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望海想哭的是，不但这点钱扔下去连个响声都没有听到，还因此得罪了不少的领导，这年头好人难当，早知道还不如一毛钱都不拨付。那样把高市长推出去别人也没有办法，领导不签字我不敢拨，想要钱你可以找市长签字嘛！他仔细的算过，如果这些领导的支出全部算下来，别说是两百万。就是两千万都不够。岭河市的办公条件很差。办公场所都已经老化破旧，光这一项估计就要上千万的投入。
他心里正在纠结的时候，办公室主任敲门进来说道：“杜局长，刚才王卓光副市长的秘书打来电话。说一个小时后王市长要来财政局。”
杜望海当即就坐蜡了，这笔钱可是农口上的专项资金，要是王副市长知道钱被挪用了，不恨死自己才怪呢！能当上副市长的人，那个也不是好惹的。唉，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
高建彬见到方德辉书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摆弄养的花草，方梦甜笑着来到他的身边，说道：“爸，我们学长来了。”
方德辉转身起来，他有五十多岁的年龄，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倒像是个大学教授，年轻的时候肯定长得很帅。尽管如此，高建彬还是从他的眼睛中看到睿智的神光，一股无形的气场影响的他有点心慌。
高建彬连忙上前伸出手说道：“方书记，冒昧打扰您的休息了。”
方德辉微微一笑，和他握了握手说道：“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办公室。你不要太拘束，我刚好泡了壶茶，我们边喝边聊。”
然后对偷着和女儿说话的许冰蓝，笑着说道：“蓝儿。把你父亲也喊过来，省的建彬同志等会还要到你家去一趟。”
方德辉并没有先展开话题。而是先安排高建彬坐下，回到屋子里打了个电话，说道：“希亮同志，请你到我这里来一下，岭河市的高建彬同志到了省城，我把他喊过来大家见见聊一聊。”
不大一会，省长周希亮和省委副书记许东江两人，说笑着进了院子，看起来彼此间的气氛非常和谐。
按照排名算起来的话，今天可是岭南省委的一二三号人物大聚会，高建彬慌忙站起来，主动的和两位领导握手问好，周希亮笑着说道：“建彬同志，虽然以前早就知道你的大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果然是年轻有为。这几天我去京都开会，你可是把省政府快要掀个底朝天了。”
这句话似乎带着问罪的意思，省政府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瞒住在座的这几位大领导，有的是抢着通风报信的人。高建彬神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说道：“三人成虎，两人间传句话都会失真，说得多了事情就有了很大的曲折，想象猜测以讹传讹，性质也就偏离了轨道。我和张副省长只是对某项工作上的看法不一样，所以才就这个问题，做了时间比较长的探讨和沟通。对于张副省长的亲身指导，我是很珍惜这次机会的。”
周希亮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笑，眼睛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欣赏之意，这个年轻人面对着自己这个省长，回答问题不卑不亢思维清晰逻辑严密，居然没有丝毫的破绽，而且懂得维护领导的权威，看起来很识大体顾大局。这样年轻有潜力做事情老练成熟的领导干部，领导们都喜欢，如果当市长的人还要突出个性，出言无忌得理不饶人，那就不是合格的市长了。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答，坐在不远处的方梦晨不由的暗暗羡慕，觉得今天真是大开了眼界，别看他和高建彬的年龄相差不大，甚至还要大两岁，可是在应对领导组织语言艺术的方面，和这位市长还有着极大的差距。
周希亮严肃的说道：“建彬同志，你虽然来到岭河市的时间很短，但是那里的情况，想必心里应该有数了吧？岭河市一直都是全省排名垫底的地级市，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什么根本的好转。那里人多地少山多矿产少，全市的工业基础薄弱，企业大多属于初级阶段，产品的高科技含量和附加值很低，农副产品的生产能力和技术水平也不让人满意。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岭河市的发展前景，我想知道你下一步对岭河市经济工作的思路，在合理的条件下，也可以适当的向上级提点要求。”
高建彬听到这句话差点泪流满面，省长发句话怎么也值个几亿元吧？略显激动地说道：“感谢省长对我们岭河市的支持，这是我到咱们省以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谢谢省长，要求肯定是有的。主要就体现在……”
周希亮忽然意识到了最后一句，存在着明显的漏洞，容易让这个年轻人钻了空子，看着高建彬脸上的笑容，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对招商引资和发展企业都有着独特的见解。曾经创造过全国的百强乡镇，被南江省和很多大媒体称之为上帝之手，所以我对要求有点限制，那就是给你政策没有问题。但是资金方面就不要向我开口了。我们省的经济状况当然比不上南江省财大气粗，财政方面也是捉襟见肘，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你给省里拉点资金来，手里有那么多的资源。应该好好的发挥作用。”
高建彬差点被这段话气得昏迷不醒，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摆出困难却不给实际的支持，咱可不带这样玩的，一个省长要下面的市长拉资金，有失老板的光辉形象啊！
看着高建彬张口结舌的样子，周希亮加了一把火说道：“我记得你和不少的世界五百强企业关系都很不错，要是岭河市的投资环境暂时不到位，你就帮着省里先拉两个过来，这方面的费用我给你单独审批。怎么样？”
