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25节

“他觉得有着非精灵血统的活物都是不可信任的,”管理者啼笑皆非地说:“他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将每一个,包括他自己的半精灵赶出灰岭。”

“这种思想……”凯瑞本停顿了一下,修改了一下用词:“太激烈了。”

“这应该与他的父亲有关,”管理者说:“他父亲只有四分之一的人类血统,却差点将整个灰岭出卖给了盗贼与红袍。”

“血统并不能主宰一切。”凯瑞本说:“人类中也有至善至美者。”

“我从未怀疑过这点,”管理者敲了敲桌子:“但至恶至毒也同样在这个种族中孳生,正如你看到的。”

“是的,一个新的盗贼公会正在诞生。”凯瑞本说,阴云笼罩上他的额头与眼睛:“不是以盗窃与走私为主的‘银指’,也不是以暗杀与阴谋为主的‘恶刺’,是个全新的,似乎已经囊括了这四种罪行的新公会,具体名字我还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的成员会在手指上纹有菱形花纹或带着有这种花纹的戒指,碧岬堤堡与白塔都已经有了他们的踪迹其中甚至包括了蛇人。”

管理者厌恶地皱了皱眉,“那种东西原本只生活在龙火列岛。”

“他们把蛇人带进了大陆,”凯瑞本说:“在那条走私用的地下水道里,蛇人被用来充当守卫和刺杀者。”弗特原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即便守卫不能,蛇人也能杀掉所有的知情者,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泄密。

“灰岭的风总是带着蜜糖与树木的清香,”管理者说:“但最近我从风中又一次地嗅到了血和钢铁的气息。”

***

“唔,”巫妖无辜地看向伊尔妲:“我们是不是该把他追回来?”鉴于他只学习到了槭树糖的制作方法。

“不,”伊尔妲说,“让他见鬼去吧,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办,我也做过引导者,”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施法者的黑发:“你同意吗?”

“当然。”巫妖说。

伊尔妲立即露出了一个明快而又甜蜜的笑容,“好孩子,”她说:“或者你愿意和我说说你在船上的事儿?我听说了,但不是很详细,因为每个人都会在说到一半的时候笑倒在地上……”

巫妖考虑是否要施放刚才预备好的那个法术。

作者有话说:那个,我记得我还欠了一章的……

第32章 伊尔妲【中】

比起芬威,伊尔妲这个引导人可要称职的多了。

黑发的施法者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工作,也不是地图,而是食物和住所。

正如我们之前所描述的,尖颚港的仓库是贝壳混凝土的,港口内的建筑中几乎都是半木半土的做法;碧岬堤堡的房屋则大部分是石头的,只有少量的木屋,城外流民所居住的是废弃的帐篷与棕榈叶子编织成的小棚子;白塔与碧岬堤堡相仿佛,或说其他地方的建筑也大致如此,农奴们依靠着泥和草的低矮小屋博得一时喘息,而奴隶们只有徒手挖出的洞穴得以蔽身。

如果你是个第一次来到灰岭的陌生人,你可能会感到异常迷惑,因为你根本找不到“灰岭”的位置没有码头,没有神殿,没有整齐的房屋,也没有清晰的道路,只有数之不尽,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垂挂如帘的藤蔓,纠结盘错的树根与每一步都会深陷其中的腐叶层。

但只要有人愿意引领你,或是你目光敏锐并愿意总是抬着头,那么你或许可以发现一丝端倪灰岭的住民们将自己的居所悬挂在约有三十尺到五十尺的高空中,采用的材料是一种银灰色的木头,几乎没有金属和石材,房间紧紧地依靠与围绕着巨树的躯体,有着环形的露天走廊与尖顶宽檐帽般的屋顶,高低不一,彼此之间有着细窄的吊桥相连接。

克瑞玛尔的住所算是其中较小的一座,只有五个房间,令巫妖感到满意的是其中一个房间完全密闭,仅靠氟石照明,还有一个房间有着四扇镶嵌着无色玻璃的窗户,即便这儿的阳光需要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进来,它也能保持足够的亮度。

