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步步 第1211节

尽管楚天舒还不了解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但是他知道,一个病人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这就是天大的事,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无法向病人家属解释,也无法向公众和社会交代。

政治和影响从来只看结果,不谈理由。

坐在车里的楚天舒真的是心急如焚,他担心死者家属一时冲动把事情闹得更大,万一再引发出其他的暴力冲突事件,那损失和影响就更加难以挽回了。

于是,他给县公安局局长陶玉鸣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城关镇卫生院发生的事,要求他马上带人赶到城关镇,先把卫生院的主治医生和主要负责人控制起来再说。

这会儿,陶玉鸣突然表现出很有原则性的样子,反驳道:“楚书记,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怎么能先抓人呢?”

楚天舒吼了起来:“老陶,为了平息事态,为了不出乱子,你必须这么做!”

陶玉鸣见楚天舒动了气,只得说:“好吧。我现在在杏林乡处理一起斗殴事件,暂时过不去。我马上通知杜局长带队赶过去。”

付大木外出了,陶玉鸣也赶不过去,难道这都是巧合吗?不可能!楚天舒在心里呐喊道,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白存礼靠不住!

但是,他不得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本想拨打杨富贵的电话,让他也火速赶往现场,可刚要拨号就想起来,杨富贵昨天被派去了市里,向市纪委汇报和说明耿中天案子重审的结果。

打完这几个电话,楚天舒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或者说,他的灵魂跑在了白存礼的前面。他想象得出来,此时此刻城关镇卫生院一定是一片混乱,病人家属的哭声、骂声充斥着整个院子,悲惨而凄凉。

城关镇卫生院的医改序幕刚刚拉开,在全省医疗卫生系统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和争议,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发不出工资,职工和领导之间发生矛盾,这些都容易解决,而发生了死人的医疗事故,这就非同小可了。

楚天舒知道,他这个县委书记的命运正和这些呼天抢地的骂声、哭声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果然不出所料,白存礼在得到了楚天舒的指示之后,并没有像答应的那样迅速赶往城关镇卫生院,而是先跑去找杨富贵,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分管文教卫,也主持医疗改革工作,但是,维稳是杨富贵的分管工作,这种事该他出面去跟老百姓讲理。

可是,白存礼并没有找到杨富贵,无奈,他只能迈着四方步去机关车队要车,一边跑一边给余乾坤打了手机。当他问现场情况怎么样时,余乾坤说他才刚刚达到现场,接着传来几声沙哑的叹息。

白存礼明白,现场肯定非常的混乱。麻痹的,这个时候跑去做工作,这不等于是自讨苦吃吗?他连几句鼓劲的话都没说,而是说,我一会儿过去,你出来接一下。

挂了电话,白存礼已是大汗淋漓,前胸和后背都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

司机把车开出来,一看他这个样子,只问了一声:“白县长,你……”

没等司机说完,白存礼上了车,气急败坏地说:“你什么你,开车,去城关镇卫生院!”

让白存礼没有想到的是,现场比当时城关镇卫生院要求罢免院长的那天混乱得多,围观的群众一层又一层,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在离卫生院不远处,道路堵死了,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城关镇卫生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白存礼让司机在人群外停车,他害怕把车开过去,愤怒的群众会把他吃了。

他下了车,只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棵树下,犹豫着该不该走过去。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白存礼的心脏快要炸开似的,手机的响声像哀叫,像嚎哭,他不想接这个电话,想把手机摔碎。他抓着手机的手筛糠似的抖着,他怕电话铃声会引来周边的群众。

可当他瞟见手机上的号码时,他又不得不接通了电话,喊了一声:“大县长……”

“老白,你在哪里?”是付大木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大县长,我……刚到现场,情况很糟糕。”白存礼没有说下去,他故意把手机举着,好让付大木能听清楚这边的叫骂与哭喊声。

付大木的声音很严厉,他问道:“你告诉我,到底人死了没有?”

白存礼点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死了,肯定死了!”

大家可能要问,白存礼还没有了解情况就能肯定人死了呢?因为这起事件,他是策划者之一。

昨天下午,白存礼接到付大木的指令布置常以宽采取行动。

常以宽安排心腹老钱在食堂放了一把火,他自己则穿上白大褂戴上大口罩,趁乱溜进了病房,在小男孩的吊瓶里加了大量的麻醉剂。

小男孩是镇中心学校五年级的学生,下课与同学打闹时摔伤了腿,老师把他送到了卫生院,刚刚处理完伤口回到了病房,食堂就起火了。

当时,病房里的另外一个病人去看火势情况,送男孩来的老师正在走廊里联系小男孩的家长,病房里空无一人,让早有预谋的常以宽轻易得手并迅速离开了。

白存礼当过镇党委书记,经历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死人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死人,这个可怕的现实,在他给常以宽布置行动的时候还没有理解其中深刻的含意。现在他才清楚,人死了,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这一切,他竟然是主谋之一,这是多么可怕而又悲惨的事啊!

白存礼抬起头,举目四望。

啊,这是什么地方?眼前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不,岂止是陌生,个个脸上都杀气腾腾、怒不可遏,咒骂的、喊冤的、诉苦的,还有呼天哭地的。

一时间白存礼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这个副县长连一文钱也不值了。

白存礼像是被定住了,内心的恐惧像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冲击着他。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好像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他以为,一时冲动的群众会骂他,或者对他拳脚相加。他想,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绝对毫无怨言,毕竟,孩子之死他难逃罪责。

付大木在电话里喊:“老白,你他妈的给老子听清楚,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存礼仿佛听到了一声炸雷,从恐慌中惊醒过来,他颤颤巍巍地问道:“大县长,我……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火上浇油哇。把事情搞大,搞得越大越好。”付大木在电话那头也似乎意识到了白存礼的犹豫和胆怯,他怒吼道:“要不,你就等楚天舒来整死你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横竖是个死,那就再赌一把吧!白存礼咬咬牙,狠下心来,挤进了人群之中。

第975章 危乱之时

围观的人群中并没有男孩子的家属,他们更多的注意力在卫生院里面,有人叹息,有人议论,有人谩骂,却没有人认出白存礼这个副县长,更没有任何人动他一根毫毛。

白存礼又给余乾坤打电话,余乾坤说他正在配合镇上的干部劝说围观群众,做死者家属工作。听说白存礼已经来到现场,余乾坤说马上出来接他。

过了一会儿,余乾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边还跟着镇长许彬。

余乾坤满头大汗,说:“白县长,死者村里来了几百人,非要卫生院交出治病的医生和负责人。”

白存礼连手都没和他们握,问道:“卫生院的人呢?他们惹出了事,怎么都不见了人影?”

许彬一只衣袖被扯脱了线,耷拉下来,看上去很是狼狈,他说:“医生们都躲进食堂了,村民们正在打砸围攻,镇里和村里的干部在阻拦,怕是拦不住了。”

白存礼仿佛没有听到许彬的话,而是指着围观的人群,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说:“赶快疏散群众,这么多人围观,影响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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