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398节

最后一刻到来的是那样的快,当最后一支附魔弩箭将一只鹰首狮身兽射落之后,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平静,随后城邦的守卫者们听到了敌人的欢呼,如同浪潮。

没有了附魔弩箭,施法者们一个紧随着一个地死去,普通的骑士和士兵甚至无法对抗格瑞纳达人的附庸军团,城邦一座座地被黑色的泥沼吞没,红龙展开双翼,滑翔在蓝紫色的天穹之下,残余的光线在她的鳞甲边缘镶嵌金边,它看上去是那样的完美,邪恶又庞大。

龙山城邦的执政官凝视着这一景象,直到红龙在距离他不足一百尺的塔楼上降落,他们对视着,金色的眼睛中满含着对于凡人的恶意与嘲弄,执政官注意到红龙的脖颈不正常地凸起,鳞片下光芒闪烁,就像是有一团火焰,不,就一团龙火被孕育在红龙的腮囊里,只要她一张口,他就会立刻化为灰烬。

让红龙意外的是,执政官居然也对她笑了笑,他将手伸到怀里,红龙略低了一下头,这个人类身上并没有魔法符文,她相信她的法术,但她的本能还是让她竖起了每一片鳞甲就在红龙放弃了戏弄这个人类的打算,准备一口龙火结束所有的时候,执政官拿出了一枚坚石,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有着八十九个面,即便现在天色暗沉,拿在手里的时候它仍然像是一枚跳跃着的星辰,红龙的动作一下子停顿了,龙山城邦有着许多关于银龙的传说,其中之一就是他们有着一枚银龙心脏化作的坚石。

她停顿的时间或许比一次呼吸还要短暂,但一支弩箭,准备了数百年之久的一支附魔弩箭,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从执政官站立的地方疾射而出,人类的身体立成糜粉,红龙嘶叫着后仰身体,抬起翅膀,她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正在猛烈地撞击着自己,镶缀在秘银链甲上的符文与宝石纷纷碎裂,变作毫无作用的碎屑,她以为自己可以飞起来,但尖锐的疼痛从右侧的膜翼传来,她这才看到那支弩箭虽然没有射中她的要害,却将她右侧的膜翼整个儿地钉在了塔楼上。

红龙暴怒的嘶吼震动了整个城邦。

克瑞玛尔一行已经出现了两个伤者,幸好都是骑士,毕竟他们连着黑发的龙裔也只有四名施法者。

他们之前才摆脱了一群缠人的有翼魔蛇,它们和泥魔蝠一样潜藏在地下,一旦有人经过就会飞射出来,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它们更难对付并且除了酸液还有毒液,异界的灵魂损失了一支魔杖【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是损失】,这支魔杖原本应该从断裂的地方喷射出一连串火球,但异界的灵魂很明智地把它折断后就扔了出去,折断的魔杖还没有碰到地面就爆炸了,火焰差点连着他们一起做了一顿美味烧烤一些处于边缘的魔蛇还勉强保留着部分身躯,一个术士把它捡拾回来后剖开了它的肚子,在里面找到了肉块。

“这是人类的……胰脏。”术士说,一边警惕地观望四周:“但这里不像是会有冒险者或是佣兵们前来的样子。”狂乱魔法区就已经足够麻烦了,更别说这里还有着如此之多的怪物。

“如果有人豢养它们就另当别论。”黑发的龙裔说。

“看来我们将要拜访的主人不太欢迎外来者。”一个骑士说。

“既然能够被红龙知道他的名字,并且发出邀请。”达诺斯说:“那么他就不会是个平凡无奇的家伙。”

“我只希望他不是那么敏感。”

他们在黑夜中继续前行,龙裔的身份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在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在踏入那片密林的时候他们略有犹疑,但格瑞纳达人并不觉得在危险中露宿可以让他们获得真正的休息。

“但我们还是要在黎明之前进行冥想。”术士说:“四个小格的时间。”

“毫无疑问,”让疲惫的术士们去面对未知的危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黑发的龙裔虽然无需如此,但他知道这是一张非常有用的底牌,所以他并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把它摊开在这些不可信的人面前:“我们前进三个小格后停下。”

