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程 第387节

杨冲锋没有多说,出到交管局外,给局长打了个电话,说“局长,谢谢你的教育。”

局长说“没有什么,年轻人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

“是吗?我听说过另一句话,叫着知错已晚。”杨冲锋说着将电话啪嗒挂了,交管局局长虽然郁闷,却也不怎么当回事,那份资料他已经看过,柳泽县那几个人到省会来,就算弄到这些东西,又能怎么样?年轻人冲动,等过了那一阵气势后,就能想到其中的要害。只是对方手里有这些东西,对交警大队说来终究不利,还是要让下面的人收敛和策略一些。资料要不要给李副局长看看?想过后,这东西还是先放着,必要时复印一份给李副局长,让他知道些分寸,必要时也可捏拿他。

从交管局里出来,杨冲锋也没有直接到柳城市市政府里,而是回到宾馆。到宾馆后,确信有人追踪后,心里暗笑,让交管局那边先高兴下。之后给李浩打电话,将近几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李浩听到后,第一反应就要冲到交警大队去,将车先弄出来再说。反而是杨冲锋说,“李哥,车放哪里都没有关系,他们怎么样弄进去,自然要他们怎么样给退回来。我只是想,交管局那边对舅舅有没有影响?这个话我不好问,这里有一份材料,要是舅舅点头,拉下一批人下来,也免得交警大队大队那些人再害人害己。”

李浩穿着便装很快就进到宾馆里,银河天集团旗下的酒店,在柳省也有很高的名气,李浩进宾馆里自然不会有人跟踪。见面后,杨冲锋将材料拿出来,材料的来源自然变成肖成俊手下的干警们的功劳。李浩知道杨冲锋有一支力量,但这种事却不能和那里了沾边,具体谁做出来的,不是重点了,没有人会来追问。

李浩只是粗粗看了看材料,这份东西的轻重自然掂量得出来。这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总要等李昌元见过后,才能做出决定。杨冲锋说到已经将一份材料交给交管局局长,以及他们到交警大队取车而不得到经过。这些事,也都要让舅舅得知才好,高层博弈,每一个细节都会牵扯到的。对于斗争的胜负因素,杨冲锋自然有很好的理解。

关键是会不会影响到舅舅这一边,才是决定这次行动的根本。舅舅李昌元在柳省里直接代表黄家的势力,交管局局长不知道柳泽县的杨冲锋,自然不会是黄家的人。到一定的高度后,对于黄家核心的成员去向和任职,肯定熟知。只是这一件事,黄家在交警大队里,或说柳城市公安系统里有多少影响,才是杨冲锋最关注的。不要做出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事来。

当然,要是这件事是黄家的人主导,舅舅李昌元自然会去整顿,这也是杨冲锋要按程序来进行的根本原因。

“准备怎么样弄出去?”李浩知道,这样的材料如果递出去,谁都不敢往上一级报,牵扯面太宽了。舅舅李昌元也不能直接站出来说,会让人认为他对黄家呵护得不顾大局。李浩和杨冲锋对这些事,都很敏锐,能够权衡出怎么样出招,才会对自己更有利。打击对手,却要将反弹之力化解消弭,才是真正的高招。

“我有个身份,‘全省十佳’来省城途中遇上这样的事,理由很足,影响不会小。记者也会很感兴趣,这一点,柳城市的领导会有足够的认识吧。”杨冲锋说,李浩就指着他笑,临走时给他擂了一拳。

李浩父子平时相见话很少,而李浩总是尽量地躲开老爸,从十几岁就养成这样的坏习惯了。李浩在军中的职位慢慢上升,但父子之间还是这样。这天李浩却主动,见到父亲后也没有多说,先将材料给李昌元后,说了杨冲锋的遭遇,和他的想法,就不再多嘴。李昌元将材料看了两遍后,脸色凝重,虽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李浩却很熟知老爸的习性:暴怒了。

这时也不会发作,将材料收起来,看着李浩,等李浩再说出一些他知道的情况。李浩将当天的遭遇和杨冲锋到交警大队、交管局的遭遇,以及杨冲锋准备怎么样做,说了出来。

李昌元虽然暴怒,但到他们这样的层次,已经不会因为情绪而影响对事态发展的思考和判断。两人抽着烟,李浩对可能引发的震动还不能够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而李昌元也不知道黄家阵营里会有多少人涉及其中。面对利诱,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抗拒干净,谁都没有把握。这样的事必须坚决处理,但方式方法却是要注意的,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

