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信鬼神么？”我看了看他腰间的鞋印，伸手在上边按了按，然后收手回来问他。
“信呐，怎么不信。我爹都给我托梦了，我能不信么。加上昨晚上那事人家烧纸烧得挺好，轮到我烧纸就出纰漏。”客人放下衣服，慢慢靠在椅子上抱怨着。
“下次烧纸，找个僻静的地方吧。不是你烧纸出了问题，而是那盆水坏的事。估摸着你烧纸的时候，正好有阴差过来收钱，却被这盆水给冲撞了。回头多烧些纸钱，说些好话赔个罪也就是了，应该问题不大！”我转身拿了两沓纸钱外加一些金元宝放到柜台上对客人说道。这也是为什么烧纸要找僻静地方的原因，因为保不齐在烧纸的时候，被人打搅到然后就冲撞到阴差了。
“烧纸钱？能管用么老板？”人家见我这么一说，有些拿不准的问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烧点纸说几句好话，人家就不会缠着你了。毕竟他也有自己的差事，也不可能见天跟你没完没了不是？”管不管用的，这事儿我是专家，只要客人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准没事。
“有道理啊，我这腰真不行了，不陪你聊了，我去医院看看先！”客人闻言深以为然，付过钱拿起柜台上的纸钱和元宝，自己扯了个塑料袋将它们装好之后慢慢起身往外走去道。
“去医院没用，回家歇着吧，晚上照我说的把事情办了就没事了。”我走过去在客人后腰上轻轻拍了拍，不动声色的替他将侵入体内的阴气驱散掉对他说道。这也算是对客人提供了售后服务了，毕竟人家在我这里消费过不是。
世事无绝对，我一直笃信这句话。这不，隔天早上那个客人再度来到了我的店里。今天他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差。
“老板，不管用啊！”看见我后，人家第一句话就是这。
“嗯？进来说话！”我将他让进店内，然后扶他坐下准备开口问个究竟。
“昨天我照你说的去做了，这身上确实觉得轻松了许多。可是睡到半夜，我被人给拍醒了。一睁眼我的妈，人家显形坐在我床头呢。”客人额头上一层虚汗，显然是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很是后怕。
“然后呢？”我心里有些恼火了，假不假的我这个通判还在这个城市呢？拿点好处就算了，不依不饶算是什么意思？
“然后人说要我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要给他烧钱，不然给我好看。”人善被人欺，人善也被鬼欺。眼前这位客人显然是被那阴差当成好捏的软柿子了。
“信得过我的话，晚上我帮你把这事料理了！”我决定拿这个不知好歹的鬼差开刀，起码要在小城这地界上，竖立一下我这个通判的威信。
“人来！”当夜，我拿着客人父亲的生辰八字来到一个僻静之处，一抬手冷喝一声。随着我的召唤，两个身穿黑衣，头戴尖角帽，腰悬铁尺手握铁链的鬼差出现在我眼前，齐齐对我参了一礼后等待着我的吩咐。
“查一查这个人的事情是谁经手办的。”我将手中的生辰八字给两个鬼差看了看说道。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对于地府来说，就如同人世间的身份证号码一样。谁经手过他的事情，都会留下记录。我要把那个贪得无厌，败坏阴司法度和名声的小鬼找出来，然后拿他当典型来一次杀鸡骇猴！
“大人稍后！”两个鬼差对视一眼，随后从身上摸出一本小册子翻看起来。小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跟我们上班时的交接班记录差不多。每天谁谁干了什么，都要在上边留上一笔。
“经办的是宋小鬼，才入职不久。大人，可是不妥？”很快鬼差就查清楚了，对我一躬身回禀道。鬼差们大多都没有名字，只会根据生前的姓然后加上小鬼两个字代表自己的身份。直到有一天他们能够身居高位，才能依据自己的意愿更改或者重新取上一个姓名。
“带他来见本官！”我对鬼差们吩咐道。
