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战国当霸主 作者:小龙家水哥 一觉醒来,伊华成了西陲小国赵国君侯之子,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兄弟阋墙。 大争之世,公子伊华又该如何带领弱小的赵国,在这纷扰的天下立足,实现富国强民之志呢?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此吾之志也!” “我要让这天下,再无战乱纷争,天下万民,再无一人流离失所!” 第一章 公子伊华 “回禀君侯,公子华只是气血不足,暂时晕厥过去了,休息片刻,便会好转。” 迷迷糊糊中,伊华耳朵里传来了一阵时远时近,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眼帘上好像挂着千斤重担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没法睁开眼睛。 “此话当真?”另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传到了伊华耳朵里。 “回禀公子,君侯当面,老臣不敢虚言欺君。”之前那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又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便又传进了伊华的耳朵里:“伯黎,不可对医官令无礼!” “是,君父。”之前那个有些粗犷的声音恭声应道。 迷迷糊糊中,一个拖长的声音又由远及近传进了伊华的耳朵里:“报!~” “何事来报?”苍老威严的声音紧接着又清晰无比的传进了伊华的耳朵里,伊华再次很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睁开眼睛。 “启禀君上,薛军五万,营前衅战!” “再探!”威严的声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喏!” “伯黎!”威严的声音再次叫道。 “到!” “整军备战!” “喏!” “医官令,照顾好叔华!” 话音未落,一直在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伊华,却好像灵魂突然归窍了一样,又好像溺水的人突然间从水下冒出了头一样,呼吸一下子顺畅了起来,伊华也跟着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突然的变故,让医官令和正要出帐的一个铜甲老将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过了两三秒钟,铜甲老将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伊华身旁,双手一下子抱在了伊华双肩上,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呛声说道:“叔华,你,你醒啦?” 刚刚醒转过来的伊华脑袋里还有些迷糊,愣愣的瞧着抱着自己的须发皆白的铜甲老将,过了好几秒钟,才有些茫然地说道:“老伯,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铜甲老将楞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叫道:“医官令!” “臣在!” “公子华怎么了?” “启禀君侯,公子华想必是刚刚清醒,神智还有些不清,待老臣开上一副安神汤药,给公子服下之后,睡上片刻,也就好了!” “那还不快去!” “喏!”医官令急忙应道,后退了几步,跪坐在一旁的小案前,开始写起药方来。 就在这时,刚刚奉命出去整军的伯黎又掀开营帐门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瓮声瓮气地说道:“君父,大军集结完毕,只待君……”话还没说完,伯黎又看到了床榻上的叔华,眼睛不由自主地一亮,大踏步上前,说道:“叔华,你醒了?太好……” “伯黎!”铜甲老将却又再次大声喝叫道,打断了伯黎的话头。 “到!”伯黎想也没想便条件似的大声应道。 “出战!”说着,铜甲老将深深地瞧了伊华一眼,霍然站起身来,转身大踏步往营帐外走去,刚走了几步,铜甲老将又转过头来,对医官令道:“医官令,照顾好公子叔华!” “喏!”医官令急忙坐直身子,躬身行礼说道。 “子夜!”铜甲老将又大声叫道。 一个二十多岁的顶盔戴甲,腰上配着长剑的年轻武士从营帐外走了进来,疾步走到铜甲老将跟前,单膝跪地说道:“末将在!” “点一百轻骑,轻车简从,护送公子华和医官令返回宸都!”铜甲老将厉声说道。 “末将遵命!”年轻武士大声应允道,拱手行礼后起身,转身走出了营帐。 铜甲老将再次回头深深地瞧了伊华一眼,旋即转过头去,毅然决然,大踏步的走出了营帐。 “三弟,你好好保重,等打完这一仗,哥哥再回都来看你!”伯黎转身对伊华说道,说话间,眼中竟含上了泪珠,声音也变得有些呜咽起来,“若是,若是大哥不幸战,战殁,我家那小子,就拜托给兄弟你了!” 说完,伯黎也毅然决然的转身,大踏步走出了营帐。 “大,大哥?”伊华低声呢喃了一句,眼中疑惑不解之情更加的厚重起来。 伊华还记得很清楚,不久之前(也可能已经是好几天以前了),他还在清水河边救一个意外落水的小姑娘呢,那七八岁的小姑娘最后是被自己奋力的举出水面了,可他自己却被一股暗流给卷了进去,挣扎了好几分钟,连呛了好几口水,最后伊华的意识才慢慢的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自己穿越重生了?还是在拍古装剧?如果是拍戏的话,那么导演在哪?摄像机又在哪呢? 伊华转着头,四下里仔细认真的搜寻了一遍,整个营帐里,除了一个老医官,一盏幽暗昏黄的油灯,以及一个竖着两根长戟的武器架,和营帐上挂着的一张硬弓、箭壶以及一把剑鞘通体黝黑的长剑外,就是自己身下这张木榻了,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摄像机,就更别提什么导演、场务工作人员了! 所有的布置,都只能用一个简陋粗犷来形容,一切的一切,伊华都只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那种秦汉时期的装饰风格,至少,伊华在隋唐时期的古装电视剧里,没有看到过这么粗犷的装饰风格! 而且刚才那个被人称为君侯的铜甲老将,还有后来进来的那个叫伯黎的络腮胡子武将,从他们的语气和表现来看,两人跟自己的关系都不浅呢,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君侯老将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而络腮胡子武将就是自己的‘大哥’了! 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 伊华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以前,他可是只在电视上和小说上看到过这样狗血的桥段呢,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帘又被掀了开来,年轻武士子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几步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公子!”说完,伊华又转身走到医官令跟前,躬身行礼问道:“医官令,公子可还能骑马?” 医官令瞧了伊华一眼,然后又对子夜说道:“公叔校尉,公子刚刚醒转,血气两亏,不宜劳累,我看还是准备一辆马车为好。” 子夜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马车目标太大,若是被……”说到这里,子夜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马背上置一貂皮,可好?” 医官令微微沉吟了片刻,点头说道:“也好,貂皮柔软,可稍减公子颠簸之苦。”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医官令又低声问道:“公叔校尉,前方战事如何?” 子夜横了医官令一眼,冷声说道:“不知。”说着,转身又朝伊华躬身一礼,然后大步走出了营帐。 伊华微微皱眉目送着子夜离开营帐,过了几秒钟,又转头叫道:“医官令。” “臣在。”医官令急忙长身而起,躬身行礼应道。 伊华朝医官令招了招手,低声说道:“你且上前来。” “公子有何吩咐?”医官令上前几步,走到伊华跟前低声恭敬的行礼问道。 “我问你,这是……”伊华原本想要问医官令“这是什么地方”,可话到嘴边了,伊华却又咽了回去。 如果就这样直白的问医官令的话,他是医官,是医生,先不说他会不会跟自己说实话,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肯定会认为自己得了失忆症,那没病也得被他说成有病了!如此一来,可不就麻烦大了吗? 想到这些,伊华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转而又问道:“医官令,你实话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病?” “公子只是气血两亏,血气不足,才会导致突然晕厥的,算不得什么大病。” “那你再帮我号号脉。”伊华又伸出右手说道。 “喏。”医官令恭声应道,跪坐在木榻前,伸手搭在伊华右手脉搏上,微微闭眼感受起脉搏的跳动来。过了两三秒钟,医官令却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来,有些诧异地瞧了伊华一眼,又仔细的号起脉了。 伊华见状,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急声问道:“怎么了?” “奇也,怪也,公子,你竟然已经痊愈了,不仅如此,而且龙精虎猛,刚才气血两亏之症也全都消失了!” “这么说我没病了?” “当然,公子现在的身体可好得很呢,上阵杀敌也完全不在话下!”医官令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上阵杀敌!伊华心中猛地跳动了一下,前一世,他是一个军人,时时刻刻都在为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做准备!但是,生于和平年代的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永远都没有上阵杀敌的可能的! 但是现在,一个医官,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在伊华的面前,用带着激动兴奋的语气告诉他,他还可以上阵杀敌去!光是想想,伊华就感觉有些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呢! 第二章 战事如何 百夫长公叔子夜带着两个低头弓腰的粗布麻衣奴役,再次走进公子叔华的营帐的时候,正好看见公子叔华伸出手去摘挂在营帐壁上的长剑。 公叔子夜见此,微微楞了一下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急声说道:“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说着,又转头用严厉的语气对医官令说道:“医官令,公子昏睡刚醒,如何动得了刀剑?你怎么还任凭公子胡来?” 说着,公叔子夜几步上前,抓住公子叔华的肩膀,低头说道:“公子,末将僭越了!软鞍已经备好,末将这就护送公子回宸都。” “成都?你是说四川那个成都吗?”伊华微微吃了一惊,惊声说道。 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抱拳说道:“启禀公子,是我赵国国都宸都,末将奉君侯将令,和医官令一起护送公子返回宸都,至于公子所说的四川、成都,末将却是不知。” “赵国国都宸都?”伊华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来自己真的是穿越无疑了,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将口中所说的赵国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朝代。记忆中,以赵为国名的,也不是没有,战国七雄之一可不就是赵国么?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事迹,可是写进了历史教科书的! 可是那个记忆中的赵国,都城却绝对不在什么宸都,而是在邯郸!也就是说,伊华记忆中的那个赵国,很显然不是公叔子夜嘴里的这个赵国!那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空,什么样的赵国呢? 伊华脑子里的思路还没理顺,公叔子夜已经挥了挥手,那两个一直躬着身子,连头都没敢抬一下的奴役急忙走上前去,屈膝跪倒匍匐在了伊华跟前。 “公子,请上马。”公叔子夜再次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 “上马?”伊华回过神来,诧异的瞧了一眼匍匐在脚跟前的两个粗布麻衣仆役一眼,吃惊地瞪大眼睛,转头瞧着公叔子夜,失声说道:“马?你把他们当马骑?” 听了伊华的话,公叔子夜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一旁的医官令上前了一小步,低声说道:“公子大病初愈,神智有些不清。” 公叔子夜恍然地微微颔首,旋即又躬身对伊华说道:“公子,此二奴乃军中奴隶所生,生而为奴,能给公子做马,是此二奴天大的福分。”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再次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训斥公叔子夜,一旁的医官令却又再次上前一步,躬身叫道:“公子。”打断了伊华的话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伊华没好气地瞪着医官令说道。 医官令却并没有再对伊华说什么,而是转身对公叔子夜说道:“公叔校尉,公子担心前线战事和君侯安危,想要亲临前线观战。” “公子要去前线观战?”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断然拒绝道:“不可,公子大病初愈,末将奉君令护送公子返回宸都,怎可再让公子涉险?公子,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公子立刻上马,随末将返回宸都!”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公叔校尉,我,本公子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担心前线战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我问你,我军与薛,薛军,孰胜孰败?” “前方谷口,我军与五万薛军精锐,激战正酣,日暮之前,恐难分胜负,公子无需担心。”公叔子夜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恭声行礼说道。 “五万薛军?我军有多少?”伊华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又问道。 “我军,我军亦有五万,与薛军旗鼓相当。”公叔子夜再次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 伊华微微走了一下眉头,旋即猛地想起之前那个络腮胡武将离开营帐时跟自己说的话来,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跟托孤也差不了多少了,那络腮胡武将,分明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如果赵军真的跟薛军旗鼓相当的话,那络腮胡武将又何须托孤给自己呢? 想到这,伊华不由得厉声喝道:“公叔子夜,你欺我无知吗?” 公叔子夜“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仆伏在地说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我军实有三万,兵力稍逊于薛军!” “稍逊?”伊华语气冰冷地反问道。 公叔子夜吓了一大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颤声说道:“公子,末将只是百夫长,前线战事,末将知之甚少,具体战况如何,末将也不得而知啊!公子若想要知道前线具体战事,还得问中军司马!” “中军司马?现在何处?”伊华微微皱眉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去,把他给我找来!” “喏!”公叔子夜急忙应道,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后了几步,便要转身走出营帐,刚走了两步,却又被伊华给叫住了:“等一下。” “公子还有何吩咐?”公叔子夜急忙又回过身来躬身说道。 伊华伸手摘下壁上挂着的长剑,拿在手中,朝营帐外走去:“你带我前去!” 公叔子夜楞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紧跟在伊华身后,走出了营帐。 踏出营帐大门,伊华一下子就呼吸到了一股新鲜的空气,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感觉那空气中竟然隐隐包含着些许血腥味,不由得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公叔子夜急忙上前一步,有些担心的说道:“公子,您没事吧?” 伊华猛咳了几下,摆了摆手,抬头四下望去,却见前后左右,皆是连绵起伏的营帐,营帐之间,不时有一个个散兵游骑来回窜动奔跑着,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幽黑森暗,仿佛撑起了整个苍穹一样。 山谷间,阵阵喊杀声伴随着刀剑交击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随着山风传到了伊华的耳朵里,伊华不由得微微走了一下眉头,凝神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了一座高大的辕门以及辕门外前后左右布置下的几座三四丈高的箭塔。 “公子,前面最大那座营帐,便是君侯的中军大帐,中军司马的营帐,便在中军大帐左侧。”公叔子夜指着前面两三百米远处的一座巨大的牢固的营帐,对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大步朝中军营帐走去。 公叔子夜见状,急忙招了一下手,一个粗布麻衣的仆役弓着身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走到公叔子夜跟前,弯下了身子,双手将缰绳递到了公叔子夜面前。 公叔子夜接过缰绳,牵着马,上前几步,追上伊华说道:“公子何不骑马?”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转头瞧了一眼公叔子夜手上牵着的高头大马,然后才又说道:“我,本公子大病初愈,想多活动活动,就不骑马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加了一句:“我们步行前去即可。” 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说着,又回头招了一下手,一队骑兵,约莫有百人左右,便纵马上前,小跑到公叔子夜和伊华身后,勒住了马头。 “下马!”公叔子夜冷声下令道。 “喏!”百名骑士齐声应道,旋即纷纷翻身下马,手执缰绳,亦步亦趋地跟在公叔子夜身后,跟着伊华朝中军帐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中军帐,却听见前边军营辕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笃”的马蹄声,地面也轻微的震动了起来。 伊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后的公叔子夜的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叫住伊华,最后却还是没叫出来。 随后,伊华便也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轻微的震动声,听到了“笃笃笃”的马蹄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正要张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看见中军大帐旁边的营帐里冲出来一个顶盔戴甲的将军,带着几个武士,大步朝辕门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下令道:“弓手准备,准备迎敌!弓手准备,准备迎敌!” 四下里营帐中慌乱的冲出来了一些士卒,先是寥寥可数的几个,眨眼间便变成了几十个上百个,一小会儿便汇集上了数百人,近千人的样子。 所有的人,在各自的什长伍长、百夫长的命令下,挽着弓箭,提着刀枪剑戟,有些慌乱地朝着营帐外围栅栏边跑去。 伊华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也快步朝前面冲了过去,这个时候,不用人说,他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很明显,前面不是敌军来袭,就是赵军败归,而败归的后面,很可能就跟着尾随而来的薛军,所以整个大营才会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前后大约用了七八分钟,伊华还没跑到大营辕门边的时候,留守大营的赵军已经在栅栏后面集结完毕,栅栏上隔着十来米远就竖着的一个三四丈高的箭塔上,也沾满了张弓搭箭,严阵以待的赵军。 辕门后方百十步的高台上,中军司马旁边的一个步军校尉看到护送伊华而来的百骑精兵,急忙指着伊华来的方向对中军司马说道:“司马你看!” 中军司马苏复顺着步军校尉手指的方向一望,脸上不由得微微一变,急忙蹭蹭蹭小跑着跑下高台,带着几个校尉小跑到伊华近前,单膝跪地说道:“末将苏复,拜见公子!” “苏将军快快请起!”伊华学着古装电视里的样子,上前一步,躬身扶起苏复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问道:“苏将军,战事如何?” “斥候来报,前线战事稍挫,君侯正率军回营。” 第三章 薛赵交战 稍挫,那就是吃了败仗了! 伊华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丢下苏复,便大步往高台走去,走到高台前面,抬头望了一下比四周的箭塔还要高上许多的高台一眼,伊华深吸了一口气,顺着阶梯,蹭蹭蹭便往高台上爬去。 百多阶的黄土垒土而成的高台,伊华也只用了两三分钟,便爬了上去,来到了高台上面。只见高台四周站着几个拿着五色令旗的甲士,肃然而立,一动也不动,仿佛木头人一样。 伊华和中军司马苏复等人刚刚走上高台,一个甲士便躬身递上来了一个喇叭状的圆筒,伊华微微楞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望远镜’了。 接过甲士递上来的最古老的,没有一块镜片,完全就是一个中空的圆筒状的‘望远镜’,伊华举起来放在眼睛边,往东边战马嘶鸣的方向望去,却见山谷外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阵阵马蹄声随着山风飘荡了过来。 不一会儿,尘土扬起的地方,便出现了一骑战马,接着是第二骑、第三骑,眨眼间便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数百骑,而在那数百骑兵后面,还跟着成百上千的步卒,几乎看不出方阵队形,一盘散沙似的往赵军大营方向狂奔而来。 而在那些步卒后面,却是一队队骑着枣红色大马,身披黑色铠甲的精锐骑兵,正一边追逐,一边不停地骑马射箭,距离赵军步卒近的,更是高高的扬起手中的弯刀,再狠狠的劈下,将溃逃的赵军步卒一一砍翻在地…… “公子……”中军司马苏复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失声叫道。 伊华头也不回地说道:“苏将军!” “末将在!” “你是中军司马,如何调度应战,全凭你一人而决!”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末将遵命!” 说着,苏复又上前几步,走到那几个执着五色令旗的令兵身后,大声喝叫道:“令兵何在!” “在!”十几个五色令兵一起朗声应道。 “传令,骑兵左转,步卒右转,绕过大营,谁敢乱闯大营,格杀无论!” “喏!”两个令兵大声应着,拿着手中的五色令旗,走到高台前,迎风猛烈地招展了几下。 “传令弓手,瞄准薛军骑兵第二纵,薛军近至营前五十步,即刻放箭!” “喏!” “传令刀盾手,营帐辕门后二十步待命!” “喏!” “传令弩兵,刀盾手后待命!” …… 一条条命令不停地从中军司马苏复嘴里发出,一个个令兵领命而去,高举着五色令旗,将苏复的命令传达到了留守大营的赵军士卒手中,留守大营的赵军士卒,在各自伍长、什长,直至百夫长、千夫长的指挥率领下,很快便在赵军大营营帐后结成了一个由弓箭手、弩手、刀盾手组成的步兵方阵,静静地等待着薛军骑兵的到来。 命令下达后,苏复这才又转身对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公子,烦请公子留守将台,居中调配,末将率后军轻骑,冲出营去,必定救得君侯安全回营!”说着,苏复起身便要往高台下面走去。 刚走了两步,苏复却又被伊华给叫住了:“苏将军!” “公子还有何吩咐?”苏复只得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伊华躬身行礼问道。 “将军是中军司马,职责守卫中军,是也不是?”伊华瞧着苏复问道。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躬身应道:“是。” “营帐外被人追杀的,乃是本公子的君父,是也不是?” 苏复不由得又楞了一下,然后才又应道:“是。” “即是如此,岂有本公子坐镇指挥,你这中军司马亲自迎战的道理?”伊华瞪了苏复一眼,朗声说道,说着,伊华旋即又大声叫道:“公叔子夜!” 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单膝跪地,抱拳应道:“末将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伊华旋即大声叫道:“集合后军轻骑,随本公子冲阵杀敌!” 就在刚才那一小会儿,伊华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管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管他在心里如何抵触,如何拒绝承认,那个铜甲老将和那个络腮胡子武将是他的‘父亲’和‘大哥’,但是在其他人眼里,那个铜甲老将就是他父亲,那个络腮胡子武将就是他大哥! 一旦赵军大营被攻破,外面那些薛军可不会管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他们只会将他认作是赵军君侯的公子,是赵军中的贵公子、大人物,将他和‘父亲’‘大哥’一并俘虏了去,等待他的可就是悲惨的俘虏生涯了! 宁死不当俘虏! 在前一世,伊华就是一个军人,一个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的军人,出身军人世家的他,从小就被灌输了“宁死也不当俘虏”的思想,作为军人,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让他窝在后方‘坐镇指挥’,还不如给他一把刀,在万军丛中杀个痛快来得舒服呢! 更何况现在是冷兵器时代,那些弓兵、弩兵、刀斧手要如何调度指挥,伊华这个现代人,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从何着手,倒不如让懂得指挥的中军司马去坐镇指挥,自己只管杀敌好了! 听了伊华的话,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声应道:“末将遵命!” 苏复见状,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失声叫道:“公子!” 伊华转过身来,望着苏复,苏复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其事地朝伊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含泪说道:“公子保重!” 伊华朝苏复微微颔首,旋即大声叫道:“子夜,我们走!”转身大步走下了高台。 高台下,后军轻骑五千已经集合完毕,一队队身着布甲,连头盔都没戴一个的轻骑,手上握着枪戟,骑在黑色大马上,排列成一个大大的方阵,一言不发,双眼静静地望着伊华,马鞍的两边还挂着箭壶弓矢、三尺阔剑等远战近战兵器。 伊华带着公叔子夜,走到五千轻骑面前,翻身上马,“呛!~”的一声拔出长剑,斜指苍穹,朗声叫道:“儿郎们,随我上阵杀敌,救出君侯!” “上阵杀敌,救出君侯!”五千人一起大声吼叫道。 吼叫声中,伊华拨转马头,三尺阔剑在马屁股上猛拍了一下,座下战马猛地一下往前窜了出去,伊华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伊华急忙使劲拉住缰绳,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前一世,伊华所在的部队,就是华夏最后一支骑兵部队,编制也仅仅只有一个连了。不过在前一世,伊华所骑的战马,都是经过无数代人工饲养驯服的战马,不像这个时空的战马,还有些野性未服,伊华一不留神才差点被摔落下马。 “公子小心!”公叔子夜在一旁有些担心地说道。 伊华朝公叔子夜笑了笑,旋即长剑往前一指,大声喝道:“杀啊!~” “杀啊!~” 公叔子夜连同其他几个千夫长同时大声叫喊道,纵马冲杀了出去,其他五千轻骑也跟着一起大声叫道:“杀啊!~”跟在公叔子夜和那几个千夫长后面,纵马朝营帐辕门外猛冲了上去。 辕门外,赵军败军已经败退到距离营帐不足两百步的地方,而那些败军依然还在一窝蜂似的往辕门冲了过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中军司马苏复让他们绕过营帐,往两边撤退的命令! 营帐栅栏后面,前后三排的弓手已经就位,张弓搭箭,瞄准了几百步外正朝着营帐溃败而来的败军。 “弓手准备,射住阵脚,不许败兵入营,胆敢冲营者,一律格杀!” 苏复的命令再次从高台上传了下来,弓手百夫长、千夫长轰然应喏,旋即转身下令道:“弓手准备!~” “营外赵军,骑兵朝左,步卒朝右,绕过营帐!” “营外赵军,骑兵朝左,步卒朝右,绕过营帐!” 数十个大嗓门立在栅栏处,朝着营帐外的赵军大声叫道。 一些赵军听命的朝着营帐左右两边绕去,但依然还有一些赵军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营帐辕门冲了过来,在他们眼中,现在也只有辕门后面的大营,能带给他们稍许的安全感了! 眼见着一些赵军的败兵已经冲到了距离辕门不足百步的距离上,而尾随在他们后边的薛军,也跟着冲到了辕门外不到百步的距离,甚至有可能尾随着赵军败兵,一直冲进赵军大营! 栅栏边指挥弓箭手的一个千夫长终于忍不住了,大手猛地一挥,厉声喝道:“营外七十步,放箭!” 千百支箭矢好像雨点、蝗虫一般,飞向了七十步外,将距离辕门七十步左右的赵军溃兵,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薛军骑兵,一一射杀射翻在地,不住地惨叫了起来。 “放!” “放!” “放!” 弓兵千夫长依然面无表情,用冰冷无情的语气一个接一个的下达着放箭的命令,随着他每一声令下,就会有千百支羽箭,像雨点蝗虫一样飞出去,将敌人,也包括一部分自己人,全都射翻在地,数息之间,辕门外便倒下了数百名赵军溃兵以及薛军的追兵。 随后,赵军的溃兵好像才刚刚听到大嗓门传令兵的叫喊一样,纷纷按照骑兵往左,步兵往右的命令,绕过赵军大营,往两边没命地跑去。 紧接着,追击的薛军也分成两股,绕过赵军的大营,往左右两边的溃兵追杀而去! 第四章冲阵夺旗 第四章冲阵夺旗 用了将近十分钟,伊华才好不容易、勉勉强强算是学会了骑马冲杀,现在他至少可以做到在马背上一边舞剑,一边骑马,而不至于跌落马下了! 后军的五千轻骑早就准备就绪,冲到了辕门后面严阵以待,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冲出辕门!不过现在,辕门处还由步兵刀盾手和弩兵把持着,刀盾手和弩兵不让开一条道,骑兵就算是想要冲出辕门也根本不可能! “报!~”一个传令兵纵马冲了过来,冲到伊华跟前,在马上抱拳拱手说道:“启禀公子,司马有令,请公子率领后军轻骑,对山谷五里外,薛军中军战车冲杀,只要截获薛军中军主帅公子懋,薛军自会不战而溃!” 伊华立在马背上,朝东边山谷张望了一眼,旋即抱拳说道:“请回禀司马,本公子领命!” 说着,伊华又“呛!~”的一声拔出长剑,斜指着正前方,大声喝叫道:“儿郎们,随本公子冲锋,杀啊!~” “杀啊!~”公叔子夜和几个千夫长以及五千轻骑一起大声喝叫道。 辕门边的刀盾手和弩兵各自朝左右分开,让出一条两丈宽的道路来,伊华在马背上用长剑猛拍了一下马屁股,再次大叫道:“杀啊!~”率先一马冲出了辕门。 公叔子夜害怕伊华有所闪失,急忙也跟着纵马冲了上去,随后,五千轻骑的五个千夫长也各自带着各自的一千轻骑,跟着冲杀出了辕门。 辕门外薛军,绝大多数追兵都已经尾随着朝左右撤离的赵军溃兵而去,通往东边山谷的道路上,反倒变得空旷起来,仅有极少数的薛军骑兵、传令兵在来回奔驰着。 “儿郎们,随我杀啊!~”伊华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声喝叫道,顺着空旷的山谷道路,朝着东边薛军的中军帐猛冲了上去。 五里多的路程,以骑兵的速度,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五千轻骑的前锋就已经冲出了谷口,出现在了薛军中军阵前。 留守中军的薛军依然还有五千之数,而且全是顶盔戴甲的重甲骑兵,跟伊华所指挥的这五千连铠甲都没有的轻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报!~启禀元帅,赵军轻骑五千杀至!”斥候纵马冲到薛军中军主帅公子懋跟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 年近五十的薛军主帅公子懋,乃是薛国王族,当今薛王之弟,真正的王族贵胄。听了斥候的禀报后,公子懋淡淡的挥了挥手,斥候便退开让到了一旁。随后,公子懋便朗声叫道:“中军副将孙璧何在?” “末将在!”一个三十来岁的武将从公子懋侧面闪身而出,躬身行礼说道。 “本帅命你,率军两千,截杀赵军轻骑!带不回赵军主将人头,你也就甭回来了!”公子懋淡淡地瞥了孙璧一眼说道,在公子懋看来,以薛军精骑的战力,两千截杀赵军五千轻骑,完全绰绰有余了! “末将领命!”孙璧大声应道,纵马前出,很快便从五千中军精骑中分出了两千,迎着赵军的五千轻骑冲了上去。 “公子你看,薛军分兵了!”公叔子夜在伊华旁边的马背上,指着刚刚分出来的两千薛军说道。 伊华骑在枣红马上,瞧着刚刚分兵的薛军,双眼微微皱了皱,旋即转头对公叔子夜说道:“子夜,传我命令,直奔薛军中军大帐,不可与薛军奇兵纠缠!” “喏!”公叔子夜大声应着,将伊华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薛军虽是精骑,人马带甲,跟赵军比起来,就好一个是坦克,一个是轻卡一样,两者几乎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但若是单论速度,坦克却又远远不是轻卡的对手! 孙璧带着的两千重甲精骑,应着伊华的五千轻骑而去,还没等孙璧的薛军跟赵军接触伊华就已经带着五千轻骑远远的绕开了,丢下孙璧的两千重甲精骑,直奔着薛军中军大帐而来!孙璧带着两千重甲精骑在后面狂追,双方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拉越大! “报!~启禀元帅,赵军轻骑五千,距中军不足两里!” “报!~启禀元帅,赵军轻骑五千,距中军不足八百步!” “报!~启禀元帅,赵军轻骑五千,距中军不足三百步!” “本帅有眼,还看得见!”公子懋大声呵骂了前来禀报的斥候一句,旋即大声下令道:“中军诸将,擂鼓迎敌!” “喏!~”护卫公子懋左右的中军诸将一起大声应道。 “咚咚咚!~”的战鼓声响了起来,三千中军铁骑来不及披甲上马,索性直接舍弃了战马,只拿着长枪剑戟,组成了一道厚重的人墙,挡在了公子懋的中军战车前面,面对着冲锋而来的赵军轻骑,严阵以待! 距离薛军中军大帐只有不到百步了,伊华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中军战车上扶手而立的四五十岁的黑甲老将以及老将旁边两丈高的大纛(dao)上,那好像篆书一样的斗大的“妫(gui)”字。妫为薛国王族姓氏,公子懋就是妫懋。 伊华双眼微微一缩,紧紧地盯着中军战车上的公子懋,长剑往前一指,厉声喝道:“弓手准备!放!~” 随着伊华的一个“放”字出口,成百上千支箭矢朝着列阵的薛军,好像雨点一样飞了过去,眨眼间便射翻了数十上百人!而与此同时,薛军的弓箭手也同样向冲锋而来的赵军射出了成百上千支箭矢! 一时间,双方的箭矢就好像雨点、蝗虫一样,从东边飞到了西边,又从西边飞到了东边,百十步的距离内,就好像被箭矢遮天蔽日了一样。 短短百十步的距离,无论是薛军也好,还是骑在马背上的五千赵军轻骑也罢,也就堪堪能够发射两箭或者三箭,双方的前锋就已经绞杀在一起了! 而自始至终,伊华都是冲在最前面的,紧随在他身边的是公叔子夜以及公叔子夜率领的一百精骑。公叔子夜是护卫伊华的亲军禁卫,他率领的一百轻骑,虽然也是轻骑,但也足以称得上是精骑了! 公叔子夜他们后面,才是赵军五千轻骑! “杀啊!~”伊华大叫一声,纵马冲到薛军阵前,猛地一拉马缰,枣红马人立而起,一双有力的前蹄高高的抬起,又狠狠地落下,顿时将薛军阵前的两个薛军践踏成了一堆肉泥! 伊华却连看都没看那两个倒霉的薛军一眼,纵马便跃上了半空,复又落下,落到了薛军军阵之中,手中的长剑猛地斜着往下狠狠地劈落了下去,直接将枣红马跟前的一个薛军连人带甲劈成了两截! 一个薛军从右侧挺着长戟,朝伊华猛刺了过来,想要将伊华挑落马下。 伊华眼明手快,身子往后微微一倒,让开那个薛军刺过来的长戟,左手一把抓住长戟,猛地往旁边一拉,直接将那个薛军拉扯到了跟前,撞到身下的枣红马上,枣红马前蹄猛地一弹,直接将那个薛军踹得倒飞了出去,撞到了另外一个薛军身上,将那个薛军也一起撞倒在地。 手上握着从那个薛军手上夺过来的长戟,伊华原本想要随手丢弃,但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瞥见十几丈外的薛军主帅公子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双眼微微一缩,冷眼盯着公子懋,大喝一声:“公子懋,看戟!” 右手高高的举起,就好像投掷标枪一样,伊华扬手便将将手中的长戟朝公子懋投掷了过去! 将近两米长的长戟,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笔直地朝着公子懋飞了过去,“铮!~”的一下,擦着公子懋的耳朵旁边飞了过去,带起一丝血丝,钉在了公子懋身后的战车上,铁木打造的长戟杆身还在轻微地颤动着。 公子懋见状,脸色不由自主地为之一变,却听赵军中那个青年武将又大叫了一声:“薛军主帅公子懋已死!薛军主帅公子懋已死!” 开始时还只是伊华一个人在那里大叫,可旋即,五千赵军轻骑便跟着一起大声呐喊了起来:“薛军主帅公子懋已死,薛军速速跪地投降!薛军主帅公子懋已死,薛军速速跪地投降!~” 三千薛军听到赵军的呐喊声,不由自主地转头朝中军战车望去,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走神,但瞬间便被身边的赵军砍翻在地。 而就在赵军大声呼喊“薛军主帅公子懋已死”的同时,紧随在伊华身边的公叔子夜又张弓搭箭,瞄准着公子懋的主帅大纛,手一送,一支羽箭便好像流星一样飞了过去,正中大纛上面的绳索,将绳索射为两段,在薛军转头回望的时候,代表中军主帅的大纛飘然落下! “大纛落地,不祥!撤!~”公子懋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厉声说道,旋即便让驭手调转车头,往东边撤退而去。 公子懋当然不是因为大纛落地,不祥而撤退的,而是因为伊华刚才那一手掷戟和公叔子夜刚才一箭射掉大纛所展露出来的高超的箭艺,已经足以让他感受到一丝死亡的威胁了! 主帅一撤,三千薛军中军精骑自然也就无心恋战,跟着往后跑去。 第五章 君侯受伤 薛军中军大纛落地,薛军随即撤退。 突然的变故,不禁让伊华也为之楞了一下,但旋即便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子夜,夺旗!” “喏!”公叔子夜大声应道,纵马一跃,跃起在半空中,手中长剑斜刺里猛地劈落下去,一下砍翻两个薛军,旋即战马冲出,又将战马前方的两个薛军撞得倒飞出了两三丈远,然后才猛地掉落在地上。 公叔子夜却是看都不多看那几个倒霉的薛军一眼,纵马左右劈砍着,硬生生的从薛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紧随在他身后的近百精骑,也顺着公叔子夜冲杀出来的血路,将这条血路拓展得更加开阔,随着公叔子夜一起往前冲杀去! 眨眼间,公叔子夜便带着数十骑透过薛军重重围阻,硬生生的杀出了重围,冲到了正想要拾起地上的大纛的几个薛军跟前。 “呔,留下大纛,饶尔等狗命!” 浑身浴血,身上还带着几处创伤,好像煞神临世一眼的公叔子夜在那几个薛军身后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将一个薛军连人带甲劈为两半,其他几个薛军顿时吓得脚趴手软,再顾不得去捡地上的大纛,转身落荒而逃。 公叔子夜纵马冲到大纛跟前,在马上用长刀一挑,将地上的大纛挑了起来,高举在半空中,大声叫道:“薛军主帅已死,薛军速速跪地投降!~” “薛军主帅已死,薛军速速跪地投降!~”紧跟在公叔子夜身边的数十骑也跟着一起大声吼叫了起来。 周围的薛军见状,更是无心恋战,丢盔弃甲,往东逃窜而去!伊华带着五千轻骑追杀了将近两里路,才勒住了战马缰绳,放任薛军溃逃而去。 “公子,何不继续追杀?”一个千夫长有些不解地在伊华身旁问道。 伊华瞥了那个千夫长一眼,说道:“再追,我们可就要被薛军重重包围了!我们现在应该要考虑的,是如何安全的回营!” 在伊华他们这五千轻骑的身后,可还有着薛军中军的两千精骑,再后面还有追杀赵军溃兵的左右两军数万之众,这些薛军一旦返回,伊华他们这五千轻骑的退路,可就完全给封死了! “公子勿忧,有此大纛在手,足可买我军一条归路!”公叔子夜在一旁高举着薛军大纛说道。 “哦?”伊华不由得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解地瞧着公叔子夜。 “公子,大纛为一军之令旗所在,令之所至,三军无不服从!薛军大纛一失,公子懋号令无度,薛军定会群龙无首!所以用此大纛,足以买我军一条归路了!”公叔子夜微微躬身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说道:“只是此等大纛,夺之甚难,我军好不容易夺了薛军大纛,若就此归还薛军,末将心中着实有些不甘!”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伊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马背上伸手拍了拍公叔子夜的肩膀,说道:“子夜勇猛,千军难敌,斩将夺旗亦是易如反掌!薛军大纛,给他也就给了,他日子夜再夺回来便是,权当是暂寄薛军营中了!” “喏!~” …… 数万薛军列阵于山谷两边,将山谷中间的道路空了出来。伊华一马在前,公叔子夜双手捧着薛军中军主帅大纛,紧随其后,近百轻骑紧随扈从,再后面便是五个千夫长领着的近四千轻骑,以三人一列的队列,坦然从薛军阵中穿过,朝赵军大营走去。 “将军,可要击杀敌军,夺取大纛!” 薛军前军主将公孙濯身旁,一名三十来岁的武将,朝公孙濯躬身行礼说道,眼角的余光还不时瞥向山谷中的赵军,眼神中好像要冒出火来一样! 中军主帅大纛被人夺去,这对于所有的薛军来说,都可称得上是奇耻大辱,自薛国建立以来,几乎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这让年轻气盛的薛军将领,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 将近五十岁的前军主将公孙濯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一直随着赵军前锋的伊华移动,过了许久,公孙濯才又轻轻地问道:“此子何人?” 公孙濯身边的几个将领听了,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有人低声答道:“好像是赵国君侯三子伊叔华。” “赵国君侯三子?”公孙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一向只知赵国大公子勇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号为虎子。不曾想赵国三公子亦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有此二子在,我薛国要灭赵国,难矣!” “将军何故出此颓废之语?以吾看来,赵国公子越优秀,赵国国政将越发混乱,他日难免出现兄弟阋墙,公子争位之乱!到那时,我军正可一鼓作气,一举灭亡赵国,永除后患!”公孙濯身旁的一个武将朗声说道。 公孙濯微微有些诧异地瞧了那个武将一眼,却是前军司马张翚,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张翚竟然能够想到这一层呢,之前还真是有些看走眼了呢! 不一会儿功夫,五千赵军轻骑便已经全数退入了赵军大营之中,赵军辕门外的空地上,只留下了公叔子夜一人一骑,手上捧着薛军大纛,傲然冷视着缓缓迫近的数万薛军。 距离赵军大营辕门尚有两百步,前军主将公孙濯便抬手制止住了整个薛军军阵,数万薛军,几乎将小小的山谷塞得满满当当的,随着公孙濯的一声令下,戛然而止,静立阵前,虽然不发一言,但数万薛军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却是好像连空气都要凝固了一样! “薛军主帅,阵前答话!”公叔子夜朗声说道,浑然好像没将数万薛军放在眼中一样。 公孙濯深吸了一口气,便要纵马上前,一旁的副将却拱手说道:“将军,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将校尉,何须劳动将军大驾,派一小校前去即可!” 公孙濯转头瞧了副将一眼,说道:“赵军点名让我上前答话,我若不应,岂不是让赵军小瞧了去?赵军无人,小校任将,我薛军难道也无人吗?” 说着,公孙濯用马鞭轻轻地拍了拍马屁股,纵马上前,来到公叔子夜前面一二十步的地方,傲然瞧着公叔子夜,说道:“本将便是薛军前军主将公孙濯,尔是何人?” “赵军骑将公叔子夜,见过公孙将军!”公叔子夜翻身下马,躬身一礼说道,说着,公叔子夜又双手捧上薛军大纛,说道:“奉我家公子将令,原物奉还贵军大纛!” 公孙濯翻身下马,上前几步,走到公叔子夜跟前,随手取过大纛,朗声说道:“多谢贵公子,请将军代为致意贵公子,他日战场之上,吾若夺其大纛,亦当原物奉还,以偿今日之情!”声音之大,却是连公叔子夜身后辕门上的赵军弓兵也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大纛乃是一军帅旗,公孙濯这样说,就是看好公子叔华作为赵军主帅了,言外之意也就是看好公子叔华做赵国君侯了,虽然这未必是他的真心话,但却是小小的离间了赵国公子一把,至于有没有效果,这就不得而知了。 公叔子夜却好像没听见公孙濯的话一样,朝公孙濯拱手说道:“贵国大纛已归还,还请贵军保管妥当了,他日子夜还会来取!” “将军愿来,本将欢迎之至!”公孙濯咧嘴一笑,朝公叔子夜拱手一礼说道,收起大纛,转身上马,催动马匹,缓缓退回了薛军阵中。 公叔子夜冷眼瞧了公孙濯一眼,也缓缓退回了赵军大营之中,他刚一进赵军大营,身后高大的辕门便闭合起来,数百名赵军弓手、刀盾手一拥而上,填补了辕门后面这一小段的防线缺口。 金鼓声起,公孙濯冷眼瞧了一眼高大坚固的赵军大营,良久才一挥手说道:“退军!”率领着薛军前军,缓缓撤出了山谷。 赵军大营将台上,中军司马苏复得到薛军退出山谷的消息之后,这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旋即又下令道:“传令各军各部,千夫长约束好所部军卒,紧守阵线,不可随意走动,不可大声喧哗,不可谣言惑众,违令者斩!”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苏复又下令道:“斥候营前出十里,探查薛军动静,有任何情况,随时来报!” “喏!”五色令兵和斥候轰然应喏,领命而去。 随后,苏复才又转身对伊华说道:“公子,请跟我来。” 伊华微微颔首,跟着苏复走下将台,往中军帐走去,一边走,苏复一边低声对伊华说道:“公子,君侯为薛军流矢所中,现已昏迷,公子你还是快些去看看君侯吧。” “什么?”伊华微微吃了一惊,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虽然在他心中,他只见过一次那个铜甲老将,而且也并没有将他当成是自己的‘父亲’,甚至心里还对此有些抵触。 但是那个铜甲老将,赵国君侯,却是这赵军大营中数万赵军的主心骨,一军主帅!他若出了意外,那这数万赵军可就真的要群龙无首了! 第六章 山川地舆图 数十名亲卫紧握着长戟,死死的护卫着中军大帐,将赵军中一干中高级武将全都阻拦在了中军大帐之外,只有极少数赵国君侯亲近的大将、公子获准进入了中军大帐之中。 伊华身为赵国君侯第三子,赵国公子,守卫中军大帐的亲卫自然不会为难他,其中一名亲卫甚至还微微躬身,将伊华亲自迎接进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中,数盏油灯将大帐映照得仿佛白昼一样,医官令以及伊华见过一面的络腮胡子武将‘大哥’,以及另外几个武将,正跪伏在床榻之前,床榻上,赵国君侯双眼紧闭,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解开衣甲的胸口上,还露出半截箭矢。 “医官令,君父伤势到底如何?你可有何良策?”络腮胡子武将伯黎回头瞧着医官令,瓮声瓮气地问道,眼神冰冷凛冽,双眼之中还包含着血丝。 “公子恕罪,箭矢入骨三寸,换做旁人,微臣早已着手取箭,可是君上……”医官令朝伯黎拱手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医官令这才又说道:“君上年事已高,若贸然取箭,微臣恐怕……” 恐怕什么,医官令虽然没明说,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心知肚明。 正说话间,病床上的赵国君侯的手指却轻轻地动了一下,接着双眼也微微睁动了一下,最后缓缓的睁开了来,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一起跪伏在地,齐声说道:“君上安康。”众人后面的伊华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跪倒在地,伏下了头去。 赵君侯微微转动双眼,视线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当看到伊华时,赵国君侯不由自主地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缓缓地抬了抬手,虚弱地说道:“叔华,你,过来。” 伊华微微一怔,旋即上前几步,跪倒在赵君侯床榻前,磕头说道:“君父。”君父的称呼,还是他学着‘大哥’伯黎叫的。 “叔华,我不是让你返回宸都吗?你为何还在此滞留?”赵君侯虚弱地瞧着伊华说道。 伊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大哥伯黎却已经抢先说道:“君父,这次多亏了三弟,若非三弟率领后军直奔薛军中军大帐,夺得薛军大纛,薛军现在恐怕早就将我赵军大营围得水泄不通了。” 听了伯黎的话,赵君侯微微皱了皱眉,眼神在伊华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又在伯黎身上停留了几秒钟,良久,赵君侯才微微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留下医官令即可。” 伯黎等人全都楞了一下,旋即一起躬身行礼说道:“喏!”然后退出了中军大帐,中军大帐中,就只剩下了赵君侯和医官令两人。 “医官令。” “臣在。” “吾之箭伤……” “君上勿忧,君上所中之箭,只是普通箭矢,待微臣将箭头取出,君上修养几日,便可复元。”医官令急忙躬身抱拳说道。 赵君侯用冰冷凛冽的眼神盯着医官令,直盯得医官令心里发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起来。良久,赵君侯才又说道:“医官令,寡人十五岁随君父上阵杀敌,如今已近四十载,什么样的刀山火海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刀枪剑戟没有见过?此箭之毒,你当真以为寡人不知吗?” “君上恕罪,老臣不敢欺君,此箭之上所煨之毒为血狼毒,中之如附骨之疽,实难根除!”医官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道。 听了医官令的话,赵君侯不由得沉默了片刻,良久才又低声说道:“医官令,寡人之疾,除寡人与你之外,绝不允许第三人知道,若泄露半分,寡人诛你三族,听明白了没有?” 医官令吓了一跳,急忙磕头说道:“老臣明白。” “嗯,取箭吧。” “君上,这……”医官令有些犹豫地说道。 “医官令,寡人十五岁跟随君父上阵杀敌,刀山火海都走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箭矢不成?你只管只管取箭即可!”赵君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医官令微微一怔,旋即只得拱手应道:“喏!”转身从药箱囊中拿出一把小小的锋利的匕首来,在油灯上来回烧了几下,这才又走到赵君侯床榻前,跪伏在地,行礼说道:“君上,微臣冒犯了。” 说着,锋利的匕首飞快的落下,落在赵君侯所中箭矢周围的肌肤上,瞬间划开一道口子来,又顺着箭矢旋转了一圈,旋即将整个箭矢,连同大拇指大小的一块肌肉,一同剐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赵君侯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身子微微颤抖着,最后终于体力不支,脑袋往旁边一偏,又晕死了过去。 “君上!”医官令含泪低声叫了一声,转身取了一大堆草药敷住赵君侯伤口,用一条粗麻布层层包裹了起来,然后才伸出手指放在赵君侯的鼻子下,试探了一下! 还好,还有呼吸!医官令稍微放心了一些,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开了一副安神补气养元的药方,大声叫道:“来人!” “哗啦”一下,营帐外的伯黎、伊华以及中军司马等中高级将领全都冲进了营帐,伯黎更是粗声问道:“医官令,君父如何了?” 医官令吓了一跳,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公子噤声!君上体内的箭矢已经取出,已无大碍,君上现在只是体力不支,暂时晕厥过去了,老臣开了一些补气安神的药剂,给君上服下后,修养几日,君上便可好转。” “这么说来,君上没事了?”中军司马苏复等人听了医官令的话,脸上不由得全都露出了一丝喜色。 “诸位将军勿忧,君侯已无大碍!”医官令急忙又说道。 “既然君父已无大碍,诸位将军便各归本阵,约束士卒行伍,切不可寻衅滋事,嬉笑打闹,大声喧哗,更不可谣言惑众,动摇军心,违者军法从事!”伊华冷眼环视了营中众将一眼,冷声说道。 营中众将,包括伯黎,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伯黎才又反应过来,跟着说道:“对对对,诸位将军各归本阵,约束好自己手下的士卒,切不可寻衅滋事!” 众将这才一起躬身应道:“喏!” 随即,伊华又转头对苏复说道:“苏司马!” “末将在!” “你点一百中军亲卫,护卫君父营帐周围,任何人胆敢靠近,格杀勿论!”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你再点五百亲军,巡视诸营,有胆敢妄论君侯病情者,立即拘拿!”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才躬身行礼,大声应道:“喏!”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这才又转头对伯黎拱手行礼说道:“大哥,君父榻前不能没人,我与大哥半日轮换,轮流照顾君父,大哥以为如何?” 伯黎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也好,那三弟你先去歇息吧,君父若是醒了,大哥马上派人来叫你。”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朝伯黎拱手说道:“如此,君父便拜托给大哥了!”说完,伊华直起身来,转身便走出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外,公叔子夜正满脸焦急,不安的来回走动着,看到伊华走出来,公叔子夜眼睛不由自主地一亮,急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礼说道:“公子,君上病情如何?” “君上箭头已取出,医官令刚刚开了药,将养些时日,想必便能痊愈。” “苍天保佑,赵国列祖列宗保佑,君上无碍,赵国之幸,赵人之幸!”公叔子夜听了伊华的话,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合什祷告说道。 伊华有些奇怪地瞧了公叔子夜一眼,等公叔子夜祷告完毕,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伊华这才又对公叔子夜说道:“子夜,你去给我取些地图来。” “地图?”公叔子夜有些不明白地望着伊华。 “就是那种描绘有山川地形,天下列国城池疆域的图纸。”伊华连比带划地说道。 “哦!~”公叔子夜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是山川地舆图和天下地舆图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山川地舆图天下地舆图。” “公子,天下地舆图只有天子宫中有所典藏,山川地舆图,公子营帐中就有啊!” “我营帐中就有?”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说道:“快带我去!” “喏!”公叔子夜应了一句,带着伊华便回到了后军主将营中,也就是伊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营帐。 营帐床榻外围,放着一张长条几案,上面堆放了一大堆的竹简,以及少数几卷帛布卷轴。公叔子夜在那堆竹简和卷轴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拿着一幅卷轴,兴奋地说道:“找到了,公子,找到了!”说着,跳到伊华跟前,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伊华。 伊华一把抓过卷轴,摊开一看,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冒了一句:“我靠,这什么东西,鬼画符吗?” 第七章 列国形势 “公子,这就是我云台郡和薛西林郡周围两百里的山川地舆图,公子请看,这是我大赵云台郡,这是河谷县,这是西岭里,这是云台关,这是东云台山,这是西云台山,我军便驻扎在东西云台山河谷之中,身后两里,便是云台关城。”公叔子夜指着地图对伊华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指着地舆图另一边对伊华说道:“而这边,就是薛国西林郡南幔河谷,如今,薛国大军就驻扎在此,距薛国西林郡一百二十里,距我云台郡七十里。” 伊华皱着眉头瞧了半晌地舆图,良久才又问道:“薛军具体兵力多少?”问出口后又过了好几秒钟,都没听见公叔子夜回答,伊华不由得微微抬头瞧了子夜一眼,却见子夜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 伊华心中一动,便急忙解释道:“我大病初愈之后,好多东西都好像忘了,子夜勿怪。” 听了伊华的话,公叔子夜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担心地说道:“公子,要不要再去请医官令来瞧瞧?” “不用了,医官令之前不也说了吗,我现在已经痊愈了,身子可好呢,刚才子夜也看见了,上阵杀敌都完全没有问题呢。” 公叔子夜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薛军此次西进,攻我赵国,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战兵约在八万左右。” “八万战兵。”伊华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问道:“我赵军呢?” “薛军入侵,君侯不敢轻视,倾全国之力,集结五军,共得战兵三万,辅兵八万,同时调集云台、云中、山陇、霞西、林宁五郡二十三县近十万民伕,押运粮草,周转军械物资。” 听了子夜的话,伊华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薛军号称二十万,实际战兵八万左右,而赵军倾国之力,集结五郡,才有战兵三万,辅兵八万,这,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公子何故惊诧?”子夜见伊华一脸吃惊的表情,不由得又问道。 “没,没什么。对了子夜,你再给我讲讲这天下列国形势,我听你刚才说,好像还有个天子,是吧?” “呃,是,天子乃天下共主,当今天子,为夏悼王五子,悼王三十一年,夏悼王薨逝沙岭山丘,天子继位于沙岭行宫,冬十一月还都兴夏,改元昭新,如今已逾七年。” “七年,昭新七年。”伊华沉吟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兴夏国都在什么地方?” “在薛国安宁邑与新阳国阳夏邑之间。” “你这样说我也还是不明白,这样,你还是给我画出来吧,我一看就明白了。”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躬身行礼说道:“喏!”说着,抽出随身佩剑,在地面上草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道:“此为我赵国,地处西陲,东边为薛国,薛国北边,便是新阳,大夏国都兴夏邑便在此处。” “那南边呢,赵国南边,薛国南边又是何处?” “赵国薛国南边,乃是南蛮莒国,薛国东边为郴国,郴国东北为中山、獲两国,东南为卫国、姑射国,最东为郑国,郑国以东,便是万里海塘。”子夜一边说着,一边用剑在地上草绘着。 伊华低头瞧去,却见子夜所说的那些国家之中,莒国地盘最大,薛国次之,赵国地盘却是不大不小,约莫排在第五第六的样子,而作为天下共主的夏天子所在的兴夏邑,却只不过是夹在薛国和新阳国之间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城,连一块像样的地盘都没有! 这情形,倒像是华夏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候,天子大权旁落,诸侯纷起争霸称雄呢! 微微皱着眉头瞧了一小会儿,伊华又问道:“天下列国,哪国实力最强?” “薛国!”子夜想也没想便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子夜这才又说道:“夏隐王二十三年,薛、郴、中山、新阳四家篡陈立国之后,薛国便是天下霸主,第一强国,如今已雄霸天下七十余年,天下诸侯莫敢撄其锋芒,再加之与郴、中山、新阳三国缔结有百年血盟,薛国霸主地位,实难撼动!” “薛国,霸主……”伊华盯着地上子夜草绘的地图,双眼微微缩了缩,过了一小会儿,伊华才又说道:“薛国之外,哪国最强?” “薛国之外……”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想了想,这才又说道:“薛国之外,南蛮莒国,封地万里,为天下之最,十分天下,莒国独占其三,且兵多将广,十万战兵,唾手可得,或可称得上天下第二强国,除此之外,便是东边的郑国了。” “莒国,郑国……”伊华略微沉吟了一下,十分天下,莒国就占了三分之一,而且十万战兵亦是唾手可得,然而却依然不敌薛国,可见薛国国力之强,兵力之盛,真的是天下之最! 赵国与这样一个强大的敌国为邻,也只能用倒霉悲催来形容了吧?而更加倒霉悲催的是,自己竟然重生在了这样一个倒霉悲催的国家,而且还是薛国灭亡赵国之后,必定除之而后快的赵国公族之家! 若不是赵国君侯公子这个身份,伊华还真想连夜出逃,逃得越远越好,不去管什么列国纷争,王侯争霸,即便是赵国被薛国灭亡了,最多也就换了一个身份国籍,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但正因为伊华现在的身份是赵国君侯的公子,是赵国公族,一旦赵国灭亡,薛国肯定是不会放过伊华和他那便宜老爹、便宜大哥的!历史上的亡国之君,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国,而且双方还正处于交战状态之下,要怎样结束薛赵两国之间的战争,并且还能让赵国保持完整和独立,化解掉赵国的这一场灭国之危,就是伊华当前最急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一时间,伊华的脑子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不时在伊华的脑海中闪现。 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合纵连横、楚汉争霸、南北对峙、宋辽宋金对峙,五千年华夏历史就好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在伊华脑海里闪现,以往看到过的书籍、电视电影,更是声色并茂的出现在伊华的脑海中。 突然间,伊华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想到一个法子来,既然现在天下形势跟五千年华夏历史上的春秋战国相似,那春秋战国时期那一套合纵连横之策,肯定也适合于当下这种情势,或许,通过合纵连横,自己也能成功的化解这场赵国的灭国之危呢! 想到这,伊华不由得眼睛一亮,抬头瞧着子夜说道:“子夜,此去莒国,需要几日?” “公子要去莒国?”子夜脸色猛地一变,吃惊地问道。 “没错,赵国危局,非联合莒、郑诸国方可得解。”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 子夜听伊华这样说,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还以为公子想要出逃莒国呢。略微沉吟了一下,子夜这才又说道:“此去莒国国都武安邑一千三百余里,快马加鞭,旬日可到!” “旬日,十天?这么久?”伊华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不是有日行千里的千里马吗?” “公子,千里马可遇不可求,我大赵军中,可没有此等良驹!且道路险阻,沿途又有薛军重兵把守,我赵军东出之路,尽皆被薛军封死,若十日能安然抵达武安邑,都已经是幸事了。” 伊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过了几秒钟,又问道:“那郑国呢?东方大国郑国,此去需要几日?” “郑国阳高据此亦有千里之遥,且沿途需要经过薛、郴、卫、中山等国,此诸国皆是薛国盟友之国,道路比之莒国,更是难行,想要安然抵达郑国阳高,子夜不敢妄言。”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伊华却是眼前猛地一亮,连公叔子夜都不敢妄言,觉得去郑国是绝无可能的事,那其他人不也同样会这样想么?如果自己反其道而行之的话,那去郑国岂不是比去莒国还要容易得多? 想到这,伊华便又低声对子夜说道:“子夜,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今天晚上便出发!” “公子要去哪?需要多少扈从?末将麾下可仅有一百轻骑!” 伊华轻笑着指了指子夜,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子夜与我,两人足矣,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让薛军有所察觉!” 子夜愕然地楞了一下,过来片刻,才又低声说道:“公子,可要禀告君侯?” 伊华略微沉吟了一下,此事事关机密,若是薛军在赵军之中安插了间谍,被薛军知晓了,那自己想要安全顺利的抵达郑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此一想,伊华便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君父重伤未愈,暂时就先不要告诉君父了,免得君父担心!” 第八章 退守关城 子夜时分,赵军后军营区,伊华与公叔子夜两人换了一声粗布衣裳,趁着夜色溜出了营帐,从营区后方栅栏处,掘开一个缺口,钻了出去,顺着树林小道,往东云台山上爬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丛中。 第二日早上寅时,公子伯黎正跪伏在赵君侯伊嗣的床榻前,身子坐得直直的,双手抚在大腿上,双眼微微闭合着,正在打盹,一个甲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伯黎听到身后的动静,豁然一下站起身来,“蹡!~”的一声,右手已经抽出佩剑,反手劈出,劈到了身后甲士的脖子上,然后才看清楚来的甲士乃是自己的亲卫英疾,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沉声说道:“英疾,你来此作甚?” “公子,公子华遁了。”英疾低声说道。 “什么?”伯黎脸色猛地一变,声音也提高了许多,病榻上的赵君侯伊嗣身子震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虚弱地问道:“何人在此?” “君父,是儿臣。”伯黎急忙转身跪伏在床榻边说道,说着,又伸手扶住伊嗣的身子,将他搀扶着坐了起来。 “老大,是你啊?”伊嗣瞧了伯黎一眼,虚弱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军中可安排妥当了?” “回禀君父,儿臣皆以安排妥当了。”伯黎急忙躬身抱拳说道。 “哦,如何安排的?”伊嗣瞧了伯黎一眼,又说道。 “回禀君父,儿臣已命五军大将各归本阵,严格约束手下士卒,不可寻衅滋事,嬉笑打闹,大声喧哗,更不可谣言惑众,动摇军心,违者军法从事。” 说着,伯黎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同时,儿臣还命中军司马加强了中军大营的护卫力量,点了一百亲卫,护卫君父营帐,任何人胆敢靠近,一律格杀,并让中军司马,亲率五百亲卫,巡视营区,有胆敢妄议君侯病情者,立即拘拿!” 听了伯黎的话,伊嗣不由得有些诧异的又看了伯黎一眼,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些都是你下的令?” 知子莫若父,伯黎是伊嗣的长子,伯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然一清二楚的!若说这伯黎上阵杀敌,冲锋陷阵,那自然是没得说的,用勇猛无敌,万人敌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可在谋略方面,伯黎可就差强人意了! 刚才伯黎所说的那些,如果说是中军司马苏复下的令,伊嗣或许还相信,可若说是伯黎下的,伊嗣却还是有些怀疑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苏复担心自己越权,借大公子的口下的令也说不定。 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是,君父,儿臣未奉君令,擅自下达军令,请君父责罚。” “事急从权,寡人晕厥,你身为寡人长子,代寡人下达军令,又有何不可?”伊嗣瞧了伯黎一眼说道,说着,又微微转头瞧着英疾说道:“英疾,你有何事?” 英疾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启禀君上,公子华夜遁。” 听了英疾的话,伊嗣双眼不由自主地便瞪大了一些,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但旋即便又恢复了正常,沉声说道:“寡人昨日午后,便已下令,让子夜护送公子华还都,公子华离营,不算出逃。” “是。”英疾低声应道,只是脸上却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伊嗣见状,便又说道:“英疾,你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君上。”英疾低头应道,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公子华连夜离营,随身只带了百骑将子夜一人,且是从后营栅栏离营的,没入东云台山林之中,去向不明。” 听了英疾的话,伊嗣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过了一小会儿才又说道:“公子华可有留下书信印鉴?” “未曾!”英疾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英疾才又说道:“后军兵符,公子华并未带走,就放在帅案之上,兵符下面还压着云台郡与西林郡的山川地舆图。” “取来给我!”伊嗣沉声说道。 “喏!”英疾急忙抱拳应道,正要起身离去,却听伊嗣又沉声叫道:“英疾!” “臣在!”英疾复又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扶我起来。”伊嗣转头对伯黎说道。 伯黎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伊嗣说道:“君父,您身子尚未大好,有什么事,吩咐儿臣去做就行,何须劳累君父亲自起身?” 伊嗣却没理会伯黎,起身后,在近卫伊苏的服侍下,穿好衣甲外套,然后才又说道:“带我去公子华营帐。” “喏!”伯黎、伊苏、英疾三人同时躬身应道,随后伊苏又招来两名奴隶,抬着一顶软榻,将伊嗣抬到了后军公子华的营帐中。 营帐中,所有的摆设都没动,只有营帐墙壁上挂着的随身佩剑,被伊华带走了,而后军主将的兵符印信,就像英疾禀告的那样,就放在帅案之上,下面还压着云台郡与西林郡的山川地舆图。 伊嗣走上前去,走到帅案前,低头瞧着帅案上放着的兵符,过了几秒钟,才伸手将兵符拿了起来,拿起之后,却发现兵符下面压住的地方正好是云台关关城! 伊嗣见状,不由自主地微微楞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却又发现地面上好像有几道划痕,伊嗣转头仔细一瞧,却见帅案前的地面上,被利刃划出了一道道划痕,仔细辨认了一下,竟然是天下列国地舆图! 伊嗣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那天下列国地舆图虽然画得不是很准确,但天下十国大体位置却是不差,诸国都城大邑,也都一一标注在册,而在郑国都城阳高,上面还扔着一块竹简! 伊嗣艰难地蹲下身子,盯着地上的列国地舆图瞧了一小会儿,然后才伸手捡起了扔在“阳高”两个字上面的竹简,伸手抚摸着光滑无一字的竹简,眼中精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父,这是叔华留下的么?这天下列国地舆图,叔华画得倒是像模像样的!”伯黎在一旁说道。 伊嗣嘴角微微上翘,轻声说道:“这未必便是华儿的手笔。”说着,伊嗣这才抓着伊苏的胳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转头盯着英疾,冷声说道:“英疾,公子华离营之事,绝不可向他人提起,若有半句泄露,族灭之!你可听明白了?” 英疾吓了一跳,急忙伏身于地,说道:“臣遵命!” 警告了英疾一句,伊嗣才又转头对伯黎说道:“伯黎,击鼓聚将!” 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大声应道:“喏!”转身大步走出营帐,很快,赵军营区内,便传来了“咚咚咚”的聚将鼓鼓声。 很快,身着戎装的伊嗣,便强撑着病躯,在近卫伊苏的搀扶下,出现在了中军大营之中,赵军五军诸将,一起躬身行礼说道:“君侯安康,大赵万年!” “诸将平身!”伊嗣微微抬了抬手说道,说着,在帅案后方坐下后,然后才又说道:“坐!”诸将这才重新跪坐在帅案两旁。 伊嗣微微环视了一下五军诸将后,然后才又说道:“后军主将公子华,旧疾未愈,昨日激战,又添新伤,寡人已命其还回宸都,精心调养,后军主将之职,便由中军司马苏复暂时兼任。” 说着,伊嗣又朝一旁的近卫伊苏示意了一下,伊苏双手托着放着后军主将兵符的木盘,走到了苏复跟前,躬身将兵符奉送到了苏复跟前。 “末将遵命!”苏复挺身而起,抱拳行礼应道,然后才伸手接过了伊苏手上的木盘。 微微又扫视了众将一眼,伊嗣才又说道:“寡人昨日与薛军激战,为薛军流矢所伤,虽无大碍,然医官令依然谏言寡人,宜修养数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嗣才又说道:“如此,寡人决意,大军后撤两里,退入云台关中,据城而守,诸将以为如何?” “君上圣明!”营中诸将一起躬身说道。 “如此,伯黎,传令全军,依次拔营,退入云台关城之中!” “喏!”伯黎直身而起,抱拳说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嗣又说道:“云台关城外东西山隘,地势险要,不得不防,伯黎,你率左军两千,于西云台山烽火垛子扎寨!”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躬身应道:“喏!” “左军副将英驹!” “末将在!”伯黎下手边的英驹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直身抱拳应道。 “你率左军两千,东云台山烽火垛子扎寨!”伊嗣瞧了一眼英驹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嗣又说道:“其余左军诸将,由左军司马公叔仪暂领,随寡人一同退入云台关城!” “喏!” “大军驻扎于云台关城内外,未奉军令,任何人等不可随意出战,若有违令出战者,虽胜亦斩,诸将可听清了?”说着,伊嗣还死死地瞧了伯黎一眼。 伯黎心中猛地一震,急忙与其他诸将一起躬身应道:“谨遵君令!” 第九章 薛都大邑 三日后,通往薛国国都的官道上,来了一辆牛车,牛车上面载着两个箱笼,箱笼上面坐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青年身前,是赶着牛车的同样只有二十来岁的另外一个青年。 日落西山时,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了官道尽头,在夕阳的映照下,好像散发出阵阵金光一样,绚丽夺目。 “公子,前面便是薛国国都大邑!”赶车的青年回头对车上的粗布衣裳青年说道。 “大邑?”粗布衣裳青年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是的,公子,薛国国都占地极大,为天下列国之最,故名为‘大’,世人称之为大邑,薛人自称为大都,实乃天下第一繁荣富庶之都。”说着,青年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要不我们绕道前行?” “既然是天下第一繁荣富庶之都,我们途径与此,又岂能错过?”粗衣公子咧嘴一笑,又朗声说道:“子夜,进城!” “可是公子……”子夜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粗衣公子给打断了,“子夜,你记住了,我现在叫墨仁,你可以叫我墨先生,或者先生,但绝对不能叫公子,记住没有?可千万不能说漏嘴了!” “是,公子……”子夜顺嘴答道,被粗衣公子一瞪眼,便又改口说道:“先生。” “行,进城吧,咱们现在这样子,就算是熟人见了,也不一定认识,何况是素未谋面的薛人了,放心吧,没事的。”说着,粗衣公子还伸手拍了拍子夜的肩膀。 “可是公子……先生,我们不是要去郑国高阳吗?我们好不容易从薛军的层层封堵之中跳了出来,不快马加鞭赶去高阳,为何还要驾着这老牛车,慢吞吞的在这薛国官道上厮混哪?”子夜有些不解的低声说道。 粗衣公子轻笑着拍了拍子夜的肩膀,说道:“子夜啊,有句话叫做好先生不在忙上,还有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于我们来说,最困难的是突破薛军的层层封堵,既然现在我们已经从薛军的封堵中跳了出来,剩下的可不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公子先生,你说的话怎么子夜越发的听不懂了?什么是豆腐啊?” “嘿嘿,听不懂就对了,至于什么是豆腐,呐,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粗衣公子嘿嘿笑着朝子夜招了招手。 子夜将头凑了过去,却听粗衣公子低声说道:“就是女人身上最软最有弹性的地方。” “啊?”子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啊什么啊,快点赶车,进城!”粗衣公子瞪了子夜一眼,大声催促道。 “喏!”子夜急忙大声应着,赶着牛车,顺着官道,便往薛国国都大邑赶去。 小半个时辰后,子夜已经赶着牛车,来到了薛都大邑西城左侧的一个小城门洞口。大邑西城城墙,除了一个三四丈高的正门外,左右两侧还各有两个两丈多高一点的小城门,平时里,正门是不会打开的,往来的行人游商都是从左右两侧的小城门进出。 子夜赶着牛车还没到小城门口,离着还有七八丈远的距离,一个顶盔戴甲的薛军守卫便手扶着腰上的长剑,带着另外两个甲士,执着长戟,迎着子夜他们走了过来,隔着还有一小段距离,便伸手朗声叫道:“停!” 子夜见状,急忙勒住了牛车的缰绳,心中有些忐忑的跳下牛车,陪着笑脸说道:“军爷。”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有通关文牒?不知道我们薛国王都,禁止乡下牛车入内吗?”薛军守卫神色傲慢地说道。说话的时候,那两个长戟甲士却走到了牛车边,将墨先生赶下牛车,打开牛车上那两个箱笼,翻抄检查起来。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陪着笑脸说道:“军爷见谅,军爷见谅,我们是从莒国来的游商,第一次来贵国,不知道其中的规矩,冒犯之处,还请军爷见谅。”说着,子夜又拿出了一份伪造的通关文牒,递给了薛军守卫。 “南蛮莒国来的?难怪这般不通礼数。”薛军守卫淡淡地瞧了牛车上的墨先生一眼,轻蔑地说道,翻看了一下通关文牒,便又随手一抛,将通关文牒抛给了子夜,说道:“人可以进城,但是这牛车不能进!” “军爷,您行行好,我们就这么一辆牛车代步,这要是把牛车留下了,我们这么东西可怎么携带啊?”子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说道。 “这好办,看到那没有,那里有我们薛国最大的典当铺子‘天亦当’的店面,你可以去把你的牛车当了,换些银钱,再换上一辆马车,便可进城了。”薛军守卫指着城门左侧一栋倚着城墙搭建的三开铺面对子夜说道。 “天亦当?”子夜微微楞了一下,转头朝薛军守卫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可不,天都能当,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当的?你这牛车啊,当他那里最好!” “可是……”子夜还想要说些什么,那个薛军守卫却已经不耐烦了,催促道:“休要再恬噪,罗罗嗦嗦的,再不去当了,你这牛车,我们可就按照大王律令,没收充公了!” 子夜听了,愤怒地瞪大了双眼,双全紧握,恨不得一拳将眼前这个薛军守卫的脑袋给打得稀烂。刚想要动手,身后的墨先生便伸手轻轻扯了他一下,低声说道:“子夜,速去将牛车典当了,我们好快些进城。” “可是先生……”子夜还想再说什么,墨先生却微微示意了一下,说道:“速去!”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看那边还有马车,你典当之后,再去雇辆马车过来。” “是,先生。”子夜只得躬身应道,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扫了那个薛军守卫一眼,赶着牛车,便朝城门旁边的‘天亦当’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子夜才又赶着一辆马车,满脸愤恨不平的神色,走了过来,走到墨先生身边,正要开口说话,墨先生却已经抢先说道:“子夜,随我进城。”说着,又转头对薛军守卫说道:“军爷,你看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薛军守卫趾高气昂的瞥了子夜一眼,然后又傲然地说道:“不成,你们箱笼里的东西,我们刚才还没检查清楚,还要重新检查一遍。” “那箱笼里只是些寻常货物,并无违禁之物,军爷又何苦再操劳检查呢?”墨先生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对子夜说道:“子夜,取五十钱,请军爷喝酒。” 子夜不满地瞪大了眼睛,却被墨先生微笑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子夜只得强忍着满腔怒火,掏出五十个薛国刀币来,一股脑儿塞进了薛军守卫的手中。 薛军守卫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币,这才摆了摆手,朗声说道:“放行!” “多谢军爷。”墨先生笑着朝守卫微微拱了拱手,朝薛都大邑城内走去,子夜愤懑不平地牵着马车,紧紧地跟在墨先生身后,进了城门后,才不满地说道:“先生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墨先生轻笑了一下说道:“子夜何出此言?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又如何做大事呢?” “先生,我是为你不平!” “这没什么平与不平的,走吧,正事要紧!”墨先生轻笑着说道。 “哦。”子夜应了一句,紧跟上了一步,又低声问道:“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大邑最大的酒肆!” …… 薛都大邑,不愧为大邑,整个都城被四横五纵九条大大小小的街道分割成了大小几乎完全相等的二十九个坊区,而且每一个坊区,都足足有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并且街道上商铺酒肆林立,旅客行商比肩继踵,络绎不绝,给墨先生,也就是伊华的第一印象,就好像在后世古城旅游区内旅游一样。 四横五纵本来应该是三十块区域的,但最中间两块被直接并在了一起,成为了薛国王宫之所在,高大巍峨,金碧辉煌的薛国王宫,就坐落在大邑东西走向的中轴线的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整个大邑城最高大,最气魄雄伟之所在,来往大邑的旅客行人,无论从大邑哪个城门入内,第一眼见到的,必定就是大邑王宫! “公子,那便是薛国王宫,长九十六丈,宽四十八丈,高二十二丈,为天下各国王宫之最,。比之天子宫殿,亦要高出不少。”子夜在一旁低声对墨先生说道。 墨先生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远处高大巍峨的薛国王宫,然后便转过了头去,好像对那薛国王宫浑不在意一般。 子夜见状,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跟在墨先生身后又走了一小段,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先生一点都不惊讶?”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他日赵国强盛了,赵国自己再建一座比这还巍峨气派的国都王宫,又有何难?”墨先生沉声说道。 子夜听了,脚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然后才又紧上前一步,抱拳低声说道:“末将誓死追随公子,为赵国之强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墨先生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伸手拍了拍子夜的肩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第十章 醉客张宣 薛国国都大邑最大的酒肆在东市,名为‘天客居’,在寸土寸金的薛都大邑城东市中,占地近两亩,临街一溜五开间的店面,例外三进,上下五层,一层比一层装修得精致华美,极尽奢华! 在墨先生伊华看来,这样大一座酒肆,放之前世,便是五星级的大酒店也不一定能够赶得上!更何况这‘天客居’还是位于一国之都的繁华闹市之中! 而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当下,酒肆饭馆,永远都是三教九流,鱼蛇混杂之地,当然,同时也是市井流言流传得最为快捷的地方!而这些市井流言之中,往往还会夹杂着各种各样的真实情报,只是看你会不会分辨,会不会筛选而已! 离开赵军大营之后,孤身一人,只带了子夜一个扈从的伊华,现在最迫切需要知道的,就是赵国与薛国之间的战争到底如何了,他隐晦的通过虎符和竹简想要传达给便宜老爸赵君侯的意思,赵君侯又看明白了没有? 从伊华和子夜离开云台郡,进入薛国境内之后,伊华和子夜两人就已经变成了聋子瞎子,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了! 而想要最快的了解到这些消息,酒肆饭馆,便是其中最主要最快捷的一个途径,且市井之中,未尝便没有卧虎藏龙之辈,前世伊华玩的那些游戏,招募英雄,可都在这酒馆之中! 伊华带着子夜,在天客居二楼找了一个靠着扶手栏杆的雅室坐下,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一壶薛国烧香酒,伊华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的喝着酒,耳朵和视线却一直留意着一楼大堂里传来的动静和消息。 一楼大堂是散客,消费比之上面四楼,自然低多了,但对于普通人,甚至是对于子夜这样的赵国没落士族子弟来说,其消费依然是十分的昂贵,极其普通的一桌酒菜,也足可以让赵国普通的五口平民之家,花费上两三个月了! 然而即便如此,天客居一楼大堂之中,依然是人满为患,甚至还有散客跟素不相识之人拼桌吃饭的情形! 对此,子夜看到的是天客居高昂的消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也多是羡慕嫉妒的神色,但伊华却不一样,他看到的,却是薛国的富足和强盛,虽然只是薛国国都之中的一座酒肆饭馆,但管中窥豹,从这座小小的酒肆饭馆之中,伊华依然可以看出薛国国力之富庶! 若非家世殷厚,又何来如此高昂的消费? “开盘了开盘了!” 一楼大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天客居的一个伙计便站在大堂最中间的一个高台上,高台后面还放着一副巨大的屏风,屏风上草绘着赵国云台郡和薛国西林郡的地舆图。 虽然只见过一次,而且还根本不会写,但伊华还是已经能够认得出地舆图上那“云台郡”和“西林郡”两座城池的名字了,特别是这几个字连着出现在一张帛布之上的时候! 子夜听到楼下的喧哗声,转头一看,脸色不由自主地一变,失声叫道:“公……”一个“子”字还没出口,便被伊华狠狠地瞪了一眼,子夜不得不将那个“子”字咽回去,转而唤道:“先生,他们这是要作甚?” “作甚?这还看不明白吗?他们这是要以薛国和赵国之间的战事做赌局呢!”伊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从雅室里冲到扶手栏杆边的食客便已经冷笑了一声说道。 “以薛国赵国之间的战事做赌局?薛国赌&博之风如此之甚?”子夜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 那个食客咧嘴冷笑了一声,说道:“天下首富之国,首富之地,手上有了三五闲钱,不用来赌&博,还用来作甚?