李浩先走,留下李昌元在自己的书房里。

同样的材料,一天内就交送到柳城市市政府和市委里,杨冲锋都是以柳泽县县长的名义递送的。市政府里,市长、常务副市长和抓公安和交通的副市长也都受到相同的材料,而市委那边,市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和市委书记,也都接到这样的材料。

作为全省“十佳杰出青年”之一,杨冲锋报出身份后,柳城市的领导们都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将材料很顺利地送出去。

省里对“十佳杰出青年”的表彰会还没有正式召开,杨冲锋送完资料后,没有更多的安排,只是接受银河天集团邀请,和他们的人见面。

反应最快的就是柳城市政府,作为省会,对政治的敏感度很强烈。市长见到那份材料后,当即给市委汇报,在电话里就先做出请示。要市公安局督查室的负责人,迅即到交管局去处置这问题,将杨冲锋等人安抚好,内部的问题,还可以缓一缓。柳城市委反应也不慢,杨冲锋作为全省“十佳杰出青年”,有的是机会跟省领导说出这事。这件事终究会曝出去,但市委市政府主动纠错,对他们说来就会主动多了。这样的主动,会让市委市政府在领导面前得分不少。柳城市委当即也派出一个副书记,和市政府那边一起到交管局去做工作。

交管局局长将杨冲锋他们打发走,又接到杨冲锋的电话,两人在电话里交锋一句。口头上的得失,作为省会的局长自然要有这胸怀,不会太去计较。但心里也不踏实,那份材料里涉及到这么多人的证词,这些假造的可能性不大,要交警大队的人去做些工作,免得交管局都受到殃及。

下面人平时怎么做工作,作为家长也不会去了解细节,有好多结果就成了。从市里下来的任务指标,交管局也只有将这些指标分派下达到各机构和交警大队,每个月的罚款任务倒是那个顺利完成。至于下面有什么做法,而操作中有私带多少,作为局长哪能够事事都顾到?水至清则无鱼,该当糊涂时是必须要糊涂一些的,这样下面的人工作起来才有主动性和积极性,什么的任务局里也才能够顺利完成。

这时,闹出一些事来,局里不必要将担子全都接过来,但总要帮下面做一点事情。想到这些,就将李副局长叫到办公室里来,等李副局长到了,就云里雾里地说了些话,要求李副局长对下面交警大队和各直属机构工作方法要进行督查。要依法执法,定出相应制度来,要有学习讨论的记载,要有每个警员的心得体会,以及对过往工作的反思。

对下面督查的工作,局长布置得很细致,也很好操作,目的明确,那就是要通过学习和讨论,提高整体警队的自身素质,和执法的规范性。

等李副局长走后,局长觉得自己工作已经做到位,了无心事。平时每一天下面各交警大队以及直属机构,也不知道要处理多少类似的案例,哪一个案例里的执法对象会服法?都会有或多或少对抗情绪,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只不过,杨冲锋等人是国家干部,闹到局里来而已。下面的人得到李副局长的工作知道后,自然会知道这一伙人到过局里,也见过局长,城西交警大队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用来处理。

城西交警大队还没有什么反应,脸李副局长都还没有将集中的工作意图传达下去。柳城市市委副书记、市政府的一个副市长和市公安局的督查室副主任,三人一起到交管局里。这样的阵势可不小,一般有什么问题都是什么一个电话将人叫去,训一顿,或怎么样。

交管局局长见市里三家联手到交管局来,自然知道情况不妙。却没有想到会是杨冲锋等人引发出来的。请领导坐下后,也不敢首先问明领导的来意。市委市政府派三个人来,自然以公安局督查室的人出面。督查室的领导将材料摔在办公桌上,这个动作让交管局局长就胆颤起来。公安局督查室平时都不是这做派,每次有人过来督查,最终的目的都是从交管局里弄一笔经费走,双方各自的态度都控制着。

督查室当着领导的面先发态度,其时也就两个目的,一是将自己先摘除开,二也是对交管局的一种变相保护。公安局督查室也是系统里的人,自家人来处理问题,轻重之间都很好商榷,完全可做到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批评很严重,处分却会斟酌。市委和市政府出面处理,那就被动得多,谁知道结局会牵扯出什么来?