他们之后又遇到了泥类怪物,蜘蛛,蔓生怪还有腐化的树精,总的来说,可真是足够精彩绝伦的,就连异界的灵魂都忍不住诅咒了那个不知名的家伙一万遍或许更多。

克瑞玛尔撕碎了一张卷轴,骑士和术士们都紧张地观望着,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否脱离了狂乱魔法区的控制,幸而这个法术即便失败或是扭曲也不会造成过于凄惨的后果黑暗中传来了像是钢铁与岩石摩擦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有什么正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成型,格瑞纳达的小队屏息以待,当看到黑暗中亮起温暖的橙色后他们都没发现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轻微的笑容他们也已经受够了糟糕透顶的怪物,黏腻的泥土与树枝,还有腥臭的空气。

异界的灵魂第一个走进了小屋,魔法生成的庇护所有着鲜明的优劣之分,能够放入巫妖的卷轴带的当然是最好的一种,小屋里温暖、干燥,空气清新,还有着丰富的食物与干净的饮水,一个隐形仆役急切地等待着为他们服务到脚后跟,术士们抓紧时间,在简单的摄取了食物后就进入到了冥想之中,只留下骑士们负责警戒。

达诺斯看了一眼他们的克瑞玛尔殿下,若有所思地伸出手,下一刻,他手中的酒杯马上被隐形仆役注满了香甜的蜜酒。

“你听到小魔怪带来的消息了吗?亲爱的?”

“听到了。”

“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拜访我们了。”

“你觉得寂寞吗?吾爱?”

“你知道我从来就是乐于享受寂寞的。”

“难道不是我的陪伴让你不至于寂寞吗?”

“如果你可以放下你手上的书,我承认,是的。”

第535章 残堡

矗立在克瑞玛尔等人面前的是一座业已废弃许久的堡垒,高塔已经倒塌,城墙破败,石砖中生出遍布尖刺的荆棘,射击与观察的孔洞下有着一条乌黑的痕迹,那是城墙的顶面常年失修,夹墙中流入雨水,雨水溢出孔洞,再从孔洞的边缘流下,苔藓曾经在这片潮湿的地方蔓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阴冷的气候,它们腐朽死去,但还是顽强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有什么东西在格瑞纳达人的视野旁侧蠕动,骑士微微转头,发现那是一只泥类怪物,他叹了口气:“难道真有人可以住在这种地方吗?”

“想想那肉是多么的新鲜。”他的同伴说,他们虽然都是邪恶之辈,但这片死气沉沉的寂静还是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除了怪物,他们甚至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一只地鼠,一只飞鸟甚至是除了蜘蛛之外的昆虫,想到可能间隔几天,就会有人走出来将活生生的人类驱赶到怪物的群落中,任凭它们大朵快颐骑士看了一眼他的同伴,虽然在传说中,格瑞纳达的龙牙骑士是用俘虏与奴隶来饲养他们的坐骑的,但这完全就是一个谣言,奴隶的价格再便宜,也不可能低于牛或猪羊,只不过脾气暴戾的鹰首狮身兽在饥饿和愤怒的时候会攻击人类罢了只能说那些被鹰首狮身兽啄出了内脏或是绞断脑袋的人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大公确实不知情吗?”另一个骑士问。

“我检查过他的记忆,”术士说:“或许你在质疑我的法术?”

骑士做了个鬼脸,举起双手,表示道歉,“那么就是其他人了?”

“你想知道什么?”术士问。

“我只想知道的更多一点罢了。”骑士说:“有关于这里的主人……”如果有为这位脾性古怪的法师送来“给养”的商队或是佣兵,他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东西”,或许可以就此安然地完成这个诡异的任务也说不定。

“也许不需要。”他们的殿下突然说:“迎接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城门后出现,行动缓慢,骑士们做出警备的姿势,术士将双手放在了袖子里,一个法术蓄势待发。

