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再如何勉强也是苦了自己。
但她如今老了，倒是开始理解个人有个人的难处。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离婚的。
再说经济问题也的确很现实。
从前宋老太太养尊处优，最不缺的就是钱。
自从宋家出了大变故之后，她也经历了十几年没钱寸步难行的日子。
那句劝朱秀莲离婚的话，便鲠在了喉咙口。
她只能递了几张纸巾过去，方便朱秀莲擦泪。
“你这脸上的伤，疼不疼啊？”
宋老太太有些心疼，觉得朱秀莲实在是有些可怜。
朱秀莲摇了摇头，“不疼，比起他半个月前打我的那一次，已经不算疼了。”
她擦完泪，勉强朝宋老太太露出了个笑容。
她强颜欢笑的样子，让宋老太太更加止不住的叹息。
宋兴文将煮好的鸡蛋拿了过来递给朱秀莲。
朱秀莲小心翼翼地接过它，小声道：“谢谢。”
宋兴文摆了摆手。
霍凝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了朱秀莲一眼。
准确来说，她看的是朱秀莲身后。
但那里肉眼看过去，其实什么都没有。
朱秀莲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挨打的次数多了，她总容易草木皆兵。
她低下头，也不敢问霍凝什么，更不敢和对方说话。
她只是轻轻用鸡蛋滚着自己眼下青肿的地方，战战兢兢地问宋老太太，“阿姨，这……位是？”
宋老太太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这是我外孙女。”
朱秀莲惊了一瞬。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宋阿姨，居然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外孙女。
老太太的亲孙女宋真就长得不错，就是凶巴巴的，经常鼻孔看人。
朱秀莲逐渐压制住了心头的那股恐惧，反而是朝着霍凝讨好地笑了笑。
“我叫朱秀莲，一个月前搬过来的，和宋阿姨住同一栋楼。”
她拿着纸巾擦泪，“半个月前，我老公他家暴我，是兴文大哥拦住了我老公，也是宋阿姨帮我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让我一直躲在她家。”
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朱秀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老太太和宋兴文则是不约而同地拧了拧眉头。
朱秀莲那个老公对她，可不是普通的家暴。
那个畜生玩意那天是拿着菜刀追着朱秀莲跑。
那个时候，整栋楼里，都充斥着朱秀莲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嚎声。
也幸亏楼里住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跟宋兴文一起将朱秀莲老公制服了。
不然那天真的会出人命。
宋老太太仍记得，那天朱秀莲浑身是血。
那几日，楼道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直经久不散。
可惜，就算报警，就算朱秀莲当时满身是血看着十分吓人，她老公也没受到什么惩罚。
只是被拘留了三天。
朱秀莲的伤好了之后，就一直想要感谢宋老太太一家。
只是之前都被宋老太太拒绝了。
后来宋老太太看她坚持，终究是有几分不忍心。
故而这几天，朱秀莲经常来宋家坐。
朱秀莲抹着泪，“多亏了宋阿姨和宋大哥，不然我就没命了。”
“他们就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宋兴文连忙摆手，“你这话就言重了，那天大家都有出力，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朱秀莲看着宋兴文，连连点头，“是啊，大家的恩情我都记着呢。”
恰好大师兄从厕所里出来了。
看见屋里突然多了个人，他表情还有点懵。
朱秀莲也没想到屋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孩。
大师兄倒是不等人介绍，就自己主动跟朱秀莲打招呼
“阿姨好，我是凝凝姐的弟弟。”
朱秀莲看了他好久，才抹着泪笑了笑，“好，你们姐弟俩长得都很好看。”
她垂下眸，声音逐渐细弱下来，又开始哭，“他就是嫌我没给他生个儿子，所以隔三差五就打我。”
“偶尔还连我女儿一块打。”
“但凡我也有个这么漂亮的儿子，或许他就不会这么对我了，是我没用。”
“是我命不好。”
宋兴文皱紧了眉头，“生男生女又不是女方决定的，他居然用这个理由打你，他真不是个东西！”
朱秀莲抹干眼泪，强颜欢笑，“若天底下的男人，都像兴文哥这么通情达理，我的命也不至于这么苦。”
没等人接话，她又将自己拿回来的那个盒子拆开，露出一盒香香软软刚烤好的华夫饼。
“罢了，不说我那些糟心的事了，你们快尝尝我做的饼干，我特意烤好给你们送过来的。”
宋老太太忙摆手，“你拿回去自己吃啊，或者给你女儿吃。”
说起来，她也只是听说朱秀莲有个女儿。
那女儿究竟长什么样她还没见过呢。
霍凝突然起身，目光落在了朱秀莲身上。
第257章：华夫饼不能吃
“你老公不是动辄对你家暴吗？他要是知道你把自己做的华夫饼送给了曾经把他送进警察局的人，应当会再次对你动手。”
“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给你家小孩吃。”
霍凝表情不冷不淡，平静地劝着朱秀莲。
朱秀莲眼眶一红，朝霍凝摇头，细声细气，“没事的，他从来都不吃我做的饼干，也不管我会不会把东西给别人。”
霍凝叹了一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她，“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怕我们不收。”
“但我们真的不能收。”
毕竟这盒华夫饼，是真的收不得。
本来宋老太太心疼朱秀莲连别人的举手之劳都随意记在心上，还为此特意亲手做些吃的感谢曾帮助过她的人。
她原本都要收下了。
可眼下经霍凝这么一提，她方如梦初醒。
是啊，这盒华夫饼不能要。
她们收了是没事。
但谁知道朱秀莲有没有事呢？
“说真的秀莲，你把这东西拿回去吧。我们那天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朱秀莲看着桌上的华夫饼直抹泪。
也不知道宋家人有哪句话说的不对，或者哪句话戳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竟突然之间情绪崩溃，哭的声嘶力竭。
“宋阿姨，我知道我这个人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就只会洗衣服做饭，只会弄点这些拿不出手的东西。”
“我也想买点好东西送给你们，可是我没有钱，我也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婆家不重视我，娘家也没人给我撑腰，对不起，我不该做这种东西来碍你们的眼的。”
“我这就把它拿回去。”
她神情落寞，眉眼间难掩悲伤。
配上她那张略有些鼻青脸肿的面庞，真真是好不可怜。
宋老太太心口一疼。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只是她女儿已经过世了。
可正因如此，她也见不得别人家的女儿受苦。
她立刻拦住了神情悲戚的朱秀莲，“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了，你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你怎么会是个没用的人呢，你一天到晚照顾他们一家老小，付出了你所有的时间。”
“就算他们不感恩你，也不能自己轻贱自己。”
宋老太太这么劝，同时收下了朱秀莲送的华夫饼。
宋兴文心有悲戚。
他的妻子，在生下真真那天撒手人寰。
从此之后，他每每看见旁人有幸福健全的家庭，都会既羡慕又难过。
哪怕宋家出了变故，他已经看了不少分崩离析的家庭，再看到这种家暴老婆，不把老婆当人的，他仍会感受到愤怒。
因此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倒也难得附和母亲，说了两句宽慰朱秀莲的话。
周秀莲眼眶发红，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宋老太太和宋兴文，“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还不等人回答，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不似讨好的笑，“还是第一次有人不这么否定我。”
“宋阿姨，谢谢你。”
“也谢谢你，兴文哥。”
她小心翼翼的眼神里透出了几分期待，“你们尝尝我做的这个饼干，等冷了就真的不好吃了。”
宋老太太心口一滞。
朱秀莲连求别人吃她做的东西，都如此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