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从容,比任何追杀都令人毛骨悚然。
五里外的树林中,尤安终于勒住缰绳。
他的龙鳞驹口吐白沫,显然已经力竭。
更让他心惊的是,沿途经过的三个村庄都竖起了铁锚旗,村民们正在民兵组织下操练。
这个子爵领的战争潜力,远比王都预估的恐怖十倍。
尤安帕克森沃夫特站在山岗上,龙鳞面具下的目光死死盯着远方那里,威尔克子爵领的铁锚旗正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传令!全军撤退!“
他的声音如同钢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身旁的副官刚要开口,就被尤安抬手制止:“这不是溃逃,是战略转移。“
暗金色的令箭在夜空中炸开,化作剑与火的焰火。
散布在西境各处的剑与火骑士团开始向预定地点集结,他们原本计划分兵袭扰威尔克领的村庄,制造混乱。
但此刻,所有小队都沉默而迅速地撤离战场,没有一丝犹豫。
第251章 上报
“大人,我们就这样放弃任务?”一名年轻的大骑士忍不住问道,“纳什大人那边”
尤安猛地扯开肩甲,露出肩膀上的伤口。
那并非常见的贯穿伤,而是擦伤。
“看到这个了吗?敌人队伍中有秩序级别的神射手。”他咬牙将一瓶愈合药剂倒在伤口上,青烟顿时伴随着皮肉灼烧的嗤响升起,很显然,伤口上还有生命原力在不断腐蚀他的身体,“再不走,我们都会变成他们的活体信标。“
夜色中,七百剑与火骑士如幽灵般撤出西境。
他们丢弃了所有非必要辎重,连阵亡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敛,只为了将最关键的情报带回中土:
威尔克子爵领的军力,已经膨胀到足以正面抗衡王都精锐。
当最后一支小队跨过边境石碑时,尤安回头望了一眼。
月光下,西境的山脊线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一排黑影。
那是威尔克领的侦查骑兵,他们头盔上的铁锚纹章在月色中泛着冷光,如同数百双监视的眼睛。
“告诉纳什大人”尤安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王都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叛乱家族.”
“而是一支正在崛起的钢铁军团。”
联军大帐内,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尤安单膝跪地,手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那是罗宾留下的“纪念”,自带流血效果。
他带回的情报卷轴摊开在中央的沙盘上,上面详细记录着威尔克领的军备规模:七百重骑、三千重甲步兵、日产五十套破魔钢甲的工坊.
“上报?”
纳什沃夫特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位年迈的秩序骑士缓缓起身,手杖在地面敲出沉闷的声响。
他走到尤安面前,枯瘦的手指突然按在后者手臂上的伤口。
“啊!“
尤安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纳什的手指沾满血液,随后尤安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
同时将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汇总起来。
铁锚骑士团实际兵力:六百正式骑士,四百预备骑士。
预备骑士就是指还没有战马,或者盔甲的骑士。
锻造工坊扩建计划:月产一千套甲胄。
威尔克领已经彻底掌控边境五领,领地面积已经达到西境伯爵标准,中土公爵标准。
帐内一片死寂。
几位中土边境伯爵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们的领地,赫然就是在威尔克领隔壁,其中就有当初进攻威尔克领的明尼苏达伯爵。
鲍伯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剑柄,却在触碰到剑鞘时触电般缩回。
他想起皇帝鬓角新生的鳞片,想起王都最近频繁调动的禁卫军。
“这不是叛乱”所罗门突然阴森森地笑了,露出满口尖牙,“这是改朝换代的前奏。”
纳什的手杖重重顿地。
老骑士环视帐内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尤安身上:“传令全军,暂缓进攻。”他的声音忽然压低,“至于陛下那边.等我们查清威尔克子爵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力量再说。”
莱茵家族的代表,那位向来趾高气扬的银发老骑士。
他正是鬼将的亲生父亲怀特莱茵,原本并非满头白发,只是在得知自己亲弟弟与最宠爱的儿子死后,才一夜白了头。
此刻正死死盯着沙盘上翡翠河谷的标记。
他手中握着的镀金酒杯已经变形,昂贵的葡萄酒顺着指缝滴落,在情报卷轴上晕开一片暗红,与尤安的龙血字迹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我们.需要重新评估。”
老骑士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肩,那里有一道三十年前的旧伤,此刻竟隐隐作痛。
鲍伯沃夫特悄悄松了口气。
他注意到帐内众人的表情:边境伯爵们目光闪烁,几位子爵的指尖无意识敲击着剑鞘,就连最激进的剑与火骑士团副团长,此刻也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护腕。
那上面有一道新鲜的刮痕,来自那位神秘神射手的箭矢。
“三个月。”
纳什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骑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帐门处,逆光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我需要三个月时间,确认这些情报的真伪。”他的手杖在地面划出一道深痕,“在此期间,任何擅自行动者.”
