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里德勒 第5节

直面神明的威严,即使身为人类中的巅峰武者,具有独特称号的大骑士,雷欧萨斯也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这一步如从云端坠落,让红色曙光心头重重一跳。

“刚才是幻术吗?能骗过大骑士的眼睛,真的只是幻觉?”不知道他是向里德勒发问,还是在问自己。

巫师没有给出答案,或许这个答案需要雷欧萨斯自己去寻找。

陆续从城门鱼贯涌进广场的激流城居民们很快就把偌大的可以容纳千人的场所填塞地满满的,巫师第一次面对这样壮观的测验场面,手心微微发汗,他用魔杖指着自己的脖子,将个人的声音放大至压倒在场所有人。

“我,里德勒·罗德里格斯,牛倌的儿子,是一名自然觉醒的野性巫师,舍弃了所有的一切在荒野中游荡了十六年,经历了数次生死之间的考验,在古代遗迹中吸取失落文明遗留的火种,开辟出前所未有的道路,我需要合格的学徒继承我的智慧,我需要优秀的学徒和我一起为后来人铺就奠基的基石,激流城的英雄们,你们愿意走到我的面前接受这意义非凡的测验吗?”

“愿意!”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城主府的官员们,维持统治秩序的小贵族,甚至连守卫这座城市的骑士们都大声地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来,一个接一个的来到我的面前,告诉我,在我身后看见了什么。”巫师的声音再次压倒在场所有人。

“从年纪最大的老人开始,虽然以你们的年龄无法胜任学徒的长期修行需求,不过皮具作坊里说不定会有你的位置。”里德勒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为即将接受测验的激流城居民们安排了先后的顺序。

幸存下来的老人们轮流来到巫师的面前告诉自己观看的结果,有的说自己看见了群山峻岭,有的说自己看见了茂密森林,这些都不是里德勒所想要的答案,不过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让老人们一一离去在旁边等候。

轮到城门守卫皮亚的时候,这个和巫师有过一次近距离接触的老兵告诉里德勒他看见了一个白胡子巫师。

灰袍巫师里德勒很快认出了老兵,金币和魔芋让他心里一动。

这次测验的结果是老兵皮亚被巫师选中,让他站在了喷泉的边上,而且是第一个。

紧随其后的人群顿时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个维持秩序的带剑骑士都忍不住望了皮亚一眼,羡慕的神色流露无疑。

一个老兵具有法职者的潜质让观望的人都动了心思,尤其是剩下还未轮到的老人,都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明明在巫师的身后看见一个长鼻子木偶,一位老木匠却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一个谎言。

皮亚说看见了白胡子巫师就被选中,嗯——我就说红胡子巫师,那么我一定也会被选中。正想开口说出善意的谎言,老木匠却发现尊敬的里德勒大人眼里淡淡的责怪和警告。

“对不起,巫师大人。我本来想欺骗您,说我看见了一个红胡子巫师,其实我是看见了一个鼻子很长的木偶。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忙不迭的道歉和自责,深深低下头的老木匠没有发现里德勒嘴角的惊讶。

“很罕见的天赋,你拥有的资质和我的自然之道背道而驰,不过却不可浪费。请走到我的面前,让我仔细看看你的双手。”一席话唤醒了失魂落魄的老木匠,他惊喜地来到巫师的面前张开自己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

“你不能成为法职者,不过却可以胜任配合法职者进行炼金物品研究的助手。”里德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笑容抚慰了老木匠的不安,他挺直了脊梁迈着大步来到老兵的身边,方才吐出一口气。

连续两次走到山腰背后的惊喜过后是平淡无奇的洼地,一连串的低洼湿地让巫师有些郁闷,不过这种表现才符合正常。他安慰自己不要期望过高,野性之心发散出来的心灵之光驱走烦恼和焦躁,让巫师继续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

直到最后的少年以及几个战争孤儿。

出身小贵族家庭马汀家的次子瑞文看见了白色的城堡。

小铁匠索密特看见了烧地通红的铜板,一把闪烁火花的铁锤。

孤儿奥列弗看见了王冠,确切的说是看见城堡式样的王冠,高高的尖塔像利剑刺向天空。

测验至此结束,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三个少年成为巫师里德勒的学徒,老木匠泽皮德担任炼金助手,老兵皮亚负责皮具作坊。