窝在手里的钱,可不会生娃!” 子夜听了,不由得为之一愣,一旁的伊华却已长身而起,走到那个食客身旁,抱拳拱手,躬身一礼,说道:“先生谈吐风趣,见识不凡,必是高雅名士,相逢即是有缘,若蒙不弃,你我共饮一杯,如何?” 拜前一世当语文老师的老妈所赐,伊华小时候所读过的古文,没有三百也有两百篇。现在,虽然才来到这个时空不足四日,但除了偶尔冒出几个稀奇古怪金句外,伊华的语言仪态,跟公叔子夜这个土著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你要请我喝酒?”食客疑惑的瞧着伊华反问道。 “先生若是不弃,自当与先生共饮。”伊华微笑着说道。 “不弃不弃,我有什么好弃的!”食客连连摆手说道,说着又上下拂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说道:“不过,你看我这装扮,身无长物,可负担不起你的酒钱!” “我家先生邀你饮酒,岂会要你酒钱?”子夜在一旁傲然地说道,虽然他和伊华现在都穿着粗布衣裳,一副游商装扮,但伊华好歹也是赵国公族之子,他子夜虽然家世已经没落,但好歹也是公族旁支,士族后裔,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傲慢,是无论如何装扮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倒是伊华,虽然贵为赵国公子,但前世毕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军人,虽有傲骨傲心,但已然内敛,不会有丝毫的表露。 食客听了子夜的话,微微楞了一下,转头盯着子夜瞧了几秒钟,又回头瞧着伊华看了几秒钟,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不解的神色,旋即便坦然的在伊华对面坐了下来。 而这时,一楼大堂里的赌局,已经正式开盘了,天客居的那个伙计站在高台上,大声对周围的食客说道:“诸位,诸位,昨日从王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王子旦已经抵达云台前线,并且正式从公子懋手中接过了军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伙计又说道:“王子旦离都之时,曾在大王面前誓言,旬日之内,拿下云台郡,长驱直入,兵锋直指赵国国都宸都!如今王子旦已经抵达前线,并且公子懋交接了军权虎符,料想王子旦应该很快便会发兵攻打云台关城,今天稍晚些时候,或许便有捷报传来!”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伙计才又说道:“诸位,今日之局,便赌王子旦几日拿下云台关城,斩首几何!”说着,停顿了一下,伙计又高声叫道:“诸位现在便可下注了!” 大堂里的散客听了伙计的话,顿时像发狂了一般涌到高台边,有人高举着装着银钱的袋子,大声叫道:“我下五十钱!”“我下百钱!”“我下三金!”“我下五金!”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变得好像是菜市场一样热闹喧哗起来。 “三日攻克关城,斩首五千,赔率二三,下二赔三!三日克城,斩首万余,赔率三四,下三赔四!三日克城,斩首万五,赔率一二,下一赔二咯!~”伙计还在那拖长着声音大声唱喏着赔率。 “先生不下注?”伊华轻笑着对对面的食客说道。 “我身无长物,以何下注?”食客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衣着打扮说道。 “若先生要下注,先生会下何注?”伊华又轻笑着问道。 “那足下若要下注,又会下何注呢?”食客笑着反问道。 “我?”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轻笑着说道:“在下一外国游商,只求自身温饱,衣食无忧,列国大事,在下目光短小,见识浅薄,却不敢妄自揣度,且经商获利,来之不易,在下也不敢随意挥霍了。” “然也,足下只求自身温饱,衣食无忧,列国大事,与足下无关,不敢妄自揣度,于我而言,薛赵皆非我父母之国,孰胜孰负,于我又有何干?”食客笑着说道。 伊华听了,不由得微微一怔,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一楼大堂里传来一个有些醉意,但却很高亢的声音来:“我~赌赵~旬日不败!” 大堂里的其他的声音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一起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连伊华和子夜也一起伸长脖子望了下去,顺着众人视线所指,很快便看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白衣长袍,已经有些醉态可掬的年轻士子。 当下便有食客认出了那个年轻士子的身份,笑着说道:“张子,你又醉了!”说着,又转头对其他食客说道:“他是丞相门下食客张宣,不得丞相重视,整日浪迹酒肆花馆,醉人醉语,大家不用与他一般见识!” 听了那个食客的话,其他人全都哄笑了起来,张宣却又猛地大声说道:“张子人醉~”说着,停顿了一下,踉跄着走了两步,点着自己的脑袋又说道:“心明!”说着,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高台边。 “既然如此,张子欲下几钱?”伙计笑着问道,说着,又瞥了一眼赔率,说道:“现在买赵国胜的赔率是一比一百,下一赔百,张子好眼光,这可是百倍之利呀!”语气之中却满是嘲弄之意。 张宣却好像没听出伙计话里嘲弄的意思一眼,醉醺醺地说道:“我无酒钱,浑身~仅此一钱,便以~以此钱下注,赚些~赚些酒钱!” “一!钱?”伙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瞪着张宣说道:“张子怕不是装醉,无钱付账,以此抵赖吧?” 伙计的话,顿时又引得其他食客一起哄笑起来。 “忒地势利!”张宣破口大骂道,“张子虽贫,顿酒之资岂能抵赖?若有千金,便以千金下注,将你这天客居,也一并赢了过来!” 第十一章 与他五金 “子夜,与他五金!”伊华朝子夜努了努嘴说道。 子夜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失声说道:“先生!~” 他们现在吃穿用的,所有的一应开销,全都是典当了伊华那把装饰精美的宝剑后得来的,包括之前那辆牛车,箱笼里所装的货物,也全都是用典当了宝剑后得来的五十金买的。 价值百金的宝剑,只典当得了五十金,本就已经让子夜心中愤懑不平了,之前在大邑城门口又被‘天亦当’以五十钱将三百钱买来的牛车给典当了,买马车又花去一金,天客居食宿一餐,又价格不菲。 东开西支,三五金已经没了,现在又要大方的将五金送给一个醉鬼,这让子夜如何想得通? “速去!”伊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与他说,这五金借与他,输赢勿论,两成利钱!” 听伊华这样说,子夜心中才稍微好受了一点,急忙躬身应道:“喏!”转身大步朝楼下走去,很快便出现在了一楼高台旁边的张宣跟前,将五金递与张宣,说道:“张子,我家主人借此五金与你,你若真有胆量,便以此五金下注!” “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谁?何故借钱与我?”张宣转头虚眯着眼睛瞧着子夜说道。 “我家主人只是一游商,商人图利,借钱与你,输赢勿论,两成利钱,张子可敢?”子夜高举着装着五金的钱袋子,朗声说道。 “有何不敢?”张宣一把抓过钱袋子,随手便扔给了伙计,说道:“下注,旬日之内,赵国不败!”说着,又转头对子夜说道:“旬日之后,连本带利,与你六金!” “张子就这般看好赵国?”伙计微微楞了一下,有些低声下气地对张宣说道,一比一百的赔率,五金可就得赔五百金了,要是张宣误打误撞,真让他走狗屎运,碰上了,那天客居这几天可就都得白忙活了,就连他这伙计,在掌柜面前,难免也会挨上一顿瓜落! “然也!”张宣朗声说道,转身朝二楼逡巡了一遍,眼神最后落在伊华身上,大步便朝二楼楼梯走去,蹬蹬蹬往楼上走去。 “足下赵人?”二楼雅室,坐在伊华对面的食客微微有些动容地对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乃莒国游商。” “足下虚言,南蛮莒国,可没有足下这般神朗之人!”食客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宣的声音便已经从雅室外面传了进来,接着张宣便昂首阔步的走进了雅室,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子夜,面有难色的叫道:“先生……” 伊华淡淡的朝子夜摆了摆手,然后才长身而起,拱手说道:“张子谬赞了,在下久离故土,游走列国,乡音乡貌,只在梦里萦绕,梦醒之时,却是乡音难觅,乡貌不再,倒让张子见笑了。” “是吗?”张宣醉眼瞧了伊华一眼,然后说道:“莒国若皆如足下这般,王霸天下之日不远矣!” “张子谬赞,莒国万里之国,百万子民,如我这般的,车载斗量,不可胜数也!”伊华轻笑着摆手说道。 “莒国虽大,如足下这般者,恐也凤毛麟角耳!”张宣哈哈大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张子贪杯,生平唯一喜好者,便是这杯中之物,足下不请张子喝一杯么?”张宣张口闭口,自称自己为张子,也着实有些自傲。 “是吾之过,是吾之过,张子请坐。”伊华急忙赔礼说道,说着又转头对子夜说道:“子夜,再让店家送上两壶上等的薛国烧香酒来!” “两壶不足,至少三壶!”张宣大咧咧的在伊华对面坐着,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才好像刚刚发现旁边坐着的食客一样,随意的拱了拱手,说道:“足下何人?为何与我张子平起平坐?” “张宣,你欺人太甚!”食客勃然变色,长身而起,冷哼了一声,拂袖说道:“狷狂无礼之人,炳羞与为伍!”说着,又转身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足下盛情款待之意,容炳后谢,告辞!” “先生,先生留步,先生留步!”伊华急忙起身想要挽留,食客却已经气冲冲地甩袖离开了,任凭伊华在身后如何叫唤,却是连头也没回一下,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足下唤他作甚?言语之气都不能受,岂是能做大事之人?”张宣慵散地盘腿坐在案旁,斜着醉眼瞧着伊华说道。 “张子,唉!~张子嘴舌之毒,世之少有!”伊华惋惜地说道,刚才那个自称炳的食客,谈吐风雅,见识亦是不凡,若能延揽至赵国,他日未尝不能有所作为!只是现在他负气而去,他日即便再见,也恐难再像之前那般谈笑生风,就更别谈延揽招揽之事了! 赵国,或者说自己,或许失了一大才了呢!伊华暗自惋惜地想道。 “错,张子嘴舌非毒,乃利也!一言可亡国,一言也可存国,此张子嘴舌之利,非毒!”慵散坐着的张宣却又大声说道。 “喝你的酒吧,都醉成什么样了,还在这说大话?”子夜刚好带着天客居的伙计托着薛国烧香酒进来,听见张宣的话,不满地说了一句。 “张子人醉……”张宣醉眼朦胧地望着子夜说道,伸手点着脑袋,打了个酒嗝,正要再说话,子夜已经接口说道:“知道知道,张子人醉心明嘛,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然,然也。”张宣又打了个酒嗝,抓起酒壶,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又对伊华说道:“足下与我可是旧,旧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是旧识?”伊华轻笑着说道。 “天涯沦落……好,好一个天涯沦落人,为,为君此言,当浮一大白!”张宣醉醺醺地举起酒杯来。 “张子还能喝?”伊华端起酒杯问道。 “再来千杯亦不倒!” 伊华暗笑了一下,朝张宣举了举杯,然后以手挡杯,仰头喝了下去,放下酒杯时,却发现张宣也已经干掉了杯中酒,正在招呼子夜,让他倒酒。 子夜满脸的不情愿,但在伊华眼神的示意下,还是不得不上前为伊华和张宣斟酒。 “张子醉了?”伊华又低声问道。 “非也,张子人醉,心明!” “既如此,张子可能为我解惑?” “足下有何疑惑不解,张子替你解之!”张宣拍着胸口打包票似的说道。 “众人皆买薛胜赵败,唯独张子,独买赵胜,张子何以笃定,赵国必胜?” “赵国必胜?”张宣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所买之注,赵国旬日不败,非是买赵国胜也!” “哦,那张子何以笃定,赵国可坚持旬日不败呢?薛国朝野上下,皆言三日可破赵关,可谓胜券在握,信心十足呐!” “三日破关?”张宣冷笑着高声说道,“此乃天大之笑话!” 伊华急忙伸手捂住张宣的嘴巴,低声说道:“张子噤声!”转头示意子夜关上了雅室的大门,然后才又低声对张宣说道:“张子何出此言?” “足下赵人?”张宣虚着醉眼瞧了伊华一眼,问道。 “不是,我早已说过,我是莒国游商。” 张宣眼神微微缩了一下,冷眼盯着伊华说道:“足下既非赵人,何故对薛赵之战如此上心?” 伊华心中猛地一惊,急忙解释道:“游商行走天下,只为逐利,薛赵交战,正是有利可图之机,我自然要探听一二,或许能从中找出一些有利商机呢?”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既如此,丞相不愿听,我便说与你这莒国游商听听,权当张子醉人醉语,博君一笑!” “愿听张子高论。”伊华直身一礼说道。 “在张子看来,薛有三不胜,赵有三不败?” “哦?何来薛之三不胜,赵之三不败?”伊华挑了一下眉头说道,又朝子夜示意了一下。子夜微微颔首,退出雅室,重新关上雅室大门,守在了雅室之外,防止其他人等靠近。 “薛国朝堂混乱,太子睿久在储位,薛王不以之为帅,建功立业,以固太子之位,却以幼子旦为帅,此其一不胜也!” 说着,张宣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将杯往案几上一放,说道:“倒酒。” 伊华连忙站起身来,提起酒壶,给张宣满上,又低声问道:“何为薛之二不胜?” “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此薛国二不胜也!” “还有一不胜。” “薛国朝野万民,以国战为嬉,而不知国战之危,此薛国之三不胜!”张宣越说越大声,最后更是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叫喊了出来。 伊华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拉住张宣,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道:“张子慎言!张子慎言!” “张子行端立正,何须慎言?国君当面,张子亦是此言!”张宣挣脱伊华捂在自己嘴巴上的大手,大声说道。 “吾知也,吾知也。”伊华连忙说道,好一通安抚,才将张宣重新安抚着坐了下来。再次给张宣倒上一杯酒后,伊华才又低声说道:“张子刚才只说了薛之三不胜,不知赵三不败,却又何解?” 第十二章 张子柴门 “薛军西进,赵国倾国之力,集结五军数万之中,朝野一心,同仇敌忾,只为击退来犯之敌,此赵之一不败也!”张宣朗声说着,打了一个酒嗝,才又说道:“赵地民风强悍,争勇好斗,赵卒悍勇,不畏死伤,天下知名!” 说着,又打了一个酒嗝,张宣才又继续说道:“且赵国君侯,十五从军,十八继位,三十余年,披坚执锐,从无半点退让,赵国君侯勇武之名,诸国君王之首,此赵二不败也!”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这便宜‘老爸’勇武之名,在天下竟然都排的上号,难怪看上去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披坚执锐,亲上战场呢! 微微楞了一下,伊华才又拱手行礼,对张宣说道:“愿闻赵国不败之三!” “赵国君侯之子伯黎,年三十有二,勇武之名,更甚其父,号为虎子,为赵国军中第一悍将!然则前日,赵国君侯三子叔华,孤身闯营,万军之中,夺得大纛,以至于薛军临阵换将!以吾观之,此子勇猛谋略,更甚其兄!赵国军中,有此二子,足可保赵国不败!”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就上了一下战场,夺旗还是子夜的功劳,自己勇猛的名声,竟然就这样传播开来了? 微微楞了一下,伊华才又问道:“既是如此,赵国为何只能坚持旬日不败呢?” “赵国小国寡民,朝野上下,只知武功,不通文事,赵卒悍勇,然则纪律涣散,私斗成风,难以约束,仅有强将,却无精兵,更无良相,以领国政!如此赵国,岂能长久?”张宣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冷眼盯着伊华说道。 伊华被张宣瞧得有些心底发毛,却依然硬着头皮请教道:“若赵国以张子为相,张子可有强国之策?” “然也!”张宣傲然地说道。 “请张子教我。” “张子谋国之策,只说与国君细听,子非国君,岂能与你细说?”张宣冷眼瞧着伊华说道。 伊华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才又发现,张宣说话条理越来越清晰,之前的醉态,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之前张宣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在装醉。 微微楞了一下,伊华才又直身而起,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子高论,醍醐灌顶,让仁茅塞顿开,墨仁受教了!” “醉人之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也!”张宣摆手说道,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伊华举了举,伊华急忙也端起酒杯,举在半空,说道:“为张子醉言,干杯!” 又干了一杯酒后,伊华一边给张宣倒酒,一边又说道:“张子刚才曾说,张子嘴利,一言可亡国,一言可存国,敢问张子,若已亡之国,张子可有良策复国?” “夏国之初,天下诸侯四百,遍地皆国,传承至今,天下诸侯仅余其十,其余尽皆覆亡,若能复国,张子岂能潦倒于此?无祀无城、无地无民之国,张子不可复也!” “若有一地一城呢?”伊华又问道。 张宣冷眼瞥了伊华一眼,旋即说道:“天子之国,百年不灭!”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宣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说的是天子所在的兴夏城,急忙摇头摆手说道:“非是天子之国,非是天子之国。” “若非天子之国,天下还有何国,仅存一城一地?”张宣斜眼瞧着伊华说道。 “张子权当有此一国,权当有此一国。” “权当有此一国……”张宣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若真有此一国,仅一策,便可存国百年!” “何策?” “敬天!” “敬天?”伊华有些不明所以地瞧着张宣,张宣却长身而起,笑着朝伊华拱手躬身一礼,说道:“今日张子醉人之语,足下不必放在心上,冒犯失礼之处,亦请足下见谅。” “张子言重了,言重了。”伊华急忙起身回礼说道,话音未落,却听张宣又说道:“今日叨扰足下已久,张子心中甚是愧疚,赠金之义,款待之情,张子他日再报,告辞了!” 伊华猛地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张子何故请辞?可是仁有礼数不周,冒犯之处?” “非也非也!”张宣摇头摆手说道。 “既是如此,天色尚早,张子留下,与我再饮数杯不行吗?” “张子已醉,不能再饮,他日,他日张子若有飞黄腾达,封侯拜相之日,再与足下痛饮,畅谈天下!”张宣摆手说道,说着,又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张子告辞,足下留步。”说着,转身便要打开雅室大门。 “张子,张子!~”伊华急忙一把抓住张宣的衣襟,想要挽留住。 “足下此为何意?”张宣回头瞧着伊华说道。 伊华悻悻然松开手,低声说道:“墨仁失礼了,张子勿怪。”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改日墨仁可否登门拜访?” “今日与足下相谈甚欢,足下若是不弃,肯光临张子柴门,张子必定扫榻相迎,温酒以待!” “真的?”伊华眼睛猛地一亮,旋即又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那墨仁改日再登门拜访!”说着,然后才将张宣送出了雅室,又让一直守候在雅室外面的子夜,将张宣直接送出了天客居。 “公子,我看那张宣,不过是个落魄士子,寄居他人篱下,饮酒之后,醉酒狂语,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未必便有多少真才实学,公子又何故如此礼下于人?”送走张宣之后,子夜重新回到雅室,有些不满地对伊华说道。 伊华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也未必。”在前一世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张仪苏秦,可就是靠耍嘴皮子而留名青史的,他们那嘴,可真的就是一言可存国,一言亦可亡国,连死人都能够给你说活了! 或许是受了电视剧《大秦帝国》的影响,伊华意见那张宣,就感觉好像看到了电视里的张仪一样,不由自主的便感到了一丝亲切。 回想了一下之前跟张宣说的那些话,从张宣语气中表现出来的那点点滴滴来看,张宣肯定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了,即便猜不出自己就是赵国三公子叔华,也肯定能猜得出自己跟赵国关系匪浅,自己刚才那般矢口否认,在人家眼里,恐怕只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 暗自感觉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伊华便又对子夜说道:“子夜,你去准备几件礼物,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张子府上拜访!” “明日一早?公子,这会不会太心急了些?表现得太过于急切,张宣岂不是要端架子摆谱了?不如我们先把他晾一下,等到从郑国回来,再去登门拜访也不迟啊。” 伊华微微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不成,此去郑国,若有张子在一旁襄助,凭他的嘴舌之利,说动郑侯的胜算,又添了几分。”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时间紧迫,拖得越久,云台关失守的可能就越大,我们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子夜,你先去准备,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张子府上拜访。” “喏。”子夜急忙躬身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子夜又低声说道:“公子,要不我明日再安排几个人,要是张子不从,我便把他给绑了,绑也绑出大邑城去!” 听了子夜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这个子夜还真是彪悍啊,一言不合就绑人,这张宣要是个女子,岂不就成了强抢民女了? 微微楞了一下,伊华这才又说道:“张子大才,若能为我赵国所用,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们又岂能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我们将张子绑到了赵国,张子一言不发,一策不献,那岂不是有也等于无?” “那也好过他为薛国所用,与我大赵为敌!”子夜恨声说道。 听了子夜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的楞了一下,子夜这句话倒是说得在理,张宣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赵国所用,那也一定不能为敌国所用,否则就是赵国的生死大敌! 沉吟了片刻,伊华这才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去准备吧,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可用强。” “喏。”子夜急忙躬身应道,转身走出了雅室。 在天客居四楼要了一间上房,歇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子夜便赶着马车,载着伊华,赶到了北城廓外张宣的‘府上’。 张宣没有骗他,所谓的张子柴门,还真的就是个柴门:两间茅草搭成的矮屋,再加上方圆不到十步的半人多高的柴火棍子围成的栅栏,以及一个柴火棍子搭成的门廓,上面还挂着一块破木板,上面写着‘张子柴门’四个字,落款还是‘醉酒张子手书’! 如此张府,就连子夜见了,也暗自摇头:这样落魄之家,如何能出栋梁之才? 子夜的家世现在虽然也没落了,但府邸依然比张子柴门豪华气派上千倍不止,别说子夜这样的没落世家了,就连赵国普通平民之家,也极少有像张子柴门这般寒酸落魄的! “公子,这……张宣生长于如此落魄之家,岂能有栋梁之能?我看他也就一口舌势利之徒而已!”子夜有些愤懑地说道,看到这样的张子柴门,他心中自然而然的便升起了一股上当受骗的感觉来。 第十三章 敬天之意 不是子夜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寒门中人,而是在这个时代,寒门中人,连接受普通教育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才学之士,栋梁之才? 伊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对子夜说道:“子夜,叫门。” 子夜不悦地翘起嘴,上前几步,走到张子柴门边,伸手敲了敲门,大声问道:“请问,张子在家吗?我家主人登门拜访,万望张子拨冗一见。” 叫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家里有动静,子夜便又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敲门叫道:“张子在家吗?张子在家吗?” “谁啊?”良久,两间茅屋里才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张子在家吗?我家主人登门拜访,万望张子拨冗一见。”子夜急忙又说道,说着,踮起脚尖往柴门里一看,却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颤巍巍的拄着一根木棍,从茅屋里走了出来,好一会儿才走到柴门后,打开柴门,却见柴门外站着两个二三十岁的粗衣男子,老妪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们是宣儿的朋友?” “老人家您好,我们是张子的朋友,路过宝地,特来拜访,打扰之处,还请老人家见谅。”伊华上前几步,走到老妪跟前,躬身一礼说道。 “既是宣儿的朋友,那请进吧,家门寒陋,贵客不要见笑。”老妪让开一步,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又说道:“贵客来得不巧,宣儿今日一早,便被丞相府派人接去了,说是要陪同丞相巡视边地,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呢!” 本来都已经迈腿往里面走了的伊华,听老妪这么一说,便又停下了脚,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瞧了瞧那两间茅屋,又瞧了瞧老妪,然后才说道:“张子巡视边地去了?” “是啊,今日一早,就被丞相府派人接走了呢,一大队顶盔戴甲的武士,吓得老身还以为宣儿犯事了呢,还好宣儿与我说,只是与丞相出巡,巡视边地,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让我不用担心。”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又朝那两间茅屋瞧了一眼,然后说道:“既然张子不在,那在下改日再来叨扰好了,子夜。” 子夜上前一步,将刚刚从马车上取下来的礼物躬身递给了伊华,伊华接过转手递给老妪,说道:“些许薄礼,还请老人家笑纳。” “贵客真是多礼,宣儿少有朋友,登门之人更是少见,贵客能来,老身就已经很开心了,贵客还备这么多礼物,这让老身如何消受得起?”老妪喜笑颜开地说道。 “区区薄礼,老人家不要见笑就好,等改日张子回来了,晚辈再来拜访。”伊华笑着躬身说道,等老妪接过礼物后,这才又拱手说道:“老人家请留步,晚辈告辞。” “贵客用了晚膳再走吧?”老妪接过礼物,挽留地说道。 “不用不用,现在天色还早,我等还要赶往外地,等他日回来之时再来拜访。”伊华笑着拱手说道,然后带着子夜转身离去。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将马车赶出一段距离后,子夜这才回头问车厢里的伊华说道。 “你说呢?”伊华反问道。 “薛国丞相府!”子夜想也没想便说道。 “为何要去丞相府?”伊华反问道。 “去探听张宣的下落啊!”子夜微微楞了一下,然后说道。 “张子下落还用探听?他老姆不是已经说了,张子随丞相巡视边地去了么?” 子夜愕然一愣,微微瞪大了些眼睛,转头说道:“公子,这话你也相信?” “怎么,子夜觉得这话不可信?”伊华又问道。 “当然不可信!张宣在薛国丞相府中,本不受重用,薛国丞相韩栎正眼也不见得能多瞧他一眼,怎么可能派甲士来接他,一起巡视边地?张宣哄骗老姆的话,公子也信?”子夜瞪大眼睛说道。 “那以子夜之见,丞相府派甲士来,不是来接张子的,反而是来抓他的?” “当然,这么明显的事,公子岂能看不出来?”子夜大声说道,回头一看,却正好看见伊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子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大声说道:“好啊,原来公子心下早就明了,故意戏耍于我!” “非是戏耍,考校,考校!”伊华笑着摆手解释道。 “考校?岂有公子这般考校人的?”子夜不满地翘着嘴巴说道,又过了好一会儿,子夜才又说道:“那公子,咱们现在去薛国丞相府吗?” “不了,直接出城,去郑都阳高!”伊华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喏。”子夜躬身应道,停顿了一下,又低声问道:“那张宣不救了?” 伊华轻笑着反问道:“子夜有办法从薛国相府中救人吗?” 子夜微微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这不就对了,张子大才,这点小坎若都过不了,那他也就枉称张子了!”伊华笑着说道,说着,又催促道:“赶车吧,天黑之前,必须离开薛都。” 离开薛都,赶往郑都阳高这一路上,伊华都一直在想着张宣,回想着他在雅室里所说的那些话,特别是‘敬天’这两个字。敬天敬天,这存国与敬天又有何关系呢? 在雅室之中,张宣说的唯一一点跟他的存国之策有关的,就是这‘敬天’两个字了,可伊华思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敬天和存国到底有什么关系,又如何能够做到,只要敬天,就能够保证国祚百年不灭? “敬天敬天,子夜,你也帮我想想,这敬天与存国,到底有何联系。” “敬天?存国?公子,子夜不明白。” “这是张子说的,一城一地,只需敬天,就能保证国祚百年不灭。” “一城一地,国祚百年不灭?”子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一城之地,国小民寡,天下列国,翻手之间,便就灭了,怎么可能保证国祚百年之久?公子,以子夜看来,这张子就是一个欺名盗世之徒,徒逞口舌之利罢了!” 说着,子夜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一城一地,国祚百年不灭,怎么可能嘛,又不是天子之国,有天子驻跸。” “天子之国,天子驻跸?”伊华眼前猛地亮了一下,有一种云雾顿开的感觉。 “可不,当今之世,除了天子之国,有天子驻跸,以一城之地,延续天家国祚一百三十余年,天下还有何国,能以一城之地立国的?” “天子之国,天子,敬天?”伊华兴奋地瞪大眼睛来,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拜三国演义所赐,这句话在伊华的前一世,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是在这一个时空,这句话是不是也有,伊华可就真不知道了! 至少到现在为止,大夏天子居于兴夏国都已经一百三十多年了,仅余这一城之地,平时供养,都靠卖官鬻爵或者周围诸国施舍,也没听说哪个国家有想过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 如此看来,或许天下诸国的国君,都不想将天子这个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请到自己国都里来住着,天天当神一样供奉着呢! 如果张宣所说的‘敬天’,就是指敬天子这个天的话,那他能够想到这一点,目光见识之长,就已经远超这个时代其他所有人了! 张宣此人,确有才干! 想到这些,伊华不由自主地双眼放光,在心底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张宣此人,弄到自己手中,即便不能为己所用,也绝对不能让他,为旁人所用! 第十四章 郑大丞相 四日后下午,郑都阳高西城门外官道上,两骑快马飞奔而来,扬起阵阵尘土。距离城门口尚有百十步的距离,两骑快马上其中一人便勒住马头,快马人立而起,“得儿!~”的嘶鸣了一声,然后停了下来,马上骑士转身对另一个骑士说道:“公子,前面便是郑都阳高了!” 另一个马上的骑士微微颔首,瞧了一眼不远处高大的城门,然后说道:“子夜,入城之后,马上去城中驿馆歇脚,沐浴更衣后,连夜拜访郑国丞相陈文!” “喏!”子夜在马上抱拳应道,然后轻拍了一下马臀,催动马匹,缓缓往阳高西城门行去。城门官道,非紧急军情,禁止纵马疾驰,所以即便伊华和子夜两人心急如焚,但也不敢在城门口的官道上疾驰,只能缓步前行。 四日前,伊华和子夜离开薛都大邑之时,将马车典当了,重新换了两匹快马,星夜兼程,越大河,过中山,终于在第四天日暮时分,赶到了郑国国都阳高。 郑国为东方大国,天下十国之中,郑国疆域排名第二,仅次于南蛮莒国,国力排名第三,位于薛莒两国之后,而且占据地利优势,东边疆域直达万里海塘,与他国并无接壤,唯一接壤的就只有西边的中山、卫国和东北獲国西南的姑射国、莒国了。 中山、卫国两国,领土狭小,自保尚且不足,自然不敢与郑为敌,姑射国更是郑莒两边称臣,两边讨好,每年都要向郑莒两国供奉大量的岁币和美女,两国边境,几乎形同虚设,唯一需要防备的,也就东北方的獲国了。 然而即便是东北方的獲国,与郑国之间也已相安无事近二十年! 经过长达二十年的和平发展,东方郑国已然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国,国富民丰,比之薛国亦不遑多让!郑都阳高,号为日出之城,城内商铺鳞次栉比,入夜之后,亦是灯火辉煌,彻夜不灭! 天下十国,唯一不实行宵禁的,也就只有郑都阳高了! 入城之后,伊华和子夜很快便来到了城东驿馆,在驿馆下榻后,用井水洗了个凉水澡,又让小二送了些烤羊肉进来,随意吃了点,填了下肚子。随后,伊华和子夜便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衫,在驿馆雇了一辆马车,赶往了郑丞相府。 郑国丞相陈文,郑国公族,年已五十,自郑文公十一年出任丞相,十三年以丞相之名兼领上将军,节制五军,击败獲国二十万游骑之后,以丞相兼领上将军,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已近二十年! 二十年来,郑相陈文之名,家喻户晓,妇孺皆知,郑相威名,更是远胜其君,郑国国中,只知丞相而不识其君者,比比皆是! 伊华想要取得郑国支持,搞定郑国权臣,自然是首要之务,只要搞定了陈文,剩下的可就好办得多了! 戌亥相交之时(晚上八九点钟),子夜赶着马车来到了郑国丞相陈文府。离着丞相府还有百十步远的街口上,便竖着一个两丈多高的牌坊,牌坊上面写着“郑丞相府”四个鎏金大字,牌坊两边的石柱上还分别写着“武将卸甲”“文官下马”等字眼。 牌坊前面,是两座高大威猛的石麒麟,麒麟旁边还站着四队顶盔戴甲,手执长戟的武士。执戟武士看到马车驶来,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便伸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朗声喝道:“大丞相府前,文官在此下马,武将在此卸甲解剑!” “吁!~”子夜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回头对马车里的伊华说道:“先生,郑丞相府到了。” “子夜,拿我的名帖,登门求见。”伊华在马车厢里说道,说着,将一块名谒递给了子夜。 “喏。”子夜躬身接过名帖,跳下马车,上前几步,走到其中一个执戟武士跟前,躬身行礼说道:“烦请壮士代为通禀,赵国特使张宣,求见郑国大丞相上将军。” 在来郑国的路上,伊华便做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决定,决定冒用张宣的名义,游说郑国!张宣现在还在薛国丞相韩栎门下,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被薛国丞相派人给抓进了大牢! 不管张宣现在是不是还在大牢,或者已经凭借他的口舌之利,转危为安,甚至已经得到了薛国丞相的赏识,伊华都决定冒用张宣的名义来游说诸国!一是可以避免自己赵国公子的身份外露,二也可以让张宣无法再在薛国立足,以此逼迫张宣离开薛国,此可谓一箭双雕! 执戟武士听说来者是赵国特使,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拱手说道:“烦请尊使在此相候,容小人进去禀报。”说着,从子夜手中接过名帖,小跑着跑到了郑丞相府大门口,将名帖交给了府内管事。 郑丞相府内,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偌大一个丞相府里依然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郑大丞相上将军陈文正坐于大厅主座之上,倚红偎翠,怀里一个小妾,正拿起案桌上的一粒黑玉葡萄,喂进陈文嘴里,左侧一个侍女跪坐在地上,手上托着一个铜壶,陈文吃了黑玉葡萄,转头将果皮吐进了铜壶里,右侧一个侍女又捧上了一杯西域葡萄酒。 陈文一边吃着黑玉葡萄,一边饮着美酒,一边对厅上众人说道:“诸君尽兴,不用拘束,于我府上,便如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即可!” “多谢大丞相!”大厅两侧十数个丞相府的门客一起起身躬身行礼说道。 “诸君不必拘礼,随意尽兴。”陈文微微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坐下说道。 一众门客再次致谢后,这才又各自坐了下来,刚坐下,一个相府的管事便拿着名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几步走到陈文案前,躬身说道:“启禀丞相,赵国特使张宣求见。” “赵国特使?”陈文微微楞了一下,旋即问道:“现在何处?” “就在府外恭候!”管事躬身说道。 “赵国特使,夤(yin)夜来访,必有要事,请!”陈文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说道。 “喏!”管事躬身应道,转身离去,却见席上一门客起身说道:“大丞相,赵国特使夤夜来访,必定是为了薛赵战事而来,以卑下见,赵国恐怕是坚持不住了!” “是啊丞相,小国使臣,丞相晾他一晾,明日再见也不迟啊!”又一门客起身说道。 陈文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毕竟是一国使臣,夤夜来访,我若不见,岂不是失了郑国体面?传扬出去,还说我郑国不知礼节为何物了呢?” “丞相所言极是!”其他门客急忙又一起起身躬身说道。 丞相府外,管事疾步走了出来,走到牌坊边,扫视了子夜和他旁的伊华一眼,然后说道:“赵国特使张宣何在?大丞相有请!” “多谢管事,烦请管事前头带路!”伊华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说道。 “尊使请随我来。”管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伊华和子夜穿过牌坊,跨过郑丞相府高大的门槛,绕过壁照,经过花园,越过前堂,然后才来到了大丞相府的正厅。 还没进门,伊华便听见大厅里有人高声说道:“门人吴庆,为大丞相贺!一贺丞相总领军国大政二十余年,郑国国力大增,国富民强,天下霸业指日可待!”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二贺丞相得封武安君爵,世袭罔替,家族永昌!” 随后又传来了其他门人的声音:“恭贺丞相得封武安君爵,世袭罔替,家族永昌!” 伊华微微咧嘴一笑,朗声说道:“赵国张宣,恭贺郑大丞相上将军得封武安君爵,功高震主,灭族不远!”声音之大,大厅内外所有人等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十五章 舌战 引着伊华两人进来的管事,听了伊华的话,更是脸色大变,急声喝斥道:“住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来头了! 那管事虽然只是大丞相府里的一个下人管事,但平时里,就是朝中大臣,对其也是低三下四,礼敬有加,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大口喘气的,训斥一两个人,在他看来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到管事的喝斥,院外巡逻的一队武士急忙跑了过来,执枪挺戟,将伊华和子夜团团围困了起来。 子夜脸色急变,伸手便往腰间摸去,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随身佩剑已经在路上典当了,现在的他,包括公子叔华,真可谓是手无寸铁了! 伊华却是凛然不惧,脸上依然带着丝丝轻蔑的笑容。 又过了好一会儿,厅堂里才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何人在厅外喧哗?” “赵国特使,张宣!”伊华昂然答道。 “带进来!”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喏。”管事躬身应道,手一招,两个武士便要上前抓住伊华,子夜急忙跳了出来,挡在伊华面前,厉声喝道:“谁敢!此乃我大赵特使,辱他便是辱我大赵!郑国意欲与我赵国为敌乎?” “撮尔小邦,也敢称大?贵国灭国之危就在眼前,还敢在此口出狂言!”一个三十多岁的门客走到大厅门口,冷眼蔑视着伊华和子夜说道。 “赵国公族伊氏,立国西陲五百余年,与大夏同寿!且赵国君臣上下一体,朝野同心,同仇敌忾,共御外侮,薛国想要灭我赵国,岂是易事?”伊华冷笑着说道。 “若非易事,尊使为何而来?”门客冷笑着瞧着伊华说道。 伊华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大厅里又传来了陈文苍老的声音:“吴庆,请赵国特使进来吧!” “喏。”门客吴庆转身朝客厅里躬身一礼,然后才又直身对伊华说道:“赵国特使,郑大丞相上将军,武安君有请!”说着,挥手挥退了院里那些武士,侧身让开了大厅正门。 伊华笑着朝门客吴庆拱了拱手,昂然走进了大厅,子夜也急忙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走进大厅后,伊华大步走到陈文案前,长身一礼,朗声说道:“赵国特使张宣,见过郑大丞相武安君!” 陈文坦然受了伊华一礼,抬了抬手说道:“尊使免礼,请坐!” 一旁,早有仆人抬上一个案桌,却放在了大厅靠门处,距离陈文最远的地方。子夜见状,不禁怒目而视,伊华却好像不明白一样,躬身朝陈文一礼,说道:“谢郑大丞相座!”说着,径直走到陈文桌案对面,席地跪坐了下来。 厅中所有门客见状,不由得全都脸色一变,吴庆更是指着伊华,厉声喝道:“好胆,竟敢与我大丞相平起平坐!” “我乃大赵特使,代表我大赵君侯,出使贵国,乃贵国客人,理当与贵国国君平起而坐,今纡尊降贵,与贵国丞相平坐,有何不可?” “小国之君,大国之士,小国之使,大国之吏!夫赵,撮尔小国,危若累卵,灭国亡族之祸,就在眼前!撮尔小人,还敢于我大丞相面前无礼放肆?赵之其国,已无可用之人乎?”一个五十来岁的苍老门客长身而起,瞪着伊华说道。 说着,那个门客又转身朝陈文躬身一礼,说道:“丞相,丞相府中,门客上千,能人异士车载斗量,卑下恳请丞相,遣一二人入赵,以教化西陲蛮邦!” “赵地千里,赵民百万,岂曰无人?”伊华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大声说道:“赵国君侯,乃大夏天子玉牒亲封,与郑同爵,赵郑一体,辱赵便是辱郑!尔出此无礼仪尊卑,无君无父之言,又何谈教化他国?” 苍老门客顿时被伊华呵斥得哑口无言,面如土色,羞愧难当。 “郑老退下!”陈文笑着朝苍老门客挥了挥手,旋即又回头对伊华说道:“尊使好一张利嘴!” “谢郑大丞相赞,张子嘴利之名,自今日起,始名扬列国矣!”伊华直身一礼说道,竟然将陈文的话当做是对他的赞扬,坦然受之了。 陈文淡淡的笑了笑,旋即又说道:“尊使刚才门外所言,本相听得不是很清楚,不知尊使刚才说的是……” 伊华直身而起,后退了两步,又朝陈文躬身一礼,说道:“赵国特使张宣,恭贺郑大丞相上将军得封武安君爵,功高震主,灭族之期不远!”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的脸色再次为之一变,郑老、吴庆等人更是当场便要发作,陈文倒是面不改色,笑着对伊华说道:“尊使之贺,倒也别致。只是尊使,当我丞相府之油锅不热乎?”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语气之冰冷,语气中蕴含着的凛冽杀气,却是连大厅里的门人仆役,全都感到阵阵心寒。 掌国二十余年,身兼丞相上将军,军政国事一肩而挑,说陈文是郑国无冕之王,也一点都不为过,甚至于他那些门人食客,包括郑国国内许多的士族民众,心中也未尝没有抱着拥戴陈文为王的算盘,毕竟,薛、郴、中山、新阳四家篡陈之事,距今也不过七十余年! 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天子之怒,却是伏尸百万,流血成河! 陈文笑言,但语气之中的怒气,却依然让人不寒而栗!而作为当事人的伊华,却好像对陈文言语中的怒气,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一样,摇头哂笑道:“大丞相,俚语有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张子言虽刺耳,却是处处为大丞相着想,大丞相若是不喜,张子收回前言便是。” “云彩易散,覆水难收!张子言已出口,厅中众人皆闻,张子又如何能够收回?”陈文冷笑着瞧着伊华说道。 “大丞相意欲如何?”伊华昂然不惧地瞧着陈文反问道。 陈文冷眼盯着伊华,冷声说道:“本相只想听听,张子何出本相灭族之期不远之说!” 第十六章 大礼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丞相当政二十年,郑国万民,只知有大丞相,而不知有其君!高处不胜寒,大丞相心中便没有一点危机感吗?”伊华毫不畏惧的跟陈文对视着,朗声说道。 “危机感?”陈文微微楞了一下,厅中的一个门人食客便已经大声说道:“张子此言大缪!大丞相乃我郑国先君之弟,新君之王叔!”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食客又说道:“先君信任我大丞相,推心置腹,委以军国重任,十八余载,从无半点怀疑!今我大郑,新君即位,军国大事,皆唯丞相之命是从,如今更晋丞相武安君之爵,此乃新君倚我大丞相为柱国之举,何来灭族之危?张子此言,未免太过于危言耸听!” “张子曾闻一语,居安思危,大丞相现在虽安,安知周围不是危机四伏,处处杀机?”伊华冷笑了一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郑国先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兄友弟恭,待大丞相自然是推心置腹,信任有加,但郑国新君呢?依然能如郑国先君一样,不会对大丞相有半点怀疑么?” 听了伊华的话,陈文不由自主的楞了一下,那个食客却又已经说道:“我郑国新君,对大丞相恭敬顺从,从无半点忤逆!” “从无半点忤逆?”伊华冷笑了一声,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此正是危机之所伏也!” 那个食客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陈文抬手阻止了,瞧着伊华说道:“先生何出此言?” “敢问大丞相,可有公子?” “我大丞相有嫡公子二,庶公子三,长公子已然成人,获爵中大夫!”食客吴庆昂然说道。 “既如此,张子敢问大丞相,令公子对大丞相之言,可皆是言听计从,从无忤逆叛逆之举?” “这是自然,大丞相治国尚且有如烹小鲜,何况治家乎?”吴庆接口说道。 伊华听了,却只是微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张子为何笑而不语?”陈文微微皱了皱眉,瞧着伊华说道。 “大丞相门下,能人异士众多,治国治家,皆是轻而易举,何须在下多言?只是大丞相,令公子真的从无违逆大丞相之时乎?” 陈文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蓬头稚子,自然有顽劣之时。” “然也!贵国新君初立,正是年轻力盛,桀骜不驯之时,满怀雄心壮志,又岂能容许头上有一无冕之王,事事不得顺其心意?大丞相若是郑国新君,又有一臣子如大丞相这般,声望地位,在国中无人能及,大丞相心中,可能顺意?” 陈文听罢,不禁一阵沉默,就连厅中一众食客,亦全都沉默不语,甚至有人微微点头颔首,似乎颇为赞同伊华所言。 良久,陈文才又说道:“我与君上,乃是叔侄,君上必不会如此疑我!” 听了陈文的话,伊华咧嘴冷笑了一下,朝陈文躬身一礼,说道:“张宣自请就瓮!”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失声说道:“张子此言何意?” “大丞相方才所言,分明有疑我离间大丞相与郑君关系之嫌,既如此,张宣何须再言,自当亲试大丞相府油锅之温!”伊华愤然拱手说道。 陈文愕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张子,本公不是那个意思……”说着,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又挥手说道:“尔等退下!” “大丞相!”吴庆等人心有不甘地叫道,却被陈文断然呵斥道:“全都退下!” “喏。”吴庆等一众门客只得拱手行礼,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了伊华几眼后,才心有不甘地退出了大厅。 等吴庆等人全都退出去后,陈文这才长身而起,从桌案后面绕了过来,疾步走到伊华跟前,深深地鞠躬一礼,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大丞相聪慧之人,张子乃一介愚夫,又如何能教得了大丞相?”伊华急忙搀扶起陈文说道。 “先生既已识得我身处四面危机之地,必有救我之策,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救我阖府性命一救!”陈文再次行礼恳求道。 伊华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大丞相,张子何德何能,劳大丞相折节下交,再三恳求?张某的一点愚见,又如何敢在大丞相面前班门弄斧,惹人笑话?” “先生!~”陈文再次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伊华说道。 “罢了罢了,张某的一点愚见,便说与大丞相罢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以张某愚见,大丞相仅有两条路可走。” “两条路?哪两条?”陈文急声问道。 “其一,”伊华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然后才又说道:“大丞相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依薛、郴、中山、新阳四家代陈之先例,废掉郑君,大丞相自立为君!” 听了伊华的话,陈文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先王兄待我不薄,托以军国重任,新君亦敬我如父,我若代君自立,他日还有何面目见先王兄于黄泉之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这才又朝伊华拱手一礼,说道:“敢问先生二策。” “出逃他国!” “出逃……他国?”陈文不由得又楞了一下,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了一个地名:“山陇郡。” “山陇郡?”陈文呆了一下,蓦然抬头,瞧着伊华说道:“赵之山陇郡?” 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赵之山陇郡!只要大丞相愿意,赵之山陇郡,便是大丞相之封邑,一应税赋,皆为大丞相所有!” 陈文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死死地盯着伊华,伊华却是面不改色,连眼神都没避让半点。过了好一会儿,陈文这才哈哈笑着说道:“张子先前所言,皆是为此一句吧?” “张某所言,亦为己,亦为大丞相!”伊华坦然一笑说道,朝陈文躬身一礼后,又说道:“大丞相今日之处境如何,无须外人多言,想必大丞相早已心知肚明,张某所言,不过是为大丞相做长远之计罢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如若大丞相在郑国一切安好,山陇郡之税赋收入,大丞相或派府中公子,或张某遣人,每年送至大丞相府中。如若大丞相在郑国遇变,山陇郡便是大丞相的退路,此狡兔之三窟也!” “狡兔三窟……”陈文微微皱了皱眉,瞧着伊华说道:“张子奉上本公如此大的一份厚礼,必有所求之事,不知张子心中所求是……” 伊华咧嘴一笑,朝陈文拱手一礼说道:“大丞相心中早已知晓,又何须张某赘言?” “哈哈哈,好,张子快人快语,本公也无须多言了,请张子客舍休息,待本公商议之后,再答复张子,如何?”陈文哈哈一笑说道。 伊华长身一礼,说道:“如此,张某便在驿馆静候大丞相佳音了。” 陈文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伊华再次行礼后,带着子夜便转身离开了大厅,随后便径直离开了郑大丞相府,回到了城东驿馆。 第十七章 密谈 目送着伊华带着子夜离开后,又过了一小会儿,陈文这才轻轻地拍了拍手。 黑暗中,一个黑衣卫士不知道从大厅的什么角落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来到陈文身后,躬身行礼叫道:“主上。” “去请柳大先生和惜玉小姐来我密室一趟。”陈文沉声说道。 “喏。”黑衣卫士躬身说道,转身很快便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陈文门下食客上千,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自然也不乏其他人或者势力派到他府上的间人,陈文却是来者不拒,也不加以甄别,全都收拢在府下,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图别的,就图一个人多热闹,顺便挣得一个‘重士’的名声。 然而这些食客之中,真正可以被陈文倚做心腹的,却是屈指可数,百个之中,也不见得能有那么一两个,而陈文刚才所说的柳大先生和惜玉小姐,却是其中被陈文最为倚重的两个人。 柳大先生姓柳名惠,年届古稀,五十年前便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士,周游列国,见多识广,陈文好不容易才延揽到麾下。二十年来,陈文能够一手掌控郑国军政大权,全赖柳大先生在背后出谋划策。 而惜玉小姐却是勾栏青馆中的清倌儿,年方二九,容貌出众,艳名远播,号为郑都第一名姬,而且最主要的是,惜玉小姐不仅仅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花瓶,而且还聪颖过人,才智无双,智计谋略更是远胜常人! 便是陈文,亦是将惜玉小姐当成是一个忘年交,一个红颜知己,而不仅仅把她当成是一个漂亮好看的玩物! 很快,柳大先生和惜玉小姐便先后来到了陈文的密室之中,朝陈文躬身行礼叫道:“主上!” “柳大先生无需多礼,快快请起!”陈文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柳大先生说道,又转头朝惜玉微微颔首示意。 “多谢主上。”柳大先生拱手为礼说道,却听陈文又说道:“先生请坐。” “谢主上。”柳大先生再次致谢后,在陈文对面的棉蒲团上跪坐了下来,陈文也跟着跪坐了下去,惜玉却一言不发的站在了陈文身旁。 “先生,夤夜请先生过来,实是本公心中有一事难以决断,还请大先生教我。”陈文直身拱手为礼说道。 “主上可是因赵国来使之事而烦恼?”柳大先生捻须一笑说道。 陈文微微诧异地瞪大了一下眼睛,自己什么都还没说,没想到柳大先生就已经知道自己心中所烦恼的事情了! 微微楞了一下,陈文这才又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拱手为礼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赵国特使此来,所为无非一事,寻求郑国相助,以解其灭国之危耳!”柳大先生捻须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瞥了陈文一眼,又说道:“不知主上心中是何打算?” 陈文沉吟了片刻,犹豫不决地说道:“此事实难决断,本公左思右想,亦无两全之策。” “那主上是想救,还是不想救呢?”柳大先生又捻须问道。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大先生,实不相瞒,赵国此次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山陇郡,整整一郡之税赋,从今而后,皆归本公所有,而且,赵侯应允,一旦郑国生变,许本公前往赵国避难,并以山陇郡作为本公的封邑,本公……实难拒绝。” 听了陈文的话,柳大先生也不由得为之动容,赵国开出的条件可真是够大方的了,那可不是一县一城之赋税,而是整整一个郡啊,整个赵国,也紧紧才只有五个郡而已,赵国相当于是将整个国家赋税收入的五分之一,拱手相让,送给了陈文,以寻求郑国出兵相助了! 良久,柳大先生这才又捻须说道:“主上,赵国来使何人?” “张宣。” “张宣?”柳大先生微微皱眉捻须,沉吟良久,才又说道:“此子是何来历,主上可有调查清楚了?”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柳大先生又问道:“此子可持有赵侯符节?” “既是特使,想必应该有符节吧?”陈文有些拿捏不住地说道,之前伊华和子夜前来拜访的时候,可并没有携带符节。 “想必应该有?主上,对方身份来历尚且没有摸清楚,主上便对此子之言深信不疑了?若对方身份有假呢?”柳大先生有些气愤地说道。 陈文被柳大先生说了几句,脸上不禁也有些赧颜羞愧,良久才又低声说道:“先生,此子大张旗鼓,以赵国特使之名,前来拜会于我,想必不会是假的吧?” “无论真假与否,主上都应该先摸清楚此人的真实来历,方为上策!若对方身份是真,再谈其余之事,也不为迟!” “先生所言甚是,本公明日便派人去查验赵国特使之身份。”陈文急忙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只是先生,若对方身份为真,以先生之见,本公是允其所请,还是……” “若对方身份是真,赵侯真的慷慨大方的以一郡之地作为主上封邑,主上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只不过……”柳大先生捻须说道。 “只不过什么?”陈文急忙又问道。 “主上可曾见过商贾贩卖货物?”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点头说道:“自然见过。” “主上与赵,便如同这商贾的买卖双方,如今赵国已出价,主上总得讨价还价,为自己多挣得一分利益才是。”柳大先生捻须笑着说道。 陈文一怔,旋即恍然明白过来,朝柳大先生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先生教诲,本公明白了!” 山陇郡是赵国五郡中最小的一个郡,而且郡中多山,郡南便是南蛮莒国。赵莒两国若是相安无事还好,一旦有事,山陇郡首当其冲,最先遭受战火的,便是这山陇郡了!既然赵国已经开出了一郡之地作为自己的封邑,那自己总得向赵国要个富庶点的郡吧? “主上能明白这一点,老夫也就放心了。”柳大先生捻须轻笑着说道。 “多谢先生指教,打扰了先生休息,本公心中着实过意不去!”陈文躬身行礼说道,说着,又轻轻地拍了拍手,密室一角闪现出一个黑衣卫士,在陈文背后躬身行礼叫道:“主上。” “替本公送柳大先生回宿舍,另外,再取几匹上好的姑射绸缎,鲛珠十颗,一并送到柳大先生府上,供柳大先生把玩。” “喏!”黑衣卫士躬身说道。 “多谢主上厚赐。”柳大先生也躬身致谢说道。 送走了柳大先生后,陈文这才又回头对惜玉小姐说道:“惜玉,当时你便在厅后,想必也听见张宣所言了。” 惜玉微微点了点头,陈文又说道:“对于张宣所言,惜玉有何见解?” “主上,张宣此人,惜玉虽未蒙面,但却听薛国的姐妹们说起过一二。” “哦?惜玉听说过张宣此人?”陈文猛地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惜玉微微颔首,然后才又说道:“张宣此人,本是薛国丞相韩栎府上的食客,并不为韩栎所重,常年混迹于勾栏酒肆之中,多有醉酒狂言放纵之举。” “哦?薛国丞相韩栎的食客?怎么却做了赵国之特使?薛赵不是正在交兵么?”陈文有些不解地说道。 “这个,惜玉也不得而知了。” “难不成张宣特使之身份,果真是假的?”陈文皱眉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转头对惜玉说道:“惜玉,你看张宣此人如何?” “主上,张宣此人,惜玉亦是琢磨不透,不过……” “不过什么?” “张宣先前有一语,惜玉却是万分赞同,主上今日之处境,已是危楼百丈,四下皆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主上亦早做打算。”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瞧着惜玉,过了好几秒钟才又说道:“惜玉,你也觉得本公已经身处险境了?” 惜玉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张宣所言不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主上现如今已是国君之下第一人,可是国君年少任事,未必便如先君一般,对主上推心置腹,诚心以待。若是有宵小之人,在国君面前进一二谗言,那时,主上危矣!” 听了惜玉的话,陈文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着惜玉说道:“以惜玉之见,本公又当如何自处呢?” “主上,张宣逆上之言,主上心慈,必不会做出代君自立之举。如此,逃亡他国避祸,亦不为一可行之策!放眼天下,天下虽大,与郑接壤之国,便有五国,主上若要避祸,此五国除莒国外,皆是小国,国君若以军事相逼,中山、卫、獲、姑射四国必不敢收留主上!” 陈文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颔首,说道:“如此说来,真的可能容本公避祸的,也就莒、薛、郴、赵等区区数国了?” 第十八章 符节 第二日辰时,伊华还在榻上酣睡,子夜却健步如飞地推门闯了进来,高声叫道:“公子,公子!” 伊华一下子惊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是置身于郑国驿馆之中,并未像自己梦中那样,重新回到了现代社会,回到了部队之中。 微微叹息了一声,伊华这才转头瞧着子夜说道:“子夜,何事惊慌?” “公子,国君密使到。”子夜压低声音说道。 “国君……密使?郑国?”伊华微微皱了皱眉,却见子夜微微摇了摇头,伊华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急忙起身说道:“快,快请密使进来!” “喏!”子夜急声应道,转身出门,很快便又带着一个灰衣商贾打扮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进到房间,子夜疾步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叫道:“公子,密使带到。” “微臣虞臧,拜见公子!”中年男子也急忙上前几步,走到伊华跟前,跪地行礼说道。 伊华不等虞臧拜下去,便急忙躬身扶住虞臧,说道:“虞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公子!”虞臧见礼之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又朝伊华拱手为礼,说道:“公子,传国君口谕!”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身旁的子夜已经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伊华急忙也跪伏了下去,行礼说道:“公子华聆听君父口谕。” “国君口谕,命公子华为赵全权特使,赐符节印信,列国邦交征战事宜,皆由公子华便宜行事。邦交征战,国之大事,儿须谨慎。此谕,赵侯绍元十七年三月初五。”虞臧昂首站立,朗声说道。 公子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恭声应道:“儿臣遵谕!”说着,行礼后,直起身来,却正好瞧见虞臧朝外面招了招手,一个黑衣护卫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低着头疾步走了进来,走到一番身后,躬身将手中的木盒子捧给了虞臧。 虞臧转身接过木盒子,又回过神来,躬身递给了伊华,说道:“公子,这是国君赐予的符节印信,持此符节印信,公子可代国君行邦交征战事宜!” 符节!伊华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伸手抚摸着虞臧手上捧着的木盒子,轻轻地打了开来,却见里面平放着一根大约一米长,上下一样粗细的棍子,上面隔上两三寸便用牦牛毛装饰了一圈,上下总共九圈,下面是一个握柄。符节旁边,还有一方小小的铜印。 伊华瞄了几眼木盒子中的符节印信后,这才又合上木盒子,躬身双手接过了木盒子,转手又递给了子夜,朗声说道:“子夜,小心收着。” 有了这符节印信之后,伊华这赵国特使的身份就算是真的了,之前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或者说根本就没考虑得那么周全,而他身边的子夜,只不过是个百骑将,军中下级军官,从小到大,恐怕连赵国都还没出过,出使他国需要些什么,恐怕他自己也都不清楚,自然也就不可能提醒伊华了。 可以说,伊华和子夜两人,之前只不过是凭着一腔热情,一时头脑发热,便冒充赵国特使,跑到了郑国,想要跟郑国商谈邦交事宜呢! 好在伊华昨天夜里才到郑都阳高,而且也只见了郑大丞相陈文一人,若是拖到今日,他的身份在阳高城中传开,又或者传到郑国新君耳中,郑国新君传唤,那时候,他拿不出符节印信,可不就成了假冒特使,欺君罔上之人了么? 到那时,等待伊华的,或许真的就是一口烧得沸腾的油锅! “喏。”身后的子夜急忙躬身应着,郑重其事的接过了装着符节印信的木盒子。 “公子,国君还命令微臣为副使,协助公子处理与列国的邦交征战事宜。”虞臧又微微躬身说道。 “有劳虞大人了!”伊华朝虞臧拱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低声问道:“虞大人,君父身子可好些了?” “公子勿忧,微臣离开云台关时,君上一切安好。” “云台关?大军撤往云台关了么?”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急声问道。 虞臧微微颔首,说道:“是的公子,公子前日刚走,第二日,君上便下令全军后撤,放弃云台河谷营区,退守云台关城。” 退守云台关城?如此说来,自己那个便宜老爸应该是明白自己在营中隐晦的留下的那些暗示了?想到这些,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放心了些,旋即又问道:“云台关城可还能坚守?” “公子勿忧,云台关城城高五丈,厚三丈,方圆十里,皆是高墙厚壁,且城中囤积有可供大军支用半年之军械粮秣,短时间内,薛军想要攻破关城,几无可能!”虞臧微微躬身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虞臧又说道:“微臣三日前经过莒国新城时,新城酒肆饭馆中的食客,还在以我赵薛两国之战事做赌,赌我赵国还能坚持多久呢!” “莒国?新城?”伊华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公子。君上命微臣为副使,前来郑都寻找公子,同时命长史司徒寇为特使,出使莒国,寻求莒国出兵相助。”虞臧拱手低头地说,说着,还偷眼瞧了伊华一眼。 其实,国君的口谕是,如果找着公子华了,便以公子华为特使,虞臧为副使。如果没找着公子华,虞臧就是出使郑国的全权特使! 伊华恍然地点了点头。赵国早就应该派人出使莒郑等国了,天下列国纷争,哪有仅凭赵国一己之力独抗薛国之理? 且不说赵国羸弱,薛国强大,为天下霸主,赵国能不能抵挡得住薛国强大的攻势,即便赵国勉强抗住了薛国的攻势,赵国也必定损兵折将,耗损国力,十年八年都恢复不过来呢! 而其他诸国呢,却在一旁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说不定心中还巴不得赵国跟薛国打得更久一些,能够更多的消耗薛国国力呢! 第十九章 内侍 伊华和虞臧等人正在房里说话,院里却又传来了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赵国特使何在?赵国特使何在!”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转头朝子夜示意了一下,子夜微微颔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却见院中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官衣的内侍,身后还跟着一队顶盔戴甲的甲士。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急忙上前几步,走到那个内侍跟前,朗声喝问道:“阁下何人,找我赵国特使何事?” “咱家是黄门令王戌,特来传达君上口谕。”内侍斜眼瞥了子夜一眼说道。 “君上口谕……”子夜微微楞了一下,伊华已经带着虞臧疾步走了出来,走到内侍跟前,微微躬身说道:“赵国特使张宣、副使虞臧,见过王大人。”一旁的虞臧听到伊华自称是张宣,脚下还不由自主地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却什么也没多说。 王戌急忙避让到一旁,躬身行礼说道:“尊使,咱家只是个小小的黄门内侍,当不得尊使大礼。” “大人乃是奉君命前来,代表的是郑国国君,自然当得起外臣一礼了。”伊华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不知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王戌很是享受的受了伊华一礼,趾高气昂的说道:“奉君上口谕,明日朔望大朝,君上宣尊使勤华殿觐见,还望尊使早做准备,明日寅时,咱家会亲自带人,前来迎接尊使进宫觐见。” “多谢大人。”伊华急忙又拱手为礼说道,说着又回头叫道:“子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子夜顿时明了,取出三五金,上前几步,塞进了王戌手中,紧接着,伊华又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敢问大人,贵国丞相,今日可曾进宫面君?” 王戌微微楞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未曾。” 听了王戌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才又拱手说道:“多谢大人。”说着,又对子夜说道:“子夜,好生送王大人出去。” “喏。”子夜躬身应道,朝王大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大人,这边请。” “尊使,咱家就先告辞了。”王戌朝伊华拱手行礼说道。 “大人慢走,恕在下不远送了。”伊华再次拱手为礼说道。 等子夜送着王戌等人离开后,虞臧这才有些奇怪地说道:“公子,你刚才为何询问郑国丞相有无进宫?” 伊华回头瞧了虞臧一眼,然后才说道:“昨日夜里,我与子夜已经去过郑大丞相府,见过郑国丞相了。” “见过郑国丞相了?”虞臧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说道。 伊华微微颔首,“若郑国丞相心中已有决断,今日一早,必定进宫面君,然后方有内侍传谕,宣我等进宫,此为正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今郑国丞相并未入宫,郑君口谕却已送达,由此可见,郑君谕令,并未知会郑国丞相,郑国君臣之间,间隙已生亦!”说着,伊华不由得又微微长叹了一声。 “郑国君臣不和?”听了伊华的话,虞臧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国内君臣不和,郑国又怎会出兵助赵?看来这一趟,恐怕要白跑了! 伊华笑着瞧着虞臧说道:“少主继位,内有强臣,郑国君臣岂能和睦?”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轻笑着说道:“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虞大人,少时,郑国丞相府的人,也该到了。” 听了伊华的话,虞臧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时,伊华已经往房间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叫刚刚送走了郑国内侍进来的子夜道:“子夜,你跟我来一下。” “喏。”子夜急忙大声应道,小跑着跟了上去,经过虞臧身边时,还朝虞臧拱了拱手,却并没有停留,小跑着跟在伊华身后,进了房间,房间的门随后便又关了起来。 等子夜关上房门后,伊华这才又对子夜说道:“子夜,你过来。” “公子。”子夜上前几步,走到伊华跟前,拱手施礼说道。 “子夜,你现在去帮我弄些泥土来,最好是砌墙用的那种黏土,明白吗?”伊华压低声音对子夜说道。 “黏土?公子,你用黏土作甚?”子夜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别多问,尽管弄来,我自有妙用。” “喏。”子夜只得应道,正要转身出门,却听伊华又说道:“回来时,再向驿馆店家弄个火盆进来,这三月里的倒春寒,还真有些寒冷刺骨呢,别把本特使给冻感冒了。” 听了伊华的话,子夜不由得又楞了一下,疑惑地瞧着伊华,心道:冷吗?我怎么没觉着呢?正疑惑间,却听伊华又催促道:“速去速回,一刻钟之内,必须将我要的东西备齐!” 子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喏”,小跑着冲出了房间。 没用到一刻钟,子夜便用一件粗布衣裳,包了一大堆黏土回来,又去驿馆讨了一个大火盆,几块上好的炭木,一起送进了伊华的房间。 进了房间,却见伊华正在把玩着那方小小的铜印,桌上的竹简上,还用刻划竹简的小刀,歪歪扭扭的写着十来个‘张宣’,子夜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端着火盆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公子,您要的东西小人已经给您备齐了。” “嗯,放那吧。”伊华抬头瞥了一眼子夜手上的东西,旋即又说道:“子夜,你去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包括郑大丞相府的人,明白吗?”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转身走出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了起来。 等子夜离开后,伊华这才从书案后起身,先将火盆里的炭火点燃,又用桌上的茶水,浇在一小团黏土上,将黏土搅拌均匀,干湿适中,刚好可以用来烧砖那种程度,随后便又用那些和好的黏土,做了两块小小的方形砖。 做好之后,伊华这才又拿起桌上的那一方小铜印,将铜印侧着按进了其中一块方形砖,又将另一块方形砖覆盖在铜印另一侧,按压了下去。 将黏土与铜印四周的细小缝隙全都挤压严实后,伊华这才又将那两块黏土重新取了下来,将铜印取出后,再合在一起,一个小小的模子,便大功告成了。 将做好的模子在火盆上稍微烧硬了一些之后,伊华又用剩下的黏土,将模子里的空间全部填满,挤压结实后,取下模子,一个黏土制成的‘铜印’便又大功告成了。 将伪造的铜印在火盆上稍微烤干了一些,伊华便又拿着铜印和黏土铜印,一起坐在书案后面,拿起桌上的刻刀,临摹对比着铜印和黏土铜印上的字迹,乍一看,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放下铜印,伊华又拿出一张帛布来,将铜印和黏土铜印同时沾上印泥,然后盖在了帛布上,再次对比了一下。这一对比,可就看出不一样来了,铜印印的光滑清晰,而黏土铜印印出来的,字迹周围却有许多细小的毛边,看起来字迹也就显得有些模糊。 伊华拿起黏土铜印,微微皱眉瞧着铜印下面的刻字,良久才微微叹息了一声,心道:要是有抛光机就好了。 第二十章 筹谋 微微感叹了一句,伊华这才又拿起刻刀,将黏土铜印上面的‘公子华’刮掉,更换成了拉长的,有些变形走样的‘张宣’二字。 好在这个时空中的文字,都还是跟华夏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的篆字差不多的文字,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歪歪扭扭的,几乎就没有一个字是横平竖直的,笔划稍微拉长一点,两个字占用三个字的空间,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将印信上面的字改好后,伊华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将字迹周围的毛边一点一点的清除掉,这可是个功夫活,没点时间,没有耐心和细心,可完成不了! …… 郑大丞相府,装饰精美,香气宜人的莲香阁马车在大丞相府外的石牌坊边停了下来,一身素色,只在头上戴了一支珠钗的惜玉小姐,掀开车帘,在丫鬟的服侍下,跳下了马车,旋即便疾步朝丞相府大门走去。 惜玉小姐艳名冠天下,又是大丞相府的常客,守卫在郑大丞相府门口的卫兵,无一不识,当下更无人胆敢拦截,甚至还有一甲士上前躬身行礼,然后恭敬地带着惜玉小姐和丫鬟,走进了大丞相府。 进了大丞相府,惜玉小姐摆了摆手,示意甲士退下,随后便带着丫鬟,疾步朝陈文的书房走去,走到陈文书房外面,也不等守在书房外的护卫通禀,径直便上前叫门:“丞相,惜玉求见。” “惜玉小姐,快快请进!”书房里很快便传来了陈文的声音,接着,大门便打了开来,陈文的近身护卫黑虎出现在门后,一言不发的朝惜玉小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惜玉回头对丫鬟说道:“小翠,你在此等候。” “是,小姐。”小翠屈身行礼说道,目送着惜玉走进了陈文的书房,随后,书房的大门又重重的关了起来。 “惜玉拜见主上!”惜玉几步走到陈文书案前,屈身行礼说道。 “惜玉无需多礼,请起!” “谢主上!” 等惜玉直起身子后,陈文这才又问道:“惜玉匆忙而来,所为何事?” “主上,惜玉刚刚得报,勤华殿内侍,刚刚去了城东驿馆,传达了君上口谕。” “城东驿馆?”陈文微微楞了一下,皱眉说道:“君上派勤华殿内侍去城东驿馆做什么?” “主上,城东驿馆现住何人,主上岂能不知?”惜玉急声说道。 “城东驿馆……赵国特使!”陈文眼睛猛地一下瞪大了,失声说道:“君上已经知道赵国特使的事了?” 惜玉微微点了点头,却听陈文又惊讶万分地说道:“赵国特使昨日刚到,今早君上就已知晓,君上爪牙,已遍布全城了?” 惜玉听了,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在看来,或许真是如此。 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两圈,陈文这才又说道:“惜玉,你马上派人去城东驿馆,务必摸清楚君上派内侍到城东驿馆,向赵国特使,传达了什么口谕。” “主上,惜玉来之前已经派人探听清楚了,君上口谕,命赵国特使明日大朝,勤华殿觐见。” “勤华殿觐见?”陈文微微皱了皱眉,局促不安的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这才又说道:“惜玉,君上此举,到底何意?难道他已知晓赵国特使昨夜所谋之事?”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府中有君上细作?” “主上府中之人,良莠不齐,鱼目混杂,间有君上细作,也是常理,主上只需小心加以留意甄别即可。只是……”说到这里,惜玉不由得又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陈文急忙问道。 “主上,君上疑主上之心,由此可知矣!为万全计,主上宜早做筹谋!”惜玉屈身行礼说道。 听了惜玉的话,良久,陈文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惜玉,你跟我去一趟城东驿馆。” “主上要亲自去见赵国特使?” 陈文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君上已经知晓赵国特使之事了,我若再不与之订下密约,明日赵国特使觐见之后,恐怕就又要横生枝节了。” 惜玉微微颔首,旋即又说道:“主上所言甚是,那主上可要更衣乔装前去?” “这是自然。”陈文颔首说道。 一刻钟后,郑大丞相府后门,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半百老者,一个年约二十的翩翩公子从后门鱼贯而出,登上一辆普普通通,没有挂上任何标记族徽的马车,缓缓驶出了郑大丞相府后面的小巷。 马车离开郑大丞相府后,又故意在街上绕了几圈,然后才赶往了城东驿馆。来到城东驿馆时,已经日头偏西,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在翩翩公子的搀扶下,半百老者下了马车,左右瞧了一眼,然后才健步往驿馆里走去,翩翩公子也急忙跟了上去。 “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驿馆伙计急忙迎了出来。 “小二哥,这里可有一位姓张的客人?”翩翩公子迎上前去,低声问道,问话时,一小把铜币已经塞进了伙计的手中。 伙计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客官是来找人的?姓张的客人,有有有,就在后厢里,要不小的去替客官请来?” “不用了,我们自去寻他即可。”翩翩公子展颜一笑说道。 伙计不由得看得呆了,心想,天下怎会有如此俊俏的公子?回过神来时,翩翩公子已经搀扶着半百老者往后院里走去。 驿馆的整个后院,都已经被赵国使团给租下来了,伊华和子夜昨夜赶到驿馆时,只不过是两人两骑,两间上房也就够了。 但虞臧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带了八个护卫,再加上到了郑都阳高后,又用密令召来了十几个赵国‘客商’,如此一来,秘密出使郑国的赵国特使,一下子就变成了二三十名扈从护卫正副特使的庞大的外交使团了。 这样一来,整个城东驿馆的后院,也就全被赵国特使团给租了下来,从里到外,全都换成了赵国扈从护卫,就是驿馆的伙计,轻易也不能踏足后院了。 第二十一章 密约 “公子,郑丞相府来人了。”子夜在房间外躬身说道。 伊华将黏土印章在帛布上轻轻的盖了一下,拿起帛布,对着光亮瞧了一会儿,又拿到眼前,仔细认真的看了一下墨迹,还好,毛边现象已经大为减少了,字迹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随后,伊华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写满了文字的帛布,用黏土印章在落款处用印后,这才朗声叫道:“子夜,进来。” “公子。”子夜推开房门,低头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叫道。 “子夜,你去将此帛书,拿给郑丞相府来人。”伊华将帛书递给子夜说道。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这才上前一步,躬身接过帛书,低声应道:“喏。”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伊华又说道:“告诉郑大丞相,张子一诺千金,言出必行,请郑大丞相无须担忧。如今张子身处是非之地,就不与大丞相见面了。” 帛书是昨天晚上回到驿馆之后,伊华让子夜连夜书写出来的。本来这种文书,应该由伊华亲自书写才算正式,只不过伊华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中,前后也不过才十几天,连在一起的地名城名或者姓名什么的,连蒙带猜,或许还能够猜得对,可要让他单独认或者书写,那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反正对伊华来说,这份密约本身就是一纸空文,订立密约的一方身份都是假的,印信也是假的,所订立的盟约,自然也就算不得数,让子夜代笔,书写密约内容,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喏。”听了伊华的话,子夜急忙又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见伊华再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躬身行礼后,走出了房间。 几步来到后院走廊中,正好看见昨天晚上刚刚见过一面的郑大丞相陈文在一个二十来岁的翩翩公子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子夜急忙上前几步,走到陈文跟前,拱手行礼说道:“公叔子夜见过郑大丞相。” “老夫乔装而来,阁下无须多礼。”陈文虚抬了一下手,然后又问道:“你家先生呢?” “回禀郑大丞相,我家先生身处是非之地,不便与大丞相见面,还请大丞相见谅。”子夜躬身行礼说道,说着,又捧上帛书说道:“此乃我家先生先前与大丞相达成的密约,我家先生已经用印,只待大丞相用印之后,我家先生带回赵都,国君用印之后,密约便算达成。” 听了子夜的话,陈文微微楞了一下,急忙从子夜手上取过帛书,展开飞快的看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密约最后面的用印,只见上面写着“赵特使张宣之印”,陈文心中再无疑虑,急忙将密约往怀里一收,朝子夜微微拱手说道:“既然贵使事务繁忙,那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 “大丞相慢走,恕小人不远送了。”子夜躬身行礼说道。 陈文微微摆了摆手,带着惜玉便又转身离开。出了驿馆,上了马车,陈文这才又将怀里的帛书拿出,递给惜玉。 惜玉接过之后,急忙低头仔细认真的查看起来,密约的内容很多,但归纳起来就一点,郑大丞相促使郑国出兵攻郑,以解赵国之危,赵国以山陇郡之税赋收入,作为回报。若一旦郑国国内生变,陈文出逃,赵国理应接纳,并且以山陇郡为陈氏族人之封邑,世袭罔替! 总体来说,密约的内容十分的诱人,且不说以山陇郡为陈氏族人的封邑,世袭罔替,单就每年一郡之税负收入,就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的!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一郡之财赋税收! 夏之天下,列国者十,郡仅七十有余,大国郡十,小国郡三,便是赵国,举国之地,也仅五郡!一郡之税赋,便是天下财富之百一,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富可敌国!便是天子之国,一年之收入,亦远远不及一郡之税赋! 当然,现在的夏天子,除了作为神位牌上的泥菩萨,谁也没真拿他当一回事,仅有夏都兴夏城之夏天子,岁入的最主要来源,还是依靠各国施舍和卖官鬻爵,别说一郡了,连一县之地的直接税赋收入都没有! 惜玉将密约从头到尾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就连密约最后的印信,也仔细认真的查看了一下,然后才将密约重新递还给了陈文。 自始至终,惜玉都没有看出,密约最后的印信竟然是假的!想想也是,在这个时代,冶炼技术还十分的落后,除了国家官府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有那个能力,能够伪造官府印信,惜玉自然也不可能想到,她看到的这份密约,上面的印信竟然是假的! 将密约重新收好后,陈文这才又转头对惜玉说道:“惜玉,过些时日,等薛赵战事已了,你带着我家幼子,秘密前往赵国,如若郑国生变,我没能安全离开郑国,山陇郡便由我幼子承袭。” “主上,惜玉不愿离开主上!”惜玉急忙跪在马车车厢板上,拜伏在陈文跟前说道。 “惜玉,你以为我就舍得让你离开么?”陈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弯腰拉起惜玉说道:“只是本公身边最为信任之人,便只你一人,我也只有将幼子托付与你,我才心安。”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我那幼子你也见过的,尚在襁褓之中,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今日我便给他取名立,破而后立的立!” “破而后立……主上放心,惜玉一定照顾好立公子,绝不让他受到半点委屈!”惜玉急忙又说道,话还没说完,却见陈文微微摆了摆手,说道:“惜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陈文之侧室,立儿之母!” “主上!~”惜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陈文。 “惜玉,我知道你心思一向极高,不愿屈从,也不愿与人做小,即便是让你做我的侧室,于你来说,也是极大的委屈。只是,如今君上新立,我对他的心思,也是越发的捉摸不透了,这万一国内真的生变,我陈文的这一点血脉,就全拜托你了!” “主上!”惜玉急声叫道,抬头却见陈文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惜玉,我这也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君上新立,一时半会儿之间,还不敢对我下手,惜玉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第二十二章 觐见郑侯 每月朔日望日,是大朝会之日,文武百官,尽皆可以上殿议事。 第二日便是望日大朝会,一早,寅时刚过,从郑国王宫勤华殿中出来的黄门令王戌,便带着一队衣甲鲜明的王宫禁卫,赶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来到了城东驿馆,亲自迎接赵国特使‘张宣’和副使虞臧。 王戌带着甲士赶到驿馆的时候,伊华还在酣睡,子夜在门外连叫了两声,伊华都没应答,无奈之下,子夜只得撞门而入,猛地一下撞开房门,疾步冲到了伊华榻前,却正好看见伊华从榻上猛地惊醒,翻身坐起,睡眼朦胧的瞧了自个儿一眼,身子一软,又往榻上倒去。 几步冲到伊华跟前,子夜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先生,郑侯派来迎接先生的车驾,已经到了前街了,先生怎么还在酣睡?” “这不天都还没亮么,急什么急?”伊华睡眼朦胧的瞥了一眼窗外,侧转过身去,继续酣睡。 “先生,小的得罪了!”