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80节

潘妮站在房间外面,大叫着,湿漉漉的丝袍紧贴在身上,像是一只被人扔进滚水桶又拼死跳出来的母鸡,但没人能听清她在叫嚷什么,她一看到男爵夫人就猛地扑了过了来,死死地抱住她,男爵夫人抓住她的手臂,无奈地看向描绘着一个女性与一头野牛对战情景的天花板,同时在潘妮看不见的地方蹙眉,因为潘妮身上的水、酒、香料粉末正在疯狂地折磨着她最喜欢的袍子。

你会有更多袍子的,从丝绸到皮毛,男爵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好啦,”她柔声说:“好啦,发生什么事儿啦?我的小宝贝,说吧,是谁招惹了你?”她动作轻缓地抚摸着潘妮的头发这真是她看到过,摸到过的最粗糙的东西了,男爵夫人思忖道,她得尽快将保养头发这件事情安排上日程表,上次南边的商人传来了一个新方子,什么来着,是骆驼尿还是大象粪便,管他呢,都弄点来试试,实在不行,她还认识一个红袍法师,他能将死人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黏贴在你的脑袋上。

“一个……”潘妮抓紧了袍子的前襟,像是靠着这个就能维护住自己的贞洁:“一个男人,诸神在上,有一个男人在房间里!”

男爵夫人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别胡说,”她把潘妮推开点:“不可能,”她强调道:“就连我们的丈夫都不会被允许进入这里!”

“可是……”潘妮哽咽了一下:“他就在房间里。”

“让我看看,”男爵夫人说:“如果真有那个无耻的小贼潜入了这儿,我会叫执政官用烧红的火钳一寸一寸地扯掉他的四肢还有他的哔,然后再用小锤子敲碎蛋蛋。”

“呃……”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人都保持着原样,男爵夫人与一位穿着奶油色丝袍的贵妇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者懒洋洋地吸了一口气味芬芳的水烟,吐出一个个套叠在一起的青色烟圈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适时地收起了轻蔑的眼神与讥讽的微笑,“你吓了我们一跳,”奶油色丝袍甜蜜地问道:“小潘妮,我的姐妹,怎么啦?是那个奴隶没有伺候好你吗?没有尽力,还是他不慎弄痛了你?”

“一个……他是……一个……男人……”潘妮结结巴巴地说:“一个男人!”

直到现在,男爵夫人才总算开恩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自从被潘妮推开就一动不动跪伏在原地的年轻男人身上:“……这或许是个误会,”她语调缓慢地说:“潘妮。,如果你说的就是这个人那么他绝对不会是个男人,奴隶,站起来。”

“来,潘妮,”她温和地说:“看看他。我以我丈夫的名义起誓,你绝对不会看到一个男人。”

她抓着潘妮的下巴,半强迫地让她看清楚那个人。

作为一个奴隶,他不能够直视他的主人与客人,所以他只能深深地低着头,藏着他的脸。

“他是个阉人,”男爵夫人摆了摆手,才想起她的扇子没有拿:“抱歉,潘妮,因为姐妹们抱怨了有段时间了她们总觉得女奴的力气不够大,按摩的力度根本起不到她们想要的效果,所以我就从南面购买了几个阉人。”

潘妮看看男爵夫人,又看看那个……阉人,她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不管怎么说,”男爵夫人严厉地看了一眼她的奴隶:“既然他惊吓到了你,那么他就该受到惩罚,我会让人抽他几十鞭子,然后把他卖掉。”

弗罗的祭司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

那个奴隶聪明地微微抬了抬头,他身材高大,但有着一张犹带稚气的俊美面孔,眼睛里充满泪水。

“哦……”潘妮迟疑地说,“但这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他是个……我以为他是个男人。”

“那么你要他服侍你吗?”

