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全方位的落后，对抗这种对手，太没有快感啦。”
一旁的利鲍尔塔给他泼冷水：“孤军深入，我们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
“当然，我们那些可怜的商人还在受苦呢——传我命令，海德拉之舌，开火！”
“等等！”
利鲍尔塔阻止声未落，第一发人类制造的、重达1.5吨的巨型爆炎弹呼啸而出，划出一道充满死亡气息的抛物线，越过海面，越过混乱的码头，越过港口城墙，越过大圣真寺的圆顶，开始下降，越过断头台，一头扎进刑场远端的大地。
紧随其后，又是两颗巨型爆炎弹落下。弹着点处顿时变成了烈焰肆虐的地狱景象。
“哦，乖乖，壮观，真是壮观！”；普雷斯托把千里镜递给利鲍尔塔，“几十米高的火柱！这是禁咒级别的攻击，太阳神与黑暗神在上，这是史诗一般壮丽的场景！我打赌海军部的那些官僚一定爱死了这种景象。亲爱的利鲍尔塔老弟，刚才你要说什么？”
“我们的铁蜻蜓没有升空，只能依靠昨天收到的坐标攻击，谁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有什么！”
“放心吧，避开了重要的地点比如民众聚居区、圣真寺，估计是一片空地。”
利鲍尔塔怒道：“那就是无价值、无必要的目标了？明知道可能造成大量无辜民众死伤？”
“别那么紧张嘛，那个地点也没有说不准打击啊，有时候，一些意想不到的攻击可能会尽快让敌人投降呢。对吧？”
利鲍尔塔冷笑不语。
普雷斯托苦笑摇头：“你们这些黑暗神教的虔诚信徒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意思。”
“那么，这个，有意思吗？”
哗的一声，一张纸头拍在普雷斯托面前。
普雷斯托只扫一眼，脸色剧变。
利鲍尔塔道：“这是一篇战斗檄文，通篇都是一个观点：建立军人为主导的国家。文章鼓吹建立‘全面国防化’政府，一切为军事服务，鼓吹对外扩张，以技术和武力征服别国。这篇文章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军队里，都相当有市场。实质无非两个字：野心。”
普雷斯托强笑道：“这，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陛下登基时间不长，国家新建，一项决策很容易变成传统。军队中有人想玩火。普雷斯托舰长，如果单凭技术和力量能达成目标，那当初的叛贼库鲁马为何会死无葬身之地呢？杀人越多越快，越容易成为某些有心人制造事端的由头。是啊，我们都这么强大了，还忌惮什么呢？”
普雷斯托的喉头剧烈地蠕动着。
“我们真的强大吗？我们的人口问题一直解决不了，我们的技术转化水平还很低，大部分民众还是部落酋长统治下的、被人视作野人的可怜虫！凭借一点点意外得来的技术和少的可怜的精锐部队，就做起武力征服世界的梦来，这是最荒谬的笑话！”
普雷斯托干笑道：“如果您不是黑暗神教的信徒，光凭这些，已经会被请去喝遭可汤了。”
“黑暗神教的信徒对这种荒唐的梦一直持激烈的反对态度，正是看到了它的危险之处！陛下登基不久，需要一场胜利，是的，胜利，我们做臣子的，应该，而且也能够为他献上一场胜利，但是！”利鲍尔塔加重了语气，“却不是用残忍的屠杀把陛下和国家推上一条错误的道路，普雷斯托舰长，您是出色的军人，我决不干涉您的指挥权，但是，涉及方向问题，何去何从，您要考虑清楚！”
普雷斯托沉默不语。
这时，传令兵大喊：“报告，库哈拉玛镇情报人员送来紧急消息！炮击地点有我方黑暗神教高级别人员，请立即停止炮击！”
两人顿时大惊。
来之前，尤潘基元帅亲自转达阿塔瓦尔陛下的口谕，无论如何，有些人是必须保护好的！
黑暗神教首席武士达克、黑暗使徒乔治、黑暗行者罗伊斯、黑暗牧师伊莎贝拉、前首席炼金术师莱莉还有黑暗魔女伊西丝。
他们已经先期到达乌姆利姆港侦察。
这些都是新特诺蒂兰王国建立的功臣元勋，说他们一手建立了这个国家也不过分；而且，他们与阿塔瓦尔国王、尤潘基元帅、特佐穆克大祭司等人都保持着极其友好和密切的关系。
这些人要是有一个在炮击中出了问题，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普雷斯托大叫：“停止炮击，停止炮击！原地警戒！”
[401.第五十四章 血月之殇（4）]
当几十米高的巨大火柱升起时，刑场上的大部分人绝望了。