无奈之下,子夜只得再上前一步,伸手抓着伊华,将他从榻上拖了起来,说道:“先生,今日乃是郑国君侯召见,我等岂能怠慢?先生若是不起,虞大人可要亲自来请了!” “哎呀子夜,我们去得再早也没用,今日望日大朝会,郑侯不得先处理处理政务,然后才有空接见我等外使不是?去早了,咱们干等在那里,有什么意义?”伊华有些不耐烦地坐了起来说道,这个时候,最多也就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前世在部队中,起床都得六点多呢! “此乃邦交礼仪,公子心中再是不愿,也请公子忍耐一二,不可因小失大,得罪了郑侯。”虞臧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 伊华无奈,只得强打起精神,双手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脸颊,然后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听凭子夜替他穿衣梳妆。 前后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伊华才穿好了华丽厚重的黑褐色赵国官衣,走出了驿馆,登上了郑侯派来迎接的官车,一同登上官车的还有副使虞臧,而作为特使扈从的子夜和其他二十几名扈从,则全都骑马随行,跟随在郑国官车之后。 “公子,此乃君上呈与郑国君侯的国书,等下面见郑侯时,便由公子亲自递交。”马车上,虞臧拿出一份竹简,躬身递给伊华说道。 “国书?虞大人之前怎么没拿出来?”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接过国书,翻开瞧了几眼,旋即又将国书递还给虞臧,说道:“虞大人,这国书暂且还用不上,虞大人你先收起来吧。” “用不上?公子……”虞臧微微吃惊地说道,话还没说完,便被伊华给打断了:“记住,我现在是赵国特使张宣,不是公子,虞大人可千万别叫错了。” 虞臧微微一怔,只得躬身行礼道:“喏。” 郑国王宫,位于郑都阳高的中心点上,里里外外早就超过九重宫殿房屋了。不过现在,夏天子大权旁落,礼乐崩坏,诸侯早就不再墨守‘天子九重’的成规了,王室宫殿更是越修越大,越来越高大雄伟,比之夏都兴夏城的王宫,早就不知道超出多少去了! 从城东驿馆出发,载着伊华和虞臧的官车,在绕过几条小街后,便进入了郑都主街,然后顺着直通郑都王宫的主街一路前行,最后抵达王宫外墙的东阳门。 穿过东阳门,后面便是一块占地百十丈的大校场,大校场中间,一条可以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的青石板铺就的直道,直通数十丈外的御阶。九十九阶的御阶之上,便是一座巍峨气派的宫殿,宫殿正门上挂着一个横匾,上书“勤华殿”三个鎏金大字。 这时候,由于是望日大朝会,在都城的大小官员,王族贵戚,全都要上殿面君,伊华他们的马车赶到校场外时,校场中的直道两旁,已经依着文右武左的序列,聚集了近百名大小官吏和王公贵戚,正鸦雀无声的静静地等待着郑侯的召见。 而作为郑国文武之首的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就站在右边文官的最前面,而左边武官序列跟他相对的位子,却直接空了出来,以此来凸显出陈文在郑国文武百官中的特殊地位。 辰时刚至,勤华殿的大门便“吱呀”的一下缓缓打了开来,一队衣甲鲜明,顶盔戴甲的武士鱼贯而出,迅速在御阶两侧列队站好。 一个黄门内侍出现在了勤华殿的大门口,朗声叫道:“望日大朝,王公贵戚,文武百官,入殿觐见!~”拖长的声音传得远远的。 陈文领着文武百官,稍微整理了一下官服冠冕,沿着御阶两侧,来到勤华殿外,从大殿两侧的小门,鱼贯而入,进入了勤华殿中,整个大校场上,就只剩下了载着伊华和虞臧的那辆官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一个黄门内侍再次出现在勤华殿大门外,尖声叫道:“君上口谕,宣赵国特使觐见!~” 马车里的虞臧听到内侍的声音,急忙伸手碰了碰在车上已经等得睡着了的伊华一下,低声说道:“先生,郑侯宣召了。” 伊华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掀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才起身跳下马车,带着虞臧和子夜,在黄门内侍王戌的引领下,沿御阶而上。虞臧作为副使,落后了伊华半步,子夜作为扈从,怀里抱着符节,又落后虞臧半步。 从勤华殿正门而入,在两侧文武大臣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之中,伊华昂首阔步的朝郑国君侯走去。距离郑侯还有两三丈远,伊华便停了下来,弯腰躬身一礼,朗声说道:“赵国特使见过郑侯!” “特使免礼。”尚未及冠,还一脸稚嫩,强板着脸,故作老气横秋之态的郑国新君陈钰,在王案后面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谢郑侯!”伊华再次行礼说道,随后便直起身来。 “特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回禀郑侯,外臣此来,乃是奉国君之命,前来递交绝书!” 第二十三章廷辩(上) 第二十三章廷辩(上) 伊华的话一出口,不仅勤华殿中的文武百官,就连陈文以及跟随伊华前来的虞臧,也全都为之动容变色,王案后面年轻的郑侯,更是吃惊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失声说道:“你是来跟我大郑绝交的?” “是的君侯,外臣此来,正是来与郑国绝交的。”伊华昂然说道。 “为什么?”郑侯失声问道,他是郑国新君,刚刚即位不到两年,即位之初,赵国才刚刚遣使朝贺,顺便重申了一下两国之间的邦交盟约,这盟约上文书的笔墨都还没干,赵国竟然就要毁约断交?这让郑侯十分的不解!间人不是说,赵国使团是来求助,请求郑国出兵相助,以解赵国灭国之危的么? “郑侯容禀,当今天下,列国纷争,薛为霸主,天下至强,且与郴、新阳、中山三国定有百年血盟,名为四国,实则与一国无异。四国血盟,天下疆域,四国独占其半。”伊华躬身朝郑侯行礼说道。 “然我赵国,僻居西陲,国小民寡,既无争霸之志,亦无争霸之力,赵国君上,只想保境安民,求一个国泰民安,方不负天子重托,委以西陲诸事!然则赵国,无端开罪于霸主薛国,以至薛侯雷霆之怒,百万雄兵,征伐我赵。” 说着,伊华又朝郑侯躬身一礼,继续说道:“然则我赵,地不过五郡,民不足百万,倾国之力,亦难挡薛侯雷霆之怒,百万之师。赵国君上,为避免生灵涂炭,尸骨盈野,决意自缚其身,请谒薛都,向薛侯请罪,以消薛侯雷霆之怒,以全赵地百万子民。” 听了伊华的话,勤华殿中的满朝文武,全都不由自主的脸色急变,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了起来。郑侯更是豁然一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惊声叫道:“赵侯要请赴薛都,向薛侯请罪?” “正是。”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从今以后,我赵国,便认薛国为宗主之国,一切邦交征战事宜,皆以薛国薛侯马首是瞻!” “赵国还要认薛国为宗主之国?”郑侯更加的惊讶了,失声说道:“赵与薛国,皆是天子亲封之国,赵国此举,置天子威严何在?赵侯脸面何存?” “家国将灭,脸面要来又有何用?”伊华冷声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郑侯不由得也为之一滞,无话可说了。良久,郑侯才又喟然长叹说道:“天下十国,首亡者,赵国乎?”话音未落,却听伊华朗声喝道:“首亡者赵,继之者郑!”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连同陈文以及王座后面的郑侯,全都勃然变色,武将班列之中,一个距离伊华最近的将军,更是猛然大喝一声:“大胆,竟然诅咒我大郑!”话音未落,“蹡”的一声已经拔出腰间佩剑,锋利的剑锋猛地朝伊华脖子上扫去。 事出突然,距离伊华最近的子夜,也无暇多思,上前一步,挡在伊华身侧,举着手中的符节,便横档了上去,与此同时,陈文也断然大喝了一声:“住手!” 翠竹做的符节,根本没法抵挡锋利的剑锋,剑锋劈断符节,去势未减,直接砍在了子夜的肩头上,好在那个武将听到陈文的怒喝,最后关头收了一些力气,这才没有将子夜的肩膀卸掉,饶是如此,锋利的宝剑还是劈开了子夜的衣袍,入骨三分,卡在了子夜的肩骨上,随即被子夜用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剑锋,鲜血瞬间便从子夜肩头和双手之间流了出来。 突然的变故,让伊华不由自主地感觉心跳加快,旋即便又转身搀扶住了子夜,急声说道:“子夜,你没事吧?” 子夜惨然的笑了笑,有些虚弱的说道:“公子无须担心,这点小伤,还要不了子夜的命。” “快,传太医!”陈文也旋即大声喝叫道,很快,一个太医便急匆匆的从殿外跑了进来,检查了一下子夜的伤口后,旋即便又有两个甲士,将子夜抬了出去,伊华担心子夜的安危,也想跟出去,还没走上两步,便被殿外的武士给拦了下来。 “住手,尔等想干什么?”陈文大声急喝,上前几步,走到伊华身边,有些歉然的说道:“贵使,刚才之事……”话还为说完,又一个武将大声说道:“大丞相,赵国使臣口出狂言,诅咒我大郑,其罪当诛!” “君上,吴将军言之有理,老臣附议!”又一个勋贵站了出来,朝王案后面的郑侯躬身行礼说道。 “臣附议,请君上将此赵国狂徒烹之,以正国法!” “臣等附议!” “末将附议!” 一时间,群臣激愤,王案后面的郑侯也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所措了。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纵使杀了张子,张子亦是此言!”伊华昂然不惧地朗声说道。 “张子,住口啊!”陈文急声劝阻道,又转身朝王案后面的郑侯拱手行礼,说道:“君上,张子乃赵国使臣,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君上若烹杀张子,恐坏了郑赵两国邦交啊!” “老十三,赵使此来,正是为断交而来,既是如此,又何谈两国邦交?”一个年迈的王族勋贵拄着手中的拐杖,颤声说道。 说话的是王族勋贵,论资排辈,还在陈文之上,陈文也不好与之顶撞,只得又朝郑侯拱手说道:“君上,张子此言,虽然激烈,但或恐有其道理,君上何不让张子自辩?如若张子言出无据,君上再行烹杀,张子亦无话可说矣,君上以为然否?” 郑侯微微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挥退了殿中武士,然后才又说道:“贵使,丞相之言,你可听见了?寡人便允你自辩,你若真是言出无据,满嘴胡言,寡人要烹杀你,就怪不得寡人了!”说着,郑侯又大声叫道:“来人,勤华殿中备下油锅!” “喏!”一个武士在大殿门口大声应着,很快,便有一个内侍,迎着两个武士,抬了一口大油锅来,在油锅下面架起柴薪,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廷辩(下) “多谢郑侯!”伊华昂然不惧地走到郑侯近前,拱手行礼说道。直起身后,伊华这才又说道:“赵国臣服于薛国之后,天下十国,薛并其五,试问天下,还有何国,能挡薛国之锋?” 听了伊华的话,满朝文武百官不由得也全都为之楞了一下,王座之上的郑侯,亦是如此。旋即,便又有一个大臣朗声说道:“天下十国,薛并其五又如何?我大郑泱泱大国,北联獲国,南盟卫、莒、姑射等国,未尝不能与薛国抗衡!” 伊华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郑国虽是东方大国,然则几近二十年没有对外动过刀兵了,郑国军兵战力如何,实难预料!”说着,也不等那些文武大臣反驳,伊华便又说道:“即便郑国军兵战力依然如故,然则面对天下第一强军,郑军果有必胜之心么?” “大胆,尔敢小觑我大郑精兵!”又一个武将站了出来,指着伊华厉声呵斥道。 伊华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非是我张子小觑郑国精兵,实乃薛国强军,天下之名,且我大赵正与薛军激战,薛军战力究竟如何,天下十国,仅有我大赵可以评点,其余诸国,号为精兵,可敢与薛军一战乎?” 说着,伊华又冷笑了一声,说道:“连与薛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也敢妄称天下精兵?” “你!~”那个武将顿时被伊华气得半死,转身单膝跪地,朝郑侯拱手说道:“君上,末将请令,请率大郑精兵十万,与薛军决一死战,孰强孰弱,一战便知!” “将军切勿上当,张子激将之言,岂能当真?”一个文臣大声说道,上前一步,走到伊华跟前,朗声说道:“张子,即便我大郑以一国之力,无法与薛国匹敌,然则联盟莒、卫、獲、姑射等国,未尝不能与薛国一战!” “郑、莒、卫、獲、姑射五国之盟,比之薛、郴、中山、新阳四国血盟何如?薛、郴、中山、新阳四国本为一国,四国公族同气连枝,四国子民,同宗同源,百年血盟,岂是一纸空文?试问阁下,破五国之盟,破四国血盟,孰难孰易?” 听了伊华的话,那个大臣顿时也哑口无言。 “薛并赵国之后,天下五国,试问,薛会先攻谁?”伊华又环视了一众文武大臣说道。 殿上的文武大臣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了一下,旋即便有一个武将大声说道:“卫距薛近,又是小国,薛必先灭卫国。” “卫距薛近,郑距薛亦不远!”伊华冷笑着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且正如阁下所言,卫国弱小,薛国以大兵压境,自可不战而胜,翻手之间,卫亦为薛国所有矣,天下五国,又去其一!” “薛若攻卫,郑必救之!”武将反驳道。 “卫距薛近,救之不及,卫国已亡!”伊华针锋相对地说道。 武将顿时又被伊华反驳得哑口无言,又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一个文臣大声说道:“卫国若亡,郑、莒、獲、姑射四国,必定唇齿相依,互为盟国,以抗强薛!” “然也!”伊华朗声说道,那个大臣不知道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没听清楚伊华的话,随口反问道:“什么?” “我说阁下说得对极了!”伊华朝那个大臣拱手一礼说道。 那个大臣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既是如此,薛国想要再灭我四国,又岂是易事?” “正因为如此,我若是薛国之臣,必向薛侯进言,先灭大国,再灭小国!”伊华朗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薛若并赵,赵国之臣,便是薛国之臣,我正可向薛侯进言矣。” “先灭大国,再灭小国?阁下何意?”那个大臣又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瞪视着伊华问道。 “天下大国,无外乎有三,薛、莒、郑,三国耳!莒国疆域,天下之最,东西万里,且兵多将广,百万战兵,唾手可得,薛若灭莒,必定耗时耗力,旷日持久,其间如若郑、卫等国出兵相救,攻薛之后,薛国腹背受敌,孰胜孰负,尚未可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然则郑国,和平已久,沙场战将,多已垂垂老矣,郑国军卒,亦不知战阵为何物!如若薛国出其不意,以十万精兵,长驱直入,旬月之间,便可抵达郑都阳高,其时,郑国如何自救?” “我大郑战将千员,士卒百万,岂是易与之辈?薛国想要灭我郑国,岂非笑谈?”又一个武将冷笑着说道。 “我大赵亦有上将千员,百战精兵数十万之众,然则,以我大赵一己之力,亦不能抵挡薛国军锋,何况郑国?郑国之地,比之我大赵,亦不过多了两郡之地而已!”伊华冷笑了一声说道。 “尔之赵国,已然将亡,赵国之君,都要做薛国之臣了,又何来的赵国?”一个武将冷笑着说道。 “盟约未定,薛赵依然处于交战状态,我赵国君上,集结五郡精兵强将,亲临前线,抗击强薛,天下诸国之君,无出其右者!”伊华朗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旋即又说道:“如若天下诸国尽皆见死不救,我赵国君上,为避免赵地百万民众惨遭屠戮,张子刚才所言,便为真矣!” 听了伊华的话,满朝文武,连同陈文、郑侯,也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便听伊华又说道:“郑侯,外臣戏言欺君,实非得已,还请郑侯见谅。”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但是,如果列国坐视不理,任由赵国为薛国所灭,我赵国君上恐怕就不得不俯首称臣,以薛国为尊了,到那时,郑侯以为,以薛侯之雄心壮志,会不谋郑国之地乎?” “张子,你……”郑侯愕然一怔,话还没说完,却见伊华又拱手一礼,说道:“张子言尽于此,郑侯若觉张子言语冒犯,张子甘愿就鼎,任凭郑侯烹之煮之,分而食之!” 第二十五章议事 第二十五章议事 良久,王座上的郑侯这才沉声说道:“张子来意,寡人知矣。烦请张子在驿馆稍做歇息,待寡人与群臣商议之后,再行答复张子,可好?” “既是如此,外臣告退!”伊华朝郑侯躬身一礼说道,说着,转身便大步朝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我的扈从呢?你们把他抬到何处去了?” 副使虞臧却并没有跟着伊华一起朝殿外走去,而是上前一步,朝郑侯躬身行礼,说道:“郑侯,外臣奉君上之命,特来向郑侯递交国书,还请郑侯过目。”说着,躬身双手捧上了国书。 “有劳尊使了。”郑侯微微抬了抬手,身旁的内侍急忙上前几步,接过虞臧手中的国书,躬身捧到了郑侯跟前。 虞臧再次朝郑侯躬身行礼后,这才又转身走出了大殿。 待虞臧离开大殿后,郑侯也起身,拿着赵国的国书,拂袖往后殿走去,一旁的内侍站在王案旁朗声说道:“退朝!~” 一众文武大臣一齐躬身行礼说道:“恭送君上。”待得郑侯的身影消失在殿后时,一众文武大臣这才直起身子,陆续退出了勤华殿,也还有一些大臣三五成群,在那低声交谈议论着。 陈文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心中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来,这要是在以前,先君当政时,遇到这种军国大事,少不了要找他商议一二,可是现在呢,新君接了赵国国书,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良久,陈文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正要转身出殿,一个内侍却又急匆匆的从后殿小跑了出来,跑到勤华殿里,朗声叫道:“君上口谕,宣上柱国、武成君陈曷,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骠骑将军赵铎,车骑将军公输虎,上大夫陈昂,内史大夫姜敦,政事堂觐见!~” 郑国公族中最老的勋贵,当今郑侯的太叔公,上柱国武成君陈曷正在两个武士的搀扶下向殿外走去,听到内侍的口谕,又急忙转过身来,颤巍巍地躬身行礼说道:“老臣领谕。”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脚下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旋即转身朝内侍躬身行礼说道:“领谕。”上前几步,走到陈曷身边,搀扶住陈曷,说道:“老叔公,您慢点。” 陈曷回头望了陈文一眼,一句话也没多说,任由陈文搀扶着,朝殿后的政事堂走去。 很快,骠骑将军赵铎、车骑将军公输虎以及上大夫陈昂,内史大夫姜敦等人也从殿外小跑了进来,跟在了陈曷和陈文身后,亦步亦趋地往政事堂走去。 勤华殿是朔望大朝会时,文武百官参拜朝贺国君的场所,政事堂则是真正参与国政议论的地方,是郑国真正的权力中枢。 以往先君在时,无论大小国政,陈文都会被先君宣召至政事堂商讨决定,而且一旦陈文做出的决断,先君几乎就没有更改过,几乎全部按照陈文的决断处置的。但是这一次,被宣召至政事堂的,除了他陈文这个大丞相兼领上将军之外,还多了另外五个人:一个公族勋贵,两个领军将军,两个文臣。 这样的变化对陈文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很快,六人便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政事堂,见到了端坐在书案后面,正在看着一卷竹简的郑侯。 “老臣拜见君上。” “臣(末将)拜见君上。” 六人一起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 郑侯将手中的书简往书案上一放,微微抬手说道:“诸卿免礼,入座。” “谢君上。”六人再次致谢后,各自跪坐在了郑侯书案对面的软蒲团上。 “诸卿,这是赵国副使刚才在朝会上递交的国书。”郑侯拿起书案上的书简,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内侍,内侍接过后,绕过书案,走到武成君陈曷身旁,躬身将书简捧到了陈曷跟前。 陈曷淡淡的瞧了一眼内侍手上的书简,然后才又朝郑侯微微拱手说道:“君上,老臣年迈,已经老眼昏花,看不得书简了,这国书不看也罢。” “是珏儿疏忽了,请太叔公见谅。”郑侯急忙拱手致歉说道,说着,又朝内侍示意了一下,内侍便又转身,将书简捧到了陈文跟前,郑侯又说道:“叔父,您总领军事文政,此赵国国书,该如何答复,还请叔父教我。” “君上言重了,老臣身为郑国公族,自当为国效劳,为君上分忧。”陈文急忙拱手行礼说道,然后才接过了内侍手中的书简,展开飞快的看了几眼后,又说道:“叔公,此国书乃赵侯请求我大郑出兵,襄助赵侯,化解赵国灭国之祸。” 陈文这句话,却是对武成君陈曷说的,说着,陈文又转手将书简递给了身后的上大夫陈昂。 “诸卿,薛赵大战,三月有余,旷日持久,至今难分胜负。然则,如今赵侯遣使求助,寡人料想,赵国恐已独木难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郑侯又说道:“诸卿,救赵与否,还请诸卿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说着,郑侯又挨个瞧了一遍,然后又对陈文说道:“叔父,您是丞相兼领上将军,您且说说您的看法。” “君上,有骠骑、车骑两位将军在此,我想先听听两位将军的意思。”陈文拱手一礼说道。 郑侯微微沉吟了一下,颔首说道:“也好,赵将军,公输将军,你二人有何看法。” 赵铎和公输虎两人是武将,不像文臣那样,君前奏对时,总要瞻前顾后,深思熟虑,觉着时机成熟了才会开口应答。两人是武将,有着武将特有直率性子,听了郑侯的话后,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起跪直身子,抱拳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君上,末将请令,领军伐薛!” 郑侯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两位将军的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呢!上大夫,你觉得呢?”最后一句,却是问的上大夫陈昂。 第二十六章 何人为帅 上大夫陈昂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君上,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臣以为,伐兵伐交,亦或是伐谋,最主要还是看何策于我大郑最为有利!” “于我大郑最为有利?”郑侯低声呢喃了一遍,旋即问道:“上大夫以为,伐兵伐交,亦或是伐谋,何策于我大郑最为有利?” 陈昂再次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说道:“臣以为,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说得薛赵两国各自罢兵言和,于我大郑最为有利!” 郑侯微微楞了一下,瞧着陈昂说道:“上大夫以为,当以伐交为上?” “正是,臣以为,君上可遣使联合莒、卫、姑射等国,共同遣使至薛,调停薛赵战事,促使薛赵罢兵言和!”陈昂拱手行礼说道。 “联合莒、卫、姑射等国,调停薛赵战事?”郑侯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瞧着陈曷说道,“太叔公以为,上大夫之策,可行否?” “君上,老臣年迈,不问政事二十余年,君上问策于老臣,无疑问道于盲。”陈曷低眉垂目地说道。 听了陈曷的话,郑侯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狠,他之所以将公族中最老的一个勋贵留下来,一起到政事堂议事,就是为了利用陈曷太叔公的身份,好压一压陈文,可不曾想陈曷却是个老狐狸,一句‘老臣年迈’,便推得一干二净! 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郑侯旋即便又转头对陈文说道:“丞相以为,上大夫之策如何?” 陈文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头对内史大夫姜敦说道:“内史大夫,你觉得呢?” “回禀君上,大丞相,臣以为,上大夫之言甚是有理,不失为一可行之策!”姜敦朝郑侯拱手一礼,又朝陈文拱手一礼后,这才说道。 话音未落,骠骑将军赵铎已经呛声说道:“君上不可!” “骠骑将军,上大夫之策,有何不可?”郑侯微微有些诧异的瞧了赵铎一眼,旋即问道。 “君上,末将,末将以为,上大夫之言也确实可行,只是君上,我大郑内外和睦二十余年,就如赵国特使张子所言,军中战将,垂垂老矣,军中兵卒虽众,却几乎无一人上过战场,见识过铁血厮杀,战场惨烈,一旦外敌来犯,我大郑难道真要以这样一群绵羊之师,面对薛赵等国的豺狼雄师么?”赵铎瓮声瓮气地说道。 听了赵铎的话,郑侯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问道:“那以骠骑将军之见,我大郑当出兵伐薛,以救赵国?” “末将,末将以为,大郑数十万军兵,也该上上战场,见见血腥了!” “车骑将军,你以为呢?”郑侯又转眼瞧着车骑将军公输虎说道。 “末将心思,与骠骑将军无异。”公输虎直身抱拳行礼说道。 郑侯眼神闪烁,沉吟了片刻,旋即又问陈文道:“叔父,你意下如何?” 陈文略微思索了一下,旋即拱手行礼说道:“君上,老臣以为,上大夫之策可行,然则骠骑、车骑两位将军所言,亦不无道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伐交伐战,但凭君上决断。君上若属意伐交,便依上大夫之策,联合莒、卫、姑射等国,遣使调停薛赵战事。” 说着,陈文偷眼瞧了郑侯一眼,又说道:“君上若属意伐战,便请君上登坛拜将,委任主帅,整顿大军,讨伐薛国。”说着,陈文又强调了一句:“一切,但凭君上决断。” 听了陈文的话,郑侯眼神微微闪动了几下,良久才又说道:“如若伐战,叔父以为,我军尚能一战否?刚才骠骑、车骑两位将军已经说了,军中老将垂暮,军卒未经战阵,非为强军,可能与薛军一战?” “君上,上大夫刚才也说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且,将为兵之胆,君上有骠骑、车骑将军这等沙场老将,一旦上了战场,未必就不能将一群绵羊,训练成虎狼之师!” 听了陈文的话,郑侯微微沉吟了片刻,瞧了赵铎和公输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骠骑、车骑两位将军皆是万夫不当之良将猛将,然则,叔父以为,何人可为全军之统帅?” 我是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当然应以我为三军统帅! 陈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即躬身行礼说道:“君上,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何人可为全军统帅,老臣亦无可荐之才。然则,无论君上以何人为帅,老臣以为,此人必当有勇有谋,且威望足以服众,方能号令三军,莫敢不从。” 郑侯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叔父所言甚是。”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郑侯这才又说道:“叔父以为,太叔公可为三军统帅乎?” 听了郑侯的话,陈文和陈曷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陈文斜眼瞧了陈曷一眼,然后才说道:“叔公德高望重,公族朝野之中,素有威望,且叔公于君父在位之时,便是辅政大臣,上柱国武成君,由叔公为帅,统帅三军,自然朝野咸服。” “君上,老臣年近八十,如何还能披挂上阵,统帅三军?还请君上三思。”陈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陈文一眼,颤巍巍的朝郑侯拱手行礼说道。 郑侯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太叔公年迈,统帅三军确实不妥。然则,太叔公心中可有统帅人选?” 陈曷还没来得及说话,骠骑将军赵铎已经抢先说道:“君上,大丞相身兼上将军之职,本就是三军统帅,且二十年前,便是大丞相统帅三军,击退了来犯的獲国二十万骑兵,当此之时,唯大丞相,上将军统帅三军,方能与薛军决一死战!” 听了赵铎的话,郑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旋即说道:“叔父统领三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寡人刚即位为君,朝野之中,波涛暗涌,若朝中无大丞相坐镇,寡人恐怕政局不稳,变生肘腋,如之奈何?” 说着,郑侯又深深地望着陈文说道:“叔父,寡人年幼,军政大事,还得多多仰仗叔父,叔父若是统军在外,寡人诸事难决,如何是好?叔父可有两全之策?” 还不是怕本公独领大军在外,如若战胜薛军,声望更甚,威胁到你国君之位么!陈文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暗自想到,旋即直身行礼说道:“君上,老臣心中,亦无两全其美之策。” 郑侯喟然一叹,摆手说道:“罢了,此事容寡人再思虑一二,诸卿若有可荐之人,亦可大胆谏言。” “喏。” 第二十七章 太子詹事 陈文等人离去后,郑侯在政事堂中来回踱了好几圈,良久,才高声叫道:“来人!” “君上。”内侍侯鹄笼着手,低着头走到郑侯跟前,躬身说道。 “侯鹄,你去,宣太子詹事杨龙觐见。” 侯鹄低声应道:“喏。”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郑侯叫住了,“记住,从侧门带进来,不要让旁人瞧见。” 侯鹄急忙又低声应道:“喏。”小跑着跑出了政事堂。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侯鹄又低着头走进了政事堂,低声对郑侯说道:“君上,太子詹事杨龙到了,正在殿外候旨。” “快宣。”郑侯急忙放下手中的书简,直身而起说道。 很快,侯鹄便带着太子詹事杨龙,走进了政事堂,走到郑侯跟前,杨龙躬身行礼说道:“微臣杨龙,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杨詹事快快请起。”郑侯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杨龙说道。 杨龙是太子詹事,是郑侯陈珏还在潜邸中时的老人,自小陪伴着陈珏长大的,亦师亦友,可以说是陈珏最为信任的人,即便是陈珏即位为郑侯之后,虽然还没升杨龙的职,甚至连大朝会都没法参加,但私底下,有什么事,陈珏还是都要找杨龙商量决定,一些陈珏不便出面去做的事,陈珏也全都交给杨龙去处理的。 搀扶起杨龙后,郑侯这才又转身将书案上的赵国国书拿起,递给了杨龙,用眼神示意他翻看。 杨龙躬身双手接过书简,展开飞快的浏览了一下,旋即又合上了书简,递还给陈珏,躬身问道:“君上是如何决断的?” “刚才,我已召了上柱国、武成君曷,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文,骠骑将军赵铎,车骑将军公输虎,上大夫昂,内史大夫姜敦等文武大臣商讨此事。上大夫昂主张伐交,联络莒、卫、姑射等国,斡旋调停薛赵战事,胁迫薛国罢兵。”郑侯沉声说道。 杨龙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旋即又问道:“武安君怎么说的?” “那只老狐狸!”郑侯冷声骂了一句,然后才又说道:“骠骑、车骑两位将军,主张伐兵,出兵助赵。以武力胁迫薛国罢兵。” 杨龙微微沉吟了一下,颔首说道:“我大郑和平时久,士卒未经战阵,也是时候该让他们见见血腥,感受一下沙场艰辛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问道:“那君上属意何策?” “寡人心中尚未决断,而且,寡人也想听听你的意思。杨龙兄,你属意何策?”郑侯眼巴巴的望着杨龙说道,语气中,竟然将以往在潜邸时对杨龙的称呼也带上了。 杨龙沉吟了片刻,这才躬身行礼说道:“君上,臣以为,薛赵交兵,已持续三月有余,赵国倾国之兵,亦只能维持战线于云台关一线。而今,赵国遣使赴莒入郑,臣还听闻,便是小国卫国,赵亦遣使求助,可想而知,赵国已经坚持不住了!” 郑侯一边听着,一边不停地轻轻地点着头,旋即,却见杨龙又走到政事堂一侧挂着的山川地舆图旁,将其上挂着的郑国地舆图取下,将画着薛赵两国地舆图的羊皮又挂了上去,然后指着薛赵交兵的云台关说道:“君上请看。” 郑侯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地舆图边,随后,杨龙便又指着地舆图对郑侯说道:“君上,赵国险地,唯在云台,云台关一失,其后便是三百里云川,一片坦途,再无任何天险可守!云台关若失,旬日之间,赵都宸都便在薛军兵锋之下,赵亡之时,为之不远!”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说道:“所以,赵侯才会集五郡之兵,亲率五军,亲临云台前线,与薛军决一死战!然则微臣近日在坊间听闻,赵侯旬日之前,与薛军大战之时,为薛军流矢所伤,重伤垂危,赵侯不得不撤出云台谷地,退守关城。”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失声说道:“赵侯受伤了?” 杨龙微微颔首,说道:“坊间尽皆传闻,赵侯重伤,是否危及性命,臣也不知。”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杨龙又继续说道:“君上,一旦薛国突破赵国云台关防线,长驱直入,威逼宸都,赵侯又重伤垂危,赵国国政混乱,薛国或真能一鼓作气,灭掉赵国呢!” 郑侯沉吟了一下,说道:“赵国若亡,列国形势可就大不一样了!” “君上所言甚是。”杨龙躬身一礼说道,“赵国,西陲小国耳,地不过五郡,民不过百万,原无足轻重。然则,一旦薛国兼并赵国,天下形势,”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地吐出了两个字:“易也!”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也不由得为之一愣,旋即又听杨龙说道:“当今之世,列国纷争,天下十国,尚无一国,可雄视天下,虎踞大夏,一统天下。薛国虽为霸主,天下至强之国,外与郴、新阳、中山三国缔结有百年血盟,坚不可破,然则一统天下,未时亦远。” “薛国亦不能一统天下么?”郑侯有些疑惑地瞪大眼睛说道。 “非是不能,实非其时也!”杨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薛国居天下之中,占据地利优势,国富民丰,然则西有赵国,南有蛮莒,北有游獲,东有大郑,虽为天下霸主,实则四战之地,除郴、新阳、中山三国外,其余皆为敌国,薛若有心一统天下,郴、新阳、中山亦为敌国。” 说到这里,杨龙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然则薛若并有赵地,薛国疆域,与赵地连为一片,薛国便再无西顾之忧,东部又有新阳、中山等国,为其屏障,大可放手谋莒,一旦兼有南蛮莒国,薛国一统天下之势已成,天下将再无人可阻其锋芒!” 说着,杨龙又朝郑侯躬身一礼,说道:“君上雄心壮志,将再无施展之可能!” 第二十八章 大元帅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脸色不由自主地猛地一变,急声说道:“杨龙兄,你我自幼相识,亦师亦友,我之心思,当比旁人更加明了。” 杨龙微微颔首,躬身说道:“君上雄心壮志,微臣早已知晓,微臣也必定竭尽所能,襄助君上,一展心中抱负!” 郑侯心中的抱负,可不是只做一个守成守旧的郑国君侯,而是要让郑国成为天下强国,霸主,甚至能够一统天下,那才是陈珏心中的抱负!而他杨龙心中的抱负,便是襄助郑侯陈珏,使之能够一展雄心壮志,成就心中的梦想,成为天下之主! “杨龙兄,谢谢你!”陈珏激动地伸手抓住杨龙的双手说道。 “君上信臣重臣,委臣以重任,臣岂能不肝脑涂地,以报君上知遇隆恩?”杨龙躬身行礼说道。 陈珏不等他拜下去,便急忙又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杨龙兄,救赵便是救郑,寡人知矣,只是,以杨龙兄之见,众臣之中,何人可为三军统帅?要不,寡人亦像赵侯一般,亲自统军?” “不可,君上不可孤身犯险!”杨龙脸色一变,急声说道:“赵侯重伤垂危,前车之鉴,君上岂能再以身犯险?” “可是朝中文臣武将,寡人遍观之,竟无一人可堪重任,可为三军统帅。”郑侯有些为难地说道。 杨龙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现成的三军统帅,君上怎能弃之不用?” “现成的……杨龙兄,你是说……”郑侯微微皱眉说道。 “君上,大丞相武安君兼领上将军,本就是三军统帅,君上如何还为三军统帅之事烦恼?” 郑侯脸色猛地一变,冷声说道:“杨詹事以为大丞相可任三军统帅?” “君上,大丞相本就是三军统帅,君上如若贸然换帅,微臣恐军心不稳,肘腋生变啊!”杨龙好像没听出来郑侯语气中的变化一样,依旧说道。 “寡人即位未久,国中政事,尚不能离了大丞相,大丞相岂可领军远征?”郑侯冷声说道。 “君上,大丞相若不能领军远征,君上便永无亲政掌权之日!”杨龙也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皱眉瞧着杨龙,冷声说道:“杨詹事,你且说明白一些!” “君上。”杨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大丞相如果不离开阳高,大丞相的眼线,耳目,便永远都在君上左右,君上一举一动,皆在大丞相的监视之中,君上难道想一直都过这种被人监视的日子吗?”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诧异地抬头望着杨龙,却听杨龙又说道:“而且如今大丞相一人兼领上将军、丞相两职,为文武百官之首。君上若硬要留他在京,贸然换帅,岂不是等于告诉朝野臣民,君上不信任大丞相,大丞相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说着,停顿了一下,杨龙以更低的声音说道:“一旦大丞相心生不轨,那才是真的肘腋生变啊君上!”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不由自主地又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郑侯这才又说道:“那以杨龙兄之见,寡人便真的将郑国三军,尽皆委与大丞相?那时,一旦大丞相心生不轨,那寡人岂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君上!”杨龙有些哭笑不得的叫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君上,大丞相不离开阳高,君上便永远都没有还手之力,也只有大丞相离开阳高,君上才能着手组建自己的势力,训练出一支真正听从君上命令的精锐死士,危急之时,方能救君上于水火之中!” 听了杨龙的话,郑侯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在政事堂中来回踱了几圈,方才下定决心,朗声叫道:“来人!” “君上。”一直守在政事堂外的内侍侯鹄低着头疾步走了进来,低声叫道。 “杨詹事,拟旨,命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为三军统帅,统领二十万大军,西征伐薛,与薛国战和之事,皆由大丞相自决!”郑侯沉声说道。 “喏。”杨龙急忙应道,跪坐在案桌边,拿起桌上的狼毫,在黑色帛布上疾书起来,很快便拟好了谕旨,双手捧着递给了郑侯。 郑侯接过谕旨,飞快的扫视了一遍,旋即走到书案后面,拿起案上的印玺,在谕旨后面盖了上去。盖好印玺后,郑侯这才又拿起谕旨,递给侯鹄说道:“侯鹄,马上去大丞相府传谕,晓谕丞相,选兵任将,组建幕府,准备西征伐薛!” “喏。”侯鹄急忙躬身应道,双手接过谕旨,转身飞快地跑出了政事堂。 …… “郑国君侯谕令:拜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为征西大元帅,选兵任将,组建幕府,一应粮草支应,兵将选调,与国战和事宜,皆由大丞相自决!此谕,郑侯崇圣二年三月十七日。”侯鹄立于陈文正对面,展开帛书,朗声念道。 “臣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文,谨遵君上谕令!”陈文跪伏在侯鹄对面,朗声说道,双手接过了侯鹄手中的谕令,在他身后,是大丞相府的一众门客、管事仆役,足足有近百人。 接过谕令后,陈文从地上站了起来,左手高高的托举起了谕令,一众门客、管事仆役便又全都拜伏在地,异口同声的高呼道:“恭喜大丞相,贺喜大丞相!恭喜大丞相,贺喜大丞相!” 陈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坦然接受了众人的朝贺,待到送走了侯鹄,陈文便径直进了内室,轻轻地拍了拍手,死士黑虎从黑暗中闪身而出,疾步走到陈文跟前,躬身行礼叫道:“主上。” “黑虎,去查一下,本公离开王宫后,何人进了王宫。”陈文沉声说道。 郑侯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主意,肯定是有人在郑侯面前谏言了,而这个能够让郑侯回心转意,言听计从的人,才是郑侯真正信任之人,而他陈文,之所以能够接任大元帅,只不过是郑侯无人可用,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第二十九章 征召 “主上。”黑虎从黑暗中闪身出现在陈文的书房中。 “有消息了?”陈文头也没抬一下,继续端坐在书案后面,看着他的书简。 “是的,主上,昨日主上离开王宫后,国君贴身内侍侯鹄从宫殿侧门出去,去了詹事府,将太子詹事杨龙接进了宫中,与国君单独密谈了近两个时辰。”黑虎低声说道。 陈文独掌郑国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爪牙眼线,早就遍布王城内外,只要他想知道的消息,几乎要不了多久,就会详细的呈送在他的案头上。 陈文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挥了挥手,黑虎躬身一礼后,转身又消失在角落的黑暗之中。 “太子詹事杨龙。”陈文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旋即高声叫道:“来人!” “主上。”大丞相府的一个管事从书房外推门走了进来,走到陈文跟前,躬身行礼说道。 “执本帅手令,入詹事府,征调詹事府詹事杨龙,入幕府任职。”陈文沉声说道。 “喏。”管事躬身应道,转身离开了书房。 …… “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征西大元帅令:察太子府詹事杨龙,恪尽职守,勇于任事,六艺俱精,可堪大任。今大元帅幕府新立,幕僚奇缺,急需栋梁之才,以充幕府,特此征调太子詹事杨龙,入幕府任职。令到之日,着即赴任,不得有误,郑侯崇圣二年三月十八日。” 丞相府掌事陈华拿着陈文的手令,在太子詹事杨龙府邸的庭院中,当着杨龙以及府中妻儿仆役等人,朗声念道。 念完手令,陈华又将手令往杨龙跟前一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杨詹事,大丞相说了,幕府初立,诸事繁多,急需杨詹事这样的栋梁之才,充任幕府,并让在下转告杨詹事,詹事入得幕府,便是军中之人,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还请詹事即刻赴任,不得推婉延误。若贻误军机大事,詹事需知,军法无情!” “多谢管事,待在下将家中诸事吩咐一二,即刻便前往大丞相元帅幕府赴任。”杨龙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如此最好。杨詹事,那在下就不打扰詹事与家人话别了。明日寅时,大丞相于西苑校场点将阅兵,还请詹事不要误了时辰。” “多谢管事提醒。”杨龙急忙躬身行礼致谢说道,随后又将陈华送出了府门。送走陈华后,杨龙拿着大丞相的手令,站在府门边,眉头微皱,眼神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夫人轻轻的走到杨龙身后,低声说道:“夫君,外面风大,夫君还是进屋歇着吧。” 杨龙回过神来,扶着夫人走进了府门,一边走,夫人一边低声说道:“夫君素来与丞相府并无来往,何以丞相府突然征召夫君,并限令明日便要赴任?” 丞相府突然征召自己入幕,个中缘由,杨龙自然心知肚明,但他不想夫人因此担心,因而只是笑着安慰道:“夫人无须担忧,为夫入幕府任职,总好过继续做这太子詹事不是?如今君上已然即位,又尚未立后,更无太子,太子詹事府,名存实亡。为夫在这詹事府中,却也清闲无聊。若入了大丞相幕府,获得大丞相青睐,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也!” 杨夫人听了杨龙的话,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夫君,真的没事么?” 杨龙自信的笑了一下,说道:“怎么,夫人就这么不相信为夫么?以为夫之机智,入了大丞相幕府,那还不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么?”说着,又安慰地说道:“放心吧夫人,就算有什么刀兵祸事,为夫也能够应付自如,轻松解决的,夫人就放宽心吧。”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夫人,回到书房,杨龙脸色顿时就变得严峻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步,然后才走到书案边,跪坐了下去,拿出一块细小的绸布,提笔在绸布上飞快的写了一封密信,一边将密信装进一节细小的竹筒中,一边低声叫道:“来人。” “家主。”一个杨府的仆役从书房外面推门走了进来,走到杨龙跟前,拱手行礼叫道。 杨龙瞥了那个仆役一眼,却是杨府家养的奴役,无名无姓,只有一个小名,唤着九儿,便将装着密信的竹筒用印泥封好,加上了自己的钤印,将竹筒递给九儿,低声吩咐道:“九儿,你马上将此密信,送到王城西二侧门,交给午时运送泔水的内侍黑五儿。” “喏。”九儿躬身应道,接过竹筒,将竹筒揣进内衣兜里,贴身收好,却听杨龙又说道:“记住了,是内侍黑五儿,一定要将此密信亲手交给他,换做旁人,绝不许轻易暴露此密信,明白没有?” “明白。”九儿急忙躬身应道。 “此事若办好了,我便赐你杨姓,如若办岔了,”说着,杨龙又冷眼盯着九儿,语气冰冷的吐出两个字:“生殉!” 九儿身子猛地一震,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家主放心,九儿便是死,也一定办好家主交办的事情。” “去吧,速去速回!”杨龙冷声说道,九儿磕头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 椒淑宫,郑国君侯陈珏正与后宫嫔妃饮酒,近身内侍侯鹄疾步走到陈珏身后,低声唤道:“君上。” 陈珏回头瞧了侯鹄一眼,问道:“何事?” 侯浩却欲言又止,并未答话,陈珏见状,便又问道:“可是有国事禀报?” “是的,君上。”侯鹄急忙应道。 “去政事堂。”陈珏长身而起,又转身伸手勾了一下身旁嫔妃的下巴,笑着说道:“爱妃,寡人议事之后,再来陪爱妃饮酒。” “君上,可不要让臣妾久等啊!” “知道了,知道了,寡人去去就来。”陈珏头也没回地说道,疾步朝政事堂走去,侯鹄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进了政事堂,陈珏这才又低声问道:“侯鹄,何事禀报?” “君上,詹事府杨詹事送来的密件。”侯鹄躬身将密件捧到了陈珏面前。 陈珏微微楞了一下,旋即一把接过密件,飞快的扫了一眼竹筒上面的钤印,打了开来,将密件取出,展开看了起来。 第三十章 密信 看完密信,陈珏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紧紧地将密件揉成一团,咬牙切齿的说道:“老贼,欺人太甚!” 侯鹄识趣的躬身立于一旁,却什么话也没问,身为国君近侍,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侯鹄一清二楚。君上若想让他知道的,不用他问,君上也自然会告诉他,如果不想让他知道的,问了也白问,反而还会惹得君上疑心不快。 陈珏斜眼瞧了侯鹄一眼,将手中的密件递给侯鹄,恨声说道:“老贼欺人太甚,又断我臂膀!” 侯鹄飞快的瞧了一眼密件的内容,旋即便走到香炉边,揭开盖子,将密件扔了进去,又重新盖上了盖子,走到陈珏跟前,低声说道:“君上,事已至此,君上急也无用,倒不如像杨詹事信上所说,装作这件事从未发生一样。”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侯鹄又低声说道:“杨詹事也是担心君上听闻此事后,冲动之下,行差踏错,所以才急忙差人送来密信。” “杨詹事所言,寡人岂能不知?可恨此老贼,处处掣肘寡人,寡人心中这口恶气,何时能出?”陈珏愤愤不平地说道。 “君上慎言。大丞相如今权倾朝野,爪牙眼线遍布宫城内外,君上一举一动,皆在大丞相监控之下,也只有等大丞相率军出征之后,君上方可徐徐图之。” “罢了罢了,只是詹事一走,寡人身边可信之人,又少了一个,寡人实在不知,这王宫内外,朝野之中,还有谁人可信。” “君上,天下忠贞之士,必在多数,只要君上留心,可信之人终会有的。”侯鹄急忙又安慰道。 陈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了侯鹄一眼,说道:“你今后行事,也要更加隐秘一些,让你从侧门带杨詹事入宫,不要让外人瞧见了,那老贼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知晓此事?” 侯鹄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请罪说道:“老奴行事不密,罪该万死,请君上责罚。” “罢了罢了!”陈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气冲冲地走出政事堂,重新往椒淑宫走去。侯鹄行事不密,出了岔子,但陈珏已经失了杨龙这条臂膀,若再惩罚了侯鹄,他身边可用之人,可就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 城东驿馆,昏迷中的子夜,只感觉口中一阵苦涩,不由得微微动弹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刚一睁眼,却正好看见伊华端着汤药,正在床榻边给自己喂药。 子夜一惊,急忙挣扎着想要做起来,刚一动,便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哎呀”惨叫了一声。 伊华吃了一惊,急忙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按住子夜,急声说道:“子夜,别动,你肩伤未愈,若是再崩裂了伤口,这肩伤可就更难好了。” “公子,公子亲自喂药,小人如何担待得起?”子夜急声说道。 “子夜,你这是什么话?你这肩伤,是因我而受的,若不是你替我挡了那一刀,现在躺在榻上的,可就是我了。”说着,伊华又恳切地说道:“子夜,谢谢你。”穿越来到这个时空后,伊华接触时间最多的,就是子夜,跟他感情最深,在这个时空中所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子夜。 “公子,护卫公子,替公子遮挡刀林剑雨,本就是小人的职责,公子切莫再折煞小人了。只要公子无恙,小人纵使万死,也心甘情愿。”子夜急忙又说道。 正说话间,副使虞臧又推门走了进来,疾步走到伊华身后,躬身行礼叫道:“公子。” “何事?”伊华退后瞧着虞臧说道。 “公子,郑国君侯今晨召见臣下,已答应郑赵联盟,共抗强薛了。”虞臧低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虞臧又低声说道:“昨日午间,郑侯便已下谕,拜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文,为征西大元帅,选兵任将,筹划西征事宜。公子,郑大丞相手中的权势,更进一步了。” 听了虞臧的话,伊华却反而笑了笑,说道:“我看,郑大丞相离灭族之期倒是更近了一步,郑国内乱,为时不远矣!” 虞臧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失声说道:“公子以为,郑国将会内乱?” “权臣当道,少主又空有满腔雄心壮志,不得施展,胸中岂不憋屈?”伊华笑着斜了虞臧一眼说道,在前一世的华夏历史上,权臣当道最后的结局,无外乎就两个,要么做皇帝的将权臣给灭了,要么权臣将皇帝给杀了,自己做皇帝,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子可走! 虞臧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有些担心地说道:“那若是征西途中,郑大丞相谋逆,又或者郑君动手除去权奸,征西之举,岂不又生变故?薛赵之战,如何得解?” 伊华轻笑了一下,说道:“虞大人也无须担忧,短时间内,郑国还不会乱。” 郑国要乱的话,要么在陈文征西大胜,声势威望空前高涨之时,陈文挟大胜薛国之余威,威逼郑君逊位禅让;要么便是郑国君侯培植起了自己的心腹势力,觉得可以跟陈文公开叫板之时!至于现在嘛,至少在短时间内,郑国内乱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伊华又将药碗端起,往子夜跟前一递,笑着说道:“子夜,快些喝药,咱们马上又有事要做了。” 子夜和虞臧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子夜说道:“公子有何事需要小人去做?” “不是你去做,而是我们。”伊华笑着说道。 “公子,公叔校尉身子还未痊愈,有什么事,吩咐臣下即可。”虞臧也在一旁说道。 “不行,虞大人你得留下,跟在郑大丞相身边,居中联络,有什么事,也好及时知会君上。”伊华摇头说道,“至于我和子夜,我们得去给薛侯找个台阶,好让他罢兵言和,不至于颜面尽失!” 第三十一章 流寇 数日后的下午,通往新阳阳夏邑的官道上,八匹快马,四前四后,护送着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正紧赶慢赶的往阳夏邑赶去。 “先生,前面便是夏阳山,夏阳山山高千仞,绵延三百余里,是新阳国第一高山。”一个护卫在马车旁边的骑士隔着马车帘子对马车里的人说道。 马车车帘掀了开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士子从车窗上探出半个脑袋来,瞧着前面若隐若现的夏阳山,却听那个骑士又说道:“先生,翻过前面那个山口,便是新阳国阳夏邑,阳夏邑西南一百三十里外,便是大夏国都兴夏城。” 年轻士子微微颔首,旋即问道:“距离阳夏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五十里。”骑士躬身应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骑士又说道:“先生,天色已不早了,要不我们便在此处宿营,明日一早再行赶路,如何?” 年轻士子将脑袋缩回车厢里,回头瞧着车厢里另外一个青年男子,说道:“子夜,你伤口可还好?” “公子,子夜已经无碍了。”另一个年轻男子,急忙挣扎着坐了起来,抱拳对年轻士子说道,却是公叔子夜。 “什么已经无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要不将养好了,留下后遗症,以后你这条胳膊可就废了。”年轻士子,也就是赵国公子伊叔华(伊华)板着脸说道,说着,又朝窗外的骑士说道:“龙五,前面找个敞亮的地方停下,就地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喏。”车窗外的骑士在马上抱拳应道,接着朗声大叫道:“先生有令,前方宽敞地段,停下歇息,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喏!”其余几个骑士护卫也一起大声应道,一行人护送着马车,很快便在官道旁边找到了一个比较宽敞响亮的空地,停了下来。 “吁!~”驾驭马车的驭手勒住马车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跳下马车,驭手又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搀扶着子夜下了马车,转身正要再去搀扶伊华时,伊华已经自己跳下马车了,在马车下面甩着胳膊活动了起来。 驭手又将马车里的草垫子取了下来,平铺在空地上,又从马车里取出一块上好的绸锦,铺在草垫子上面,然后才又走到伊华身后,躬身说道:“公子,请入座。” “子夜,你也坐。”伊华在绸锦上面盘腿坐下后,又朝子夜招了招手说道,然后便转头看着龙五等人各自忙碌着。 将马车和八匹骏马栓在一旁,龙五又大声说道:“老九老十,你们两个去找些柴火来,老八,去打些干净的水来,老七老六,十一十二,四方警戒!” 龙五等人,皆属赵国青龙密卫,全都无名无姓,以龙为名,加以数字序号,便是龙一龙二,龙三龙四,直至一百。 除青龙密卫外,还有白虎、火凤、玄武三大密卫,每个密卫,都只有一百人,而且都是忠心无二,万里挑一,骑行步战,尽皆骁勇的赵军勇士,也是赵国君侯最为信任的秘密卫士。 “喏!”几人一起大声应道,各自分工,行动了起来。龙五则从马鞍旁边挂着的武器囊中,取出随身短剑,在地上挖起灶洞来。 驭手从马车上取出清水、陶碗等物,将清水倒在碗中,双手奉到伊华跟前,躬身说道:“公子,请饮水。” “给子夜也倒上一碗。”伊华接过陶碗,又吩咐了一句。 驭手躬身应了一声,又给子夜也倒了一碗,随后又起身,从马车上拿下酒瓮、酒鼎,以及干肉等物,一一摆放在了绸锦垫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驭手这才又起身,去帮龙五挖灶生火做饭。 刚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伊华还有些不习惯什么事情都让人伺候着,甚至连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他只需要坐享其成便是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慢慢的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特别是在郑都阳高,有虞臧和数十个扈从在身边的时候。 子夜只不过是个没落的世家子弟,家境早就一贫如洗了,自然不可能有人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虞臧却不一样,虞臧可是真正的赵国士大夫,家境殷实,自小身边便跟着奴役仆人,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而且这些对他来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在虞臧看来,伊华身为赵国公族,君上之子,天生贵胄,如若什么事都让伊华自己亲力亲为,亲自动手,那还养那些奴役仆人作甚?而且对虞臧来说,那更是乱了尊卑秩序,礼仪等级! 所以,在阳高的时候,虞臧便一直让使团那些扈从,照顾伊华的饮食起居,稍有怠慢,便是一顿训斥,甚至是鞭笞! 如此一来,慢慢的,伊华也就习惯了被人伺候着,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坐享其成就行! 有时候,伊华甚至在想,自己要是能够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一个封建奴隶社会的‘蛀虫’,其实也不错的。 伊华正坐在绸锦垫子上胡思乱想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嘀!~”的声音,一支响镝从小树林里射上了半空中。 “是龙鸣镝箭,十一遇险!”正在挖灶的龙五脸色猛地一变,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旋即又将右手拇指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呼哨。眨眼间,老六老七等其他几个骑士便从四下里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跑回到马匹旁边,几个骑士一把取下马鞍旁边的武器囊,挂在身上,摘下弯弓,取出箭矢,冲到伊华和子夜周围,单膝跪地,张弓搭箭,瞬间便结成了一个小型环阵,将伊华等人团团护卫在了其中。 随后,小树林里便跌跌撞撞的冲出来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龙五眼尖,瞬间便认出了那个男子的身份,急声叫道:“是十一!” 伊华双眼微微缩了一下,转头朝龙十一望去,却见龙十一身后三五十步外,数十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上拿着树枝棍棒,仅有少数几个人手上拿着几把破旧的刀剑的‘流寇’来,一边追着龙十一,一边大声嚷嚷叫喊道:“站住,别跑!站住,别跑!” 只是几十个衣衫褴褛的流寇!龙五见状,心中稍微放心了些许,朗声高叫道:“备战!” 七名骑士,连同龙五一起,同时直起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张弓搭箭,瞄准了龙十一身后跟来的流寇。 第三十二章 贼酋看箭 尾随着龙十一冲过来的数十流寇,看到空地上结成的一个小型的军阵,不由自主地全都停下了脚步,在距离伊华等人一两百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逡巡犹豫着,却再不敢往前踏上半分。 虽然胡伟伊华的,只是八名骑士,但却个个都是赵军军中的精锐骑兵,上马骑战,下马步战,样样俱精,虽然对方有数十人之多,几乎是龙五他们的十倍十几倍,但对于龙五他们来说,对面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几乎可以用手无寸铁来形容,要射杀他们,几乎轻而易举! 而那数十个流寇也不全是傻子,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散兵溃兵,自然知道军阵的厉害。虽然对方只有区区十数人,但人人配弓配剑,而且一人一马,很显然全是军中精锐,那数十流寇,人数虽多,但却未必能够讨到什么好处! 双方僵持了约莫一两分钟,那伙流寇中一个衣衫稍微还算齐整的蓬头垢面的男子上前一步,高举着双手又走上前几步,旋即朗声说道:“对面的贵人,小人只求财货,不图性命,铤而走险,亦是迫于无奈,惊扰贵人之处,还请贵人见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人又高声说道:“贵人若有多余的钱财货物,便请施舍小人几分,还请贵人慷慨解囊,不要吝啬,以免惊扰冲撞贵人,误伤了贵人毫发。” “朗朗乾坤,官道之上,尔等公然拦路抢劫,就不怕官府围剿吗?”龙五用弓箭死死的瞄准着那人,冷声说道,若非那人身在一百五十步开外,他的弓矢够不着,刚才他便直接要射杀那人了。以龙五的箭术,那人若是近到百步之内,龙五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一击毙命。 “官府?官府管天管地,却管不了我等山野流民!”那人冷笑着说道,“贵人身边有军中精锐护卫,必定是官府中的贵人,还请贵人不要为了区区身外之物,误了卿卿性命!”后面这句,却是对着绸锦垫子上的伊华说道。 “好胆,数十乌合之众,竟也敢口出狂言,当我等手中之弓不利乎?”龙五双眼微微一缩,手一松,一支羽箭笔直地便朝那人飞了过去,只不过双方距离甚远,羽箭在距离那人尚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便已经力竭,坠落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那人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又高声说道:“以小人等数十人,自是无法惊扰贵人,可若是数百人之众呢?” 说着,那人身后也不知是谁,打了一声呼哨,紧接着,四下里便传来了一阵阵互相接应的呼哨,随后,一群同样衣衫褴楼的流寇,便四下里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前后没用上几分钟,便在几百步外,团团将伊华等数人全都包围了起来。 龙五等人见状,脸色不由自主地全都变了一下,一起站起身来,护住伊华和子夜,疾步移到了马匹马车旁边,移动过程中,子夜更是低声对龙五说道:“龙五,等下你带两人,护送公子上马,我与其余人等掩护,务必要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公子安然离去!” “喏。”龙五低声应道,用眼神示意了龙七一下,龙七微微颔首,转身拔出佩剑,猛地一剑挥下,将马车上套着马匹的绳索砍断,低声说道:“公子,请上马!” 伊华却并没有急着上马,而是双眼飞快的在周围数百名流寇中逡巡寻找起来,刚才出面那个流寇,并不是这伙流寇真正的首领,最多也就是个小头目,真正的首领,或许就隐藏在这数百流寇之中! “公子,请上马!”龙七和龙五一起催促道,伊华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双眼飞快地在数百流寇中搜寻起来,既是首领,气势必定不凡,即便衣着打扮与其他流寇一样,但周围的流寇,对其总还是会有几分尊重和忌惮,对他的态度,总还是不一样的! “贵人,小人等只求钱财,不伤性命,贵人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为了区区身外之物,而丢了身家性命,钱财与性命,孰重孰轻,贵人可要分清楚了!”之前出面那个流寇头目还在不远处大声叫喊着,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流寇头目又大声叫道:“我数三个数,贵人若是不应,小人就只有冒犯了!”说着,那人又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头,大声叫道:“三!~” 要在数百流寇之中,找出其中的首领人物,可绝非易事,伊华在流寇之中巡视了数遍,也没能找出来,只不过流寇之中的某处,却引起了伊华的注意。 那处站立的几个流寇,身形明显比周围几个流寇都要高上一些,而中间空出来的约莫三四尺宽的空间中,却是一个蓬头垢面的流寇,比周围那几个流寇又要矮上一些。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几人还不会引起伊华的注意,最主要的还是,那几个身材高大的流寇,虽然衣衫褴褛,手上也只拿了一根木棍,但他们拿木棍的样子,却跟军中士卒执拿枪戟的样子一模一样,往那一站,自然挺立,颇有些威武不凡的样子! 那几个流寇,也是军中士卒! 伊华瞬间便在心中做出了决断,那么被那几个军中士卒护卫在其中的人,又会是谁呢? 伊华眼神微微闪动,猛地翻身上马,低声对龙五说道:“龙五,弓矢刀剑!” 龙五微微楞了一下,回头说道:“公子~” “拿来!”伊华不容置疑地冷声喝道。 龙五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弓矢刀剑躬身递给了伊华。 伊华接过刀剑,将刀剑挂在马鞍一侧,又接过弓矢,低声说道:“等下尔等随我一起冲杀,谁若私自留下断后,虽生亦斩!” 龙五等人全都一怔,旋即躬身应道:“喏。” “子夜,可还骑得动马?”伊华又回头对子夜说道。 “公子,子夜无碍,亦可随公子冲阵杀敌!”子夜急忙躬身应道。 伊华微微颔首,旋即张弓搭箭,大喝一声:“冲!” 子夜与龙五共骑一马,九匹骏马驮着伊华、子夜等十人,驭手跑步随行,跟在伊华身后,朝着那可能是流寇首领的方向冲去。冲出去几十步远,伊华大叫一声:“贼酋看箭!”张弓搭箭,朝那几个流寇护卫着的贼子射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擒贼擒王 原本,伊华还不能确定那个流寇就是首领,只是试探性的吼了一句,可没想到周围那些流寇,以及那个流寇首领周围那几个精壮的‘流寇’,全都不由自主地回头朝那个流寇首领张望了一眼。 伊华见状,脸上顿时一喜:好贼子,看你还往哪跑!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伊华可是比谁都清楚的。待确认了那个流寇就是这伙流寇的首领后,伊华便又一边纵马前行,一边张弓搭箭,将一支支羽箭一一射了出去。 他箭术虽然不高,臂力也不一定比这个时代那些久经训练的神弓手强,但前世在部队训练得到的瞄准技能,以及移动打靶等技能,这个时候却也派上用场了。而且伊华为了提高射击精准度,也不挑远的射,转挑他前进路上,那些距离他近的,手上拿着武器的流寇射。 如此一来,伊华射箭的命中度,可就直线上升了,几乎箭无虚发,箭箭命中,再加上身后龙五等人,可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兵强将,跟随着伊华冲锋,几乎每放一箭,都会射翻一个甚至两个流寇! 以伊华为首的十数人,十骑快马,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剑刃,轻而易举的便在数百名流寇的重重包围下,撕开了一道口子,而且这道口子随着伊华等人的冲锋,更是变得越来越大! 三四百步的距离,以伊华等人张弓射箭的速度,再加上战马冲刺的速度,最多也就七八箭,也就已经冲到流寇身旁了。 距离拉近之后,伊华他们的弓箭也就显得有些无用武之地了。将弓箭往马鞍旁的武器囊上一挂,顺手摘下武器囊上的马战长刀,勒马跨刀。伊华大喝一声:“杀!~” 人立而起的战马前蹄重重的落下,直接将一个流寇践踏成了一团肉泥,高高举起的马刀斜刺里一刀劈下,距离伊华最近的两个流寇,瞬间便被锋利的马刀在胸腔上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劈为两半,惨叫着摔倒在了地上。 紧随着伊华身后的龙五等人,也全都换了马刀,一边跟着伊华冲锋,一边左右连劈,将周围的流寇一一劈倒在地。 “贼子,纳命来!”伊华又一刀劈翻一个流寇,勒马猛地一跃,跨过几个流寇,朝那个流寇首领头上落去。 “布阵!”一声娇喝,首领周围那几个精壮流寇,连同之后又趁着混乱冲到流寇首领身边的另外十几个精壮流寇,齐刷刷的挺着手中经过精心修剪打磨的木棍,仿佛长枪一样,斜刺里整齐划一的往半空中伊华胯下的战马猛地一刺。 伊华胯下的战马前蹄挡开了几根木棍,但还是有两三根木棍,直接捅在了战马柔软的腹部下,虽然只是些削尖的木棍,但尖锐的棍尖还是瞬间刺伤了战马,半空中的战马惨叫一声,翻滚着朝地上落去。 伊华脸色猛地一变,双脚用力往下一蹬,身子硬生生的窜起了几尺,从战马上跃了起来,旋即便又往地上落去。甫一落地,伊华便又就地一滚,躲开了几个精壮流寇从上往下斜刺来的尖锐木棍。 那几个精壮流寇却是穷追不舍,几根尖锐木棍如影随形,一下一下的朝伊华身上刺去。伊华全都险之又险的在地上翻滚着避让了开去。 突然的变故,让紧随着伊华身后的龙五、子夜等人全都脸色一变,惊声叫道:“公子!”奋不顾身地朝伊华冲了过来。 那个强盗首领听到子夜等人的称呼,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娇声喝道:“留活口!” 听到首领的话,那几个精壮强盗手上下落的木棍,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也不再朝伊华身上刺去,而是冲上前去,想要将伊华活擒。 趁着那几个精壮强盗走神的机会,伊华终于翻滚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马刀在胸前横划了一下,格挡开了两根尖锐的木棍。刚格挡开两根木棍,还没来得及喘息,伊华便感觉眼前一花,又有两根木棍朝他左右两腋下刺了过来。 伊华想也没想,便扔了马刀,两只手各抓住了一根木棍,死命往回一拉,想要夺下那两个精壮强盗手中的木棍,没想到却久战之下,力气不继,一拉之下竟根本就没拉动!旋即,伊华便又感觉一股力量从两根木棍上传来,似乎想要将他挑起。 伊华心中猛地一动,朝流寇首领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现在距离流寇首领大约有六七米远的距离,但周围却全都是一些身强体壮,拿着大小几乎一样的尖锐木棍的精壮‘流寇’,只有那流寇首领四周,约莫有半米远的范围,却几乎空无一人,除了那流寇首领之外! 眼神中精光一闪,伊华双脚在地上猛地挪动了几步,调整了一下方向,双脚又在地上猛地一点,借助那两个精壮强盗上挑木棍之力,跃起约四五尺高,整个身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抛物线一样朝那个强盗首领落了过去。 距离,方向,全都刚好! 像炮弹一样被抛了出去的伊华,落地时刚好在那个流寇首领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甫一落地,伊华身子便在地上猛地一滚,滚到那个流寇首领身边,从地上一跃而起,右手成爪,快如闪电般朝流寇首领脖子上抓了过去。 前一世在部队中时,伊华也曾学过军中的格斗擒拿术,近身格斗时,自然而然的便使了出来,右手刚一抓住那流寇首领的脖子,左手便跟着抓住了那流寇首领的右手,将之反扭在了后背上。 那流寇首领身子并不高大,相反,反而显得有些瘦弱,身上除了腰上挂着的一把黝黑古朴的配剑外,更是空无一物。而且自始至终,那个流寇首领腰上的配剑就没取下过,也没有抽出过! 第三十四章女首领 第三十四章女首领 一招擒拿下那流寇首领,伊华也不及多想,旋即大声喝叫道:“住手,统统住手!” 话音未落,周围其他那些流寇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护卫在那个流寇首领周围的三五十个精壮‘流寇’却已经全都将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扔,单膝跪倒在了那个流寇首领四周,深深的低下头去。 伊华见状,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斜眼瞥了一眼被自己擒拿住的流寇首领,却见那流寇首领脸上却连一丝变化都没有,一脸平静,更看不出任何紧张害怕的样子。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脂粉味,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当下也不及多想,朝龙五等人招呼道:“龙五,你们过来!”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龙五等人跳下马来,牵马执刀,疾步走到伊华跟前,将伊华重新护卫了起来。 龙七龙八从马上取了一条绳子,走到伊华跟前,想要从伊华手中接过流寇首领,将其困缚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被那个流寇首领呵斥了一句:“滚!”声音尖锐高亢。 龙七龙八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却听那流寇首领又回头对伊华说道:“阁下既已擒我,我便是阁下俘虏,我不逃便是,但请阁下也不要让下人再辱及于我!”声音十分的尖锐,倒像是个女子。 伊华心中猛地一动,正要开口,一旁的子夜却压低声音在他耳旁说道:“公子,此子有数十死士扈从,身份非同小可,公子还需小心为上。” 伊华哈哈一笑,转头对龙七说道:“龙七,绳子给我!” 龙七急忙躬身应喏,上前一步,将绳子躬身递给了伊华。伊华一手抓过绳子,毫不客气的便要往流寇首领身上捆绑。 那流寇首领见状,不由得有些急了,急声说道:“阁下为何还要绑我?” “你是我的俘虏,我不绑你,万一你逃了怎么办?何况这周围还有这几百个流寇在虎视眈眈呢?” “君子一诺千金,我既已答应不逃,又岂会出尔反尔!”流寇首领气急地说道。 “嘿嘿,君子一诺千金,可你是君子么?孔老夫子可是早就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面对着女子与小人,我自然要小心为上!”伊华嘿嘿笑着说道。 流寇首领顿时气急败坏,瞪大双眼瞪着伊华,好像要冒出火来一样,咬牙切齿地说道:“孔老夫子是谁,竟敢如此羞辱与我,我定要将他灭族!” “孔老夫子么,你这辈子恐怕是见不着他了。”伊华微微楞了一下,三五两下将流寇首领五花八绑了,又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女子,烦请你让周围这些牛鬼蛇神全都后退个三五十里,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手下这几个粗人,会不会冒犯到你!” “你!~”流寇首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楞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你,你怎知我是女子?” “嘿嘿,我猜的!”伊华嘿嘿一笑说道。 女子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了伊华一眼,旋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跪伏在地上的三五十个精壮流寇中的一个,一言不发,躬身行礼,跪着后退了几步,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周围那些流寇全都喝散开去,仅有周围跪着那三五十个精壮流寇,却依然跪伏在地,没有丝毫要退下的意思。 “还有他们一干人等!”子夜指着周围剩下那三五十个精壮流寇说道。 “他们是我扈从,只要阁下能保证我的安全,他们也绝对不会冒犯阁下等人!”女子恨了伊华一眼说道。 “子夜,看护好小姐即可,有这三五十个免费保镖护在周围,我们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伊华笑着说道,说着,又回头对龙五说道:“龙五,本公子饿了,去弄些吃食来!” “喏!”龙五急忙躬身应道,和驭手重新在地上铺上一层草垫子,又铺上一层绸锦,请伊华坐下,驭手跪着奉上酒水干肉,伊华用小刀切下几小块干肉,在陶盘里放好,推到流寇首领跟前,轻笑着说道:“小姐可要品尝一下?” “阁下捆我手脚,如何品尝?”流寇首领冷声说道。 “哈哈哈哈,我可以喂你嘛!”伊华哈哈一笑说着,用小刀挑起一小块干肉,往流寇首领嘴巴面前凑到,说道:“来,张嘴。” 流寇首领不由得杏目怒瞪,咬牙切齿地说道:“阁下好歹亦是一国公子,岂行如此下作之事!阁下如若再如此羞辱于我,我便立马咬舌自尽!我若一死,我那些扈从,必定绞杀尔等,为我殉葬!” “不就是喂你吃点东西嘛,怎么就成下作之事了?”伊华有些郁闷地说道,一旁的子夜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公子,此举的确有违礼教。” “礼教礼教,又是这害人不浅的礼教!”伊华恨声说道,将装着干肉的陶盘往流寇首领跟前一放,恨声说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流寇首领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叫道:“崇福崇喜!” 三五十个跪伏在周围的扈从中的两个,跪着便要爬上前来,刚一动,龙五便大声呵斥道:“你要作甚?” “他俩是我奴隶,我让他俩前来伺候我进食!”流寇首领娇声说道。 龙五微微楞了一下,回头朝伊华瞧了去,伊华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让他俩上来吧!”说着,伊华又忍不住斜了那女流寇首领一眼。 崇福崇喜跪着爬到女流寇首领跟前,低着头,其中一人将陶盘高高的举过头顶,另一人便用小刀挑着干肉,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女首领嘴边,女首领轻轻张嘴,咬住干肉,细嚼慢咽的咀嚼了起来。 伊华饶有兴趣的看着女首领在两个奴役的伺候下进食,心中对她的身份来历也越发的好奇起来:行事古板,不知变通,虽有三五十个精锐扈从,但却绝不允许他们靠近自己半分,都远远的在一米开外护卫着。而且一旦被俘,甚至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便乖乖的做了俘虏。 做俘虏就做俘虏吧,偏生还要摆架子,连龙五他们想要上去绑她都被她训斥了一顿,还说那是在羞辱于她,就更别说开玩笑要喂她吃东西了! 第三十五章 俘虏 在伊华看来,这些举动,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羞辱那个女首领的意思,可是在她,甚至在子夜看来,却又都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女子必定跟子夜一样,也是世家公族之女,千金之躯!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跟他伊华一样,是公族之女,王室贵胄! 可她若真是王室公族贵胄,又怎会沦落到与流寇为伍呢?难不成是某个没落王室公族的后裔? 如若真是如此,自己擒下的这个俘虏,说不定还是个大麻烦呢!隐隐约约的,伊华觉着,这一次,自己恐怕是给自己找了个累赘呢! 整个晚上,龙五等人几乎就没怎么合眼,轮流值守,看护着伊华和他身旁的那个女流寇首领。伊华也是,虽然他并不是很担心那女首领会半夜逃跑,又或者被周围她那几十个扈从给救去,但野外露营,又没个帐篷,就那样席地坐在绸锦垫子上,虽然也生了火堆,倒也不感觉怎么冷,但习惯了躺床上睡觉的伊华,毕竟还是有些不习惯,睡不安稳,一晚上倒醒了三四次。 反而是那个女首领,竟然没有一点作为俘虏的自觉,吃了一大盘干肉后,又连灌了好几杯清酒,然后便倒地酣睡,一觉便睡到了天明。 简单的洗漱,吃了些干肉,队伍便又重新出发了,依然由龙五等人护卫着伊华等人的马车,顺着官道,朝夏阳山垭口行去,只不过马车之中多了一个五花八绑的女首领,队伍后面三五十丈的距离上,还跟着三五十个手上执着削尖了一头的木棍的精壮‘流寇’。 子夜掀起窗帘,探出半个脑袋,瞧了一眼身后尾随的流寇,放下窗帘,回头对伊华说道:“公子,我们要带着这群流寇去阳夏邑么?这要是周围那几百个流寇再尾随而来,阳夏邑丞可就要头大如斗了!” 伊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女首领,却见她嘴角微微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伊华咧嘴一笑,说道:“谁说我们要去阳夏了?”说着,伊华以后掀起马车帘子,大声对车外的龙五说道:“龙五,绕过阳夏邑,前往兴夏!” “兴夏?你们要去兴夏国都?”女首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有些惊愕地说道。今日早间,崇福崇喜两人已经打来了清水,伺候着女首领洗去了脸上的尘垢,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却是一个清新秀丽,英武不凡,超尘脱俗的秀美女子。 以伊华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在电视电影上见识过无数美女明星的眼光来看,此女子都能称得上一个秀美不俗,可见此女子之容颜,比之那些美女明星,亦是不遑多让! 听了女首领的话,伊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却并未作答,那女首领又问道:“你们去兴夏国都作甚?”伊华还是不答,女首领便又问道:“你们要去面见天子?” “天子圣颜,难得有机会路过兴夏,自然是要去见识一下的。”伊华轻笑着说道。 女首领却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轻蔑地瞧着伊华说道:“旁人皆尊称你为公子,可我观你,言行举止,并无半点公子之样!就你这样子,还想去面见天子,就不怕被天子身边的礼仪官给乱棍打出来么?” 伊华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话。过了一小会儿,女首领又说道:“你若肯放了我,作为交换条件,我便教你大夏宫廷礼仪,如何?” 伊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子夜已经奇怪地说道:“你一强盗首领,还会大夏宫廷礼仪?” “我与你家主人说话,你身为扈从,无故插嘴,便是失礼!”女首领怒瞪了子夜一眼说道,“大夏宫廷礼仪,会与不会,我又何须说与你这下人知晓?” “你!公子……”子夜被气得半死,怒目瞪视着女首领,又转头对伊华说道,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伊华抬手制止了。 冷眼扫了女首领一眼,伊华冷声说道:“子夜与我,如同兄弟手足,你若再对他出言不逊,我便将你赐与他!” 女首领勃然变色喝道:“你敢!” “有何不敢?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如何处置俘虏,自然是由着我高兴了!”伊华冷眼瞧着女首领说道。 女首领脸色一寒,怒目瞪视着伊华,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冷哼了一声,生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伊华,却像是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似的。 一路无话,晌午时分,伊华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便翻过了夏阳山垭口,绕过阳夏邑,顺着朝西南而去的官道,往兴夏国都赶去。 入夜时分,龙五等人又在官道旁寻了一块空地,就地歇息,埋锅造饭。女首领依然还在那生着伊华的闷气,下了马车也不肯与伊华共坐一席,隔得远远的,席地而坐,背对着伊华。龙五等人害怕她被身后尾随着那群‘流寇’给抢跑了,还特意安排了两个护卫守在她身边。 子夜见此,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在伊华身边低声说道:“公子,此女既自称熟悉大夏宫廷礼仪,说不定是大夏王宫中出来的贵妇,公子这般待她,若是到了大夏,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至于伊华说的,将那女首领赐与他的事情,子夜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这般自命不凡,自视甚高的贵族女子,子夜这个没落世家之子,却是高攀不上的。 子夜说的这些,伊华其实也有想过,他甚至想干脆就这样把这女子给放了,可又害怕将女子放了之后,身后那些‘流寇’再暴起发难,那可就麻烦了。 放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就先这样带着,权当多了些免费的保镖好了,等到了兴夏王宫,身后那些流寇惧于王城宫卫之力,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到那时也就可以将这女子给放了。 只是这女子的身份,伊华还真有些好奇呢,熟悉大夏宫廷礼仪,行事又这般古板,跟个老学究似的,难不成真像子夜说的,是从大夏王宫里出来的?那自己去大夏王宫,岂不是就到了人家的地盘,她还不得变着法儿给自己找麻烦啊? 第三十六章 再次遇袭 “嘀!~” 一支响镝冲天而起,黑暗中,龙五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朝响镝传来的方向望去,惊声叫道:“不好,是龙鸣镝箭,老八遇险!” 说话间,周围其他几个骑士也全都豁然站起身来,张弓搭箭,瞬间便再次将伊华、子夜和那个女首领给团团围困在了其中。 其间,龙五更是飞起一脚,将身旁的火堆给踢灭了,四下里顿时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正飞快的朝这边赶来。 随后,半空中又传来了一阵怪异的破空声,子夜龙五等人脸色不由自主地为之一变,急声叫道:“箭袭,保护公子!” 说着,龙五等人急忙扶着伊华,朝马车后面躲去,还没躲到马车边,空中射来的箭矢便如雨点一般纷纷落下,龙五等人一边用马刀格挡着箭矢,一边护着伊华朝马车后面躲去,利用马车厚实的木板,遮挡来袭的箭雨。 黑暗中,只听见箭矢如雨点一般纷纷落下,也不知偷袭之人有多少! 护在伊华身边,刚刚感觉身子骨好了一些的子夜,眼角余光扫见了伊华身旁的女首领,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狠光,转过身去,一把抓住她的外衣,将之提到半空,恶狠狠地说道:“贼妇,竟敢遣人半夜偷袭,我先杀了你这贼妇!” 女首领吓了一跳,急声叫道:“不是我!”伊华也急声叫道:“子夜住手!” “公子,贼人半夜来袭,不是这贼妇所为,还能是谁?公子,就让我先宰了这贼妇,再护送公子杀出重围!”子夜急声说道。 “不是我,我之护卫全在身后,我又身陷囹圄,岂会遣人半夜偷袭,害了我自己的性命?”女首领急声说道。 “若不是你,还能有谁?”子夜厉声说道。 “我身陷囹圄,如何得……知!”女首领急声反驳道,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 伊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变化,急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没,没有。”女首领急忙否认道。 伊华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又问道:“我问你,前日你为何在夏阳山垭口伏击于我?可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女首领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是一薛国士子,告知于我,说有一莒国行商,资财盈万,富可敌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女首领又说道:“我本想在山垭上伏击于你,不曾想你却并未上山,害我在山垭上白等了小半天,然后才下山劫你!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薛国士子?多大年纪,姓甚名谁?”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急忙又急声问道。 “三十余岁,姓甚名谁,却是不知。”女首领微微想了想,这才又说道。 “是他!”伊华楞了一下,心中瞬间想到一个人来。 子夜在一旁惊声问道:“公子知道是谁?” “子夜,你好生想想,我等在薛都与谁是旧相识?”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失声说道:“可是那怪食客?” 伊华轻笑着摇了摇头,子夜一怔,旋即说道:“难道是他!” “然也,除此之外,还能有谁,会事先料想到我等行踪?”伊华轻笑着说道。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他真能未卜先知,事先算到我们的行踪么?” “你说呢?”伊华笑着反问道。 “可是,当日在薛都,公子与他不是相谈甚欢么?他为何又要半途截杀公子,恩将仇报?” 伊华轻笑着说道:“我冒他之名行事,害他有家难归,有国难回,还不许他半路截杀我等,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恨不满啊?” 女首领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奇怪地问道:“你口中所说的他,到底是何人?” 伊华哈哈一笑,并未回答女首领的话,而是说道:“小姐,你现在还不叫你的扈从上前相救,难道真想跟我一起陪葬么?”说着,又开玩笑似的加了一句:“生未同寝,死却同穴,你我之间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 “呸,登徒浪子!”女首领啐了一口,脸上微微一热,回头打了个呼哨,身后跟随着那三五十个精壮‘流寇’听到哨声,旋即便大步冲杀了过来。 数息之间,那几十个流寇便已经越过了伊华等人,冒着黑暗中如雨般落下的箭矢,继续朝前冲杀了过去。 伊华只是淡淡的扫了几眼,却忍不住“窝巢”了一声,黑暗之中,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刚才从他们身边冲过去的,绝对不是白天远远的跟在身后的那三五十个‘流寇’,而至少有上百人,每个人手上,还都拿着枪戟一般长短大小的削尖了一头的木棍! 