“这座房屋是仿造芬威的住所建造的,”伊尔妲说:“几乎和它一模一样你也是法师,我想你的需求不会和他相差甚远。”她轻微地摇着头:“他应该先带你来这儿,而不是去看如何制作槭树糖。”

显而易见,他有自己的打算,巫妖在心里说无论是尖颚港还是碧岬堤堡又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除了灰岭,能够看见魔法星河的人的地位都是卓越而超然的,哪怕是个学徒也能受到真心实意的尊重和供奉,而在这里,这个所谓的引导者却无礼和轻蔑地让一个法师去做一份本应由仆役与奴隶去做的事情,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不是另有所图的克瑞玛尔【这点芬威倒是没说错】,而是另一个施法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既然如此,芬威又何必去关心他有无栖身之处呢,那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房间里还有些空荡荡的,毕竟这儿只住着一个克瑞玛尔,只有床、挂衣架和储物箱,但箱子包着精美的铜角,床上堆积着皮毛、羽绒与丝绸。

至于其他的,芬威倒是没说谎,灰岭不存在交易,只存在交换,或者你自己去采集制作譬如说,克瑞玛尔需要一张斜面书桌,用来抄写卷轴的那种,他可以自己去银冠密林的边缘搜索腐朽或倒塌的树木【这是第一步】,也可以拿出别人可能感兴趣的东西寻求帮助,这儿多的是手艺精湛的精灵与半精灵,一张斜面桌对他们而言只是某个闲散午后的小消遣。

一个应该用于烹煮的房间里厨具齐全,当然,没有炉子,银罐里储藏着蓝黑色玻璃质感的粉末,一种被精灵们称之为辉石的奇特矿物,碾成细末后碰到水时它会释放出极大的热量如果你想要煮上一壶供四到五人饮用的热茶,只需要指尖那么大的一小撮。

伊尔妲煮了一壶茶,加了三块槭树糖,还有她随身携带的一条面包,他们就这样在克瑞玛尔的新房间里吃了一顿不能再简单但很美味的午餐,间杂着问询与回答。

灰岭在芬威的口中单调而又无趣,但在伊尔妲口中,它就变得可爱得多了,就工作而言灰岭最为重要的工作是为银冠密林架设起一条最初也是最关键的防线,但这个工作暂时不太可能交给克瑞玛尔,他不熟悉灰岭,灰岭也不熟悉他;至于其他的工作,只能说是个点缀或是爱好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你没什么想要的。如果你想做,那么除了制作槭树糖,你还可以尝试如何驯养大银腹蜘蛛,从它们那儿获取丝线,这些丝线编织成的衬衫轻若无物,在坚实程度上甚至能够与皮甲相媲美,即便是德鲁伊也能穿着;你可以试着酿酒,没错,灰岭没有酒馆,但如果你的房间里装满甜蜜的美酒,那么很快就会有精灵和半精灵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和你交换……如果作为一个施法者,你更愿意用你的天赋来改善自己的生活,那么你也可以试试制作卷轴和药剂,治疗药水,防护、修复、除火焰以外的能量供给都是很受巡逻人员欢迎的。

每个夜晚,在魔法星河高悬空中的时候,他们还会在河滩与林间空地沐浴着星光与月光翩翩起舞,低声歌唱;而在细雨靡靡,或是大雨滂沱的时候,他们会在一个较大的木屋中聚会,喝茶,品尝蜜糖,交换趣闻与笑话,倾听游侠、德鲁伊和来客【极罕见】的叙述与指点,为自己将来的游历以及永远的离去做好准备。

是的,永远的离去,精灵与人类的混血成年的时间与人类相仿,生命则是他们的两至三倍,成年后他们为灰岭服役六十年,仍有长久的生命等着他们去肆意挥霍,但那不是灰岭,灰岭甚至会拒绝他们再次进入克瑞玛尔虽然不是辛格精灵的后代,也未曾在灰岭长大,但灰岭提供给他的庇护也同样是六十年虽然他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芬威法师已经服役多少年了?”黑发的施法者突然问道。