局长心知肚明,在市委市政府领导面前,他这样一个正处级的局长,也只是一个下属,态度自然要端正好。能够坐到交管局局长这样的位置,可说在省里都有人帮说话的,但领导的面子要给足,这也是规则之一。

可当记者拿起材料看时,见这材料自己这里也有一份,才知道杨冲锋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知错已晚,是什么意思。心里不面懊悔起来,当时自然要狠心一下,直接将城西交警大队处理了,也不至于闹到市委市政府去。看来柳泽县这几个干部,还真是能折腾。

不用细看材料,局长就马上深刻检讨起来,随后说到自己对城西交警大队那边的事,已经做了工作布置。局长说着将先前的工作笔记拿出来给领导们看,工作是做了,态度也有了,到交管局的三位领导的脸色就稍微好转些。这件事,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发话了,要处理妥当,要让杨冲锋等人接受处理的结果。

市委副书记这时就说话了,指示交管局对所发生的事要严查,对受害人要有端正的态度。等人对交警大队的执法能力和自身素质要做好工作。

接下来自然要找到杨冲锋等人,这一点对公安局说来不难,很快就知道杨冲锋等人的住处。柳城市市委市政府和公安局督查室的领导,带着交管局、交警大队的人登门道歉,对所发生的事,进行赔礼道歉。

交管局局长到后,对柳泽县一行人进行诚恳地道歉和退回扣押的车,还要对文怡芳等人进行精神赔偿,表示出真正当歉意来。杨冲锋见他们这时的态度,知道他们只是想将这事就这样和混过去。当面没有说出什么来,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谁该付出什么责任,总会有人站出来做这样的事。

将这火点燃后,就不是他来做接下来的事,有舅舅李昌元和黄家的人来推动,今后的最终结果,也不一定让杨冲锋知道。

过两天,杨冲锋参加了“十佳杰出青年”表彰大会后,就返回柳市,到柳市后市里自然要有所表示。王田方书记对从省里回来的杨冲锋还是要表示自己的态度,这也是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应有胸怀。

对于杨冲锋即将可能的异动,王田方心里也是有准备的。省里已经有这样的说法,也曾找过他进行沟通,今后杨冲锋位置变了之后,两人之间是不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冲突,都要等具体工作后才知道,但目前总要做出一个欢迎的姿态来,既是做给杨冲锋本人看,也是做给黄天骅和省里的大佬们看。

杨冲锋见到王田方后,将到省里受奖的情况做了汇报,也将今后自己在县里的工作做出汇报。随即,将文怡芳和肖成俊两人推荐出来,将两人在县里的工作表现和工作能力做了比较细致地汇报。王田方也知道杨冲锋一走,柳泽县那边的人事肯定会有所动,这时候伸出橄榄枝来,未必会对自己有什么好,但杨冲锋推荐两人对柳泽县那边的稳定发展却是肯定的。杨冲锋走后而发展形势不波动,这也是他市委书记布局时代明智而正确,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权衡过后,王田方就召见了肖成俊和文怡芳,这时还不会给出什么承诺,但对亮人工作的肯定,对两人的鼓励和赞赏,也就表明了态度。

回到县里,杨冲锋给吴德慵书记做了工作汇报后,也就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工作。

柳省省会柳城市,却不因杨冲锋等人已经离开,事情就平息下来。全省“十佳杰出青年”表彰会后,省纪委书记将杨冲锋的那份材料、以及之后纪委调查出来的材料,一并给省委枢记进行汇报。这些事都在暗中进行着,对柳城市市委市政府和市公安系统都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

柳城市交管局局长,对全局的工作还是进行比较深刻的自查自纠,但对之前做过的,属于自纠自改的范围。工作面之宽,讨论之热烈,自我批评的材料之多,都是历年之最。扣押柳泽县两车,引发出市委市政府亲自出面来解决,对交管局和交警大队说来都是异常严重的。

柳城市公安局系统里对文明执法,做了深刻而广泛的工作,但从材料看来,全体警员的思想认识额警员们的素质都有了质的变化。可省委枢记却对李昌元说过这样一句话:昌元书记,从材料上反应出,我们的警员正是利用人们的善良,来达到他们罚款增收的目的。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完全背道而驰,这种风气必须彻底根除,不论牵涉到什么人,都要一揪到底。

这事是李昌元先给省委枢记汇报的,对李昌元这个政法委书记影响多少会有一些,但也可借此机会,将柳省的政法系统进行整顿。得失之间,李昌元自然能够把握。

随后,政法系统和纪委开始介入调查。

不到一个月,涉及到的人在慢慢扩大,官员的职务已经牵涉到省委省政府。柳城市公安系统以罚款为工作手段已经普及,而且,柳城市政府还给公安系统定出了工作目标,包括交警大队一起,每个月每个单位按照各自的工作范围,规定至少要上缴多少数额的收入,作为市政府的财政收入来源之一。

