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第221节

宝玉听了,喜出意外,忙笑道:“这却很好。

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

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

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

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

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ェ头缘远来降。

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芳官笑道:“既这样着,你该去操习弓马,学些武艺,挺身出去拿几个反叛来,岂不进忠效力了。

何必借我们,你鼓唇摇舌的,自己开心作戏,却说是称功颂德呢!”宝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

如今四海宾服,八方宁静,千载百载不用武备。

咱们虽一戏一笑,也该称颂,方不。

负坐享升平了!”芳官听了有理,二人自为妥贴甚宜。

宝玉便叫他“耶律雄奴”。

究竟贾府二宅皆有先人当年所获之囚赐为奴隶,只不过令其饲养马匹,皆不堪大用。

湘云素习憨戏异常,他也最喜武扮的,每每自己束銮带,穿折袖。

近见宝玉将芳官扮成男子,他便将葵官也扮了个小子。

那葵官本是常刮剔短发,好便于面上粉墨油彩,手脚又伶便,打扮了又省一层手。

李纨探春见了也爱,便将宝琴的官也就命他打扮了一个小童,头上两个丫髻,短袄红鞋,只差了涂脸,便俨是戏上的一个琴童。

湘云将葵官改了,换作“大英”。

因他姓韦,便叫他作韦大英,方合自己的意思,暗有。

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语,何必涂朱抹粉,才是男子。

官身量年纪皆极小,又极鬼灵,故曰官。

园中人也唤他作“阿”的,也有唤作“炒豆子”的。

宝琴反说琴童书童等名太熟了,竟是字别致,便换作“童”。

因饭后平儿还席,说红香圃太热,便在榆荫堂中摆了几席新酒佳肴。

可喜尤氏又带了佩凤偕鸳二妾过来游顽。

这二妾亦是青年姣憨女子,不常过来的,今既入了这园,再遇见湘云,香菱,芳蕊一干女子,所谓。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二语不错,只见他们说笑不了,也不管尤氏在那里,只凭丫鬟们去伏侍,且同众人一一的游顽。

一时到了怡红院,忽听宝玉叫“耶律雄奴”,把佩凤,偕鸳,香菱三个人笑在一处,问是什么话,大家也学着叫这名字,又叫错了音韵,或忘了字眼,甚至于叫出“野驴子”来,引的合园中人凡听见无不笑倒。

宝玉又见人人取笑,恐作贱了他,忙又说:“海西福朗思牙,闻有金星玻璃宝石,他本国番语以金星玻璃名为。

温都里纳。

如今将你比作他,就改名唤叫。

温都里纳可好?”芳官听了更喜,说:“就是这样罢!”因此又唤了这名。

众人嫌拗口,仍翻汉名,就唤“玻璃”。

闲言少述,且说当下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顽笑,命女先儿击鼓。

平儿采了一枝芍药,大家约二十来人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

因人回说:“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议事厅相见,这里众人且出来散一散。

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顽耍,宝玉便说:“你两个上去,让我送!”慌的佩凤说:“罢了,别替我们闹乱子,倒是叫。

野驴子来送送使得!”宝玉忙笑说:“好姐姐们别顽了,没的叫人跟着你们学着骂他!”偕鸳又说:“笑软了,怎么打呢。

掉下来栽出你的黄子来!”佩凤便赶着他打。

正顽笑不绝,忽见东府中几个人慌慌张张跑来说:“老爷宾天了!”众人听了,唬了一大跳,忙都说:“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家下人说:“老爷天天修炼,定是功行圆满,升仙去了!”尤氏一闻此言,又见贾珍父子并贾琏等皆不在家,一时竟没个着己的男子来,未免忙了。

只得忙卸了妆饰,命人先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等大爷来家审问。

一面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家人媳妇出城。

又请太医看视到底系何病。

大夫们见人已死,何处诊脉来,素知贾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妄作虚为,过于劳神费力,反因此伤了性命的。

如今虽死,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

便向媳妇回说:“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众道士慌的回说:“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

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

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尤氏也不听,只命锁着,等贾珍来发放,且命人去飞马报信。

一面看视这里窄狭,不能停放,横竖也不能进城的,忙装裹好了,用软轿抬至铁槛寺来停放,掐指算来,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贾珍方能来到。

目今天气炎热,实不得相待,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

寿木已系早年备下寄在此庙的,甚是便宜。

三日后便开丧破孝。

一面且做起道场来等贾珍。

荣府中凤姐儿出不来,李纨又照顾姊妹,宝玉不识事体,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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