“如果……你不在因此责怪他的话。”潘妮说,随即她又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因为那个奴隶跪下来亲吻了她的脚。

“好吧,”男爵夫人开心地说:“看来你还是挺喜欢他的,让他好好的服侍你我一会就来我把我的扇子忘在另一个房间了,没有它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

“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只奇怪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男爵夫人已经这么说了,梅蜜也不再掩饰她的疑惑:“她只是一个普通村妇而你只是想让她堕落或许一个骑士扈从在马棚里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她的确只是个普通的村妇,”男爵夫人说,一面烦躁地拿过她的羽毛扇子用力扇了扇,“但她有着一个权高位重,正值壮年的夫君,他并不丑陋,富有魅力并且真诚而深沉地爱着她,她从他那儿得到的东西房子、土地、金币、珠宝……信任,多的能让王都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嫉妒得发疯,哪怕是我们的王后,如果她还活着我们的国王陛下可不是个忠诚的丈夫,他的情妇遍及王都的每个角落,有人说他居然迄今为止也没能弄出一个私生子来只因为王后曾经诅咒过他。

想想看,如果是你,一个平凡的女人,却有着如同巨龙般的财富,你还会想要背叛你的丈夫吗?

所以我们只能从伯德温无法给她的东西入手一个美貌、温柔而又多情的男人,他必须有着伯德温没有的东西,譬如说,纹章、血统、学识以及一颗敏感而骄傲的心。”

“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先要给她一个阉人。”

“因为你直接给她一个情人她会跳起来头也不回地逃跑在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并认为自己深爱着丈夫的时候,一个莫名其妙地出现,过于殷勤的情人只会让她警惕所以我们必须让她拥有更多的筹码,让她能够参与到我们的赌局里来,而一个阉人,只是我们必须先输给她的一个小零头。

让她懂得如何享受除了丈夫之外的男性当然,首先是半个男性给予的情爱之乐让她熟悉它,习惯它,然后爱上它之后,我们就能下那个最大的注了。”

“听起来真不错。”梅蜜口是心非地说,事实上她觉得这个计划真是太繁琐了,繁琐的稍有差池就会出错。

男爵夫人也这么想,但真的,她从来没认为能够真正弄懂那些男人的想法,而且她也不认为让伯德温蒙羞就是他们真实和最后的目的。

第103章 命运【四】两更合一六千上

女人们在讨论男人,而男人们也在议论女人。

高地诺曼的王都庞大而丑陋,所有建筑都是由一种布满了麻点的黄色岩石砌筑而成的。因为高地诺曼的第二任国王只是个北方部落酋长儿子的关系,他的目光并不长远或是挑剔。所以在最初,在他自行戴上铁质的冠冕,披着兽人的皮毛,举着一根被敌人的鲜血浸染的长矛,在部落的子民与祭司的见证下宣称自己为王之后,他的宫殿也只是一座被原先的主人废弃良久的城堡那时候高地诺曼的第一任国王已占据了小半个北地,其中大部分都是荒无人迹的荒峰野岭,却也不乏因为无力对抗兽人而被其领主放弃的城市与村镇在一个酋长儿子的眼里,一座石头的城堡可比一座牛皮的帐篷好得多啦,虽然他和他的子民都有点儿不习惯固定在一个地方居住,但它十分高大,安全,不会被大风刮走也不会被积雪压垮,而且还有着很多的房间。