杖尖突然迸发出一道龙焰,将沙盘上代表先锋军的旗帜烧成灰烬。
“视同叛国。”
当夜,联军大营异常安静。
没有往日的战前喧嚣,没有骑士们的豪言壮语。
只有巡逻兵们频繁望向西境的紧张眼神,以及后勤官们悄悄增加的粮草储备。
每个人都在本能地为一场可能爆发的长期对峙做准备。
而在最中央的主帐内,纳什独自面对着一面传讯水晶。
水晶中模糊映出的,是王都皇宫的轮廓。
老骑士的手指悬在激活符文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他胸前的家族徽记正在发烫,那是血脉深处传来的警告:沃夫特家族,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传讯水晶最终亮起。
纳什沃夫特苍老的面容在消散的晶雾中渐渐模糊,唯有他最后的警告如刀刻般清晰:“陛下,威尔克领的军力已超出预估三倍.”
“三倍?”
雷巴顿的手指捏碎了鎏金扶手。
碎屑划破掌心,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摊开的情报卷轴上。
年轻的皇帝突然冷笑起来。
侍立在一旁的宫廷总管浑身一颤,他认得这种笑容。
上一次陛下这样笑的时候,中土某位公爵的头骨被制成了王座扶手上的装饰。
“传旨。”雷巴顿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皇宫内的烛火同时矮了三分,“命圣明苏行省各地贵族二级召集令,前往纳什麾下听令。”
总管瞪大眼睛:“陛下!那西境的叛军会不会趁机作乱.”
“只要我们大军不后撤半步,他们就乱不了。”皇帝突然抬手,掌心血珠悬浮空中,化作一朵妖艳的玫瑰花,“让我看看这位威尔克子爵有什么能耐?”
当血花爆散的刹那,总管终于看清了皇帝眼中闪烁的光芒。
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第252章 下一步
二级召集令的火漆印章在羊皮纸上烙下深深痕迹,如同烧红的铁块坠入冰水,瞬间在各领地掀起沸腾的恐慌。
“又是四分之一?”
圣明苏行省某伯爵府的议事厅内,老管家枯瘦的手指划过账簿,墨迹未干的算式触目惊心:【现有兵力4000→征调1000→留守3000→需驻防据点27处→各据点平均111人】
鹅毛笔突然折断,溅出的墨汁像极了地图上那些即将失控的边境哨站。
“上次征调的1000人还没回来.”侍卫长声音沙哑,“黑松林那边的奴工营已经暴动过两次了。”
伯爵盯着墙上斑驳的剑痕,那是三十年前领地之乱时留下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的血迹在召集令上按出刺目的红印:“告诉王都使者.领地,只能出800人。“
本帕斯家族的地下金库。
“咔嚓!”
金库总管拧断了第三个企图偷渡金币的骑士脖子。
他望着廊柱上新增的七条鞭痕。
这是本周第七起盗窃案了。
窗外,被抽走精锐的巡逻队正徒劳地追逐着成群结队的农奴,那些往日温顺的农奴此刻眼中闪烁着陌生的凶光。
“再调走四分之一守军”总管擦拭着染血的银币,“地牢里那些战俘怕是要掀翻整个城堡。”
某位子爵的私人日记:
【霜月七日,二级召集令至。按例应派骑士二十、步兵三百。然上月镇压暴动已折损半数亲卫,今若再调兵,恐葡萄园奴工复叛。无奈以老弱充数,盼王都查验官收受琥珀贿赂】
西境边境军营,所罗门把玩着最新送达的兵力报表,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有趣,这次各领地报上来的'精锐',怎么尽是些连铠甲都穿不稳的老头?”
他踢了踢脚边的铁笼,里面关着个试图用稻草人冒充士兵的边境男爵,笼子旁的案几上,三十七份类似的“滥竽充数”罪证堆成小山。
军需官擦着汗小声禀报:“大人,照这个质量.如果真的打起来,前线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谁在乎呢?”所罗门突然捏碎报表,纸屑如雪片纷飞中,露出他森白的牙齿,“反正等威尔克领的大军进攻过来时”
“先碎的,绝不会是我们,这些鼠目寸光的贵族。”
先驱镇的晨雾中,上万名衣衫褴褛的流民排成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