第5章 北地的第一场雪

比往年更早一些来到北地的冰霜少女斯卡蒂扇动晶莹剔透的翅膀从天而降,白皙的额头被浅灰色的阴云覆盖,沉甸甸的冰棱长发扑簌簌落下无数雪花,冷酷无情的寒流从她的王冠滑落,乳白色的雾霭从胸膛涌出,她高举北风权杖不停挥舞,发出阵阵凄厉的呼啸,她在天空深处捕捉浓云用力抓紧狠狠搅缠,瞬间,冬雷轰隆,万物俯首,鹅毛大雪将北地妆点成银白色的世界。

苍翠树叶掉尽只剩下枝桠的树木批上了一件厚重的冰雪长袍,冻脆的僵硬的树枝在越来越沉重的负担下摧折,裸露在暴风雪中的树皮不断崩裂,生命在严寒中渐渐枯萎凋零,这是冷寂的草木皆眠的白色世界。

北地数十座封爵领地在冰霜少女斯卡蒂的威严下苦苦挣扎,即使是在冬季来临前储备充分的激流城,也有部分居民流离失所,荒草丛生的家园废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无处栖身只有露宿街头,滴水寒冰的冬季对他们而言是残忍的冷酷的牢狱。

激流城的城主府官员们听到民众的呼声,内政官带头开放了自己的府邸,把家园毁于战火的居民请到自己的家中,城卫军打开了戒备森严的军营,收容了部分遗孤遗孀,在魔灾中共同抵抗恶魔军团的居民们也邀请无家可归者来到自己还算完好的居所。干燥的刨花和锯末在壁炉里熊熊燃烧,散发出淡淡的焦香,火焰驱走了刺骨的寒气,来自人心的暖意烫贴抚慰游离失所者满是皱纹的心灵,滚热香甜的鱼羹和还算可口的黑面包,就着烤地松黄色渗出油花的鱼干,激流城居民们的这个冬天还算过的不错。

不算富足仅仅温饱的幸福滋味随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向远方饥寒中煎熬的其他领地幸存者传递开去,不知道从什么隐秘渠道证实这件事后,寒冬的暴风雪和尖啸的北风也无法阻挡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私底下互通消息,联手隐瞒各自领主秘密筹备长途远行的物资。

冰霜少女肆意玩耍发泄了几天后发现畏惧寒冬的凡人在魔灾的连绵战争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对她的玉趾驾临无动于衷甚至漠然无视,从凡人的恐惧和敬畏中汲取力量的冬女神终于显露出些许疲倦,她不甘心地收起权杖,褪下头顶的王冠,偃旗息鼓,派出了使者杜尔胡向凡人宣示她的到来。

作为冬狼一族的王,杜尔胡的咆哮能呼唤号令北地的狼群,在猎物十不存一的寒冬发起席卷雪原的狼灾,引发的连锁反应便是世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兽潮。

第一次风雪暂缓的圆月之夜,稍近一些的浊流城、深水城周边的村落庄园里三三两两的幸存者拖家带口往激流城方向跋涉。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没膝的雪地里,头顶忽隐忽现的星月点亮了前行的道路,激流城的炊烟指引纠正他们行走的方向。

当黎明女士奥罗拉吹响拂晓号角驱散黑夜时,第一批逃难的幸运者终于敲开了激流城匆匆修缮好的城门,走进了暖意盎然的以巨大烤炉为穹庐的喷泉广场难民收容处。

浊流城的执政者对领地居民的大规模出逃保持缄默,没有任何表示。深水城的城主法拉麦站在高耸入云的法师塔顶层,目光从眺望远方塞冷河畔的雄城转到了右侧的法师身上。

“需要我制止那些背信弃义的愚民吗?”一身火红色法师袍,额头刻印炽焰魔纹的中年人毫无怜悯甚至厌憎地俯视着地面上蚂蚁一样前仆后继离去的领地子民。

法拉麦平静地望着默默站在身后支持他多年的好友:“有必要这样做吗?囊空如洗的我连自己的口粮都减免了九成,除了明年的种子,深水城空无一物的一览无余的粮仓能拿出什么来让我的子民呆在破败的城市安于贫困。我这个失职的领主又有什么脸面又有什么理由让那些饥寒的领民继续呆在这个毫无希望的领地里。”