“小人宋小鬼，参见通判大人。”少时，两个鬼差一左一右将那个宋小鬼带到了我的身前。一见我，宋小鬼推金山倒玉柱五体投地的大礼对我参拜了起来。
“大人”在地上趴伏了许久，宋小鬼也不见我开口叫他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壮着胆子抬头看向我道。
第671章 鬼见愁
“先打二十棍再说！”当上这个通判以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责罚下属。闻言，两个鬼差心知这个宋小鬼肯定是什么事情得罪我了。奈何身边并没有携带棍棒，其中一个机灵的，抽出腰间铁尺对着宋小鬼就抽打了过去。宋小鬼被铁尺抽打在身上，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他想躲却又不敢。直到二十下打完，才面色煞白，气若游丝的对我讨起饶来。
“小凡何事动这么大的怒？”正当我准备开口问他为何讹诈他人，就看见崔钰在一众下属的拥簇中从暗处走了出来。见我正在那里责罚小鬼，冲我拱手笑道。
“崔府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我冲崔钰拱手还礼，微微一欠身说道。
“此人可是宋小鬼？”崔钰看了看地上的宋小鬼，随后问我。
“正是，崔府君莫非是来为他求情的？”崔钰在我心中素来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人物。见他一口道出宋小鬼的姓名，连忙开口问道。要是崔钰来为这厮求情，这个面子我是给，还是不给？
“哈哈，我崔钰的为人，小凡难道不知么。小凡任职不久，可能还不知道此獠。他有个外号，人称鬼见愁。”崔钰对我打了个哈哈，然后一抬折扇，微微点了点地上被打个半死的宋小鬼对我说道。
“鬼见愁？”我觉得这个诨号取得蛮妙的，身在地府，居然被叫做鬼见愁，难道这厮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领不成？
“此人善于钻营，自打入了阴司，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攀附上第十殿阎罗转轮王薛的帐下做了一名小差。自此，此獠终日里有事无事就去参拜。在外人眼中，他已经成为了薛转轮眼前的红人。薛转轮司掌转轮殿，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以便发往阳间投胎转世。权力极大，攀附阿谀者也甚众。这厮钻营得法，加上善于借势，一来二去，居然有人私下称其为十殿下。在薛转轮眼前，他是一个孙子，出了转轮殿，他俨然成为很多小鬼眼里的爷爷。其人贪得无厌，欺上瞒下，多有良善之辈被其欺压，苦不堪言。所以，也有人在背地里叫他鬼见愁！”崔钰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了两下对我说道。
“小凡今日打了他，恐怕他回去之后，会添油加醋在薛转轮面前说你的不是。”崔钰对我笑着又道。
“不敢不敢，两位爷爷当面。小的打便打了，爷爷高兴便是，小的又岂敢背地里搬弄是非？”宋小鬼将崔钰的话听在耳中，当下连连对我们叩首喊道。他其实每次进转轮殿，也不过是去参拜一下薛转轮，想借此给外人一个错觉，认为他和薛转轮之间存在什么亲密的关系而已。论起红人，崔钰跟我，哪一个不是双王面前的红人。搬弄是非他是决计不敢的，只不过这厮是个十足的小人，说话间已然将我跟崔钰恨上了。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他就想做那个君子。
“此次前来，也是因为此獠被同僚投诉甚多。旁的小吏又不敢管他，没办法，只有本官亲自出马治他一治。没想到却被小凡抢了先，你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烧对了地方啊。”崔钰看了看宋小鬼，冲我说道。
“使君来晚了一步，要不使君再打他一顿？”我闻言对崔钰一拱手笑道。