到下面一线工作人员手里,这种执行的力度就更大,有奖励制度。每个人每月要缴纳多少数额的基本数,之外,超出的数额里,警员可按照比如百分之五十等进行奖励提成。

城西交警大队等,每一个交警大队的警员都想尽一切办法来找到罚款的理由。杨冲锋他们所遇到的只是其中一种办法而已。调查之后,牵涉到的人非常广,让柳城市市委和柳省省委省政府,都非常震惊也非常被动。领导们反复讨论研究,决定要从严从重进行处置,随后几十个涉案官员纷纷落马。

省会和省里的异动,看似和杨冲锋没有什么关系,但省里受到这样大的挫折后,对黄家一系的影响不大,却激起了其他势力一致相对抗。也对杨冲锋等人(十佳杰出青年)的工作变动往后推移,知道两个月后,省里那边才慢慢平静下来,新的权力构架中,势必还要进行较量、角逐和平衡。

这天,杨冲锋正在酒业集团公司里,讨论着集团目前的情况而言,必须再增建一个大型分厂,才能过正常运转。“柳河醇”就当名气和品质,经过近三年的营运,已经成功跻身全国名酒系列,正在往海外市场拓展。而酒业集团的分厂,已经在柳省和湘省分布开。要想冲出国门,进入国际市场,酒的品质上基本没有问题,但生产链目前却只能勉力承受目前的运作,要想开拓新的市场,必然要加强这方面的能力,才能运转成功。

这一规划,也将使柳河醇酒业集团向前大大跨进一步。真正能够打开国际市场,被国际市场认可了,酒业集团无论是规模、品质和实力都会有质的变化,成为国内真正的名酒之一。这时还在做准备工作的阶段,杨冲锋这个酒业集团最初的推动人,自然被请去参与规划。银河天集团在柳河酒业集团上的成功,他们固然欢喜,但更重要的是和黄家之间的关系稳定下来,和杨冲锋的关系那就算绑定了,这时,就算杨冲锋不能提出书面有意义的建议。也会让他参与酒业集团的发展规划,想这次重大经营的调整和规划,便将杨冲锋请到集团里来参与。

正在讨论扩建分厂该当如何布局,要从酒业集团的全盘来考虑,杨冲锋自然不会随口搭话,对业务上的问题,知道有专家来做这些是,酒业集团请自己来,是他们的一份心意。听着酒业集团的人讨论,却来了电话,走出办公室外接电话,是三叔黄天骅从市里打来的。

杨冲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工作有了变动,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三叔在电话里没有说明,只是叫他到市里去。杨冲锋也听不出好坏,三叔说到正事后,那种语气很难改变,想从头语气里揣摩什么来,可能性很小。

赶到柳市,三叔要杨冲锋到市政府里去见他。除了工作汇报,杨冲锋极少在市政府里去见黄天骅,本来两人之间话就不多,到办公室去更正规,也就更不好交流了。这次三叔却将自己教导办公室里去见他,难道又有什么工作要布置?之前对自己工作的调整,杨冲锋心里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但转眼两个月却没有具体消息,之前的种种传谣也都淡了下去。

杨冲锋对自己的职务变化没有过多的期盼,机会到了,自然不会缺自己那一份。走进办公室里,见三叔肃整着脸,招呼后等秘书倒茶出去,才说,“三叔……”说着看着黄天骅。黄天骅走到沙发边坐下,也示意要杨冲锋坐下,两人便抽起烟来。

闷了一会,黄天骅说“冲锋,这两年中县里工作中,你做出的成绩大家都看到了,也了解你的工作能力。本来从省里回来后,就该动议你变一变,换一个工作岗位。”这些事虽说黄天骅一直没有跟杨冲锋说过,但也估计到这些,这时黄天骅说出来,自然是另一种变数发生了。杨冲锋心里虽说有些不满,但脸上却一丝不动,黄天骅见了,心里更觉得满意。这么年轻能够沉得住气的,可不多见。黄天骅也波澜不惊,继续说“原本来要将你放到柳市来抓经济,省里和市里的意见也基本吻合,但后来在省里的那件事,牵涉到不少人的利益,柳省里舅舅和几个要员的话语权更大了。这样一来,对你的使用上,就遭到了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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