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也不指望真能成为现实，高建彬拉到南江省海州市的那些大客户，都是南江省政府的心头肉，要是真拉到岭南省。对方不和他翻了脸才怪，他主要就是要堵高建彬的嘴，不能让他提出资金方面的要求。到了他这样的级别，很知道高建彬的能量有多么的恐怖。只要他操作的当，估计几亿元的资金顷刻间就能到位。只要不出钱，领导的脸面暂时先放一放。
高建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领导发了话，我也就不提钱的事情了，我体谅省财政的难处。岭河市的经济发展，现在卡在了交通方面，这是锁住机遇的最大障碍。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也很简单，就是给岭河市现有的道路做全面的修缮，打通几条主要的干道，与省道和国道连起来，形成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如果省委省政府能够做到我说的这个条件，五年内岭河市要是不能达到全省GDP排名前五名，四个贫困县摘不掉贫困的帽子，我自动向省委提出辞职，周省长，我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嗬，下战书了！方德辉和许东江在一边听得直笑，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人家不要钱，对应的条件就是省里扶持道路建设，而且还把军令状，给明确的摆出来了，就看你这省长接不接招，不接，刚才说的话不成了耍无赖了吗？接，估计全省的财政也要吐血半年，道路的数字那可是论亿元这个单位计算的。
省长被市长将了军，周希亮感觉到非常的郁闷，可是高建彬都把话给说到这个程度，他要是再推辞的话，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这小子真是个小狐狸，早知道象征性的给他批几个亿也就罢了，现在倒好，不是几个亿的问题了，动不动就是十几亿甚至几十亿，修路那可是最花钱的项目了。全省去年修建道路的总投入也就是一百四多个亿，今年的预算上限一百五十七个亿，估计光是岭河市，就能占了四分之一。省长花钱也心疼啊，动动就是钱，要是不捂住了口袋精打细算可是不行的。
周希亮说道：“好吧，你安排岭河市的道路交通部门，计算出需要的资金数目，省财政给你三分之二，你们岭河市负担三分之一，如果你要是拿不出成绩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建彬大喜说道：“谢谢省长的支持，那位还有个要求，省政府对资金的使用有监督权，但是使用权在我们岭河市政府的手里。”
周希亮哼了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不就是想用这笔钱，拉动当地道路工程公司的实力，给岭河市增加税收，减少财政方面的压力吗？甚至还可以动员群众参与，按照人工支出改善一部分人的收入情况。这对岭河市来说是好事，我答应你了，省交通厅和省财政厅负责监督，具体事情由你们来办理。”
省长就是省长，高建彬的小把戏那里能够瞒得过他。周希亮心甘情愿的被高建彬钻这个空子。这么大的资金，省里也有好几个交通道路工程公司，还属于国企，如果工程直接给省属企业来施工，那里面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最低也能由企业先行垫资。最后再结账。
高建彬看到省长从善如流，又说道：“万事开头难，省政府是不是先期给我们一部分资金，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
周希亮把眼睛一瞪。说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又是什么问题火烧眉毛？”
高建彬神情很悲痛的说道：“三位领导，岭河市的公安系统和教育系统现在没有米下锅，特别是房屋的困难一直得不到解决，我们的老师和大部分的公安干警。都因为收入低买不起房子，家属的工作我们能想办法，可是那些下雨就漏水，低矮潮湿面积狭小的房子，我们财政上没有能力解决。老师和干警们都不容易啊，也怪我这个当市长的没有本事，我恳请省政府拨款建两个经济适用房小区，为六千多名干警，六万多位教职工增加点信心。据我所知，岭河市已经四五年都没有为这两个系统增添新房子了。”
周希亮断然说道：“什么事情都让我给你做了，要你这个市长来干嘛的？不行，这笔钱你们市政府自己想办法，至于手续方面我可以给你们简化。建彬同志，事情要适可而止，省财政也没有印钞机，让我上哪里给你找这么多的钱。按照你说的，就是折半还要三万套房子。按照每平米八百元的造价计算，一百平米的户型就是八万，三万套就是二十四个亿，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你，你还是利用自己和部委的关系，从京都那边想想办法，至于省财政这边，也是善财难舍！”
高建彬说道：“省长，道路交通的建设资金您给砍了三分之一，那我经济适用房也只要求三分之一的数量，一万套吧！”
周希亮气的笑了，说道：“我这省长的脸皮，看起来真没有你这当市长的厚！”
方德辉在一边笑着说道：“建彬同志是中央特意安排到岭河市来的干部，这也是组织上对岭南的关心，我们一点表示也没有这说不过去的，能帮助就帮一下，多少的挤一点资金出来，财政上再没有钱，这几个亿还是能办的到的，我们不能让人认为岭南省委省政府空手套白狼啊！”
周希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方书记这么说，那我就砸锅卖铁也给你这笔钱，条件我也有，前期的资金投入你找房地产公司来代垫，没有魄力的企业不适合做这项工程，设计图纸你送到省委省政府审核，质量方面我随时派人抽查，分成一期二期来结账，你能做到吗？”
高建彬说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我既然敢说就有准备，我联系好了南江省雪曼投资建设集团，近期到岭河市参与国企改制，准备让她们参股岭河市的星辉集团，控股百分之四十九，这样，本地企业就可以轻装上阵。”