最终的审判日，到来了吗？平凡而坎坷的一生就这么意外地结束了？卡拉在上，请让我想想，一会该如何向您忏悔自己的罪孽。
穆尔台兹是虔诚的姆斯蓝教信徒，但他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卡拉的审判，而是敌人的重型石炮，一种超远程的石炮，这一定是装备在战舰上发射过来的。
他刚刚想明白，又是两发巨型爆炎弹落下。广场西北角一片火海，大量民众哭喊着朝东南方向逃来。
“稳住，稳住！趴下，趴下！”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但是，太乱了，嘈杂的、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交织成一片，没有人听他的。
完了，就算没有石炮轰击，单是自相践踏，就足以把大多数人干掉了。
混乱很快会传遍整个港口，接下来，敌人会持续轰击，直到守军和民众的士气彻底崩溃，然后，把这里插上敌人的旗帜。
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只看到了门萨罗人呢！
穆尔台兹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一阵尖利刺耳的吱吱摩擦声压倒了场中所有的声音，瞬间把混乱的人群定在原地，人人痛苦地捂住耳朵。
六架门萨罗螺旋掘进机的巨型钻头同时开始空转，只转了数秒，迅速停止。
在短暂的安静中，哈桑洪亮的声音借由扩音法阵传来：“进掘进机，走地道躲避，排队，快！”
每一台掘进机旁，都有十余名手执钢铲的门萨罗人维持秩序，刚才一轮轰击，也有十几名门萨罗人丧命，但余者依然坚守岗位，岿然不动。现在，他们由哈桑的护卫变成了秩序的维护者。
在求生欲望的支撑下，阿拉孛人迅速向掘进机靠拢，排成长长的队伍，走进掘进机舱口。
达克走到穆尔台兹身旁，一把把他拉起来：“快走！先下去躲一躲！”
形势逼人，穆尔台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招呼手下，走向掘进机。
掘进机的舱底已经打开，通向一条幽深黑暗的隧道。穆尔台兹俯身看看，一咬牙，和前面的人一样，唰地滑下去。
下面不再是漆黑一片，拐角处有淡淡的光石灯光，拐过拐角，数名执灯的门萨罗士兵正安排滚滚的人潮沿着一条宽阔巨大的、数十米宽的隧道前行。
“哈桑，你这是，要把他们骗到哪儿去？”
达克坦然道：“哪儿也不去，前面是个死胡同，在前面等一会，等炮击停止，再送你们上去。”
“哼，你会这么好心？”
“要不然呢？看着你们在上边送死？穆尔台兹，你是怎么招惹上新特诺蒂兰的？”
穆尔台兹粗暴地拒绝了达克的问话：“这不劳你操心——你怎么知道是新特诺蒂兰？”
“我在港口有眼线，鹰旗，鱼叉和图腾柱，除了新特诺蒂兰，还有哪个国家用这种旗帜？”
“哼！”
“那就等着吧，等他们把地上所有能轰的东西轰完一遍，自然就走了。我们的地道容纳有限，上头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哼！”
达克不再搭理他，转头对护卫道：“去指挥室，咱们准备搬家，让这些死脑筋自己留在这儿玩吧！”
穆尔台兹一把抓住他：“搬家？你们要干什么？”
“走人啊。你们不把门萨罗人当人看，还指望门萨罗人把你们当朋友？嗤，有这种逻辑？”
“你们这是背叛！”
“谁背叛谁啊我的穆尔台兹大人？门萨罗人可是做梦都想着恢复地上人的身份，可他们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是虫子，是老鼠，是被屠杀都不能吭声不能反抗的、连史莱姆都不如的渣滓！再见吧我的穆尔台兹大人，我们的掘进机已经到达码头，门萨罗人，就要跟乌姆利姆港说再见了。祝贺，大人，您很快就可以摆脱虫子、老鼠和叛徒了。”
穆尔台兹一时语塞，舍利夫道：“但是现在码头已经被封锁，任何船只都开不出去，我想，你们的掘进机，似乎没有挖穿海底的能力吧？哈桑阁下，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协作才行。”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哈桑，他思考了一下，嘱咐手下：“通知马杜克，码头危险，行动暂时中止。”然后转头道：“看来，您有个合作计划？”