斩木为兵!削尖了的木棍,绝对也是可以称之为‘兵器’的! 白天才三五十人,晚上却已经聚集了上百人,这女子的身份,岂是寻常? 就在伊华目瞪口呆之际,那上百名精壮‘流寇’却已经冒着对方射来的箭矢,冲杀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格斗声,夹杂着阵阵惨叫声。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伊华倾耳听着,估摸着肯定有一方已经渐渐落败!空气中已经没有了箭矢破空声,落败的多半是半夜偷袭之人! 想到这,伊华便从马车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叫道:“张子,既已在此等候多时,为何见了我之面,却又不肯现身一见呢?张子此举,岂不是忘了他日情谊?” 原本眼见着在阳夏邑中招募的数十个死士死伤殆尽,渐已落败,正要脚底抹油,落荒而逃的张宣,听了伊华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朗声说道:“你我已成水火,见之无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自有想见之时!” 伊华听见张宣答话,咧嘴一笑,旋即朗声叫道:“活捉张宣,与尔等之主交换!” 女首领听了伊华的话,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心中有些气闷地想道:我连一薛国士子都不如么? 远处那些女首领的扈从,听了伊华的话,却全都为之一震,旋即便有人高声叫道:“活捉张宣,换回吾主!” “活捉张宣,换回吾主!” 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遥相呼应,张宣只听见四下里到处都是“活捉张宣,换回吾主”的叫喊声,不禁肝胆惧落,慌不择路的往后跑去。慌乱之中,也不知绊到什么东西了,脚下猛地一绊,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前摔去。 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宣却感觉左脚传来一阵刺骨之痛,竟立足不稳,再次摔倒在地,也不知刚才那一下,是左脚骨折了,还是崴脚了! “活捉张宣,换回吾主!” “莫走了张宣!” 喊叫声 越来越近,张宣挣扎了几下,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不禁仰天长叹:“此天要亡我张子矣,天要亡我张子矣!” “在这里,在这里,张宣在这里!抓住张宣了,我抓住张宣了!”黑暗中,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传到了张宣耳中,随后,数个黑影便将张宣团团围了起来。 张宣仰天长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七章求贤 第三十七章求贤 龙五点燃了火把,被黑暗笼罩的大地再次出现了一丝光明。 很快,近百名精壮的‘流寇’便再次出现在了距离伊华他们不足百步外的四周,鸦雀无声的单膝跪伏在地。 两个精壮的‘流寇’,用一根木棍,像抬死猪一样,将绑缚着双手双脚的张宣,抬到了距离伊华不到十步的地方,单膝跪地,躬身低头,一言不发的朝伊华做了一个“请过目”的手势。 伊华从龙五手上接过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照着张宣沾满了尘垢的脸庞,笑着说道:“张子,别来无恙否?” “你如此羞辱于我,我不愿与你说话!”张宣生气地扭过头去,看都不看伊华说道。 伊华轻笑着说道:“张子,羞辱于你的,可不是我,而是这位小女子的属下,我是请他们把你请来,用来交换这位小女子罢了!” 伊华话还没说完,女首领和张宣却已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拿我与这小女子交换?” “你拿我与这臭书生交换?” 说完,两人又互相瞪视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各自别过头去。 伊华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拿出短匕,一刀割掉了张宣身上的绳索,亲自替张宣解开了绳索。 张宣却不愿让他解绑,挣扎着将伊华推攘到一旁,胡乱几下将身上的绳索扯掉,捋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头发,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别过头去,却是连看都不愿看伊华一眼。 子夜在一旁怒目瞪视,厉声说道:“张宣,如今你已为阶下之囚,还敢如此倨傲,怠慢我家公子,就不怕身首异处,抛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吗?” “张子若是怕死,就不会来此!”张宣冷眼斜视了子夜一眼说道,停顿了一下,又冷声说道:“若是丞相听张子之言,派出府中精锐死士,今日死无葬身之地的,便是尔等!” “你!~”子夜怒目瞪视着张宣,便要翻脸,伊华却在一旁笑着拉住子夜,说道:“子夜,张子嘴利,你又不是不知,你与他斗嘴,岂能讨得了好处?” 说着,伊华又转身走到那个女首领身边,伸手解开了女首领身上的绳索,笑着说道:“小姐,你可以走了。” “你要放我走?”女首领微微楞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瞧着伊华说道。 “君子一诺千金,这可是你说的,我既然说了用你交换张子,如今你的扈从已经将张子送到我手上,我岂能不信守诺言?”伊华轻笑着说道。 “你就不怕放了我之后,我再让扈从劫杀于你?” “小姐,你也看到了,我这马车里一览无余,并无值钱之物,资财万金,富可敌国之说,只不过是张子的一句戏言,又岂能当真?你再劫杀我等,除了泄愤之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是?”伊华轻笑着说道。 “你之前那般轻薄羞辱与我,我便是要杀你泄愤!”女首领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也是你的自由。”伊华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不过我这护卫人数虽少,但却无一贪生怕死之辈。小姐若是来攻,我等一死而已,又何惧之有?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里山清水秀,倒是一处上好的埋尸地呢!”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女首领低声呢喃了一遍,旋即却往地上盘腿一坐,朗声说道:“我不走,你这有酒有肉,有吃有喝的,我干嘛要离开,再去过那餐风饮露的苦日子?” 说着,那女首领又大声叫道:“侯虎,传令下去,后退百步,四下警戒,本公……本小姐不走了!” “喏。”四周精壮‘流寇’中的一人朗声说道,直起身来,大手一挥,近百‘流寇’便悄无声息的后退了百十步,重新单膝跪伏在了地上,手上执着削尖了一头的木棍,四下小心警戒着。 “你要让他们就这么跪一晚上?”伊华有些诧异地瞧着女首领说道, “不行吗?”女首领反问道,“他们本是我扈从,肩负保卫主人之责,却让我身陷敌手,本就罪该万死,我不责罚他们,已经是宽宏大量了,难道还想让我奖赏他们不成?” “小女子,你有如此精忠的心腹扈从,却如何就被区区十数人给俘虏了呢?你若能早些杀了他们,又何至于让你我身陷囹圄,受人羞辱?”张宣在一旁大声说道。 “我的事,要你管?”女首领冷声说道,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张宣跟前,冷声说道:“张宣是吧?你不是说他资财盈万,富可敌国么?资财呢?” “我是说他家中资财盈万,富可敌国,又不是说他身带万金!”张宣狡辩说道。 “还在巧舌如簧,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狡辩!”女首领冷声说道。 张宣急忙伸手捂住嘴巴,支吾着说道:“张子唯此一张利嘴,头可断,舌不可无!” “怎么,你也有害怕之事?那刚好,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女首领得意洋洋地说道,话还没说完,却被伊华一把给拉到一旁去,小女子不禁气恼,怒目瞪视着伊华,厉声喝道:“你干嘛?” 伊华却理都不理她,朝张宣拱手躬身,深深一礼,说道:“张子大才,可愿为我所用?” 张宣微微楞了一下,虚眼瞧着伊华,过了几秒钟,才又说道:“你我敌对之国,今又势同水火,你还敢用我?” “君,天下大才,华夙夜求之而不得,若能得君之助,华之幸事也!”伊华再次躬身行礼,恳切地说道。 张宣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君为赵人,我乃薛人,薛赵交兵,势同水火,我若入赵,岂不是背离母国?他日,我还有和颜面面见家乡父老?” “先生此言谬矣!”伊华摇头笑道。 “谬矣?何谬之有?”张宣诧异地抬头望着伊华,就连那个女首领也有些奇怪地转头望着伊华。 “敢问先生,天下之主为谁?”伊华轻笑着反问道。 第三十八章 得贤 “天下之主,自然是大夏天子!”张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女首领已经抢先说道。 “然也,区区小女子皆知,天下之主,为大夏天子,薛国赵国,亦或是天下诸国,皆是大夏天子亲封,薛人赵人,亦是大夏子民,先生入赵,又何来背离母国之说?”伊华轻笑着说道。 你不是要谈国家民族大义吗,那我就跟你谈国家民族大义,在大夏国这个神主供牌下,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虽然明明感觉到伊华的话有些不妥,但以自己的能言善辩,一时半会儿之间,竟然也想不出反驳伊华的理由来!一旁的女首领,却不由得眼睛猛地一亮,望向伊华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伊华微微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先生在薛,仅为薛相之门客,薛相门客众多,先生生平之志,如何施展?且薛相已然心疑先生,先生在薛,必定郁郁寡欢,终不得志。先生满腹经纶,智绝无双,若不能一展抱负,郁老山林,华实为先生不值!” 张宣微微沉吟了一下,抬眼瞧着伊华,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若入赵,赵将如何待我?可能以我为相?” 伊华听张宣语气有所松动,不由得心中大喜,急忙躬身行礼说道:“先生大才,国士无双,赵必当以国士待之!区区赵相,何足挂齿?” 张宣微微楞了一下,斜眼瞧了女首领一眼,然后才又对伊华说道:“张宣冒昧,敢问公子,生平之志?” “吾之志?”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了一个高大上的志向:“吾生平之志,尊王攘夷,匡扶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 听了伊华的话,女首领眼睛不由得又猛地一亮,望向伊华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些许崇敬之色,失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伊华肯定地点头说道:“自然,这便是我心中之志!” 一旁的张宣也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望着伊华,伊华所说的什么‘尊王攘夷,匡扶天下’之类的话,他却是不相信的,当今天下,列国诸侯,恐怕就没有一个在心中真正的将大夏天子当成是天下之主的!伊华这些话,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词罢了! 不过最后一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还是深深的打动了张宣,薛土赵土,皆是夏土,仅此一句,张宣便已经知道了伊华心中之志,那便是一统天下! 天下十国,加上一个名义上的天子之国,便有十一,夏天子就不说了,无地无民,只有个名义上的共主之名。然而其他十国君侯,至少就张宣所知,还无一人有一统天下,混一宇内之志,便是薛国君侯,心中所想也只不过是称霸天下而已! 而伊华,虽还不是赵国之君,但却已经有了一统天下,混一宇内之志了!就这一点,便足以打动张宣了! 微微沉吟了一下,张宣这才又瞧着伊华说道:“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这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伊华笑着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目标有理想,并且朝着这个目标理想而奋斗,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做到‘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张宣身子猛地一震,诧异的抬头望着伊华,失声说道:“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伊华没有回答,而是肯定地摇了摇头。 张宣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赵国地处西陲,地只五郡,民只百万,若要尊王攘夷,匡扶天下,难之又难!” “所以才需张子这般大才襄助呀!”伊华笑着说道。 “张宣冒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阁下为赵君,阁下会如何做?”张宣朝伊华拱手行礼说道,而且又特意强调了‘如果’两个字。 “赵国地处西陲,国小民寡,内外交困,我若为赵君,当励精图治,选贤任能,以富民强国为己任!”伊华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说道。 “然则,又如何尊王攘夷,匡扶天下呢?”张宣又问道。 伊华笑了笑,说道:“张子,此时说这个,未免太早了些吧?” 张宣微微颔首,说道:“这倒也是。” “那张子可肯随我一同入赵?” “公子折节下交,再三相请,张宣岂能如此不知好歹?张宣愿追随公子,以效犬马之劳,至死不悔!”说着,张宣后退了两步,一板一眼的跪在地上,抱手一礼,以头触地,朗声说道:“张宣拜见主上!” 伊华大喜,急忙伸手扶起张宣,急声说道:“先生快快请起,我得先生之助,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大事可成矣!” 张宣却并没有趁势起身,而是郑重其事的再三拜伏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伊华本来还要去拉他起来的,却被一旁的女首领拉了一下,回头却见女首领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扶。伊华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然后便任由张宣拜了三拜。 “子夜,拿酒来,今日高兴,我要与张子一醉!” “还有我,还有我,喝酒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女首领在一旁也急声说道,从子夜手中一把抢过酒壶,在酒爵里斟满美酒,端了递给伊华和张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了起来,跟伊华碰了一下,脆声说道:“小女子也在此恭喜公子喜得大才相助,祝公子能够早日得偿所愿,达成心中之志!” 第三十九章 战事 赵,云台关城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阵阵山风吹来,将城头上已经残破的军旗吹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任凭山风如何吹拂,都吹散不了。 大赵君侯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强撑着病躯,穿着黄铜铠甲,脚步缓慢却又坚定的在城墙上慢慢走过,不时还蹲下身子,抚慰着受伤的赵国军卒。 几个军中大将亦步亦趋的跟在大赵君侯身后,时不时的还用眼神互相交流一下,又或者转头望向关城外不足三里处的薛军大营。 赵军退守云台关城已过一月,从赵军退回关城那天起,城外的薛军便尾随而至,先是在城外五里安营扎寨,随后又连续五天,对云台关城发动了自开战以来,最为猛烈的攻势。 超过五万薛军步卒,采用蚁附战术,冒着赵军的滚石金汁,箭雨枪林,不顾性命的对云台关城发动猛烈的进攻。 一排排杀气凛凛的督战队,挎着弯刀,眼神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怒目瞪视着攻城的武卒,有任何胆怯后退者,迎接他的,便是当头一刀,绝不手软留情! 蚁附战术是最拼命的打法,也是伤亡最大的战法,如果有别的法子,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会采用这种攻城战法,毕竟,这种攻城战术,可全是用人命在填,几乎每前进一步,都会血流成河,尸骸遍野,留下成百上千具尸首,后面的人,几乎是踩着前面同袍的尸骨,在往前冲,在往上爬! 然而,薛军主帅甫一围城,便采用了这一最为拼命的战术,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云台关城,然后长驱直入,军锋直逼大赵国都宸都! 而当此之时,大赵君侯恰为薛军流矢所伤,重伤垂危,大赵军旅,甚至连夜撤出了云台河谷大营,退守云台关城。 一时之间,大赵军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有传言说大赵君侯已经龙驭宾天,君侯三公子连夜出逃,投奔外国去了!一时间,各种流言谣言四起。 为平息流言,大赵君侯不得不让医官令给自己开了几服虎狼之药,让自己看起来依然能够精神抖擞,荣光焕发,然后强撑着病躯,视察抚慰伤病赵卒,亲临校场检阅军兵等等。 甚至为了激励赵卒士气军心,大赵君侯更是在薛军攻城之时,亲临城墙,张弓搭箭,一箭双杀,直接将两个城下的薛军武卒射杀钉死在百十步外! 大赵君侯亲临前线,与大赵军卒同生共死,这极大的激发了大赵军卒的军心士气,一时间,大赵军卒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刀枪箭矢,滚石檑木,金汁毒箭,一股脑儿的,全往蚁附攻城的薛军士卒身上招呼去。 接连数日的薛军蚁附攻城,全都被悍不畏死的赵军给打退了。其间甚至还有好几次,薛军武卒已经通过攻城云梯,爬上了城墙关头,但随即便又被赵军砍翻,滚落城下,甚至还出现了身受重伤的赵军,抱住登上城头的薛军,从四五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同归于尽的情景! 夜以继日,持续不断的猛攻,不仅让攻城薛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代价,让守城的赵军也是疲惫不堪,疲于应付,甚至还出现了赵军士卒在城头上坚守时,一个恍惚,从城头上跌落的惨剧! 好在这样高强度的猛攻,最终也只持续了五天。五天之后,城外五里的薛军,却突然后撤了十里,撤出了云台河谷,这让守城的赵军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当时,甚至还有军中大将,请求出城追杀薛军,但是却被大赵君侯给阻止了。 大赵君侯身子是什么个情况,他自己最清楚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医官令用虎狼之药,以牺牲身体元阳为前提,在强行提升他的精气神,乍一看,似乎无碍,但其实却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更何况,城外的薛军只是进攻受挫,却并没有伤到元气,更谈不上溃败,贸然出城追击的话,说不定就又是一场惨败,到那时,赵军想要守住云台关城,可就更难了! 又过了几日,城外薛军突然撤退的原因也搞清楚了,却是城外薛军临阵换帅,将原来的,失去了大纛的公子懋给换掉了,换成了王子旦。薛军之前之所以采用蚁附战术,不顾一切的猛攻云台关城,也是公子懋希望能够在王子旦赶到军中之前,先攻下云台关城,为自己挣回一点颜面。 不过接连五日的猛攻,付出了将近一万人的伤亡代价,云台关城却依然还在赵军手中,这让公子懋的企图落空,而王子旦的车驾距离军前,已经不足两日路程了。 所以公子懋才会突然下令薛军后撤,一是为了避免薛军换帅之时,赵军趁势偷袭,二则如果赵军追击,公子懋也可趁机反杀,保住自己最后的一点颜面。 不过很可惜,由于薛军几乎截断了赵国出入东方列国的所有交通要道,整个赵国几乎处于一种耳目闭塞,情报不畅的地步,对于薛国国中换帅之举,赵国君侯甚至都还没接到密报,就更别说搞清楚王子旦抵达薛军阵前的时间了! 薛军军前换帅之后,王子旦新帅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跟公子懋一样,命令薛军不计伤亡代价的以蚁附战术,猛攻云台关,甚至王子旦还在军中下达了‘三日破城,十日抵达赵都’的命令! 不过很可惜的是,蚁附战术在君臣一心,同仇敌忾的赵国军卒面前,除了给薛军武卒,增加了更多的伤残病员,和阵亡将士外,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效果。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攻城,期间除了王子旦豢养的一名勇士,带着数百王府死士,冒着赵军滚石檑木,金汁毒箭,爬上了城头外,其余的薛军武卒,几乎连云台关的城头都没爬上。 而那个悍不畏死的勇士,虽然爬上了云台关关城,而且在他的奋力厮杀下,甚至在云台关城上勉强站稳了脚跟,让紧随其后的数十死士也跟着爬上了城头。 但随后,那名勇士以及跟随在他身后的数十死士,便全都被中军司马苏复一声令下,万箭穿心,全都射死在云台关城城头上,尸首更是被赵国军卒高高的悬挂了起来,悬尸示众! 第四十章 病危 蚁附战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这给雄心满怀的王子旦当头泼了一瓢冷水,让他稍微的清醒了一些,认识到了战争可不是自己脑袋一热,一拍脑门子就能够随意决定的! 之后,王子旦终于静下心来,虚心向军中老将请教,甚至还专门派了心腹卫士,星夜兼程的追上了正在返回薛都大邑的公子懋,向公子懋虚心请教攻城之策。 公子懋虽然丢了大纛,灰头灰脸的被薛国君侯免去了三军统帅之职,召回大邑,但公子懋是军中宿将,戎马一生,战阵无数,如何攻城对敌,也只有公子懋最有发言权了,向他请教,也不会辱没了王子旦的名头! 公子懋虽然被免去了三军统帅之职,但毕竟还是薛国公族,自然也不希望看到薛国战败,损兵折将,之前采用蚁附战术攻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真若给他时间,让他指挥薛军攻打云台关关城,他也不会采用这种最笨的办法!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这可是兵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公子懋怎么说,也是读过几本兵书的,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王子旦派出去的心腹卫士,星夜兼程的追上了公子懋,向他请教攻城之策,公子懋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几天,在回大邑的路上,闲下来的公子懋,可一直都在马车里推演薛赵战事,推演云台关之战,薛军如何攻城,赵军又可能会如何应对,都在公子懋的推演之中。 原本,公子懋以为自己推演的这些恐怕这辈子都派不上用场了,可没想到王子旦却连夜派人来追上了自己,讨教攻城之策。 公子懋在激动之余,便将所有的攻城之策,以及他对战事的推演,全都整理成了一卷书简,让王子旦派来的心腹卫士带回去交给王子旦,这也算了了公子懋最后的一桩心事了! 冷静下来之后的王子旦,彻底改变了攻打云台关城的战略,之前叫嚣的“三日下云台,十日下赵都”的口号也不见了。 在修整了三日之后,王子旦得了公子懋的攻城之策,将薛军分为三部,轮番袭扰云台关城,或佯攻云台东西关隘,同时又集中军中杂役,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攻城云梯等等。 一时间,薛军主力轮番出动,袭扰佯攻云台关或东西关隘,让城中赵军无暇分心,日夜不得松懈。 而位于云台河谷之中的薛军大营,却几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加工厂,一根根单人合抱,甚至是双人合抱的巨大的圆木,被砍伐下来,运进了薛军大营之中,然后被分割肢解,打造成了一架架攻城云梯,冲城锤,以及投石机! 一架架六七丈高的投石机,是这个时空中,攻城之战中,最为复杂,也是威力最大的远程攻击利器,依据投石机的大小,可以在三五里之外,将数百斤甚至是上千斤的石块,一次性投送到敌方城池中,给敌方城池造成巨大的损伤! 而且这种损伤还不仅仅只是对城池的的损伤,更包括城池之中的所有建筑,以及庇护于这些建筑之中的士卒和平民! 可以说,哪怕只是一架投石机,树立在敌方的军阵之中,就会给对方的将帅士卒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构成巨大的威慑! 而云台关城之中的赵军,对于薛军攻城之策的变化,虽然也有所察觉,但却也有些无可奈何。城外的薛军,本就比赵军多上两三倍,即便明知城外薛军采取疲兵之术,想要硬生生的拖垮守城的赵军,可赵军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更不敢轻易分军,以免薛军突然发动猛攻,赵军应对不及,被薛军一举突破。 而对于薛军军营之中,正在打造的攻城器械,赵军斥候虽然探听到了消息,也明知道薛军正在打造投石机等攻城利器,可赵军依然无计可施:要毁掉薛军打造的攻城器械,也得先突破薛军防御,攻入薛军大营才行。 可赵军如果有能力一举突破薛军防御,攻入薛军大营,又岂会困守孤城?恐怕早就杀出城去,将城外的薛军杀得片甲不留,血流成河了! 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站起身来,大赵君侯朝东方深深的望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留恋、期盼以及深深的担忧。 一阵山风吹来,大赵君侯伊嗣只感觉寒风入刀,刀刀割骨,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胸中呼吸不畅,猛地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身后的军中大将全都一急,上前一步,急声叫道:“君侯!”医官令却已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伊嗣,恭声说道:“君侯,城头风大,您大病初愈,不宜久待,还是让微臣扶你入宫歇息吧。” 伊嗣猛烈的咳嗽了几下,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避过身后的军中大将,微微颔首说道:“也好。”说着,又朗声叫道:“司马何在?” “末将在!”苏复急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说道。 “你代寡人,继续巡视军中,抚慰我大赵勇士!”伊嗣憋住胸中一口气,粗声说道。 “喏!”苏复急忙躬身应道,随后又和其他军中大将,一起恭送大赵君侯和医官令离去。 刚从城头上走下,伊嗣便觉脚下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一踉跄,医官令急忙伸手扶住了大赵君侯,又朝伊嗣的贴身内侍伊苏招了招手,低声说道:“伊苏大人,马上护送君侯回宫,切记,不可惊动旁人!” 伊苏心中猛地一惊,急忙低声应了一声,和医官令一起搀扶着伊嗣,将他护送上了一辆马车,急急忙忙的往云台关城之中的临时行宫赶去。 在回宫的路上,伊嗣稍微清醒了一点,努力的转头瞧了瞧医官令,又瞧了瞧伊苏,虚弱的说道:“伊苏,薛郑可有密报传回?公子华现在何处?” “君上,三日前,郑都阳高有内史大人密报传回,郑君已拜郑相陈文为帅,整军伐薛。”伊苏急忙低声禀报道。 “这个寡人已经知道了,可有新的密报传回?”伊嗣虚弱的说道。 伊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低下头去,低声说道:“未有。” 伊嗣虚弱的闭上眼睛,眼角滚出一滴浑泪,嘴角微微翕合,低语呢喃道:“华儿,华儿……”呢喃了几句,伊嗣猛地睁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厉声说道:“伊苏,传寡人谕令,宣公子华即刻回赵,不得延误,违者,殉之!” 第四十一章 拜将 郑都阳高,城西校场 低沉的号角声连天响起,此起彼伏,一座座洁白的营帐,一个个整齐列阵的军旅,全都在昂首东望,翘首以待,静静地等待着大郑君侯的车旗,以及代表着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征西大元帅的高牙大纛! 不多时,一阵钟鼓礼乐之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礼乐声中,大郑君侯陈珏,身着冠冕,拉着戎装带甲的大丞相大元帅陈文之手,扶手立于轺车之上,在三军仪仗的扈从下,于众军注视之中,缓缓从校场东门而入,一一从众军旅方阵之前行过,朝中军拜将坛行去。 轺车之后,便是随行的文武百官,以及三军仪仗禁卫扈从。 轺车所过之处,三军尽皆跪伏,齐声呐喊道:“君侯万年,大帅万年!”“君侯万年,大帅万年!” 陈珏微笑着朝三军将士挥手致意,眼角的余光却在不住地打量着陈文,陈文一脸木然的立于陈珏身旁,听了三军齐呼的“大帅万年”后,脸上也并无半点变化。陈珏心中暗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检阅军旅方阵后,轺车来到了拜将坛前,大郑君侯陈珏,拉着大丞相大元帅陈文之手,从轺车上下来,袖手立于拜将坛前。 拜将坛上,司礼官高声叫道:“君上与大元帅登台!~” 陈珏拉着陈文的手,一步一步的朝拜将坛上登去。来到八十一阶的拜将坛上,陈珏这才松开了陈文的手。 司礼官又高声叫道:“君上礼天敬地,焚香以告!~” 陈珏转身,缓步来到拜将坛东侧的香案前,跪伏于地,三军将士,连同陈文以及文武百官,也跟着一起跪伏在地。 内侍将一柱香火,送到陈珏手上,陈珏顶礼膜拜,司礼官大声宣读祷文:“黄天在上,厚土在下,郑侯珏诚心以告,薛侯暴虐,耀武于邻,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今珏欲拜大丞相上将军文为征西大元帅,吊民伐罪,以讨暴薛!惟愿天佑大郑,天佑郑师,全师而归!伏惟敬告,望天垂怜!郑侯珏崇圣二年三月二十九日,祭天大吉!拜!~” 随着司礼官的一个拜字出口,陈珏与文武百官,三军将士一起跪拜了下去。 “再拜!~” 陈珏与文武百官,三军将士,再次跪拜。 “三拜!~” “礼成,起!~” 再次跪拜了一遍后,陈珏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身来,背东面西而立,一个内侍捧上一个托着斧钺礼器的红木盘子,躬身而立。 司礼官再次大声叫道:“君上授大元帅斧钺!~” 陈珏转过身去,缓缓从红木盘子里取上斧钺礼器,高举过头顶,递给陈文,朗声说道:“从此上至于天者,大元帅制之!” “喏!”陈文朗声应道,躬身接过了陈珏手上的斧钺,缓缓转身放到了身后扈从手上拿着的红木托盘上。 “君上授大元帅印绶!~” 陈珏转身冲内侍手中托着的红木盘子上取过一方大印,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朗声说道:“从此下至于渊者,大元帅节之!” “喏!”陈文再次大声应道,躬身接过印绶,双手捧起,转过身去,将印绶高举过头顶。拜将台下,三军将士一起大声呐喊:“大帅万年!大帅万年!大帅万年!~” 在三军将士“大帅万年”的山呼声中,陈文再次将印绶转手递给了身后的扈从,随后,司礼官又大声说道:“君上谕示!~” “夫将,三军之首,将士性命所系,不可不察!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勿以三军之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之重而必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同食同寝,寒暑一之,则士皆效死,无往而不胜矣!切之切之!” 陈文单膝跪地,抱拳朗声说道:“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臣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君命,专斧钺杀伐,臣不敢贪生怕死,惟愿君上信臣用臣,一以贯之。君不许臣,臣不敢将!” 陈珏躬身扶起陈文,朗声说道:“既已拜将,授尔斧钺,专司杀伐征战,寡人岂能疑之?惟愿尔扬我大郑军威,早传捷报,早奏凯歌,寡人在此,敬备三牲犒赏,以待尔归!” “礼成,大元帅登台,诸将拜帅!”司礼官再次大声叫道。 陈文以手抚剑,昂首立于拜将台上,身后扈从双手托着斧钺礼器和大元帅印绶,三军诸将齐至台前,单膝跪地,齐声说道:“末将拜见大元帅!” “诸将平身!”陈文微微抬手说道。 “谢大元帅!”诸将再次行礼后,直起了身子。 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便又大声下令道:“骠骑将军赵铎!” “末将在!”赵铎出列抱拳大声应道。 “命你统帅三万轻骑,为三军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应事务,俱不可废!” “喏!”赵铎急声应道。 “车骑将军公输虎!” “末将在!” “本帅命你为粮草押司,专司后勤辎重,粮草押运周转,军械补充,一应事务,俱不可废,违者军法从之!” “喏!” “威远将军陈安!” “末将在!” “命你为护军将军,领兵两万,护卫中军营帐,夜以继日,不可疏忽懈怠!” “末将遵命!” “其余诸将,各安其命,各司其职,不得贻误懈怠,违者军法从事!” “喏!”一众武将一起躬身应道。 “大军修整一日,明日寅时,准时开拔!” “喏,谨遵大元帅号令!” 第四十二章 兴夏王都 大夏王都兴夏邑外城北官道上,子夜拍马来到伊华的马车前,在马上抱拳躬身说道:“公子,前面还有五里,便到大夏王都兴夏城了!” 自从那日在新阳国阳夏邑外收了张宣后,伊华的马车上便又多了一个人,小小的马车,原本就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张宣,自然便显得更加拥挤了。 四个人中,伊华是首领,赵国公子,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把车驾让给他人乘坐,而他自己在外餐风饮露,骑马随行的。 张宣是伊华好不容易才招揽到麾下的贤才,又是一介文士,虽然也骑得了马,张得了弓,舞得了刀剑,但无论是从敬贤爱才哪个方面考虑,伊华都不可能让他下马随行的。 子夜又是伤病员,肩伤未愈,虽然行动已无大碍,但右肩还是不能用太大的力气,以免再崩坏伤口,伤上加伤,加重了病情。 还有一个女‘流寇’首领,这却是个多余的,不请自来,原本是俘虏,现在到成了块粘嘴糖,赶都赶不走,她硬要挤在伊华的马车上,伊华出于礼貌,也不好真开口赶人,反而还得空出一大块地方,供她使用。 如此一来,小小的马车里,便挤了四个人,顿时就显得拥挤不堪了。最后还是子夜,借口自己肩伤已无大碍,无论伊华如何劝阻,硬要下车骑马随行,车厢里张宣和那个女首领,也并不挽留,反倒露出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 想来也是,在张宣和那个女首领眼中,子夜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扈从,即便受了伤,也没有与主君同吃同住的道理,甚至还让主君纡尊降贵,来伺候他这个小小的扈从。这在他们眼中,可是大大的违背了长幼尊卑秩序的! 伊华犟不过他们,最后只能任由子夜跳下马车,从龙五他们那要了一匹马过来,在马车旁骑马随行。之前受伤的龙八,已骑不得马,只得跟龙九合骑,如此一来,正好也能空出一匹马来,供子夜骑行。 马车车厢里,伊华听了子夜的话,掀开马车帘子,探头朝不远处的兴夏王都望了一眼,却发现只是一座有些矮小破旧的土城,连四周的城墙,都只是两三丈高的土墙,别说跟天下第一大城薛都大邑相提并论了,就连新阳国的阳夏邑,看起来也比这兴夏王都高大气派! 一时间,伊华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怅然若失的说道:“堂堂大夏天子之都,没想到竟如此落破陈旧。” 张宣掀起马车另一边的窗帘,往外瞄了一眼,轻笑着说道:“主上有所不知,大夏王都,原在淇水河畔,清洹原上,依山据水而建,周遭八十余里,王公贵胄,士绅农商,五百七十闾里,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擦肩接踵,往来不绝,实乃天下第一大城也!” 说着,张宣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可惜两百年前,北方獲人酋领阿史濑摩,率轻骑三十余万,千里奔袭,旬日之间,便从獲人牙庭,赶至夏都王夏城。大夏享国日久,国政荒废,军备松弛,内外皆无防备,被獲人一举破城,攻入王宫,王室公族,尽皆落入獲人之手,实是可悲可叹!” 伊华听得出神,不由自主地问道:“那后来呢?” 张宣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女首领却已经抢先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后来大夏平王在陈武公,郑武侯,卫文侯等诸国联军的拥戴下,立时五年,终于将獲人赶出大夏王都,只不过五百年大夏王都,无数奇珍异宝,亭台楼阁,皆已废于獲人之手!” 听了女首领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一旁的张宣却颇有些意外地瞧着女首领,又仔细打量了女首领几眼,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却听那个女首领又说道:“大夏平王迫不得已,才在这夏阳山南新建新都,命为兴夏城。” 伊华恍然地点了点头,看来,虽然是两个不同的时空未免,可这历史却总还是有些相似的,张宣和女首领刚刚所说的这一段历史,倒是跟他前一世华夏历史上所熟悉的平王东迁的典故如出一辙呢! 张宣见伊华听得津津有味,好似对这一段历史全然不熟悉的样子,不仅有些疑惑,皱眉说道:“公子竟不知此事?”按理说,伊华身为赵国君侯之子,不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才是啊? 伊华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受伤坠马,大病了一场,好多事都已经记不清了。” “是么?此为史事,公子若是当国理政,不可不知!” “多谢张子,华明白了,改日便让子夜寻了典籍来,勤加温习。”伊华急忙躬身一礼说道。 张宣微微颔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典籍虽好,却也只是史家笔记。”说着,又转头对女首领说道:“小姐知史?” 女首领微微楞了一下,点头说道:“幼时学过一二。” “那小姐可知平王南迁之后的史事?”张宣又问道。 女首领一怔,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大夏平王南迁兴夏,五年之后,正值壮年,未及立储,却突然暴病薨逝,以至五子争位,各自称王,史称五王之乱。” 说着,女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旋即又说道:“五王之乱时,各王各以王家封地城邑,封赏诸国,引以为援,以致王室直领封地,大为衰减,王室公族,几无立锥之地。” 张宣笑着说道:“小姐知识渊博,可以为女博士也!”说着,张宣又转头对伊华说道:“主上,祸起萧墙,变生肘腋,大夏王室五王之乱,便是前鉴,不可不察也!” 伊华听了,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朝张宣拱手说道:“多谢张子,伊华明白。” 张宣笑了笑,旋即又说道:“五王之乱后,大夏王室进一步衰落,王室直领封地,竟无诸侯封领大。此后,王室日衰,诸侯日盛,此消彼长,天子权柄,就此旁落。至哀王时,天子与陈厉公争洮水河谷之地,战于洮水河畔,厉公之将妫蔚,箭射哀王,哀王左肩中箭,落荒而逃,至此,天子威望,荡然无存矣!” 第四十三章 礼物 一路畅谈古今,时光飞度,几乎没什么感觉,兴夏王都就已经到了。而子夜,已经抢先一步入城,去城东驿馆预定包间上房了。 进了王城,龙五便朝龙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龙六微微颔首,翻身下马,牵马步行,并不时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做上一个标识,以联络兴夏王都之中的赵国商旅。 兴夏王都,乃大夏天子之居,公卿遍地,商旅盈野,各国往来使者,络绎不绝,更有那各国来的落魄文人武士,怀揣着梦想抱负,来到王都,祈求能够得遇明主,一展心中抱负。 在这种情况下,兴夏王都自然也就成了各国商旅云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所了。而在这个时代,除了军中之外,几乎还没有专门的情报间谍组织,各国探听情报,主要还是依靠本国商旅,亦或者使团随从等等。 各国商旅之中,少不了的就会夹杂着密谍间人。联络上赵国商旅,自然也就相当于联络上了赵国密谍间人。 很快,龙五等人便护送着伊华的马车来到了城东驿馆,刚停下马车,子夜便急步上前,走到马车旁边,躬身对走下马车的伊华说道:“先生,小人已经将驿馆后院包下,先生可以安心入住。” 伊华微微颔首,说道:“子夜,辛苦了。”说着,又转头对那个女首领说道:“小姐,你已经跟着我到了兴夏王都,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女首领眉头一挑,斜眼瞧着伊华说道,“我初来大夏王都,人生地不熟,现下又身无分文,你若要赶我走,那我便只有在这王都之中,随意找一大户,打打秋风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女首领又说道:“若是万一再一失手,被人拿住了,那我只要供认不讳,说是先生所指使的了。” 听了女首领的话,伊华顿时瞪大了眼睛,厉声喝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女首领回瞪着伊华说道,“入城时,那么多双眼睛,亲眼见着先生带我入城的,便是我说与先生全无关系,旁人又岂会相信?我是什么身份来历,先生又不是不知,先生若要赶我走,那我为求温饱,便只能铤而走险了!” 张宣在一旁瞧着女子睁眼说瞎话,只感觉十分好笑,也不开口说破,只是暗笑着瞧了瞧女首领,又瞧了瞧伊华,自己这主上,还真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了呢! 听了女首领的话,伊华顿时感觉头大如斗,怒目瞪视着女首领,女首领却是毫无畏惧、避让的与之对视。良久,伊华才气恼的转过身去,大声对子夜说道:“子夜,让驿馆收拾一间马厩,给这小女子住下!”说完,便气冲冲地往驿馆里面走去。 女首领也跟着朝驿馆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朗声说道:“子夜,跟本小姐准备一间通光敞亮的上房,最好是东厢房的!” 子夜愕然愣住,张宣从他旁边走过,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肩头,笑着说道:“子夜,你只需将主上与小姐的房间安排在相邻的地方即可,放心,主上和小姐都不会真个儿为难你的。” 子夜微微一怔,旋即笑着颔首说道:“多谢先生,子夜明白了。” …… 入夜后,伊华正在房内与张宣说话:“张子,明日一早,你便与我,一同前往鸿胪寺,拜会鸿胪寺卿,以赵国君侯特使之名,求见天子。” 张宣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斜了一眼火盆旁边的女首领,又说道:“主上觐见天子,可有预备礼单?” 本来伊华跟张宣说话,就连子夜都在房外伺候,可这女首领,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候却偏偏装疯卖傻,从吃了晚饭开始,就一直赖在伊华的房内。 伊华是不好意思明着赶人走,免得到时候又跟这小女子斗嘴。可张宣也怪,竟然好像也完全没将她当外人一样,任由她待在伊华的房内。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张宣一眼,赧颜说道:“说来惭愧,伊华离国匆忙,将随身宝剑典当,才得了五十金,勉强到了郑国。好在内史虞臧在阳高又给了我两百金,否则我现在可也真的算得上是一贫如洗了。” 张宣听了,不由得也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主上行事,还真是出人意料呢!张宣自认大胆,身无分文,亦敢游学列国,不曾想主上贵为一国公子,竟也如张宣这般呢!” 伊华被张宣说得老脸一红,低声说道:“虞大人所给两百金,现还剩近百,要不我明日先让子夜用这些钱财,去买些礼品?” “主上,这可是大夏王都,寸土寸金,他国一文之物,放之于此,亦要百文,主上仅有区区百金,又能备下多少礼物?且主上乃是觐见天子,礼物若是太轻,岂不惹天子近臣笑话,天子脸上亦觉无光。若是恼怒了天子,主上所谋之事,岂不成了一句笑谈?” “那怎么办?”伊华顿时有些急眼了,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张宣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又说道:“主上若是没有准备礼单,便由张宣为主上准备一份礼单,如何?” “真的?那太好了?”伊华眼睛一亮,急忙又大声叫道:“子夜。” “公子。”子夜推门走了进来,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说道。 “将我囊中所剩金钱,全数交与张子。”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瞧了张宣一眼,然后才又躬身应道:“喏。”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张宣又说道:“公叔校尉且慢。” 子夜不解的回过头去,望着张宣,却见张宣又笑着朝伊华拱手一礼说道:“公子,要不了那许多,只需给张宣一金即可。” “一金?”伊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一金能买些什么?” “能买一个木兰椟盒,一卷上好帛书,即可。”张宣轻笑着说道。 “木兰椟盒,上好帛书,这能行吗?”伊华有些怀疑的说道。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女首领也怒目瞪视着张宣,娇声喝斥道:“你这书生,竟敢欺王!” 第四十四章 急召 张宣轻笑着说道:“我替主上准备的朝贺天子之礼太重,唯有以木兰椟盒,方能盛之,你这小女子,又知晓甚事,竟说我欺王?” “你!~”女首领顿时被张宣一句话怼得无言以对。 伊华愈发的好奇了,疑惑的问道:“张子,你说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主上到时候就明白了。”张宣神秘的笑了一下,说道。 得,还卖起关子来了!伊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得又对子夜说道:“子夜,去取一金来,拿与张子。” “喏。”子夜爽快的答应道,将所有的钱财拿给张宣和将一金拿给张宣,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子夜的感受自然也不一样了。 虽然公子信重张宣,但子夜心中还是有些介怀,毕竟张宣可是薛人,而且还曾半路买凶,劫杀公子,若不是那女流寇的护卫相助,张宣的阴谋说不定还就得逞了呢! 钱帛动人心,让子夜将所有的钱财拿给张宣,万一张宣携款逃跑了呢?那可不是一文两文,一金两金,那可是百金之巨啊!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十金百金呢! 很快,子夜便从伊华的背囊之中,取了一金来,双手奉到了张宣跟前,然后又转身对伊华说道:“公子。” “怎么了?”伊华转头瞧着子夜说道,却见子夜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说道:“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是,公子。”子夜躬身行礼,旋即又说道:“刚才龙六来报,有君上密使到来,前来向公子传达君上谕令。” 听了子夜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一旁的张宣长身而起,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主上,既有君上密使到来,臣下理当回避。” 伊华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叫道:“等等!张子你又不是外人,无须回避。”说着,又拿眼神瞧着火盆旁的女首领,那女首领却又开始装起疯卖起傻来,一副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伊华张宣等人说的话的样子。 伊华无可奈何的回过头来,却正好瞧见张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笑着朝他颔了颔首,伊华苦笑了一下,然后才又对子夜说道:“子夜,请君上密使进来吧。” “喏。”子夜躬身应道,转身走出房去。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灰衣男子便跟随着子夜一同走进了房间,见到房里除了有伊华之外,竟然还有两个外人,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才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属下王坚,拜见公子。” 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特使免礼,既有君父谕令,便请特使宣谕。”说着,伊华又长身而起,一旁的张宣也跟着站起身来,跟随在伊华身后侧,与伊华和子夜等人,一起跪伏在地,只有那个女首领,却好像对周围的事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样,依然无动于衷的跪坐在火盆旁。 王坚有些诧异的瞧了那个女子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不解的神色,但见公子华都没说什么,他也就不好多问。 略微迟疑了一下,王坚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份密函,打了开来,朗声念道:“大赵君侯谕令:公子华离国时久,杳无音信,寡人心中甚以为念,惟盼吾儿早归,以慰君心父心。此谕,大赵君侯绍元十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说完,王坚将密函重新收了起来,双手捧着递到伊华跟前,躬身说道:“公子,君上谕令便是如此。” 伊华接过密函,正要说话,抬眼却见王坚嘴巴微张,欲言又止,不禁又问道:“特使还有何言?” “公子,君上还有口谕。”王坚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 “口谕?”伊华微微楞了一下,瞧着王坚说道:“君父还有何吩咐?” 王坚瞥了张宣和那个女首领一眼,然后朗声说道:“公子,君上说了,此口谕只可对公子一人言,旁人若是知晓,族灭之!” 伊华听了,不由得又楞了一下,张宣在身后躬身行礼说道:“既是如此,主上,张宣先行回避。”说着,张宣又转头对那女首领说道:“兀那女子,你想灭族乎?” “谁敢灭我之族?”女首领怒目圆瞪,厉声说道,站起身来,恨恨地瞧了伊华和王坚一眼,囔囔道:“赶人就赶人嘛,还说这些大话空话,吓唬旁人!哼,以为本小姐很稀罕听你们的墙角么?”说着,女首领气冲冲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感受到伊华歉然的眼神,张宣微微摇头,淡然一笑,朝伊华微微拱手一礼,旋即也大步走出房间。 子夜也跟着朝伊华躬身一礼,转身走出房间,守在了房门外。 待众人全都离去后,王坚又打开房门窗户,四下张望了一眼,然后才又重新关好门窗,走到伊华跟前,低声说道:“公子,君上口谕,命公子早归,四月二十五日之前,必须赶回云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坚又提高了一些声音,用沉闷的语气说道:“若有延误,便以公子生殉之!” 听了王坚的话,伊华不由得猛吃了一惊:他的便宜老子要把他活埋了?回忆了一下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除了刚穿越那天,自己见了这便宜老子一面,之后连跟他连照面都没打一个,自己貌似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自己给活埋了? 见伊华一脸愕然惊诧的样子,王坚急忙又低声说道:“公子,君上只是期盼公子早归,别无它意。如今距离四月二十五日,尚有七日。公子若是即刻启程回国,应当还来得及。” 大赵君侯下达谕令的日子是三月二十五,现如今都四月十八了,才刚刚传到伊华手中。 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坚又低声说道:“当日君上下达谕令,长史府也不知公子具体行踪,便命属下等十余人,携带君上谕令密函、口谕,分赴列国,遍寻公子。天可怜见,今日终于让属下在城中见着公子护卫,寻见了公子。” 听了王坚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瞧着王坚说道:“特使,君父急召我回国,可是云台关战事有变?” “属下离国之时,云台关尚在我大赵手中,不过城外薛军,正在打造攻城器械,投石机等,意图攻城。”王坚微微沉吟了一下,这才又低声说道。 伊华微微一怔,旋即又问道:“君父身子可还好?” 第四十五章 为主上贺 王坚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身体康健,属下离国之时,君上还亲上云台关关城之上,抚慰武卒,公子无须担忧。” 说着,王坚又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公子,君上急召公子回国,还请公子早做安排,如若可以,还请公子明日一早,便与属下一同归国。” 伊华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多谢特使,待我交待几句,明日一早,便与特使一同归国。” 王坚朝伊华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沉吟犹豫了片刻,伊华复又高声叫道:“子夜!” 子夜急忙推门进来,疾步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公子。” “子夜,速去请张子前来议事!”伊华急声说道。 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急忙躬身应道:“喏。”转身小跑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又带着张宣走了进来,走到子夜跟前,躬身行礼叫道:“公子(主上)。” 伊华朝门外张望了一眼,伸手拉住张宣,头也不回地说道:“子夜,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等靠近!” 子夜微微吃了一惊,急忙躬身应道:“喏。”转身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伊华朝后又张望了一眼,然后才低声对张宣说道:“张子,我若要逃亡他国,张子以为何国可以避祸?”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一惊,失声说道:“主上要逃亡他国?这是为何?”旋即便又脸色猛地一变,失声说道:“主上,可是赵国国内有变?” “赵国国内有没有变化,我不知道,可是君父却要杀我!”伊华摇了摇头,低声急促地说道。 “君上……赵君侯要杀主上?这是为何?”张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瞧着伊华说道。 伊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密使传来口谕,让我四月二十五日前必须归国,否则就要拿我殉葬,把我给活埋了!”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主上别急,君侯口谕是如何说的,你且细细说与我听。” 伊华回想了一下,这才低声对张宣重复了一遍,说道:“君父口谕,命我早归,二十五日之前必须归国,如若延误,便要拿我生殉之!”说着,伊华又急声说道:“张子,这不就是要杀我么?”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皱眉沉思,过了片晌,张宣却又躬身朝伊华一礼,说道:“主上,张宣为主上贺,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张子,喜从何来?” 张宣却并未回答伊华的话,又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主上,张宣为主上哀,请主上节哀。” “节……哀?张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贺喜又是节哀的,这,把我都搞糊涂了。”伊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主上,我在薛都,便有耳闻,大赵君侯,在云台关城,为薛军流矢所伤,可有此事?”张宣直起身来,瞧着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只是君父箭矢已除,以无大碍,如今已过月余,想必已经好了。” 张宣轻笑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恐怕未必。” 伊华愕然瞪大眼睛,说道:“张子何意?” “主上可知,大赵君侯所中之箭为何物?”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旋即问道:“何物?” “血狼毒箭!”张宣沉声说道。 “血狼毒箭?” 张宣微微点头,说道:“中之如附骨之疽,药石无解!” “药石无解?”伊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药石无解,那就是无药可医了?可当日医官令不是说箭矢已除,赵国君侯已无大碍了么? 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大赵君侯能够坚持到现在,必定是随行御医,以参茸、灵芝等药,强行为君侯提元续命。”说着,又瞧了伊华一眼,然后又说道:“当此之时,君侯急召主上回国,定是要以主上为储君!” “不是,君父口谕中说,要拿我生殉之啊,他怎么可能让我做储君?再说了,我上面不是还有个大哥伯黎,二哥仲明么?”伊华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主上,君侯口谕中,要生殉主上的前一句是什么?”张宣苦笑着说道。 “前一句……如若延误?” “对啊,君侯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如果延误了,才要拿主上生殉,只要主上赶到这之前归国,不就没事么?”张宣笑着说道。 “可是,仅有七天了,七天内,要赶回赵国,谈何容易?这万一要是迟到了,那可不就要拿我殉葬了么?” “主上,为了赵国,为了主上匡扶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的雄心壮志,主上若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那主上还是逃亡他国,终日做个丧家之犬,流亡奔命吧!” 伊华微微一愣,抬眼望着张宣,却听张宣又说道:“张宣当日之所以答应追随主上,便是因为主上有匡扶天下的雄心壮志,如今主上却如此优柔寡断,岂张宣所追随,甘愿效死之明君?”说着,张宣气愤地朝伊华拱了拱手,说道:“张宣请辞!” 伊华见状,急忙一把拉住张宣,急声说道:“张子留步,张子留步,伊华知错,伊华知错了!伊华也只是听到生殉,一时慌神,没了主见,才会如此,如今伊华已经知错了,还请张子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之前,伊华也真的是听到‘生殉’,要被活埋,心中害怕,慌了神,才没想那么清楚,才着急忙慌的想要逃亡他国,保命要紧。 张宣回过头来,瞧着伊华,过了半晌,才又说道:“主上若是不尽早归国,大赵君侯龙驭宾天,赵国君侯之位,落入他人之手,主上才真的有杀身之祸了!” 伊华一怔,急忙点头说道:“张子所言甚是,还请张子收拾行装,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城回国!” 张宣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主上亦轻车简从,仅带公叔校尉一人,抄小道返回赵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当日,主上不就是仅带了公叔校尉一人,离开的赵国么?”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张子,我已经知错了,你还不肯再助我一臂之力么?” “主上误解张宣了,张宣留于此处,替主上完成未竟之事!” 第四十六章 杀鸡儆猴 薛国边郡西林郡南幔河谷,薛军大营,薛军主帅王子旦正端坐于帅案之后,右手放在帅案上,正低头查看着平铺在帅案上的薛赵边郡地舆图。帅案前,数个薛军将领正束手待命。 许久,王子旦才将视线从地舆图上抬了起来,扫了一眼帅案前的几个薛军大将,视线落在了左手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薛军将领身上,双目微微皱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沉声说道:“赵司马,今日是第几日了?投石机为何还没做好?” 被点到名的薛军后军司马赵传,心中猛地一咯噔,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我要你小命何用?我要的是投石车!”王子旦冷声说道,“你身为后军司马,粮草辎重,军械修缮,皆是你分内之事,如今已过月余,你连一部投石车都还没给我打造完毕,你这后军司马,可是不想干了?贻误了军机大事,你有几条命可赔?” 说着,王子旦抬起右手,微微招了一下,守在营帐大门边的两个薛军武士便走上前来,走到赵传身边,一左一右,架住赵传,便要将他倒拖出去。 赵传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挣扎着叫唤道:“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大帅!~” 后军主将王简见状,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他是后军主将,赵传是他的下属,王子旦将打造投石机的任务,交给的也是赵传统领的以后军为主,民伕为辅的后勤兵丁,现在王子旦要借贻误战机之名,杀赵传,可在王简看来,这未尝不是王子旦杀鸡儆猴,趁机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后军主将!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太子睿的门客出身呢? 王简是薛国太子睿的门客出身,也是在太子睿的帮扶下,一路水涨船高,坐到了现在的一军主将的位子上,可以说,没有太子睿,就没有他这个后军主将王简!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王子旦成了薛军伐赵主帅后,他这个太子门徒,自然也就成了王子旦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想要将自己这个后军主帅给整下去。 好在王子旦刚到军中任职不久,立足未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太子睿作对,将太子睿在军中的心腹将领给杀了,不过,趁机一点一点剪除太子睿的爪牙,却是可以的。 现在,王子旦明面上是要问罪后军司马赵传,可一旦赵传的罪名真给坐实了,他王简这个后军主将,自然也免不了要受些牵连,甚至因此而丢官去职。 救赵传就是救自己! 这一点,王简心里很清楚,可他却不敢,也不能亲自站出来,替赵传说上哪怕是一句好话,求一句情!王简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无疑是引火烧身,玩火自焚!这种傻事,王简自然不可能做,可赵传却又不能不救!要救赵传,也就只能求助于其他人了! 一瞬间,王简心中就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微微转头,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身旁的前军主将公孙濯。 公孙濯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旋即上前一步,拱手躬身对王子旦说道:“大帅,大帅请息怒,赵司马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还请大帅看在赵司马忠心耿耿,克己勤勉的份上,饶赵司马一命,命其戴罪立功,以赎前罪。” “忠心耿耿,克己勤勉?”王子旦冷笑了一声,“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又何来的忠心耿耿,克己勤勉?我看你们就是在军中待得太久了,以至于连上下尊卑的等级礼仪都忘了,将本王子的命令全当耳旁风了!”说着,王子旦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帅案上。 公孙濯等人吓了一跳,急忙全都单膝跪地,请罪说道:“大帅息怒,大帅息怒。” “哼!”王子旦冷哼了一声,指着王简说道:“王简,本王子问你,你身为后军主将,心中可有一丝忠于王事,忠于本王子的念头?后军两万战兵,辅兵五万,民伕十万,三十余天,你连一部投石机都没做好,你还敢说你忠于王事,恪尽职守?” 王简心中一咯噔,完了,还是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末将罪该万死,还请大帅息怒,再宽限末将几日……” 王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子旦给打断了,“好啊,那就再宽限你几日,你且说说,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打造十部投石机?五日,还是十日?” 听了王子旦的话,王简顿时傻楞在了那里,十部投石机,现在连一部都还没打造完成,五天十天的,怎么可能打造完十部?再给他三五十天还差不多! “大帅,赵军占据了东西云台山,山上大木,皆被赵军砍伐一空,我军上山伐木时,又时常遭受东西云台山烽火垛子里的赵军袭扰,以至于打造投石机的主干木材,一时难以备齐,才贻误至今,非是王将军赵司马不用心尽力所致,还请大帅明察!”公孙濯在一旁拱手行礼,替王简辩解道。 “后军数万战兵辅兵,民伕无数,区区两个烽火垛子都奈何不了吗?”王子旦怒目瞪视着公孙濯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子旦又说道:“后军若是不行,便由你前军顶上去!”说着,王子旦又伸出了两根手指,厉声说道:“两日,两日后,前军必须拿下东西云台山上的烽火垛子,否则,别怪本王子军法无情!”说着,王子旦又冷哼了一声。 听了王子旦的话,公孙濯顿时也楞在了那里,这下,自己可也是引火烧身了!迟疑了一下,公孙濯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一个王子旦的心腹武士却从营帐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走到王子旦身侧,跪倒在地,将脑袋凑到王子旦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王子旦微微楞了一下,转头朝那个武士瞧了一眼,旋即朝营中众人挥了挥手,说道:“尔等先行退下。” 公孙濯等人不由自主地全都楞了一下,旋即脸色各异的互相瞧了瞧,一起朝王子旦抱拳行礼说道:“末将告退。”站起身来,弯着腰,便往中军大营外走去,还没走出大营,却听王子旦又说道:“中军副将孙璧,司马魏琅留一下。” 第四十七章密谍 第四十七章密谍 孙璧和魏琅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留了下来,还没转过身去,却听王子旦又沉声说道:“把人带进来。” “喏。”刚刚进来汇报那个武士恭声应道,转身大步走出营帐,很快便又带着另外两个武士,拖着一个浑身沾满血迹,几乎看不出人样来的囚徒来。 王子旦微微皱着眉头瞧了那个囚徒一眼,挥了挥手,那两个拖着囚徒的武士将囚徒放在地上,朝王子旦躬身一礼后,转身又退出了营帐。 剩下那个武士又双手捧着一卷竹简,走到王子旦跟前,躬身将竹简递给了王子旦,然后也退出了营帐。 王子旦展开竹简,斜着身子盘坐在帅案后面,借着帅案旁边的油灯,瞧了几眼竹简,然后将竹简递了出去,朗声叫道:“孙副将。” 孙璧微微一怔,旋即躬身应道:“末将在!”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接过了王子旦递过来的竹简,展开飞快的查看了起来。 竹简上记录的,就是那个囚徒的供词,而那个囚徒却不是薛人,而是赵人,准确的说,是赵人的细作密谍,而供词上交代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赵国君侯派出了三十几个密谍细作,奔赴各国,只是为了传达赵国君侯的一份谕令——召赵国公子叔华回国!而且时间,就在这几日! 看了竹简上的供词,孙璧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之前从抓获的赵军斥候中审问来的消息,就有说赵国公子叔华夜遁,去向不明,甚至有传言说赵国公子叔华眼见着赵国灭国在即,已经出逃赵国,投奔他国去了! 可是之后,薛都大邑和郑都阳高又有消息传来,说见到过疑似赵国公子叔华的游商,而且从郑都阳高还有消息传来,说赵国派出了特使张宣,成功的说服了郑侯陈珏,拜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为征西大元帅,准备出兵攻薛,以救赵国! 综合之前得到的这些消息来看,赵国公子叔父,无疑是肯定离开了赵国的,而他离开赵国的主要原因,就是前往郑国求救,以解赵国灭国之危。 而现在,赵国君侯又火急火燎的派出了三十几路密谍细作,急召公子叔华回国,其中的意图,可就值得人玩味了! 孙璧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王子旦又说道:“孙副将,本王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日云台河谷之战,赵国君侯可受了箭伤?” “是的大帅,当日赵国君侯率军冲阵,为我军血狼毒箭所伤,重伤垂危。”孙璧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躬身说道。 “血狼毒箭所伤?”王子旦咧嘴冷笑了一声,“血狼毒箭,天下至毒,中者无解,掐指算来,赵国君侯,命不久矣!”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子旦又说道:“赵国君侯,此时急召公子叔华回国,莫不是要传位于公子叔华?” “赵公子叔华,本是赵国夫人所生的嫡子,赵国君侯要传位于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旁的中军司马魏琅想也没想便说道。 孙璧脸色猛地一变,想要阻止魏琅也已经来不及了,嫡庶之别,赵国君侯立嫡立贤,私下里议论一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眼前这位薛国王子旦,却是薛侯侧妃所生,若论嫡庶,那可就真正的算是庶出了,偏生太子睿又是薛侯夫人所生,正儿八经的嫡出! 魏琅这话,听在别人耳中,或许没什么问题,可要落在王子旦耳朵里,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听了魏琅的话,王子旦脸色猛地一下黑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魏琅一眼,旋即便又挪开视线,指了指孙璧手上拿着的竹简,说道:“这个情报对我们来说,可有利用价值否?” 孙璧微微沉吟了片刻,躬身将竹简奉还给王子旦,然后说道:“大帅,照此赵人密谍所说,近几日,赵国公子叔华便要赶回云台,我等何不半路伏兵,截杀赵公子,阻其归国?” 听了孙璧的话,王子旦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赵国君侯这个时候召赵公子叔华归国,如果真是有意传位与他的话,如果半路截杀了公子叔华,也就等于杀了赵国未来的君侯,赵国国内必定生乱。 而且,即便不能成功截杀公子叔华,只要有这么一场截杀,以后也可从中挑拨,离间赵国众公子之间的关系,进而让赵国内乱不止,薛国从中渔利! 想到这些,王子旦又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抬头望着孙璧说道:“孙副将,此事便交给你来处置,派出军中所有斥候,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赵公子叔华的具体行踪,半路截杀赵公子,阻其归国!” “喏!”孙璧凛然一震,急忙躬身说道,话音未落,还没直起身子来,却听王子旦又说道:“具体截杀赵公子的事,就由魏司马来执行,本王子给你十个死士,一旦孙副将确定赵公子的具体行踪,便由你率领死士截杀,替本王子将公子叔华的人头拿来!” 魏琅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王子旦又说道:“如果不能将公子叔华的人头拿来,你也就不用来见我了,把你的脑袋拿来就行。” 王子旦的话音虽然不高,不温不怒,但听到魏琅耳朵里,却好像突然之间坠入冰窖了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第四十八章 遇袭 薛赵边境,两百米宽的南幔河,东岸是薛国边郡西林郡,西岸便是赵国边郡云台郡,一河之隔,一边是千里沃土,另一边则是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 清晨,日头刚刚从东边升起时,一叶扁舟,便缓缓的从河的东岸朝西岸划来,扁舟上,除了一个船夫,便是站在船头上,迎风而立的两个游学士子打扮的青年人了。 其中一个士子腰上佩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宝剑,左手抚在剑柄上,望着南幔河西岸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另一个同样佩着一柄古朴长剑的士子见此,不由得回头瞧了一眼划船的船夫,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可是在担心君侯安慰?”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公子勿忧,过了南幔河,便是云台山了,我们抄小路,一日便可抵达云台关城,见到君侯,必不会误了公子归期。” 这两个士子装扮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从大夏王都兴夏邑匆匆忙忙赶回来的赵国公子伊叔华和护卫公叔子夜。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伊华微微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我所担忧的,不是误了君父定下的归期,而是我大赵的未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子夜,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一路行来,山东九国,沃土千里,物产丰富,国富民丰,唯独我赵国,却是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我赵国想要在这大争之世立足,唉,难啊!~”说着,伊华又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听了伊华的话,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朝伊华抱拳躬身说道:“公子有此忧国忧民之心,实乃我赵国之福,赵人之福,卑下相信,在公子的带领下,我大赵一定会有走向富强,走出西陲山岭的一日!” “唉!~”伊华却轻轻地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扁舟距离南幔河西岸只有三五十步远了,眼见着就要靠岸了,伊华的眼角余光却突然扫见河西岸上水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伊华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大叫一声:“不好!”拉着子夜便趴了下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见“蹭蹭蹭”几声轻响,十数支羽箭凌空飞来,闪电一样向伊华和公叔子夜射了过来。 “铮!~”的一声脆响,一支羽箭钉在了船板上,刚刚被伊华拉着趴在船头上的公叔子夜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偷袭你公叔爷爷!” 话音未落,又有几支羽箭凌空飞来,雨点一样落在扁舟上,扁舟后边的船夫,胸口中了一箭,惨叫一声,翻身落河,眨眼间便没了踪影,只在河面上留下了一团淡红色的血水。 子夜回头瞧了一眼船夫落水的地方,又回过头来,瞧着河西岸半人多高的水草丛,密密麻麻的水草丛中,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刺客!见此,子夜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忧色:看来,这一次是插翅难逃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子夜身旁的伊华却已经轻轻地靠了靠他,低声说道:“回船舱。” 公叔子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船舱中可还有弓矢手弩,那是张宣为了预防万一,在大夏王都兴夏邑中买的,虽然不是军中制式装备,威力效果都大打折扣,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这点差距已经算不了什么!只要有弓矢手弩在手,他公叔子夜也就有了反击之力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公叔子夜却发现伊华好像蛇一样,身子几乎贴在船板上,不住地扭动着朝船舱中倒退着爬去,公叔子夜见此,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有样学样,学着伊华匍匐着倒退着爬向了船舱。 小船并不大,退着匍匐了几下,伊华和公叔子夜便已经退回了船舱,有了船舱的庇护,两人暂时也就安全了,至少,木板搭成的船舱,可以暂时替两人阻挡下来袭的箭矢。 退回船舱后,伊华想也没想,便冲到床榻边,从床板下面拉出一个小箱子来,打了开来,将里面的一堆零件,三两下拼凑在一起,眨眼间便组装成了一把手弩,随手一扔,便丢给了公叔子夜,又组装起另一把手弩来。 前一世,伊华在部队时,可是进行过枪械的拆解组合的,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在十秒内组装完毕一支自动步枪。跟动辄十几个零部件的自动步枪比起来,只有区区几个部件的手弩,可就简单多了,几乎没用到十秒钟,两把手弩就已经组装完成,并且伊华手上那一把,还已经被他装上了一支无尾弩箭。 手弩在手,公叔子夜也稍微安心了些,将手弩往背后一插,拿起一张硬弓,头也不回地对伊华说道:“公子,待卑下这就出去,将那些刺客一一拿下!”他是赵军骁骑禁卫,又担任的是赵国公子的贴身禁卫,一身功夫可想而知,百步穿杨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伊华带着五千轻骑,冲击薛军中军时,便是公叔子夜一箭射断了薛军中军大纛,并在万军丛中,硬生生的夺下了薛军大纛,以至于让薛军主帅公子懋颜面尽失,薛侯不得不临阵换帅,召回公子懋,换上了王子旦!区区十数个刺客,若是近战,公叔子夜还真不会怎么放在心上! “子夜,回来!”伊华惊叫了一声,却是晚了一步,公叔子夜已经拿着弓箭冲出了船舱。伊华见状,急忙也拿着手弩,贴着船舱门框,飞快的往外张望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公叔子夜冲出船舱,张弓搭箭,瞄准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厉喝一声:“着!~”手一松,一支羽箭,好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射入了水草丛中。 不时,便听见水草丛中传来了一声闷哼,接着,十数支羽箭,便瞄准着公叔子夜飞奔而来。公叔子夜就地一滚,滚到船舱一侧,借助船舱遮住自己身子,瞅准了箭矢飞来的方向,又张弓搭箭,射出了一支羽箭。只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传来闷哼声,也不知道射没射中。 没办法,刺客隐藏在水草丛中,而公叔子夜他们却在明处,那些刺客可以很轻松的便看到他们,他们却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那些刺客! 第四十九章 落水 公叔子夜张弓搭箭,正待要再射出手中箭矢时,扁舟下的水中却突然一阵波动,三五个黑色蒙面刺客从水中一跃而起,跳在半空中,舞动着手中明晃晃的弯刀,朝公叔子夜猛扑了过来,其中两个蒙面刺客,更是朝船舱顶部猛劈了下去。 变生肘腋,公叔子夜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想也没想,便用手中的弓箭往上一挡,想要挡住半空中黑衣蒙面人猛劈下来的弯刀。 怎奈弓箭虽是铁栎木所制,坚硬无比,但跟锋利的钢刀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特别是弓弦,虽是牛筋所制,十分的坚韧,弹性也很好,但在刀锋面前,却好像豆腐一般,轻而易举的便被黑衣蒙面刺客手中的钢刀劈为两截,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刀锋去势不减,轻而易举削断弓弦后,继续朝公叔子夜身上劈去。 公叔子夜见状,心中不由自主的一惊,正待要挪腾身子,怎奈扁舟实在是太小了,根本腾挪不开。而就在此时,公叔子夜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另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钢刀,朝公叔子夜后背猛劈了过来! 眼见着钢刀就要劈到公叔子夜后背上了,却听一声闷哼,接着公叔子夜便感觉一个人将自己猛撞了一下,一下子将他撞落水中,落水时,公叔子夜眼角余光却正好看见伊华后背中刀,口吐鲜血,往前踉跄了一下,也跟着跌落在扁舟另一侧的水中。 公叔子夜见状,顿时肝胆俱裂,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叫道:“公……”一个子字还没说出口,嘴里却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整个身子也往水底沉去。公叔子夜急忙憋了一口气,游出了一长段距离后,这才重新浮出水面。 刚一浮出水面,公叔子夜便又听见几声箭矢破空之声,接着,几支箭矢便又落在了自己身前身后,旋即,公叔子夜更是感觉肩头猛地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传了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又往水里沉了一下。 公叔子夜急忙强忍着肩头传来的疼痛,憋着气,又潜游了一段距离,直到快要窒息了,才冒出头来,换上一口气,又继续往前潜游去。 好在那些刺客的主要目标是伊华,并没有继续追杀落水的公叔子夜,也不知往前潜泳了多远的距离,公叔子夜这才摸着泥底软泥,踉踉跄跄的爬上了岸。 在岸上的一块大石旁稍微歇息了一下,喘了一口气,公叔子夜反手朝肩头的箭矢摸去,却根本摸不到,无奈之下,只得抽出随身佩剑,反手一削,将露在外面的箭杆削断,箭头却还依然留在肩头上。不过这样一来,行动却还是要方便些了! 强忍着肩头传来的疼痛感,公叔子夜反手抽出手弩,稍微检查了一下,便又反手插在腰带上,提着佩剑,顺着河边密林,往上游摸去。 刚才,在落水时,公叔子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公子叔华为了救他,以身挡刀,后背中刀,被那些刺客也给劈落在水中了! 现在,那些刺客既然没有追来,很明显是在寻找公子叔华,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得手,所以才会对他这个漏网之鱼,网开一面! 公叔子夜本是伊华贴身禁卫,理应替他挡刀挡剑才是,现在却反过来了,让伊华替他挡了刀,这让公叔子夜心中如何能安?若是不能寻着伊华,公叔子夜纵是百死,亦难赎其罪! 强忍着肩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公叔子夜在河边密林中健步如飞,来往穿梭,不一会儿便重新回到了之前落水的附近。 借助河边密林中的树木,遮住自己的身子,公叔子夜偷眼望去,却见南幔河河岸两边,以及数十丈宽的南幔河河面上,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正在不停地搜寻着,搜索范围甚至扩大到了方圆一两里的范围内。 公叔子夜隐身于树木之上,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稍微安心了些,那些刺客还在搜寻,可见公子叔华还没落入他们手中,或许已经逃出去了也说不一定! 不过,想到自己落水时看到的情形,公叔子夜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心,公子叔华中刀落水,即便还没落入那些刺客手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呢!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蒙面刺客搜寻到了公叔子夜藏身的树木下面,原本,公叔子夜是没想要动他的,怎奈他肩头上还留着箭头,又刚从河里爬起来没多久,身上衣服都还流着水呢,一滴水滴正好落在那个黑衣蒙面刺客的头上。 黑衣蒙面刺客感觉到头上滴落的水滴,不由自主地抬头往上望去,正好望见公叔子夜,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树上的公叔子夜已经纵身跳了下来,反手一把捂住那个黑衣蒙面刺客的嘴巴,将他推到树杆边,右手反手握剑,架在黑衣刺客脖子上,沉声喝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那个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急忙点了点头。 “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介意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公叔子夜沉声威胁了一句,缓缓松开了一点捂在黑衣蒙面刺客嘴巴上的左手,沉声问道:“可有找见被你们击落水中的公子?” 那个黑衣蒙面刺客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没有。” 公叔子夜听了,心中顿时又放心了不少,旋即又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英,英九……”黑衣蒙面刺客低声答道。 “英九?”公叔子夜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公子伯黎身边的贴身禁卫,就是英姓!微微皱了皱眉,公叔子夜又沉声问道:“英九,我问你,是谁派你们来的?” “大,大,大公,大公子。” “大公子?大公子伯黎?”公叔子夜愕然一下瞪大了眼睛,派来刺杀叔华公子的,竟然是大公子伯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赵国君侯之位? 想到这些,公叔子夜不由得有些微微走神,而那个黑衣蒙面刺客却趁机挣脱公叔子夜束缚,没命的往前跑去,刚跑出两步,公叔子夜便回过神来了,想也没想,反手从腰上抽出手弩,对准那个黑衣蒙面刺客便扣动了扳机。 一支无尾箭矢激射而出,眨眼间便从那个黑衣蒙面刺客的胸口穿过,那个黑衣蒙面刺客“呃”的惨叫了一身,身子往前扑了一下,旋即便倒在了地上。 公叔子夜上前几步,俯身检查了一下那个蒙面刺客的鼻息,旋即便又闪身隐入了丛林之中…… 第五十章 夜攀关城 夜已深沉,高大的云台关关城之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盏油灯高悬,绝大多数驻守关城的赵军士卒,都已入睡,只有隔上一小段时间,才会有一队巡逻士卒,从关城城墙垛子上巡逻而过。 关城外十数丈处,隔上十几丈便立起的一座箭塔,好像孤独的守卫一样,守卫着这座大赵边城。 箭塔上没有一丝光线,也不知道守卫箭塔的赵军武卒是否已经入睡,反正之前薛军的几次夜袭,都是功败垂成,还没冲到关城下,便已经惊动了箭塔上的守卫,随后便警铃大作,一阵阵箭矢如雨点一般纷纷飘落下来,将准备夜袭的薛军击退。 如此再三之后,薛军也就放弃了夜袭,至少这几日来,薛军都没有再发动过夜袭! 而这时,黑暗中,一道黑影仿佛鬼魅一样,贴着其中一座箭塔下面,越过箭塔,摸到了云台关关城城墙脚下。 借助漆黑的夜色,黑影抬头往了一眼四五丈高的云台关关城,咬了咬牙,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用力插进城墙墙缝之中,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去。 短短的不足五丈的高度,黑影却足足用了一刻钟,才爬上了关城,刚一冒头,正要翻身跃过城墙垛子,却觉眼前一亮,十数支明晃晃的火把已经将城墙周围照得跟白昼一样,数十支羽箭,更是笔直地瞄准了黑影,散发出恐怖阴森的冰凉的杀气。 黑影心中猛地一惊,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整个身子便往下落去,然后还没等他落地,十几个飞镰钩爪便从城头上抛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手脚身子,将他死死兜住,往上拉去。手脚胳膊上,顿时又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抓住了,抓住了,抓住薛军密谍了!”城头上传来一阵欣喜的声音,接着便将那个黑影给拖上了城头,一个百夫长模样的小军官拿着火把,照了一下黑影的面庞,欣喜地说道:“快去通知将军,抓住薛军密谍一人!” “喏。”一个赵军轰然应喏,转身便要跑开,却听那个黑影沉声说道:“等,等一下,我,我不是薛军密谍,我是百骑将公叔子夜,公子叔华的贴身禁卫!”刚才被赵军用飞镰钩爪拉上城头头,可是让他手上脚上,又受了不少的伤! “公叔子夜?公子叔华的贴身禁卫?”那个百夫长微微楞了一下,借助火把的亮光,仔细瞧了瞧被抓住的薛军密谍的面庞,感觉是有些面熟,不由得低声问道:“你真是赵人?” “当然,我乃公叔子夜,后军兄弟皆可作证!当日与公子叔华率五千轻骑冲阵夺旗的,便是某!”公叔子夜昂然说道,说着,又在身上摸了几下,摸出一块腰牌来,递给那个百夫长,说道:“这是我的腰牌。” 