“五十年了。”伊尔妲说,平静的神情中带着一抹无法掩盖的黯然。

芬威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阅读支架前面,一本打开的法术书斜靠在银灰色的平板上,他将自己的手指放上去,里面的文字蠕动起来,纠缠着,分解着,组合成另一种排列方式。

氟石白色的光照亮了书籍,还有芬威的脸,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岩石那样缺乏生机,过大的褐绿色长袍在他突出的肩胛骨上晃动,他最近瘦了很多,应该去找善于缝纫的同伴修改一下衣服的尺寸,但他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他的手指压在那些颤动模糊的文字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但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时,可以想象法师有多么的惊骇,他几乎要尖叫,并将匕首刺入身后人的心脏,或是释放一个记忆中的最为致命的法术。

熟悉的触感制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他合上法术书,转过身,以一脸微薄的怒意与不赞同面对不速之客。

“你应该知道突然出现在一个法师身后有多么危险,伊尔妲。”他嘶声道,沙哑、干燥并且尖锐,听起来就像是蛇在发出威胁,又像是蜘蛛在树叶上爬行。伊尔妲皱眉,这个声音让她想到了她长久的生命中那些不美好,让她倍感惊怖不安的古怪声音,它们多半来自于某个邪恶的红袍或灰袍,邪恶的咒语、冰冷的负能量,硫磺与火焰带来的,铭刻在灵魂深处的震颤与撕裂音。

“别告诉我除了我还有谁能够随意出入你的房间。”伊尔妲说,“我会嫉妒的。”

“只有你,”芬威说:“只有你,但我可能在做一个危险的实验。”

“你在”伊尔妲说:“我看到了,你得到了一本新的法术书?”她向右侧移动脚步,芬威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别看,”他说,“那是本邪恶的法术书,我正在寻找毁灭它的方法。”

“是凯瑞本带给你的?”

“是罗萨达的亚戴尔,”芬威说:“里面的文字能够迷惑人心。”

他读出一个仅有两个音节的咒语,召唤了一个隐形仆役,它代替他合拢了那本危险的读物,遮住了散发着明亮光芒的氟石,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好吧,”伊尔妲善解人意地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脸上,触摸着凸出的颧骨:“你的身体越来越冷了,”她玩笑般地抱怨道:“但到了夏天你碰起来一定很舒适。”

芬威的心脏揪紧了,他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于时光流逝的话语,他已经在灰岭待了七十年,一般人类已经过完了整个人生的时间竟然是那么的短暂,而再有十年,他就必须离开灰岭并且永远不再回来。

再也无法见到伊尔妲。

第33章 伊尔妲【下】

伊尔妲抓住芬威的手指,就像抓起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雏鸟那样小心翼翼,缓慢而坚决地将法师拉出那个密闭的,令人窒息的空间。

法师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伊尔妲已经换下了那身便利但略显强硬的装束,穿上了一件长度直达脚踝的翡翠色丝绸长袍,如同月光般的发丝自由而明亮地披散在圆润的双肩上,只有两鬓编织成了手指粗细的长发辫,上面穿缀着珍珠与蛋白石,她的双足*着,脚背上用秘银粉描绘着卷曲的触须与舒展的叶片。

“你终于看到我了,嗯?”伊尔妲说,带着点佯装的恼怒。

“我一直在看着你,”芬威说:“但你的美永远会令我惊奇。”从第一次,就像今天,她从藤蔓上旋转着轻盈落地,一朵花,一片叶子,一点星光,直到现在。

“你的唇舌才是最让我觉得惊奇的地方,”伊尔妲喃喃道:“或许你在舌头下面藏了一只繁忙的蜂巢,它既会产出蜜糖,也会吐出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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