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鬼王面具，还是熟悉的声音。
“韩星河，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认识此人吗？”
说话间，一名体型高大的匈奴人拖拽着铁链出现。
铁链末端，正是毛阶，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项圈，希望减少些痛苦。
一个月不见，原本气宇轩昂的儒家才子，已经模样大变。
骨瘦如柴，披头散发，血水混合泥土，在衣服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泥浆。
毛阶努力仰着头，希望让城上的人看到自己模样。
“汉狗，给爷叫两声！”老单于的儿子戏谑的喊道。
毛阶一言不发，望着城上的人，双眼闪烁泪光。
当着众多汉人的面，他无法做出这种屈辱之事。
这一个月以来，他经历了太多，匈奴人百般侮辱，无所不用其极。
毛阶很想自杀，但每到最后，他都忍住了，下不去手。
而且，心中有太多不甘。
他依旧记得，和众多好友吹过的牛皮。
将来要成就一番事业，报效国家，位列三公。
然而，事业刚刚起步，就成了韩星河的俘虏。
好不容易得以解脱，转眼又被匈奴人掳去。
他不甘心籍籍无名的死去，寒窗苦读，满腔抱负又有何用。
“汉狗！给爷叫啊！”
“啪！”
说话间，马鞭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疼痛席卷全身，毛阶咬着牙，一声不吭。
韩星河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马鞭越来越狠厉，一鞭又一鞭，抽裂了他身上的血痂。
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血水浸湿衣裳，泪水也模糊了视线。
“韩大帅...救我...救我...”
嘶哑的声音，显得凄凉无助。
第500章 下辈子再见
毛阶还算有骨气，任凭匈奴人鞭打，都不做出任何有辱尊严的事。
当然，现在这么做，有他的理由，他需要让韩星河高看他几眼，也不能在剧阳城数万汉人面前丢脸。
在匈奴人哪里，他肯定没少苟且配合，若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叶赫单于冷笑道:“韩星河，他都说了认识你，你何必谎话连篇！”
韩星河语气很平淡，探头回道:“认识啊！他叫毛阶，是个朝廷大将军麾下的粮官，被我所俘，没什么用，就放掉了！没想到你们匈奴人可真卑鄙，居然偷袭我部将士！”
叶赫单于冷哼一声:“我军虽然攻不下你剧阳城，但是你只要敢出来，定让你死无全尸！”
这牛皮吹的，有点过了。
高览现在情报能力很强，方圆百里之内，有啥风吹草动，韩星河一清二楚。
想偷袭，他匈奴人还没这个实力。
这次让他抓毛阶，完全是故意的。
韩星河虽然心里不屑一顾，但嘴上却没说出来，反而悲愤的骂道:“袭杀我一百多名亲卫，卑鄙无耻！他们随我征战一年都未战死，却死在你们这些杂胡手中，我今天对天起誓，他日一定灭你全族！”
说这话，其实是给毛阶听的。
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可能会联想到一些反常细节。
甚至可能怀疑，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匈奴人果然不善谈判，也没有耐心，直接威胁道:“休要多言，快给赎金，否则他马上人头落地！”
韩星河怒骂:“你是个煞笔吗？我乃太平道圣子，你带着个朝廷命官找老子要赎金？活的老糊涂了？就这样还当什么单于，快换人吧！”
“这书生，一不是我教信徒，二不是我剧阳城百姓，更不是我韩某人的谋士或朋友，你找我要5万两黄金？还要粮草上百车？你咋不去吃屎！”
“倘若是我教信徒或者是任何一名百姓，我城中军民就算饿死，从这跳下去，我也会救！为了一个书生，不可能！你想也别想！”
这一番话说出去，城头所有人皆张口结舌。
毛阶同样呆若木鸡。
匈奴人索要的东西，太多了。
他毛阶何德何能，怎么会值这么多东西。
而且，让韩星河救他，凭什么？
原本他心中还对韩星河抱有一丝希望，但这一刻，心如死灰。
叶赫单于也有点慌，他现在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高估了对方的关系。
以韩星河的态度来看，好像...真的没多要好。
对标赫莲儿，这个书生不配啊。
若真是这样，那他的如意算盘就白打了。
想到这里，老单于怒从心来，挥起马鞭又抽到毛阶身上。
“混账玩意，你不是说认识韩星河，他会救你吗？居然敢欺瞒老夫！”
毛阶欲哭无泪，很想反驳几句。
你特么要那么多东西，韩星河怎么可能给，老子也不值那么多。
噼里啪啦，又挨了顿打。
老单于下马拔刀，喝道:“你确定不救？我砍了他，你可别后悔！”
韩星河却突然放声大哭，哭的响亮，城上城下听的一清二楚，哭的让人心颤，忍不住想落泪。
“毛孝先！是我对不起你，我...心痛啊，只恨你我...是敌非友，你也非我教中人，我若救你，我太平道上下人心不服！”
“下辈子，你若肯投奔于我，我一定拜你为军师！我们共襄大业，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折腾了一个月，却是个无用的书生，老单于胸都快气炸了。
“那你们就下辈子见吧！啊...”
地面上，老单于高举弯刀的影子，清晰的映入毛阶眼帘。
刹那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不自觉的高呼道:“等一下！”
老单于闻声收力，弯刀停在毛阶颈部，划出一道血痕，长发迎刃而断，根根落下。
毛阶心跳的飞快，全身都在发抖，刀刃上冰冷的寒意，钻入体内，瞬间蔓延全身。
叶赫单于挥刀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脏都是冰的。
“韩大帅....救我！我不想死啊，我做什么都愿意，只求...你救我一命...”
刹那间，毛阶声泪俱下，哭的撕心裂肺。
如果说韩星河的哭，只是会感觉有些伤感。
那毛阶的哭，直接就可以引爆人的泪腺。
匈奴人也有些动容，纷纷抬头望着城上，等待回应。
都到这份上了，够了。
韩星河恢复神色，伸手道:“好！我今日就以太平道圣子之名，准你毛孝先入教！你可答应？”
毛阶边哭边说:“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语气中，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哀大莫过于心死。
若真是如此，他这个人就废了。
当然，也不能把毛阶想的太不堪。
权宜之计也好，苟且乞命也罢，反正他开了这个口，已经是放下了很多成见，不容易。
活着当然是为了有所成就，若不然他不会苟活。
言而无信，视救命之恩为儿戏，感受灵魂深处道德的谴责，他毛阶只会活的更痛苦。
韩星河想了好几个月，早已吃定了他。
“老单于，你也听到了！他现在是我太平道的人，我非救不可！”
“赎金嘛，没有！但是我城中有你叶赫部落五百族人！”
此言一出，城下的匈奴人原地炸裂。
这段时间，族人失踪两千有余。
只知道是被大规模骑兵截杀，但却找不到凶手。
匈奴人怀疑过剧阳城，但是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现在，瞬间实锤，就特么是韩星河搞的鬼。
明明没侦查到剧阳城出兵的情报，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了人。
这一切都让人叶赫单于后背发凉。
如果说韩星河是无意的，那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十分钟后。
城墙上人头攒动，五百名匈奴汉子被推到前面。
这些人嘴里都塞着裹脚布，只能冲着城下支支吾吾。
“叶赫单于！你敢杀毛阶，我就让这五百人头落地！”
匈奴人气疯了，手中紧紧攥着刀，都快捏出血了。
无奈之下，老单于同意交换人质。
毛阶依旧在嚎啕大哭，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丝被救的快乐。
出城换人，城头上弓弩纷纷瞄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