那个百夫长接过公叔子夜手中的腰牌,仔细看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公叔子夜,却听公叔子夜又说道:“你若是还不相信,唤一后军兄弟前来认我,真假立时便知。” 那个百夫长听了,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既是公叔校尉,为何这般装扮?又黑夜偷攀入关?” “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君侯,不想惊动守关兄弟,没曾想还是惊扰了诸位兄弟!”公叔子夜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沉声问道:“君侯现在何处,劳烦兄弟派两个人,带我前去。” “你要面见君侯?”那个百夫长微微楞了一下,又问道:“是何紧急军情,需要面见君侯?” “此事岂是你一百夫长该过问的?”公叔子夜狠狠地瞪了那个百夫长一眼,厉声说道:“你只管带我去君上行辕,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 那个百夫长微微楞了一下,然后转身朝一个拿着火把的赵军招了招手,那个赵军急忙上前几步,百夫长凑到那个赵军耳朵边,低声述说了几句,那个赵军微微颔首点头,旋即对公叔子夜说道:“公叔校尉,请跟我来。” “有劳兄弟了。”公叔子夜朝百夫长拱手一礼,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吃力地站了起来,刚一站起来,却又感觉身上一疼,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 那个百夫长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公叔子夜的胳膊,却听公叔子夜“啊!~”的痛叫了一声,百夫长见状,不由得又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却见公叔子夜左肩上竟然还露着半截黝黑的棍子,竟像是箭矢的箭杆! 百夫长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失声说道:“公叔校尉,你受伤了?” “无妨。”公叔子夜吃力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快送我去见君侯。” 百夫长急忙点了点头,和另外一个赵军士卒,一左一右搀扶着公叔子夜,将他送下了城楼,急速往城内赵国君侯行辕赶去。 云台关城西校场,赵国君侯行辕,赵国君侯已经睡下了,寝宫内,只有两个贴身宫女,跪坐在床榻前伺候着,近卫伊苏侍立于床榻边,双眼微微闭着,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一阵轻微杂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好似睡着了的伊苏却猛地一下睁开眼来,瞧了一眼床榻上的赵国君侯,随即转身走到了房门边,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对着房门外疾步走来的几人沉声喝道:“站住!” “伊苏大人,末将苏复,求见君侯,求伊苏大人通禀。”黑夜中,疾步走来的几人,为首一人上前一步,朝伊苏拱手行礼说道。 伊苏微微皱眉瞧了中军司马苏复一眼,又瞧了一眼苏复后面随行的几人,却见随行的几人中,还有两个架着一个奄奄一息,满面尘霜,几乎连面目都看不出来的病号。 伊苏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夜已深沉,君侯早已入睡,若无军机大事,谁人敢打扰君侯休息?苏司马,恕伊苏不能代为通禀了。” “伊苏大人,末将百骑将公叔子夜,叔华公子禁卫,有紧急军情,求见君侯,烦请伊苏大人通禀。”奄奄一息的公叔子夜在两个赵卒的搀扶下,沉声说道。 之前那个百夫长先把公叔子夜送到了中军司马苏复的营帐之中,彻底确认了公叔子夜的身份之后,才由苏复亲自带着公叔子夜,前来赵君侯的行辕,求见君侯。 第五十一章 病危 伊苏一听事关公子叔华,心中不由一惊,急忙上前一步,仔细辨认了一下公叔子夜的相貌,确认是公叔子夜无疑后,便又急声说道:“公叔校尉稍等,待我这就进去通禀。”说着,伊苏便又疾步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进了房间,几步走到赵国君侯伊嗣床榻边,伊苏俯下身子,低声唤道:“君上,君上……” 叫了两声,君侯伊嗣便猛地一下子惊醒过来,豁然一下翻身坐了起来,没曾想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不由得又“啊”的低叫了一声。 伊苏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伊嗣,低声说道:“君上,你没事吧?” 伊嗣咬牙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事。”说着,又抬头瞧着伊苏,低声问道:“伊苏,何事?” “君上,公子叔华的近卫子夜回来了。”伊苏低声说道。 伊嗣微微楞了一下,失声说道:“子夜回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喏。”伊苏急忙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却听伊嗣又说道:“伊苏,今日是何日了?” 伊苏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四月二十五。” “四月二十……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五了么?”伊嗣微微楞了一下,他身体越来越差,精神也是越来越不济,医官令已经私下里跟他说过很多次了,必须要卧床静养,或许还能撑个十一二日,否则…… 只不过薛军压境,近几日虽然没有大举攻城,但小股袭扰,却是每日从不间断,而且军中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是,薛军正在云台山外南幔河谷中打造投石机械,一旦投石机械打造完成,便是薛军大举进攻之日。 所以,即便伊嗣身体再不济,他也不得不强撑着病躯,每日视察军营,巡视关城,探望士卒,不敢有丝毫懈怠,若非如此,云台关城之中,恐怕早就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赵国军卒,再没任何心思守城了! 微微楞了一下,伊嗣这才又想起一事,抬头瞧着伊苏说道:“寡人给公子华的谕令中,是让他二十五号之前归国吧?” 伊苏一怔,旋即点头说道:“是的,君上。” “公子华可曾回来?”伊嗣又抬头望着伊苏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是只是子夜一人回来了?” 伊苏微微楞了一下,低头说道:“君上,是子夜校尉一人在外求见,说是,说是……”迟疑了一下,伊苏才又说道:“说是有紧急军情要向君上禀报。” “紧急军情?”伊嗣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说道:“那还不快让他进来。” “喏。”伊苏急忙应了一声,转身疾步走到房门边,打开房门,对门外的苏复、公叔子夜等人说道:“公叔校尉,君上命你进去。” “多,多谢伊苏大人。”公叔子夜挣扎着强撑着病体,踉踉跄跄的朝房间里走去,伊苏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公叔子夜,将他扶进了房间。 来到伊嗣榻前,公叔子夜挣脱伊苏的搀扶,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公叔子夜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子夜,请起。”伊嗣抬了抬手,有些虚弱地说道。 “多谢君上。”公叔子夜拜谢道,随即却又拜伏于地,磕头说道:“子夜罪该万死,不敢奢求君上原谅,只请君上允许子夜,率领手下百骑,寻回公子华,子夜再来君上跟前,以死谢罪!”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伊嗣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豁然变色说道:“你,你说什么?公子华怎样了?我的华儿怎样了?” “君上,子夜护卫不利,与公子华在归国途中,在南幔河上遭遇刺客截杀,公子华为救末将,以身挡刀,受伤坠河,下落不明。”公叔子夜失声痛哭着磕头说道。 公子华是主,公叔子夜是仆,主人却为他这个仆人以身挡刀,受伤坠河,只此一点,公叔子夜便是死上千次百次,也是难赎其罪,心头难安。若不是想着先回来向君上禀明情况,再带人去寻找公子华的下落,公叔子夜恨不得当时便自刎在南幔河畔! 不过公叔子夜当时在南幔河上寻了许久,再加上那些个刺客也一直还在南幔河上寻找,这让公叔子夜心中多了一丝希望,或许,公子华福大命大,蒙上天庇佑,可以安然逃过这一劫呢?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伊嗣身子猛地一震,怒目瞪视着公叔子夜,厉声说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公子华在南幔河上遭遇刺客截杀,受伤坠河,下落不明。”公叔子夜匍匐在地,痛声说道。 “噗!~”伊嗣猛地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直挺挺地便往后面倒去。伊苏见状,急忙伸手扶住伊嗣,急声说道:“君上,君上!”旋即又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传医官令,传医官令!” 房门外的中军司马苏复听到伊苏的叫喊声,急忙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瞧了一眼病榻上的伊嗣,旋即又回身将身后的一众武卒拦了下来,厉声喝道:“尔等房外守候,未奉君令,禁止任何人等入内!” 几个武卒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退出了房门,随后便又有一个近侍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行色匆匆,满脸忧色的医官令,小跑着冲进了房间。 “医官令,快,快来看看君侯如何了!”刚一进门,医官令便被苏复一把抓住,拖到了伊嗣床榻前。 医官令急忙跪伏在床榻前,伸手把脉,又小心翼翼的翻过伊嗣的眼帘,查看了一下伊嗣的双眸,然后才又回头瞧了一眼苏复,和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公叔子夜,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君侯乃是急火攻心,好在刚才吐了一口淤血,胸气也顺了一些,否则……” 否则怎样,医官令虽然没有说完,但苏复、伊苏等人却是全都明白。虽然伊嗣的病情一直隐瞒得很好,军中大将,甚至都不知道伊嗣的具体病情,但苏复身为中军司马,本就是聪明伶俐之人,即便伊嗣隐瞒得再好,他也早就从点点蛛丝马迹之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至少,君侯的伤势,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轻微! 微微迟疑了一下,医官令这才又说道:“苏司马,下官这就施针,医治君侯,还请苏司马门外相候。”说着,医官令又朝伊苏使了个眼神。 伊苏见状,便又朝苏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苏司马,有医官大人在,君上定然无碍,我们还是在门外相候吧。” 苏复瞧了一眼床榻上的伊嗣,又瞧了一眼医官令,微微颔首说道:“也好。”说着,踢了匍匐在地的公叔子夜一脚,沉声说道:“你还不给我滚出去,要跪在门外跪去!”说着,苏复便又大步朝门外走去。 第五十二章 救治 不一会儿,医官令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苏复和伊苏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医官大人,君上的病情如何了?” 医官令瞧了一眼匍匐在房间门口的公叔子夜一眼,然后才又转头望着苏复和伊苏,满眼忧色的说道:“伊苏大人,苏司马,下官已经为君侯施针,君侯很快就会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医官大人还请直言。”苏复和伊苏同时楞了一下,旋即又异口同声地问道。 “只是,君侯久病之躯,再受不了任何的刺激,还请两位大人千万不要再让君侯再遭受刺激了,若再来一次,便是,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君侯了。”医官令瞧了伊苏一眼,沉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医官令又瞧了公叔子夜一眼,低声说道:“刚才君侯急火攻心,可是跟公叔校尉有关?跟公子华有关?” 当时在房间里,的只有伊嗣的贴身近侍伊苏,能回答医官令问题的,也只有伊苏。 微微楞了一下,伊苏这才微微点头说道:“公叔校尉刚才向君侯禀报,公子华在南幔河谷遭遇刺客截杀,受伤坠河,生死不明,君侯才会一时急火攻心,晕厥了过去。” “原来如此。”医官令恍然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旋即又低声说道:“伊苏大人,苏司马,下官有一计,可暂时安抚君上,只是……” “只是什么?”苏复急忙问道。 “欺君之罪,下官可承受不起啊!” 欺君之罪!听了医官令的话,伊苏和苏复两人也不由自主地脸色一变,良久,苏复才又说道:“只要于君上有利,便是欺君,亦无不可!”说着,苏复又沉声说道:“这欺君之罪,我便与医官大人一同担了!”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苏复又问道:“医官大人有何妙计,还请大人直言。” 医官令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道:“君上此时,再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下官虽然能够施针,让君侯清醒过来,只是,下官担心,君侯忧心公子华的安危,即便君侯清醒过来了,病情也会有所反复。” 说着,医官令又瞧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公叔子夜一眼,低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倒不如让公叔校尉再向君上通禀,说公子华已然安全回归,君上或许还能稍微安心些。” 听了医官令的话,苏复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也补充说道:“让公叔校尉再去向君上禀报,有些不妥。这样,我安排一个斥候,寻机向君上禀报,或许君上更能相信。” 医官令微微颔首,说道:“也好,如此就麻烦苏司马了。” 苏复微微颔首,踢了公叔子夜一脚,沉声说道:“你跟我来!”带着公叔子夜便走出了行辕,回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自己营帐后,苏复这才又低声对公叔子夜说道:“公叔子夜,公子华在何处受伤,如何受伤坠河,详细经过,你且一一向我说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喏。”公叔子夜急忙应了一声,将遇袭的经过一一向苏复说了,述说过程中,公叔子夜一直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整个身子也在不停地微微颤动着。 苏复见状,不由得低声问道:“你受伤了?快给我瞧瞧!” “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公叔子夜咬牙坚持说道。 苏复却是不相信,上前一步,俯身察看公叔子夜的伤势,却见公叔子夜身上的衣衫多有破损,手上脚上更是被飞镰钩爪抓出了一道道伤痕,好在伤口不深,而且已经结痂了,只是公叔子夜肩上,还露着小半截黝黑的箭杆。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伸出双手,一把撕开公叔子夜肩上的衣襟,却见公叔子夜肩上豁然插着一根箭头,箭头周围的伤口已经腐烂隆起,丝丝黑色血迹不停地从伤口上冒了出来。 苏复见状,心中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公叔子夜的伤口,却听公叔子夜“啊!~”的惨叫了一声,急忙又问道:“疼吗?” “不,不疼。”公叔子夜咬牙说道。 苏复也不敢再轻易去动公叔子夜肩上的肩头,沉声叫道:“来人,快去请医官令或者其他医官过来一趟!” 一个中军武卒抱拳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营帐,不一会儿便又带着医官令小跑了进来。 “医官大人,麻烦你了,君侯伤情如何了?”苏复急忙迎了上去说道。 “只待苏司马准备妥当,下官立时便可为君上用针。”说着,医官令又瞧了一眼公叔子夜,疾步上前,半蹲了下去,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公叔子夜的伤口,公叔子夜不由自主地又痛叫了一声。 医官令微微皱了皱眉,仔细观察了一下公叔子夜的伤口,低声说道:“公叔校尉可是受伤之后,又在水中浸泡了许久,沾染了河中污泥?” 公叔子夜强忍着疼痛,沉声说道:“正是。” 医官令转身从药匮中取出一柄尖锐小刀,又朝苏复说道:“油灯。” 苏复急忙将书案旁的一盏油灯取了过来,跪坐在了医官令身旁,沉声问道:“医官大人,公叔子夜没事吧?” 医官令却没有回答苏复的话,从药匮中取出一小袋褐色药粉,轻轻的将药粉抖落在公叔子夜伤口周围,低声说道:“这是麻服散,有镇痛之效。你且忍着些,待药效发作了就好了。” “多,多谢医官大人,末将省得。”公叔子夜咬着牙关说道。 医官令也不再多说,拿着那把尖锐的小刀吗,在油灯上来回烧了片刻,旋即又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公叔子夜的伤口,低声问道:“疼吗?” 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说道:“不疼。” 医官令闻言,又从药匮里拿出一块麻布,递给公叔子夜,说道:“咬着。” 公叔子夜微微楞了一下,接过麻布,咬在了嘴里。 随后,医官令这才又手起刀落,尖锐的小刀准确迅捷的落在公叔子夜伤口周围,将公叔子夜伤口周围的烂肉,连同那支箭矢,一齐挖了出来。 顿时,公叔子夜肩头上便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便是苏复这般军中将领,见惯了生死之人,见之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小心翼翼的将公叔子夜肩头伤口周围的烂肉都清理干净后,直到伤口上留出来的血液变得红艳起来,医官令这才又从药匮中拿出一大包药粉,一股脑儿全塞进了那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之中,然后才一边用抹布将公叔子夜的伤口包裹起来,一边说道:“好在箭上没有煨毒,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第五十三章 实情 一旁的苏复拿起医官令刚刚扔在一边的箭矢,微微皱了皱眉,仔细瞧了几眼,用疑问的语气说道:“这箭矢,好像是……” “像是我大赵军中制式箭矢是吧?”公叔子夜将嘴里咬着的麻布取了下来,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沉声说道。 苏复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抬头望着公叔子夜,却听公叔子夜微微冷笑了一声,又说道:“因为想要置公子华于死地的,本就是我赵国军伍中人!” 苏复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瞧着公叔子夜说道:“子夜,你知道刺杀公子华的人是谁?” 公叔子夜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在南幔河畔抓了个舌头,据他交待,背后指使之人,竟是公子伯黎!” “伯……黎?怎么可能?”苏复愕然瞪大眼睛说道。 “怎么不可能?公子华是嫡子,公子伯黎是庶长子,为了君位,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公叔子夜义愤填膺地说道,在他心中,他已经认定,背后指使之人,就是公子伯黎无疑了!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言,若无真凭实据,也绝不可对君上言明。”说着,苏复又瞧了公叔子夜一眼,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公子华,至于背后主使之人,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 听了苏复的话,公叔子夜还是有些愤懑不平,咬牙切齿的说道:“总有一日,我定要将背后主使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苏复瞧了公叔子夜一眼,然后才又转头对医官令说道:“医官大人,君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还请医官大人直言相告,苏复心中也好有所准备。” “君上病情……”医官令微微迟疑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实不相瞒,苏大人,君上所中箭伤,乃是血狼毒箭,血狼之毒,天下至毒,中者无解,下官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以灵芝、人参,强行为君上续命,然而即便如此,君上病体,最多也就还能撑上月余,再长,下官也无能为力了。” “只能再撑月余了?”听了医官令的话,苏复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虽然之前他就已经对伊嗣的病情有了个大概的心理准备,可当听到医官令说伊嗣只能再撑上月余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医官令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正是,君上命我用虎狼之药,强行为他续命,才让他看起来跟正常人无疑,其实早已毒气攻心,病入膏肓了。” 苏复愕然一愣,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瞧了一眼医官令,又瞧了一眼公叔子夜,现在,他也总算是明白,君上为何这般火急火燎的急召公子华回国了,实在是时不我待呀! 而且,从这一点上看,君上也是钟意于传位于嫡子叔华的,只不过现在公子华受伤坠河,生死不明,君上乍闻之下,才会急火攻心,以至于吐血晕厥! 微微沉吟了片刻,苏复这才又转头对医官令说道:“医官大人,公叔校尉的伤势如何?” “我已经祛除了腐肉烂肉,清除了淤血,并且用了最好的伤药,只要修养十天半个月,便能复原。” “修养……”苏复楞了一下,瞧了公叔子夜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我是说,公叔校尉可还能行动?他是公子华受伤落水地点的唯一目击者,只有他,才能找到公子华落水的具体地点,我需要他带领军中斥候,去全力寻找公子华的下落。” 医官令微微楞了一下,瞧着公叔子夜说道:“这恐怕……”话还没说完,公叔子夜便已经抢先说道:“苏司马,末将无碍,愿带军中斥候,寻找公子华下落,若寻不回公子,末将也不回来了!” 说着,公叔子夜又怕医官令不允,便又转头哀求似的对医官令说道:“医官大人,我这伤在肩上,并不会影响我行动,况且又有军中斥候兄弟相助,即便与敌遭遇,也无须我亲自动手,你就让我去吧。” 医官令呆了一下,瞧着公叔子夜说道:“去可以,只是你这条胳膊,千万不可用力,否则崩裂了伤口,流血不止,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听到医官令应允,公叔子夜顿时一喜,急忙说道:“末将省得,末将省得!”说着,又兴奋地对苏复说道:“苏司马,事不宜迟,末将这就率领军中斥候出发,寻找公子华的下落。” 第五十四章 公子华回来了 在伊苏、苏复等人期待的眼神中,医官令右手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扎进了大赵君侯伊嗣身体的各个穴道之中,最后还用一根银针扎进了伊嗣的人中穴穴。 随着细长的银针轻轻地扎入人中穴,床榻上的大赵君侯伊嗣轻轻地嘤咛了一声,眼帘轻轻地眨动了几下,缓缓睁了开来。 伊苏等人脸上俱是一喜,欣喜地说道:“君上,您可算醒了。” 伊嗣的眼神从医官令和伊苏、苏复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让诸卿忧心了,寡人无恙。”说着,伊嗣又猛地叫了起来:“华儿,华儿,我的华儿呢?我的华儿呢?” “君上勿忧,末将已经派出了军中所有斥候,全力寻找公子华的下落,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来。”苏复在一旁低声安抚道。 “是啊君上,您现在的身子,不宜焦虑过多,还是需要静养为上,公子华富贵天成,吉人天相,有大赵列祖列宗庇佑,神灵护佑,必定能逢凶化吉,安然回归的!”医官令也在一旁安抚着说道。 伊嗣微微楞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医官令,又瞧了一眼苏复,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所有人都以为伊嗣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伊嗣却又突然说道:“苏司马。” 苏复微微一愣,急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末将在。” “拟旨。”伊嗣沉声说道。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应道:“喏。”转身走到书案边,跪坐了下去,展开一张帛书,提起了毛笔,准备聆听伊嗣的谕令。 床榻上的伊嗣双眼无神地望着房顶,缓缓地说道:“大赵君侯嗣,立太子伯黎……”一个“黎”字还没说完,房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拖长的“报!~”字,伊嗣的话被打断,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朗声问道:“何事?” 一个身上沾着些许血迹的军中斥候疾步小跑了进来,跑到伊嗣床榻前,单膝跪地,抱拳朗声说道:“启禀君侯,公子华回来了!” “什,什么?”伊嗣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惊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启禀君侯,公子华回来了!”斥候朗声说道。 “华儿,我的华儿,他在哪?快,快宣他来见我!”伊嗣激动地说道。 “君上,公子华为刺客所伤,已经送回营中安置,并请了军中医官前去瞧病,此时若再惊动公子,恐怕于公子病体有碍。”斥候低头说道。 “对对对,华儿身上带上,不宜轻举妄动,医官令,快,随寡人前去探望华儿!”伊嗣急忙点头说道,说着,挣扎着便要从床榻上爬起来。 医官令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伊嗣说道:“君上,你晕厥刚醒,不宜操劳,不如等修养好了身子,再去瞧公子华也不迟啊?反正公子华已经安然回来了,迟上两日,等公子华病体稍愈,公子华自然会来拜望君上的,君上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是啊君上,君上若是信不过别的医官,便请医官令大人亲自前去给公子华瞧瞧病即可,又何须劳动君上亲往呢?”苏复也在一旁说道,说着,还拿着那份刚刚写了几个字的,准备立太子的谕令,走到伊嗣床榻前,迟疑地说道:“君上,这谕令……” 伊嗣瞧了一眼苏复手上的谕令,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立储之事,容后再议,此谕令……烧了吧。” 苏复楞了一下,急忙应道:“喏。”转身走到一旁的宫灯旁边,就着宫灯的火焰,将那份还没写完的立储令给烧了。 刚刚烧完手中的帛书,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床榻上的伊嗣又冷声叫道:“苏复!” 苏复猛地一惊,急忙疾步走到床榻前,躬身行礼说道:“末将在!” 伊嗣冷眼从苏复、医官令、伊苏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冷声说道:“立储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句,若有半点泄露,尔等诸人,皆族灭之!” 苏复等人心中猛地一惊,急忙应道:“喏!”说着,苏复又偷眼瞧了医官令一眼,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看来,公子伯黎,终究与君位无缘,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可就是大赵的太子了,可终究还是差了这一步啊! 不过苏复心里却是很清楚,公子华回来了,那只不过是他和医官令他们为了安抚君上,让君上安心的无奈之策罢了,至于公子华现在是生是死,那可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不行,为了大赵的长治久安,还是得找个机会,向君上进言,早日立储为好! 第五十五章 湖畔小筑 “阿华,阿华,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迷迷糊糊中,伊华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亲,正满脸焦虑担心,不停地轻声呼唤着自己,伊华不由自主地便想要张嘴叫道:“爸,妈!” 然而无论伊华怎样努力,他的嘴巴就好像被人捂住了一样,就是叫不出声来。 骤然间,眼前的父母亲猛地消失不见,换而出现的,却是自己的连长,正一脸严肃,语气冰冷地冷声喝道:“下士伊华,集合哨已经响了五分钟了,你为何还在床上躺着?快点,我命令你,马上起床!” “是,连长!”伊华在心底大声呐喊道,但嘴巴上却依然好像被人捂住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猛然间,伊华只感觉眼前一花,连长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是哪啊?伊华顿时感觉有些惶恐不安起来,心道:难道我真的死了吗?难道这就是阴曹地府吗? 骤然间,无边的黑暗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丝虚无缥缈的丝竹之声,那声音虚无缥缈,好像天边飘来的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散了。 伊华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倾耳一听,眼睛顺着丝竹之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骤然间,无边的黑暗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光线,而且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伊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旋即便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摇动着自己的身子,耳边也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声呼唤声:“公子,公子……” 伊华身子猛地一震,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来,旋即便又听见耳边那个柔软的声音,惊喜地说道:“太好了,公子你醒了。”旋即,伊华便又感觉有人从身边跑了出去,欣喜地高声叫道:“爷爷,爷爷,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伊华有些吃力地转头朝跑开的身影望去,却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有些模糊不清的影子,又过了几秒钟,伊华的双眼才渐渐适应了周围环境的光线,他也总算是看清楚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却是一座四周通风的小竹屋。 竹屋外面,便是青翠的山林,阵阵鸟儿欢快的叫声,一声接一声的不停地往伊华的耳朵里钻,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伊华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没想到这一下却扯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由自主的“啊”的惨叫了一声。 “公子,你重伤刚醒,千万别乱动,若是崩裂了伤口,老朽可也无力回天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竹屋门口传来,接着,一个十六七岁,长相明艳的粗衣稚子丫头,搀扶着一个七八十岁的鹤发童颜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走到了伊华的床榻前。 “老,老人家,这,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是您救了我吗?”伊华有些吃力地说道。 “这是湖畔小筑,是我孙女小雅,在溪边浣衣时,无意中发现了你,把你救回来的。”鹤发童颜的老人捻须微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是我把你从溪边拖回来的呢,你这人呀,看着白白净净的,没想到却重的要死,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拖回来呢!”小雅表功似的叽叽喳喳的说道。 “小雅!”鹤发老者瞪了小雅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家要文静、典雅,你这样毛毛躁躁的,将来还怎么找婆家?” “爷爷,人家本来就没想过要嫁人,人家要陪爷爷一辈子呢!”小雅翘着嘴巴说道。 “胡闹!”鹤发老者瞪了小雅一眼,又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伊华拱了拱手,说道:“山野丫头,粗鄙无礼,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伊华本就是现代人穿越来的,更加粗鲁的女汉子,都见过不知多少了,对于小雅的性格,根本就不会觉得粗鲁,反而觉得小雅比较率真直爽,很对他的胃口呢! 轻笑着摇了摇头,伊华这才又说道:“令孙女性格率真洒脱,便如这山林里的雀鸟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种性质,挺好的。” 说着,伊华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朝小雅躬身一礼,说道:“伊华谢过小姐救命之恩。” 小雅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猛地往旁边一跳,躲在爷爷身后,急声说道:“公子,救你的是我爷爷,我只是把你从溪边拖回来了而已。” 伊华淡然一笑,又转身对鹤颜老者说道:“老先生,救命之恩,伊华没齿难忘,他日伊华必当厚报,未敢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 “山野村叟,既无尊姓,也无大名,只有一个雅号,唤做水月。”鹤颜老者捻须微笑着说道,话音还未落地,身后的小雅已经抢着说道:“公子,旁人都管我爷爷叫水月先生或者月老呢,公子也可以这样叫我爷爷。” “月……老?”伊华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瞧了鹤颜老者一眼,然后才又躬身行礼说道:“伊华多谢月老救命之恩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小老儿与公子相遇,亦是缘分所至,是上天垂怜公子,假借小老儿之手,以救公子性命罢了,小老儿可不敢贪天之功。”月老捻须微笑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月老又说道:“公子,我看你所受之伤,似是军中利刃所为,公子莫不是军伍之人?” 第五十六章 小雅 “长者有所问,小子不敢隐瞒,实不相瞒,小子确是赵国军人。” “呵呵。”月老捻须轻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当今天下,列国纷争,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公子与我有缘,来到这湖畔小筑,不如就留在此处,与老朽作伴,从此逍遥山水,寄情于天地之间,岂不快哉?” 听了月老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转头瞧了一眼依山傍水而建的湖畔小筑,眺望了一下远处青翠碧玉的湖面,倾听着山林里鸟鸣虫啼,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舒畅淋漓,心旷神怡,好似要乘风归去,飘然成仙一样。 不由自主地,伊华心中便冒出了一个声音:其实,若能留在这里,也是挺好的! 一旁的月老见伊华犹豫迟疑的样子,便又笑着说道:“此处极其幽雅宁静,远离了尘世嚣争,脱离了红尘俗世,从此之后,列国纷争,天下大事,再与你我无关,我等只需逍遥山水,寄情天地,岂不是人生之一大乐事?” 伊华听了,心中也不免为之所动,但随即,伊华便又摇了摇头。月老微微皱眉,瞧着伊华说道:“怎么,公子不愿?”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伊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为何?”月老有些不解地说道。 “跳出红尘俗世,避世潜修,愿望虽好,但却根本不现实。当今天下,列国纷争,战乱不断,山河破碎,家无好家,国无完国,岂是你我想跳出红尘俗世,避世潜修,就能够跳出红尘俗世,避世潜修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便是这湖畔小筑,若小子所料不差,亦不过是南幔河畔一山谷,南幔河谷为薛赵边境,如今薛赵交兵,战火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烧至此处,月老与小雅姑娘,又如何能够真正避开这红尘烦扰,俗世纷争?” 听了伊华的话,月老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却听伊华又说道:“便是真个儿要避世潜修,也得等这天下砥定,战乱平息,百姓再无流离之苦时方可。” 听了伊华的话,月老不由得又楞了一下,捻须笑着说道:“呵呵,公子胸怀大志,老朽佩服。既是如此,小雅,送公子出去吧。” “爷爷,公子伤势未愈,如何能够离开?要是病情再有反复,那却如何是好?”小雅有些担心地说道。 “无妨,军中自有医官,公子的病情,修养月余,自可痊愈。”月老笑着说道,“人各有志,公子胸怀天下,心中自有沟壑,总归不是山野避世之人,强留于此,反倒不美。” “公子!~”小雅着急的叫了一声,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伊华。小雅软语哀求,一时之间,伊华心中竟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舍,恨不得舍弃红尘俗世,不顾一切的留在这里,与小雅作伴,与山水作伴的感觉来! “小雅!”月老猛地沉声说道,“公子族人正在山后寻找,你还不送公子出去!” 小雅有些不舍地望了伊华一眼,翘着嘴巴哀怨的应道:“喏,公子,请跟小雅来吧。” 伊华挣扎着从床上站了起来,躬身拱手朝月老一礼,说道:“月老救命之恩,伊华他日再报。告辞了,月老。” “公子慢走,小老儿恕不远送了。”月老朝伊华微微颔首说道。 “不敢,不敢,月老请留步,留步。”伊华急忙说道,随后便跟着小雅走出了湖畔小筑。也不知道月老给他用的是什么药,他背上的刀伤,虽然还感觉有些隐隐作痛,行动也有些不太方便,但也仅仅只是有些隐隐作痛,不太方便而已,那刀伤,竟似好了大半了! 一路上,小雅满脸不悦,只顾着低头往前赶路,却是连头也不回一下,也没了之前伊华初见时那种率真洒脱,就像只黄鹂鸟似的的样子。 伊华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地说道:“小雅姑娘,伊华他日再来找姑娘玩耍,可好?” 没想到小雅却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两个字:“不好。” “呃,为什么?”伊华楞了一下,旋即又问道。 “你是红尘俗人,我是山野遗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还来找我作甚?要我跟你一起去红尘中厮混不成?”小雅头也不回地说道。 “呃,红尘俗世又有何不好?只要小雅愿意,跟我一起去红尘厮混,又有何不可?”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走?”小雅回头望着伊华。 伊华微微一呆,旋即点头说道:“只要小雅愿意……” “不愿意!”小雅不等伊华说完便断然拒绝说道,“我在这山野湖畔,想跳跳,想叫叫,高兴了笑一笑,伤心了闹一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多好?又何必要跟你去红尘囚笼之中,高兴了不能笑,伤心了不能哭,那样的日子,还不得憋屈死我?” “呃。”伊华顿时为之语塞,不过小雅说得也对,她就像这山林中的小鸟,真要离开了山林,去了红尘俗世,就好像小鸟被关进了笼子里一样,从此再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了! “要不,我也留下来跟小雅一起作伴,可好?”一瞬间,伊华脱口说道。 “你要留下来?”小雅用怪异的眼神瞧了伊华一眼,旋即摇头说道:“不好。” “为什么?”伊华不解地问道,“你刚才不是很希望我能够留下来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小雅淡淡地说道,说着,伸手往前一指,说道:“呶,你的族人寻你来了!” 伊华一怔,顺着小雅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前面山林里转过几个粗衣男子,为首那个,豁然便是公叔子夜!伊华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旋即便兴奋地高声叫喊道:“子夜,子夜,我在这,我在这儿!” “公子,是公子!”公叔子夜循声望来,旋即脸上一喜,疾步奔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公子,公子!” 第五十七章回城 第五十七章回城 眨眼间,公叔子夜便带着几个粗衣精壮男子跑到了伊华跟前,兴奋地叫道:“公子,真的的是你!”说着,便又要单膝跪地行礼,还没等他跪下,却已经被伊华一把搂住,兴奋地说道:“子夜,你没事,太好了!” 没想到这一下却碰到公叔子夜肩头上的伤口,公叔子夜不由得“啊”的痛叫了一声,伊华一愣,急忙低头瞧去,急声问道:“子夜,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没事。”公叔子夜咬牙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天可怜见,公子安然无恙,子夜,子夜……”说着,公叔子夜竟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若是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子夜便是粉身碎骨,也难赎己罪了。” “这多亏了水月先生和小雅姑娘,小雅姑娘,这是我生死兄弟子夜,子夜,这是小雅姑娘……”伊华回头正要将小雅介绍给公叔子夜,没曾想一回头却看了个空,原本就在自己身后的小雅姑娘,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小雅姑娘,小雅姑娘?”伊华急声叫道,四下张望寻找了起来。 “公子,您,您在找什么?”公叔子夜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身后那个姑娘呀,十六七岁,这么高,清新脱俗,好似邻家妹妹一样。”伊华连比带划地说道。 “公子刚才就一人在此,再无第二人呀?”公叔子夜奇怪地说道,又回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可曾看见公子身后的女子了?” 其他人也一起摇了摇头,说道:“未曾看见。” “未曾看见?怎么可能?那么大一个活人,你们怎么可能看不见?”伊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又说道:“他们的湖畔小筑就在山的那边,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 说着,伊华转身便走,还没走出两步,便被公叔子夜和其他几个粗衣精壮男子一起跪伏在地,拦在了他的前面,公叔子夜更是低头说道:“公子,君上在云台关中日夜盼望着公子安然归去,纵使公子要寻人,报答救命之恩,也等见过了君上之后,再派一二使者,携带礼物,登门致谢,岂不是比公子现在空手登门为好?” 说着,公叔子夜又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君上的病体,已经拖不了多少时间了。” “君父……”伊华迟疑了一下,瞧了一眼青翠的山林,犹豫了一下,旋即说道:“子夜,记好这个地方,等我见过君父之后,再来此拜会水月先生!” “喏。”公叔子夜急忙应道,站起身来,朝身后几个粗衣精壮男子使了个眼色,一个精壮男子疾步前行,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其他人却在四周护卫着伊华,顺着山林往来路行去。 入夜时,公叔子夜等人便已经护卫着伊华进了云台关城,只不过这时,护卫在伊华身边的,就不再是之前那区区不到十个人了,而是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而且全是军中精锐! 刚一进云台关城,中军司马苏复和医官令就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城门口迎接了,见了伊华,苏复急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末将苏复见过公子。” “苏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伊华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苏复说道。 苏复直起身子,又回头对身后的医官令说道:“医官大人,快替公子华瞧瞧伤势。” 医官令急忙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对公子华拱手说道:“公子伤在何处,容下官为公子瞧伤?” “呃,好像没什么大碍了。”伊华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身后的公叔子夜也跟着说道:“医官大人,公子伤在背上,大人难道要让公子在此处宽衣解带不成?” “是下官鲁莽了,下官鲁莽了,公子请,里边请。”苏复在一旁急忙说道,说着,带着人便护送着伊华去了云台关西校场营帐之中。 现如今,整个云台关城几乎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关城之中除了赵军武卒,便是随军的民伕工匠,城中的普通百姓,早就被赵军内迁转移,以避战火。中军营帐,甚至包括赵国君侯伊嗣的行辕,都在云台关城的西校场中。 很快,苏复便带着伊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挥退了其他闲杂人等后,偌大的营帐之中,就只剩下了伊华、苏复和医官令以及公叔子夜了。 医官令小心翼翼地解开伊华上衣,却将伊华背上,一道醒目的淡红色伤口,足足有近两尺长,只不过伤口已经结痂,甚至有些结痂都快要脱落了,露出了里面淡白色的新肉。 医官令见此,不由自主地微微楞了一下,伊华这伤,倒像是十天半个月之前所受的伤,根本就不像两三天前才刚刚所受的新伤!至少,跟伊华比起来,公叔子夜跟他同时手上,到现在,肩上的肩上都还没完全结痂,时不时还有血水浸出呢! “公叔校尉,公子这伤,真是三日前为你挡刀所受?”医官令有些不信地问道。 公叔子夜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公子受伤,属下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医官大人,公子的伤,有何不妥吗?”苏复在一旁有些奇怪地问道。 医官令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只是公子这伤,不像是新伤,倒像是旧伤呢!”说着,医官令又问伊华道:“公子,你现在可有感觉有何不适?” 伊华微微耸了耸肩头,动了动身子,感受了一下,摇头说道:“除了感觉背上有些痒痒的外,几乎没有什么不适。” “痒就对了,那是伤口在愈合,长新肉呢。”医官令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医官令又说道:“公子这几日,定是有所奇遇,否则伤口好不了这么快。”说着,医官令又瞧了伊华一眼,说道:“公子福缘深厚,福分匪浅哪!” “医官令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奇遇?只不过是水月先生和小雅姑娘救了我罢了。”伊华笑着说道,说着,又转头对公叔子夜说道:“子夜,别忘了水月先生隐居的山林,待他日我刀伤痊愈了,便备些礼物,前去登门拜谢。” “喏。”公叔子夜在一旁急忙躬身说道,话音未落,营帐外便又传来一声轻唤:“苏司马,苏司马!”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旋即便听出声音来了,低声说道:“是伊苏大人的声音。”说着,又高声叫道:“进来吧,伊苏大人。” “苏司马,君侯又问起公子华了,公子华什么时候……”伊苏疾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话还没说完,便已经看到了营帐中的伊华,旋即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惊声叫道:“公子华?公子华,您回来了?太好了,您总算是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阳马赫谷 第五十八章阳马赫谷 郑郴边境,阳马赫谷,二十万郑军大营。 整整二十万马步军兵,再加上转运粮草辎重,军械物资的随军民伕、工匠,总人数瞬间便超过了三十万,小小的阳马赫谷,一下子便被这三十几万马步军兵填得严严实实的,成了一片人畜的海洋。 大营中,战马嘶鸣,军旗猎猎,刀枪剑戟林立,迎着初升的朝阳,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寒光。 “呜昂!~” 悠长沉闷的牛角声连天响起,此起彼伏,响彻在阳马赫谷的上空。阳马赫谷,原本是一片寂静的山丘河谷,以东,是郑国边郡阳赫郡,以西,便是郴国四郡之一的平阳郡。 郴国地小民寡,夹在薛国和郑国之间,又跟薛国一样,是从陈国脱胎而出的,原本强大的天下霸主陈国为四家诸侯所分,演变成了现在的薛、郴、新阳、中山四国。 四国之中,郴国虽然不是最弱的,但却是地理环境最为恶劣的一国,地仅四郡,民不过百万,而且多半还集中在四郡中,地势最为平坦、土地最为肥沃的平阳郡和武城郡。 郴国四郡,北边的北安郡地形复杂,山峦起伏多变,地无三里平,民无三亩地,仅靠丘陵夹缝之中的那点土地,自然养不活太多的人口。而南边的新安郡,又毗邻南蛮莒国,时常遭受莒人入侵,三天两头便要遭受一次刀兵之祸,十室九空,十邑九废,民众避恐不及,就更别谈安军乐业,繁衍生息了。 四郡之中,仅有东边的平阳郡,与郑国相安无事几近二十年,民众繁衍生息,安居乐业,经济繁荣,十室九富,可以称得上是富庶之地,还有就是西边的武城郡,背靠天下霸主薛国,郴国又与薛国结有百年血盟,几乎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所以才得以繁衍发展。 这些年,郑郴两国相安无事,几近二十年,阳马赫谷作为双方的边境之地,双方边郡的子民,多有越境垦荒,杂居相处之处,甚至是通婚贸易,小小的阳马赫谷,便是双方往来的一个交通枢纽地带。 然而就在半个月前,一支两万人的郑军先锋部队,开进了阳马赫谷,将阳马赫谷中郑郴两国边民开垦的粮田庄稼,一扫而空,杂居其中的郑郴两国边民,全都拘押了起来,强行征用,在郑军的刀兵胁迫之下,从附近的山岭中砍伐树木,运送至此,兴建起了一座占地二十余里的巨大营盘。 随着营盘的逐步建立,开进营盘中的郑军也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两万先锋部队,逐渐扩展成了由马步弓盾,各军兵种组成的混合部队,人数也从两万人逐渐变成五万、十万、十五万,二十万…… 阳马赫谷中的变化,顿时引起了平阳郡守陈纶的警觉,一时间,从平阳郡中派出去的各路斥候,流水介一样朝阳马赫谷摸去,然而,无论陈纶派出去多少斥候,那些斥候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样,甚至还没摸到阳马赫谷边,便已经没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唯一能够解释这种结局的可能性就是,这些斥候,已经全部落入了郑军手中! 如此一来,陈纶心中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石一样,更加睡不安稳了,求援的信使,几乎是一日三次的往郴国都城泰宁邑派去,同时,分散在平阳郡下各邑之中的战兵武卒,也全都被陈纶征调集中到了郡城中来,各个邑城之中,只留下了多则千人,少则数百的防卫武卒。 一时间,郑郴两国之间的战争虽然还没打响,但在两国边郡,特别是平阳郡中,却早已是剑拔弩张,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郡守陈纶以及平阳郡中的武卒平民,却是比谁都要感同身受! “咚!~咚咚!~咚!~” 郑军大营之中,一通沉闷的鼓声响起,后军营帐中的某个营帐中,杨龙正在书案后面捧着一卷竹简看书,听到鼓声,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一个军士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惊声叫道:“大人,是聚将鼓,大帅召集军中众将议事!” 原来的太子詹事,现在的郑军后军司马杨龙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起身,低声说道:“更衣!” 军士无姓,只有一个小名,名叫阿虎,是杨龙从詹士府带来的仆人,现在是他的贴身亲随,急忙应了一声:“喏!”疾步走到衣挂架边,取下衣挂架上挂着的一套铠甲,手忙脚乱的替杨龙穿戴起来。 “咚!~咚咚!~咚!~” 二通鼓响起,刚刚穿戴好铠甲的杨龙,一把推开阿虎,一手抓起头盔,便疾步往营帐外走去,阿虎在身后大叫:“大人,佩剑,佩剑!”抓起武器架上的佩剑,便追了出去,追上杨龙,将佩剑递给了杨龙。 杨龙回头瞧了一眼阿虎,沉声说道:“阿虎,看好营帐,不许任何人闯入。” “喏。”阿虎急忙应道,直起身来时,杨龙已经抓着佩剑,小跑着朝中军帅帐冲去。聚将鼓响,大帅聚将,三通鼓响之后,未能赶至中军帅帐,便是迟到,就会被军法官依军法处置。而处置的结果,却又可大可小,轻则三十五十军棍,重则——杀头! 大帅陈文本就处心积虑的在寻杨龙的错处,想要置杨龙于死地,在这种情况下,杨龙自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在大帅聚将时迟到,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给灭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在三通鼓声停止之前,赶到中军帅帐。 一路上,杨龙几乎是小跑着朝中军帅帐跑去,还好,终于在第三通鼓鼓声快要停下的时候,冲进了中军帅帐,站到了后军将军孙昂、后军副将陈隰身后。 还没等杨龙喘过气来,帅帐外的鼓声便停了下来,随后,值曹官便在营帐帅案旁边用拖长了的声音,高声叫道:“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征西大元帅,到!~” 在值曹官的高声呼喊中,陈文一身戎装,在一个白衣文士和八个亲兵的护卫下,从营帐一侧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走上了帅案,白衣文士则留在了帅案旁边,八个亲兵则留在了五步开外。 第五十九章 军议 “参见大帅!~” 不等陈文在帅案后面坐下,杨龙以及营帐中的前后左中右五军将领便一起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诸将免礼,平身。”陈文微微抬了抬手,受了诸将一拜之后,这才在帅案后面坐下。一一扫视了营中诸将一眼,陈文这才又沉声问道:“值星官,可有人未至?” “启禀大帅,前后左中右五军军司马以上将官,除右军副将周常,正带兵巡视营区,未能到此应卯外,其余将官,皆已到齐。”值星官躬身朝陈文行礼说道。 陈文微微颔首,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位,今日本帅聚将,只议一事,如何伐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诸位皆是军中骁将,久经战阵,足智多谋,有何破敌妙计良策,皆可直言,本帅择其善者而从之!” 陈文话音刚落,陈文带来的白衣文士,便又说道:“诸位将军,大帅问策于将,还请诸位将军集思广益,畅所欲言,便是说错了,大帅也不会因言治罪,还请诸位将军不要有所顾忌。” 杨龙偷偷抬眼望去,却见那白衣文士竟然就是丞相府的门客,也是陈文最重要的谋士之一的栾季平,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 整个营帐里都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便有一个粗嗓门,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帅,以末将看,也甭管什么兵书韬略,破敌战策了,我大郑二十万精兵,一路碾杀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摧枯拉朽,杀他个片甲不留,岂不快哉?” 杨龙偷眼望去,却是左军主将孙尉。 “孙将军的意思是,我军直接从郴国杀过去,一路杀到薛国吗?”栾季平微微皱眉瞧了孙尉一眼说道。 “可不,要想攻打薛国,有郴国在前面挡着呢,薛郴百年血盟,不破了郴国,怎么可能打到薛国,末将的意思,咱就得先灭了郴国,给薛国来个下马威,让薛国也好知道,我大郑之强!”孙尉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在理,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孙将军之计,诸位将军以为如何?”栾季平扫了众人一眼,又问道。他虽然只是陈文府中的一个门客,但现在却是陈文身边的谋臣,参赞军机。且以他陈文门客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就可以代表陈文! “薛郴百年血盟,不得不破,然则破除薛郴百年血盟,也不一定非要硬战,强攻郴国不可。”骠骑将军,前军主将赵铎沉声说道。 “哦,赵将军还有何高见?”栾季平挑了一下眉头又说道。 赵铎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郴国地小民寡,仅有四郡之地,民不过百万,兵不足五军,以我大郑二十万精兵压境,再择一二能言巧辩之士,前往郴都泰宁,或许能说动郴侯,不战而降,也为未可知呢!若能兵不血刃,破除薛郴百年血盟,降服郴国,岂不好过连番苦战厮杀?” 听了赵铎的话,营中许多将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跟骠骑将军关系本来就很好的车骑将军公输虎,更是左跨一步,抱拳躬身说道:“骠骑将军所言不差!郴国虽是小国,然终究坐拥四郡之地,百万之众,又与薛国有百年血盟,郴侯若下定决心死战待援,翻手之间,募集十万战兵,亦未可知。” “我军若强行攻郴,从平阳郡到武城郡,五百里地,却有郡城二,邑城七,大小镇邑数十,若一一用武力拔除之,必定旷日持久,一旦薛国援兵到来,我军岂不被动?” 公输虎的话音刚落,营中众将便又一起点头赞同,其中一将更是大声说道:“兵贵神速,车骑将军所言不差,若我军陷入薛郴联军包围之中,要想再胜,可就难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将大声叫道:“要想速战速决,又有何难?”声音之大,一下子盖过了营中其他所有将领的声音。 杨龙循声望去,却是前军司马姜嗣,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 营中其他人也很明显的楞了一下,旋即,立于帅案旁边的栾季平便朝姜嗣微微拱手说道:“姜司马有何妙计?” 姜嗣上前几步,走到营帐一侧挂着的地舆图旁,指着地舆图上的一处说道:“郑薛之间,虽隔着一个郴国,但实际上,两国之间相隔并不太远,从此处到薛国边城狐灵关,便仅有一百五十里,中间也只隔了郴国安陵邑一座小城而已!” 说着,姜嗣转头望了一眼帅案上的陈文,然后才又说道:“我大军若从阳马赫谷南下,仅需两日,便可抵达安陵小邑!二十万大军压境,一夕之间,便可破城!攻破安陵小邑之后,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袭取狐灵关,不等薛军反应过来,我大军已破狐灵关矣!” 听了姜嗣的话,前军主将赵铎眼前猛地一亮,接口说道:“狐灵关一破,薛国朝野必定震动,我大军攻薛救赵之策,成矣!” “骠骑将军认为,姜司马之策可行?”陈文瞧了一眼姜嗣,又瞧了一眼赵铎,沉声说道。 “大帅,末将以为可行!”赵铎躬身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铎又说道:“如今我大军齐聚阳马赫谷,郴国必已有所警觉,特别是阳马赫谷对面的郴国平阳郡,据斥候所报,平阳郡守陈纶,已集中郡中各邑军兵,打算死守平阳郡城,其下各邑,守备空虚,仅余千百守卒,我数十万大军压境,当可兵不血刃,轻而易举便能拿下,只是……” “只是什么?骠骑将军是军中老将,有何顾虑,尽管直言。”陈文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说道。 “只是,末将以为,我大军现已齐聚阳马赫谷,且已被郴军斥候探知,何不大军继续驻扎于此,保持对郴国边郡的强大压力,以一偏师,轻骑袭取安陵小邑,如此一来,或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薛郴联军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夺取安陵小邑!” 第六十章 军议(二) 营中诸将议论纷纷之时,杨龙却是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他本就不是陈文心腹,又为陈文所猜疑,到了军中,自然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多看多听少说,能不掺合的就尽量不掺合,以免说多错多,被陈文寻了个由头,把他给除了。 只不过杨龙想要明哲保身,陈文却偏偏不想让他置身事外,环视了营中诸将一圈后,陈文的视线便落在了杨龙身上,沉声唤道:“杨司马,杨司马!” 连唤了两声,杨龙才猛地惊觉过来,急忙右跨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末将在!” “本帅观杨司马一直在凝眉沉思,或许心中已思得破敌妙计,何不一舒胸意,说与本帅与诸将听听?”陈文双眼如电般瞧着杨龙说道。 杨龙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说道:“大帅,末将愚钝,初入军旅,诸事不熟,又何谈破敌妙计,大帅就不要取笑,为难末将了。” “杨司马这是什么话?”陈文眉头一挑,有些不悦地说道,“营中诸将皆知,杨司马乃是太子詹事出身,足智多谋,文韬武略,六艺骑射,无不精通,为太子,不,为君上身边第一亲近信任之谋臣良将,本帅好不容易才从君上手中讨得杨司马来军中任职,杨司马若是继续这样三缄其口,一言不发,岂不是辜负君上所托,也枉费了本帅的一片苦心?” “大帅,末将实是……”杨龙还待想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文沉声打断,“杨司马,本帅要你在军中,是要你来参赞军机,可不是想听你的推辞借口的,你若再无故推辞,本帅便罚你去斥候营,做一斥候小卒!” 斥候营斥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杨龙虽自认六艺俱精,骑射战技也还过得去,可要真将他贬到斥候营去做一个斥候小卒,生还的几率可就微乎其微了! 斥候是三军耳目,非军中精锐,几不可任!而且能够被选为军中斥候的,不仅仅要是骁勇善战之辈,而且还要聪颖敏捷,机智多变,否则根本就完成不了刺探军情,探视敌营,甚至行刺敌酋等诸多重任! 两军交战,战未起,斥候已先行交兵,双方的斥候在暗中就已经交过无数次手了。所以,每逢大战,军中将帅最为注重的,是斥候,而伤亡最重最多的,也非斥候莫属,一入斥候营,可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陈文要贬杨龙去斥候营做一小卒,那可就真的是让杨龙去送死!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无论怎样躲,都还是躲不开的!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杨龙这才又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大帅,末将心中却无良策,只是末将刚才听了赵将军、孙将军、姜司马等诸多前辈之策,末将心中顿有一悟。愚者顿悟,恐贻笑大方,末将不敢在大帅及诸多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大帅见谅。” “杨司马此言何意?大帅早已言明,今日军议,诸将皆可畅所欲言,大帅也不会因言治罪,责怪大家!杨司马心中既有顿悟,何不说出来,与大家一同商议?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杨司马尚未明说,又怎知行与不行呢?”栾季平瞧着杨龙沉声说道。 “季平所言甚是,杨司马,但说无妨,本帅绝不会因言治罪。”陈文微微颔首说道。 “既是如此,末将班门弄斧了。”杨龙朝陈文和营中诸将躬身一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说道:“末将之策,便是假道伐薛!” “假道伐薛?此策何解?”栾季平眉头挑了一下,急声问道。 杨龙朝陈文躬身一礼,旋即说道:“末将以为,大帅可遣一人,直至郴都泰宁,禀明郴侯,我大郑二十万大军至此,只为假道伐薛,与郴无犯,请郴侯借道,容大军通行,讨伐薛国。” “借道……伐薛?”陈文微微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眼望了杨龙一眼。帅案旁的栾季平微微皱了皱眉,瞧着杨龙说道:“薛郴血盟,郴国岂能借道?” 话音未落,杨龙便接口说道:“薛郴血盟,郴国必会借道!” “哦?”陈文挑了一下眉头,沉声说道:“此言何意?” “郑国借道,郴国必定通禀薛国,薛国必定将计就计,命郴国表面答应,暗中调兵遣将,企图在郴国境内一举围歼我郑军,而薛国所调之兵,也必薛国边郡守军。” 说着,杨龙走到地舆图旁,手指在狐灵关以及狐灵关后面的武卫邑、武宁邑、武兴邑、武成邑等各个邑城上画了一个大圈,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如此一来,薛国边郡守卫,必定空虚,我大军正好偏师袭取,轻而易举,拿下薛国边郡五城!” 听了杨龙的话,赵铎等人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似是颇为赞同杨龙所说。 栾季平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旋即又说道:“然则,薛军聚于郴国之兵,又该如何应对?” 杨龙咧嘴轻笑,不答反问:“栾参军,如若参军是薛军统帅,听闻五城失守,郑军已攻入薛国境内,参军又当如何自处?” 栾季平微微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薛将身负守土之责,失城失地,乃是大罪,薛将听闻郑军在薛,必定回师救援,弃郴军于不顾。” “然也!”杨龙笑着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高声说道:“如此,我军正可以逸待劳,于此处,伏击薛军,一战而灭薛国一郡之兵!”说着,杨龙的手指猛地点在了薛国狐灵关外的某处。 而杨龙手指所点的地方,虽然在地舆图上没有标明出来,但在另外一份更加详细的地舆图上,却已经标注得一清二楚了! 黑石峡!栾季平和陈文一看,心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地名,便是这个! 第六十一章 郑大丞相特使 军议过后,很快,一道道命令便从中军帅帐中发出,传到了前后左中右五军之中,得到命令的五军将领,便率领着各自的部卒,按照中军命令,依次开拔出了阳马赫谷郑军大营,或大张旗鼓,耀武扬威而行,或马裹蹄,人衔枚,昼伏夜行,秘密潜行,向着预定地点开拔。 假道伐薛的计策,本是杨龙所献,原本杨龙还想向陈文毛遂自荐,请令前往郴都泰宁,以逃出陈文的手掌心,可是陈文又怎会让他如愿以偿? 最终,杨龙还是被留在了后军之中,担任粮草周转,武备补充,修缮的后军司马,而前往郴都泰宁,说服郴侯,假道伐薛的重任,却落在了陈文门客,随军参赞军机的栾季平身上。出头露脸,建功立业的机会,陈文又怎会给杨龙? 便是杨龙所献的假道伐薛的计策,陈文虽然已经采纳了,但主要的功劳却依然没有算在杨龙身上,而是算在了赵铎和姜嗣身上,毕竟,袭取狐灵关之计,最先提出来的可是姜嗣,杨龙只不过是在姜嗣的计策之上,加以补充完善罢了,至少,在陈文看来,确实如此! 对此,杨龙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只要陈文不三天两头的找他的麻烦,寻他的错处,杨龙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二十万郑军战兵,主力部队,已经分批分散,依照各自主将所领受到的命令,率军开拔前行了,整个阳马赫谷郑军大营,就只剩下了后军不足两万战兵以及十几万民伕工匠,负责转运粮草辎重,同时也肩负起了作为疑兵,吸引郴军斥候和薛军斥候注意力的靶子,还留在原地。 按照杨龙所献的假道伐薛之计,他们这支人数最多的‘郑军主力’,必须要大张旗鼓,声势浩大的朝平阳郡南的安陵邑挺进,名义上自然就是假道伐薛了! 几日后,郴都泰宁,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征西大元帅特使栾季平,乘坐在两马拉动的轺车上,手持符节,昂首挺胸的从郴都泰宁东正门进入了郴都,堂而皇之的在泰宁邑城东驿馆住下。 随后,一纸文书便直接送到了郴国鸿胪寺中,交给了专司外交接待礼仪的鸿胪寺卿张澹。 郑国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派了特使来到郴国的事情,鸿胪寺早就得到了边郡邑守的禀报,只不过对于其具体的来意,却不是很清楚,再加之上边郡求援的信使,一日三次,流水介不停地飞马赶往郴都泰宁,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所以,对于郑大丞相特使的来意,鸿胪寺卿张澹心中其实也还是有所准备的,郑大丞相特使此来,无非就是来下战书,或者说下最后通牒的!实际上,对此,郴国朝堂上也早就有所议论了,派往薛国的特使也早就已经出发在路上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进了薛国国境之内了。 然而,当张澹收到郑大丞相特使的外交公文,急忙打开看时,却不由得楞了一下:不是战书,也不是最后通牒,而是借道文书! 借道伐薛? 当看到文书上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时,张澹的眼睛不由得一下子瞪得圆圆的,郑国借道,讨伐薛国!薛郴血盟,郑国难道不知?竟然还想向郴国借道,讨伐薛国?不对,这是郑国假意伐薛,实则伐郴,郴若借道,无疑于引狼入室,开门揖盗! 一瞬间,张澹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对于郑大丞相特使送来文书中所说的借道伐薛的真实意图,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然而越是如此,张澹心中越是惊骇,当下更不敢有任何耽搁,急忙换了朝服,带着郑大丞相特使文书,径直去了王宫,求见郴侯。 郴侯姚裕接到张澹送来的郑大丞相特使文书,只扫了一眼,便脸色急变,脸上阴晴不定,拿着文书,在宫殿中来回踱了好几圈,旋即沉声说道:“来人,传寡人口谕,宣上柱国华、大将军季叔,三师三公、御史大夫,宣政殿议事。” “喏。”一名刚刚进到殿内的内侍,急忙又躬身领命,躬着身子,退了几步,退出殿外,急匆匆地跑去传达郴侯口谕了。 不一会儿,上柱国华,上将军季便联袂出现在了宣政殿外,两人皆是郴国公族,陈姓,上柱国姚华,上将军姚季叔。只不过姚华作为郴国公族中辈分最高,年纪最长者,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了,而姚季叔则以郴国君侯叔父之尊,拜领上将军印,统领郴国三军,乃是郴国军中第一实权人物。 又一会儿,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等三师三公,以及御史大夫滕穆等人,便也陆续来到了宣政殿外。 众人正互相行礼致意问候时,宣政殿门口的近侍便已朗声宣谕道:“君上口谕,宣上柱国华、大将军季叔,三师三公、御史大夫,进殿!~” 姚华、姚季叔、滕穆等人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朝服,以上柱国姚华为首,上将军姚季叔次之,太子三师三公,御史大夫紧随其后,依次进入了宣政殿内。 几人微微低着头,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殿内郴侯姚裕跟前,一起跪拜行礼叫道:“臣等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不等姚华跪下,姚裕便急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姚华,说道:“老叔公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来人,给老叔公和诸卿都搬个软垫过来。” 很快,内侍便低着头拿了几个软垫过来,放到了姚华、姚季叔等人后面,姚裕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老叔公,众位卿家,请坐。” “谢君上。”姚华等人致谢后,这才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不等姚华等人坐好,姚裕便让内侍拿着郑大丞相特使的文书,递给了姚华,说道:“老叔公,事态紧急,这是郑国丞相派来的特使刚刚送到鸿胪寺的外交文书,说要向我借道,讨伐薛国,该如何处置,寡人心中难以决断,还请老叔公及众卿教我。” 第六十二章 遣使求援 “郑狗欺人太甚,我堂堂郴国,岂是借道于人的小邦?郑狗此举,分明未将我郴国放于眼中!君上,末将请命,请率郴国五师,御敌于国门之外,与郑狗决一死战!”大将军姚季叔只扫了一眼郑大丞相特使送来的文书,便满脸怒色,义愤填膺地说道。 “姚季叔,稍安勿躁!”姚季叔话音还未落地,便被上柱国姚华给大声呵斥住了。 姚华与姚季叔,皆是郴国公族,姚华是郴侯老叔公,姚季叔却是郴侯先君最小的弟弟,也就是郴侯的小叔,被姚华大声呵斥了一句,姚季叔顿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若是换做旁人,姚季叔恐怕当即便顶了回去。 “老叔公,您有何高策?”郴侯尧毕恭毕敬地朝姚华躬身一礼说道。 姚华捻须闭目,沉吟了片刻,旋即才猛地睁开眼睛,瞧着姚裕说道:“君上以为,郴国与郑,孰强孰弱?” 姚裕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老叔公,这还用说?郑,东方之大国,七郡五十六县,人丁数百万之众,万乘之国,岂是我郴国可比拟的?” “那薛国与郑,又孰强孰弱呢?”姚华旋即又问道。 姚裕一怔,瞧了姚华一眼,才又说道:“老叔公,薛国,当今天下之霸主,雄兵数十万,战将无数,岂是郑国可比?” “然既如此,薛郑交兵,与我郴国何干?”姚华微微颔首说道。 听了姚华的话,姚裕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三师之一的太子太师李掸便抢先说道:“上柱国此言差矣!郑国借道伐薛,欲从我郴国土地城池上通行,与薛交战,岂能说与我郴国无关?且郑国狼子野心,欲假道伐薛,实则灭郴,以为未可知,君上岂能不防?” “太师所言不差,老叔公,郑国此举,未尝就不是如此盘算的?毕竟,薛国与郑,中间还隔着我郴国,便是从薛国夺得城池土地,也是飞地,防之不及,弃之可惜!然则我郴国则不同,攻城夺地,郑国转瞬之间,便可并入其国,迁徙郑民,充实其地,我郴国想要夺回来,可就难之又难了。”姚裕微微颔首,颇为赞同李掸的说法。 “君上所言甚是,是老臣思虑不周,请君上责罚。”姚华躬身朝姚裕请罪说道。 姚裕急忙扶住姚华说道:“老叔公何出此言?老叔公所言,亦是老成持国之言,寡人岂会因言治罪?只是……”说着,姚裕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即便明知郑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然则数十万郑军压境,我郴国……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君上无忧!臣有一计,可保郴国不灭!”太子少保荀昱直起身子,朝姚裕拱手行礼说道。 “哦?少保有何安国妙计,还请直言。”姚裕眼睛猛地一亮,急忙问道。 “君上,郑人借道,欲与薛人交战,此事事涉薛国,我郴国岂能自决?薛郴百年血盟,郴国有灭国之危,薛国岂能坐视不理?”说着,荀昱又跪直了身子,朝姚裕躬身一礼说道:“昱不才,愿为君上分忧,赶赴薛国,说动薛军救郴!” “说动薛军救郴?”姚裕微微楞了一下,转眼瞧了姚华和姚季叔一眼,然后有些担心地说道:“此去薛都大邑,数百里之遥,且薛军整军备战,非三五日之功,若时日一长,我郴国岂不危矣?待少保求得薛军到来,郑已攻郴多日矣!” 姚裕话音未落,姚华却又捻须说道:“君上,荀少保之计,亦不无可行之处。” “哦,愿闻叔公高见。”姚裕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君上,薛郴血盟,虽名为两国,然则与一国无异,郴国境内,多有薛国游商行人,其中岂无薛人密谍?郑国大军压境,遣使入郴,薛君此时,恐怕已知之多时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姚华又朝姚裕躬身一礼,然后说道:“薛君此时,唯待君上求援之信耳!君上使节一至薛境,薛兵立至耳!” 听了姚华的话,姚裕微微楞了一下,挑眉说道:“老叔公,果真如此乎?” 姚华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却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姚裕一怔,旋即问道:“老叔公何故长叹?” “老臣所叹者,郴国之国运也。”姚华长叹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郑军至郴,薛军至郴,孰与郴之危害为大,老臣实不得而知也。” “郑军至郴,薛军至郴……老叔公,你是说,薛军亦欲与我郴国不利?”姚裕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 “叔父,不至如此吧?薛郴百年血盟,同气连枝,情同手足,双方君侯,歃血为盟,约为兄弟,首尾相应,互为唇齿,薛军岂能与我郴国为敌?”大将军姚季叔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姚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了姚季叔和姚裕一眼,说道:“君上,或许是老臣多虑了,也为未可知。” 姚裕微微楞了一下,在心里暗自计较了一番,还是觉得薛郴百年血盟,立国至今,从未有过边境争端冲突,薛军侵犯郴国的可能性,还是比郑军要小,而且是小得多!与其相信郑国是真想借道伐薛,倒不如相信薛国会真心助郴守国! 在心底微微计较了一番,姚裕便又对太子少保荀昱说道:“荀卿,赴薛求援之事,是你提出的,便烦请荀卿辛苦一趟,替寡人入薛,请薛军入境协守,共御郑军,可否?” “君上有命,臣敢不从?”荀昱躬身一礼,旋即又说道:“臣愿只身入薛,说动薛君,出兵助郴,抗击郑国!” “有劳荀卿了。” “为国奔走,为君分忧,臣之本分,不敢言苦。事不宜迟,臣这就回去准备,连夜起身赴薛。”荀昱又躬身行礼说道。 姚裕微微颔首,微微抬了抬右手,又朗声叫道:“近侍,替寡人送荀卿。” 内侍送走荀昱后,姚季叔也旋即直身行礼说道:“君上,荀少保入薛求援,非三五日之功,郑军大军压境,箭在弦上,战事一触即发,不可不防。臣请君命,移师西郡,以防郑军犯境。” “叔父所言甚是。”姚裕微微颔首,长身而起,走到一侧的武器架旁,从武器架最顶端,取下一把古朴长剑,双手捧着,送到姚季叔跟前,微微躬身说道:“叔父,此乃郴侯剑,见剑如君,叔父持之,集郴都禁卫三军,四郡戍兵,共御郑军。” 姚季叔微微一愣,旋即长身而起,退后了两步,郑重其事的朝姚裕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双手捧过郴侯剑,恭声说道:“臣,谨领君命!~” 第六十三章 薛侯翊 薛都大邑,一匹匹快马,托着信使,马不停蹄,络绎不绝的从大邑的各个城门,行色匆匆的冲进了薛都。 一队队游商,从大邑出发,分散向天下列国,又从列国,络绎不绝的回到大邑,带回来一条条绝密的消息,最后都汇聚到了薛都大邑王宫旁边的莳箐馆,然后被整理送入王宫。紧急情况时,从獲国东北边境传来的情报,甚至只需要五日不到,便能够送至莳箐馆! 从郑国国君陈珏拜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为征西大元帅开始,甚至,准确的说,应该是从赵国特使‘张宣’出现在郑都阳高开始,一条条关于郑国的情报,便通过遍布郑都阳高的薛人游商,密谍,以一日一报,甚至是一日三报的频率,不停地发回薛都大邑。 郑君拜帅,三十万郑军整军西征,立营阳马赫谷,郑大丞相特使栾季平入郴…… 一件件,一桩桩机密情报,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样,通过薛国游商密谍之手,以最快的速度发回了薛都大邑,交到了莳箐馆馆主妫玮手中,然后又被秘密送进了王宫,通过密谍之手,交到了薛侯翊手中。 “郑侯小儿,乃敢如此!”年近五十的薛侯翊,看到从莳箐馆送来的密奏,气得一把将密奏揉成了一团,用力扔了出去,旋即大声叫道:“来人!” “君上。”一个内侍弓腰低头,小碎步走到薛侯翊跟前,低声说道。 “传寡人口谕,宣前将军安,护军将军赫,武安殿觐见!”薛侯翊沉声说道。 内侍急忙低声应道:“喏。”低着头便要退下,却听薛侯翊又说道:“等一下,再把鸿胪寺卿王贾也一起宣来!” 内侍急忙又应了声:“喏。”等了一小会儿,见薛侯翊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后退着出了宫殿,随后分派了几个小黄门,分头去宣前将军妫安,护军将军妫赫和鸿胪寺卿王贾去了。 前将军妫安和护军将军妫赫,也是薛国王族。 这个时候,选官任职,总离不开王公大族,亲族旁系,而君侯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近族人,能够委以重任的,自然也只有这些人。不唯薛国如此,天下列国皆然! 当此之世,天下有姓有氏的世家大族,总共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而且都是从上古八姓中传承下来的,祖上无一例外,都曾有过封侯拜爵、封妻荫子之时。 上古八姓,传承至今,有的依旧还是王公贵族,甚至是列侯公族,有的却已经家道中落,不复往日荣光了。当此之世,列国姓氏,虽不再仅有上古八姓,但其他各姓,或源于分封地名,或源于官职,又或者便是来源于国君或者家主的赐姓。而普通黎民,却是只有名,没有姓氏! 然而即便如此,接受过教育的,能够识文断字,通晓天下大事,时政局势的,也只有这些世家族裔,普通黎民,想要成为士族大夫,不是绝对没有,但却是难如登天! 很快,前将军妫安,护军将军妫赫以及鸿胪寺卿王贾便各自在一个小黄门的引领下,来到了武安殿,内侍通禀之后,殿内很快便传来了薛侯翊的口谕:“宣前将军安、护军将军赫,觐见!~” 妫安、妫赫两人急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戎装,微微低着头,大步流星的跟在内侍身后,走进了武安殿。 “臣前将军安(护军将军赫),拜见君上,君上君体安康!~” “免礼,平身。”薛侯翊端坐于王案后面,微微抬手说道。 “谢君上。”妫安、妫赫道谢后,还没从地上起来,却听薛侯翊又说道:“内侍,传谕。” 立于薛侯翊身旁的一个内侍,上前一步,展开手上拿着的谕旨,朗声说道:“前将军安,护军将军赫,接旨!~” “臣,前将军安(护军将军赫),接旨。”妫安妫赫两人只得又跪倒在地,磕头说道。 内侍展开谕旨,朗声念道:“大薛君侯谕令,命前将军安为主帅,护军将军赫为副帅,统兵十万,驻军狐灵关,以御东夷!此谕,大薛君侯翊三十二年四月二十七日!” 妫安妫赫两人听了,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互相对望了一眼,直到内侍再次催促:“前将军,护军将军,接旨吧。”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起低头说道:“臣,谨领君谕。”说着,前将军妫安双手高举过头顶,从内侍手中接过了谕旨。 刚接过谕旨,王案后面的薛侯翊又沉声叫道:“妫安。” “臣在。”妫安急忙低头应道。 “知道寡人为什么命你和妫赫领兵东进,驻守狐灵关吗?”薛侯翊瞧了妫安和妫赫一眼,说道。 “臣等愚昧,请君上明示。”妫安和妫赫互相对望了一眼,旋即说道。 “郑军犯境,意欲以郴国为跳板,假道伐我,趁我大军主力西征之时,攻我后背!寡人要你们俩,率十万精兵,予郑军迎头痛击,灭其精锐锋芒,让郑国再不敢昂首西望!”薛侯翊厉声说道。 妫安妫赫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单膝跪地,抱拳说道:“臣等定不负君上所望,痛击郑军,大胜而归!” “如此,寡人便在此,预祝二位兄弟,凯旋归来,寡人在德旋门外,备下三牲祭品,酒水美食,静候大军荣归!”薛侯翊朝妫安妫赫抱拳一礼说道。 妫安妫赫急忙也抱拳朝薛侯翊回了一个礼。 内侍将妫安妫赫送出武安殿,随后便又朗声叫道:“君上口谕,宣鸿胪寺卿王贾,觐见!~” 王贾急忙也整理了一下朝服衣冠,跟随在内侍身后,亦步亦趋的小炮进了武安殿。 第六十四章 借道于郴 薛郴边境,薛国东郡,御史中丞荀昱端坐于轺车之上,手持符节,在一队郴国武卒的护卫下,缓缓的来到了东郡郡城东门。 远远的,荀昱便看见东门口,薛军护城武卒旁边还有一深衣峨冠博带的,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袖手立于城门旁,身后还停着一辆装饰精美的轺车。 荀昱微微楞了一下,凝神一瞧,心中却不由自主地一惊,那人竟然是薛国专司外交事务礼仪的,鸿胪寺卿王贾,薛国三公九卿之一! 荀昱一怔,旋即伸手拍着轺车扶手,高声叫道:“停车,停车!” “驭!~”车夫急忙伸手勒住马缰,将轺车停了下来。旋即,荀昱便右手持节,从轺车上跳了下来,大步流星地朝王贾走了过去,还没走到王贾跟前,王贾便已经笑着迎了上来,拱手为礼,笑着说道:“贵使远来辛苦,王贾这厢有礼了。” 当日在武安殿被薛侯翊召见后,王贾便奉了君命,径直来了东郡,欲与郴国特使在东郡会盟,直接订立盟约,然后就近出兵,协助郴国,共御郑军。 “有劳王大人久候,荀某之过,荀某之过。”荀昱急忙也朝王贾躬身行礼说道。 见礼后,王贾便又朝荀昱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贵使远来,王贾奉君命在此恭候,请贵使随王贾入城。” “有劳王大人了。”荀昱又朝王贾拱手一礼后,转身重新登上了轺车,王贾也转身登上那辆装饰精美的轺车,两辆轺车并驾齐驱,一同进入了东郡郡城之中。 “贵使远来,所为何事呀?”要车上,王贾大声问道。 “奉鄙国君侯之命,特来向薛侯问安!”荀昱扭头拱手回答道。 “有劳郴侯问候,鄙君万安!也请贵使,转告鄙君问候!” “多谢大人,鄙君亦是万安,只是久未与薛侯叔父相见,鄙君心中,甚是挂念,欲寻一吉日,择一风景优美之处,与薛侯会盟,重申旧约,再续前盟。” 听了荀昱的话,王贾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惊声问道:“郴侯果有此意?” “鄙国君上久有此意,然则国事多变,千头万绪,君上无暇分身,故而拖延至今。”荀昱在轺车上朝王贾拱手为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荀昱又说道:“鄙国君上命外臣此来,一为拜会薛侯,问薛侯安,二则重申旧日血盟,共筑两国友好关系。” 王贾心中一喜,急忙又拱手为礼说道:“郴侯有心,重申旧约,再续前盟,鄙君心中必定欢喜异常。贵使请先到驿馆歇息,容王贾飞马驰报君上。” “有劳大人了。”荀昱在轺车上再次朝王贾拱手为礼说道。 两辆轺车,在薛郴武卒的共同护卫下,很快便来到了东郡驿馆,随后,王贾便与荀昱一同下马,联袂并肩,走进了驿馆。 进了驿馆,挥手挥退了驿馆闲杂人等,王贾带来的武卒,很快便将驿馆内外全部清场,控制把手起来。 随后,王贾便又和荀昱在一间空房里,互相拱手行礼,分案而坐。 等荀昱坐下之后,王贾这才又直身拱手说道:“不敢有瞒贵使,王贾来此,乃是奉了鄙国君上之命,在此专候贵使到来。” “荀昱何德何能,竟敢劳动王寺卿专候?”荀昱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也直身拱手说道,看来,薛君对于自己的行踪,可真的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呢,否则怎么可能提前让王贾在东郡等着自己呢?那么薛君对于自己的来意,是不是也已经洞若观火了呢? “贵使远道而来,王贾理当一尽地主之谊。”王贾笑着回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贾又正色说道:“王贾离都之时,君上已经全权授命王贾,命王贾一定要接待好贵使,贵使若有什么需要,或者这些下人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贵使尽管直言,王贾一定严加管教,不让贵使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王大人言重了言重了。”荀昱急忙摆手说道,话音未落,却听王贾又说道:“荀大人应该是第一次入薛吧?” 荀昱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没错。” “那就对了,荀大人,鄙国君上君体安康,一食三饭,夜御三女,康健得很,至于重申旧约,再续前盟之事,王贾已遣人驰报君上,荀大人也无需多虑。这些时日,大人便只管在此安心歇下,我薛国名山大川无数,其中不乏天下名胜,从明日起,便由王贾作陪,与大人畅玩山水,权当放松一二,也不枉荀大人不辞辛劳,来我薛国一遭!”王贾爽朗地笑着说道。 听了王贾的话,荀昱顿时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游山玩水,我也想啊,可是,时不我待啊,二十万郑军大军压境,随时都有突入郴境之危,郴国之危,当此之时,与西陲赵国,并无二样,甚至郴国之危,比之赵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国境内,多是崇山峻岭,薛国要灭赵国,只一云台关,便已阻二十万薛军于此几近三月,薛军尚不能破关而入,攻入赵地。 