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根本就没有胳膊，不，不光是手，她的四肢也没了，就只有躯干躺在那里，撑着被子。
依依呜咽了一声，示意我拿开她的氧气罩。
我狠狠吸了一大口气，帮她移开一个小缝。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虚弱，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力气挤出来的。
“嗯，我来了。”我努力得忍着哭音，眼泪却不争气得往下砸，“傻依依，听话啊，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旅游，怎么样，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青海湖么，我陪你，咱们……”
“安然。”她喊了我一声，如果不是我竖着耳朵，根本都听不到，“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不要说一件，十件，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
依依缓慢得摇了摇头，“你跟卓悦复合。”
“复合，一定复合。”我生怕她听不见，忍不住多重复了几句。
“安然，你可一定、一定要幸福。”她仿佛想要伸胳膊，可是却在意识到自己没手的时候，又失落了起来。
我把脸挪过去，蹭了蹭，让她可以碰到我，却听到她说，“有人要害、害你，要小、小……”
当我再没听到依依的声音时，看过去发现她的眼睑垂了下去，苍白的面庞，美得像是一易碎的雕像。
“依依？”我试探性得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这个时候，几个舍友大叫医生。
我看了一眼前面那个机器，心跳图那里只有一条直线了。
医生们很快进来，拿着什么机器电击依依，可是依依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漫长到了极点，医生们放弃了求救，叫我们节哀顺变。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得问了一句。
为首的那个医生叹了口气，说四肢被切断，能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你们的朋友很坚强，只是很可惜，死者……
“什么死者。”我抓住那个人的衣领，“我不许你这么说话，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安然。”吕刻从身后抱住我，并把我往后拖，“冷静点，安然，你冷静！”
“她不可以死，不可以！”我一开始还用力挣扎，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死死抓住吕刻的手，“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吕刻，你救救她，我求你，你不是要我么，我给，我都给，只要你帮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安然、”吕刻把我扯进怀里，“这个，我做不到。”
“那你让我见见她。”我现在根本顾及不到别的，“我要问，到底是谁害了她。”
依依那么好，能跟谁结仇，而且怎样的仇，要把她的四肢都割断。
她那么爱动，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你是说魂魄？”吕刻先是挑了挑眉，而后捏我手重了一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摇着头道，“她没有魂魄。”
“怎么可能没有？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魂魄！”
“人在死的时候，魂魄会瞬间离开身体，可是在你朋友烟气那一刻，我并没有看到。”吕刻双手紧紧捏着我，生怕我会作出什么事儿，“现在想来，”
“你不要跟我讲那些东西，我不想听，我就想知道我的依依，去哪儿了。”
吕刻别过脸，像是难以启齿一样。
我咬了咬牙，用力去扯他的手，他才慢慢说道，“吃了，她的魂魄被吃了。”
第九十章
我不相信得退了几步，每个字都带着难忍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吕刻上前想抱我，我双手挡在中间，咬破了唇，才有勇气再次抬头。
“安然，你朋友的魂魄……”
“不要说！”明明是我要求他再说一遍，可现在的我，怕了，我怕再听到那个字。
我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吼了一声，捂着嘴跑回依依的床边。
她在那里静静得躺着，闭着眼睛，皮肤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气。
“你不要吓我了，你起来！臭依依，说好了毕业要一起玩，一起去旅游，一起吃豆腐脑，你都忘了么，”我想触碰她，可是根本抓不到她的手，“把手给我，我要牵你啊，我要牵着你嫁人，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家么，那个你喜欢的人，他还不知道你的心意，你怎么能把我们都扔下，怎么能……”
“安然，依依已经死了。”几个舍友蹲在我的旁边，“你这样，她怎么安心。”
安心？在梦里她就是这样说的，我那么爱钻牛角尖，她怎么放心得下。
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留意到这句话，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不对劲儿，为什么要这么蠢……
“是啊，我这样子，你怎么放心得下，你起来，管管我，好不好！”我扑在依依身上，双手死死抱着她，“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撒谎了么，刚才我是骗你要和卓悦和好的，你打我，求求你，起来打我啊。”
“可是，你不要不管我……”我的脸紧紧贴着依依，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怎么这么冷，我帮你呼呼，依依。”
“你是不是疯了！”一个急躁的女生插了进来，她将我扯起，“依依，已经死了，安然，你非要闹得她不能安生么？”
我原本只是想扯开她的手，可是在看清楚她脸的一刹那，满腔的悲伤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朱晓菲！是你害死依依的。”我用尽自己的力气甩给了她一巴掌，迅速扑上去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得打。
没人拦着我们，准确来说，想要上前帮忙的人都被吕刻挡下来。
朱晓菲没有用力反抗，而是弱弱得挣扎，嘴里说着漂亮话，看上去好像真的是为我和依依好。
“婊、子！你到底还想装多久？”愤怒已经让我什么都想不到了，这时，我看到地上躺着一把水果刀，抄起就想朝着她扎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硬生生接住了刀刃，鲜血溢了出来。
“滚开！”我用力得想要抽出来，那个人却死死得握着，“好，既然你的手不想要了，那我成全你。”
暴怒之下，我朝那个人大喊了一声，却在看到他脸的那刻，猛地松开了手，“郁、卓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