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谁回来了？”听见喊声，打屋里相继走出来两个女人。年纪大的约莫30岁上下，年纪小的约莫25-6左右。
“三儿，我把三儿找回来了！”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对两个闺女说道。
“弟弟？”两个女人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在她们心里，找弟弟这件事几乎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尽管母亲每年都要出去找，可是全家人都已经对这件事不抱任何的希望了。之所以不阻止母亲，无非是想她心里存个希望，日子要好过一些罢了。
“她们，是你的姐姐。大姐叫桂枝，二姐叫桂兰！”女人抹了把泪，拉着我的袖子介绍道。
“你们好，我叫程小凡！”我实在开不了口喊这两个陌生的女人姐姐，犹豫了片刻，我冲她们伸出手去作着自我介绍。
“程小凡”大姐桂枝闻言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
“小凡弟弟，快进屋，进屋说！”二姐反应比较灵敏，见状迎上前来将我往屋里引着道。
“谁啊？”进了堂屋，我开始打量起这个理论上算是我的家的房子。堂屋里的摆设不多，也很陈旧。除了正中的那张八仙桌，和高悬在墙壁上的那个写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之外，就只剩下几张长条凳和两个暖瓶了。我正在打量着房子，就听得从里屋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询问着。
“老头子，我把三儿给找回来了！我把三儿给找回来了！”女人闻言赶忙拖着我走进了里屋，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和酸腐味。屋子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从面相上看，已经看不出他的年龄了。男人闻言，眼神中焕发出一股异样的神采。挣扎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三儿！”男人靠在床头，喘着气努力对我挤出一丝笑意道。
“您身体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行，咱们可以去省里的医院。”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摸起来有些潮湿的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问道。
“不用浪费那个钱了，为了我的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借得到的地方都借了。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没必要弄到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结果。三儿，爹妈对不住你。”男人喘着气摇摇头，随后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道。
“咱不说这些了，欠的钱我来还，您别担心！”我轻轻挣脱了男人的手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说道。我对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人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我觉得对这个家还有那么一些责任，替她们把欠的债还清，就当我报答了他们的生育之恩吧！
“三儿赶路累了，你别拉着孩子总是说。赶紧躺着，待会我给你送饭进来！”女人见我对这个家还有些抵触的情绪，连忙开口在那里说道。
“给孩子做点好吃的，都是我的病，把这个家拖累了！”男人双手撑着床板，缓缓躺了下去道。
“家里还有两只老母鸡，我去杀一只，中午给三儿炖鸡汤！”女人说着话，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大妹子回来了？”女人才走到门口，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就走了过来打着招呼。
“是，是啊！他婶儿啊，欠你家的钱，等过些日子一准就还上！”我站在门里，点了支烟看着过来搭讪的那个女人。心说：债主上门了！
“这个，大妹子，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可是你们家，先后已经借了一万多了。现如今谁家也不容易不是？我就琢磨着，看看你能不能多少先还上一些？哪怕一千也好啊。”债主搓着手，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这位，也算是个实诚人。
“我们家里的，还躺床上呢，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医生说，他顶多也就两个月了。等把他送走了，我就是卖地，也一准把老姐姐你的钱给还上！”女人压着声在那里和债主打着商量！
第311章 还债
“家里欠您多少钱！”我叼着烟从门内走出来问债主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人家这也不是来逼债，顶多算个催债。大家活得都辛苦，这次回来我主要的目的也就是想帮家里改善一下生活状况，不如就从这笔债开始吧！
“一起一万二，这是欠条这位是？”人家见我问起这笔债务来，连忙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正正方方的纸来递到我手上说道。
“这是我家三儿！”女人见人问起我来，颇有些自豪的说道，全然将刚才被人催债的那种窘迫抛诸于脑后了。