然则郴国呢?郴国四郡,北郡倒是多山,可这东西两郡的平阳郡、武城郡,则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啊!一旦郑军入侵,郴国上下,还真没有那个信心能够将郑军阻击在国门之外,甚至是国都之外。而且最大的可能是,不出一月,郴都泰宁,已在郑军大军围困之下! 薛国等得起,玩得起,郴国可真的等不起玩不起啦! 一瞬间,荀昱脑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王贾能够在此等着自己,很明显,薛国国内,对于郴国的处境,早就已经洞若观火,薛侯翊派了三公九卿之一的王贾专门在东郡等着自己,肯定也不是为了等着带自己在薛国游山玩水的! 薛侯翊派三公九卿之一的王贾在东郡等候自己,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就近接着自己,然后与自己谈判,达成协议盟约,以抗郑军!王贾之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谈判时的一个小伎俩,等着自己先开口呢! 想明白了这些,荀昱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笑了一下,旋即朝王贾拱手行礼说道:“寺卿大人选派一二武卒,护送王贾游山玩水便可,又怎敢劳烦王寺卿作陪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荀昱又说道:“王大人,外臣此来,其实还有一事,奉鄙国君上之命,敬告薛侯。” “哦?不知郴侯命荀大人敬告鄙君之事是甚?”王贾挑了一下眉头问道。 荀昱正色,沉声说道:“郑起二十万精兵,借道于郴,以伐薛国!” 第六十五章 会谈 “呵呵,撮尔小国,也敢捋老虎之须?荀大人无须多虑,郑人敢来,管教他有来无回,我大薛百万雄兵,正摩拳擦掌,翘首以待,盼着早立军功,早日博个封妻荫子,官侯万代呢!”王贾轻捻胡须,轻笑着说道。 听了王贾的话,荀昱不由得微微一怔,王贾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看郑郴两国,鹬蚌相争,薛国好从中渔翁得利? 微微楞了一下,荀昱旋即便也点头说道:“大薛精兵,天下无敌,外臣也以为,大薛自然是不会惧怕小小的郑国的,倒是鄙国君上,有些杞人忧天,多虑了呢!”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荀昱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外臣这就回禀君上,应允借道,许郑军随意通行。” 好啊,你不是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吗?那我也置身事外,答应借道给郑,让你薛国和郑国去争斗去! 听了荀昱的话,王贾不由得也微微楞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瞧着荀昱,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荀大人果真如此想的?” “于薛而言,郑乃小国,于鄙国而言,郑实强敌。既然明知不敌,鄙国又怎会以卵击石,轻易去捋郑之虎须呢?倒不如允其所请,借道于其,也好趁机与郑修好,保境安民。”荀昱朝王贾拱手一礼说道,说着,荀昱更是长身而起,说道:“事不宜迟,外臣这就告辞。” “且慢,且慢!”王贾脸色一变,急忙说道,说着,也跟着长身而起,说道:“荀大人就不怕这是郑国企图灭亡郴国的阴谋诡计?” “郑国修书于郴,直言借道,又何来灭亡郴国的阴谋诡计?”荀昱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道。 “荀大人何须如此?薛郴两国,同宗同源,同气连枝,立国之时,两国先君便立有百年血盟,生死相助,唇齿相依!如今郑国假道伐薛,实则暗藏祸心,企图灭郴,郴国朝野上下,官吏无数,岂能无一二明眼之人,识破郑国阴谋诡计?”王贾轻笑着说道。 荀昱回头瞧了王贾一眼,沉默了片刻,旋即才又说道:“郑国,东方礼仪之国,岂有出尔反尔之举?” “礼仪之国?”王贾冷笑了一声,瞧着荀昱说道:“每年春旦,王廷之中,可曾见过郑侯身影?” 荀昱沉默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便是如此,郑若真欲灭我郴国,我郴国地小民寡,武备不修,如何能抵挡郑国数十万虎狼之师?也只能束手待毙,出城请降,以保全郴国宗室社稷了。” “郴国欲降?”王贾脸色猛地一变,如果郴国真的不战而降,投降了郑国,那可就真的麻烦了呢,郑国本就已经有了东方七郡之地,再并有郴之四郡,郑国便会一跃而上,跃居莒薛两国之上,成为天下列国疆域中最大的一国! “郑国大军压境,郴国无力自保,也只能举国而降,方能保全宗室社稷了。”荀昱淡淡的瞥了王贾一眼说道。 王贾脸色变了又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着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荀大人何故出此悲观之言?在我大薛眼中,别说是二十万郑军,便是五十万,一百万郑军,亦是土鸡瓦狗,可一战而全歼矣。” “郴是郴,薛是薛,薛军再强,却难保我郴国之地之民。”荀昱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王贾脸色又是微微一变,旋即笑着说道:“荀大人,实不相瞒,郴国所遇之困境,鄙国君上早已知之。薛郴两国百年血盟在身,郴国有灭国之祸,薛国岂能坐视不理?王贾此来,便是奉了君上之命,特来与郴国修好。助郴抗郑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贾又说道:“实不相瞒,君上已命前将军安,护军将军赫,统帅二十万精兵,进驻狐灵关,随时准备支援郴国,予郑军迎头痛击呢!” 薛国虽是天下第一强国,精兵无数,武卒骑兵,更是天下无敌,然则集薛国全国之兵,也只能聚集起四十余万战兵。如今薛国正西征伐赵,二十万大军被牵制在薛赵边境,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薛国可用之兵,顿时便少了一大半。 而剩下的那十几二十万战兵,还要防御薛国城池要塞,以及南边的天下第一大国莒国。南蛮莒国,疆域列国之最,万里之国,百万雄兵,虽然战力不能与薛国武卒骑兵相提并论,但光是那百万战兵的数量,便足以让所有人为之侧目,不敢小觑! 薛莒边境上,薛国几乎常年有十数万战兵枕戈待旦,不敢有任何松懈,生怕一个不慎,便被百万莒兵趁虚而入,给薛国造成灭顶之灾了! 因此,薛国战兵虽是天下至强之兵,纵横天下,从无敌手,数量也有四五十万之众,然而薛侯真正能够调动的常备军力,实则也就二三十万的样子。如今西征赵国已经去了二十万了,还有十几万驻守南境,防备莒国,不能轻举妄动。 十万精兵,已经是薛侯现在能够调动的最多的兵力了,而现在,这十万精兵,已经全数交给前将军妫安和护军将军妫赫率领,星夜兼程,赶往了狐灵关。不过,在王贾嘴里,这十万战兵,摇身一变,便成了二十万精兵了。 听了王贾的话,荀昱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瞧着王贾说道:“真的?” 王贾郑重其事地朝荀昱拱手行礼说道:“郴侯特使当面,王贾不敢虚言,尊使若是不信,可随王贾前往狐灵关,一瞧便知真假。” “王大人言重了,王大人所言,荀某岂敢不信?只是此事事关我郴国国运社稷,荀某不敢懈怠,还请王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理应如此,理应如此。”王贾微笑着点头说道,旋即又高声叫道:“来人,备车,去狐灵关!” 第六十六章 薛郴新约 两日后,薛国狐灵关外,两辆轺车,并驾齐驱,载着薛国鸿胪寺卿王贾和郴国特使荀昱,在薛郴两国两队武卒骑兵的随行护卫下,缓缓驶进了狐灵关。 狐灵关依山而建,地势崎岖,居高临下,关外便是郴国地境,距离关城不足五十里,便是郴国安陵黑石峡! 安陵邑,郴国新安郡属邑,其西为薛国狐灵关,东为郑国石陵邑,以南则是莒国九康郡临赤邑,一邑邻三国,实乃咽喉之地,军事重镇,称其为兵家必争之地,也不为过。 而如今,毗邻安陵邑的薛国狐灵关内,却是旌旗猎猎,遮天蔽日,号角连营,一派肃杀之气。 狐灵关中原本只有三千薛军驻守,但现在,随着前将军妫安和护军将军妫赫率领的十万薛军入驻,一下子便让小小的狐灵关,变成了一座兵城,放眼望去,全是薛军士卒! 王贾立在轺车上,与荀昱并驾齐驱,一起开进了狐灵关,一路上,王贾不时回过头去,笑着对荀昱说道:“荀大人,鄙国武卒,可还入得了荀大人法眼?” “王大人说笑了,薛国武卒,天下至强,今日一见,真是让荀某大开眼见,方知传言非虚也!”荀昱在轺车上朝王贾拱手一礼说道。 王贾笑了笑,扫了一眼关城中往来奔驰的薛军武卒骑兵,眼神中满是自得之色。过了一会儿,王贾才又对荀昱说道:“有此二十万薛军武卒在此,荀大人可安心了?漫说只是二十万未曾上过战场的郑国雏鸡,便是三五十万,也难挡我薛军精锐一击!” 说着,王贾又别有深意的瞧了荀昱一眼,说道:“若贵国有我这二十万薛军协守,还怕区区郑国之兵不成?我军已移师狐灵关,一夕之间,便可驰入贵境,驻军协防,所差者,唯贵国君上一纸书信耳。” 荀昱微微沉吟了片刻,转头瞧着王贾说道:“鄙国君上书信,便在某怀中,只是王大人,可能替薛侯做出决断否?” 王贾轻笑着说道:“荀大人勿忧,王贾离都之前,君上单独召见,已授予王贾便宜行事之特权,邦交战和,王贾皆可自决。” “果真如此?”荀昱变色说道。 王贾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郴侯特使面前,王贾岂敢虚言?” …… 除郴都泰宁邑外,薛军可于郴国境内,寻大城要邑,山川险隘,或独立军营,或与郴军杂处,协同郴军,防守各地。 薛军驻守郴地期间,所需粮草军资,薛郴各负其半。 薛军往来调动,不受郴军约束,不报郴军守领诸将,薛军犯事者,自有薛军法令处置,不受郴法约束;如此种种,条条款款,共计一十七条,便是薛郴新约上的主要内容。 狐灵关守将府中,王贾郑重其事的拿出使节印信,在薛郴盟约之上用印,然后将盟约卷起,双手奉到荀昱面前,笑着说道:“荀大人,盟约已成,薛军今晚便可入郴地协守,以御郑军。” “如此,有劳王大人了。”荀昱有些神情黯然地说道,不管是郑军也好,薛军也罢,都是进入郴国,从今之后,郴国境内,可就不独只有郴国之军了!自己的国土之上,却有他国驻军,无论是盟军也好,还是敌军也罢,荀昱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将另一份盟约卷了起来,装上一个小竹筒中,王贾一边用封泥封上,一边高声叫道:“来人!” 一名薛军武士闪身出现在大厅之中,走到王贾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大人。” “将此盟约,快马加鞭,星夜兼程,送往大邑,呈君上过目。”王贾将盟约递给武士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转告妫安将军,薛郴盟约已定,命其即刻整军备战,前往郴地协防。” “喏。”武士恭声应道,接过密函,退出了大厅。 王贾这才又笑着对荀昱说道:“荀大人,狐灵关守将已经备好了薄酒家宴,要为荀大人接风洗尘呢!” 荀昱有些沮丧的摆了摆手,说道:“王大人你去吧,荀某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这……荀大人身子可还要紧?要不要王贾传医官?”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累了,歇歇便好。”荀昱无力地摆了摆手,起身脚步有些蹒跚的走出了守备府大厅。 王贾瞧着荀昱蹒跚的身影,也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但旋即便又喜形于色,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薛郴两国,虽然同是从陈国分裂独立出来的,同宗同源,同气连枝,而且又订立有百年血盟,守望相助,唇齿相依,情同手足,几乎是铁板一块。然而现在,有了这薛郴新约之后,薛军驻守郴地,却又不受郴法制约,驻军粮草辎重,郴国还要承担一半! 如此一来,郴国虽有国名,实则与薛之属地,又有何异?假以时日,郴国变郴郡,也不无可能也!这,才真正算得上是薛郴合二为一也!这一次,还真得多谢郑国呢,若不是二十万郑国大军压境,郴国又怎么可能与薛国订立这样的新约?若不是距离郑国太远,王贾恨不得现在就抱着郑侯,狠狠的亲上一口呢! 第六十七章 行军 阳马赫谷,郑军大营,栾季平持着符节,立于轺车之上,脸上满是喜色,三日前,郴侯终于答应借道,郑军假道伐薛之计,至此,便算是成功了一半了,至于另一半,就看薛军会不会真的上当,将大军完全集中到郴国安陵邑了。 轺车平稳地驶入郑军大营,停在了中军大帐前,栾季平踩着人肉垫子,跳下轺车,甩袖大步走进中军大帐,还没进账,便拿出一块令牌,大声对守在中军大帐前的武士吩咐道:“击鼓,聚将!” 守卫中军大帐的武士微微楞了一下,一眼瞧见栾季平手上的令牌,身子猛地一凛然,急忙躬身应道:“喏。”转身跑去敲响了聚将鼓。 “咚!~咚咚!~咚!~”一下紧似一下的鼓声不停地响了起来,郑军大营中,留守的后军主将孙昂微微楞了一下,急忙从营帐中冲了出来,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军卒,大声喝问道:“何人击鼓?所为何事?” “将军,属下不知,只知鼓声是从中军帐传来的,想必是大帅击鼓聚将。”军卒急声说道。 “大帅?”孙昂微微楞了一下,大帅不是已经率军离开了么?正自纳闷时,后军副将陈隰,军司马杨龙,已经联袂赶到,一起朝孙昂行礼说道:“将军。” “陈副将,杨司马,你们来得正好,中军帐突然响起聚将鼓,着实可疑,你二人与我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喏。”陈隰和杨龙一起躬身行礼说道,跟在孙昂后面,大步流星的朝中军帐走去。 聚将鼓响,主帅聚将,三通鼓歇,将未至者,军法从事!不管中军帐方向是谁下令敲响了聚将鼓,孙昂、陈隰和杨龙他们都必须在三通鼓歇之前,赶到中军帐,否则等待他们的可就是严苛的军法了! 不一会儿,后军三主将以及留守郑军大营中的偏将、校尉、千夫长等大小官弁便已经赶到了中军大帐,进了中军大帐,却发现除了留守的官员外,并未见到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不由得全都一头雾水,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猜测起来。 三通鼓歇,一个百夫长掀开中军大帐帷幕,朗声叫道:“主将入帐,诸将恭迎!” 孙昂等人不由得全都楞了一下,循声望去,却见栾季平竟然一身戎装的出现在大帐之中,并且正朝着中军大帐中的帅案走去! 孙昂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陈文调军离开之后,留守郑军大营的,便是他这个后军主将孙昂,可没想到刚去了郴国一趟的栾季平,竟然坐到了主将的位子上! 直到身后的杨龙轻轻拉了拉孙昂的戎装,孙昂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末将恭迎将军!” “诸将免礼,请起。”栾季平一脸得色的在帅案后面坐了下来,等孙昂等人全都从地上爬起来后,栾季平这才又拿出陈文给他的令符印信,高举过肩,朗声说道:“奉大元帅帅令,命栾某统领后军及辎重营、民伕营等各留守营军民伕!”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栾季平又说道:“栾某初任要职,还望诸位将军从旁多多襄助,栾某感激不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栾季平才又说道:“诸位将军,郴侯已经答应借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我们能不能成功吸引住薛军精锐,给大帅创造一个有利的歼敌条件了!” 说着,栾季平的视线在杨龙脸上扫了一下,很快便又移开了,环视了大帐之中的诸将一圈后,栾季平这才又说道:“诸位,传本将军令,大军休整一日,明日一早,拔营起行,目标武城郡!” “喏。”孙昂等诸将一起躬身行礼应道。 等诸将离开中军大帐后,栾季平这才又高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名武士应声出现在了中军大帐之中,几步走到栾季平跟前,躬身行礼说道。 栾季平瞧了他一眼,旋即又说道:“去请大帅亲卫到此,本将有事交代。” “喏。”武士急忙应道,转身离去,不一会儿,陈文留在大营中的一个亲卫便又出现在了栾季平营帐之中,躬身对栾季平说道:“先生,唤卑职来有何吩咐。” 栾季平瞧了他一眼,转身拿起一个装有密函的细竹筒,递给亲卫,低声说道:“黑校尉,这是我写给大帅的密函,烦请校尉尽快送到大帅手中。” 亲卫急忙低头双手接过细竹筒,低声应道:“喏。”转身离去,很快便单人单骑离营,往南边去了。 留守郑军大营的后军以及粮草营、民伕营等将近十几万军丁民伕,休整了一日之后,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便以后军前营为先锋,左营右营次之,民伕营、粮草营、工程营紧随其后,栾季平亲率中营夹杂其中,后营断后,十几万人,浩浩荡荡,便离开了阳马赫谷,往郴国武城郡开进。 十几万军卒民伕,真正的战兵,却只有后军一军三万之众,加上粮草营、工程营等后勤辎重军卒,也不过五六万人,五六万军卒,却带了将近十万民伕,而且多设军旗旌旗,几乎人手一旗、一号,乍眼望去,倒真像是数十万大军起行一般! 如此浩浩荡荡的行军,每日行军亦不过三五十里路,再加上旌旗蔽天,号角连营,只要郴军的斥候不是瞎子聋子,便是隔着十里远,也能够摸清楚郑军的行军路线以及行军速度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郴军,甚至包括换上了郴军军服的薛军斥候,能够接近郑军的最近的距离,也就在十里之外! 二十万‘郑军’,主力虽然只有后军一军,但斥候却足足有一个营,陈文带走郑军主力的时候,独独将左右前中四军的斥候,留下了一半,加强给了后军! 如此一来,后军斥候营便几乎是之前的三倍,如此多的斥候,自然有能力将郴国以及薛国所有的斥候,全都阻挡在十里之外,让郴国、薛国斥候没有任何可能靠近郑军‘主力’的机会!也只有如此,才能够真正将一群乌合之众,伪装成一支二十万战兵的大军! 第六十八章 郑军已至武城郡 “报!郑军已至齐林关!~” “报!郑军已过杜城邑!~” “报!郑军已至壶水关!~” “报!郑军前锋,距离武城郡尚有七十八里!~” “报!二十万郑军,已至武城郡外十里,正在安营扎寨!~” 一条条军报,以一日三次,甚至更高的频率,不停地从前方,快马飞驰,送到了武城郡中。 武城郡中,原本只有五千郴军驻守,现如今却一下子驻扎进了超过五万薛国武卒,而原本的郡守府,也被薛军领军将领护军将军妫赫给强行占了去,变成了薛军的临时中军大营。 而往来传送军情的,虽然衣着打扮,都跟郴军无异,但实际上却已经完全换成了薛军精锐斥候,而五万薛军入驻武城郡,挑选的也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掌灯,不点火,不张旗,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就进了武城郡,并且在一夜之间,就完全接管了整个武城郡! 上至郡守郡丞,下至差役戍卒,在一夜之间,几乎就全都被换成了薛军武卒,而原本驻守在武城郡的五千郴军,虽然还在城中‘协守’,但却已经被赶到了城西校场之中,并且被限制在了西校场那一小块区域,便是武城郡守,也被明令禁止,不得随意走动! 可以说,在一夜之间,虽然武城郡还在郴国名下,薛军来此,也只是助郴军守城,是‘协守’,但实际上,整个武城郡,已经在薛军的严密掌控之中了!而那些穿着郴军军服的薛军斥候,打探来的军情急报,送到的也是护军将军妫赫手中,武城郡守根本连过问的机会都没有! 听了斥候的禀报,护军将军妫赫眼神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神采,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厉声说道:“来得正好!来人,传我将领,击鼓聚将!” 一名亲卫单膝跪地,大声应道:“喏!”转身小跑了出去。随后,妫赫又大声叫道:“来人!” 又一个亲卫闪身从厅外小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将军!” “去,将武城郡守,武城守备将军带过来!” 不是请,是带! 亲卫微微楞了一下,急忙应道:“喏!”也跟着小跑了出去,刚跑出郡守府,“咚咚咚”的聚将鼓便响了起来,五万薛军,大小偏将副将,各营守备、千夫长等大小将弁,听到鼓声,便各自行色匆匆的往郡守府赶来,不一会儿便都聚集在了小小的守备府正厅之中,将个正厅挤得满满的。 “值星官,点卯!”妫赫高坐在帅案后面,环视了厅中诸将一圈,冷声说道。 值星官急忙应了一声,拿出军册,挨个点了一遍名,然后朝妫赫禀报道:“启禀将军,出了前营哨官,城门值守外,其余诸将,皆以至齐。” 妫赫微微颔首,扫视了厅中诸将一眼,旋即说道:“诸位,斥候来报,今日午时,二十万郑军,已至武城郡外十里,安下营寨!”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赫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位,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我要让那二十万没上过战场的郑军雏鸡,在这武城郡外,全军覆没。诸位有没有信心!” “有!”厅中诸将一起兴奋地大声呐喊道,声音之大,让刚刚赶到郡守府外,却被妫赫亲兵给拦在了郡守府外的武城郡守黄铨和武城守备将军韩盎,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两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原本是自己的官邸,现在却被薛军鸠占鹊巢,成了妫赫的中军行辕,自己到这里,竟然还要看人家的脸色,被人挡在外面,通报之后才能进去,这让武城郡守黄铨心中很不是滋味,现在的武城郡,还能算是郴国之地,自己还算是武城郡的郡守吗? 不过现在,整个武城郡都已经被五万薛军大军接管,黄铨也是敢怒不敢言,甚至连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都不敢,在薛军将领,特别是护军将军妫赫面前,黄铨甚至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仿佛妫赫才是这里天经地义的主人一样,而他,只不过是主人身边的一个小仆从罢了! “诸位,从即刻起,全军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马不卸鞍,人不解甲,食不脱盔,寝不解衣,刀枪剑戟,片刻不得离身!”郡守府里,妫赫高坐在帅案上,环视厅中众人,厉声说道。 “喏!”厅中众将一起躬身应道。 “中军司马,飞雁传书给大帅,禀报此处军情,并通知城外山谷伏兵,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与我军会合,夹击郑军。” 中军司马急忙抱拳低头应道:“喏!” “其余诸将,按照之前所定作战计划,做好战争准备,只待郑军入城,即刻从四城杀出,合围郑军!” “喏!”厅中众将一起抱拳躬身应道。 作战计划早在郑军还没到达武城郡之间,就已经制定好了,军中司马幕僚,也已经在武城郡的地舆沙盘之上,推演过无数次了,在妫赫看来,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万事俱备,万无一失了,只待郑军一头扎进武城郡中,五万薛军,便可四面合围,合击郑军! 郑军有二十万之众,薛军却只有区区五万,人数仅为郑军四分之一,然而妫赫却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以五万薛军,合围二十万郑军! 薛军皆是百战精兵,从薛国立国开始,便是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十年一国战!而郑军呢,从大丞相陈文掌国开始,到现在,几乎有二十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老一辈的百战精兵,早就已经垂垂老矣,而现在所谓的郑军精锐,只不过是连战场都没上过的雏鸡罢了! 在妫赫眼中,郑军人数虽众,然则皆是土鸡瓦狗,乌合之众罢了!在五万薛军百战精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第六十九章 夺关 “将军,前方便是狐灵关了。” 狐灵关外,小树林中,一个斥候校尉低声对身旁的戎装武将说道,而那武将,不是别人,却是郑军右军副将周常! 身为一军副将,周常手下,足有一万郑军,然而现在,他却将自己统领的一万郑军全都丢在了三里地外,而他自己,则带着数十斥候,趁着夜色,摸到了狐灵关外,距离狐灵关城不到两里的小树林中。 透过树林间隙,周常甚至可以看清楚狐灵关关城上,灯火照耀之下,来来回回不停巡逻走动的薛军守关武卒!便是关城之外,时不时的,也能够看见一队队薛军往来巡逻经过! 薛军武卒,不愧为天下第一强军,这时候虽然已经是子丑相交,夜深人静之时,城内薛军,竟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依然严阵以待! 在小树林里静静地观察了将近一个时辰,城头上的薛军戍卒,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了,周常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紧紧地盯着狐灵关关城,只是眼神在不停地微微闪动着。 身旁的斥候校尉已经快要睡着了,却突然被周常轻轻地用胳膊靠了一下,那个斥候一下子惊醒过来,低声叫道:“将军。” “我军斥候,过了狐灵关的有多少?”周常沉声问道。 “过了狐灵关的……”斥候校尉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狐灵关每日卯时启关,戌时闭关,昨日一日,勇毅校尉和果敢校尉的两个百人队,应该已经全部过了狐灵关了。” “才两个百人队么?”周常微微皱眉说道。 斥候校尉一怔,旋即低声说道:“将军,已经很不错了,我们的人只能乔装改扮,夹杂在薛人郴人进出关隘的人群中,混过关去,如今能有两个百人队安全入关,已经很不错了!” 周常却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但愿他们能够顺利截住薛军信使,否则薛军战败,狐灵关失守的消息一旦走漏,我军想要再奇袭武卫、武宁、武兴、武成四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斥候校尉听了周常的话,微微楞了一下,旋即低声说道:“将军放心,勇毅校尉、果敢校尉所率领的两个百人队,皆是军中精锐斥候,截断薛军信使,自是轻而易举之事,将军无须多虑!” “但愿如此吧!”周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旋即又转头对身边的斥候校尉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卯时,狐灵关城门一开,我军立即夺城,入城之后,第一营直奔西门,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将薛军堵在城门之内,不放走任何一个薛军,特别是薛军信使!” “喏。”斥候校尉微微楞了一下,旋即低声应道,正要转身去将周常的命令传递给后面的一万郑军,还没来得及动身,却又被周常叫住了:“记住了,告诉第一营统领,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给我夺下西城门,将薛军溃兵,堵在关城之内,不使一兵一卒逃脱!” “喏!”斥候校尉急忙又应了一声,等了几秒钟,见周常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悄悄的摸到后边,将周常的命令传递了下去,同时将狐灵关的情况通报给了五里外统领前军、右军两军七万郑军的骠骑将军赵铎!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很快,东方天际渐渐泛白,一丝丝晨光透过山间,洒落在了狐灵关关城内外。 小树林里,二三十个已经换上了郴人百姓衣服的郑军斥候,正在摩拳擦掌,检查随身携带的短匕。 他们作为夺城尖兵,必须要在薛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采取近身搏斗的方式,袭杀狐灵关东城门戍卒,夺取东城门,并保证东城门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直到郑军主力冲入狐灵关关城!为了避免过早暴露,所以他们只能够随身携带短匕,所有的长兵器,包括弩箭,全都不能携带! “兄弟们,能否一举夺取狐灵关,全歼守关薛军,就看兄弟你们的表现了!表现好,人人皆是首功,大战之后,本将亲自向大帅为兄弟们请功!若是战事失利……大家血染疆场,同样是我大郑英雄!”周常伸手拍着斥候尖兵的肩头,沉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常又说道:“诸位兄弟需要夺城,壮行酒就不喝了,不过,我会为大家准备好庆功酒,待到夺取狐灵关后,与兄弟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谢将军!”二十几个夺城尖兵一起朝周常抱拳行礼说道。 “兄弟们,一路走好,本将,随后即到!”周常郑重其事的朝二十几个尖兵抱拳一礼,掷地有声地说道。 二十几个尖兵再次朝周常抱拳行礼,随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小树林中。 卯时一到,依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气息的薛军守关戍卒,像往常一样,推开了厚重的关城城门,左右两边各四个戍卒,手执长戟,傲然立在狐灵关东城门门口,两个身上佩着长刀的武卒,对进出关城的郴人、薛人,一一加以检查、盘问。 关城外围,两个小队约莫四五十个薛军,正不停地在狐灵关外三五百步的距离上来回巡视巡逻着,关城外立着的两个三四丈高的箭塔上,几个薛军弓手,不时地从箭塔上探出小半个脑袋来,好奇地往下面张望上几眼。 一切,都跟往日并无任何的区别! 几个郴人打扮的农夫,出现在了关城外的官道上,三五结伴的朝着狐灵关走来,距离关城还有七八布,两个负责检查的武卒便已经伸手喝道:“站住,郴人通关,请出示通关令牌文书!” 两个郴人满脸笑容地朝那两个武卒走了过去,其他几个郴人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还没走到跟前,那两个武卒便又紧张的大声叫道:“站住,通关检查,一个一个,依次入关,不许拥挤打闹,干扰我等检查!” 守在关城城门两边的八个执戟武卒,见此情形,也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平端起长戟,摆出了一副冲刺的姿态。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朝那两个佩刀武卒走去的两个郴人,在接近那两个武卒后,却在翻手间,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匕,快如闪电的朝那两个佩刀武卒咽喉刺了过去。 火石电闪之间,短匕便已经刺穿了那两个佩刀武卒的咽喉,两个佩刀武卒连呼叫都没来得及呼叫一声,便捂着脖子,身子软软的朝地上倒去。 八个执戟武卒见状,不由自主地全都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郴人身后跟着是数个郴人,已经冲上前去,左手抓住那八格执戟武卒手上拿着的长戟,用力一拉,右手反握短匕,闪电一般刺向了薛军武卒咽喉! 第七十章 夺城之战 突然间的变故,让狐灵关外的巡逻队、戍卒,全都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而就是这眨眼间的一个走神的功夫,十几个乔装成郴国平民的郑国武卒,已经贴身用短匕解决掉了城门口的几个薛国武卒,并且冲到了城门口,将两个用力推着城门,企图关闭城门的薛军也一一击毙! “关城门,快关城门!”城楼上,一个薛军千夫长大声叫喊道。 城门外的薛军巡逻队也回过神来,一起朝城门口急速冲刺过来,企图将那十几个郑国武卒堵住并消灭在城门口。 而与此同时,城门里的一小队薛军武卒也反应过来,一边关闭城门,一边朝那十几个郑国武卒冲杀过来。 双方距离太近,弓弩都发挥不了作用,只能贴身肉搏。而那十几个郑国武卒,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死士,虽是贴身肉搏,面对着天下第一强军的薛军,却也毫无惧色,几乎是用两败俱伤,不顾自身安危的用手中的短匕,不停地朝着周围的薛军武卒猛刺。 十几个郑国武卒堵在狐灵关城门口,竟然让数倍于几的薛军束手无策,既关闭不了城门,一时半会儿之间,又没法将那十几个郑国武卒全数杀手。 而与此同时,另外十几个稍微落后一小段距离的,同样乔装改扮成了郴国,或者薛国平民服饰的郑国夺城尖兵,也扔掉了身上用来伪装的包裹物品,握着短刀短剑,从狐灵关外那一小队巡逻队身后冲了上来,眨眼间,便又刺死了七八个薛军武卒,随后便跟之前夺城的那十几个郑国武卒汇合在了一起。 “骑兵营,随我冲锋!” 狐灵关外,密林中的官道上,周常拔出随身佩剑,斜指前方,厉声喝叫道,随后猛地拍了一下坐下战马,加速朝着狐灵关冲了过去。在他的身后,两个百人队的郑军骑兵,以三人一排或两人四人一排的方式,紧随着周常身后,也纵马加速,朝狐灵关冲了过去。 而在两个骑兵百人队后面,近万郑军武卒,也在各自千夫长,百夫长的率领下,紧随骑兵之后,如洪水一样,朝狐灵关冲了过来。 通往狐灵关的官道虽然狭小,但四马并行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再加之上之前薛军斥候几乎全部被郑军截杀,而且狐灵关外又是郴国临赤邑,跟薛国属于盟友,双方相安无事几十年,守卫狐灵关的薛军警觉性,毕竟没有临战时那样高,难免会有所疏忽大意。 以至于周常率领的一万郑军,已经摸到了狐灵关外小树林中隐藏了起来,狐灵关内的薛军,竟然还毫无所觉,关内关外,一切如旧! 两三百步的距离,以骑兵冲刺的速度,几乎也就十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冲到了狐灵关外,狐灵关关城之上,那个千夫长看到突然从密林中冲出的数百骑兵,再加上骑兵后面遮天蔽日,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郑军武卒,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骇然的神色! 楞了一两秒钟,千夫长才猛地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叫道:“快,快,快点烽……” 话还未说完,已经冲到关城下的周常,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头上的那个千夫长,厉喝一声:“贼子看箭!” 手一松,弓上羽箭,好像流星一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准确无比的一下子射中了那个千夫长的脖子,将千夫长的身子直接带着倒飞出去了两三米远,从城墙内侧摔了下去,摔成了一团肉泥! “铮铮铮!~” 一连串弓弦声响过,数十支羽箭从冲锋的郑军骑兵手中射出,眨眼间便已经将狐灵关关城上的十几个薛军武卒射落城下。 两三百步的距离,郑军骑兵只来得及射出一箭,便已经冲到了狐灵关城门边,城门边,正与薛军缠斗在一起的,还剩下的几个郑军夺城尖兵,脸上一喜,丢下正在激斗的对手,便跳到了一旁,让开了关城中间的通道。 周常一箭射死狐灵关城头上的薛军千夫长,反手将弓箭往马鞍旁边一挂,顺手摘下长剑,“呛!~”的一声拔了出来,大喝一声:“冲啊!” 坐下战马突然加速,冲到关城城门边,马头瞬间将一个薛军武卒撞飞了出去,随后,周常反手便是一剑,从马头前斜劈了下去,直接将马头旁边的两个薛军武卒,连人带甲,劈翻在地。 一剑劈翻两个薛军武卒,周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又挥刀从马头前的右上方朝左下方斜劈了下去,顿时又将两个薛军武卒劈翻在地。 眨眼间,周常左一剑,右一剑,硬生生的从数十个薛军武卒之间,冲杀出一条血路来,直接冲进了狐灵关关城之中,紧随其后的两个骑兵百人队,也随之冲进了狐灵关关城。 关城上,反应过来的一队薛军武卒弓手,单膝跪在关城垛子边,张弓搭箭,瞄准刚刚冲进关城的两百郑军骑兵,在百夫长的一声喝令下,箭矢齐发,朝着周常以及其余那些郑军骑兵,射杀了过去。 眨眼间,刚刚冲进狐灵关关城的两百郑军骑兵,便有二三十人,直接被弓箭射中,惨叫着翻落马下。 便是冲在最前面的周常,也只感觉左肩上猛地一疼,好像被人猛锤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扑了一下,闷哼了一声,周常一咬牙,反手摸到肩头上的箭矢,用力一拔,便拔了出来,看了一眼带血的箭矢,周常随手往地上一扔,厉声喝道:“杀啊!”继续朝前猛冲了过去。 将为兵之胆!一军主将,尚且如此勇猛,悍不畏死,身先士卒的冲锋在前,其余那些郑军士卒,又怎敢落后? 虽然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郑军,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经历生死杀戮,其中也不乏有人被吓破了胆,甚至贪生怕死,不敢上前的。 但能够被挑选出来,作为攻城尖兵,第一拨上战场与薛军厮杀的,几乎都是郑军中凶狠好斗之辈,在身先士卒的周常的率领下,人数上又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人一多,即便还有人胆小畏死的,冲锋起来后,特别是在亲自斩杀了一二薛军武卒之后,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跟在周常身后,也是越战越勇,眼神中也是越来越狂热、兴奋嗜血! 第七十一章 分兵袭城 两个骑兵百人队紧随在周常身后,冲入狐灵关后,落后骑兵队不远的一万郑军武卒,也在各自千夫长、百夫长的率领下,冲进了狐灵关城门。至此,狐灵关东城门便算是彻底落入了郑军手中! 反应过来的薛军,虽然悍不畏死的想要重新夺回关城城门,怎奈郑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瞬间便将小小的狐灵关城门内外给控制了起来。 一万郑军,控制了狐灵关东城门后,便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分成了几个部分,战力最强,速度最快的骑兵精锐,在周常的带领下,直奔狐灵关西城门,企图夺取西城门,将城中的三千薛军,全部堵死在狐灵关内,不使一人漏网! 另一部分,则直扑城东城西两座薛军校场,控制并歼灭城中薛军守军,还有一队则直扑狐灵关守备将军府,截杀或俘虏狐灵关守备将军,另外还有一队则直奔城中烽火台,夺取并控制烽火台,以保证狐灵关失陷的消息,在短时间内,不会被传送出去,剩下还有一些人,则留在了城东门处,歼灭东城门城楼内外的薛军残兵。 经过大半天的激战,城中零零星星的战斗总算是结束了,城北高塔附近的烽火台上,烽火狼烟还没点燃,便被潮水般涌上来的郑军,给全数围歼,连同烽火台也全都被郑军给强拆了。 周常所率领的一万郑军,只不过是郑军主力的先锋部队罢了,傍晚时分,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便出现在了狐灵关内。 西征大元帅的帅旗虽然被留在了阳马赫谷郑军大营,但陈文的行辕,却已经秘密抵达了狐灵关,随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二十万郑军中的十五万!如今,这十五万郑军真正的主力,就在狐灵关外! “咚咚咚!~” 聚将鼓响,郑军各营主将,戎装在身,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狐灵关守备将军府。将军府大厅之中,陈文一身金色铠甲,从守备将军府后面转了出来,朝帅案走去。 大厅中所有郑军将领,一起躬身行礼叫道:“参见大帅,大帅万安!” “诸将免礼,请起。”陈文沉声说道,在帅案后面坐下,环视了厅中诸将一眼,眼光落在了右军副将周常身上,沉声说道:“周将军。” 周常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站了出来,抱拳应道:“末将在。” “周将军,肩上可好些了?让医官瞧了吗?” “多谢大帅关心,末将的伤,已请医官检视包扎,已无大碍了!”周常急忙又拱手说道,之前攻城之时,周常身上所受之伤,又何止肩头上一处?不过最重的,却是肩头上被薛军弓手射中留下的箭伤。 陈文微微颔首,旋即又朗声说道:“右军副将周常,攻克狐灵关,当记首功!”说着,环视了众将一眼,陈文才又继续说道:“赏,黄金百两,绢布百匹,城中俘虏美姬十个!属下将弁,并官兵士卒,皆论功行赏!” “谢大帅赏!”周常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单膝跪地,兴奋地说道,黄金百两,绢布百匹,还有美姬十个,这可真是天大的封赏呢! 微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归国之后,本帅还当奏请君上,另行封赏!”说着,陈文又环视了厅中诸将一圈,沉声说道:“诸位将军,本帅奉君命,西征伐薛,攻克狐灵关,只不过是西征伐薛第一战,后面的战事还有很多,诸位将军想要金银财帛,娇姬美妾,就凭军功来拿,只要诸位立有战功,本帅绝不吝啬,所克之城,城中金银财帛,美姬奴隶,尽归尔等,本帅分文不取!” 听了陈文的话,厅中其他郑军将领,不由得全都楞了一下,旋即便有人两眼放光,满脸兴奋神色,擦拳磨掌,跃跃欲试了。 环视了厅中诸将一圈,陈文这才又说道:“诸位将军,按照战前计划,攻克狐灵关后,便是袭取武卫、武宁、武兴、武成四邑,诸位将军,谁愿为本帅取此四城?” 话音未落,厅中诸将便有几人横跨了一步,躬身应道:“末将愿往!” 陈文扫视了几人一眼,发现其中还有右军副将周常,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瞧着周常说道:“周将军,你的伤势……” “启禀大帅,末将的伤势已无大碍,末将愿为大帅前锋兵刃,为大帅袭取武卫邑!”周常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 “好,好,好!周将军一身是胆,勇猛无敌,实乃我大郑军中,第一猛将矣,吾有周常,攻城拔地,易如反掌耳!”陈文兴奋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便又说道:“周将军,本帅命你,率领本部一万精兵,星夜兼程,袭取武卫,盼望将军,再建奇功,再创新绩,本帅在此,静候将军捷报!” “是,大帅,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帅厚望,夺取武卫邑,献于大帅!”周常再次抱拳行礼说道。 “好,好,周将军快快请起!”陈文连声赞好道,视线又在厅中其他众将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才又点名说道:“左将军孙尉!” “末将在!”孙尉兴奋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 “本帅命你,率领本部一万精兵,星夜兼程,袭取武宁邑!” “末将遵命!”孙尉兴奋地应道,左军本部,本有两万五千人,如今虽然只能带一万人走,但攻取一座毫无防备,而且守军仅有三千的小小邑城,在孙尉看来,也定当如袭取狐灵关一样,翻手间,便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武宁! 陈文扫视了厅中众将一圈,目光又落在了前军司马姜嗣的身上,厉声说道:“前军司马姜嗣!” “末将在!”姜嗣一怔,旋即横跨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 “本帅命你,率领本部一万精兵,星夜兼程,袭取武兴邑!” “末将遵命!” “前军副将陈赟!” “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领本部一万精兵,星夜兼程,袭取武成邑!” “末将遵命!” …… 第七十二章 快马斥候 一骑快马,飞奔疾驰,连通过城门时,都没有任何停滞,直接快马冲进了城门,在武城郡的南北直通官道上,飞奔而过,一路上,鸡飞狗跳,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侧目瞧向快马上的斥候,心中都在暗自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大事。 快马斥候一路疾驰,一直冲到了武城郡守备将军府门前,才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往刚刚冲上来想要截住他的军卒手中一扔,一掀军袍,一把扯下腰上挂着的令牌,高举在手中,大声叫道:“紧急军报,紧急军报!~”大步流星地朝守备将军府里面冲了进去。 守备将军府里,薛军护军将军妫赫正在地舆图前查看地图,突然听见府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听见快马斥候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急军报,紧急军报!~” 妫赫脸色猛地一变,急忙回头朝厅外望去,却正好看见快马斥候飞奔而来,冲到妫赫跟前,单膝跪地,高举着令牌,大口喘息说道:“启禀将军,有前线紧急军报送到!” “何处军报,快快呈上来!”妫赫脸色猛地一变,厉声说道。 快马斥候急忙上前一步,双手高举着军报,送到了妫赫跟前。 妫赫急忙伸手接过军报,展开一看,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冷眼盯着快马斥候,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军报!你是何处斥候?” “启禀将军,卑职是黄岚郡守备将军府的快马斥候,军报是三日前,武兴将军所派信使,拼死杀出重围,送到黄岚守备将军府的!军报送达之后,信使便已力竭而亡!”快马斥候单膝跪地,拱手行礼说道。 妫赫双眼微微一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盯着快马斥候,冷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卑职不敢欺瞒将军,一言一行,绝无半点虚言!”快马斥候心头猛地一咯噔,急忙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快马斥候又说道:“据武兴邑信使禀报,五日前,一万郑军,神兵天降,突袭武兴,武兴将军率军奋起抵抗,然寡不敌众,为郑军所困,将军见突围无望,便派出信使,拼死突围,从郑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前往黄岚报讯!将军若是不信,可快马前去武兴查探!” 妫赫冷眼盯着快马斥候,眼神不停地闪烁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对快马斥候道:“行了,本将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说着,高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武卒闪身出现在大厅门口,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带快马斥候下去歇息,好生招待了!”妫赫冷声说道。 “喏!”武卒躬身应道,又朝那个快马斥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请。” “卑职告退。”快马斥候朝妫赫抱拳行礼后,这才跟着武卒走出了大厅。 快马斥候前脚刚走,妫赫便又大声叫道:“来人!” “将军!”又一武卒闪身出现在大厅中。 “城外郑军有何异动?”妫赫沉声问道。 “启禀将军,城外郑军并无异动。”武卒低头应道。 妫赫眼神闪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郑军到了几天了?” “已经六天了。” “六天……”妫赫脸色猛地一变,心道:不好,上当了! 郑军借口借道伐薛,到了武城郡外,却在城外安营扎寨,也不急着入城,只是刚到武城郡的时候,派了个信使,前来武城郡,拜见武城郡郡守,言明借道之事,当时武城郡郡守得到妫赫的授意,满口答应了信使的要求,直言随时可以入城。 可那之后,郑军却并没有急着入城,反而继续在城外驻扎,妫赫授意武城郡守派人去问,得到的答复却是郑国君侯有派特使前来劳军,需要等到君侯特使到了之后,再入武城郡,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如此看来,郑军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入城,妫赫想要在武城郡中瓮中捉鳖,伏击郑军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郑军驻扎武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薛国边郡的薛军,全都吸引到武城郡来,从而好暗度陈仓,奇袭狐灵关! 武兴既已失守,武兴之外的薛国国门狐灵关,又岂能完好无损?狐灵关不丢,郑军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到武兴邑去! 甚至于,妫赫觉得,自己想要在武城郡伏击郑军的战略意图,郑军主帅早就已经知晓,洞若烛火了! 一着错,步步错! 如今狐灵关已失守,武兴也已失守,周围几个邑城,譬如武宁、武卫、武成等等,又岂有幸存之理?二十万郑军,如今主力,恐怕早就已经过了狐灵关,往黄岚郡去了!而十万薛军主力,现在却还在武城郡中,就算想追,恐怕也是追之不及了,更何况城外还有一支郑军在此,虎视眈眈呢! 一瞬间,妫赫脑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城外郑军不除,十万薛军便是想要调头西去,也根本不可能!城外郑军,虽不知有多少战兵在此,但即便是只有一万郑军战兵,若不除去,他们便会像一块膏药一样,贴在薛军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略微沉吟了片刻,妫赫旋即大声叫道:“来人!击鼓、聚将、出战!” 第七十三章 边关急报 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进入了薛都大邑,紧接着,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进入了薛都大邑…… 短短半天时间,便有五拨快马斥候,从薛都东大门飞奔疾驰,进入了薛都大邑。 五拨快马斥候,五封紧急军情,半天之内,便一一送到了薛都大邑王宫旁边的莳箐馆中,送到了莳箐馆馆主妫玮手上。 看到第一封紧急军报的时候,莳箐馆主妫玮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等收到其余四封紧急军报时,莳箐馆主脸上就已经不是变色了,而是脸色铁青,冰冷得好像要结冰了一样。 大手在书案上一扫,将五封紧急军报全数扫进衣袖之中,莳箐馆主沉声说道:“来人,备车,本君要即刻入宫,觐见王上!” 薛国君侯,虽是大夏侯爵,但在薛国国内,薛国君侯,却已僭号称王,反正大夏现在王权旁落,就算薛侯僭号称王,传到大夏天子耳中,大夏天子也只能装聋作哑,装作一无所知,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所以,薛国君侯,在天下列国面前,虽然还被称为君侯,但在薛国国内,臣民百姓,却早已称之为王了,薛侯公子,也就成了薛国王子,这也是公子旦被称为王子旦的原因之所在。 马车很快备好,妫玮怀揣着五封紧急军报,钻进马车,从王宫侧门,直接进入了薛国王宫。妫玮乃是薛国公族,与薛侯(薛王)妫翊,乃是同胞兄弟,是薛侯妫翊最为信任的人,所以才会将薛国最重要的军情谍报司——莳箐馆,交给妫玮统领了。 所以,即便现在已经入夜,妫玮要进出王宫,王宫守卫禁军,根本不敢有任何阻拦,甚至于还没到薛侯寝殿,得到内侍禀报的薛侯,便已经遣了内侍,前来迎接妫玮了。 将妫玮秘密接进薛侯寝殿,薛侯只穿了贴身里衣,外面随意的披了一件锦袍,便在侧妃的服侍下,在寝宫接见了妫玮。 妫玮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薛侯寝宫,行仪如常,双膝跪地,大礼参拜,磕头说道:“臣妫玮,拜见王上!” “王弟免礼,请起。”妫翊微微抬手说道,说着又朗声叫道:“来人,给王弟搬个软垫来。” 一旁的内侍应了一声,转身去取来了一个软垫,放在了妫玮身旁。 “谢王上。”妫玮再次行礼后,这才跪坐在软垫上,双手叠放在了胸前,不再多言。 妫翊瞧了妫玮一眼,旋即转头对身旁的侧妃说道:“宝贝儿,你先回藏娇宫,待寡人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后,再派人来接你。” “王上,那您可要快点哦。”侧妃媚眼如丝地说道。 薛侯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内侍将侧妃带出了寝宫。等内侍关上寝宫宫门后,妫翊这才又说道:“王弟,深夜至此,有何要事禀报?” “王上,大事不妙,臣弟今日午后,接连收到五封边关急报。”妫玮双手抱拳,躬身说道。 “五封……急报?”妫翊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何处急报?” “王兄以为,会是何处急报?” “西边?旦儿失利了?”妫翊脸色变了变,旋即问道。 妫玮轻轻地摇了摇头,拱手说道:“王兄,是东郡急报,郑军突至,一夜之间,袭取武宁、武卫、武兴、武成四邑!” “武宁、武卫……”妫翊脸色急变,“四邑已是内邑,郑军从何而至?”武宁四邑,不是边关,已经属于关内邑城,边关未失,郑军又是怎样从天而至,袭取了这四座邑城的? 一瞬间,妫翊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脸色猛地一变,沉声说道:“还有一封急报,可是狐灵关的?” 妫玮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的王兄。” “不是?”妫翊脸色不由自主地又变了一下,沉声问道:“那是何处?” “是黄岚郡。”妫玮沉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两日前,郑军三路大军,从武宁武卫武兴三邑出发,奔黄岚郡而来!” “三路大军?三万人马?”妫翊微微皱眉说道,边关奏报上可是写得很清楚,郑军袭取武宁武卫、武兴武成四邑,每邑可都只有一万人马! 妫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君上,黄岚郡守在紧急军报上已经写得很清楚,直奔黄岚郡而来的三路郑军,人数绝对不止三万,光是已探明了的军号将旗,便有十二面之多,人数至少不下于十万!” “十万郑军,直扑黄岚?郑军想要作甚?”妫翊脸色不由自主地便又变了一下。 “王兄,黄岚郡城,虽是郡城,然则不是边关城池,守军原有一万六千人,然则王兄前次征调大军,移防东郡,从黄岚郡抽调了八千精锐,如今黄岚,只有八千守军,兵力严重不足,若是被郑军一鼓而下,突破黄岚,我大薛国都,便失东门,郑军锋芒,随时便至大邑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又大礼参拜,拜伏于地,说道:“为薛国江山社稷计,还请王兄,早做绸缪!” 妫翊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郑贼欺人太甚,我薛都大邑,百余年来,从未为敌人兵锋所围,撮尔郑国,竟欲围我薛都,真当我薛军武卒骑士,是土鸡瓦狗乎?郑贼若来,本王便让他好好的尝尝,我薛军刀兵之利!” 说着,妫翊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瞧着妫玮说道:“王弟,妫安妫赫二人,现在何处?” 妫玮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拱手说道:“妫安妫赫率领十万大军,现在郴国武城郡,意欲伏击郑军……”本来,妫玮是想说“伏击郑军主力”的,可现在,东郡急报已经表明,至少有十万郑军主力,已经到了薛国内郡,正在薛国国内攻城掠地呢,那么,在武城郡外的郑军,又怎么可能是主力呢? 武城郡外的郑军,只不过是郑军的疑兵、偏师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将薛军主力,吸引到武城郡去! 第七十四章 空营 武城郡外,连天的号角,悠悠的响起,东城门外三丈多高的吊桥缓缓的放了下来,城门被守城的穿着郴军军服的薛军缓缓推开,随后,一队队精锐薛军骑兵,便从城门内急奔而出,跨过吊桥,在护城河外布下了军阵。 骑兵之后,又是一队薛军刀盾手,然后是长枪兵、长戟兵、弓手、弩手…… 一队队薛军精锐骑兵武卒,从武城郡内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在护城河外整齐列阵,排出一个个方阵,井然肃穆,天地间瞬间便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随后,一个绣着大大的“妫”字的大纛,便出现在了中军阵中,大纛旁边,还有一面面绣着“薛”字的大旗,迎风猎猎招展! 既然城外郑军,已经识破薛军主帅妫赫的诱敌之策,武城郡内埋伏的薛军也就没必要藏着捏着,再穿着郴国军服,假扮郴军了! 所以护军将军妫赫一声令下,武城郡内的两万薛军,便全数换回了薛军军服,妫赫的帅旗大纛也立了起来,薛国国号大旗,也同样高高的数了起来,以表明薛军身份! 而妫赫现在要做的,就是以薛军一军主帅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击垮武城郡外的郑军! “呜昂!~” 悠长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中军战车上,妫赫大手一挥,战车两旁战立的五色令兵,便各自擎旗,在半空中来回摇晃了几下。 骑兵阵前,千夫长从左肋下抽出战刀,斜指苍穹,厉声喝道:“薛国骑勇,冲啊!~”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朝前冲了出去,一千薛军骑兵,紧随其后,也跟着大声喊杀到,拍马冲了出去! 武城郡外五里,便是郑军大营。城外郑军战兵到底有多少,妫赫不是很清楚,但城外郑军修建的营盘,却是实打实的,足足可以容纳下超过二十万的兵力!连天的营盘帷帐,仿佛辽阔的草原上盛开的朵朵野花一样,密密麻麻,一座接着一座! 五里之地,说近不近,说远也真不远!城外薛军骑兵,以及紧随其后的薛军武卒,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郑军营盘前不足五百步的距离上。 就好像前面有一堵无形的墙面一样,数千冲刺中的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勒住了马匹的缰绳,从疾驰状态,瞬间停止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统一规范! 五百步的距离,已经可以看清楚郑军辕门后面连绵起伏的营帐了,而以骑兵的速度,再往前冲,可就要冲进敌军弓手射程之内了! 远远望去,偌大一个郑军营帐,静悄悄的却好像一座死营一样,静无声息,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将军,这……这怎么像座死营啊?”骑兵阵中,一员偏将身边的一个百夫长低声对偏将说道。 便将皱眉瞧了郑军营寨半晌,辕门紧闭,栅栏后面,甚是是高耸的箭塔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儿,仿佛偌大一个郑军营寨,根本就是一座空寨似的。 偏将皱眉瞧了半晌,然后才又说道:“传令,前锋百人都上前搦战!” “喏!”百夫长在马上抱拳应道,转头将偏将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很快便传到了前锋千夫长那里。 千夫长得了命令,旋即便点了一个百夫长,命其率领手下百名骑兵,缓缓上前,至郑军辕门外搦战。 然而,那个百夫长带着手下百名骑兵,从五百步缓步上前,缓缓靠近郑军大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最后到一百步、五十步,郑军营中却依然不发一矢,也没有看到任何郑军身影! 百夫长心中疑惑,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便咬了咬牙,随手点了两个骑兵,厉声说道:“你们,上去探个究竟!” 两个骑兵没有任何迟疑,在马上抱拳朝百夫长行了个礼,旋即拍马上前,冲到了郑军辕门边,大声叫道:“薛大将军赫,率薛国武卒,前来搦战,有不怕死的郑贼,快快给我滚出来!” 连叫了几声,偌大一个郑军大营,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那两个薛军骑兵心中更是疑惑,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缓步上前,走到郑军辕门边,透过辕门缝隙,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却同样只看到了一片空营,没有看到一个郑军人影,甚至连马匹都没见着一头,倒是饲养马匹的草料,遗弃得营寨中到处都是! 两个薛军见状,又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便翻身下马,抽出佩刀,走到辕门边,将刀从门缝里伸了进去,用力一挑,便将门栓挑飞了出去,随手一推,就将辕门推了开来。 随后,百夫长便率领他手下那一百名骑兵,缓缓进了郑军大营,在辕门附近巡视了片刻,旋即分兵在郑军营中各处奔走,巡查探视。 “头儿,西边没人!” “头儿,东三营没人!” “头儿,中军帐空无一人!” “头儿,发现郑军马厩,有死马五匹!” “头儿,发现郑军伙房,有遗弃粮草若干!” …… 一条条信息很快便被汇报到了百夫长这里,虽然各处巡视的薛军骑兵,发现了郑军死马死牛,甚至是没吃完的饭食,若干粮草辎重等等,但却连一个郑军都没有!偌大一个郑军大营,根本就是一座空营! 很快,消息便从入营的百夫长那里,反馈到了护军将军妫赫那里! “空无一人?”妫赫双眼微微一缩,一丝冷光一闪而过。 “是的将军,郑军大营之中,并无任何郑军身影,郑军大营,根本就是座空营!”单膝跪伏在妫赫战车前的传令兵抱着拳头,低头说道。 妫赫微微一怔,旋即厉声叫道:“斥候校尉何在!” 身旁闪出一个校尉武官,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卑职在!” “本将命你,马上派出军中所有斥候,探查郑军动静,就算是郑军遁了地了,也要给我挖出来!”妫赫厉声说道。 郑军大营是座空营,那很明显,郑军已经连夜撤出了大营,朝着某个方向撤退了,妫赫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郑军逃跑的方向,然后发挥郑军精锐骑兵武卒的机动优势,追上郑军,一口将这支郑军奇兵给吃掉! 在妫赫看来,凭借着自己手下这两万薛军精锐,再加上隐藏在侧的薛军八万主力,完全可以将这支郑军偏师给一口吃掉,甚至不用妫安的八万薛军主力帮忙,妫赫也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吃掉这支郑军! 薛军天下第一强军之名,岂是浪得虚名的? 第七十五章 抗命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妫赫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禀告道:“启禀将军,东北十里,山谷方向,发现一支郑军,正往阳马赫谷方向撤离!” 妫赫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远处又传来一声拖长的“报!~”,旋即,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近前,翻身下马,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东南十里,河谷平原,发现一支郑军,正欲渡河。” “东南十里?”妫赫双眼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转眼间,东南东北,就各发现一支郑军,两个方向,两支郑军,谁是主力?谁是偏师? “报!~”妫赫脑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告道:“启禀将军,正东方向,二十里外,发现一支郑军骑兵,约有五千,正往阳马邑方向撤离!” 又一支郑军? 妫赫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又问道:“沿途可有发现郑军伏兵!” “启禀将军,沿途并未发现郑军伏兵!” 妫赫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大声叫道:“令兵何在?” “在!”身后闪过一排五色令兵,一起朝妫赫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传本将命令,骑兵统领司马威,率本部一万精骑,追杀郑军骑兵,务必将郑军五千精骑,击杀在阳马邑外,不许郑军一人一骑,进入阳马邑!”妫赫冷眼说道。 “喏!”一个令兵大声应道,从地上爬了起来,翻身上马,策马朝骑兵营冲去,将妫赫的命令传达给了骑兵统领司马威。 “斥候校尉!” “末将在!” “马上联络上将军安,请上将军安从武城山谷杀出,截杀撤往阳马赫谷的郑军!” “喏!”斥候校尉大声应道,从地上爬起,翻身上马,也飞奔而去。 “其余诸将诸部,随本将军南下河谷平原,追杀郑军!” “喏!”妫赫周围的一众武将,一起抱拳大声应道。 片刻之后,郑军大营外的三万薛军,便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骑兵统领司马威的率领下,发挥骑兵高速机动能力,策马狂奔,向东边的阳马邑方向撤离的郑军追去,剩下的两万薛军,则在妫赫的亲自带领下,朝南边的河谷平原追去。 然而,还没等妫赫有所行动,又一骑快马斥候,一路狂奔,高喊着:“报!~”从东北边飞奔而至,冲到妫赫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启禀将军,上将军安有令,命将军即刻率领本部人马,为大军前锋,星夜兼程,驰援黄岚郡!” “驰援……”妫赫眼神微微一冷,旋即冷声喝道:“绑了!” 那名快马斥候和周围的薛军武卒,不由自主地全都楞了一下,旋即便又听妫赫冷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郑军乔装改扮,假冒大帅令兵的小贼给我绑了!” 快马斥候和几个武卒全都不由自主地又楞了一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那个快马斥候便回过神来,双手高举着令牌,大声说道:“将军,卑职真是前将军麾下斥候令兵,不是郑军……” 那名快马斥候话还没说完,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一片刀光闪过,那名快马斥候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钢刀归鞘,妫赫看都没多看那名快马斥候一眼,冷声说道:“郑军小贼,死有余辜,以为有大帅令牌,便能瞒过本将了么?”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厉声喝道:“拖下去,埋了!” 说完,妫赫翻身上马,左手高举佩刀,朗声叫道:“儿郎们,随我南下杀敌!不灭此郑军,本将誓不回国!” ……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追到正往阳马邑撤离的栾季平跟前,翻身下马,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薛军兵分三路,追上来了!” 栾季平脸色微微一变,急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仅有武城郡中的三万薛军!朝此而来的,仅有一万郑军精骑!”快马斥候大声禀报道。 原本,妫赫是打算将本部三万薛军,分成两路,追击东边和南边的两支郑军的,可前将军安的将令传来后,妫赫便知道,想要指望前将军安配合他行动,截杀北边那支郑军,是不可能的了。 本来,妫赫受妫安节制,所部兵马,理应听从妫安命令行事。只是妫赫本就是薛国公族出身,又年轻气盛,心高气傲,自领兵以来,就几乎没受到过什么挫折。 然而在武城郡中,妫赫所部三万薛军,先是被城外郑军蒙蔽,在武城郡中傻傻的等了好几天,等着想要郑军自投罗网。然而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武兴武卫等邑城失守的消息! 发现中计了的妫赫,气急败坏的率领城中薛军从武城郡中冲杀而出,想要一鼓作气,将城外郑军全歼,没想到却又上了一当,城外郑军早就已经撤离,只剩下了偌大一座空营,留在那里,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妫赫一样! 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妫赫,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猴子耍过?这要是再灰溜溜的撤回薛国,他妫赫以后还要不要在军中立足了?不杀了武城郡外这支薛军,他妫赫在薛军之中,便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杀!一定要将城外这一支郑军,全数杀光,才能解妫赫心头之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前将军安的将令,不听也罢!反正都是自家兄弟,想来妫安也不会真把他妫赫给军法从事了! 不过前将军安麾下的几万薛军主力,却是指望不上了,要想消灭城外这支郑军,就只能靠自己麾下这三万薛军了! 将三万薛军分为三路,重新调配了统领将军后,妫赫这才亲率一万精骑,快马加鞭,朝阳马邑方向撤退的郑军追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军报大捷 听了快马斥候的禀报,栾季平脸上一喜,旋即大声叫道:“来人,传本将军令,左右两军,即刻丢掉一切辎重给养,轻装简骑,快马加鞭,奇袭武城郡,截断薛军退路!” 两个令兵闪身而出,在马上抱拳躬身,大声应道:“喏!”拨转马头,朝着南北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传令全军,丢掉辎重给养,兵刃盔甲,加速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回阳马邑!”栾季平又回头朝东边望了一眼,大声说道,他所率领的五千郑军轻骑,距离阳马邑,还有七十余里,以轻骑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回阳马邑了! 命令很快便传达到了前军后军,五千轻骑,本就已经是轻骑了,现在在栾季平的命令下,更是丢掉盔甲兵刃,号衣号旗,能扔掉的一股脑儿全扔掉了,五千轻骑,顿时便以更快的速度朝阳马邑方向撤离。 …… “将军,五千郑军,丢盔弃甲,正快速朝阳马邑方向撤离!”快马斥候,飞奔至妫赫跟前,大声禀报道,说着,还奉上了一堆郑军的号衣号旗,武器兵刃。 妫赫微微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快马斥候手上捧着的好意好觉,武器兵刃,旋即大声喝道:“来人,备马!” 左右武卒牵过一匹红色高头骏马,妫赫从战车上跳了下来,翻身上马,大声喝令道:“传令全军,放弃战车辎重,快马轻骑,随本将军追杀郑军,务必赶在郑军返回阳马邑前,截住郑军!”说完,妫赫便已经一拍座下战马,率先冲杀了出去。 左右战车骏马上的将军武卒,不由得全都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骑兵武卒率先跟着追了上去,随后,那些战车上的将军校尉,也跟着丢下战车,翻身上马,跟着冲了上去! 武城郡外郑军,虽然只有一支后军作为主力,战兵也仅有三万余人,但粮草辎重等辅兵,加上民伕,却足足有二十多万人,民伕就不说了,强征而来的民伕,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能够管住他们,不让他们逃跑,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他们上阵冲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民伕虽然靠不住,可那将近八万人的粮草辎重辅兵,却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便是战兵,也是从辅兵之中,挑选精锐,加以训练,最终才成为战兵的! 因此,虽然没法跟主力战兵比战力,但跟那些强征而来的民伕比起来,辅兵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至少,关键时刻,他们还是能够上战场,抵挡上一时半会儿的! 更何况,栾季平也并不需要那些辅兵和民伕真正上战场,与薛军厮杀,只要他们能够吸引住薛军注意力,将薛军吸引过来,栾季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三万后军战兵,就隐藏在向南向北撤离的两支郑军之中,由郑军后军主将孙昂,副将陈隰各自率领,而栾季平率领的这五千‘轻骑’,只不过是五千辅兵罢了!打仗不行,可是让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而逃跑,却一定行! 栾季平本就是大丞相府的门客文人,让他领兵还行,上阵杀敌,可就不一定行了!不过好在有孙昂、陈隰等后军将领在,上阵杀敌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了,不管最后郑军是否拿下了武城郡,只要他栾季平能够安全顺利的撤回阳马邑,撤回郑国,等到将来论功行赏时,就少不了他栾季平的一份功劳! …… “报!”一骑快马飞奔而至,追上正快马前进的妫赫,在马上拱手抱拳,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骑兵统领司马将军来报,已围歼河谷平原郑军!” “好,司马威果然不负本将所望,传令全军嘉奖!”妫赫兴奋地在马背上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斩首多少?” “斩首……”快马斥候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启禀将军,司马将军军报上所书,斩首五千余级……” “五千余级,好样的!”妫赫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又兴奋地朝着周围的薛军大声说道:“我大薛勇卒,不愧为天下精兵,一战而斩郑军近万!” “薛军勇武,天下精兵,阵斩近万,郑军丧胆!”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吼了这么一嗓子,顿时,前后左右所有的薛军全都跟着一起大声吼叫了起来:“薛军勇武,天下精兵,阵斩近万,郑军丧胆!” 妫赫颇为自得的微笑着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扫见身旁的快马斥候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之色,微微摇了摇头,妫赫微微一愣,皱眉瞧着快马斥候说道:“你还有何事要报?” 那个快马斥候也不敢直言禀告,只得双手捧上司马威的军报,躬身递到了妫赫跟前,妫赫伸手接过军报,展开一看,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便恢复如常,朝那个快马斥候挥了挥手,冷声说道:“本将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说着,妫赫将军报一收,旋即又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还有十里,便能追上郑军了!” “喏!”身旁的传令兵在马上兴奋地大声应道,将妫赫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受到司马威大捷的军报的刺激,周围的薛军全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擦拳磨掌的,想要再立新功,不让司马威专美于前,好在凯旋而归时,能够在薛国君臣百姓面前,大大的露一回脸,得到妫赫加速前进的命令后,整支薛军的速度,顿时便又快上了好大一截,跟五千郑军骑兵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激动的笑容,只有马背上的妫赫,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司马威军报上所奏,斩首五千,薛军损伤不足百人,这原本是好事,可司马威在军报上,却特意加上了一句“末将怀疑,所部郑军,皆是辅兵民伕,并无战兵”! 几万人的郑军,被一万薛军包围全歼,一战而阵亡五千余人,余者便皆已投降!而薛军自身的伤亡,却不足百人,薛军战力再高,但也不是天神下凡,面对数万郑军,怎么可能才伤亡这么点人?司马威的怀疑,不无道理! 短暂的兴奋过后,妫赫便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只不过河谷平原的几万郑军,却连一个战兵都没有,那郑军的战兵,又在何处呢? 即便从发现自己中计了开始,妫赫便猜测,武城郡外的郑军,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疑兵,真正的主力战兵,恐怕不足三成!然而就算是只有两三成的战兵,三十万‘郑军’,战兵好歹也有四五万,六七万吧? 可现在呢?河谷平原的郑军已被全歼,却没有发现几个郑军战兵,那薛军的主力战兵在何处?东边望阳马邑撤退的,可只有五千骑兵,而且斥候根本就没发现任何的郑军伏兵! 难不成,所有的战兵,都在阳马赫谷方向? 第七十七章 主力在哪 想到这个可能,妫赫脸色不由自主地又变了一下,如果郑军战兵都在阳马赫谷方向,那率领一万薛军追击阳马赫谷方向郑军的左营统领伍戌,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妫赫急忙便又在马上高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令兵闪身而出,在马上朝妫赫拱手行礼说道。 “传本将军将令,命司马威将军,即刻率领本部一万军兵,赶往阳马赫谷,接应伍戌将军!”妫赫沉声说道。 “喏!”令兵大声应道,话音未落,却听妫赫身边另一个偏将,拱手朝妫赫行礼说道:“将军,若司马威将军北上接应伍戌将军,那他所俘虏的数万郑军,却又该如何处置?” 妫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厉声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坑!” 坑,就是坑杀,活埋! 令兵脸色猛地一变,急忙应道:“喏!”拨转马头,便要去传令,而就在这时,身后却又冲来一骑快马斥候,在马背上拖长声音大声叫道:“报!~”飞马疾驰而来,冲到妫赫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卑职左营信兵,奉伍将军将领,送来左营军报!” “左营军报?”妫赫脸色微微一变,急声说道:“呈上来!” “是!”快马斥候大声应道,躬着身子,双手捧着军报,将军报奉送到了妫赫跟前。 妫赫一挥马鞭,卷住军报,用力一甩,便将军报卷了过来,伸手接住,展开飞快地瞧了起来,只瞧了一眼,妫赫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又变了一下,只见那军报上写着:“末将伍戌,幸不辱命,追击郑军,一战而阵斩郑军八千,余者皆降,余部损伤,不足百人,现在阳马赫谷驻扎,静候将军将令!” 好嘛,又一份捷奏军报,而且是阵斩八千,俘虏数万,而损伤不足百人的大捷!然而,妫赫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虽然伍戌奏报之中,并没有如司马威那样,加上一句“所围郑军,恐非郑军战兵”,但妫赫心中,却已经笃定,伍戌围歼的那一支郑军,同样不是郑军主力战兵,甚至有可能完全是郑军辅兵,或者民伕假扮的! 如此说来,那郑军主力,岂不就在当面! 妫赫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左右两支郑军,皆非主力,斥候又没有发现其他郑军伏兵,那郑军主力,岂不就是自己前面那支五千人的轻骑? 五千郑军轻骑,这会是郑军疑兵中的主力吗?五千郑军,虚张声势,弄出二十万大军的声势来,郑军是怎么做到的?至少,在妫赫看来,他根本没法用区区几千战兵,弄出二三十万主力大军的浩大声势来! 而如果眼前这五千郑军轻骑,也不是郑军主力,那郑军的主力,岂不是就埋伏在某个地方,甚至已经布好了陷进,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了?可是斥候来报,明明没有发现任何郑军辅兵呀? 妫赫自然不知道,栾季平统帅的这支郑军疑兵,竟然有数倍于薛军斥候的郑军斥候,足以隔阻断薛军所有的斥候耳目,甚至于,只要栾季平愿意,完全可以将薛军所有的斥候全都阻隔在战场二十里以外,让薛军彻彻底底的变成聋子瞎子! 一瞬间,妫赫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并且已经做出了决断,眼神一冷,冷声喝道:“来人!” “将军!” “传本将军将令,命司马威、伍戌二将,即刻领兵,前来阳马邑,与本将汇合!所俘虏之郑军,就地坑杀之!”妫赫语气冰冷地说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好像从地狱里来的恶鬼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喏!”两个令兵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急忙大声应道,拨转马头,飞奔而去,将妫赫的命令向南边的司马威,北边的伍戌传达去了。 然而,妫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当面的那五千郑军轻骑,同样不是郑军战兵,真正的三万郑军,从始至终,就埋伏在武城郡外三十余里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山谷中,周围遍布郑军斥候,将所有薛军斥候全都阻隔在了小山谷外,所有摸到附近的薛军斥候,全部被捕杀,无一人漏网,更没有任何信息传出! 战时紧张,所有斥候几乎都放了出去,打探军情去了,偶尔有一两个没能及时返回的,斥候校尉也根本察觉不到,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 阳马赫谷中,后军主将孙昂,大马金刀的坐在缓坡草地上,左手拄着一把后背大弯刀,眼神凌厉,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通往山谷外面的小道。 “得儿,得儿!~”一阵马蹄声从山谷外小道上传来,孙昂眼神猛地一亮,豁然一下站了起来,随后便见一骑快马斥候,从山谷外飞奔而来,大声叫道:“报!~” 快马冲到小山坡下,马上斥候翻身下马,脚步匆忙的冲上缓坡,来到孙昂跟前,单膝跪地,一边喘息着,一边大声叫道:“启禀将军,统领将军有军令到!” “有何军令!”孙昂沉声说道,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率军离开后,后军,包括留守的辅兵、民伕,理应以后军主将孙昂为统领才是,然而却没想到被栾季平这个丞相府门客给捷足先登,成了后军、辅兵以及民伕近二十万‘郑军’的统领,这让孙昂心中如何能平? 当着栾季平的面,孙昂或许不敢表露什么,现在当着手下自家兄弟的面,孙昂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令兵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双手奉上栾季平的将令,大声说道:“启禀将军,统领将军军令,命将军即刻出发,率军奇袭武城郡,务必一举夺城,拿下武城,截断薛军归路!” “知道了。”孙昂冷声说道,旋即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下小山坡,随从武卒牵过一匹战马,孙昂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出发,目标武城!~” 第七十八章 莒国蛮兵 在后军主将孙昂的率领下,三万郑军精锐战兵,再辅以两万辅兵,总共五万郑军,浩浩荡荡,从阳马赫谷中杀出,避开薛军一万主力,飞快的朝着武城郡杀了过来。 午后刚过,五万郑军就已经重新占据收复了武城郡外的郑军大营,将大营中零零散散的薛军一扫而空,随后,五万郑军又马不停蹄,没有任何停留,继续朝武城郡杀了过去。 郑军大营距离武城郡城本来就只有五六里路了,傍晚时分,五万郑军便已经浩浩荡荡的杀到了武城郡外。 夕阳中,高大巍峨的武城郡城,却安静得好像一座死城一样,城头上既无薛军号旗,也无郴军号旗,甚至连一个薛军郴军的身影都没见着,只有紧闭的东城门和高高悬起的吊桥,一切,诡异的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慌。 在护城河畔勒住马头,孙昂转头对身边的一员偏将说道:“你,前去叫门,就说郑国大军,依两国盟约,前来借道,让郴国官吏,速速开门,允我大军通行!” “喏。”偏将在马上抱拳大声应道,伸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马屁,座下骏马冲了出去,冲到吊桥城门前,朝着城头大声吼叫道:“城里的守军听着,我等乃大郑精兵,遵照两国盟约,前来借道,尔等速速打开城门,允我等大军通行!” 停顿了一下,城里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好像一座死城似的。偏将便又大声叫道:“城里的守军听着,我等乃是大郑精兵,特来借道……” 话音未落,城楼上却突然传来一通鼓声,紧接着,一面火红色的大纛便在城楼上数了起来,成百上千名身穿褐色军袍的精锐武卒,瞬间布满了整个城楼,武卒之中,一名顶盔戴甲的武将,张弓搭箭,瞄准着城楼下的郑军偏将,冷喝一声:“着!”手一松,手中箭矢好像流星一般,从城头上飞射而下,瞬间射中城下郑军偏将头上的头盔,将头盔射落在地! 偏将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便往后倒退了几步,惊魂未定的勒住了战马,抬头朝城楼上望去,却见城楼大纛上,一个大大的“熊”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城下郑军听着,我乃莒国上将军熊武,奉大丞相之命,已取得郴国武城郡,武城现已为莒国所有,尔等速速退去,本将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大军出城,尔等俱为齑粉!” “莒国上将军熊武?”偏将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拨转马头,朝孙昂跑了过去,跑到孙昂跟前,在马上抱拳拱手说道:“将军……” 话还没说完,孙昂便已经抬手打断了偏将的话,城头上的变故,孙昂已经看见了,莒国上将军熊武的话,他也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郑军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偏偏却算漏了莒国,薛郑鹬蚌相争,反倒让莒国这个渔翁得利了! 眼神微微一冷,孙昂大手一挥,沉声喝道:“攻城!” 虽然郴国已经答应借道给郑国,两国之间也已经为此签订了盟约,但无论是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也好,还是孙昂这个后军主将也罢,从来就没有真的将这份借道盟约当过真,郴国也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就这样放开国门,任由郑国借道通行的! 因此,在来武城郡的路上,孙昂便已经做好了强攻武城郡的打算,只不过孙昂预料中的对手,是郴军或者薛军,而现在,这个对手变成了南蛮莒国的蛮兵罢了! 随着孙昂的一声令下,五万郑军迅速列阵变阵,近万刀盾手前出,在阵前列阵,随后,数千弓手便冲到刀盾手身后,单膝跪地,张弓搭箭,弓矢微微向上,瞄准了武城郡城头上的莒国蛮兵。 而与此同时,武城郡城头上的莒国蛮兵,同样也张弓搭箭,做好了战斗准备! “放!~”阵前一员武将一声令下,数千郑军弓手几乎同时松手,手中的弓矢如雨点一般,斜飞上了半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雨点一样朝武城郡城头上落去! “防!”城头上,一员莒国武将一声暴喝,成百上千名刀盾手,几乎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一面接一面,将整个城头上的莒国蛮兵,全部保护了起来,形成了一面盾墙,雨点一般;落下的弓矢,纷纷钉落在了盾墙上。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弓矢从盾墙的缝隙之中穿过,射中了盾墙下面的莒国蛮兵,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痛哼声,甚至还有一些盾兵,直接被数支羽箭同时射中,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盾兵连同手上的盾牌一起,直接带飞了出去,从城楼另一侧跌落下去,惨叫了一声,便再没了任何动静。 而趁着郑军箭雨的间隙,城头上的莒国弓手统领也沉声喝道:“射!~” 在刀盾手的保护下,城头上的莒国弓手,也张弓搭箭,朝城下的郑军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盾阵防御!”郑军刀盾阵中,一员偏将沉声喝道,近万刀盾手也几乎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在城楼下形成了一堵密实的盾墙,将城头上飞落的箭矢,一一格挡了下来,数千支箭矢,也仅仅只造成了不足百人的伤亡。 郑军中军阵中,孙昂眼神冰冷地瞧着城头上的莒国蛮兵,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对于漫天飞舞的箭矢好像压根儿就没看见一样,不管是郑军射上城头的弓矢,还是城头上莒国蛮兵射下来的弓箭,造成的任何伤亡,都没能引起孙昂一丝一毫的注意! 身为一军之将,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够达到他要的结果,哪怕是手下的郑军伤亡殆尽,他也绝不可惜! 郑莒双方弓手,你来我往,箭矢好像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交战区域,甚至还有一些流矢,从孙昂身侧飞过,让孙昂身侧的中军护军,一阵手忙脚乱,盾牌密密麻麻的,几乎将孙昂整个人都给遮挡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双方的箭雨稍微都弱了些,毕竟,张弓射箭可不是一件轻松活,就算是再训练有素的弓手,他也不是机器,不可能做到连续不断的一直不停地射箭,射上七八箭,或者十来箭,便会力竭,胳膊也会肿痛,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下。 而即便是那些军中的神射手,他们追求的也不是持续不断的攻击力的输出,而是追求的射击的准确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需要做到箭无虚发,对有价值的目标做到一击毙命! 第七十九章 攻城 趁着双方的箭雨稍稍落了些的机会,城楼上,莒国将军熊武大声说道:“城下郑军,武城郡已为我莒国所有,为两国邦交之谊,本将奉劝尔等,即刻撤军,否则休怪我熊某翻脸无情,坏了两国邦交之谊!” 孙昂一脚踹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面盾牌,冷眼扫视了武城郡城头一眼,冷声喝道:“城上蛮兵听着,速速开城投降,本将可饶尔等一命,否则大军入城,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大话谁都会说,既然如此,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想要夺城,有本事,就来拿吧!”