“爷爷饶命，小的身子单薄，再打小的可就没命了。爷爷若是觉得心中不爽利，等小的养好伤，亲自上门让爷爷打个痛快。”宋小鬼闻言心中大骇，砰砰砰三个头磕下去，嘴里连声对我哀求道。
“看见没有，难怪每日去薛转轮那里拜见，薛转轮都会应允他进殿了。就凭他这张嘴，得哄死多少人。罢了，某带他回去，先锁他一年半载再做计较吧。”崔钰闻言摇摇头，然后对我拱手道。
“使君要锁便锁，我没意见。”见崔钰要把这个搅屎棍带走，我当然没意见。满口答应下来，也是卖崔钰一个面子。毕竟人在我手上，我要不给他，也有我的道理。怎么说，我也是个通判。处置一个小鬼的权力自然是有，根本用不着崔钰带回赏善罚恶司另行处理。
“来日某备下好酒，小凡和令尊随时可以过来品尝一二。”崔钰一挥手，左右出来两个孔武恶鬼，上前三两下将宋小鬼锁了押解而去。崔钰临走时，再度对我拱手道。人情我卖了，他也领了我的情，挺好！
“你二人此前可知这厮名号？”等到崔钰走后，我回头问身后紧随的那两个鬼差道。
“鬼见愁的名号我等早有耳闻，不过是大人日理万机，对于此等腌臜人物没有留意罢了。”二鬼见我问起，连忙躬身抱拳回道。
“你们倒是会说话，那么本官问你们，方才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本官？那厮奈何不得本官，你们却是不怕日后他会对你二人进行报复？”我背手走到二鬼身前，温言问道。
“大人要锁人，锁便锁了。大人要打人，打便打了。大人无须妄自菲薄，以大人今日之权势，就算十殿阎罗亲至，想必大人护住我等也不是难事。为大人办差，本是分内之事。瞻前顾后之辈，想必大人也会心中不喜。日后再用我等，心中必会有所顾忌。我等本属旁末小吏，能得大人赏识，总算有个盼头！”二鬼倒也不瞒我，直言不讳的就将心中所想对我说了个明白。
“你二人叫什么名字？”人家对我表忠心，我自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看了他二人一眼，我开口问道。问了名姓，就打算将其收列左右，当亲信使唤了。
“小人齐德隆，小人齐东强，生前本是一对兄弟。大人可以称呼我等齐一和齐二。”鉴于阴司的规矩，小鬼不能谈名，齐德隆上前一步对我深躬下去道。
“回去之后用心办差，不要授人以柄！”我点点头，然后嘱咐了这二鬼一句。我要观察他们一段时间，若是中规中矩，自然可以留在身边听用。若是和那宋小鬼一般，这种人不用也罢。
第672章 从良相召
“你这是干什么？”隔天早上，那个腰上被宋小鬼踹了一脚的客人又来到了我的店门口。我看他放在柜台上的烟，一伸手将他拦住问道。
“我这腰，你看，没事儿了。老板，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帮忙处理好的，就冲你昨天说给我帮忙，买条烟给你抽抽也是应该的。”客人的话让我感觉到了人间的善意，只是因为我说帮他料理了那件事。也不问到底这事是不是我做的，人家就买了条烟送过来算是谢仪。
再三推辞，人家依然坚持要把烟送给我抽。送走了客人，就在我沉浸在社会一片和谐的大好氛围中难以自拔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
“准备一下，来帝都！”久未联系的沈从良给我打的电话。
“干嘛？邀请我参加代表大会？”我的心情很好，随口跟他开了个玩笑道。就算真的邀请我去开会，我拿什么身份去？人家要么是文艺界的，要么是工商界的，要么是无党派人士，我去难道证件上要写着封建迷信界代表么！
“不开玩笑，马上来！”沈从良言语中带着少有的严肃对我说道。
“马上！”闻言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我琢磨着肯定是出事了。说完我把电话挂断，整理了一下店铺转身就要关门。
“你这孩子，才安生了没两天，又准备出去浪？”要么说网络语言的力量是巨大的，就连鲁阿姨，如今也学会了对人说这个浪字。闻言只有无奈的对鲁阿姨露出一个讪讪的笑脸来。我也想安生，可是却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