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跟他们一起研究吧。」说话间，二人回到了车队边上。
「罗里少爷。」司机罗伯特招呼完一队工人敲砸着坚硬的冻土，小跑到罗里、林恩跟前，「再有一个小时，供您居住的屋子就可以搭好了。」
「整体的呢？」罗里问道。
「整体的要慢一点，今天晚上矿工们基本得在车里睡了。」
罗里瞥了眼派罗蒙公司初具规模的营地：「让他们注意保暖，别冻死了，到时候丢脸面的是我。」
「您放心，这趟还带了不少酒，可以让他们暖暖身子，加班加点干活。」罗伯特道。
「嗯，你先去监管吧，等忙得差不多了，和托德一起来车里见我。」山里夜间的气温要比别的地方更低，罗里披着加绒大衣还是被冻得直哆嗦。
「我也跟着帮忙吧。」林恩主动申请。
他可不想在别人都干活的时候，自己坐在车里偷懒。
这么做很有可能引起罗伯特等人心理的不平衡，带来未知的麻烦。
「那你跟着罗伯特吧。」罗里独自快步回到车里休息。
「你和罗里少爷去派罗蒙公司那边都做什么了？」罗伯特带着林恩到一边，好奇地询问道。
「派罗蒙公司的那个温斯顿少爷正带着工人们开宴会，我们进去坐了坐，罗里少爷不太喜欢那种氛围，和温斯顿少爷聊了几句，喝了杯酒就出来了。」林恩长话短说。
「他们聊啥了？」罗伯特刨根问底。
「嗯……」林恩作回忆的姿态，「罗里少爷质问他，为什么要在谈判前就带人过来建东西，运机器。温斯顿少爷说，这和谈判是两码事……」
「呸！」
罗伯特听了一半，就愤愤不平地朝派罗蒙公司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林恩适时住了嘴。
「这帮不要脸的东西，竟敢这么不把罗里少爷放在眼里！」罗伯特感同身受，「让一帮矿工和罗里少爷坐在一起，分明是想贬低罗里少爷！还一直避开正事，心虚到了极点！」
幸好是晚上，车队支起的灯火也不多，林恩听到这番话不必努力露出相当认同的表情。
依然难以理解。
罗伯特的忠诚程度超过了林恩的想象。
罗里压根没被刻意对待，他就先急得要跳起来。
真是条忠诚的狗啊……
人本不该这样低下，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垫脚石。
「罗里少爷也很不开心，没呆多久就出来了。」林恩将异样感压在心底，「另外，罗里少爷计划明天晚上正式对派罗蒙公司营地的机器、设施进行破坏，待会儿叫你和托德过去，就是要详细商议这件事。」
「我亲自去！」罗伯特怒视着派罗蒙公司的营地，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痛揍温斯顿一顿，「我要把他们的机器全拆了！再一把火烧了整个营地！」「咳咳……」林恩感觉罗伯特有点用力过猛，像是专门表现给罗里看的，「也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大家都会很难堪的。」
「呼……」罗伯特长吐一口气，双手叉腰，看着从身边经过的矿工，「快点！磨磨唧唧的，是不想吃饭领工资了吗？！」
「抱歉抱歉……」那名因为劳累过度、营养不良，身形消瘦的矿工咬着牙，加快了步伐，将一摞木板搬下了车。
那么一摞木板，林恩算是人高马大，也自认为不容易背起来。
可对于矿工，这样的强度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么瘦弱的身躯，坚韧地扛着厚厚的一摞木板，硬是一步步走向了另一边。
「一帮废物，进度太慢了……」罗伯特不太满意现在的速度。
在他的预想中，他们会在一夜之间赶超派罗蒙公司，建起更具规模的基础设施，让派罗蒙公司震惊于他们的实力，不敢再萌生对抗之心。
林恩却想到了派罗蒙公司里，和温斯顿坐在一起，洋溢着笑容的矿工。
一样的身份，截然不同的世界。
「也别太催他们，没人能比他们更着急。」林恩忍不住为矿工们说话，「这么冷的天，不早点干完活，手指都要被冻掉了。」
「你刚来，不懂。」罗伯特盯着来往的矿工，「心疼他们的代价，只会是迎来更多的懒惰。只有没有止境地鞭策，他们才会不断地爆发潜力，做到那些曾经认识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对。
人的潜力需要开发。
只不过，用在工人身上就未免太冷血了。
这么干，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工人们的身体，纯粹是拿命来拼。
「他们累倒了，我们不就无人可用了？那样的话，进度其实反而会被拖慢。」林恩试着站在矿场的角度，从利益出发说服罗伯特。
可惜罗伯特还是不为所动，这些无情的规则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累倒了再雇佣一批就好了，人多得是，这点最不需要担心。」
林恩无言以对了。
半晌，他走向货车：「我们也去搬吧，能早点弄好，就早点弄好。」
「诶！」罗伯特一把拽住了林恩，神情严肃地道，「你怎么在这种事上这么迟钝呢？我们可不能过去一起干！」
「为什么……」
「你这样会让工人们觉得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以后再想管他们，他们就没那么言听计从了！」罗伯特制止了林恩的「愚蠢」行为，「你要真想帮忙，就学我，呵斥他们，催促他们。」
第一百二十章：两手准备
催促呵斥，说白了就是当牲畜一样对待。
林恩想不通罗伯特自己都只是权贵的奴仆，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去对待别人。
总之，他决定赶在明天晚上前，提醒派罗蒙公司防备好罗里，并帮助他们在最终的谈判中取得胜利。