城楼上,熊武大声回应道。 孙昂眼神一冷,也不再跟熊武废话,沉声喝道:“冲阵何在,给我撞开城门,强行攻城!” “喏!”一名令兵大声应着,很快将孙昂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随即,郑军军阵之中,几个百人队抬着云梯,在刀盾手的护卫下,冒着城头上的箭雨,冲到护城河边,将云梯搭在了护城河上。随后,一个个刀盾手便踩着云梯,高举着盾牌,冒着箭雨,冲过了护城河,在武城郡城楼下,用盾牌筑起了一面盾墙。 紧接着,又有几个百人队,抬着巨木冲锤,在盾牌手的严密保护下,踩着云梯冲过了护城河,将巨木冲锤运到了城楼下,距离城门不足十米的距离上。 再然后,那些郑军,便抬着巨木冲锤,在百夫长的命令下,在刀盾手的护卫下,大声呐喊着,齐心协力的,朝着武城郡东城门冲了上去。 “喝!~”一声大吼,巨木冲锤尖锐的锤头狠狠地撞击在了城门上,将包着铁皮的厚木城门撞得轻轻颤动了几下。 退后了几步,郑军抬着巨木冲锤再次朝前猛冲,撞上了厚木城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城楼上,莒国武将熊武脸色一冷,大手一挥,沉声喝道:“金汁准备,滚石檑木准备!” 莒国蛮兵很快便将一桶桶冒着热气,不停翻腾着的金汁抬上了城头,以及滚石檑木等等,全都搬上了城头。 “放!~” 一员莒国武将沉声下令,一桶又一桶的滚烫的金汁,被莒国蛮兵,直接从城头上倒了下去,一块块巨石,一根根檑木,也被莒国蛮兵从城头上掷了下去,推了下去。 滚了的金汁从城头上洒落,“啪!~”的一声轻响,撞在城下郑军的盾墙上,顿时四下飞溅开来,沿着盾墙缝隙流了下去,盾墙下,郑军顿时被烫得不停地惨叫了起来,巨大的盾墙,也瞬间出现了一个个窟窿。 金汁,名字虽然好听,但实际上,却是人畜粪便,煮沸腾了,甚至还要加上些砒霜毒药之类的东西!粪便肮脏,被烫伤之后,伤口大多腐烂,难以愈合,以现有的医疗手段,几乎是无药可治! 如此一来,在古代战争中,金汁就成了最主要的防守利器之一!而同样的防守利器,还有滚石和檑木! 从城楼上推落下来的滚石檑木,带着巨大的冲势,从天而降,小小的盾牌,在滚石檑木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一块滚石从天而降,砸在一面盾牌上,直接将那面盾牌砸得四分五裂,盾牌下面的郑军武卒,受到巨大的冲击,直接被震得肝脏迸裂,口鼻之中,不停地冒出鲜血来,倒在地上,挣扎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一根根一人合抱大小的檑木,从城头上滚落下来,砸在四五面盾牌组成的盾墙上,顿时将盾牌下面那几个郑军冲得往后倒去,跌倒在了地上,檑木去势未减,更是滚动着将周围几个郑军盾牌手赶得一阵鸡飞狗跳,手忙脚乱! 一桶桶金汁不停地从城头上倾倒下来,一根根檑木接二连三的从城头上滚落,一块块滚石更是不停地,好像雨点一样被南蛮莒兵从城头上投掷下来,投得远的,甚至直接砸在了护城河上的攻城云梯上,一下一下的撞击,不一会儿便将一两架攻城云梯直接给砸断成两截,各自掉落在了护城河里,被奔腾的河水瞬间冲走,消失不见了…… 冲过护城河的郑军刀盾手,以及抬着巨木冲锤的郑军,在金汁、滚石、檑木以及弓矢箭雨的轮番攻击下,顿时伤亡惨重,冲过护城河的两三千郑军,眨眼间便只剩下了数百个,盾牌组成的盾墙,也在轮番攻击下,变得稀散零落起来,别说保护同袍了,甚至连自己都不见得能保护得了了! 孙昂眼神冰冷地看着城楼下被金汁、滚石、檑木烫的砸的鬼哭狼嚎的郑军,眼神中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对郑军同袍的鬼哭狼嚎,更是视若无睹、听而未闻。眼神微微一愣,孙昂语气冰冷的再次下令道:“预备队,上!” 又一支郑军,在孙昂的命令下,抬着攻城云梯,在刀盾手的护送下,在护城河上架起了浮桥,冲过了护城河,接过之前运送过河的巨木冲锤,大声呐喊着,一次又一次的朝着武城郡东城门的巨木城门冲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地撞击在了城门上! 巨大厚重的城门,在郑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的撞击下,发出“咚!咚!~”的巨响,伴随着每一次撞击,城门都要猛烈地震动一下! 城门后面,两尺多宽,一尺多厚,一两丈长的巨大的门栓,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烈的撞击下,渐渐的出现了一丝龟裂,随后裂纹更是不停地变大,扩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数十个南蛮莒兵双手死死地推着城门,推在门栓上,然而在巨大猛烈的撞击面前,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咚!~” 伴随着又一次猛烈的撞击,门栓“咔嚓”一声轻响,断为两截,随后,巨大的城门便被撞开了一道裂缝,紧接着,十几把钢刀,便直接从缝隙中捅了进来,将几个南蛮莒兵直接捅死在地。 再然后,伴随着又一次巨木冲锤的冲击,巨大的城门轰然而开,几十个郑军刀盾手瞬间呐喊着,提着钢刀,举着盾牌,冲进了城门,手中钢刀瞬间便朝城门洞里的数十个南蛮莒兵砍杀了过去,瞬间砍翻了好些个南蛮莒兵! “城门已破,儿郎们,随我冲啊!~” 一名郑军百夫长大声喝叫道,提着钢刀,朝前猛冲了几步,钢刀从上往下猛地一批,便将一个南蛮莒兵劈翻在地…… 第八十章 激战 “放!~” 一声轻喝,单膝跪地,严阵以待的数百莒国弩兵,一起扣动手中弓弩扳机,数百支弩箭,笔直地朝着城门洞里的郑国刀盾手飞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正往城门里面冲的郑国刀盾手猝不及防,瞬间便有十几个来不及举盾保护好自己的郑军射翻在地,甚至还有一些举着盾牌挡在了自己面前的郑军,被数支,甚至十几支弓弩直接射中,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郑军连人带盾牌,一起击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或撞在城墙上…… 冲过护城河的郑军,在城楼上的金汁、滚石檑木的攻击下,本就伤亡惨重,城门被撞开,本想着就可以一鼓作气,冲进武城郡城,没想到还没穿过门洞,便又遭受到了迎头痛击,被南蛮莒兵的一阵弓弩,射得死的死,伤的伤,瞬间又倒下了数十数百人。 “儿郎们,跟我冲啊!”一名浑身浴血的郑军千夫长,一刀劈开了一支迎面射来的弩箭,双眼冒火,怒目瞪视着几十步外的莒国弩兵方阵,厉喝一声,带着身边的十数个郑国刀盾手,不要命地朝着莒国弩兵方阵冲了过去。 受到千夫长的激励,门洞内外的上百个郑国刀盾手,也跟着一起大喝一声:“冲啊!~”紧随其后,朝着莒国弩兵方阵冲去。 “放!~” 莒国弩兵方阵之中,千夫长眼神冰冷,语气沉着,一声令下,成百上千支弩箭,再次笔直地朝着冲上来的百十来个郑军激射而出,瞬间便又带走了几十个郑军的性命。 郑军千夫长浑身浴血,手中大盾不停地格挡着朝他激射而来的弩箭,盾牌上好像被人在不停地擂鼓一样,发出“咚咚咚”的连续不断的声音,不一会儿,盾牌上便已经出现了龟裂。 郑军千夫长却好似一无所觉一样,双眼冒火,咬牙切齿,提着钢刀,朝着南蛮莒兵的弩阵猛冲了过去,眨眼间,竟然真的被他给冲到了南蛮莒兵的弩阵前面。 “杀啊!~”千夫长大喝一声,钢刀高高的举了起来,从上往下猛劈了下去,然而还没等他的钢刀劈到南蛮莒兵的身上,他的胸口便早已中了一箭,好像被人猛锤了一下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后倒退了几步,一个屁墩,跌坐在了地上。 还没等那个郑军千夫长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几支南蛮莒兵的弩箭,从天而降,直接射中了郑军千夫长的胸口,洞穿千夫长身上的铠甲,透体而过。 千夫长口吐鲜血,依然咬牙切齿,含糊不清地喝叫道:“杀,杀啊!~”话音未落,便已气绝…… 冲过护城河的郑国军兵,在南蛮莒兵的猛烈反扑下,甚至连城门口都没突破,便直接被南蛮莒兵给击杀在了武城郡东城门后,随后,一队南蛮莒兵便再次夺回了城门,将过河的郑军全数赶下了护城河,数千郑军,仅有极少数郑军得以从还算完好的云梯浮桥上撤退,退回了河对岸,剩下的,几乎就全部被南蛮莒兵击杀或俘虏。 然而,即便那些高举双手,丢盔弃甲,跪地投降的郑军俘虏,在南蛮莒兵重新夺回城门后,也被一一押到了城楼上,当着城外数万郑军的面,在南蛮莒兵将领的一声令下,直接被当场砍头,脑袋骨碌着滚落下了城头,随后便又被南蛮莒兵一脚踹在尸体上,整个尸体都被踹落到城墙外,掉到了护城河后面的空地上,或者直接掉进了护城河! 见此情形,城头上的南蛮莒兵,更是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吼叫声! 武城郡外,看到南蛮莒兵这野蛮的一幕,孙昂顿时两眼冒火,脸色冰冷,身子也不停地颤抖了起来,“呛!~”的一下拔出佩刀,虚空猛地一刀劈下,厉声喝道:“全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城,城破之后,屠尽城内蛮兵!” “将军,南蛮莒兵防守严密,破城不易,且天色已晚,不如暂且后退,明日一早,再行攻城!”主将孙昂暴怒之下,周围所有的偏将亲卫,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也只有后军副将陈隰,在这种情况下,胆敢向孙昂进言了。 听了陈隰的话,孙昂猛地转过头来,冰冷地眼神狠狠地扫了一眼陈隰,旋即转过头去,厉声喝道:“攻城!~” “将军!”陈隰高声叫道,闪身挡在了孙昂面前,大声叫道:“将军,夜晚攻城,我军更显被动,为三军将士计,请将军三思!”说着,陈隰跳下马背,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孙昂跟前。 “滚开!~”孙昂眼神冰冷,手中钢刀猛地朝陈隰劈下。 陈隰却不避让,昂然说道:“请将军三思!” 凌厉的刀锋落下,戛然而止,落在了陈隰脖子上,孙昂厉声喝道:“陈隰,给老子滚开!南蛮子屠我兄弟,此仇不报,我孙昂誓不为人!” “南蛮子屠杀的,是将军的兄弟,也是我陈隰生死相依的兄弟!可为了将军身后更多的兄弟,请将军暂熄雷霆之火,待明日准备妥当之后,再来攻城!”陈隰抬头,昂然注视着孙昂说道,眼神中没有一丝惧色! “你当真不怕死?”孙昂眼神冰冷地盯着陈隰喝道。 “末将身为副将,谏阻主将,乃是末将之责,将军若要因此杀了末将,末将也绝无二话,然则末将不能眼见着将军犯错,而不加以阻止,就算将军要杀了末将,末将也一定要说!”陈隰昂然不惧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隰又回手指着身后的武城郡,厉声说道:“将军,那城头上立着的,可是南蛮莒兵,南蛮子屠我兄弟之血海深仇,将军要报,末将亦要报!然而将军,你就愿看着,你身后那些兄弟,冒着敌人的金汁滚石,在这武城郡下,继续碰得头破血流吗?” 孙昂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冷眼盯着陈隰看了十秒钟,然后猛地收刀入鞘,拨转马头,语气冰冷地喝道:“撤军!”带着城外郑军,撤回了郑军大营…… 第八十一章 变故 “报!~” 一骑快马斥候,从后面急速冲刺奔跑了过来,只留下了一个拖长的声音,飘荡在半空中,正在加速行军,眼看着就要尾随着郑军冲到阳马邑的薛军武卒骑兵,全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朝那骑快马斥候往了过去。 快马斥候纵马冲到妫赫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声说道:“启禀将军,斥候来报,武城郡外,发现郑军精锐,人数至少五万,打的是郑军后军主将孙昂的将旗!” “后军主将孙昂!”妫赫脸色一冷,回头望了一眼前方,不足十里外的地方,一座小小的邑城,出现在河罗平原上,沐浴在夕阳中,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好似一座黄金之城一样,那座小城,便是郑国边城阳马邑! 现如今,妫赫拼死追杀的郑军轻骑,距离阳马邑已经不足四里,距离妫赫的一万精锐薛军,也不足四里,只要再给妫赫一点点时间,妫赫就能够追上那支郑军轻骑,从而将之彻底围杀,哪怕阳马邑中驻扎的郑军,冒死前来救援接应,也于事无补! 小小的阳马邑城,驻扎的郑军也就两三千人,就算加上城外的五千郑军轻骑,也不足万人,对上一万薛军精锐,根本连塞牙缝儿都不够!妫赫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阳马邑城中,事先埋伏了郑军主力,突然冲杀出来的话,倒会打妫赫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妫赫千算万算,甚至因此命令司马威和伍戌两人,将俘虏的郑军全数坑杀,然后率领薛军前来增援,以预防不测,从而接应自己! 阳马赫谷中的郑军是疑兵,没有几个主力郑军,河谷平原的郑军是疑兵,也没有几个主力郑军,然而妫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亲自领军追击的这五千郑军轻骑,同样是疑兵,没有几个主力战兵! 费了老大的功夫,一路狂追了几十里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正的郑军主力,不在自己的前面,反而在自己的后面,正打算攻打袭取武城郡! 一时间,孙昂只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自打从军以来,他妫赫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戏耍,玩弄于股掌间过! “呀啊!~”妫赫猛地拔出腰上佩刀,凌空虚劈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郑贼,我妫赫与尔势不两立!” 大叫了一声后,妫赫旋即便又大声喝叫道:“来人,传令司马威、伍戌,调头往西,给我夺回武城郡!” 当初离开武城郡时,妫赫可是违抗了妫安撤离武城郡,返回薛国的军令的,所以在撤离武城郡时,妫赫可是将武城郡的郴国郡守以及武城守备将军,包括武城郡中那三千郴国戍兵,全都一股脑儿带走了的,武城郡中,只留下了一个薛军千人队防守,目的就是为了预防郴国突然反目,截断了自己的归路! 然而没想到,这却反而帮了郑国的大忙了,以郑国后军数万精兵的战力,一个薛军千人队,即便薛军再骁勇善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根本不可能在数万郑军的强攻之下,守住城池,坚守到自己率军赶回去的时候! 现如今,武城郡恐怕早就已经落入了郑军手中,妫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吃到嘴边的阳马邑,暗自咽了几口口水,然后调头西归,夺回武城郡了! “喏!”身旁的令兵在马背上抱拳拱手大声应道,便要催动马匹,将妫赫的命令传递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来,急声叫道:“报!~” 妫赫微微楞了一下,招手召回了那两骑正要去传达命令的令兵,随后,那个快马斥候便已经冲到近前,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卑职司马将军麾下斥候令兵,有紧急军情上报!” “有何军情,速速报来!”妫赫微微楞了一下,沉声说道。 快马斥候双手捧着军报,高举过头顶,奉到了妫赫跟前,妫赫挥鞭,卷起军报,一手抓住,展开飞快地瞧了几眼,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了许多,又猛地一下将军报合了起来,厉声说道:“该死的,南蛮子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军报是司马威拍斥候传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南蛮莒兵夺城,郑莒交兵,激战于武城郡外,郑军不敌,已退守大营! 如果只是一支郑军的话,即便已经占据了武城郡城,妫赫凭借手下这三万薛军精锐,也有信心重新将武城郡从郑军手中夺回来,可如今再加上一个南蛮莒国,那形势可就大不一样了!南蛮莒国,国中多蛮荒之族,军中皆是嗜血好杀之徒,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虽然没什么组织军纪可言,面对上薛军武卒,也是不堪一击,就算是南蛮莒国已经占据了武城郡,只要妫赫下定决心要夺回武城郡,便是有三五万南蛮莒兵驻城防守,妫赫同样也有信心夺回武城。 可问题是武城郡中的南蛮莒兵,身后还站着一个天下疆域第一的莒国,如果仅仅只是一支蛮兵的话,灭了也就灭了,可问题是灭了这支蛮兵之后呢,莒国会不会因此而跟薛国闹翻,从而甚至与赵国结盟,加入到与薛国交战的行列中来? 现如今,薛赵正在交战,薛郑也已经爆发了正面冲突,如果莒国在南边再闹腾起来,薛国可真的就三面受敌,疲于奔命了! 薛国天下霸主,虽有傲骨傲心,自认就算是面对天下列国围剿,也绝对有信心一战,可真要变成孤家寡人,四面树敌的时候,薛国君侯可就不得不认真的考虑一下了,毕竟,江山基业可不是大风刮来的,真要弄到山河破碎,兵火连天的地步,薛侯也是会肉痛的! 妫赫作为薛国公族,现在已经违抗了主帅的军令,擅自出战了,如果再因为自己,又给薛国树一强敌,即便自己是薛国公族,王上也绝对不会介意牺牲自己一个,从而保全薛国江山社稷的! 何去何从,如今可就真的要好生计较一番了! 双眼不停地闪动了几下,妫赫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旋即招手叫道:“来人,笔墨伺候!” 第八十二章 信使 “得儿,得儿,得儿……” 一骑快马,马蹄敲打着青石路面,从官道上疾驰而过,马不停蹄地冲进了薛都大邑,一直冲到了莳箐馆前,才翻身下马,将一份密报直接送进了莳箐馆。 莳箐馆主妫玮接到密报,展开一看,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便起身进宫,直接将密报送到薛王妫翊面前。 “莒军袭取临赤邑?”妫翊只扫了一眼密报,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豁然一下从王案后面站了起来,整个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先是郑军袭取狐灵关,进而袭扰,攻占了武卫、武兴、武宁、武成四邑,兵锋直指黄岚郡! 这一支攻入薛国国境之内的郑军还没来得及解决掉,没想到南蛮莒国又横插了进来,袭取了一邑临三国的临赤邑! 临赤邑虽是郴国边城,但其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东邻郑国,西邻薛国,南边又与莒国接壤,本就是四战之地,兵家必争之所,之前之所以没有任何一国想要吃掉临赤邑,也是害怕牵一发而动全身,轻举妄动惹来其余三国(包括郴国)的敌意和攻击! 然而现在,先是郑国袭取了狐灵关,紧接着莒国便又占领了临赤邑!郴国好歹是自己的血盟之国,此举虽然没有正面与薛国翻脸,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在打薛国的脸,让薛国这个天下霸主颜面尽失! 郴国如今虽然还没遣使前来求援,但想必求援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薛国是答应帮助郴国夺回临赤邑呢,还是不答应呢? 若是答应郴国,便是与莒国为敌,莒国好歹是天下第一大国,地广人众,百万之兵,唾手可得,薛国虽不惧它,几次薛莒交兵,也是薛国胜多败少,可偏偏现在薛国正处于多事之秋,西边薛赵交兵,战事还没个结果呢,东边战火又起,郑国横插一杠,突然攻入了薛国境内! 而现在,南蛮莒国又火中取栗,暴起发难,偷袭薛国血盟之国! 若是出兵相救,薛莒两国势必也要决裂,甚至兵火相见!可如果不救,薛国坐视不理,势必又要失去郴国这一血盟之国,让盟友寒心,从此以后,薛、郴、中山、新阳,四国血盟,势必心生嫌隙,再不是铁板一块了! 或许,南蛮莒国便是看到了薛国这一点,才突然出手,趁着薛郑交兵之机,一举拿下临赤邑城,从而占据这一战略要地的! 不得不说,莒国这一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好呢! 一瞬间,妫翊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瞧了妫玮一眼,妫翊沉声问道:“王弟以为,此事该如何决处?” 妫玮拜伏于地,磕头说道:“王兄,臣弟愚昧,此军国大事,臣弟不敢置喙。王兄若要问策,还需召三公九卿,王公重臣,商讨决定。” 妫翊双眼微微皱了一下,旋即沉声喝道:“来人!” “王上。”一个内侍低着头,疾步走到妫翊跟前,躬身应道。 “传谕,召三公九卿,王室元老勋贵,并太子睿等,昭华殿议事!” “喏。”内侍急忙低头应道,低着头退出了宫殿,指派了几个黄门,小跑着传谕去了。 薛国情报系统虽然强大,但毕竟还是有一定的时效滞后性,前方南蛮莒国可不仅仅是袭取了临赤邑,而是已经趁乱夺下了郴国武城郡城,莒国袭取临赤邑的情报才刚刚送达薛都大邑! 而与此同时,薛军护军将军妫赫的书信,也秘密送达到了武城郡中,交到了莒国上将军熊武手上。 莒上将军熊武,大马金刀的坐在武城郡守府大厅的书案后面,左手撑在左膝上,右手拿着信使送来的文书,侧斜着身子,扫了一眼文书的内容,瞥了一眼厅中单膝跪着的薛军信使,冷声说道:“怎么,你家将军,要与我一起出兵,前后夹击城外郑军?” “禀上将军,我家将军听闻将军与郑军有隙,愿助将军一臂之力,夹击城外郑军,一举歼灭之!”信使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城外那区区三五万郑军,何劳他人相助,本将军翻手之间,便已灭之!”熊武冷笑了一声说道。 信使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又抱拳说道:“将军,困兽犹斗,区区数万郑军,自然不是将军对手,然而城外郑军如若奋起反抗,将军麾下,难免有所损伤。” “怎么,有了你家将军的帮助,城外的郑军,就不会困兽犹斗了?”熊武瞪眼说道。 “将军,只要将军应允,城外郑军,我家将军包圆了,只望歼灭郑军后,将军能答应我家将军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熊武挑眉说道。 “歼灭郑军之后,我家将军,希望将军能够借道,许我大军安然过关,返回薛国。”信使抱拳低头说道。 “借道返薛?”熊武冷笑了一声,“你家将军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你家将军聪明,本将军也不笨!” 信使茫然抬头,瞧着熊武,不解地说道:“将军何出此言?” “哼哼,何出此言?你家将军借道返薛,趁机夺城,区区雕虫小计,以为本将真的不知吗?”熊武冷笑着说道。 “将军,我家将军是真心实意想要借道返薛的,绝无哄骗将军,趁机夺城之心!”信使急忙磕头在地说道,“如今将军已然占据武城,我家将军后路已断,若不借道返薛,我家将军岂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熊武冷笑了一声,旋即又说道:“人言薛军骁勇,天下至强,本将军正要一试薛军之勇!若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为薛军趁势夺城,我熊武岂不是要被天下英雄所耻笑?” 说着,冷笑了一声,熊武又说道:“好啊,你家将军不是要借道吗?本将答应了!” 听了熊武的话,信使脸上顿时一喜,磕头说道:“多谢将军成全!” “且慢,本将话还没说完!”信使话音未落,便又被熊武打断了。 “将军……”信使不解地抬头望着熊武。 熊武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家将军不是要借道吗?好啊,只要你家将军麾下数万薛军,尽皆缴械弃甲,单衣入城,本将军便答应了!” 第八十三章 薛郑激战 “南蛮子,欺人太甚!”薛军中军营帐中,妫赫听了信使的回报,气愤地一掌拍在书案上,将书案上的书简文册,全都震落在地。 信使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去,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大骂了几句“南蛮子”,发泄了一下胸中的怨气后,妫赫这才又沉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名武卒闪身出现在营长中,疾步走到妫赫近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击鼓聚将!”妫赫沉声说道。 “喏。”武卒大声应着,转身小跑出了营帐,很快,薛军大营中便传来了“咚,咚咚,咚~”的鼓声。 三通鼓响,妫赫麾下大小将弁,便全数聚集到了妫赫的中军营帐之中,其中也包括之前分兵出去的司马威和伍戌两将。 如今,三万薛军已经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就在郑军大营东边十几里外河谷平原上,临时安下了一座营寨。 冷眼扫视了一圈营帐中的众将后,妫赫也不废话,直接点将下令道:“骑兵统领司马威!” “末将在!”司马威急忙出列,抱拳躬身应道。 “本将命你,统领骑兵精锐三千,于北边山谷埋伏,待烽火狼烟一起,便从山谷杀出,截杀郑军溃兵!”妫赫沉声说道。 “末将领命!”司马威急忙说道。 “左营统领伍戌!” “末将在!”伍戌出列,躬身抱拳应道。 “本将命你,统领弓弩刀盾武卒三千,于阳马河西岸埋伏,若有郑军溃兵至此,立即杀出,截杀郑军!” “末将遵命!”伍戌也急忙躬身应道。 “右军统领张韫!” “末将在!” “本将命你,统领弓弩刀盾武卒三千,于阳马河东岸水草丛中埋伏,若有郑军溃兵渡河,击杀之!” “末将遵命!”张韫也急忙躬身领命道。 “斥候校尉!” “末将在!” “即刻起,调动军中所有快马斥候,严密监视郑军大营,以及武城郡中莒兵动静,若有任何异动,立即禀报,若有延误疏忽,本将唯你是问!”妫赫冷眼瞪着斥候校尉说道。 之前没能及时察觉郑军动向,探查出郑军主力之所在,以至于自己错招百出,连连失利,陷入被动局面,都是因为斥候营情报延误疏忽之故!这样低级的错误,妫赫可不希望一再出现! 听了妫赫的话,斥候校尉心中猛地一凛然,急忙抱拳低头应道:“末将遵命!” 冷眼扫视了营中其余诸将一眼,妫赫这才又说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军兵,与本将一起,击杀武城郡外郑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赫又说道:“明日一早,三更做饭,五更出兵,如若延误,休怪本将军法无情!” “喏!”营中众将一起躬身应道。 ……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从东边天际升起,妫赫亲自率领的两万薛军主力,便已经出现在了郑军大营东侧。 前日离开武城郡时,行得匆忙,薛军根本就没准备多少粮草辎重,如今,薛军营中所剩的粮草辎重更是已经见底,若不能及时获得补给,薛军马上就要面临断粮之危了!所以,对于薛军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给他们浪费了! 而同样的,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的郑军,特别是孙昂所率领的这支郑军主力战兵,同样面临着无粮可用的局面!三十万郑军‘主力’,每日所消耗的粮草辎重,本就车载斗量,难以计数了。 而撤离郑军大营的时候,同样是手忙脚乱,遗弃了大量军资粮草,撤往阳马赫谷和河谷平原的两支‘郑军’,又全数被薛军包围歼灭,粮草辎重,付之一炬!如此一来,孙昂五万郑军所携带的粮草辎重,就又少了几分! 原本就只够三天之粮,若能趁势夺取武城郡,就粮于敌,利用武城郡中的粮草辎重,还勉勉强强能够坚持上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武城郡被南蛮莒国给捷足先登了,如此一来,孙昂军中携带的粮草辎重,顿时便又有些捉襟见肘了! 双方都是粮草不济,急于求战!几乎是薛军刚一杀到营前,大营中的郑军便也从辕门中冲杀而出,骑兵在前,长枪戟兵紧随其后,弓弩刀盾夹杂其中,如潮水一般朝薛军涌了过去。 “杀啊!~” “杀啊!~” 一时间,双方的骑兵步卒同时大声呐喊着,在各自的百夫长、千夫长的率领下,朝着对方猛冲了过去。 骑兵还没冲杀到一处,双方的工兵弩兵便已经抢先发射了,随着一声声令下,一支支箭矢好像雨点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弧形,落向了对方的军阵。 一时间,在弓弩箭矢射程之内的半空中,双方的箭矢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好像天地都为之变色一般! 从天而降的箭雨,好像筛子一般,将冲在最前面的双方的骑兵,全都梳理了一下,原本密集的骑兵冲锋阵型,顿时变得稀拉了起来,一名名薛国或者是郑国的精锐骑兵,被弓箭所射中,翻身跌落马下,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紧随其后,冲杀上来的骑兵踩踏,变成了一滩肉泥…… “杀啊!”一名薛军骑兵千夫长,身先士卒,冲杀在整个薛军阵列的最前方,右手紧握着佩刀,斜指苍穹,在半空中不停地舞动着,将射向他的弓弩箭矢,一一击飞,大声喝叫着,奋不顾身地朝着郑军骑兵队列冲杀了过去。 转瞬之间,薛郑双方的骑兵便像是两把尖刀,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击杀纠缠在了一起,刀剑兵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时不时的,便有被兵刃所伤的郑军,或者薛军,惨叫着跌落马下,惨叫声旋即便被嘈杂的喊杀声所吞没,跌落马下的骑兵,更是瞬间被敌我双方的马蹄给践踏成了一堆肉泥,再没有幸免的可能!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燃烧,就连那天地间的空气,也好像在不停地哭泣一样,“呜呜呜”的山风吹过,带来了阵阵腥风血雨! 大地上血流成河,天空中充满了硝烟尘土,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二十里外都能够闻见,闻之让人作呕…… 第八十四章 撤军 武城郡中,熊武扶手伫立在城楼上,迎着东升的太阳,远远的眺望着十几里外的薛郑交兵战场,一骑骑快马斥候,走马灯似的,源源不断的将前线的战况实时的传回了武城郡,在城楼下翻身下马,向着城楼上的熊武大声禀报着。 熊武眼神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心中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城外交战的薛军郑军,不管是哪一方,对熊武来说,都是敌人,都对莒国不怀好意,更何况现在莒国火中取栗,趁着薛郑交兵的机会,一鼓作气,拿下了武城郡城! 对薛郑两国来说,武城郡城可以不是郴国的领地,甚至可以为薛国或者郑国,为对方所掌控,自己再凭着本事,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从而拿下武城郡! 但是现在,武城郡却被莒国渔翁得利,轻而易举的就给拿了下来,这就好像原本已经要被薛国或郑国装进口袋的战利品,却突然间被莒国给偷窃去了一眼,这如何能让薛郑两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对熊武来说,不管是薛军也好,郑军也罢,对武城郡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做梦都想要将武城郡从自己手中重新给夺回去! 而且薛军退路已断,城外薛军解决掉郑军以后,势必也要攻城,夺回武城郡,从而打通返回薛国的通路!而同样的,攻入薛国境内的郑军,也同样面临着被莒国截断退路的难题! 郑军是从临赤邑经狐灵关攻入薛国的,如今临赤邑已为莒国所有,郑军退路同样已断,而且被截断退路的郑军,可是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所率领的近二十万郑军主力!一旦薛国反应过来,对攻入薛国的郑军形成合围之势,那二十万郑军,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到那时,不知道郑大丞相陈文这个郑国的权臣,会给君上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允许其借道,返回郑国呢? 想到这,熊武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当今天下,有胆子能够同时开罪薛郑两国的,除了莒国,还能有谁?薛国天下霸主又怎样,莒国还不是想打他的小弟,就打他的小弟,薛国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郴国?那就更不用说了,郴国四郡之地,武城郡,现在可已经姓熊了! 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城外快马斥候来报,薛郑双方激战半日,双方互有损伤,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深深地瞧了一眼十几里外的郑军大营一眼,熊武猛地转身,大步流星的从城楼上下来,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数万南蛮莒兵正严阵以待,静静地等待着熊武这个主将的到来。 熊武走到军阵前,翻身上马,右手高高的举了起来,然后猛地挥落,武城郡东城门轰然打开,高高的吊桥缓缓的放了下来,架在了护城河上。 随后,熊武便催动座下骏马,缓缓穿过城门洞,经吊桥跨过了护城河,在他身后,近万南蛮骑兵,四人一纵,并驾齐驱,紧随熊武之后,也越过了护城河。 “莒国勇士,冲啊!~” 在护城河外重新列好军阵后,熊武大手猛地一挥,厉声下令道。 “冲啊!~” 数万南蛮莒兵的精锐骑兵步卒,一起大声呐喊着,骑兵在前,步卒紧随其后,顺着武城郡官道,朝着十几里外的薛郑交兵战场猛冲了过去。 “报!~” 一骑快马斥候,飞马奔驰,冲到孙昂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武城郡中南蛮莒兵杀到,约有五万之众!” “五万!”孙昂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回头朝西边的官道张望了一眼,又转头瞧了一眼纠缠厮杀在一起的数万薛郑骑兵武卒,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鹬蚌相争,又让南蛮子渔翁得利了!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快马斥候,也出现在了薛军统帅妫赫跟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武城郡中,五万蛮兵杀出,正往此处杀来,距此已不足五里!” “五万蛮兵!”妫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若是换个时间地点,别说五万蛮兵了,便是十万蛮兵杀来,妫赫凭借着手下的三万薛军,也完全有信心将之一举击败! 然而现在,薛郑两军激战正酣,眼见着自己的精锐骑兵已经突破郑军阵线,郑军就要全线溃败了,五万南蛮子却又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功败垂成,妫赫真的是心有不甘啊! 良久,妫赫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有些沮丧地说道:“令兵,传令,鸣金收兵。” 话音未落,空气中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金鼓声,妫赫一怔,豁然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大声叫道:“报!~”冲到妫赫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郑军鸣金收兵,郑军退了!~” “郑军退了?”妫赫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急声问道:“郑军往何处退了!” “启禀将军,郑军往北,阳马赫谷方向撤退了!”快马斥候大声禀报道。 “阳马赫谷方向?”妫赫微微一愣,旋即脸色却又猛地一变,暗叫道:“不好!”郑军一撤,薛军可就要直面五万南蛮莒兵了!不足两万的久战之兵,精疲力竭,又如何是养精蓄锐,来势汹汹的南蛮莒兵的对手? 若是被五万南蛮莒兵追上,合围,自己这两万薛军,恐怕就要全部饮恨沙场,交待在这里了! 想到这些,妫赫脸色不由得又是一变,急声说道:“令兵,快,鸣金收兵,大军往南,朝河谷平原撤离!” 妫赫身旁的令兵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大声应道:“喏!”转身策马冲出,将妫赫的命令传了下去。 很快,悠长的金鼓声便响了起来,正在尾随着撤离的郑军追杀的薛军,微微楞了一下之后,旋即便有千夫长回过神来,大声叫道:“鸣金收兵,快,撤兵,撤兵!~” 距离薛郑战场已经不到三里路的莒上将军熊武,听到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金鼓声,不由得脸色一变,气得直跳脚,在马上大声喝骂道:“无胆鼠辈,就知道逃跑,有胆留下来与某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将军威武,人未至,敌人已望风而逃,从今往后,薛国再不敢在我军面前狂妄自大了!~”熊武身后,一员武将在马上抱拳朝熊武说道。 周围其他武将见状,也急忙一起抱拳朝熊武说道:“将军威武,人未至,敌人已望风而逃!” “哈哈,哈哈哈……”熊武得意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回光返照 云台关,大赵君侯行辕。 一个葛衣密卫脚步匆忙的走进了行辕,来到了大赵君侯寝宫外,将一份竹筒密封着的密函,拱手递给了大赵君侯伊嗣的近侍伊苏。 伊苏接过密函,没有任何停顿,直接便进入了大赵君侯的寝宫,低着头,疾步走到了伊嗣的床榻边。 床榻上,伊嗣脸色蜡黄,躺卧在床榻上,床榻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漆木托盘,上面还放着一碗汤药,几个侍女,低着头跪在床榻前,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稍远一点的地方,医官令双手触地,以头触手,匍匐在地上,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从前日起,伊嗣病情便愈发的加重了,准确的说,大赵君侯伊嗣的病情就一直没有好转过,之前只不过是医官令利用灵芝人参等灵药,强行为伊嗣增元续命罢了,而现在,伊嗣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汤药针石等外力,已经没法再为伊嗣延续哪怕是一天的寿命了! 伊苏双手捧着密函,低着头,疾步走到病榻前,微微抬头瞧了伊嗣一眼,低声唤道:“君上,君上……” 连唤了好几声,病榻上的伊嗣这才微微动弹了一下,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瞧着伊苏,嘴巴张了张,许久才虚弱的吐出两个字来:“何……事?” “君上,薛国谍卫密函送到。”伊苏双手捧上竹筒,低声说道。 伊嗣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吃力的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接过伊苏手上的密函,手抬到一半,却已力竭,无奈之下,伊嗣只得虚弱的吐了一个字:“念。” 伊苏微微颔首,回头说道:“尔等退下。” 包括医官令在内的寝宫里的所有人,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病榻上的伊嗣和伊苏两人。等所有人都退出寝宫后,伊苏这才去掉密函的封泥,从里面抽出一张细帛纸书写的密函,低声念道: “谍卫十三,启奏君上,公子计谋已成,薛郑交兵,郑军袭取狐灵关,攻掠武成、武兴、武宁、武卫四邑,兵锋直指黄岚郡;莒郴交兵,莒兵二十万袭取郴国边城安陵邑,攻掠武城郡,截断三万薛军归路……” 伊苏念道这里,病榻上的伊嗣,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吃力地挣扎着从病榻上坐了起来,朝伊苏伸出右手去。 伊苏见状,急忙将手中的密函双手递给了伊嗣,伊嗣接过密函,吃力地瞧了一遍,嘴角张了张,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嗣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了,有些虚弱吃力地说道:“宣公子伯黎,公子叔华进见。” 伊苏微微楞了一下,急忙躬身应道:“喏。”转身便要离开寝宫,刚走两步,却听伊嗣又说道:“宣中军司马苏复、前将军吴奎、右将军王武,左军副将英驹,寝宫外候召。” “喏。”伊苏急忙又应了一声,等了几秒钟,见伊嗣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疾步走出了寝宫,分派了几个内侍,分别去宣公子伯黎、叔华,以及苏复和吴奎、王武、英驹等人去了。 不一会儿,伯黎、伊华、苏复以及吴奎、王武、英驹等人便已全部到了寝宫外,赵国前后左中右五军,国君伊嗣自领中军,中军便没有了主将,也没有副将,只有一个军司马苏复,公子伯黎领了左军,为左军主将,公子叔华则领了后军主将之职。 除此之外,军中主将,便是前军主将吴奎,右军主将王武了,再之外,便是英驹等五军副将和公叔仪等军司马了。 伊苏立在寝宫门外,环视了伯黎、伊华、苏复等人一眼后,这才又朗声叫道:“君上口谕,宣公子伯黎觐见!” 公子伯黎之前驻扎在关外的东西云台山上的烽火垛子中,不过前几日,城外薛军突然加强了对东西云台山烽火垛子的攻势,公子伯黎寡不敌众,不得不弃守东云台山烽火垛子,退回了云台关城之中。 到现在,公子伯黎身上还打着绑带,身上的伤口都还没愈合呢,脸色也有些惨白。听了伊苏的话,公子伯黎却一下子来了精神,急忙躬身应道:“儿臣遵旨。”整理了一下衣服仪容,伯黎这才迈步走进了寝宫。 进了寝宫,伯黎却发现偌大一个寝宫,竟然连一个宫女内侍都没有,只有病榻上的君父伊嗣,以及床榻前两盏半人高的宫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将整个寝宫渲染得有些阴森可怕。 病榻上的大赵君侯伊嗣,听到脚步声,有些吃力地转过头来,见是伯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病态中的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笑着朝伯黎招了招手,说道:“黎儿,过来。” 伯黎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几步,跪伏到伊嗣病榻前,惊声说道:“君父,您,您怎么样了?医官令不是说已经取出箭头,您的伤不日便可痊愈么?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伊嗣笑着摇了摇头,瞧着伯黎说道:“黎儿,为父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伯黎一惊,瞪大眼睛说道:“君父!君父有祖宗神灵庇佑,必能长命百岁,儿臣这就去宣医官令,不,儿臣这就派人回宸都,将医官院所有医官全都宣来,替君父诊病。” 伊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黎儿能有此孝心,为父便已知足了,只是为父这身子,为父自己知道,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君父,君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伯黎急声说道,跪着挪到伊嗣床榻前,伸手抓起伊嗣的右手,急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君父身体康健,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伊嗣笑着摇了摇头,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别看他现在精神好像很好的样子,那其实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口气了! “黎儿,为父要走了,可是这大赵江山……”停顿了一下,伊嗣这才又说道:“黎儿,若为父立你为嗣,你将如何治国理政?” 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父,儿臣才疏学浅,并无治国理政之能啊!” “说说也无妨,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当国君的料嘛。”伊嗣笑着说道。 第八十六章 传位 伯黎微微考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父,儿臣自知,并无治国理政之能,军国大事,唯有紧随君父步伐,内政外事托于国中耆老重臣,战伐事宜,儿臣自领之!” 说着,伯黎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神色,恨恨地说道:“薛贼暗箭伤人,射伤君父,此血海深仇,儿臣必报之!儿与薛贼,不共戴天!” 听了伯黎的话,伊嗣微微楞了一下,在心中却暗自叹息了一声,内政外事,托付于国中耆老重臣,此乃守成之举,赵国若是已经混一天下了,那还没什么,可现在赵国僻居西陲,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若是国君一味守成,赵国之江山社稷,恐怕就要因此而断绝了! 大争之世,列国争雄,如逆水行舟,若无锐意进取之心,便会一败涂地,直至最终亡国!而这,绝对不是伊嗣想要看到的,更何况伯黎还想要自掌军事,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恨不得马上就要征召全国兵员,与薛国激战,不死不休! 而现在的赵国,根本没那个国力,也没有那个能力,可以与薛国决一死战,赵国现在急需要的,不是复仇,而是休养生息! 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伊嗣这才又说道:“黎儿,你有此孝心,为父心中甚是高兴,行了,你先下去吧。” 伯黎微微楞了一下,这才又躬身行礼说道:“是,君父,儿臣告退。”说着,伯黎退后了几步,这才转身走出了寝宫。 刚一走出寝宫,伊华、苏复等人便一起围了上来,急声问道:“大哥(大公子),君父(君上)怎么样了?” 伯黎微微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伊苏又朗声说道:“君上口谕,宣公子华觐见!~” 伊华微微楞了一下,急忙也整理了一下衣服仪表,朗声应道:“儿臣遵旨!”上前几步,跨进了寝宫,却听伊苏在身后又说道:“诸位大人,请勿交谈,静候君上召见。” 苏复等人不由自主地全都楞了一下,然后一起躬身行礼说道:“喏。” “华儿,你来了。”病榻上,伊嗣笑着朝伊华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到为父身边来。” 伊华心中咯噔了一下,急忙快步上前,跪倒在伊嗣病榻前,磕头说道:“儿臣拜见君父,君父君体安康。” “起来吧华儿,来,坐到为父身边来。”伊嗣笑着再次朝伊华招了招手说道。 “是,君父。”伊华恭声应道,上前一步,走到床榻边,侧着身子坐了下来。 “华儿,为父恐怕是不行了……”伊嗣伸手拉着伊华的手说道,听了伊嗣的话,伊华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急声说道:“君父何出此言?儿臣看君父神采奕奕,病情似有好转呀?” 伊嗣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为父的身子为父知道,戎马半生,大小战阵二十余次,为父早已看惯了生死,只是留下这千里江山,百万子民,倒要苦了华儿了!” 听了伊嗣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又楞了一下,伊嗣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像张子所言,伊嗣有意立自己为嗣? 他乃乃的,老子真的要当一国之君了? 伊华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伊嗣又说道:“华儿,若是为父,将这千里江山,百万子民,交与华儿,华儿意欲如何治国理政呢?” 治国理政么?伊华微微楞了一下,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父,儿臣自知并无治国理政之能,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唯有虚心纳谏,选贤任能,唯才是举,唯贤是任,方不负君父所托,保全社稷万民。” 听了伊华的话,伊嗣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伊华这话,虽然不像伯黎所说的那样,内政外事,皆托付于国中耆老重臣,可话里守成之意,却比伯黎还要重一些,伯黎好歹还说了一点军事,想着要跟薛国决一死战,为自己报仇雪恨,可伊华呢,自始至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微微楞了一下,伊嗣这才又说道:“华儿,那为父之仇,华儿就不打算替为父报了吗?” 伊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薛之仇,儿铭刻在心,不敢有片刻相忘!然则当此之时,赵国已再经不起任何的战事了,当务之急,乃是与民休戚,休养生息,而不是报仇雪恨!”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脑海里冒出一句成语来,便又说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后,赵国或能一举而胜薛国!”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听了伊华的话,伊嗣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瞧了伊华一眼后,伊嗣这才又说道:“二十年,华儿,这会不会太长了些?” 伊华摇了摇头,说道:“君父,只要能够富强赵国,能够战胜薛国,为君父报仇,就算再久的时间,儿臣都可以等,再大的代价,儿臣都愿意付出!” 伊嗣微微沉吟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华儿,去把伯黎,及苏复、吴奎、王武等将宣来。” 伊华微微一怔,旋即应道:“喏。”朝伊嗣躬身行礼,退后几步,然后转身走到寝宫门口,男朗声说道:“君父口谕,宣公子伯黎,中军司马苏复,前将军吴奎,右将军王武等军中诸将觐见!” “末将遵旨!” 苏复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整理了一下衣服仪容后,这才低着头躬着身子,走进了寝宫,来到伊嗣床榻前,一起跪倒在地,磕头说道:“末将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诸卿,平……身。”伊嗣有些吃力地说道。 “谢君上。”苏复等人再次磕头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刚爬起来,却听伊嗣又说道:“苏复,拟旨。” 苏复微微楞了一下,急忙又应道:“喏。”走到一旁的矮几边,跪坐了下去,展开一卷竹简,拿起了矮几上的狼毫,沾了沾墨,却听伊嗣语气有些虚浮气短地说道:“寡人遗旨,传位与公子华……” 第八十七章 继位 寝宫中所有人,听到伊嗣这句话,不由得全都楞了一下,苏复也一样,过了好几秒钟,都没有下笔。 伊嗣微微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瞧了苏复一眼,冷声说道:“苏复,还不拟旨!” “喏,微臣遵旨!”苏复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低头疾笔书写了起来,他本就是军中司马,参赞军务,书写军中公文,皆是他分内之事,如今执笔为大赵君侯书写诏书,也不算逾矩。一份传位诏书,没用上十分钟,便已写完。 双手捧着草诏,苏复低头躬身,走到了病榻前,躬身将手上的草诏送到了伊嗣面前,伊嗣吃力地接过草诏,瞧了几眼,微微颔首说道:“好,好,伊苏,用印。” “喏。”伊苏急忙应了一声,从伊嗣床头取过国印,恭恭敬敬地盖在了诏书上,然后又捧着递给了伊嗣。 伊嗣微微颔首,瞧了一眼诏书后面鲜红的大印,然后又瞧着伊华说道:“华儿,接诏。” “君,君父……”伊华有些惊慌地说道。 伊嗣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说道:“华儿,来。” “君父。”伊华这才又上前了一步,来到了伊嗣的病榻前。 伊嗣将手中的诏书吃力地塞给伊华,笑着说道:“华儿,赵国的江山社稷,百万子民,就交与华儿了,望华儿不要忘了刚才所言,善待国人,与民休戚,休养生息,选贤任能,励精图治,以保全我大赵江山社稷,百万子民。” “是,君父,华儿定不负君父厚望,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以富国强民为己任。”伊华急忙又跪倒在地说道。 “好,好,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大赵第十七代国君!”伊嗣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嗣又说道:“众卿还不拜见新君!” “末将拜见君上,君上万年,大赵万年!”苏复,包括伯黎等人急忙又朝伊华跪拜行礼说道。 “众卿,众卿免礼。” 伊嗣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众卿都退下吧,黎儿华儿留下。” “喏。”苏复等人一起应道,朝伊嗣跪拜行礼后,这才又退出了寝宫。 伊嗣有些吃力地抬头瞧了伯黎和伊华两人一眼,然后说道:“黎儿。” “儿臣在。”伯黎急忙上前应道。 “黎儿,你与华儿,皆是为父所生,在为父心中,从未有半点嫡庶之分,为父也从未因你是庶出,而加以区别对待,为父可有说错?” “君父,儿臣惶恐!”伯黎急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道。 伊嗣瞧了他一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又说道:“为父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你与华儿,到底谁更适合为赵国之君。黎儿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与此一点,与为父幼时最肖。为父十三从军,戎马一身,战阵无数,亲手所杀之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说着,伊嗣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伊苏急忙捧上锦帕,伊嗣猛烈地咳嗽了几下,瞧了一眼锦帕上的血渍,将锦帕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才又说道:“然而,现在的赵国再也经不起连番征战了,再打,赵国可就真的要亡国了呀!” “君父,君父,儿臣知道了,您不要再说了,儿臣不怪君父,儿臣以后也一定尽心尽力,侍奉新君,辅佐华弟,复兴我大赵。”伯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不停地磕头说道。 “好,好,黎儿,有你这句话,为父便安心了。”伊嗣说着,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伊华伯黎两人见状,便要上前,却被伊嗣摆手制止了,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伊嗣这才又虚弱地说道:“黎儿,华儿,孤掌难鸣,独木难支,你二人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一定要互相扶持,团结有爱,亲密无间,我大赵江山,方能万年永固,你们,明白吗?” 伊华用眼角的余光扫伯黎一眼,跪地指天发誓道:“我,大赵新君伊华,对天盟誓,终此一生,绝不做手足相残,兄弟阋墙之事,若有违背,人神共诛之!” 听了伊华的话,伯黎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急忙也跪地指天盟誓道:“我,大赵公族伊黎,对天盟誓,必定尽心竭力,尽心尽力,辅佐新君,永无二心,若有违背,人神共诛之!” “好,好,好……”伊嗣听了伊华伯黎两人的盟誓,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采,心中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可惜明儿乐儿不在,希望他俩,不要做出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来吧! 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伊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就再也没有收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伊苏发现病床上的伊嗣有些不对劲,颤抖着伸出右手,在伊嗣鼻息下感受了一下,顿时便感觉心中一阵冰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便跪坐了下去,朝伊华磕头说道:“君上,先君,先君……驾崩了!~” 刚才伊嗣已经正式传位给了伊华,所以伊华才是现在的赵国之君,而伊嗣,则是先君! 伊华和伯黎听了伊苏的话,同时瘫软坐在了地上,然后才几乎同时哭叫着扑到了病榻前,不停地摇晃着伊嗣的身子,急声哭叫道:“君父,君父,您醒醒啊君父,君父!~” “君上,大公子,请节哀!”伊华跪伏在一旁,朝伊华磕头说道,“君上,先君以邦国相托,还请君上以赵国江山社稷,百万子民为重,保重龙体啊!” 伯黎在一旁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站起来,对伊华说道:“华弟……君上,伊苏说得对,你已经是大赵新君了,理应以大赵江山社稷为重。”说着,伯黎又转头对伊华说道:“伊华,击鼓聚将,通令全军,五军缟素,为君父致哀!” “喏。”伊苏本能地应了一声,旋即却回过神来,心中一惊,僵立在了那里。现在的赵国君侯可是伊华,大公子这般举动,可有越殂代疱之嫌! 好在伊华似乎没有察觉这一点,急声说道:“且慢!”说着,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转头瞧着伊苏说道:“且慢发丧,以免动摇军心士气,为薛贼所趁!” “喏!”伊苏急忙躬身应道。 第八十八章 明日入宫 大夏王都兴夏,城东驿馆 一名葛衣仆从,低着头,脚步匆忙的进了驿馆,径直来到后院某间客舍门前,躬着身子,轻轻叩了叩门。 “进!”客舍里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葛衣仆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神色,看来先生又在高卧酣睡呢!这都多少天了,先生说是要留在大夏王都,替公子完成未完成的事情。 可这么多天了,只见着先生每日里不是在客舍大吃大喝,就是混迹于酒肆花馆,饮酒作乐,一喝就喝个酩酊大醉,倒头一睡,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见得能起来! 别说他了,驿馆中那些被公子留下来,保护先生的青龙密卫,对此早已怨声载道,心有不满了,就连他自己,有时候也恨不得直接将先生从床榻上给拉起来,大声质问他几句,公子未竟之事,先生何时去做! 然而,他也只是在心底想想,公子极其看重先生,几乎是以师礼相待,自己若是惹恼了先生,他日便是回到赵国,公子也会问责于己,责怪自己的! 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葛衣仆从这才伸手推门,跨进房门,又转过身来,朝庭院中张望了几眼,然后合上房门,转身低着头上前几步,走到先生榻前,低声说道:“先生。” “龙五,有什么事吗?”床榻上宿醉未醒的先生,用惺忪的醉眼瞥了一眼葛衣仆从,懒洋洋地说道。 那葛衣仆从不是别人,正是被公子华留在大夏王都兴夏邑的青龙密卫龙五,而床榻上宿醉未醒的先生,便是张宣张子! 龙五朝床榻上的张宣微微躬身,双手奉上一封密函,低声说道:“先生,有薛国密函送到。” “薛国密函!”张宣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了密函,去掉封泥,从小小的竹筒中,抽出密函,展开来,飞快地看了起来。 龙五躬身立于张宣榻前,迟疑了几下,一咬牙,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先生,我等滞留夏都数月,钱财如流水般洒出,如今盘缠已是不多了,小人斗胆,敢问先生,何时替公子完成未竟之事?” “何时?”张宣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下,长身而起,高声说道:“就在明日!” “明日?”龙五微微楞了一下,却听张宣又说道:“龙五,准备准备,明日一早,随我入宫,觐见夏王!” “明日……入宫,先生,这……”龙五一下子愣住了,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先生,未奉宣召,外臣不得入宫,明日先生要如何入宫,觐见夏王?” “如何入宫?当然是堂堂正正的走进去了!”张宣大笑着说道,伸手从床榻枕边,取过一个锦盒来,递给龙五,说道:“龙五,你速速将此锦盒,送去王子喜府上,便说,大赵特使,特来拜谒天子,奉上城池两座,以为天子之贺礼!” “城池两……”龙五听了张宣的话,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两座城池作为拜谒天子的贺礼,张宣可真是大方啊,那可是大赵数辈先君,茹毛饮血,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城池土地,就这样拱手让给天子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晚了明日可入不了宫了!”张宣催促着说道,说着,又低头看起手中的密函来。 龙五见状,不由得又楞了一下,咬了咬牙,朝张宣拱手行礼说道:“先生,小人不敢奉命,赵地赵城,皆我赵国君臣百姓,含辛茹苦,数辈辛劳开垦所得,绝不可拱手让与他人。先生之言,小人不敢苟同!” 听了龙五的话,张宣不由得也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龙五,你误会了,我送与天子的两座城池,可不是赵国之城。” “不是赵国之城?那是何处之城?”龙五不解地瞧着张宣说道。 张宣笑着说道:“这你就甭管了,你只需要将我刚才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知王子喜,便算你大功一件,明日入宫,我便带你随行!大夏王宫,天子居所,你还没去过吧?” “真的?”龙五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这样,你如果发现我有出卖赵国利益,将赵国城池土地,拱手奉送给天子的意思,你可当场将我击杀,我绝不反抗,如何?”张宣言辞恳切地说道。 龙五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然后才躬身接过张宣手上的锦盒,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先生,小人告退。” 张宣挥了挥手,拿起密函,又从头到尾细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甚。他和龙五等几个青龙密卫,在兴夏王都已经待了近两个月了,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个可以替公子华完成他想做,而根本来不及做的事情! 觐见大夏天子,以张宣之才,其实早就有无数条门路,可以让他顺顺利利的见到大夏天子这个天下列国,名义上的共主了,但是张宣却一直引而不发,整日浪迹于酒肆花馆之中,宿醉酣睡,仿如天下大事,就没有什么是他所关心的一样。 然而实际上,张宣一直在等,等薛国的情报传来,等天下的局势变幻,等一个最佳的契机!如今,这个契机终于来了!他刚刚收到的那封来自于薛国的密函,上面详细的记录下了薛郑、薛赵,以及莒郴等国交战的绝密情报! 薛赵交战,早已天下皆知,薛郑交兵的消息,也早已传遍天下,而莒国突然出兵,袭取临赤邑,进而拿下郴国武城郡的消息,却是三日前才刚刚传到薛都大邑,而薛国王宫之中,薛王妫翊,为此更是召集三公九卿,王公贵胄,已经商讨了数日,却依然没能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一边是天下疆域最大的南蛮莒国,一边是生死相依的血盟友国,若是换做他日,薛国根本不需要这么大伤脑筋,天下第一大国莒国又何妨,在天下霸主薛国面前,同样不过是只纸老虎,薛国强大的兵力,随手一桶,便能戳个对穿,打得南蛮莒国俯首帖耳! 然而现在,薛赵交兵,已经牵制住了薛国二十万精兵,薛郑交兵,又牵制住了薛国超过十万精兵,更何况,如今已经有一支超过十万人的郑军大军,攻入了薛国境内,不解决掉这支郑军,薛王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南蛮莒国却突然朝薛国盟友下手,突袭临赤,攻占武城,大有趁势吞并郴国之势! 当此之时,薛国是为了郴国,与南蛮莒国为敌,再树一强敌,以至于三面受敌,内外交困,还是舍弃郴国,眼睁睁的看着郴国为南蛮莒国所并吞?失掉郴国这一血盟友国,另外两个血盟友国又会不会唇亡齿寒,因此而跟薛国心生间隙呢? 换作张宣是薛国君王,恐怕他也要因此而头大,寝食难安了! 而这个时候,唯一能够解此危局的,就只有天下列国名义上的共主——大夏天子了!而这,正是张宣滞留夏都的根本原因! 第八十九章 锦盒留下 龙五拿着锦盒,坐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很快便来到了王子喜的府邸,本来,以龙五的身份,是根本没资格坐马车的,更别说装饰华丽的马车了,但他现在是大赵特使的属官,代表的是大赵的颜面,出行自然得乘坐装饰华丽考究的马车了,否则,丢的可就是大赵的脸面! 大夏天子虽然大权旁落,天下列国诸侯,几乎就没人把他这个天下共主还当成一回事,但是大夏天子毕竟是天子,天家的颜面还是要讲究的,该有的排场更是一点也不能少! 王子喜作为大夏天子最疼爱的第三子,府邸就在大夏王宫旁边,是一处五进五出,豪华气派,富丽堂皇的宫殿群,门外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一样。石狮子后面,便是两队顶盔戴甲,魁梧精壮的禁军,手执长枪,肃然而立! 虽然在龙五看来,那两队禁军,也就那样,自己手下的青龙密卫,不用太多,只要十个,就完全能够把那两队禁军完全放倒,但是在普通人眼中,那两队禁军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的,至少,在王子喜府邸周围,龙五就没看见过有夏都中的百黎,在周围游荡。 从马车上下来,龙五怀抱着锦盒,径直便朝王子喜的府邸走去,还没走到石狮子边,便被一个禁军武卒给伸手拦了下来:“站住,干什么的?这里是王子府禁地,闲杂人等,不许在此游荡!” “有劳将军通禀,在下是赵国特使属官,特来拜见喜王子殿下。”龙五拿着锦盒朝禁军武卒拱手行礼说道。 “赵国特使?”禁军武卒斜眼瞧了龙五一眼,又瞥了龙五手中的锦盒一眼,说道:“你要拜见喜王子殿下?” “是的,将军,还请将军通禀一声。”龙五躬身说道。 “喜王子殿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拜见的。你要见喜王子,总得有所表示吧?”禁军武卒冷笑着说道,说着,右手食指拇指轻轻搓动着,做了一个搓钱的手势。 龙五微微一愣,旋即会过意来,伸手从兜里掏出几个刀币,塞进禁军武卒手中,陪着笑脸说道:“将军,辛苦您了。” 禁军武卒掂了掂手中的刀币,随手便扔在了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呸,打发叫花子呢?你以为这是你赵国吗,穷山恶水,三五两个刀币,就够你一日三餐了?呸,这可是大夏王都,你这点东西,扔地上叫花子都不捡的!” 龙五愕然一怔,急忙又从怀里掏出一两金来,便要塞给禁军武卒,禁军武卒却是不耐烦地一推,说道:“滚滚滚,还来打发叫花子呢!” 龙五一怔,苦笑着说道:“将军,在下身上就带了这点金钱,您看,要不……” 话还没说完,那个禁军武卒便又打断了龙五的话,瞥了一眼龙五手上的锦盒,说道:“没钱?好办啊,把你这锦盒留下。” 龙五愕然一怔,旋即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瞧着禁军武卒说道:“你确定要我留下这个锦盒?” “废话!想进这喜王子殿下的府邸,就留下这锦盒,否则,趁早给老子滚蛋!”禁军武卒不耐烦地说道。 “行,那就有劳将军了。”龙五戏谑地瞧着禁军武卒说道,双手将锦盒捧到了禁军武卒面前。 禁军武卒伸手便要接过,龙五却猛地一缩手,收回锦盒,戏谑地说道:“将军,你确定要我留下这个锦盒吗?” 禁军武卒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但却依然硬着头皮说道:“废话,老子早就说过,想要进喜王子殿下的府邸,就给老子留下这锦盒,否则,立马给老子滚蛋,喜王子殿下的府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逗留的!” “行,那我可交给你了,将军,这锦盒至关重要,你可一定要保管好了。”龙五戏谑地说道,将锦盒交给了那个禁军武卒。 “一个破锦盒,老子每天不收十个,也要收八个,有什么好神气的?”禁军武卒浑不在意地说道,接过锦盒,轻轻摇晃了一下,疑惑地说道:“怎么这么轻?” “轻?”龙五戏谑地笑了一下,心道:一万个你,也无法承受此锦盒之重!戏谑地笑了一下,龙五这才又说道:“将军,在下可以进去了吗?” “嗯。”禁军武卒用鼻子嗯了一声,随手指了身后另外一个禁军,说道:“你,带这个什么赵国特使的属官,进去拜见喜王子殿下吧。” “喏。”那个禁军武卒躬身抱拳应道,朝龙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这边请。” “有劳将军了!”龙五笑着朝那个禁军拱手一礼说道。 那个禁军微微颔首,带着龙五走到王子喜府邸门口,然后又对龙五说道:“先生,小人职责所在,只能送先生到这里了,还请先生见谅。” “有劳将军了。”龙五笑着朝那个禁军拱了拱手,旋即迈步跨过了王子喜府邸的高门大坎。刚迈出一步,还没跨进大门,龙五便又被一个黑衣奴仆给伸手拦了下来:“站住,王子殿下府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龙五躬身朝那个黑衣奴仆一礼,朗声说道:“烦请兄台通报喜王子殿下,赵国特使属官,特来拜会喜王子殿下,奉上城池两座,为喜王子贺,为大夏天子贺!” “城池两……”黑衣奴仆心中一惊,急忙朝龙五躬身行礼说道:“先生稍后,容小人进去通禀!”说着,便急急忙忙的朝王子喜的府邸内院跑了去。两座城池的贺礼,这可不是千金万金,而是整整两座城池啊!放眼天下,这也绝对算得上是一座天大的贺礼! 那黑衣奴仆,原本还以为可以像往常一样,讨要到些好处呢,可一听龙五随口报出的贺礼,顿时便吓得魂飞魄散,那可是两座城池啊,这样大的一份贺礼,王子喜是百分之百肯定要亲自接见的,这样的人物,要是在王子喜面前,甚至是府中管事面前,随意提上一句,那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石狮子旁边的那个禁军武卒,这个时候正好打开锦盒,却见锦盒里面只有一份薄薄的帛书,正疑惑不解的拿起帛书看时,耳朵里刚好就听见龙五说的“奉上城池两座”,心中一惊,眼角余光却正好瞥见帛书上画了两座城池的地舆图,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 第九十章觐见王子喜 第九十章觐见王子喜 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锦盒,禁军武卒双膝跪地,跪着爬到龙五跟前,双手高高的将锦盒捧过头顶,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手中的锦盒好似有千万斤重一样,禁军武卒颤声说道:“先,先,先生,您,您,您的锦盒。” “怎么,这锦盒你不留下了?”龙五戏谑地说道。 “不,不,不,不敢,小人不敢,不敢!”禁军武卒牙齿打架地说道,开玩笑,那可是两座城池啊,借他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收的! 龙五随手拿过锦盒,笑着说道:“这锦盒很轻嘛,怎么感觉你好像拿不稳呢?” “不不不,小人有眼无珠,胡言乱语,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江山之重,非天子所不能承担,小人何敢言其轻重?”禁军武卒连连磕头说道。 “行了,你明白这个道理就行,起来吧。”龙五轻笑了一下说道,旋即便又听见身后王子府中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急切地说道:“赵国特使何在,赵国特使何在?” 龙五转过身去,却见一个六十多岁,满头银发的老者,拄着拐杖,疾步行来,一边跑,一边还不停地说道:“赵国特使何在,赵国特使何在?” 那个银发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管事,小跑到龙五近前,低声说道:“先生,此乃王子傅李掸。” 龙五一凛,急忙躬身抱拳行礼说道:“赵国特使属官龙五,见过王傅。” “特使属官?赵国特使呢?”王子傅李掸微微皱眉说道。听到赵国特使送来的贺礼,竟然是两座城池时,本来王子喜是要亲自出门迎接的,毕竟,那可是两座城池的大礼啊,但却被王子傅李掸给拦了下来,王子殿下,身份尊贵,整个天下,都是大夏王族的,怎能因为听到有人送来两座城池,就自降身份,亲自出门迎接呢?有他这个王子傅出门去迎接,就已经很给赵国特使面子了! 然而李掸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不是赵国特使,而是赵国特使的属官,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一个数字,一听身份就不是很高,李掸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了!他好歹也是王子之傅,位列三公,竟然纡尊降贵的,亲自出门来迎接一个诸侯国特使的属官,这要传出去,他这王子傅的老脸还往哪搁啊? “王傅大人,赵国特使,现在城东驿馆,等候觐谒天子,特命小人前来王府送礼。”龙五不卑不亢地朝李掸拱手行礼说道。 李掸瞥了龙五手中的锦盒一眼,转身便往里走,走了好几步,冰冷的语气才传了过来:“进来吧。” “谢王傅大人。”龙五浑不在意,毕竟人家可是王子之傅,能够出来迎接自己,就已经很给自己的面子了,原本龙五还以为,迎接自己的,最多也就是王府中的一个管事呢! 紧跟着王子傅李掸出来的王府管事,倒是对龙五毕恭毕敬,恭恭敬敬的朝龙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里面请。” “有劳管事大人了。”龙五拱手回礼说道,在管事的引领下,走进了王子喜的府邸。 来到王子喜府邸正厅前,管事朝龙五示意了一下,说道:“先生,请在此稍后,容小人进去通禀。” “多谢管事大人。”龙五躬身拱手说道。 管事微微颔首,走进了正厅,很快便又走了出来,对龙五说道:“先生,王子殿下有请。” “多谢管事大人。”龙五拱手为礼,跟在管事身后,走进了正厅,眼角余光一扫,便已经将厅中的情形尽收眼底了。 厅中主位上,书案后面,端坐着一个华服高冠青年,年约十四五岁,却已经戴上了冠冕,可见已经行了冠礼了。华服青年左侧,跪着着王子傅李掸,双手拢在袖中,叠放在小腹前,正闭目养神呢。 龙五随着管事身后,几步走到华服青年跟前,大礼参拜道:“赵国特使属官龙五,拜见王子殿下!” “免礼,平身!”王子喜脆生生地说道。 “谢王子殿下。” “赐座。”王子喜又抬了抬手说道,一旁的奴仆拿过一张锦缎坐垫,放在了龙五身前。 “多谢王子殿下。”龙五再次行礼后,跪坐在了坐垫上,旋即双手捧上锦盒,高举过头顶,对王子喜说道:“王子殿下,外臣奉特使大人之名,特来拜会王子殿下,奉上城池两座,为大夏天子之贺。” “为大夏天……”王子喜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瞧了李掸一眼,李掸正好也听见这句话,猛地一下睁开眼来,瞪着龙五说道:“你说什么?你这两座城池,是送给天子的贺礼?” “回禀王傅,确实如此。”龙五低头说道。 “既是送给父王的贺礼,尊使理应直接送入王宫,为何送到我府上来了?”王子喜有些不悦地说道,搞了半天,不是来给自己送礼的,是来给父王送礼的啊! “王子殿下容禀,外臣以为,送与大夏天子,便是送与王子殿下。”龙五按照张宣教他的话说道。 王子喜心中猛地一咯噔,皱眉瞧着龙五,急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送与大夏天子,便是送与王子殿下!”龙五沉声说道。 王子喜脸色猛地一变,转头望向王子傅李掸,却见李掸也是一脸惊异的样子。王子喜楞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既是如此,尊使来我府上,又是所为何事?” “殿下容禀,外臣等从西陲赵国,跋山涉水而来,只为觐谒天子,然而如今既非正旦,又非天子万寿节庆,外臣等欲拜谒天子,亦是拜谒无门,唯有请王子殿下代为引见,外臣等方能得见天颜,沐浴圣恩。” 龙五照着张宣教他的话一板一眼地说道,心中对张宣却是更加的佩服起来,没想到张宣还真有几分本事呢,连王子喜会怎么问,自己该如何答,他都了如指掌,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听了龙五的话,王子喜微微皱了皱眉,瞧着龙五说道:“尊使来意,本王子已经知晓,只是本王子还是不甚明了,何以送与父王之贺礼,便与送与本王子无异了?” “王子若能代为引荐臣等拜谒天子,天子得两城贺礼,心中必定对王子更加喜爱,当今天子尚未立储,若王子能得天子喜爱,外有赵侯拥立,王储之位,王子岂非唾手可得?外臣之言,皆是肺腑言语,冒犯之处,还请王子殿下恕罪!”说着,龙五双手伏地,又大礼参拜了下去。 第九十一章觐见天子 第九十一章觐见天子 “天子口谕,宣,赵国特使张宣,觐见!~”黄门内侍立于勤政殿宫门口,拖长着尖锐的嗓音,大声喝叫道。 立于九十九阶阶梯之下的张宣,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伸手从一旁的龙七手上接过符节,持在手中,带着手捧着精美锦盒的龙五,微微躬着身子,一步一步,沿着雕龙画凤的阶梯而上,朝勤政殿走去。 用了好一会儿,张宣才带着龙五走到了勤政殿大殿门口,旋即以更加卑恭的身姿,在两旁文臣武将的注视下,走进了勤政殿,在距离九重王座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张宣便停了下来,大礼参拜道:“小臣张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夏万年!” 紧随其后的龙五也跟着一起跪拜在地,双手高高的捧着锦盒,举国了头顶。 九重王座上,不到四十岁的大夏天子姬玉,瞧了龙五手中的锦盒一眼,又扫了一眼王座旁边跪坐着的王子喜一眼,然后才微微抬了抬手,说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张宣再次行礼后,这才直起身来。 “如今既非正旦,又非寡人寿节,爱卿持赵侯符节而来,求见寡人,所为何事啊?”姬玉居高临下的瞧着张宣说道,眼神的余光却一直在龙五手上的锦盒中。 昨天晚上,王子喜已经连夜进宫,将赵国特使的来意向姬玉禀告得一清二楚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锦盒里,应该就是赵侯送给他的两座城池的贺仪了! “启奏陛下,小臣此来,乃是奉赵侯之命,请求陛下,看在天下万民,居无所定,流离失所,家河破碎的份上,请陛下出面,调停薛郑之战,莒郴之战!”张宣再次朝大夏天子行礼说道。 “调停……”听了张宣的话,姬玉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他现在名义上是天下的共主,从名义上说,天下十国,列国诸侯,皆是他这个大夏天子册封的,都是他的臣子! 可姬玉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他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天子,天下共主,列国诸侯,谁也没有真正将他这个大夏天子放在眼中! 调停大国战事,而且还事涉天下最强大霸道的霸主之国薛国,一个不好,惹恼了薛侯,那姬玉这个天子可就做到头了!前推百十年,可不是没有天下诸侯,兴兵犯都,废黜天子,另立新君之事! 姬玉现在还很年轻,才不到四十岁,虽然只是这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行事都要看天下列国诸侯的脸色,在天下列国的夹缝中求生存。 但作为天下之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姬玉依然能够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一生一世荣华富贵,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子孙后代,也依然可以一直做这天下名义上的共主,生生世世,荣华富贵! 听了张宣的话后,姬玉脸色猛地一变,有些不悦地说道:“赵侯想让寡人调停薛郑战事?” 张宣却好似没听出来姬玉语气中的不悦似的,再次朝大夏天子拱手行礼说道:“是的,敝君眼见着天下万民,流离失所,家河破碎,心中不忍,苦于能力有限,不能调停薛郑、莒郴各国之间的战事,故而恳请陛下,出面调停薛郑、莒郴之战,还百姓一个安宁和平的家园!” “哼!”姬玉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听,赵侯无能为力,寡人便有此能力了吗?薛郑之战,莒郴之战,你好像还说漏了一个,薛赵之战吧?赵侯莫不是无力抵抗薛侯攻势,想要乞求寡人,居中调停,让薛侯罢兵休战吧?” “陛下明见万里,小臣惶恐!”张宣拜伏于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敝国虽小,地不过五郡,民不过百万,自然不是天下霸主薛王之对手。” 听到薛王两个字,姬玉脸色更是猛地一变,冷声喝道:“你说什么?” “大胆,天下仅有陛下一人可王,旁人岂敢僭越称王?”文臣班列中,丞相闻鈡也是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呵斥道。 张宣却好似没听见姬玉和闻鈡的话一样,低着头,继续说道:“小臣不敢欺瞒陛下,小臣前来夏都之前,敝君已然决定,对薛称臣,尊薛王为宗主,以避免赵地生灵涂炭,家园破碎。” “什么?”听了张宣的话,姬玉脸色更是猛地一变,豁然一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赵侯若是向薛侯称臣,尊薛侯为宗主,天下列国若是群起效仿,他这个天下共主,可就真的名存实亡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名实皆王!到那时,谁还会想起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每年正旦之时,列国朝贺的对象,可就不是他这个夏王,而是薛侯了! 天下列国,别的国家或许还不敢确定,但赵侯若是向薛侯称臣,与薛国盟好,缔结有百年血盟的郴、新阳、中山等国,肯定会群起响应,甚至尊薛侯为王! 这样的事,姬玉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发生,绝对不允许!那是对他这个大夏天子最后的威望的最严重挑衅! “陛下容禀,敝国之君,虽然决意向薛称臣,但幸得公子华,及朝中众臣反对,才不得不放弃此荒谬之想法,遣臣前来,禀明陛下。”张宣再次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公子华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万民,列国诸侯,皆是陛下之子民,岂有天有二日,国有二主之事” 听了张宣的话,姬玉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重新坐了下去,朗声说道:“赵侯之子,倒是个明事理之人。” “陛下明见。”张宣拱手行礼,小小的拍了姬玉一个马屁。 姬玉心中受用,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瞧着张宣说道:“你给寡人从实招来,是赵侯还是赵侯之子,想要寡人出面,调停薛侯与列国之间的战事?” “小臣不敢欺瞒陛下,主意是公子华出的,旨意却是赵侯所下。”张宣行礼说道,“小臣,乃是奉赵侯之命,前来拜见陛下,恳请陛下出面,调停薛赵薛郑,莒郴之间的战事的。” 第九十二章 奏对 听了张宣的话,大殿上的文武大臣,全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了起来,王座上的姬玉,更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调停薛赵薛郑、莒郴列国之间的战事,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寡人也是,有心……” 话刚说到这里,张宣却猛地又拜伏了下去,磕头说道:“多谢陛下,只要陛下有心,便一定能够调停薛赵薛郑之战,还天下万民一个和平安宁之国!” 张宣的话,让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又苦笑着说道:“此事岂是寡人有心,便能完成的?” “陛下,小臣曾听闻公子华提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张宣眼神恳切地望着姬玉说道。 姬玉身子猛地一震,抬眼瞧着张宣,嘴里喃喃地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张宣迎上姬玉疑惑的眼神,肯定地微微颔首,然后又说道:“只要陛下有心,就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陛下!”说着,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下,说道:“任何事!” 任何事?包括恢复祖上荣光,让天子权威,再次凌霸于天下诸侯之上吗? 姬玉身子一震,双眼微微一缩,死死地盯住张宣! 张宣好似读懂了姬玉眼神中的意思一样,微微点头,说道:“陛下,调停列国战事,便是如此,只要陛下有心,就一定能够调停成功!” 调停成功?哪有那么容易?姬玉在心底暗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话虽在理,但真正做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薛国现在可是天下霸强,别说倾国之兵了,便是一郡一邑之兵,攻破夏都,亦是轻而易举之事,一旦惹恼了薛侯,姬玉这王位,又岂能稳当? 张宣好像明白姬玉心中的顾忌一般,不等姬玉开口,便再次说道:“陛下容禀,当此之时,调停薛与列国战事,恰为最好之机!” “最好之机?这是何意?”姬玉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 “父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王子喜,这时候却直身而起,朝姬玉拱手一礼,低头说道:“父王,儿臣昨日在都中酒肆嬉戏,无意中听闻到一个消息。” “你去了都中酒肆嬉戏?”姬玉有些不悦地转头瞪着王子喜说道。 王子喜心中猛地一咯噔,急忙拜伏在地,磕头说道:“父王,儿臣荒于嬉戏,还请父王责罚!”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姬玉不悦地挥了一下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姬玉又说道:“你昨日听到了什么消息?” “谢父王。”王子喜再次磕头,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又继续说道:“儿臣昨日听酒肆中的薛国游商提及,薛侯横征暴敛,穷兵黩武,薛国国内,已是百业凋零,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皆盼着薛侯能够暂停刀兵,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安享太平呢!” “薛国游商真是这样说的?”姬玉有些怀疑地瞧着王子喜说道。 “父王,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父王。”王子喜急忙拜伏于地说道。 “是啊陛下,微臣昨日给喜王子殿下授课之时,王子殿下还提及此事。”王子喜身侧,王子傅李掸朝姬玉拱手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李掸又说道:“喜王子殿下宅心仁厚,胸怀万民,不忍看见薛国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还曾询问微臣,如何才能让薛国百姓安居乐业,让这大夏天下,再无战事纷扰呢!” “我儿真是这样说的?”姬玉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瞧着李掸说道。 “陛下明见,微臣不敢虚言欺君。”李掸双手拜伏于地,言辞肯定地说道。 “好,好,我儿有此胸怀,堪为天下之主!”姬玉高兴地说道。 “谢父王赞誉,儿臣惶恐,不敢奢望天下之主,只愿我大夏天下,万民乐平,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护,居有房,行有车,衣锦衣,食玉食,儿臣万死,心亦无憾亦!”王子喜再次拜伏于地说道。 “好,好,好!”姬玉兴奋地连声称赞道,大殿上的文武群臣也一起朝姬玉行礼说道:“臣等恭喜陛下,喜王子殿下有此胸襟,实乃天下之福,万民之福!” “好,好,好,众卿免礼,都平身吧。”姬玉兴奋地说道,然后又朝王子喜招了招手,说道:“王儿,来,到父王身边来。” “谢父王。”王子喜行礼后,疾步走到姬玉近前,再次朝姬玉行礼后,才又跪坐了下去。 “王儿,你还听到些什么消息?一并告诉父王,父王久不在宫外走动,这天下的新鲜事,父王可都许久未闻了。” “父王,儿臣也只是偶尔出宫,在都中嬉戏,天下大事,儿臣又怎及得上,奉命出使,行走列国的张子呢?”说着,王子喜又转头对王座下的张宣说道:“张子,你行走列国,必定见多识广,你且将天下的趣事儿,说与父王听听。” “喏。”张宣躬身行礼说道,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启禀陛下、王子殿下,小臣奉命前来国都,所过之国,首为薛国。”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诚如王子殿下所言,薛国国内,已是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薛侯穷兵黩武,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家园破碎,所谓城无三贾,里无三户,便是如此。” “城无三贾,里无三户?薛国国内,已凋零到如此地步了?”姬玉脸色一变,有些吃惊地说道。 “陛下明见,薛国国内,百业凋零,民不聊生,大体已是如此。”张宣再次朝姬玉磕头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薛赵交兵,二十万薛军集于西境,历时数月,百万民伕周转物质,耗费钱粮无数,然薛军却未建寸功,至今仍未能突破敝国边关,敝国之安,稳如泰山!”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然则薛国国内,却已是外事未平,内患又起!” 第九十三章 大礼奉上 “外事未……内患又……”姬玉有些不解地瞧着张宣,说道:“此是何意?” “陛下容禀,薛赵战事未平,薛国东境,战事又起,数十万郑国精锐,在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征西大元帅陈文的率领下,奇袭狐灵关,数日之间,连克武兴、武卫、武宁、武成数邑,于薛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东奔西突,攻城掠地,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听了张宣的话,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大殿中的其他众臣也全都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薛国不是天下霸主,薛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吗?