴,即留其兵,将渠帅二十馀人随使者至洛阳,更始皆封为列侯。崇等既未有国邑,

而留众稍有离叛者,乃复亡归其营。

王莽庐江连率颍川李宪据郡自守,称淮南王。

故梁王立之子永诣洛阳;更始封为梁王,都睢阳。

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赐言:“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

疑,赐深劝之。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

以大司徒赐为丞相,令先入关修宗庙、宫室。

大司马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

喜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南阳邓禹杖策追秀,及于。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

仕乎?”禹曰:“不愿也。”秀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

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间语。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

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

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历观往古圣人之兴,二科而已,天时与人事也。今以天时

观之,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以人事观之,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分崩离析,形势可见。明公虽建

-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之

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

因令禹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每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当其才。秀自兄-之死,每独居辄不御

酒肉,枕席有涕泣处,主簿冯异独叩头宽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异因进说曰:“更始政乱

,百姓无所依戴。夫人久饥渴,易为充饱。今公专命方面,宜分遣官属徇行郡县,宣布惠泽。”秀

纳之。骑都尉宋子耿纯谒秀于邯郸,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它将同,遂自结纳。

故赵缪王子林说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秀不从;去之真定。林素任侠于赵、魏间。王莽时,

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邯郸卜者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云“母故成帝讴者,尝见黄

气从上下,遂任身;赵后欲害之,伪易它人子,以故得全。”林等信之,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

谋共立郎。会民间传赤眉将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多信之。十

二月,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分遣将帅徇下优、冀,移檄州郡,赵

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

淮阳王更始二年(甲申,公元二四年)

春,正月,大司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发洛阳。初,三辅豪桀假号诛莽者,人人皆望封

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大黠,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更

始至长安,乃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时长安唯未央宫被焚,其馀宫室

、供帐、仓库、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不改于旧。更始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

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惊愕相

视。

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功臣;-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诸宗

室:祉为定陶王,庆为燕王,歙为元氏王,嘉为汉中王,赐为宛王,信为汝陰王,然后立王匡为-

阳王,王凤为宜城王,-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陰平王,卫尉大将军

张-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

郎将李轶为舞陰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陰王,尹尊为郾王。唯-鲔辞

不受。乃以鲔为左大司马,宛王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行南

阳太守事。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故委政于萌,日夜

饮宴后廷。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

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邪!”起,抵破书案。赵萌专权,生杀自恣

。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斩之,自是无敢复言。以至群小、膳夫皆滥授官爵,长安为之

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谏曰:“陛下

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势,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加非其人,

望其裨益万分,犹缘木求鱼,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更始怒,囚之。诸将在外者

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由是关中离心,四海怨叛。

更始征隗嚣及其叔父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成败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

辞谢而去。嚣等至长安,更始以嚣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

耿况遣其子-奉奏诣长安,-时年二十一。行至宋子,会王郎起,-从吏孙仓、卫包曰:“刘子

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

陈渔阳、上谷兵马,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

仓、包遂亡,降王郎-闻大司马秀在卢奴,乃驰北上谒;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蓟。王郎移檄购秀

十万户,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而反。秀将

南归,耿-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父也。发此

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

-曰:“是我北道主人也。”

会故广阳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秀趣

驾而出,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芜蒌亭,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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