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 第2节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咚”的一声丢在旁边的桌子上,沉甸甸地压得桌面一颤。

“哇!”巴尔跑了过去,打开袋子,被那闪烁的银光晃得眼睛直眨:“银币,真的是银币,好多的银币亚!”

他抬起头,看着林克,真诚地笑了:“太好了,林克,这次你可以去报名当骑士学徒了,这里够交学费了。”

“切”,林克没理会他的大老爹听到“骑士学徒”这四个字的时候皱起来的眉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才一百个银币就高兴成这样了?巴尔,你看,这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巴尔连忙把大脑袋凑过来,在林克小心打了开来的袋口处瞄了一眼,霍然抬起头来,指着小袋子:“这是……金币?!天啊,我居然看到了金币?!林克手里居然有金币?!”

林克从里面掏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金币,放在巴尔的大手里,叫道:“没错,是金币,那个佣兵团说这次他们的任务是由我完成的,命也是我救的,所以不但给了我一百个银币,还额外给了我九个金币,巴尔,我们发了,这次不但我能去报名骑士学徒,连你一直想去学堂的报名费都赚够了,巴尔,你马上就可以去学堂见你的一直想着的塔米尔小姐了。”

巴尔憨厚的大脸上刚绽开一丝笑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巴威尔跟斯卡尔,又低下了眼去。

他把那枚金币还到了林克的手上,摇了摇头:“我不去学堂了,店里人手不够,我要帮大老爹跟小老爹他们干活。”

“就是就是”,刚刚安静下去的斯达尔看着巴威尔的双眉微竖,象是要生气的样子,连忙抢先走了过去,在林克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帝都的骑士,他们的人都有我们两个大呢。你不要一天到晚满山的乱跑,也学学巴尔,练好一门手艺,日后也好养活自己。”“我才不要呢”,林克看了自己的老爸一眼,低下了头,有点委屈地说道:“上次大老爹自己说了,只要我能靠自己的双手赚够学费,就让我去报名当骑士学徒,不再管我,大老爹说话一向算数的。”

巴威尔原本皱着眉头刚想说话,现终于只是一声长叹,向林克沉声说道:“先去后院洗个澡换身衣服吧,看你现在象个泥人,哪里有点骑士的样子。”

“耶”,林克一下子蹦了起来,把那袋银币收到怀里,却把那袋金币交到了巴威尔的手里:“这里除了给巴尔的学费,还能余下八枚金币,大老爹小老爹,我跟巴尔离开的时候,店里人手少你们就少接点活,先用这些金币补贴生活吧,这样小老爹也不会怪我们走掉害得他没钱买酒喝,我原来还以为要多撞一阵子才能赚够,没想到这次有人把钱送上门来了,嘻嘻。”

他也不等巴威尔开口,转过头推着巴尔:“走!走!一起去冲澡!”

他们两个人互相推掇着,向后院跑去,林克边跑嘴里还一边兴奋地大叫:“我要拿着光闪闪的骑士剑去战场冲锋。‘为了帝国的荣耀’,帝都的骑士战号真威风啊。”

巴威尔跟斯达尔两个人,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后院,相互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铁匠铺里沉寂了下来,只有时明时暗的炉火,映着两个人的脸。

好一会儿,斯达尔伸出手,接过巴威尔手上的金币,在手上掂了掂,口里赞叹道:“啧啧,九个金币加一百个银币,起码也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一大半报酬了,这个佣兵团倒还是蛮有良心的。”

巴威尔看着斯达尔,眼神却渐渐严厉了起来:“给我一个理由!”

“没什么理由”,斯达尔抽了抽鼻子,把手里的钱袋抛还给了巴威尔:“你答应林克赚到了足够的报名费就允许他去报名骑士学徒的时候,应该早就料定了他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赚到这笔钱吧。”

他掏出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脸上又显出原先那种半带迷离半带嘲弄的神色:“别出心裁的战法,信守承诺的勇气,守护弱者的自觉,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或许就是我在林克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年轻时候的影子!”

巴威尔默默地站了一会,忽然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了一把骑士剑,转过了身去,拉起风箱,放在炉火上面慢慢煅烧着,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不会再……”

“我没有教他机关术”,斯达尔耸了耸肩:“那些原理我从来教他背过,我只是施展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不过”,斯达尔笑了笑,向着巴威尔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你不觉得这个铁匠铺里有两个铁匠已经太多了么?年轻人应该有他们自己的世界!”

“哼”,巴威尔没有回过头来:“你以为交上了报名费,就一定能够成为骑士学徒么?就算成为了骑士学徒又怎么样?在现在的骑士队伍里,难道你还觉得有人可以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么?斯达尔,别忘了当年我们……”

“不错”,斯达尔的脸上难得地泛出了正经的神色:“现在的骑士队伍已经不象当年了,他们背离了骑士的荣耀,他们成为了只会炫耀仪表的废物,但你不觉得正因为这样,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引领他们找寻回骑士荣耀的希望么?”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看着巴威尔的眼神渐渐掺进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轻轻地叹了一声:“你明明知道林克跟巴威尔是不一样的,林克就象三十年前的你,有谁能拦阻三十年前的巴威尔去做一件事情呢?只怕连巴威尔自己都做不到吧?”

“呃,怎么发现我说得好绕口”,他掏出酒壶又灌了一大口:“看来今天喝多了,我先去休息了,那几件盔甲就交给你了哈!”

