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9节

克瑞玛尔注意到三个人每人公开地各交了一个铜币给守卫,或许这算是调解费用?

水手长带着水手围拢到那个半身人身边,检查着他的木桶,在刚才的争执中,半身人的大声嚷嚷中,可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他的木桶有多结实,多紧密,箍在外面的铁箍有多么的牢靠,还有那些闪闪发亮的铆钉,芳香的树胶和木头。他向水手们起誓,如果这些木桶被用来储藏淡酒,淡酒会变得更香醇;如果用来储存苹果、橙子,哪怕三个月后拿出来它们依然能保持果皮鲜亮,汁水丰富;要是你愿意往里面放点咸肉干酪呢,你会发现木头的香味会渗入其中,就像是加了最昂贵的香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木桶上都装着固定绳用的铁环,这在平民百姓用的木桶上是很少见的,只有航船上才需要用到这些并不算廉宜的环扣。。

不单是这个半身人,整个集市上,针对水手们做买卖的聪明人占了绝大多数,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同行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只要看看他们的商品薄而透气的亚麻无袖衬衫,牛皮的短统靴、便鞋【有平头钉】,带提手的箱子,木杯,号角,坚固宽大的腰带,宽檐帽,丝带【水手们坚信这些织有符咒圣徽的丝带绑在头上能够抵御疾病】,三指宽的银手镯,穿着各类宝石【石头】的皮索,镶嵌着它们的别针,绑带【用来捆住裤脚和袖子】,磨成粉做成丸子的草药……它们几乎都是为了某个航海者而准备的。

熊、海狮、猴子在一只由人类孩子冒充的侏儒的指挥下跳着舞,五彩缤纷的鹦鹉四下搭话,一群人聚集在吟游诗人身边殷切地期盼着下一个章节,好让他们知道那曼妙的美人儿是如何被食人魔们撕成碎片的,但随着将蟒蛇缠绕在身上,几近完全裸露的舞娘摆动着腰肢走出帐篷,他们的注意力又被真实的*与温度吸引过去了。

几个长着密集的白色鳞片和鳃的浅海鱼人在叫卖“净水药”,克瑞玛尔走过去看,发现那是些墨绿色的,黏糊糊的海藻。

“这种海藻长的很快,必须定时清理,不然只要一两天它就能把一个木桶里的水全部喝光,而且喝多了容易造成腹泻,”船医说,全不顾卖药的鱼人正对他怒目而视,“我们用的是施加过净水魔法的秘银球,”船医说:“能够反复使用,就是每个航程都需要重新施加魔法和去除里面的污秽。”

魔法净水设备,克瑞玛尔想到了他在船上每天饮用的甘甜清水和早晚各一壶供个人清理之用的干净热水。

食物和水对于这个身体来说不是必须的。

但我仍会渴和饿,异界的灵魂说。

那是经由陈旧的记忆产生的错觉。

我要这个,异界的灵魂坚持道,我们差不多掏空了尖颚港盗贼公会的钱袋。

我们?巫妖反问。

如果灵魂也有颜色,那么另一个住客一定是粉红色的了。

不,巫妖说,不。

带有秘银和魔法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在这种集市上买到,广场西侧的钟楼敲响三记,太阳西斜,一些已经快要出清货物的商人开始悠闲的拾掇,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决定坚守到最后一刻,也许就会有这么个急匆匆的买主呢?受船长委托的大副已经买好了所有的东西,并约定送到码头,水手们的腰带里也塞的满满的,接下来他们要去蒸汽浴室,那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有许多双柔软的小手等着按摩你身上每一块绷紧的肌肉。

只留下了船医和克瑞玛尔。

“我还以为他们会邀请我。”克瑞玛尔说。

“得啦,他们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与人裸裎相见的类型,”船医笑着说:“而且那里又热又潮湿,还有点臭。你或许会更愿意和我一起去药剂店?”

