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611节

我叫苦不迭,却毫无办法。只能跟在陈省长屁股后,亦步亦趋。

省长下乡,无非走访调研。中国人有个唯我独尊的思想,都喜欢把比自己小的城市叫乡下。比如北京人,在他们眼里,北京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中部省的人一样,除了省城外,其他地方也是乡下。

以此类推,衡岳市的人,把我们春山县一样叫乡下。而春山县的人,县城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了。

陈省长此次下乡,绝非走访调研。如此一来,少了不少的繁文缛节。而且陈省长此次前来,事先并未打招呼,他人来得突然,也无其他安排。目的就只一个,落实美国公司在春山县的旅游投资。

其实,像投资这类的小事,根本不需要陈省长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出面。中部省一年吸引投资无数,五湖四海的都有。像刘密斯这样的外资公司,也不在少数。如果每个公司的投资,都需要陈省长出面,他就是三头六臂,也无法事事躬亲。

因此,陈省长亲自来参加春山县苏西镇的投资洽谈,给外界留下无限多的想象。

陈省长的到来,很多人如临大敌。只有我,心里敞亮得很。在我看来,我一个小小的副县长,天塌下来,压不到我。

现实与我的想象出入太大,陈省长什么人也不找,一来就点我的将,让我无路可退。

站在省长的房里,我双腿不由自主地抖。眼睛不敢乱看,盯着脚底下铺着的一张地毯,企图在一尘不染的地毯上,找出一粒微尘来。

陈省长的房间是辉煌宾馆的顶级套房。这套房,自从装修好后,只有关培山住过几次。我过去只是听说,从未见过。毕竟辉煌宾馆现在属梁天行的私人企业,我们县政府与他只有业务上的联系,而无任何的行政隶属。

“坐吧。”陈省长亲切地招呼我。

我并拢双腿,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挺直胸脯。

“放松点。”陈省长依旧微笑,笑容如春风一般拂过。

我咧开嘴,笑了笑,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都准备好了罢?”他突然无来由地问我。

我抬眼去看他,想从他的眼光里读出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问你奠基的事,怎么,没想好么?”陈省长不怒而威,虽然是微笑着说话,却像一个巨人举着一柄利剑般,随时要刺破我的胸膛。

“都好了。”我惊醒过来。赶紧调整心态,心里想,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

“说说,下步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凝神静气,暗自清清嗓子,开口道:“省长,我这是借鸡生蛋。”

陈省长似乎被我这句话惹得兴趣大增,当即问道:“说说,怎么个借鸡生蛋法。”

“我们春山县经济基础薄弱,特别像苏西这样的民族混居地,虽然解放几十年了,生活条件还处在刀耕火种的时期。但是,春山县有资源,这些资源一旦开发,必将成为取之不竭的财富。”

陈省长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你说的资源,就是旅游资源?”

我肯定地点头,认真地说:“省长,春山县无工业基础,农业基础也不好。但春山县的山水,衡岳地区无人能出其右,就是中部省,与之比肩的也是寥如晨星。而且,春山县不但是革命老区,还是古战场之一。不但有无数的自然景观,也有许多流传千百年的人文景观。我打个比方,春山县就好比是养在深闺里的美女,还从未露出真面目啊。”

陈省长被我一通说辞,弄得笑容可掬。看我停下来不说了,挥手道:“继续,你继续。”

我知道省长很乐意听我的汇报了,于是抛开顾忌,侃侃而谈:“古话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春山县再美,也需要梳妆打扮。可是梳妆打扮要钱啊,虽说天生丽质,毕竟不能衣不遮体见人啊。所以,我就想,何不借别人家的钱,给自家的姑娘打扮一下呢。”

陈省长被我的一番比喻说得笑出声来,他高兴地拍着沙发扶手说:“不错,不错,小陈县长,你的思想蛮好。再继续。”

我陪着笑说:“姑娘总是自家人,不怕别人抢了去。”

陈省长笑道:“姑娘总是要嫁人的啊。”

“当然要嫁人。可是我想,我就这么一个姑娘,嫁出去不行,只能入赘。愿意入赘的,我还要看人品,要是人品不好,想入赘我的门,还万万不行。”

陈省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说:“你这小家伙,鬼点子很多嘛。”

我心里一阵欢喜。陈省长这么说话,表示他不但认同我,而且很赞赏我。

“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究竟在弄个什么花招。招个商,还把人家老板招来了。一个跨国公司的老板,可不是轻易出门插手这么个小项目的。哪个叫刘密斯的美国朋友,在我面前把你吹得无所不能。我就想啊,我中部省还有这样的人才?所以,我就来看看了,看看你们是怎么把人家忽悠的。”

我正色道:“省长,我是党的干部,不忽悠人的。”

陈省长愣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小陈县长,算我说错了。”

陈省长的道歉,就像是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立马后悔起来。看来我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没改。

我伸手拍了一下自己嘴巴,抱歉地说:“省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省长微笑道:“你没说错。我们共产党人,不会去忽悠人。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只要能帮助我们服务得更好,什么人都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我忙不迭地点头,态度诚恳认真。

陈省长突然话峰一转,问道:“小陈啊,这里没外人,你得给我说说,林省长的千金与翻译的小黄同志,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吃了一惊,心里像是突然扔进去了一只耗子,抓挠得我十分难受。

“实事求是的说。”陈省长收敛了微笑,威严地说:“按理说,你们年轻人,个人生活我们不能干涉。但你不是一般的年轻人,组织是有必要去关心和爱护你们的成长的。”

我背上又开始冒冷汗。我知道,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从此将会给陈省长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嗫嚅半天,低着头轻声说:“省长,我们没什么事。”

“是吗?”陈省长声音显得有点轻蔑。

“真的!”我加大声音说:“真没什么。”

“要是没什么,老林会千里迢迢跑来春山县?”

“我请林副省长来剪彩。”

“屁话!”陈省长骂了我一句:“老林虽然是副省长,他的主要工作还是省公安厅。一个搞公安工作的人,与你的经济工作,八竿子也打不在一起。”

“可是,省里我不认识人啊。我只认识林小溪记者。”我言不由衷地辩解。

“你小子,把我老头子当作三岁小孩子?”陈省长似笑非笑。

“我哪里敢!”我低声嘀咕。

“不敢?不敢还不跟我说实话。”

我知道,再不原原本本说出这里面的东西,我是逃不掉陈省长这一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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