“三儿？你是说那个丢了20年的孩子？”债主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在她看来，孩子丢了多半是找不回来了，更何况我还是20年前就丢了的。
“您稍等！”欠条是用小学生写字用的那种小字本上的纸张写的，上边金额和落款都一清二楚。我看了看欠条，将它塞进兜里，转身向屋里走去道。
“这是一万二，这是利息一千。欠条我就撕了，谢谢您在这家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稍后我从放在堂屋里的背包里拿出钱来送到债主手里，然后对人家鞠了一躬致谢道。这是应该的，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借钱帮你渡过难关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恩情！
“这，这，婶儿也谢谢你了三儿。大妹子，苦了20年，三儿出息了！”债主拿着手里那一摞崭新的票子，显得有些拘谨的对女人奉承了一句。她本没想到这回过来能要到钱，可是眼下不单要到了，而且我还多给了一千的利钱。数着手里的钞票，债主对于这个家的印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就是这样，家里有了儿子，儿子还能挣钱，在村里就能抬起头来做人！
“家里还欠多少钱？”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债主，走回堂屋坐下。大姐给我端了杯开水过来，我接过水杯顺口问了句。
“差不多能有十来万了吧！”大姐抬头看了看里屋和正在门外捉鸡的女人，轻声对我说了句！
“你们都嫁人了？在娘家借了不少吧？”这句话问得很没礼貌，可是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我说：大姐你和二姐嫁人了？问姐夫家借不少了吧？这种话我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最起码在现阶段是这样！
“我找你姐夫家拿了三万，你二姐拿得多些，有五万！其他的都是在乡亲们那里借的。”大姐坐在我身边压着声儿道。
“现在天还早，麻烦你们去通知那些借过钱的乡亲，来家里拿钱！”我将背包轻轻拿到桌上放好，然后对大姐桂枝说道。
“弟弟，你，带了多少钱回来了！？”大姐看着桌上的包儿，小意地问了一句。
“够还债就是了！快去吧！”我拍拍包儿说道。
“这是，你们家三儿？真是没想到啊，大妹子你要苦尽甘来了呀！”村子方圆也就几里地大小，不多会儿工夫，大姐就带着七八个债主走进了家门。一见端坐在堂屋正中的我，来人纷纷对系着围裙正在灶台边忙活着的女人说道。
“我先谢谢各位能够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伸手帮忙！”等人都进来了，我起身挨个儿敬了一圈烟，然后对他们鞠躬说道。
“现在请大家把欠条拿出来，咱们排好队，一个个儿来拿钱！”我刺啦一声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两沓钞票来放在桌上说道。
“三弟！”半晌，等把这些债主的账都还上之后，两个姐姐才红着眼圈走到我的跟前来。在我来之前，她们可是一直在为这些债务犯着愁。有心想回夫家再借点，先把乡亲们的钱还上，可是转念一想，那么一来肯定会招婆婆的讨厌。有句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嫁人了，还从夫家拿钱回娘家的道理？现在乡亲们的账被我还上了，这无疑让她们心里少了一个很大的负担。
“明天去你们婆家做客，欢迎不？”我将背包的拉链拉上，没有提还她们钱的事情。只是开口问了她们一句！
“啊，欢迎啊！哪有不欢迎的！”姐姐们不是蠢人，听我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我这次去，就算不还钱，也少不了在婆家替她们挣点脸面！两人相对一笑，欣喜的在那里连声道。
“三儿，哪里有一回家，就替家里还钱的道理？这么些年，这个家欠你的太多了”女人站在厨房门口，双手在围裙上不停地搓动着说道。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债！”我点上烟，端起桌上早已经凉透了的开水一口气喝下去说道。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算不上激动，但是也绝非我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今天去你姐姐的婆家，带上点礼物比较好！”次日一早，吃完了女人为我熬的锅巴粥，她手里提着一只被绑好了腿的母鸡走到我跟前说道。
“这只老母鸡，就带给大姐家吧。之前人家来看他，送了不少东西。待会我去挑拣几样看得过去的，带去你二姐家！”我来之前，家里就剩下两只鸡了。昨天被我吃了一只，眼下女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么一只鸡。
“鸡留着下蛋，我喜欢吃土鸡蛋！别的事情，你别管了！”我接过那只咕咕叫个不停的母鸡，三两下将绑在它脚上的绳子解开道。
“三儿喜欢吃土鸡蛋，待会我就去村里收去！”女人闻言，欣喜的说道。在她看来，这是我跟她亲近的一种表现。因为做儿子的，终于对她说自己喜欢什么了！
“别别，那东西吃多了也不行。有就吃，没有你也别去人家那里收。”我背起背包，说完率先往门外走去道。
“晚上早点回来，去你姐夫家别喝太多酒！”走上一道田埂，打后头传来了女人的嘱咐声。
第312章 拜访
“回来了？你爹好些没有的？”乡里人串个门，基本上以走路为主。倒不是坐不起那几块钱的车，只是山路弯弯，实在是颠簸得不行。相反，走路反而会让人觉得舒服一点。望山跑死马，这一路走下去，直到上午10多点钟才到了大姐的家。隔老远，就看见一个敦实的汉子正在家门口冲洗着拖拉机。一抬头看见了大姐，汉子将手里的抹布一扔迎了上来问道。
“这是我弟弟，我亲弟，三儿！”大姐没有急着回答汉子的问话，反而先拉着我的手在那介绍了起来。
“这你姐夫，你喊他墩子就行！”大姐又对我介绍起那个敦实的汉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