方德辉和周希亮对视一眼，感觉非常的欣慰，能够借助外力发展本地企业，这是值得表扬的，不像某些地方，恨不得把濒临破产的国企当成累赘，打包全部送出去，这明显的是杀鸡取卵。
方德辉说道：“建彬同志的做法，值得省委省政府高度肯定和表扬，我们对有困难的国有企业并不是终结，而是想办法重新激发他们的活力，这样才能切实的拉动本地经济指数的上浮，逐步的实现可持续的增幅，也减少了下岗人员带给政府和社会的压力。不愧是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思维具有很强的战略意识，能够看穿事态的本质，前期省委省政府的投入只是一针强心剂，不能改变根本，而大力发展本地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才是最为王道的做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德辉的神情有些激动，说道：“我真的很高兴，岭河市能有你这样思路清晰目光长远的市长，今天我也破例喝两杯，算是预祝岭河市将来成为另一个海州速度，人民群众的生活走上富裕的道路，甜甜，把我收藏的那瓶二十年的茅台酒拿出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挑拨离间
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彻底把三个青年男女给镇住了，这些省市的领导们谈话就和做买卖一样，随时都在搞交换讨价还价，为了数字而纠缠不休，想方设法的从对方手里要资源。今天彻底颠覆了三人的看法，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大领导，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书记家的午餐也是以青菜为主，一个腊肉一条鱼就算是荤菜了，不过让高建彬满意的是，书记夫人的手艺的确很好，做的很正宗地道，完全可以和圆圆这民族菜的高手相媲美。在场的就是五个男人，喝一斤白酒每个人也就是顶多二两，绝对不会让人喝醉，也不耽误什么事情。
周希亮的神情看起来很不爽，他认为今天自己吃亏了，被高建彬这个小狐狸占了上风，赔本的买卖的谁都不愿意做，省长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他可不知道，高建彬和他对话的时候不停的流汗，后背都湿透了，和省长斤斤计较纠缠不休的，心理受到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人这一吃了亏啊，怎么都想要点补偿，周希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刚准备开口，高建彬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瞧，是王卓光打来的，高建彬笑着说道：“卓光同志，怎么了？”
王卓光生气的说道：“前期到账的三百万特色农业专项扶持款，被杜望海居然不走正常的程序，话的现在只剩下八十多万了！”
高建彬勃然大怒，说道：“我还没有签字呢，他怎么把钱给划走的？你宣布我的决定，杜望海马上就给我从财政局滚蛋，通知纪委马上给我查，这是严重的违纪，不，是犯罪！我下午返回，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这个事情不由得他不愤怒。拿着市长办公会的分工决定当擦屁股纸了是不是？
方德辉奇怪的说道：“建彬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高建彬恼火的说道：“三位领导，我们市的那个财政局长，居然把国家农业综合发展办公室拨给岭河市的扶持款，在没有经过我签字的情况下给挪用了。三百万只剩下了八十万！”
可是让他惊奇的是。这三人都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周希亮淡淡的说道：“看起来有些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也知道岭河市的财政窟窿很大，不过此风不可长。你就当成是第三把火，把那个财政局长先撤了再说。我到京都开会的时候，彭铮部长就对我抱怨了这个问题，国家对偏远落后的地区今年的扶持力度很大，各省市都在拼命的争取。不能为这件事情在部委那边留下不好的印象，当然，至少不能雪上加霜，岭河市的名声已经在部委广为流传了。”
这是很含蓄的说法，作为省长当然不能说自己的地市，在部委闹的臭名远扬，领导下来考察都绕着走，谁愿意得到个送钱来的绰号呢？方德辉放下筷子，说道：“诚信是立足的根本。不论是企业还是政府，都必须遵循这条规则，杀鸡取卵目光短浅，这就是某些同志的现状，我们不能让岭河市的领导干部们破罐子破摔。在其位不谋其政。建彬同志，你回到岭河市要把干部的战斗力发挥出来，特别是人心，没有了斗志就等于没有了动力。有些同志的年龄大了思维也僵化了。做事情不具备战略规划，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省委省政府可是对你的工作寄予厚望。”
高建彬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支，周希亮看的眼睛一亮，一把就把烟盒子抓到手里闻了闻味道，有些惊奇的说道：“这可是大熊猫特供香烟，真是没有看出来，你还能有这样的好福气，还有没有存货，给我拿两条过来，权当是补偿我今天的损失了。”
高建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两条？把这当成什么了？他苦笑着说道：“周省长，我看您还是直接拿刀杀了我还痛快点，别说两条，就是两盒都困难，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一天舍不得抽两根，您这也太狠了吧？”
周希亮立即接话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两盒吧，什么时候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