“不错，现在我们的指挥完全被打乱，再这样下去，港口会彻底混乱，您和您的门萨罗卫队是港口唯一成建制的，能指挥的队伍；您的劣势也很清楚，现在还是一个作乱的叛党首领，没有我们，您是指挥不动地面的民众的，我们合作，应该能尽快让事态平息。”
达克假意道：“我不会让我的人顶着那种恐怖的爆炎弹往前冲。”
舍利夫淡淡一笑：“敌人劳师远征，想必弹药储备金贵得很；再说，一个被彻底毁掉的港口，如何能承担他们的补给和贸易需求呢？这只是一种报复和威慑，如果我判断不错，最多再轰击两轮，他们就会停止。”
达克暗暗赞叹，道：“看来，合作是唯一的出路，来吧，去指挥室详谈。”
三人走进指挥室，一进门，穆尔台兹大惊，站在指挥室正中的，不正是贤王苏莱曼么！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不光苏莱曼，伊玛尼公主和大埃米尔之孙加里伯也在！
达克也楞了一下，好家伙，早知道艾拉义这老头不简单，没想到是个王爷！怪不得牛哄哄地说要跟穆尔台兹谈谈呢。
苏莱曼指着穆尔台兹道：“穆尔台兹，还有舍利夫，帕格达那边气闷，我带着孙女和孙子出来遛遛，透透气，这事你们给我咽到肚子里！”
穆尔台兹和舍利夫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以这两人的地位，怎么能认不出伊玛尼公主和加里伯？但是，王爷一口咬定伊玛尼公主是自己的“孙女”，加里伯是“孙子”，分明不想让自己道破他们的真实身份，难道王爷有什么谋划？
如果这里是王爷在主持大局，那这哈桑又算干什么的？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一起上前行礼：“穆尔台兹将军，舍利夫先生，莱蒂法、学生萨希尔向您问好，圣主保佑您！”
“嗯，莱蒂法、萨希尔，”穆尔台兹把两人名字重复一遍，确认了他们的新身份，“原来是王爷和你们在哈桑背后支持啊，怪不得。”
“不，一切都是哈桑先生自己的谋划，和我们没有关系。现在港口危在旦夕，我们必须赶快想个办法。”
穆尔台兹道：“但是，舰队既然已经全灭，说明敌人有相当强大的对舰攻击能力，恐怕没有什么船能正面顶得住。”
达克思忖了一下，道：“我们必须先恢复和地面的联系，了解敌人的状况。我们派人去地面上一趟。”
“但是，如果遭到那种巨型爆炎弹的攻击——”
“他们似乎不想对平民区和圣真寺下手，我们可以派人从地下接近护教圣军指挥部。”
穆尔台兹大吃一惊：“你们的地道挖到了平民区和圣真寺的下面？”
达克意味深长地一笑：“所以，我们都应该克制——这是后话，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安排人。”
安排人这种事，达克两句话就安排好了，他离开指挥室，来到地宫，打开通话法阵。
“啊，黑狮哈桑，门萨罗人的英雄，见到您真是荣幸。”
达克怒道：“乔治，再用这种腔调说话，见了面我一定踢你屁股！新特诺蒂兰是怎么回事？”
乔治耸耸肩：“那可是个国家，拜托，又不是儿子女儿，它要走哪条路，还需要我们操心？再说，要没有他们，现在我们都要被整得生不如死呢。”
“但它不该获得这样的技术，而这技术是我们给的！”
“不错，它凭借我们给的超越时代的技术建造了三艘可怕的战舰，然后狂妄地想通过这点小破烂来征服一个有数千年历史的大国。我们能怎么办？”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达克，别开玩笑了。技术就是技术，只是利剑，谁拿到它，怎么挥舞，关铸剑的铁匠什么事！”
“诡辩！有朝一日，利剑压在你脖子上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哎呀呀，英雄做久了，进入状态啦，自己的性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先关心起全人类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请务必当下去。”
“什么？”
“救救新特诺蒂兰。”
“什么意思？”达克一头雾水，乔治的思路太跳跃，他没跟上。
“这孩子情绪失控，拿着刀四处砍人，快发疯了。在血把他刺激成真正的疯子之前，折断他的刀，抽他一耳光，让他清醒过来！”
“你说清楚！”达克头上的筋快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