至于赢得胜利，把这件事做成后，面对众多工厂主围剿时该怎么应对。
到时候再说。
总不能怕被围剿，就永远不去改变，工人永远都只能被当做牲畜驱使。
肯定有一条路是可以走下去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前进。
「行了，让其他人看着就行，我们回车里和罗里少爷商量正事。」罗伯特也被冻个不轻，把手里的活儿都交给下属们去负责后，便同林恩、顾问托德坐回了车里。
「明天晚上行动，叫几个矿工装成喝醉酒的样子过去打砸防火。事后我们和这些矿工撇清关系，明面上说得过去就行。」罗里直入正题。
罗伯特认真倾听：「明白，我天一亮就去安排。」
「现在的问题是，温斯顿不是傻子，他肯定会对我们有所提防，我们该如何在他们加强提防的情况下，仍对他们的机器、设施造成大量破坏，延缓他们正式运转的进度？」罗里双臂环胸，把唯一的问题抛给三人。
「只能用其他手段吸引注意，引开他们大部分人，不然无论如何都肯定会被撞到。」顾问托德沉声道。
「那么怎么引开呢？」问题并没有被解决，罗里追问。
托德透过车窗，注视着灯火通明的派罗蒙公司营地：「策划两起行动。」
林恩眯起眼睛。
罗里则露出笑容：「你的意思是，两起行动，一起负责吸引注意，一起负责实际破坏？」
「是的。既然派罗蒙公司也认定我们会做些什么，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先派一队人故意保持隐秘，又特意让他们不小心看到，然后朝一边的深山摸去。他们肯定会怀疑我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暗中跟踪，把注意力放在这方面。再之后，我们真正行动的第二支人手出动，破坏他们的机器设施。」托德几乎没什么花时间，就流程地提供了完整的思路。
「很好。用别的手段吸引注意，估计温斯顿还不容易上当。但将计就计，他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罗里对托德的这个法子很满意，「那就先这么计划。」
「嗯。」托德面无表情地微点了下头。
「罗伯特。」
「少爷。」
「你挑四五个靠谱点的矿工，给他们许诺一大笔钱，让他们办事利落点，被抓了也别供出我们。反正依温斯顿的性子，最后还是会放人，这件事没什么风险。」罗里调兵遣将。
「您放心，他们要是敢出卖我们，我亲手拧断他们脖子。」罗伯特的狠厉之色显现。
托德此时又开口了：「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最好再准备个第二手计划。」
「你是觉得我找的人靠不住？」罗伯特怀疑托德是在针对自己，当着罗里的面踩了自己一脚。
「卡迈恩先生很看重此次的行动，我想罗里少爷也不希望让他失望。」托德一个眼神都没给罗伯特。
罗里被这句话打动。
卡迈恩派他来就是为了锻炼、考验他。
虽说自己的弟弟是个废物，未来自己继承家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罗里还是希望能够成为父亲的骄傲。
同样是继承家业。
一个是矮子里拔高个。
一个是当之无愧的精英。
实际的感受天差地别。
他只想做后者，证明自己足够的优秀，而不仅仅是比弟弟西泽强。
「那你有什么想法？」罗里没在意罗伯特的感受，追问起托德。
「我想先听听林恩的看法。」托德冷不丁地把话题扔给了林恩。
林恩瞬间看穿了托德的心思。
托德心中肯定有了个成熟的对策。
自己要是能给出比他更好的想法，他就顺势附和，这样因为第二手准备是由他提出，最后的功劳也会二人平分。
自己要是给不出比他更好的想法，他这个时候再提出自己的法子，就等于同时踩了林恩、罗伯特一脚，向罗里证明了自己还是那个最聪明的随从。
一些暗流涌动的「争宠」。
对他们来说，被罗里器重，就是自己混得更好的最佳途径了。
还好林恩是例外。
他今天的表现够亮眼了，能不能说出个精妙绝伦的第二手准备，其实没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他才懒得和罗伯特、托德在这里卖弄自己，争做罗里最得力的狗。
「我没什么想法。」林恩摇了摇头。
「那就我来说了。」托德微不可寻地扬起了一点嘴角，「第二手准备，是策反派罗蒙公司内部的人。让他们自己人去搞破坏，这肯定更会让温斯顿感到始料未及防不胜防。」
「那些矿工看上去跟温斯顿关系不错，策反没那么容易。」罗里见识过了派罗蒙公司的氛围，对此不敢小觑。
托德没放在心上：「矿工和温斯顿打好关系的目的是为了多赚钱。我们能直接给他们一笔丰厚的酬金，那些人就没理由拒绝我们。您该不会觉得，面对我们给出的百金辛苦费，那些矿工还会毅然决然地站在温斯顿那边。」
「有道理。」罗里自然不会认为这种情况有出现的可能。
派罗蒙公司要是能团结到这种地步，矿工面对百金的诱惑都能坚守底线，那可真就是一伙怪物了。
哪怕是心底里万分支持温斯顿的林恩，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性很高。
花几百金收买派罗蒙公司的矿工，让他们拖延派罗蒙公司的开采进度，还是非常划算的。
「哼，你放心，肯定用不到你这第二手准备，我挑的人会出色地完成任务。」罗伯特不甘示弱道。
罗里很乐意看到手下人这么上心，也正是因为效果显著，他才默许了内部存在小矛盾：「你们各自负责一手，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是。」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