既然如此,你也就别指望他会如何看重那些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与装饰物了,虽然其中某些确实能让使用者感到舒适与心情愉快不幸的是,就和雷霆堡最初的几位领主一样,他们效忠的国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他们甚至将城堡的窗户【镶嵌着玻璃的那些】和遮蔽窗洞的挂毯卖给了商人,改而用木板封堵它们;一百多年里,国王与他的王后、子女、侍从和他们的狗和马一起住在房间里,地面与墙壁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只有几个储物的木箱;底层的大厅里燃着篝火,篝火上吊着锅子,大臣们席地而坐,只有祭司尊贵的屁股下面才能有幸多张兽皮。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愈来愈多的流民、逃亡的奴隶、冒险者与商人涌入高地诺曼为止他们耕种、他们采集、他们狩猎,他们挖掘、他们买卖……为高地诺曼的国王带来了真正的赋税与收入,也带来了嫉妒与贪婪在某段时期,高地诺曼的士兵与骑士不但要对抗兽人,还要对抗那些想要夺回领地以及掳掠更多的贵族与诸侯。正因为如此,在王都需要拓展时,不甚牢靠的草泥、木质,半土木被立即排除在了选择之外,当时的国王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一块来自于龙脊山脉的石头,并选择了最为实用的建筑风格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在修缮了自己的城堡之后,又在城堡的外围修建了更多的堡垒,然后用墙壁将它们连接起来就连仆人与奴隶居住的屋子也不例外。

这些不是长方体就是圆柱体的建筑呆板无趣,黄褐色的外墙光滑单调,找不到一块仅为了装饰而存在的线条或是凹凸,屋顶覆盖着青灰色的铁皮,没有窗户,只留有手臂长短的方孔取光与通风,没有雕塑除了矗立在屋脊顶角的石像鬼,它们是有魔法的,在必要的时刻它们会依照施法者的命令起飞攻击敌人。城中道路狭窄,路面崎岖,铁闸与吊桥随处可见,王都以内,以外一百里以内的树木更是被砍伐一空,以免被敌人用来制作攻城器械与搭建营地。

虽然如今高地诺曼的诸侯与骑士们已将他们的领地与军队推进至更远的地方,王都不再时时刻刻受到敌人的威胁,但国王的意志还是被完全地继承了下来,经过三次拓展的王都依然像是个结构复杂严密的大堡垒群,而不是宫殿与宅邸有人曾经想要将这些堡垒加以改造,譬如说,更大更精美的门窗,曲折的外廊,或是向外延伸的露台与桥架,但都被国王严厉地斥责并要求即刻恢复原样堡垒式的建筑居住起来又暗又冷,沉闷狭小,所以数百年后的诺曼贵族们更愿意居住在舒适而奢华的外城里,当然,王都的“堡垒”宅邸依然被他们精心地保留着,虽然他们已无需依靠这个来保证自己与家人的安全,但这些环绕着王宫的建筑象征着不可动摇的荣耀与地位。

环绕着宫殿的塔楼共有七座,而这七座塔楼的旗帜与纹章几乎从未更改过,其中一面旗帜是一头站立着的灰熊,底色是青与银,它属于唐克雷家族,这个家族世代与王室通婚,他们的女儿曾经嫁给国王,而国王的女儿也曾经嫁给他们的儿子,他们与他们的继承人深受国王的信任而雷霆堡曾经的主人摩顿。唐克雷侯爵,正是现任国王的表兄。

摩顿。唐克雷侯爵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军队与雷霆堡的统治权尽数赠予了一个出身卑微的骑士据说国王陛下曾为此与他单独谈话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但最后国王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这让所有人惊骇莫名。虽然高地诺曼的主宰是以诺曼人沿袭了上千年的神圣传统“死者的遗愿为最后的权威”为由而半强迫地令摩顿。唐克雷侯爵的儿子与族人们遵从了这个疯狂的遗命,但很多人依然认为,摩顿。唐克雷侯爵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个叫做伯德温的年轻骑士正是他的非婚生子,人们一致认为他深爱着伯德温的母亲,才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唯一的婚生子弃置一旁,改而将这个混杂着低劣血统的下等人直接送上了他原本尽其一生也无法攀上的位置。

或许正是因为可怜的狄伦是他唯一的婚生子,约翰公爵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狄伦的血统是纯正的,问题是他来自于父亲那一方的血统始终受到质疑。摩顿。唐克雷侯爵长期驻守雷霆堡,而他的妻子,国王的姐姐,高地诺曼的公主却从未离开王都半步,作为夫妻,他们共聚仅有两次,一次是他们结婚的时候,耗时十二天,而第二次侯爵应国王的召唤匆匆而来,只在王都待了三天,而六个月后,狄伦。唐克雷就出生了。