克瑞玛尔当然愿意,不过在异界的灵魂看来,与其说它是个药剂店,倒不如说是一个香料铺子月桂叶子磨成碎末后,可以充作香料,在药用方面它能治疗感冒、头疼和肠胃鼓胀;烤腌肉可以加点迷迭香特别香,但它也可以提神醒脑,茴香最适合用来烹制鱼汤,用来治疗眼睛痛也是个绝妙良方;还有大蒜、花椒、山楂、罗勒……大部分香料【药材】都被晒干,储藏在蜡封的陶罐里,一些比较昂贵且容易变质的,譬如说没药和沉香,被蜡纸包裹后小心地藏进铭画着伊尔摩特圣徽【一滴灰色的泪水】的银盒子里。

船医买了半磅大蒜、罗勒,月桂叶,一罐子接骨木果酱【用于治疗骨折】。

“我这里还有点百里香蜜,十盎司,”店主说:“一盎司只要你一个金币。”

船医犹豫着。

“已经很便宜了,”店主说:“你知道它对防止伤口腐烂有多大的作用。”

“我要了,”克瑞玛尔说:“给我吧。”

第13章 魔鬼手指【上】

店外的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微热的风与他们一起缓步前行,街道变得安静幽暗而酒馆变得喧闹光亮。

在经过那个有人跳舞的酒馆时,船医注意到同行的年轻人略微放慢了脚步。

“我是否干涉得太多了?”年长者微笑着说:“或许你确实需要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做伴儿,去跳跳舞或是喝点酒,而不是陪着我这么个老家伙在香料堆里消磨时间。”

“我并非毫无收获。”克瑞玛尔说,“我只是有点……”

“好奇,”船医说:“你之前一定很少接触到这类女性。”一个被他的父母和导师严格管教的乖孩子,他在心里说。

“我在尖颚港遇到过一个弗罗的牧师。”

船医吹了声口哨:“幸运弗罗的庆典日?”

“是的。”

“怎么样?”船医像个十六岁的大男孩那样俏皮地眨着眼睛:“她们最喜欢你这样又漂亮又年轻的小伙子了。”

“那么她一定是个例外,”克瑞玛尔说:“她和一个半食人魔和半身人合谋起来,先是加了药的蜜酒,再是棒子和匕首。”

船医不敢置信地看看天空,“你有做出任何亵渎弗罗的事情吗?”

“撞扁弗罗牧师的鼻子算不算?”

“在那之后还是在那之前?”

“之后。”

“那她就没理由那么做,”船医皱起嘴唇:“这太可怕了,没人会去防备一个弗罗的牧师在没有亵渎行为和神谕的前提下,谋杀违背了弗罗的教义,她是爱情与甜酒之神,不是窃盗之神。”

“我不是想要为她辩解……”克瑞玛尔说:“但她所提供的只是一杯蜜酒而已。”或者还有她自己。

“难道这不是为了随后的谋杀做准备的吗?”船医反驳道:“在碧岬堤堡,她和她的同伙都会被处死。”

“她是弗罗的牧师。”

“只有在遵从教义的前提下,她才是牧师,一个无法遵从所属神祗教义的牧师只是个卑劣的伪信者,神殿不会为之干涉世俗法规的运行。”

“那么一个这样的牧师需要多久才会失去神祗所赋予的神术呢?”

“立即,”船医迅速地回答到:“而且他会即刻颁下神谕,通晓各个神殿。”

“但她仍然可以使用神术啊,”克瑞玛尔说:“她治愈了自己的鼻子。”

船医猛地停了下来,他瞪着克瑞玛尔。

“你确定吗?”

“除非她身上藏着一个治愈卷轴。”克瑞玛尔回忆道,弗罗牧师的长袍极其贴身,轻薄,只有一根细细的皮绳,也许她在走廊的暗角里藏了一个。

“或者她是假冒的。”船医猜测道,但他知道这个结论是多么的虚弱无力,“在我小时候,她们不是这样的。”他重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满怀忧虑地晃着脑袋:“在我还是个抓着妈妈的裙子才能走路的小不点儿时,她曾带我去过弗罗的神殿,那么长的路,一路上都是向弗罗祭献的女人,年轻的,年老的,富有的,贫穷的,美丽的,丑陋的,她们头上戴着花环,面色红润,笑意盈盈,手里拿着最新收获的麦穗和香豌豆花……”

“麦穗?”

“祈求爱情的奉献香豌豆花,祈求生育的奉献麦穗,但现在想要生育的女人都去祭献格瑞第了,只有那些无耻的女人才会向弗罗祈祷她的牧师原本只在弗罗的庆典日,祭祀与土地翻耕之前和被挑选出来的未婚适龄男性相会以祈求人稠物穰,每次也只收取象征性的一枚银币。可现在呢?她们总是无时不刻地想着法儿地向男人们索要昂贵的礼物,或和他们之中较为年轻英俊的几个终日厮混,至于他是不是有妻子,有孩子,生育的能力如何,根本就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以内。唉,她们已经的和娼妓差不多了,现在还和盗贼混杂在一起,我真担心再过上几年,弗罗的牧师也会成为碧岬堤堡驱逐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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