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第206节

豆官先便一头,几乎不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跌。

那三个也便拥上来,放声大哭,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

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

急的袭人拉起这个,又跑了那个,口内只说:“你们要死!有委曲只好说,这没理的事如何使得!”赵姨娘反没了主意,只好乱骂。

蕊官藕官两个一边一个,抱住左右手,葵官豆官前后头顶住。

四人只说:“你只打死我们四个就罢!”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过去。

正没开交,谁知晴雯早遣春燕回了探春。

当下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带着平儿与众媳妇走来,将四个喝住。

问起原故,赵姨娘便气的瞪着眼粗了筋,一五一十说个不清。

尤李两个不答言,只喝禁他四人。

探春便叹气说:“这是什么大事,姨娘也太肯动气了!我正有一句话要请姨娘商议,怪道丫头说不知在那里,原来在这里生气呢,快同我来!”尤氏李氏都笑说:“姨娘请到厅上来,咱们商量!”赵姨娘无法,只得同他三人出来,口内犹说长说短。

探春便说:“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意儿,喜欢呢,和他们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

便他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只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他去责罚,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

你瞧周姨娘,怎不*人欺他*他也不寻人去。

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别听那些混帐人的调唆,没的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作粗活。

心里有二十分的气,也忍耐这几天,等太太回来自然料理!”一席话说得赵姨娘闭口无言,只得回房去了。

这里探春气的和尤氏李纨说:“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

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

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越想越气,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

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寻针去?”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

众人没法,只得回探春:“一时难查,慢慢访查,凡有口舌不妥的,一总来回了责罚!”探春气渐渐平服方罢。

可巧艾官便悄悄的回探春说:“都是夏妈和我们素日不对,每每的造言生事。

前儿赖藕官烧钱,幸亏是宝玉叫他烧的,宝玉自己应了,他才没话说。

今儿我与姑娘送手帕去,看见他和姨奶奶在一处说了半天,嘁嘁喳喳的,见了我才走开了!”探春听了,虽知情弊,亦料定他们皆是一党,本皆淘气异常,便只答应,也不肯据此为实。

谁知夏婆子的外孙女儿蝉姐儿便是探春处当役的,时常与房中丫鬟们买东西呼唤人,众女孩儿都和他好。

这日饭后,探春正上厅理事,翠墨在家看屋子,因命蝉姐儿出去叫小幺儿买糕去。

蝉儿便说:“我才扫了个大园子,腰腿生疼的,你叫个别的人去罢!”翠墨笑说:“我又叫谁去?你趁早儿去,我告诉你一句好话,你到后门顺路告诉你老娘防着些儿!”说着,便将艾官告诉他老娘话告诉了他。

蝉姐听了,忙接了钱道:“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说着,便起身出来。

至后门边,只见厨房内此刻手闲之时,都坐在阶砌上说闲话呢,他老娘亦在内。

蝉儿便命一个婆子出去买糕。

他且一行骂,一行说,将方才之话告诉与夏婆子。

夏婆子听了,又气又怕,便欲去找艾官问他,又欲往探春前去诉冤。

蝉儿忙拦住说:“你老人家去怎么说呢?这话怎得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

说给你老防着就是了,那里忙到这一时儿!”正说着,忽见芳官走来,扒着院门,笑向厨房中柳家媳妇说道:“柳嫂子,宝二爷说了晚饭的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只别搁上香油弄腻了!”柳家的笑道:“知道。

今儿怎遣你来了告诉这么一句要紧话。

你不嫌脏,进来逛逛儿不是?”芳官才进来,忽有一个婆子手里托了一碟糕来。

芳官便戏道:“谁买的热糕?我先尝一块儿!”蝉儿一手接了道:“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稀罕这个!”柳家的见了,忙笑道:“芳姑娘,你喜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他不曾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呢!”说着,便拿了一碟出来,递与芳官,又说:“你等我进去替你炖口好茶来!”一面进去,现通开火顿茶。

芳官便拿了热糕,问到蝉儿脸上说:“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顽罢了,你给我磕个头,我也不吃!”说着,便将手内的糕一块一块的掰了,掷着打雀儿顽,口内笑说:“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来买二斤给你!”小蝉气的怔怔的,瞅着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他还气我呢。

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帮衬着说句话儿!”众媳妇都说:“姑娘们,罢呀,天天见了就咕唧!”有几个伶透的,见了他们对了口,怕又生事,都拿起脚来各自走开了。

当下蝉儿也不敢十分说他,一面咕嘟着去了。

这里柳家的见人散了,忙出来和芳官说:“前儿那话儿说了不曾?”芳官道:“说了。

等一二日再提这事。

偏那赵不死的又和我闹了一场。

前儿那玫瑰露姐姐吃了不曾,他到底可好些?”柳家的道:“可不都吃了。

他爱的什么似的,又不好问你再要的!”芳官道:“不值什么,等我再要些来给他就是了!”原来这柳家的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莺皆类。

因他排行第五,因叫他是五儿。

因素有弱疾,故没得差。

近因柳家的见宝玉房中的丫鬟差轻人多,且又闻得宝玉将来都要放他们,故如今要送他到那里应名儿。

正无头路,可巧这柳家的是梨香院的差役,他最小意殷勤,伏侍得芳官一干人比别的干娘还好。

芳官等亦待他们极好,如今便和芳官说了,央芳官去与宝玉说。

宝玉虽是依允,只是近日病着,又见事多,尚未说得。

前言少述,且说当下芳官回至怡红院中,回复了宝玉。

宝玉正在听见赵姨娘厮吵,心中自是不悦,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只得等吵完了,打听着探春劝了他去后方从蘅芜苑回来,劝了芳官一阵,方大家安妥。

今见他回来,又说还要些玫瑰露与柳五儿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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