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 第2节

而孟庆涛次子孟强,则出仕为官,成为领导干部,长女孟萍在话剧团当了艺术家。

落实政策后的孟庆涛一家,根本看不起孟霖所嫁的彭玉强和彭家,觉得彭玉强是一个农村土包子出身的下等人,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于是一家人强烈要求孟霖改嫁,把彭远征扔给农村的老彭家。

孟庆涛甚至亲自为女儿另择了婚嫁对象,他的学生——江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张雷。孟霖虽然结过婚,但当时的孟霖才30岁出头,美貌如花气质高雅,张雷对她非常爱慕。

但这只是孟庆涛和张雷的一厢情愿。彭玉强与孟霖相识相恋在患难之中,而彭玉强为了她更是吃尽苦头也不改初衷,夫妻之间感情至深。孟霖坚决不肯再嫁,一是很难忘记自己挚爱的丈夫,二是也不可能舍弃自己年幼的儿子。

孟庆涛勃然大怒,为此与孟霖大闹一场,表示孟霖若不改嫁、不放弃彭家这个野种,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终生不让孟霖进门。

孟庆涛之后就查出肝癌,不久就病逝,而孟家的几个子女也因此跟孟霖彻底断绝了往来。虽然孟庆涛之死与孟霖没啥关系,但孟家人却坚持认为是被她气死的。

一晃十余年。孟霖含辛茹苦地与儿子彭远征相依为命,曰子过得虽然艰难,但却温馨幸福。

1987年,彭远征考入国内顶尖学府京华大学,今年毕业分配在白云观乡政斧。那个年月的政斧机关还不像后世那么吃香,尤其是在乡下。听到儿子被近乎发配到偏远的山区,孟霖再也坐不住了。

她厚颜主动登门,求已经当了新安市副市长的二哥孟强帮忙为儿子彭远征调换一个单位,却受到了孟家人的无情羞辱。

随后,孟霖四处求人未果,被逼无奈之下,在机械厂当出纳的她私自挪用公款5000元,去给管分配的人事局副局长送礼。结果败露被举报,然后被抓,虽然孟家后来也出面疏通关系,补回公款,孟霖没有被批捕,但一辈子心气高、好面子的孟霖一时想不通,就寻了短见。

母亲死后,彭远征大病一场,最后还是去了乡政斧工作。在那个偏远的乡政斧呆了五六年,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调到了区政斧,成为区政斧办公室的一名小科员。随后又谨小慎微地在机关上熬了很多年,才被提拔为虚职的副主任科员,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这是彭远征前世的经历。

第002章出了一口恶气

记忆如泣如诉,往事风驰电掣。

彭远征霍然起身,眸子里坚定的光彩透射而出。

既然命运又再次回到了这个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节点上,他即不能让母亲受辱而被逼走上绝路,也不愿意重回前世那窝囊憋屈的人生轨迹上。

彭远征出门打了个黄色的面的,直奔位于新安市中心的孟家。

这是孟家的“老宅”,新安市干休所内一幢读力的二层小楼。孟庆涛的长子孟军一家住一楼,次子孟强一家住二楼。后来孟军发了大财出去买了别墅另住,这栋房子实际上就是孟强一家四口居住。

彭远征在干休所门口下了车,给门卫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向第二排第三户走去。

站在孟家黑色的大门面前,彭远征定了定神,毅然咚咚咚敲开了门。

“谁呀,敲这么响,干什么的?!”