“这是对深水城的背叛,对大人您的背叛,这是一场别有用心者精心策划出来的阴谋,意图让深水城没有足够的人口,拖延甚至中断深水城的重建复兴计划,那只从头到脚散发尸体腐臭味道的豺狼就不怕胃口太大把它自己撑死吗?如果这个贪婪的恶邻被它的欲望撑死了,正好遂了我的心意。”中年红袍法师失去了平时引以为傲的冷静,头脑一时发热,连基本的法师礼仪和贵族体面也没有顾及。

法拉麦叹了一口气:“作为领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子民在饥饿和寒冷中冻毙街头,他们忍受伤痛的长期折磨,缺医少药的未愈伤口让他们彻夜未眠,他们忍受瘟疫的痛苦鞭笞,健壮的青年在疾病中形容枯槁,年轻的生命腐朽枯萎,空洞的眼神甚至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能阻止他们的离开,正如我没有好好善待他们,无能为力的我只有将选择的权力交给我的子民。而为了让他们能更好地活下去,越过雪原抵达富足的激流城熬过这个该死的冬天,我甚至打算派出秘韵骑士团为他们带路。”

在城主兼多年好友的解说中恢复清醒的红袍法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躁动的心情:“请原谅我的冒失,吾友。自从吸取了那头深渊炽焰术士狂暴的火焰之力后,时常都有恶魔的呢喃在我耳边回荡,引诱蛊惑我的心灵。我的双眼被恶魔的把戏蒙蔽,我的舌头说出连我也不敢置信的狂言,失去味觉的舌头吃任何食物都如同嚼蜡,或许当初就不该这么做。”

“你为了深水城付出了太多了。我的子民们为了深水城也付出了太多了。”法拉麦枯黄的失去光泽的长发倦怠地垂落,长期缺乏充足食物的大骑士勉强维持身体的机能保持在水准线上,这牵扯了他过多的精力,微微凹陷的双颊和深陷的眼窝让这位白银枷锁失去了往日意气风发的雄姿。

好友的烦恼法师知之甚深,面对眼前的局面即使他已经晋升为拥有独特称号的法师并拥有一座中等规模的法师塔,也同样无能为力。恢复冷静后,红袍法师快速地翻阅脑海深处的记忆,只要和眼前困境相关的知识,都被他一一检索出来,直到他终于有了惊人的发现。

“或许我们可以依据教廷的战后紧急避难法令,暂时舍弃深水城,去塞冷河畔的邻居那里打秋风,顺便也可以趁机探访他们如此迅速治疗战争伤口的原因。”红袍法师受恶魔影响后的智慧果然非凡,竟然被他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找出圣荷西一世针对魔灾颁布的教律条文。

愕然回首的深水城主法拉麦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可以申请紧急避难,呼!我差点忘记了还有这样一条教廷的谕令。啊哈,智慧深如渊海的塔斯克,快通知我们的领地子民们,他们的城主要亲自带领愿意跨越雪原的领民们前往激流城避难。”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红袍法师塔斯克抿紧了嘴唇,“即使我们的颜面因此受到一定的损害,深水城的威名被玷上污点,为了领地的子民,一切都可以牺牲。”

法拉麦重重地点点头,目送好友塔斯克沿着石梯走到法师塔下一层的千吼之音。

宛如轰雷的声音在整座深水城领地上空回响,法拉麦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到处都是领地子民们欢呼的声音,这让深水城城主有些惭愧的同时也深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了重要的人心。

忠诚的秘韵骑士们护送着一千六百多难民前往激流城紧急避难,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准备也更为充分,马拉雪橇和简易的木皮雪地靴让体弱多病的难民们没有掉队地跟着集体一起行动。

当狂态复萌的北风再次卷起暴风雪携裹死亡的白色寒流驾临北地诸城时,最后一批迫于生存压力前往激流城的难民们已经在收容处品尝着炖地入口即化的鱼杂碎汤,劫后重生地互相和熟识的老友打招呼庆幸自己的正确选择。

正在教授学徒们与自然共鸣领悟巫师的野性之心的里德勒被城主府的小侍从艾斯却尔请到了军营,红色曙光雷欧萨斯和首席内政官德莫雷托以及两位陌生的访客让灰袍巫师有些意外。

德莫雷托第一时间将激流城的近况和巫师简短介绍,尽管只是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就把心不在焉的里德勒听地差点拍案而起。

战后人口统计一千人出头的激流城被迫收容了将近两千人的难民,其中有将近一千八百人是附近深水城几乎所有的人口,其中包括了二百人的带剑骑士,一位称号法师和一位巅峰大骑士的深水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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