唐克雷家族的男性几乎都是灰色的头发与各种灰色银灰、蓝灰、灰黄色的眼睛,但狄伦却继承了王族成员的红发,还有一双就连他母亲也没有的绿眼睛。

人们很快将视线转移到了王都当时仅有的一个有着绿眼睛的人,深受老王宠幸的财政大臣富凯。此人与摩顿侯爵年龄相仿,却要比雷霆堡的主人更为多情温柔,他与公主之间的暧昧关系或许一般人不得而知,但对于王族成员与他们身边的人来说,这只是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一些人猜测摩顿。唐克雷会向富凯挑战,用他斩下了无数兽人头颅的宽剑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好情人儿砍作两截,或是设法让那个令他蒙受耻辱的“婚生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不能杀死公主,但一个孩子,即便在王室,因为一场风寒或是一次坠马而死去的孩子也不在少数呢。但唐克雷侯爵让他们失望了,他什么也没做,平静而懦弱的简直有辱一个骑士的名声,他返回了雷霆堡,并在那儿驻守到快要死去。

也需要正是这个原因,国王才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一个正直的泰尔骑士在最后的时刻做出的小小报复,他让一个非婚生子成为了国王的朋友,给了他姓氏,给了他爵位,让他成为了雷霆堡的主人哈,当他第一次来到王都,带着唐克雷家族特有的灰发灰眼,站在国王与廷臣面前的时候,后者的表情可真是狠狠地逗乐了约翰公爵,尤其是富凯。

约翰公爵的姐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如果不是国王的严令,她或许会命令她的卫队去处死伯德温。不过就约翰公爵看来,她的愤怒只因为她的尊严与占有欲遭到了损害,一个只和她相处了十五天的丈夫在她心中的分量大概还不如藏在她裙子下的小狗。

被那位古板的泰尔骑士伤害到的可能只有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狄伦。唐克雷。

无论是那个人在看到狄伦。唐克雷的时候都会觉得眼睛刺痛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型宝库,巨龙都会为之垂涎三尺的那种。

他的每根手指上都套着戒指,手腕上套着宽大的金手镯,胸膛上垂挂着金链子的护身符珠宝匣,袖口、领口缀着别针,掩蔽在灼热铜丝般的红发里的耳朵坠着耳饰,腰带镶嵌宝石与秘银,一柄象牙柄的短剑斜插其中,他的纽扣与靴尖都是纯金的,他还戴着头饰虽然作为公主的儿子他有权这么做,但诸神保佑,就连国王也不会每时每刻地顶着一只重达十磅的纯金额冠,还在上面镶嵌红宝石与闪耀如同太阳一般的坚石。

公主之子自出生起就只用细亚麻、绸缎与毫无瑕疵的毛皮包裹,现在也是。因为整个房间已被辉石温热的关系,唐克雷侯爵名义上的儿子拉掉了自己的斗篷与外套,它们被直接扔给了一张已然不堪重负的单人小写字桌,倾翻的墨水污染了羊皮纸、白色的貂皮、黑色的飞鼠皮与鲜红色的丝绒。

他坐在壁炉前面,火光照耀着他深红色的紧身内袍,面料的表面光滑细腻,金线与小粒珍珠、黑曜石盘绕而成的王室纹章一对庞大的白熊各自占据着他的胸膛一侧相对咆哮,更大些的珍珠被用做内袍的扣子,不是六颗而是六十颗,它们让整件内袍更为奢华与贴身,每颗珍珠都有一个黄金的半圆托,并用秘银粉在上面描画图案。

即便如此,狄伦。唐克雷也是主物质位面中,寥寥无几的,能够令这些珠宝成为自身的衬托而不是在珠宝的光辉下黯然失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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