“金币亚,发财了,可以抵好久的酒钱了。”斯达尔嘟囔着,一边慢慢地往后室挪了去,步伐间有点蹒跚,好象还真是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当”巴威尔根本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舞起大铁锤,重重地砸在了烧红了的骑士剑上面,火星四射。

炉火映着他的脸,明灭不定。

第2章

第二天,天刚露出乳白色的光芒,巴威尔就起身了。

他往嘴里胡乱塞了几个面饼,然后点着了打铁炉的火,扔了两块煤进去,拔起了原先插在一旁的那把昨天被他重新煅打过了的骑士剑,却没有象往常一样把它再丢进升腾的火苗里。

他把那剑举起来,对着微亮的天光,眯着眼,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转过头,看着林克还在睡觉的房间,又叹了一口气,这才随便扯了个布条,把那把剑绑在背上,走出了铁匠铺的大门。

踏着似乎永远没有从科洛堡地面上消失过的污泥,呼吸着早晨的清新空气,巴威尔在石板路的尽头处拐了个弯,径自向着科洛堡的“堡主”所在的府邸里走了去。

科洛堡这样一个边陲小镇,本来是没有领主的,也不会有哪个贵族愿意受封到这个一边是满布魔兽的危险丛林,一边又面临另一个强大邻国的地方来,毕竟尽管这片大陆已经和平了不知道多少年,但那些贵族老爷们还是不会允许自己宝贵的小命受到哪怕是一丁点微乎其微的危险所威胁的。

不过科洛堡这么一个地处要冲的地方,军方高层哪怕都是一群猪头,也知道是绝不能够不加以重视的地方,是以巴伐尔帝国坎萨行省的第三边防军团在这个小城镇上常年驻扎了一支足有5000人的边防大队,以及一个200人编制的精锐骑士队,而且由一名副军团长级别的骑士长官,来统领这两支部队,同时也负责管理整个科洛堡的财政民政,在科洛堡人的眼里看来,骑士就是了不起的踏入贵族门槛的军官了,更何况是副军团长级别的骑士长官,所以他们也都半戏称半敬畏地称呼这个骑士长官为科洛堡的“堡主”。

毕竟比起那些每次经过都要闹得鸡犬不宁的行省官员老爷们,这个堡主在科洛堡的居民看来还是很可爱的,因为他除了收取固定的税金之外,几乎就没有出过他的府邸一步,科洛堡现在与邻国之间相互来往的商业活动这么繁荣,也是跟这位堡主老爷宽松的管理是分不开的。

是以科洛堡的居民跟往来的行商们,对于这么一位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但又经常让人感觉不到他存在的堡主,还是很爱戴的。

当然,在科洛堡人私下的传说之中,也有人说这位堡主老爷之所以很少跨出他的府邸之外,是因为他实在太懒了,懒得连自己的床都不肯下来,所以当这样的传说蔓延之后,在科洛堡的居民以及往来商人的嘴里,这位还算比较善良的堡主的模样,总是被描绘成了类近于某种肥头大耳、只知道吃跟睡的生物。

维多亚,你真的已经长成了那个样子了么?

巴威尔这么想着,不由得有点恶意地嘿嘿笑了笑。

他转了一个弯,已经看到了驻防军的指挥所,也就是所谓的堡主府邸的大门口,那两个站在两旁的哨兵还倚着长枪在打盹,巴威尔都已经走到了近前,他们却都还一点都没有发现,看样子哪怕巴威尔直接走进大门去,也不会有人理他。

确实,既然天还这么早,既然那个堡主从来都不会走到大门来,那么在这里站岗的哨兵确实也不需要太过勤快。

巴威尔皱起了眉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好半晌,左边的那个哨兵才极不情愿地睁开惺松的睡眼,然后很明显地被站在眼前的巴威尔吓了一跳,连叫带推,把站在右边的那个哨兵也推得醒了过来。

两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端起了长枪,好一阵子才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这才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是什么人,两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放下长枪,埋怨道:“巴威尔大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还无声无息地,吓我们一跳,呆会下了班得请我们好好喝一杯当补偿。”

巴威尔的铁匠铺是科洛堡地面上技术最好的铁匠铺子,科洛堡那些驻军的兵器盔甲在训练中有损坏的时候,都是由巴威尔的铁匠铺负责修理的,是以这些军人们跟巴威尔也是老熟人了,现在虽然被巴威尔吓了好大一跳,倒也只是开开玩笑。

“好啊”,巴威尔看着这两个哨兵年轻的脸,也笑了:“只要你们不怕被你们的队长听看到,被他罚你们去砍柴,我请你们喝到不能走路。”

哨兵笑着吐了吐舌头,对巴威尔说道:“巴威尔大叔,队长又通知你来取磨损的剑跟盔甲了么?怎么今天这么早?”

巴威尔摇了摇头:“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队长的,我是来找堡主的。”

两个哨兵顿时张大了嘴,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左边的哨兵突然间又笑出了声来:“巴威尔大叔,你怎么一大清早地又拿我们开玩笑,交税去找施洛甫大人,要找队长的话,他正在右边的演练场里操练呢,别拿这种事来难为我们了。”

“是啊是啊”,右边的小哨兵猛点头:“堡主从来不见生人的,别说是您了,就是我们的队长,一年也难得能被堡主提意见几次的。”

“我没开玩笑”,巴威尔摇了摇头,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跟那两名哨兵说道:“我要见堡主。”

他慢慢地伸手,拔出背后的那把剑。

虽然明知道站在跟前的巴威尔大叔对他们不会有恶意,但随着那把骑士剑握在巴威尔手中而发出的一股凉意,却让站在他跟前的两名哨兵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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