“陌生的……客人,”为首的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这样的客人了……”他说起话来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奇怪就像是一座发条松弛的钟,如果说这是很久不和人说话后留下的后遗症,但他们从翼蛇肚子里找出的肉又是那样的新鲜,或者客人与“饲料”是不同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支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鲸蜡蜡烛,不但冒着黑色的烟,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但光亮却相当的刺眼,让人无法遏制地想要转移视线,只有黑发的龙裔可以毫无妨碍地直视他们那是一个仆役,衣着样式陈旧但可以称得上奢华,面色青白,他的眼睛是一种近似于透明的灰色,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看得出,他是仆役们的首领,在看到克瑞玛尔的时候,他居然还笑了笑。

“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他说,言语变得流畅了一些:“您们是迷路了吗?还是来这里找寻什么?无论是什么,如果你们愿意进来休息,这里还是有一些……供给爵爷和骑士们的房间的。”

“我们并未迷路,但如果说是来找寻什么的话,”异界的灵魂答道:“是的,我们来找寻居住在凋敝之灵的一位法师。”

“凋敝之灵只有一个法师,”仆役首领说:“就是我们的主人。”

他向克瑞玛尔鞠了一躬,“请和我来吧,到大厅去,我们的主人正在那儿,和夫人在一起。”

达诺斯看了他们的殿下一眼。

他们跟随着仆役的首领缓步前行,通过残破的甬道,一个术士抬头看去,原来应该装着一道,或是两道铁闸门的地方,只留下了深黑色的宽大缝隙,就像是微启的无牙大嘴,不知道是堡垒破落后被人偷去了,还是因为锈蚀过度,掉落或是拆除了通过甬道就是堡场,这里原本是铁匠铺、马厩和骑士们训练的地方,但现在只能从残垣断壁中大概估计一二,但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跟随在仆役首领身后的两个随从始终一言不发,兜帽盖着他们的脸,喉咙里发出粗嘎的喘息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

与大多数堡垒一样,在主堡与广场之间还有着一道内城墙,不如外城墙宽大,但也足以容许两个骑士在上面并肩奔驰,这里居然还有着一对镶嵌着横纵共计十二条黑铁的木质高门,仆役首领的随从上前,把它们推开,“这是矮人的滑轮吗?”一个术士仿佛不经意地问,用以防御的门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推开的,只能说要么有着矮人的技艺掺杂其中,要么就是这两个随从有着可以与龙裔相媲美的力量。

“当然,”仆役的首领说:“我们每天都会上油,这儿太潮湿了,你们看。”

他指向一个地方,但即便是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龙裔们也无法看清其中的景象,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施放了一个法术,但确实有反射着光线的水在大概是地面的地方散开。

他们也觉得自己的脚下越发黏稠,这种感觉龙牙的骑士与术士们并不陌生,每次他们站在重又变得安静无声的战场上就能感觉到,人类,或是非人的血液、内脏、汗水与泪水,以及无法分类的分泌物与体液,混杂在一起又被无数次地践踏过大概就是这样,但他们低下头去观察地面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石砖,只是略微潮湿一些罢了。

“我们到了。”仆役的首领说,然后极其突兀地,从黑暗中亮起了一线光亮,他们在如同高塔一般的主堡前停下,门打开了,温暖的光线顿时将他们笼罩在了里面。而一道精致又华美的折叠铁梯从高过骑士肩头的地方翻转而下,为了防备敌人的攻击,主堡的门是从来不会安置在地面或是敌人可以轻易越过的高度的。

主堡的大厅里亮如白昼,炉床中火焰熊熊,上面的铁锅炖煮着肉类,放着丰富的香料,诱人的气味一下子就充满了人们的鼻腔,炉火带来的热量更是将那些令人烦躁的潮湿和阴冷都驱赶了出去。紧靠着炉床,垂直放置着两张长桌,长桌后有着十二张椅子,而在主人应在的位置,也有着一张长桌,但长桌后只有两张椅子,这有点不合传统,因为按照常规,主人应该邀请重要的客人与他同坐,但既然在这里的不是一个领主而是一个法师,那么人们也不必太过吹毛求疵了。

何况那些椅子一样被锦缎覆盖着,还有充填了羽绒的坐垫,即便一个领主坐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而且那只以着成年男性双臂张开后的宽度为直径的铁锅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或是什么动物的肉,它的香味让格瑞纳达人胃肠蠕动,哪怕他们在离开庇护所之前还吃了一顿丰足美味的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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