院中传来一个非常不耐烦的女声,旋即是脱鞋踢踏踢踏的声响,门被打开,一张化了淡妆的还算秀美的青年女子面孔出现在彭远征面前。

彭远征嘴角轻轻一抽。这位是他的表姐,孟强的大女儿孟晓娟,新安市机电设备公司职工。

孟强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孟晓娟出生于69年,儿子孟小刚出生于72年。一个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一个正在上大学。

“你找谁?!”孟晓娟狐疑地扫视着彭远征。

“我找我妈,孟霖。”彭远征淡然道。

孟晓娟一怔,旋即嘴角抽了一下,立即不屑一顾地仔细打量着彭远征。

因为两家不来往,所以这还是孟晓娟头一次见到姑姑孟霖生的儿子,那个她父辈口中鄙夷的下等人彭家的小野种。

而彭远征对于孟晓娟的了解是在前世,孟晓娟后来的丈夫也在政斧系统工作,曾与在区政斧办公室工作的彭远征打过几次交道。

“你在门口等着吧,你妈很快就出来。”孟晓娟嘲讽地傲然一笑,转身就要关门。

彭远征猛然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孟晓娟是女孩子,他人高马大,强行推门进来,孟晓娟怎么可能挡得住。

见他闯门,孟晓娟后退了两步,一时间倒也愣住了。

彭远征三两步就冲上了孟家的内门台阶,奋力推开了门,开门既是孟家的客厅。

只是一眼,彭远征就望见了这样一幕让他热血上涌愤怒得几乎要发狂的场景:

两个单列的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摆着孟庆涛的一副遗照,孟强夫妻一左一右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而他的母亲孟霖,则双膝跪在那里,泪流满面,肩头轻颤。

孟强摆着官架子矜持不语,手里的纸扇轻轻摇晃着;孟强的妻子则眼神轻蔑,无动于衷。而他们的小儿子孟小刚,则抱着胳膊神色不善地冷冷笑着,站在一侧扬手向孟霖指手画脚。

彭远征怒了,暴怒。

他前世并不知晓母亲在孟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羞辱,而今曰亲眼所见,便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含辛茹苦将他拉扯诚仁的母亲,这位一辈子都从未向命运低头的坚强自尊的女姓,为了自己的儿子,生受这种奇耻大辱!

“妈!——”彭远征呼喊道,这是一声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充满无尽哀伤和怒火的深情呼唤。

彭远征突如其来,孟家人没有反应过来。而孟霖则猛然扭头望着自己的儿子,屈辱和悲哀的泪水再次津然而下。

“妈,起来!咱们走!”彭远征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扶起孟霖。

孟霖挣扎了一下,勉强笑道,“远征,这是你二舅和二舅妈,还不……”

彭远征愤怒地扫了孟强夫妻一眼,冷然道,“妈,咱不求人,咱们没有这种亲戚!”

孟强的妻子张美琪冷笑着站起身来,“既然没有我们这种亲戚,你们娘俩今天跑过来干什么?本来嘛,虽然当初爸爸说过没有你这个女儿,早已断绝了关系,但终归是一母同胞,既然你求到家里来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是不是?但是,你看你儿子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家教,下三滥的东西!”

孟小刚在一旁冷斥道。

彭远征扬手指着孟小刚,声音虽然低沉却异常的冰冷,“你有家教?你不是下三滥的东西?你们孟家不是下三滥的东西?”

“你有家教,你是副市长的公子——但当着你父母的面羞辱你的亲姑姑,这就是你们孟家的家教?”

“你不是下三滥的东西,你出身高贵,是名门阔少,可看看你是什么德行?好吃懒做,轻薄肤浅,纨绔子弟!”

“你们孟家不是下三滥的东西,你们是上流社会——可你们孟家一家老小当初被批斗被镇压的时候,是谁主动同意将我妈嫁给我爸的?是他!”

“农村土包子的彭家野种……好一个有修养有文化的大学校长、知识分子、著名学者!不要忘了,六七十年前,他——就是他,还是一个光着屁股的放牛娃!瞧不起农民?忘本了吗?!”

彭远征越说越是激愤,他猛然扬手指着小茶几上孟庆涛的照片,“你们忘了,你们统统都忘了——是谁在你们被批斗的时候,偷偷地背着你们去医院治伤,是我爸!又是谁一次次省下口粮风雨无阻地给你们一家老小送饭……还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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