怎么就被郑国精兵突入国境,攻城掠地,烧杀抢掠,还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了呢? 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薛之国,天下霸主,薛国之军,天下至强,无人可挡!然则薛国虽强,薛军虽勇,二十万薛军集于西境,二十万驻扎南境,防备蛮莒,十万薛军精锐,尽在郴地,薛侯手中,已无将可用,无兵可调,二十万郑军突入薛境,自然如入无人之地了!” 说着,张宣再次朝姬玉行礼说道:“所以小臣断言,当此之时,调停薛赵薛郑战事,正当其时!” 听了张宣的话,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姬玉才又转头瞧着王子喜说道:“果如其言乎?” “父王,儿臣愚钝,不敢妄加揣测。”王子喜急忙拱手行礼说道。 姬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瞧着闻鈡等文臣武将说道:“诸卿以为若何?” 殿上文武大臣,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但却没有一人胆敢站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表明自己的态度。 想想也是,那可是调停天下最强的诸侯与其他各国之间的战事啊!一个处置不当,薛侯事后算账,那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匹夫之怒,流血五步,伏尸一人,天子一怒,可就要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了! 薛侯虽然不是天子,可他的权势,却比大夏天子还要大,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一国之君,百万臣民之主! 能够站在天子大殿上的这些文臣武将,哪个不是祖上曾经显赫无比的世家贵胄?现如今即便没落了,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还是能够保证的! 可如果真的痴心妄想的,想要去调停薛国与天下列国之间的战事,成功了还好说,可万一要是失败了呢?那可就真的是毁家灭族,连现在的荣华富贵都保不住了! 姬玉见状,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这大夏朝堂之上,还真就是些备位充数,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啊!如此朝堂,如此文臣武将,大夏如何能不衰败? “陛下,若能居中调停,使薛赵薛郑停战,此中之物,便是敝国之君,为陛下准备之贺仪!”张宣却又突然说道,说着,张宣朝龙五示意了一下,龙五双手捧着锦盒,埋着头上前了几步,走到御阶边,将锦盒捧过头顶,躬身递给了御阶上的黄门内侍。 内侍接过锦盒,躬着身子,转身上前几步,将锦盒捧到了御案前,递到了姬玉跟前。 姬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锦盒,锦盒里面的东西,他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是两座城池的山川地舆图,以两座城池为贺仪,可以说,赵侯这份大礼,分量真的不轻,便是姬玉这个天下之主,也不由得不为之心动。 自打王权旁落,大夏王庭东迁至兴夏国都之后,大夏王庭直领的封地就日益锐减,到如今就只剩下了兴夏王都这小小的一座邑城了,别说没有天下之都的大国气派风范,就连诸侯之国的封邑,都是远远赶不上的!天下繁荣之都,早已变成了薛都大邑、郑都阳高这些诸侯国都了,兴夏王都,就跟大夏天子一样,不过是名义上的大夏国都,仅此而已! 一旁的王子喜从内侍手中接过锦盒,放在御案上,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帛书,双手递给了姬玉。 姬玉接过帛书,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失声说道:“安陵、阳夏?” 王子喜听到姬玉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昨天龙五去见他的时候,他听说那锦盒里装的是两座城池的地舆图,而且是进献给父王的,便没敢再打开锦盒查看,直到现在,他才从姬玉嘴里,听到这两座城池的名称。 然而听到这两座城池的名称后,王子喜却也是忍不住脸色猛地变了一下,阳夏邑地属新阳,毗邻大夏王都,那么,另外一座安陵邑,便是薛之边邑安陵邑了,跟阳夏邑一样,就在大夏王都旁边! 天下万民,同名者不少,同样的,天下城邑,同名者也不罕见,便是这安陵邑,便有两城,一为薛国边邑安陵邑,地势靠北,又称北安陵邑。另外一个则是郴国边城安陵邑,一邑临着薛、莒、郑三国,为兵家必争之地,现如今却已落在了莒国手中,莒郴也是因此而交兵的! 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王子喜旋即便转头大声呵斥张宣道:“大胆,尔乃赵侯特使,如何能做薛国、中山两国之主,以薛、中山两国之地,为赵之贺仪?” 张宣这哪是来给自己送大礼的啊,这是来下催命符,要要王族的老命的!薛国若是知晓此事,那还得了?兴兵来犯,大夏王族可就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陛下容禀,敝君之意,本是要以赵地赵邑,为陛下贺仪,然则赵地距此,千里之遥,中途又为薛国所阻,道路艰难险阻,困难丛丛!哪如安陵、阳夏两邑,毗邻王都,近在咫尺,陛下轻而易举,便能揽入囊中?”张宣再次朝姬玉磕头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姬玉却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说得轻巧,本王若有那个能力,怎么可能蜗居在此十几年,任由天下诸侯坐大? 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却又说道:“陛下,王室复兴大业,在此一举,小臣不才,愿为陛下使节,出使薛郑等国,说得薛侯,献上安陵、阳夏两邑,为天子之贺!” 第九十四章 公子华之志 张宣话音未落,大殿上便有大臣大声呵斥道:“大胆!尔为赵侯之臣,岂能为天子使臣,出使列国,惹天下诸侯耻笑,我大夏朝堂无人?” 张宣循声望去,却见是一紫袍文臣,五六十岁的样子,他对大夏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并不熟悉,最多也就知道文臣武将之首,三公九卿,寥寥数人而已,其余诸臣,张宣却是一概不知。 他也不知那紫袍文臣是谁,冷笑着朝那个紫袍文臣拱手一礼,说道:“大人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乃天子之尊,天下之主,赵侯薛侯,皆是陛下之臣,赵侯之臣,更是陛下之臣下臣!吾是赵臣,亦是陛下之臣,大人岂能以此而言,吾非陛下之臣?” 那个紫袍文臣顿时被张宣堵得无话可说,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的难看起来。 “尔为陛下之臣下臣,岂能做陛下使臣,出使薛国?若是薛侯因此见怪,以为陛下怠慢诸侯重臣,却又如何是好?”丞相闻鈡微微皱了皱眉,瞧着张宣说道。 话音未落,张宣却已经朝闻鈡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大丞相所言极是。”说着,张宣又转身朝姬玉行礼说道:“小臣思虑不周,言语唐突,请陛下恕罪。”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紧着便又说道:“陛下之使臣,自当以丞相这般朝堂重臣为使,方显陛下对列国诸侯之信重,薛侯方才不会因此而见怪。” 听了张宣的话,闻鈡顿时脸色猛变,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若陛下真的以自己为使臣,出使薛郑等国,调停薛郑薛赵战事,还要虎口夺食,从薛国手中拿下一邑,‘进献’给陛下作为贺仪,光是想想,闻鈡便觉得不寒而栗! 这几乎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啊!若是惹恼了薛侯,薛侯恼怒之下,真个儿把自己给烹煮了也说不定呢! 王座上的姬玉,听了张宣的话,颇为诧异地瞧了张宣一眼,又转眼瞥了闻鈡一眼,见闻鈡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看来,自己这个大丞相,还不如赵侯之一小臣呢,人家好歹敢自告奋勇,出使薛国,而闻鈡呢?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陛下,丞相乃是文臣之首,三公九卿,位高权重,岂能如一小吏,奔波徒劳,出使他国?微臣以为,陛下可从鸿胪寺中,选一二良臣,出使薛国,足以!”又一个紫袍大臣见闻鈡脸色有些难看,便出班替闻鈡解围说道,然而他话音未落,文臣班列中的鸿胪寺卿,脸色却又猛地一变,暗骂了一句:想死也别拖老子下水啊!正要出班婉拒,姬玉身旁的王子喜却突然朝姬玉躬身行礼叫道:“父王。” “王儿,你有何话要说?”姬玉转头瞧着王子喜说道。 “父王,儿臣曾听闻张子所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在王傅的教导下,虽不敢说已读过万卷书,但诸子百家,文史典籍,儿臣已皆有涉猎。”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子喜再次拜伏在地,说道:“所以儿臣斗胆,恳请父王恩准,准儿臣为使,替父王分忧解难,出使薛国,为大夏江山社稷,奉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听了王子喜的话,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盯着王子喜瞧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对张宣说道:“这话是你说的?” “启禀陛下,此言非小臣所言,乃是公子华所说。”张宣拱手行礼说道。 “公子华,又是这个公子华!”姬玉微微愣了一下,盯着张宣瞧了好一会儿,姬玉才又说道:“张宣,你刚才曾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赵侯之臣,亦是寡人之臣,是也不是?” “陛下圣明,能为陛下之臣下臣,是小臣之福。” “那好,寡人问你,你可愿留在夏都,为寡人真正之臣?”姬玉冷眼盯着张宣说道,这个张宣,举止气度,皆非朝堂上尸位素餐,备位充数之臣可以比拟的,就连丞相闻鈡,跟他比起来,都差了好长一截。若是能将此人留在夏都,留在自己的朝堂之上,复兴大夏,说不定还真有几分希望呢! 不等姬玉话音落地,张宣便已经再次大礼参拜姬玉,说道:“小臣谢陛下隆恩!陛下知遇之恩,小臣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听了张宣的话,闻鈡等文臣武将全都不由自主地脸色一变,而王子喜和姬玉脸上却不由得微微一喜,姬玉更是急声说道:“如此,你是答应了?” “陛下圣恩,小臣有幸,能长随陛下左右,乃小臣之福!”张宣直起身子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紧着又说道:“然则小臣若留在陛下身旁,空有一身报国之志,却终是难以施展,倒不如留在公子华身边,或可从旁襄助,助公子华完成心中宏远之志!” “公子华?”听了张宣的话,姬玉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闻鈡等人脸上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只要张宣不留在陛下身边,那对他们的地位,自然也就不会产生什么威胁了。 微微皱了皱眉,姬玉便又说道:“却不知赵国公子,心中宏远之志是甚?” “陛下容禀,小臣久在公子华身畔服侍,不止一次,曾听公子华言及平生之志。”张宣朝姬玉拱手一礼说道。 “哦?”姬玉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一旁的王子喜却已经抢先问道:“张子,你快说说,赵公子平生之志,到底是什么!” “喏。”张宣应了一声,然后又朝姬玉和王子喜拱手行礼,说道:“公子华曾言,吾生平之志,尊王攘夷,匡扶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 听了张宣的话,姬玉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一旁的王子喜却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张子,你所言非虚?公子华真这样说的?” “启禀殿下,小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欺瞒,便是小臣身边这位副使,也不止一次听闻公子华诉说生平之志,小臣便是因此,以薛人之身,跟随公子华身边,襄助公子华,盼望能助公子华一展胸中抱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殿下只愿我大夏天下,万民乐平,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护,居有房,行有车,衣锦衣,食玉食。公子华生平之志,却是与殿下不谋而合也!” 第九十五章 可愿为陛下之臣 听了张宣的话,王子喜和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大殿上的文臣之首,大夏丞相闻鈡,却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朗声说道:“尔为赵侯之臣乎?赵公子之臣乎?” 刚才张宣落井下石,差点害得自己以大夏丞相之尊,却要去出使薛国,从薛侯手中,虎口夺食,拿下一城,不,准确的说,还有新阳国的阳夏邑,两城之地,为天子贺仪,现在有机会恶心一下张宣,闻鈡自然不可能放弃的。 听了闻鈡的话,王子喜和姬玉又不由得愣了一下,一起转头朝张宣望了过去。 张宣不慌不忙地朝姬玉拱手一礼,然后才又说道:“小臣既是赵侯之臣,亦是赵公子之臣,便如先王之时,大丞相是陛下王子府属官,既是陛下之臣,亦是先王之臣,此二者,并无冲突,皆是为陛下尽忠效力!” 听了张宣的话,闻鈡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怒色,怒目瞪了张宣一眼,张宣却好像无所察觉一样,根本看都没看闻鈡一眼。 “哼,说得好听,既然你与那赵国公子,皆为陛下之臣,那赵国公子,可愿舍弃他公子之位,前来夏都,为陛下殿中之臣?”之前替闻鈡解围的紫袍大臣这时候又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若是陛下征召,公子必定欣然奉诏,绝无半点推诿。”张宣朝姬玉躬身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姬玉和王子喜脸上又全都一喜,而闻鈡和其他殿中文武大臣,却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闻鈡脸上的怒色更甚了! 现在还在大夏朝堂之上立足,坐着大夏朝堂的朝臣的,无一例外,全都是祖上曾经显赫过的,但是现在却早已没落了的世卿贵勋,而且又没有别的出路,或者说能力(有能力的,早就在这大争之世获得了一席之地,哪还会让家族没落至今呀?)的,只能吊死在大夏朝堂这棵行将枯朽的老树之上,混一个一世衣食无忧了。 而公子华则不一样,先不说他有一整个诸侯国作为后盾,便是从他的属臣,眼前这个赵国特使张宣的身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公子华绝非庸碌无为之人,否则也不可能让张宣这般舌辩之士俯首称臣了! 这样一个既有能力,又有背景,而且还有才能之士作为属下的一国公子,堂而皇之的登上大夏朝堂,如此一来,哪还有闻鈡他们这些朝堂之士立足之地?要不了几年,恐怕大夏朝堂之上,便全是那赵国公子的心腹嫡系了! 闻鈡虽然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夏丞相,但在名义上,他的爵位,可也是大夏侯爵,与天下列国之君爵位相等,名义上可也是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即便没有什么实权,可这名义上的权利,闻鈡也还是舍不得丢掉的! 而朝堂之上,抱着跟闻鈡同样想法的朝臣,绝不在少数! 那个开口想要替闻鈡解围,自以为抓住了公子华弱点的紫袍大臣,听了张宣的话,更是呆立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才某地灵光乍现,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激动的神色,嘴角微微上翘,冷笑着瞧了张宣一眼,说道:“说得好听,一国公子之尊,哪能说舍弃就舍弃的?莫不是你口中的公子华,眼见着赵国处于薛国兵锋威逼之下,国将不国,便要弃母国君父于不顾,前来寻求陛下护佑吧?” 张宣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是连话都不肯再跟那个紫袍大臣多说一句了。 其他人,听了紫袍大臣的话,也全都愣了一下,闻鈡也一样,但旋即,却在心底暗骂了一声:真是愚蠢!公子华如果真要弃母国君父于不顾,哪会只派一个属臣前来大夏朝堂?恐怕早就已经出逃他国了!而且公子华想要逃亡,首选之地也绝对不可能是大夏朝堂! 天下列国诸侯,除却与薛国关系甚密的中山、新阳、郴国等三国,哪国不可以是公子华的避难逃亡之所?又岂会选择大夏朝堂?若公子华真的逃亡到大夏王都,不用薛侯示意,恐怕陛下便会主动将公子华给绑了,送到薛侯面前呢! 那个紫袍大臣却根本想不到这些,看见张宣轻蔑地笑着摇头,不由得怒喝道:“你笑什么?怎么,被我说说中心事,无言以对了吗?” “非是无言,实是不屑!”张宣冷笑着说道。 “你!~”紫袍大臣顿时被气得半死,身子轻轻地颤抖着指着张宣,张宣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朝姬玉拱手一礼,然后又说道:“陛下,赵国虽小,然也有百万子民,千里疆域,控弦之士二十余万,为天下十侯国之一!” “薛国虽强,然则薛赵交战数月,二十万薛国精锐武卒,却止步于云台关前,匹马未能踏入赵地,反观薛国,二十万郑军已攻入薛国,攻城掠地,势如破竹,薛国举国皆惊,薛侯更是夜不能寐!当此之时,急于罢兵休战的,非是赵国,而是薛国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既无亡国之危,堂堂赵国公子,又何须弃母国君父于不顾,逃亡他国?” 紫袍大臣被张宣的话一堵,脸色更加的难看,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想要反驳张宣的话,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什么说辞! 好在这时,朝堂上另外一个紫袍大臣又说道:“赵国虽无亡国之危,然则赵公子华只不过是赵侯三子,既非长子,又非嫡长子!安知不是公子华察觉赵国国内生变,而想要寻求陛下庇佑?” “公子华已然是赵侯世子,赵国储君,即便赵国生变,公子华名正言顺,领兵镇压即可,又何须出逃?”张宣大声反驳道。 虽然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公子华已经是赵侯世子,赵国储君了,但张宣却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赵侯火急火燎的将公子华宣召回国,而且还加了一个期限,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赵侯已经快要不行了,急召公子华回国,不是直接立他为储君,就是直接传位给公子华,除此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可能! 第九十六章 副使 听了张宣的话,别说姬玉、王子喜、闻鈡等大夏朝堂君臣了,就连张宣身旁的龙五,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不过龙五一直低着头,脸上惊讶的表情并没有被其他人看见罢了! 那个紫袍大臣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正要再说话,还没开口,却已经被姬玉打断了,“够了,都不要再说了!” 原本,姬玉还真的动了将赵国公子华征召到大夏王都中来的心思,可听到张宣说,公子华已经被赵侯立为世子、赵国储君之后,姬玉便又改了这个心思。 若公子华真的心系朝堂,心中有他这个大夏天子,那公子华放在外面,做一国之君,可比征召到朝堂之中,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朝臣要划算得多,至少,在大夏王朝危急关头,一个心系朝堂,心中有君的一国之君,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将是无法估量的! 将他征召到朝堂之上,反而是束缚了公子华的手脚,让他无法施展发挥了! 呵斥住朝堂众臣之后,姬玉这次又撇了张宣一眼,然后转头对王子喜说道:“王儿,你果真愿为父王分忧,去列国走一趟?” “为父王分忧,儿臣责无旁贷!”王子喜直起身子,朝姬玉大礼参拜说道。 “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好王儿!”姬玉连声称赞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姬玉又朗声说道:“王子姬喜听谕!” “儿臣听谕!”王子喜急忙起身,走到姬玉正前方的御阶下,拜伏于地说道。 “寡人令谕,命王子姬喜为天子特使,出巡薛、郑、郴、赵、莒、中山、新阳、姑射等国,调停薛郑、薛赵、莒郴列国战事,使天下再无战乱纷扰,百姓可安居乐业,永享太平盛世!” 列国诸侯交往,使臣往来,自然是出使,而大夏王庭,天子的使臣,却是代天出巡,代表着天子巡视天下列国的,自然不能跟列国诸侯的使臣一样,说成是出使了! “姬喜领谕,遵旨!”王子喜再次磕头拜伏于地说道。 话音未落,王子喜却又听王座之上的姬玉说道:“赵臣张宣听谕!” “小臣张宣听谕。”张宣急忙也拜伏于地说道。 “寡人令谕,任赵臣张宣为大夏客卿,爵同上大夫,为天子副使,与王子喜一同出巡薛、郑、郴、赵、莒等国。” “臣张宣,恭领王谕,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宣再次参拜行礼说道。 听了姬玉的话,闻鈡等满朝文武大臣,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四下里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番,眼神中全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危机感来! 张宣现在虽然只是大夏朝堂的一个客卿,可爵位却是等同于上大夫的,若此次出巡列国归来,真如他之前设想的那样,从薛国和中山两国各割得一座城池,成为天子的贺仪,那张宣这个大夏客卿,未必便不会摇身一变,真个儿成为大夏的一名上大夫! 无论如何,一定要破坏张宣和王子喜的这次‘出巡’任务,能够说动薛侯烹杀张宣,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王子喜,闻鈡可从来没将他放在心上过,虽然王子喜名义上是此次出巡的正使,但实际上,王子喜只不过是个橡皮印章,真正主事的,还是张宣这个客卿副使! 只要张宣一死,王子喜这次的出巡任务,自然也就一败涂地,再无成功的可能了! 一瞬间,闻鈡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回去之后,立即给薛侯写信,无论如何,都要让薛侯将张宣给弄死在薛国,绝对不能让他再活着! 王座之上,姬玉扫了一眼恭恭敬敬,没有任何推诿,便拜伏于地,俯首帖耳领命的张宣一眼,又扫视了满朝文武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卿还有何事启奏?” 大夏王庭的朝会,本来就已经流于形式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大夏天子姬玉这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来处理的,所有的事,都被天下列国诸侯自己替姬玉这个天子给代劳了,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问了一遍,环视了满朝文武一圈,见没有人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样子,姬玉便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近侍内宦一眼,内宦上前一步,摆了一下拂尘,朗声说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近侍内宦说完,姬玉又环视了众臣一眼,停顿了一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大殿后面走去,内宦拖长声音叫道:“退!~朝!~” “恭送陛下!~”闻鈡等人一起躬身行礼说道,等姬玉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后面,然后才直起身子来。 “张子。”王子喜直起身子,转身朝张宣叫道。 “王子殿下。”张宣朝王子喜拱手行礼应道。 “张子,你马上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随本王子一起,出巡列国。” “微臣遵旨。”张宣再次朝王子喜行礼说道。 王子喜满意地颔了颔首,不管怎么说,这张宣在面对自己,还有父王的时候,这礼节是没有半分可以挑剔的,毕恭毕敬,甚至比朝堂上的许多王公大臣,都要周全!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张子,还有他背后的赵国公子,对大夏王族,还真的是礼敬有加,说不定那赵国公子,“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夏土”的宏伟志愿,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呢!那赵国公子若真成了赵国之君,有他在外引以为援,大夏王族自然安若泰山,他这个大夏王子,说不定也真有执掌天下的一天呢! 回到城东驿馆,一进门,张宣便迫不及待地对龙五说道:“龙五,集合所有护卫,收拾行装,明日一早,随王子喜出巡列国!” “喏。”龙五躬身应道,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听张宣又说道:“另外,命令都城中的赵国游商,连夜出发,赶往薛国,打探薛国动静!还有,派人秘密潜回云台关,向公子华禀告,一切如常,让公子华不必忧心,不出两月,薛军自退!” “喏!”龙五躬身应道,旋即又疑惑地问道:“先生,公子华真的成了大赵储君了吗?”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回头瞧了龙五一眼,说道:“怎么,你怀疑我说的话?” “不敢,属下只是,只是……”龙五急忙躬身说道。 “没有什么只是,怀疑就是怀疑。但是龙五,你的怀疑是多余的,如果不出意外,公子华现在已经远远不是赵国储君那么简单了!” 第九十七章 出巡 “不是储君那么简单?”龙五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望着张宣,不是储君那么简单,那是什么?难道是大赵君侯? 张宣像是明白龙五的心思一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龙五,你记住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余的事,不该你问的,绝不多问!公子不是薄情之人,回国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喏。”龙五急忙躬身应道,却听张宣又说道:“行了,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喏,属下告退。”龙五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张宣的卧室。 很快,几支乔装改扮成姑射国游商的赵国密谍间人,便离开了大夏王都,顺着官道,往薛、赵、郑、莒等国赶去,而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支乔装改扮成薛国游商的商队,从大夏王都出发,赶在大夏王都城门封闭之前,离开了兴夏王都,往薛国赶去! 而这支薛国游商,主事的,却是大夏丞相闻鈡府上的食客,怀揣着大夏丞相闻鈡写给薛侯妫翊的亲笔信,星夜兼程,往薛国赶去。 第二日一早,张宣领着龙五等十二个青龙密卫,便已经准备妥当,在大夏王都东城门外等候了,而直到日上三竿,将近中午了,一队衣甲鲜明的王室羽林卫,才张着王旗,姗姗来迟。 两百衣甲鲜明的羽林卫后面,才是三辆装饰精美的轺车,三辆精美的轺车后面,却又是另外三百衣甲鲜明的羽林卫。 好歹是大夏王族的王子,代表着大夏天子出巡列国,必要的面子还是要有的,因此,姬喜硬是东拼西凑,从王室羽林卫中,抽调出了五百名羽林卫,还派了一个羽林将军为统领,亲自护送着王子喜,前往薛国。 而那三辆装饰精美的轺车中,其中两辆还各载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却是王子喜的侍妾! 王子喜虽未及冠,但王子府中却已经有了十数个美貌侍妾,两辆轺车上的侍妾,只不过是那十几个侍妾中,王子喜刚刚收房,新鲜感还没过的四个罢了!而为首那辆的轺车上,王子喜怀里还搂着另外一个三天前刚刚收房的侍妾! 代天出巡列国,轺车上不带谋臣文士,却带着五六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这大夏王族,不没落才没天理了! 张宣在心底暗自感叹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带着龙五及其他十几个青龙密卫,抱拳躬身,立于道旁,朝轺车上的王子喜行礼说道:“臣张宣,拜见王子殿下。” “张子免礼。”王子喜在轺车上搂着怀里的美娇娘,微微朝张宣抬了抬手说道,说着,王子喜便又转过头去,朗声说道:“出发吧。” “喏!”轺车旁边,羽林卫中,一个武将在马上躬身抱拳应道,旋即大声下令道:“出发!” 两百羽林卫,护送着王子喜的三辆轺车,在张宣跟前,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继续往前行去。 王子喜对他视若未睹,张宣也浑不在意,等三辆轺车过后,三百随后扈从的羽林卫也过了之后,他才登上了自己那辆有些破旧的轺车,由龙五等人护卫着,跟在了羽林卫后面。 十里长亭,闻鈡等大夏朝堂上的文武大臣,正在亭中静候,毕竟是大夏王室的王子,代表天子出巡列国,闻鈡等人身为朝臣,十里长亭送别王子喜,也是情理中的事。 宴饮送别,闻鈡等文武朝臣轮番敬酒,就连张宣,也跟着一块儿,被闻鈡等人轮流着灌了好多杯酒。 不过张宣那酒量,可是海量,三五十杯清酒下肚,就跟没事的人似的,倒是王子喜,十来杯清酒下肚,就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了! 王子喜一醉,张宣跟着便也装做烂醉如泥,在龙五等人的搀扶下,回了轺车。闻鈡等人这才罢休,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之后,闻鈡朝羽林卫将军姬如虎用眼神微微示意了一下,姬如虎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大手一挥,护送着王子喜和张宣等人继续朝前赶路。 烂醉如泥的王子喜和张宣,直接被羽林卫将军姬如虎护送到了城外三十里的驿馆之中,安排好了房间,将王子喜和张宣全都安顿了下来。而张宣带领的那十二个青龙密卫,则被姬如虎以保证王子喜的安全为由头,全都安排在了驿馆外舍马厩旁边,但却又没让他们当值!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几道黑影却在黑暗中闪身而至,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驿馆羽林卫的巡逻之后,直接摸到了张宣的卧室之外。 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从卧室门口伸了进去,轻轻地挑开了门栓,为首一个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脚的,轻轻推开卧室房门,闪身钻进了张宣的房间,随后,另外几个黑衣人也有两三个跟着一起钻了进去,剩下的则隐藏在卧室外面,隐隐有将整间卧室包围起来的样子。 钻进卧室的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蹑手蹑脚的走到卧榻边,扬起明晃晃的钢刀,猛地一下,快如闪电的从半空中劈落,朝床榻上的张宣猛劈了下去。 钢刀劈在床榻上,高高隆起的锦被上,却好像劈在败絮上一样,黑衣人心中猛地一惊,却听卧室外面一声惊呼:“什么人!”紧接着哗啦一下,灯火通明,数十个羽林卫张着火把,将整个房间照得跟白昼一样,接着便又有羽林卫大声叫喊道:“快来人啊,抓刺客!~” 房间里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惊了一下,刚刚劈砍张宣那个黑衣人,更是飞快地扬起钢刀,朝床上的张宣猛砍了几下,借助卧室外面的火光一看,却发现床榻上哪有什么人啊,锦被下面,根本就是一团败絮,隆起得像个人似的! “不好,上当了!”黑衣人心中猛地一惊,急忙低声喝道:“撤!”话音未落,卧室外面便已经传来了好几声惨叫声,很明显是同来的同伴已经被羽林卫给乱箭射死了! “屋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丢下武器,出来投降,本将军可饶尔等一命!~”一个羽林卫的副将在房间外大声喝叫道。 统领胡伟王子喜的羽林卫将军是姬如虎,而这五百羽林卫,除了姬如虎外,却还有另外两个将军,五个副将,基本上,每个百人队的羽林卫,都有一个将军两个副将! 没办法,谁让大夏朝堂上的将军多如牛毛呢,而能够跟随王子喜出巡列国,即便有些风险,但同样的,其中的利益,那也是极其可观的!至少,在列国君侯面前走上一圈,或多或少,都能够沾些油水吧,而这些油水,哪怕只是一丁点,也比他们待在王都中要强上千百倍! 而王子喜,能有这么多武将随行扈从自己出巡列国,在列国诸侯面前,岂不是更加脸上有光?王子喜自然也就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照单全收了,把那些个将军副将,全都安排进了羽林卫的护卫之中,跟着他一起出巡列国了。 第九十八章 密函 驿馆遇贼,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过,烂醉如泥的王子喜,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唯有羽林卫中的那个副将张翼,因此事而跟张宣搭上了关系,甚至因此而给自己找到了一条退路,或者说进身之阶,对此倒是满心欢喜的! 从此以后,即便张翼在大夏王都之中待不下去了,也可跑去赵国,投奔张宣,这对张翼来说,不失为一条终南捷径。 而在卧室里被瓮中捉鳖的那几个黑衣蒙面刺客,最后更是连卧室都没走出来,就被闻讯赶来的羽林卫将军姬如虎,给直接下令射杀了,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见到。 对此,张宣倒是浑不在意,他初来乍到,大夏朝堂之上,跟他有仇,想要他老命的,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张宣用脚后跟都能够猜得出来!而驿馆遇贼,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在去往薛国的路上,这样的小插曲,不知道还会遇见多少呢! 不过,只要有张翼这个羽林卫副将和他手下那一百羽林卫,以及龙五等十几个青龙密卫在,只要那躲在暗中的,想要他老命的人不敢当面撕破脸皮,他张宣的性命基本上就可以保证,至少在到薛国之前,张宣可以肯定,自己是绝对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七天之后,五百羽林卫扈从的大夏天子特使王子喜和副使张宣,总算是踏入了薛国境内,而与此同时,从大夏王都出发的大夏丞相闻鈡的密使,却已经先王子喜和张宣一步,进入了薛都大邑,直接找到了薛国丞相韩栎府上。 “薛国商贾,从大夏王都而来?找我作甚?”韩栎听了府中管事的禀报,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这才又说道:“请他进来吧,偏厅等候。” “喏。”府中管事躬身应道,退后了几步,转身离去,韩栎换下朝服,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褐色常服后,这才姗姗来迟的朝偏厅走去。 “大丞相到!~”偏厅中,管事拉长声音叫道,偏厅中正在等候的一个商贾打扮的商人急忙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不等韩栎走进偏厅,商贾便躬身拱手朝韩栎行了一礼。 韩栎在主座上坐下后,这才微微抬了抬手,说道:“贵客免礼,请坐。” “谢丞相。”商贾致谢后,这才又跪坐了下去。 府中侍女奉上茶点,韩栎朝商贾示意了一下,自己也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放在矮几上,然后才又说道:“贵客从何而来,求见本相,所为何事?” “丞相垂询,小人不敢隐瞒,小人从大夏王都而来。”商贾直身而起,朝韩栎拱手行礼说道。 “大夏王都?”韩栎微微皱眉,瞧着商贾说道,“听贵客的口音,不似我薛人呀?” “大丞相见微知著,小人佩服万分,实不相瞒,小人并非薛人,而是郑人。”商贾再次朝韩栎行礼说道。 听到商贾说自己是郑人,韩栎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那商贾又继续说道:“现为大丞相闻鈡府上食客。” “大丞相闻鈡?”韩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商贾说道:“郑国丞相,不是陈文么,怎么,郑国何时竟换了丞相了呢?” 商贾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吾之府主,非郑之丞相,实夏之丞相!” “夏之丞相?”韩栎一怔,旋即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吃惊地盯着商贾说道:“你是大夏王庭派来的?” “非是王室所派。”商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王室派来的,那就是大夏丞相闻鈡私下所为了?韩栎微微皱了皱眉,瞧着商贾说道:“敢问贵客,为何事而来?” 商贾微笑着转头瞧了瞧偏厅中服侍的下人侍女,却并没有急着回答。 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挥手说道:“尔等退下。” 偏厅里,十几个下人侍女,一起朝韩栎躬身行礼后,退出了偏厅,随后,韩栎才又对商贾说道:“尊客现在可以说了吧?” 商贾长身而起,从怀里掏出密函,双手捧过头顶,躬身递给了韩栎。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瞧了商贾一眼,然后才起身接过了商贾手上的密函,打了开来,飞快的扫视起来,只看了一小段,韩栎的脸色就已经变了,看完密函之后,韩栎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十分的凝重起来。 皱着眉头瞧了一眼密函,又抬眼瞧了一眼那个大夏商贾,韩栎沉声说道:“此事当真?” “大丞相,此事千真万确,闻丞相命小人星夜兼程,将此密函呈送大丞相,便是想要让大丞相能够有所准备,不至于被王子殿下打一个措手不及。”商贾躬身行礼说道。 韩栎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将密函收了起来,这才又对商贾说道:“尊客千里报信之情,韩某替君上及三百万薛人谢过尊客了。来人,送尊客下去歇息,以贵宾之礼待之!” “多谢大丞相。”商贾朝韩栎躬身一礼后,这才跟着韩栎府上的管事,走出了偏厅。 商贾离开后,韩栎又皱着眉头将密函从头到尾瞧了一遍,在厅中来回踱了几圈,然后大声叫道:“来人,备车!” 重新换上朝服,韩栎这才又走出了丞相府,登上了府中管事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马车,在管事的护送下,朝薛王宫行去。 韩栎是薛国丞相,他要进宫觐见薛王,守卫宫城的薛军禁卫统领,自然不敢拦截,相反还亲自护送着韩栎进宫,同时派了一个禁卫,飞快地进宫向薛王妫翊禀报。 没等韩栎到宫殿,薛王妫翊便已经派了一个内宦,飞奔而来,远远的便应着韩栎,躬身行礼说道:“大丞相,陛下正在文熙殿,特命小人前来迎接丞相,请丞相随小人来。” 薛侯虽是大夏侯封,但在薛国国内,却早已僭逾称王,薛国宫城之中,内侍自然也早就改口称薛侯为陛下了。 “嗯,有劳公公了。”韩栎朝内宦微微颔首,在内宦的引领下,来到了文熙殿。 第九十九章 内外交困 文熙殿内,薛侯妫翊正拿着一卷书简,在装模作样的看着,内宦带着韩栎走进文熙殿,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陛下,韩丞相到了。” “老臣韩栎,拜见王上,王上万福。”韩栎朝妫翊行礼说道。 妫翊放下手中的书简,长身而起,抬手说道:“丞相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来人,给丞相搬个软垫来。” “多谢王上。” “丞相求见寡人,所为何事?”等韩栎在软垫上坐下后,妫翊这才又问道。 “王上,老臣刚刚收到大夏王庭闻鈡丞相遣人送来的密函,事关重大,老臣不敢耽搁,故而入宫,呈与王上,请王上过目。”韩栎拿出密函,双手捧着递给了妫翊。 “大夏王庭,闻鈡丞相?”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急忙示意身边的内宦接过了韩栎手上的密函,拿到面前,一把抓过密函,打开飞快的看了一眼,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满脸怒色,一把将密函揉成了一团,怒声喝道:“贼子欺人太甚,竟敢让寡人割地!” 说着,妫翊又猛地抬头,望着韩栎说道:“丞相,马上传令边关守将,有夏王特使到来,直接给我乱棍打出去,不许一人一马通关!”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急声说道:“王上不可!” “有何不可?贼子都欺上门来了,想要寡人割让城池了,丞相难道还要让寡人和颜悦色的对待他们吗?”妫翊怒声说道,想让他妫翊割让城池,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王上,来人毕竟是天子特使,代表着大夏天子,而且又是天子之子,王上若是将之拒之关外,便是真的自绝于天下了,到那时,天子盛怒之下,纠集郑赵莒卫等国,攻我大薛,王上又该如何应对?”韩栎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怒声喝道:“郑赵莒卫围攻我大薛?哼,那他们也得有那个胆子!我大薛精兵,骁勇冠绝天下,便是天下列国群起而攻之,我妫翊又有何惧?” “王上!~”韩栎急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王上,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没错,我大薛精兵,的确勇冠天下,纵横四海,罕有敌手!但是我的王上,现在我大薛精兵,半集于西境,与赵激战,胜负难分,半聚于南,防备莒国,还有十万,却在郴国境内,为郑莒联军所阻!”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才又说道:“王上,二十万郑军在我大薛境内东奔西突,如入无人之境!当此之时,王上若再自绝于天下,我薛国可就真的危若累卵了啊我的王上!”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不得不说,静下心来想一想,韩栎说的也不无道理! 没错,大薛精兵,的确勇冠天下,纵横四海,几无敌手,可如今二十万薛军在西边与赵国激战数月,却被赵国凭借山河之险,硬生生挡住了二十万薛军数月的强攻,到现在都还没能够攻破云台关城! 薛军天下精锐,第一强军,可赵军也是悍不畏死,颇有狄夷骁勇之风,再加上云台关天险,以至于二十万薛军,激战数月,却无寸功! 而东边郑国呢,原本以为凭借妫安妫赫二人之骁勇,再加上十万精锐薛军,破郑二十万大军,易如反掌,可没想到却计差一着,被郑军瞒天过海,偷入狐灵关,二十万郑军神兵天降,突然间便出现在了薛国境内! 等妫安妫赫率领的十万薛军反应过来,想要回师救援时,退路却被二十万南蛮莒兵给截断了,硬生生的将妫安妫赫率领的十万薛军,给堵在了郴国境内,到现在还没能够夺回被南蛮莒兵占去的郴国武城郡!郴侯求救的信使,一日三次,不停地往薛国跑,天天都嚷着闹着要求见薛侯,请求薛侯出兵相救呢! 薛国与郴、中山、新阳三国,本就同根同祖,又缔结有百年血盟,为天下最为牢固的盟友之国,薛侯作为霸主、盟主,眼见着郴国为南蛮莒国所占,若不能帮助郴国,夺回被莒国占领的土地城池,薛侯又有何面目再做四国血盟的盟主?再做这天下的霸主之国? 可要想帮助郴国夺回城池,薛侯又真的是捉襟见肘,他现在可是连一支应对攻入薛境的二十万郑军的兵力都调不出来,就更别说出兵相助郴国了! 第一次,薛侯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十分的憋火! 薛赵之战,是他挑起的,现在若罢兵停战,遣使求和,妫翊可丢不起那个面子,就算是死,也得硬撑着,撑到赵国坚持不下去了,遣使前来求和为止!薛郑之战,更是郑军先发制人,郑军先挑起来的,若是妫翊遣使求和,谋求罢兵,那天下人还不得以为他妫翊怕了郑军了?那之后天下人谁还服他这个霸主啊?谁还听他这个霸主的命令啊? 所以,薛郑之战,薛国也是绝对绝对不能够先遣使去求和的!就算要罢兵停战,至少也得等自己先灭了攻入薛境的这二十万郑军之后才行! 至于莒郴之战,妫翊其实已经有了决断,防守南境的二十万薛国精锐,妫翊已经用瞒天过海之计,利用粮草辎重兵,押运粮草之机,分批分次,用粮草辎重兵替换出来了十万薛军精锐,正秘密向黄岚郡西边的宁安郡集结,企图给正在强攻黄岚郡的二十万郑军予以迎头痛击,即便不能歼灭这二十万郑军,也要伤其筋骨,让其无法再对黄岚郡以及薛国其他郡县城邑造成威胁! 以薛军之骁勇,十万薛军对阵二十万郑军,妫翊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可以一战而胜,击溃甚至歼灭郑军! 而歼灭那二十万郑军之后,腾出手来的薛军,才能够驰援郴国,内外夹击,帮助郴国夺回被南蛮莒国占领的安陵邑和武城郡! 而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短则一两月,长则至少半年!而现在,薛军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刚从薛国南境秘密替换下来的薛军,要在宁安郡集结,至少都还需要十几日,就更别说击溃二十万郑军,然后驰援郴军,内外夹击南蛮莒兵了! 第一百章薛国现状 第一百章薛国现状 沉吟了好一会儿,妫翊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无力地说道:“丞相,难道寡人真的要答应贼子的无理要求,割让边城,为大夏天子贺寿吗?” “王上,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漫说区区一邑,便是一郡之地,夏王若想要,王上给他又有何妨?大不了三五年后,等王上再编练出五十万精锐薛军武卒,再夺回来就是了!”韩栎朝妫翊拱手一礼说道。 “三五年,编练五十万精锐薛军武卒?丞相,真要再等上这么久吗?”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抬眼望着韩栎说道,按他的设想,最多十天半个月,等南境的十万薛军精锐替换下来,集结到宁安郡后,妫翊就想要着手解决攻入薛国境内的二十万郑军呢! 等薛军击溃二十万郑军,腾出手来,便是薛军报仇雪恨,襄助郴军,夹击南蛮莒国之时!南蛮莒国在薛军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对薛国盟友出手,这笔帐,妫翊是一定要跟南蛮莒国算清楚的! “王上,我薛军武卒新兵,三五年后能够成军,就已经很不错了,只要王上记着今日之辱,便是等上十年八年,再报仇雪恨也为时未晚!”韩栎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 说着,略微又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王上,现如今的薛国朝野,已经再经不起一场大战了啊!各城各郡储备的军械粮草,都已见底,没有三五年的储备,根本就无法恢复!王上,我大薛精兵虽勇,然无军械粮草,十成战力,却是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啊!”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丞相,我大薛还不至于如此吧?” “王上!治粟内史的奏报,王上难道就一眼都没看吗?治粟内史可是连上了五封奏报了!”韩栎有些不悦地说道。 妫翊脸上不由自主地一热,治粟内史掌管薛国钱粮度支,为薛国三公九卿之一,位高爵尊,他的奏报,妫翊自然不可能视若未见,只不过妫翊一直以为治粟内史是在那杞人忧天,虚张声势,夸大其词呢! 因此,妫翊虽早就看到了治粟内史的奏报,但却自始至终都没真的将治粟内史的奏报当过真,看了之后,最多也就批了个“知道了”,便将治粟内史的奏报扔到一旁去了,不闻不问了!所以,薛国国库之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妫翊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呢! 微微叹息了一声,韩栎脸色转缓,又朝妫翊拱手一礼,说道:“王上,夏王子殿下,不日便要抵达薛境,王子殿下的来意,王上也已经知晓了,还请王上早做准备,不要怠慢了王子殿下。” 妫翊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旋即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丞相,寡人知道了,丞相放心吧,寡人知道该怎么做,定会让夏王子殿趁兴而来,满意而归!” “王上,不,君上,君上这称谓,这几日也该改改了,等夏王子离开后,君上想怎么做都成,但现在,却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让夏王子抓住把柄。” 妫翊恼怒地点了点头,说道:“寡人明白。”心中却在暗暗发誓,早晚有一日,老子要正大光明的称王,从此以后,再也不鸟你个夏王,老子自己就是跟你平起平坐的王! “君上能明白这些,自是最好不过了,君上须谨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我大薛,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韩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嗯,寡人知道。”妫翊恼怒地点了一下头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说道:“不过夏王想要从寡人手上,拿走安陵,寡人要给,但也绝对不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就拿了过去!对了,那个副使,叫张宣是吧?他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才又朝妫翊拱手一礼说道:“君上,张宣乃是薛人,曾是……” “薛人?张宣是薛人?”韩栎话还没说完,妫翊便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韩栎,厉声说道:“张宣既是薛人,为何反而相助外人,谋我薛人之城池土地?张宣此人,便是如此忘恩负义,置父母之国于不顾吗?”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韩栎大礼拜伏于地,朝妫翊请罪说道:“君上,臣下有罪,请君上责罚。” 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韩栎,说道:“丞相这是何意?好好的为何请罪?” “君上,张宣此子,曾在臣下府上乞食,为臣之门客,在臣府中三年,并无多少建树,倒是在勾栏院馆之中,混了个酒色花名,数月之前,更是在天客居中,大放厥词,言及薛赵战事。臣不喜其夸夸之言,将其拘禁,却不知他以何言语,竟然说动看押护卫,纵其逃离,如今却成夏王副使矣。”韩栎有些感慨万千地说道。 之前,韩栎可真的没想到,张宣还真的能够凭借口舌之利,在天下列国之中崭露头角,成就一番事业呢!现如今,张宣虽未真正成为列国重臣,但能够作为天子副使,陪同大夏王子出巡列国,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崇高的荣誉和地位的象征了! 至少,当今天子百年之后,王子喜如果登位,张宣很可能就会凭此一跃而成为天子近臣,即便没有多少实权,但一世富贵,衣食无忧还是可以保证的一介寒门世子,能够一跃而成天子近臣,对张宣来说,这同样是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吃惊地盯着韩栎说道:“张宣此子,竟是丞相门客?” “唉!~”韩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妫翊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心道:既是如此,那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一介薛人,竟然相助外人,谋求母国城池土地,此等卖国求荣,忘恩负义,无君无父的无耻小人,妫翊岂能饶得了他? 第一百零一章 郊迎 三日后,薛都大邑,太子妫睿以薛侯世子的身份,在薛都大邑北边三十里外驿馆中,静候着夏王特使王子喜和副使张宣等人的车驾到来。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妫睿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大声禀报道:“启禀世子,夏王天使车驾,已至五里郊外!” “再探!”妫睿沉声说道。 “喏!”快马斥候大声应着,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诸卿,与我一起,准备迎接夏王天使!”妫睿扫了一眼身后随同他一起前来迎接王子喜车驾的薛国文武臣子,朗声说道。 “喏!”妫睿身后的文武大臣齐声应道。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五百羽林卫扈从的王子喜的车驾,这才姗姗来迟,出现在驿馆北边的官道上,羽林卫皆着银袍银甲,手执丈二长枪长戟,看起来十分的威风凛凛,但是在妫睿眼中,却根本不值一哂!薛军天下强军,尽皆嗜血,岂是羽林卫这等银样镴枪头可以比拟的? 羽林卫也就表面看着光鲜,真要上了战场,只要一个冲杀,三五两百个薛军,就能直接将这队羽林卫全部干趴下! 暗自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微微冷笑了一声,妫睿这才低下头,上前几步,立于官道一侧,对着王子喜的车驾,大礼参拜,朗声说道:“薛侯世子妫睿,拜见夏王子喜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时,都是薛国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对着他这个薛国太子大礼参拜,口呼千岁,今儿却反了过来,轮着他这个薛王太子,对夏王王子大礼参拜,口呼千岁了,而他还得自降身份,自称薛侯世子!妫睿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薛王虽然在薛国国内,已经僭逾称王了,但是在夏王跟前,却还只是薛侯。名义上还是大夏天子的封臣,父王尚且如此,何况妫睿这个薛侯世子了! “世子免礼,平身。”王子喜端坐于轺车之上,整个轺车上就只有他一人以及一个驭手,之前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妾,早就被他打发到后面的轺车上去了! 毕竟王子喜要见的是天下列国诸侯之中,实力最强的薛国之君,若是太过于无礼,惹恼了薛侯,那可就麻烦了!而带着侍妾接见薛侯,包括薛侯世子,恰好是最无礼的表现之一!即便王子喜不知道,他身边的近侍也会提醒他注意这点的! 所以,在离着薛都大邑还有近百里的路程,王子喜就已经将他带来的侍妾,全都打发到后面的轺车上去了,只有他和一个驭手,在最前面一辆轺车上,而作为副使的张宣,则在王子喜身后的另外一辆轺车上。 强忍着心里的不满,妫睿低头说道:“谢王子殿下。殿下,父侯已率领文武百官,在城东十里长亭,静候王子殿下车驾到来,请殿下随妫睿入城。” “有劳世子了。”王子喜微微抬手说道。 “不敢。”妫睿急忙说道,说着,转过身去,朗声喝道:“薛军儿郎!” “喝!~”妫睿带来的三百薛军禁卫一起大声喝道。 “护送王子殿下入城!” “哈!~”三百禁卫一起大声应道,声音高亢洪亮,整齐划一,王子喜不由自主地一惊,心中暗道: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强军,我王室羽林卫,再训练上十年,恐怕也及不上薛军这三两百精锐! 就连王子喜坐下的马匹,也受到些许惊吓,不安地跳动了起来,轺车上的驭手慌忙勒住缰绳,好不容易才安抚下了轺车套着的四匹骏马。 妫睿轻蔑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受到惊吓的王子喜和他坐下的马匹,暗自冷笑了一声,大手一挥,三百薛军禁卫,在前面开道,两百王室羽林卫紧随其后,护送着王子喜和妫睿,以及张宣等人的车驾,另外三百王室羽林卫护卫其后,浩浩荡荡,往薛都大邑行去。 三十里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虽然一路上,王子喜的车驾每日行进的路程,也就五六十里,三十里路,几乎抵得上王子喜车驾每日行程的一半了,没有半天功夫,是绝对到不了的,但对于薛军精锐来说,三十里路,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途而已,连带着整个车队,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城外十里长亭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薛侯妫翊便率领文武百官,于官道旁躬身行礼,朗声说道:“薛侯妫翊,率薛国文武百官,拜见王子殿下,王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薛侯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王子喜急忙从轺车上跳了下来,小跑到妫翊跟前,搀扶起妫翊说道。 妫翊可是天下十侯国之中,实力最强的一国,别说王子喜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子了,就算是他老子,夏王姬玉,也只不过是这天下名义上的共主而已,列国诸侯认他这个天子,他才是天子,列国诸侯不认,他就是个屁! 薛侯妫翊,十里长亭郊迎王子喜,那可是给足了王子喜的面子了,王子喜若再大咧咧的端坐在轺车上,坦然接受妫翊的朝拜,那可就真的是寿星老吃砒霜,嫌自己活得命长了! “谢王子殿下。”王子喜一扶,妫翊便顺势直起身来,然后又朝王子喜拱手一礼说道:“王子殿下,本侯已命人洒扫好了宫殿,就等殿下入住了!”说着,又朝王子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 “有劳薛侯了!”王子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激动地说道,没到薛国之前,王子喜还设想了很多跟薛侯见面时的场景,可没想到真的见到薛侯之时,薛侯对自己却是这般恭敬顺从,看来,天家的威望,也并没有真的没落丧失嘛! “殿下言重了,殿下代表陛下,出巡天下,巡游至此,本侯怎能不一尽地主之谊?只要殿下不怪罪本侯招待不周,本侯就已经感激涕零了,何敢再当殿下赞誉?”妫翊毕恭毕敬地说道。 王子喜踌躇满志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在妫翊、妫睿等薛国文武大臣的簇拥下,重新登上轺车,在妫翊的先导之下,昂首挺胸地乘坐着轺车,朝薛都大邑驶去。 第一百零二章 住所 整个薛都大邑的居民,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全都被要求走出居所,来到大邑通往薛王宫的主街之上,恭迎王子喜的车驾! 通往薛王宫的主街上,更是被垫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然后又被压得严严实实,平平整整的,那可是迎接天子的礼仪规格! 这让轺车之上的王子喜十分的享受,甚至从心底里觉得,这个薛侯还是不错的,至少对他这个大夏王子是十分的恭敬循礼!而对他这个大夏王子恭敬有加,不就是对父王,对大夏王室恭敬有加么? 扶立在轺车上,感受着街道两旁大邑居民此起彼伏的“王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喊声,王子喜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飘飘然的感觉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不停地朝着街道两旁的居民挥手致意。 在薛军禁卫和王室羽林卫的扈从下,在薛侯妫翊的车驾引导下,王子喜乘坐的轺车直接来到了高大巍峨的薛王宫前宽阔的广场上。 轺车刚刚停下,妫翊便已经跳下自己的车驾,疾步走到王子喜跟前,躬身行礼说道:“殿下,宫殿已经洒扫完毕了,王子殿下请随本侯入宫歇息。” 王子喜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了一眼高大巍峨,里里外外恐怕早已超过了九重宫殿的薛王宫,疑惑地说道:“入宫?” “是的殿下,殿下身份尊贵,乃天之骄子,大邑城中,没有能够与殿下身份相符的宫殿,唯有本侯这座侯府,堪堪可与殿下身份相符,只要殿下不嫌弃侯府简陋,此处,便是殿下行宫。”妫翊毕恭毕敬地对王子喜说道。 听了妫翊的话,王子喜却不由自主地吓了一大跳,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薛王宫,旋即摇头说道:“不不不,此处乃是薛侯办公之所,本王子怎能鸠占鹊巢,占了薛侯府邸?薛侯不用在意本王子的身份,在城中随意安排一间住所,能够给本王子遮风挡雨就行。” 开玩笑,那可是薛侯的宫殿住所,王子喜即便再自大,再目中无人,薛侯即便表现得再谦卑恭顺,那薛侯的宫殿,接他十个百个胆子,王子喜也是绝对不敢入住的! 虽然薛侯宫殿,比他的王子府,甚至是父王居住的王宫,都要豪华气派,金碧辉煌得多,王子喜也很想感受一下住进这座豪华大宫殿里,会是个什么感觉,没见到这座薛王宫之前,王子喜可是连做梦都梦不见这么豪华气派的宫殿的! 但是,那可是薛侯的宫殿住所,王子喜真要目中无人的鸠占鹊巢,占了薛侯宫殿,即便薛侯表面上再谦恭,心里还能没点想法?薛侯对自己毕恭毕敬,那是他谨守做臣子的本分!可你若真要占了臣子的家,那臣子还能不跟你急?何况这还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实力最强的一个臣子! “王子殿下,大邑城中,唯有本侯这座侯府,堪与殿下身份相符,而且本侯已经准备妥当,殿下只管放心入住即可。”妫翊再次说道。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薛侯若是再如此说,本王子只好自己想办法,寻找落脚之处了。”王子喜急忙摆手说道,薛侯跟他客气,他若拿人家的客气,当不客气,那可就真个儿把薛侯给得罪了! “殿下,这……”妫翊有些为难地说道。 “薛侯,你的好意,本王子心领了,你对王室的恭敬,本王子也已经知晓了,本王子此来,也不是为了贪图享受,贪图你这侯府住所的,你便在城中,随意替本王子安排一个住所即可,不用特意把侯府都腾挪出来的。” “既如此,那……本侯失礼了。”妫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说道:“来人,马上去天客居,将整个天客居都给本王包下来!”说得急了,妫翊直接就又自称上了‘本王’,好再王子喜压根儿就没听见,或者说,王子喜即便已经听见了,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很快,在妫翊车驾的引导下,王子喜的车驾再次调头,来到了大邑城中最豪华气派的酒肆客舍——天客居! 下车时,王子喜瞧了一眼豪华气派的天客居,脚下不由得又停顿了一下,原本,他以为大夏王都中的王宫和他的王子府,就是天下最豪华气派,金碧辉煌的宫殿了,可没想到薛侯的侯府,竟然比夏王宫还要豪华气派十倍!而现在,夏王宫中一座小小的酒肆客舍,建的竟然也比他的王子府还要气派宏伟! 这让王子喜几乎快要郁闷死了,说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呢?这天下不都是大夏王室,不都是他父王,也是他王子喜的吗?怎么跟薛都大邑一比,大夏王都就跟乡下的破房子一样呢? 妫翊在一旁瞧见王子喜脸上一脸震惊的样子,不由得微微冷笑了一下,旋即便掩饰了起来,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朝王子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里边请。” “哦。”王子喜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带着好奇的目光,东张西望着走进了天客居。 偌大一个天客居,现在已经被薛军清场,就连天客居的老板伙计,也全都被直接赶到了天客居旁边的另一栋民居中去,整个天客居,里里外外,全都换成了薛军禁卫和王子喜带来的王室羽林卫,数百个薛军禁卫和王室羽林卫,顿时将天客居防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就连一只苍蝇,都没法飞过去。 “殿下,本侯失礼,招待不周了。住所简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怪罪才是。”妫翊恭敬地对王子喜说道。 “哪里哪里,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比本王子的王子府都要好上很多倍呢!”王子喜十分满意地说道,张子说得还真是没错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出过兴夏王都之前,王子喜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气派豪华的酒肆客舍,就更别说金碧辉煌的薛王宫了! “只要殿下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本王子要是有这么一座酒肆客舍,做梦恐怕都会笑醒的!”王子喜连连摆手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拜见薛侯 想要本侯的天客居?妫翊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 王子喜的来意,妫翊早就从闻鈡的密函中,只晓得一清二楚了,要从薛国割让边关城邑给大夏天子,这本来就让妫翊有一种割肉之痛了,现在倒好,正事儿还没谈呢,王子喜竟然又狮子大开口,看上了薛都大邑最大的酒肆客舍天客居?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愤怒之色一闪而过,妫翊旋即轻笑着朝王子喜拱了拱手,然后回头对太子睿说道:“睿儿,你去跟酒肆老板说一声,这天客居多少钱,本侯要了!” “父侯,天客居日进斗金,年入百万,没有千万金之巨,酒肆老板恐怕不会割让的。”妫睿躬身行礼说道。 听了妫睿的话,王子喜也不由得猛吃了一惊,一座酒肆,竟然年入百万金之巨,这可是比整个大夏王族一年的收入还要高啊!而他王子喜,别说百万金了,一年能有个千金万金的收入,他王子喜做梦都能够笑醒了! “恬噪!只要王子殿下喜欢,便是万万金之巨,本侯也一定买了,送与王子殿下!”妫翊回头狠狠地瞪了妫睿一眼,装出一副不悦的神色说道。 薛侯要买了这座酒肆送给我? 听了妫翊的话,王子喜不由得又大吃了一惊,这薛侯还真是财大气粗,对本王子也太好了吧?不对,老子有命拿,也得有命享才是!这可是薛侯的摇钱树,他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送给老子? 不对不对,这里面大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别老子刚一点头,薛侯翻脸就把老子给做了,那老子岂不是亏大了? 想到这,王子喜心中不由得一惊,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薛侯,这礼物太过于贵重了,本王子无功不受禄,不能收,绝对不能收。” “殿下,本侯送殿下区区一份薄礼,殿下又何必拒绝呢?” “不不不,薛侯,这可不是薄礼啊,如世子所说,这天客居日进斗金,若这都是薄礼,那天下还有比这重的礼吗?薛侯,你的好意本王子心领了,但这天客居,本王子是绝对不会要的,能在这里面多住上几天,本王子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既然如此,睿儿,你去告诉天客居老板,将天客居天字号房,全给我空出来,以后王子殿下什么时候想来这住都行,所有的开销用支,全部记本侯账上。” “喏。”妫睿急忙躬身应道,转身走了出去。 王子喜见状,脸上顿时一喜,笑着对妫翊说道:“薛侯,这怎么好意思啊!” “王子殿下,这可算不上厚礼了吧?你总不能让本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薛侯言重了,言重了。”王子喜急忙摆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子喜这才又说道:“那本王子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该的,应该的,只要王子殿下不嫌弃本侯招待不周,怠慢了王子殿下就行。”妫翊急忙又说道。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妫睿便又走了进来,躬身朝王子喜和妫翊说道:“殿下,父侯,酒宴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王子殿下,咱们边吃边聊?” “也好。”王子喜微笑着点头说道。 妫翊招了招手,说道:“送上来吧!” …… 第二日一早,妫翊便又带着妫睿前来给王子喜请安,然后又让妫睿亲自带着王子喜,游览薛都内外景致,游山玩水的同时,还少不了带上几个薛都城内有名的花魁娘子,宴饮作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王子喜当大爷似的给伺候好咯,至于调停薛郑、薛赵的战事嘛,这不是还有个副使张宣嘛! 王子喜被妫睿带着去游山玩水,宴饮作乐,纵情山水了,而张宣,则被薛侯给‘请’到了薛王宫的勤政殿内。 “宣,夏王副使张宣,觐见!~” 黄门内宦立于勤政殿宫门外,拖长着尖锐的声音叫道。 张宣昂首挺胸,视殿前御阶两旁如狼似虎的薛军禁卫吃人的眼光如无物,大步沿着御阶而上,走到勤政殿外,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便跨过宫门,在殿内文武大臣的怒目瞪视下,走到薛侯近前,长身一礼,朗声说道:“天子副使张宣,见过薛侯!” “大胆张宣,拜见我王,竟敢不跪,想死不成?”一个武将“跄”的一声,拔出佩刀,厉声喝道,佩刀猛地一挥,一下子挥落在张宣肩头之上。 张宣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朗声说道:“泱泱大夏,王者唯一,便是天下共主,大夏天子!吾奉王命而来,代天出巡,巡视天下列国,薛侯为王之封臣,理应先拜我王天使,岂有天子之使,拜见封臣之礼?” “大胆张宣,想死不成?”那武将脸色一变,挥刀便要再次朝张宣劈砍下去,张宣却是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武将见状,心中一发狠,拼着受薛王责罚,也真要将张宣劈死! 刀锋便要落在张宣肩头上时,斜刺里猛地伸出一把佩刀来,格挡住了那武将的佩刀,厉声喝道:“大胆,薛侯当面,竟敢行凶,公然行刺天子特使,尔其不要命乎?”却是随着张宣一起来的羽林卫副将张翼。 “豹儿,退下。”王座上,妫翊摆了摆手说道。 “喏。”武将妫豹有些心有不甘的朝妫翊躬身行礼,纷纷地瞪了张宣一眼,退到了一旁去。妫豹退下后,张翼也收刀入鞘,退到了张宣身后。 妫翊瞧了张宣一眼,又用眼神示意了丞相韩栎一眼,韩栎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旋即长身而起,指着张宣说道:“是你,是你!” “张宣见过丞相大人。”毕竟韩栎曾经是张宣的衣食父母,即便不受韩栎重用,但至少也保证了张宣和他母亲那几年的衣食无忧,对韩栎,张宣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 不曾想韩栎却好像没听见张宣的话一样,转身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君上,此子便是偷盗我府中金珠,趁夜潜逃,不知所踪的贼人张宣!” “哦?竟有此事?”妫翊挑了一下眉头,盯着张宣说道。 “千真万确,君上,当日我府中失窃,我便遣了府中管事,向大邑府尹报案,大邑府尹臧韫可为臣下作证。” 第一百零四章 自辩 听了韩栎的话,张宣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事先就已经料想到,薛国上至君上,下至百黎,绝对不会给他这个薛国‘叛徒’好脸色看,为难他那是肯定的。 可张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才刚刚上殿,见到薛侯呢,曾经的恩主韩栎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泼了自己老大一盆脏水,栽了自己一个盗窃金珠的罪名!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啊! 偷了个腰带都要杀头的,更何况是金珠了! 这一大盆脏水泼下来,别说张宣还想要代表天子,用天子特使的身份压薛侯一头了,就连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可都难了! 王座上,妫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厉声喝道:“来人,宣大邑府尹!” “喏!”内宦躬身应道,旋即走到宫殿外,用拖长了的尖锐的声音,朗声叫道:“君上口谕,宣大邑府尹臧韫,觐见!~” “君上口谕,宣大邑府尹臧韫,觐见!~” “君上口谕,宣大邑府尹臧韫,觐见!~” 拖长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由近及远,从勤华殿宫门口,直接传到了薛王宫宫外,不一会儿,薛都大邑的府尹臧韫便脚步匆忙,急匆匆地在一个薛军禁卫的引领下,来到了勤华殿宫门外,朗声说道:“臣,大邑府尹臧韫,奉谕觐见!” 宫门口的内宦瞧了臧韫一眼,说道:“臧大人,随咱家来吧。” “多谢公公。”臧韫急忙致谢说道,跟在内宦身后,走进了勤华殿,走到薛侯王座前的御阶下,大礼参拜道:“臣,大邑府尹臧韫,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臧卿平身。”妫翊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多谢君上。” “臧卿,寡人宣你前来,乃是有一事询问,丞相,还是你来说吧。” “谢君上。”韩栎朝妫翊拱手行礼后,这才又对臧韫说道:“臧大人,数月之前,本相是否遣人来大邑府衙报案,本相府中金珠失窃之事?” 臧韫微微愣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确有此事,当时丞相府中管事还曾对我说,疑是府中门客张宣所为。” “门客张宣!哼!~”韩栎冷哼了一声,转身瞪着张宣说道:“张宣,你还有何话要说?”说着,韩栎又转头对臧韫说道:“臧大人,此子便是我府上门客张宣,也是偷盗我府中金珠的贼人,臧大人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臧韫愣了一下,转头望着张宣说道:“你便是张宣?” “不错,张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宣是也!”张宣昂然说道。 “薛人张宣?”臧韫又问道。 “然也!” “曾为丞相府中门人?” “然也!” “既是如此,君上,臣下缉盗拿匪,职责所在,臣下僭越了!”臧韫转身朝妫翊躬身一礼,旋即又转过身来,朗声喝道:“来人,速速将偷盗丞相府中金珠之匪徒拿下!” “喏!”几个早就得到妫翊授意的薛军禁卫在宫门外朗声应道,涌进宫殿中,便要拿人。 “且慢!”张宣朗声叫道,身旁的张翼则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呆立在了那里。 “怎么,你还有何话要说不成?有什么话,到大邑府衙之中再说也不迟!”臧韫朗声说道。 “臧大人,便是审讯盗贼,也总要让盗贼开口自辩不是?丞相府中金珠失窃,此事丞相既已在君前禀明薛侯,自当由薛侯与满朝文武大臣公审才是!既然是公审,张子作为盗贼嫌犯,难不成为自己自辩一下都不行?”张宣朗声说道。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臧韫狠狠地瞪了张宣一眼说道。 “人证物证俱在?哼,不见得吧!”张宣冷笑了一声说道。 “那好,张宣,你既然想要自辩清白,本王便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在廷前自辩,本王倒想听听,你还有何狡辩之言!”妫翊冷笑了一声说道。 “多谢薛侯!”张宣朝妫翊长身一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转身面对着韩栎,说道:“丞相,既然丞相大人说府中金珠失窃,张子敢问丞相,府中金珠何日何时失窃,最先发现者为谁?” 韩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本相府中金珠失窃,就在三月之前。” “三月之前,这时间范围也太长了吧?张子想问丞相的是,具体是何日何时失窃的,最先发现金珠失窃的又是谁?” “是……是四月十七日晚,晚上亥,亥时(九点到十一点)。”韩栎结结巴巴地说道。 “四月十七日晚上亥时,丞相,我没说错吧?”张宣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冷笑说道。 韩栎心中有些发虚,但这话的确是他刚才自己说的,他也不可能马上反悔不是?只得点头说道:“没,没错。” “丞相大人不会记错吧?” “本相,本相还没老昏聩,这点时间怎么会记错?”韩栎急忙说道。 张宣自信地一笑,然后又说道:“那敢问丞相,最先发现金珠失窃的,又是谁?” “是,是我府中的管事韩二。” “管事韩二,是吗?” “没,没错!” “那敢问丞相,丞相府中金珠,平时都藏在何处?” “藏在……藏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好再去我府中偷窃吗?”韩栎猛地瞪了张宣一眼说道。 张宣自信地一笑,说道:“丞相大人,张子若真是窃珠之贼,丞相大人金珠藏得再好,又岂能瞒得过张子之利眼?”说着,张宣还在自己的双眼上比划了一下。 “那,那又如何?我府中藏金珠之地,又岂能告诉于你?” “丞相大人,恐怕连丞相大人你,自己也不知道府中金珠藏于何处吧?”张宣笑着说道。 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我自己府中的金珠,怎会不知!” “那敢问丞相,丞相府中金珠,现有几壶,失窃的又有几壶,平时金珠是分散藏匿的还是置于一处藏匿的?”张宣急声说道,说着,又猛地提高声音,厉声喝道:“快说!” 第一百零五章 欲加之罪 “我,我……”韩栎顿时被张宣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韩栎才梗着脖子说道:“我府中的金珠,平时都是由我夫人保管的,我,我哪知道现在还有几壶?” “好啊,既然是丞相大人夫人保管着金珠,又是如此重要的财物,发现失窃的,竟然不是丞相大人的夫人,反而是丞相大人府中的管事,莫不是丞相大人府中的管事,与丞相夫人的关系,倒比丞相大人与丞相夫人的关系更加亲密?”张宣咧嘴笑着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张宣破口大骂道:“住嘴,休要胡言乱语,满口胡说!” “丞相大人,是张宣胡言乱语,满嘴胡说,还是丞相大人自己在胡言乱语,满嘴胡说,指鹿为马,诬陷张某为盗窃金珠之贼?若丞相大人自己没有胡言乱语,那便是丞相夫人与府中管事过往甚密,丞相大人可就是治家不严,连夫人都管不好了!”张宣疾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噗!~”韩栎一阵气血攻心,只感觉喉咙一甜,一口老血顿时喷涌而出,两眼一翻,身子一挺,便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丞相,丞相!”韩栎身边的两个文官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韩栎,却发现韩栎已经被张宣气得昏厥过去了。 张宣那话,可真的是有毒啊!如果韩栎不承认自己是在胡言乱语,那就如张宣所说,他府中的管事,跟丞相夫人的关系,倒闭韩栎跟他夫人的关系还要亲密了,这种亲密意味着什么,只要是个男人都知道! 而如果韩栎承认自己是在胡言乱语,那么他对张宣的指认,自然也就无法采信了,丞相府府中的金珠是否真的失窃,韩栎自己都不清楚,那自然也不可能再诬陷他张宣是偷盗金珠的盗贼了! 而即便韩栎冒着被人戳脊梁骨,头上冒着变得绿油油的风险,承认或者默认自己府中管事跟自己夫人关系过密,张宣也完全可以倒打一把,说他府中管事和丞相夫人,瞒着韩栎,监守自盗,盗了府中金珠,转而诬陷他人所为! 可以说,仅此一点,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张宣便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摘洗得干干净净,不论韩栎府中金珠是否真的失窃,至少作为失主的韩栎,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可以指证,府中金珠失窃,跟张宣有关了! 为了保存自己的颜面,韩栎也只能选择‘晕厥’过去,人事不省了! 王座之上,薛侯妫翊眼神微微缩了一下,这个张宣,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韩栎‘晕厥’,韩栎是否胡言乱语,或者丞相夫人与他府中管事关系是亲密还是疏远,跟他妫翊可就没关系了!韩栎没法再指责张宣,妫翊却完全可以! 微微皱眉瞧了张宣一眼,妫翊再次说道:“寡人不管丞相夫人与府中管事关系如何!张宣,既然丞相府中管事出首,指认你是丞相府金珠失窃的最大嫌疑人,那寡人便得好好查一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转头对大邑府尹臧韫说道:“臧卿,你是大邑府尹,按照大薛律例,窃贼嫌犯该当如何?” “禀君上,依大薛律例,所有嫌犯皆应先行收监,待查明真相,或找出真正贼犯后,再按照大薛律例,有罪判刑,无罪开释。”臧韫躬身行礼说道。 “那好,张宣便由大邑府尹先行收押,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审判!”妫翊挥手说道,瞧着张宣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管你有罪没罪,先关起来再说,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查明真相,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当然,妫翊其实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本身就是妫翊一手策划,并授意韩栎和臧韫联手实施的,目的就是要给张宣点颜色看看! 臧韫微微愣了一下,偷眼偷瞧了张宣一眼,旋即躬身行礼说道:“喏。”然后招了招手,两个薛军禁卫走进大殿,走到张宣身后,一左一右架住了张宣。 张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没有一言半语的解释,任由两个薛军禁卫架住他,几乎是倒拖着往殿外拖去。 还没将张宣拖出大殿,妫翊却又开口了:“张宣,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架住张宣的两个薛军禁卫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张宣却咧嘴冷笑了一声,说道:“薛侯如此行事,张宣还有何好说的?” “那你是认罪了?”妫翊双眼微微一缩,冷眼盯着张宣冷声说道。 “嘿嘿,认罪?张宣无罪,又有何罪可认?薛侯此举,分明已经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既然如此,张宣说得再多又有何益?”张宣咧嘴冷笑着说道。 妫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喝道:“拖出去,严加看管,务必要审出丞相府金珠是如何失窃的!” “喏!”臧韫急忙躬身应道,其他文武大臣心中却不由得全都咯噔了一下,妫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当张宣是嫌疑人,而是已经认定了张宣就是丞相府金珠失窃的罪魁祸首了! 就在这时,一个内宦脚步匆忙的从大殿后面钻了出来,完全不顾礼仪的疾步走到妫翊近前,跪坐在妫翊旁边,凑上脑袋,低声诉说了几句,妫翊脸色猛地一变,失声问道:“当真?” 内宦趴伏在地上,磕头说道:“奴婢不敢妄言欺君。”话音未落,妫翊却已经从王座上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脚步匆忙地往后殿走去。 妫翊一走,满朝文武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目光互相对视交流着,都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而那个刚刚前来禀报的内宦,去接在妫翊起身后,也脚步匆忙的低头弯腰,跟着妫翊直接去了后殿。妫翊又没有宣布散朝,满朝文武又不敢自行离去,一时间,全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勤政殿里。 第一百零六章 形势逆转 “臣弟恭迎王上,王上万年。” 文熙殿,妫翊刚一走进殿里,莳箐馆馆主妫玮便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 “王弟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妫翊急忙搀扶住妫玮说道,紧接着便又急声问道:“内宦刚才所奏之事,是否属实?” 妫玮没有直接回答妫翊的话,而是又躬身,双手捧着一节竹筒密函,捧到了妫翊跟前。 妫翊一把抓过竹筒密函,去掉筒帽,从里面抽出一小片帛布,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卑职戌五,急禀馆主,南蛮莒国聚兵三十万,于六月初三,漏夜偷袭,袭取陵南郡,陵南郡猝不及防,现已失守,三十万南蛮莒兵正分兵进犯保兴、石陵二郡!卑职戌五,六月初四急报。” 六月初四,那就是昨天了!莳箐馆是薛国最大,组织最严密的情报组织,网络遍布整个大夏,效率也是天下十国之中最高的! 昨天刚刚发生的消息,现在就已经送到了薛侯妫翊手上,效率不可谓不高,而走正常驿传的边关郡守或是薛军快马斥候的军报,恐怕还得一两天才能够送到大邑来,然后经过上将军之手,再呈送到妫翊手上!而那时,南疆三郡,恐怕全已失守了! 看了密函上的内容,妫翊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起来,二十万薛军精锐驻扎南疆边郡,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防患南蛮莒国! 如今,妫翊刚刚通过瞒天过海之计,将驻守南疆三郡的薛军抽调了一半,在宁安郡秘密集结,想要对强攻黄岚郡的郑军发动突然一击,打郑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一举而歼灭或者说至少要击溃攻入薛国境内的二十万郑军! 然而妫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已经瞒得滴水不漏了的瞒天过海之计,还没等他成功实施,南蛮莒国的三十万蛮兵却又突然发难,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二十万薛军精锐,聚集南疆三郡,抵御三五十万南蛮莒兵,完全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现在其中一半的薛军精锐,却已经被妫翊暗中抽调,用粮草兵给替换了,新的粮草兵甚至还没融入薛军原有的体系之中,就在这青黄不济的当口,南蛮莒兵却突然发难了! 事出突然,事先南蛮莒国又封锁了进出国内的几乎所有的道路,将所有有可能走漏消息的途径和个人,全都拦截了下来,以至于莳箐馆派在南蛮莒国中的间人密谍,虽然已经得到了南蛮莒国三十万大军集结的消息,但却一直找不到途径送出莒国,送回薛国。 如此一来,三十万南蛮莒兵,便如神兵天降一般,趁着月初残月,夜黑风高,趁夜偷袭陵南郡,竟然只用了一个晚上,便一举拿下陵南郡。 而直到这时,陵南郡中莳箐馆的间人密谍,才得以将消息传回大邑,一日之间,陵南郡失守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薛侯妫翊手上。 南蛮莒国,不愧为天下列国疆域最大的一国,万里大国,亿兆民众,三十万南蛮莒兵,翻手之间,便已聚齐,而且除了这南边的三十万莒兵外,在东边郴国境内,还有二十万南蛮莒兵! 光是这两地,就已经是五十万战兵了,而莒国境内,驻守城池关隘的,至少还有不少于这个数字的战兵! 百万战兵,唾手可得! 第一次,妫翊深刻的感受到了疆域辽阔,子民众多带来的便利之处!若是换做薛国有莒国如此大的疆域,有如此多的子民,百万战兵,唾手可得,这天下早就已经只剩下一国了,那就是薛国! 也是第一次,妫翊真正从心底,感受到了来自南蛮莒国的巨大的威胁!天下列国,赵郑獲姑射等国皆不足惧,唯一可能对薛国造成威胁的,不是西边的赵国,也不是东边的郑国,而是南边的莒国! 先西后东,徐图南蛮的策略,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是错的离谱,大错特错! 原本,妫翊还寄希望能够拖延一段时间,让自己可以从容不迫的腾出手来,一举解决掉攻入薛国境内的二十万郑军,再挥师东进,协助郴国,歼灭郴国境内的二十万南蛮莒兵,在莒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彻底消除了薛国境内和东边郑莒两国对薛国可能造成的威胁! 然而现在,妫翊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完,一夕之间,薛国的情势便已经大变特变,而且是变得岌岌可危起来!别的不说,现如今,光是攻入薛国境内的敌军,便已经有了五十万之巨! 郑莒两国若是再一联手,五十万大军东西夹击,南疆三郡,再加上东境两郡,恐怕不出旬月,便要变幻王旗,不复为薛国所有了! 而且最主要的,除了郑莒两国已经攻入薛国境内的这五十万大军之外,在西边,薛赵边境,还足足有二十万薛军腾不出手来,被赵国牵制在了赵国边关云台关前,进进不了,退也退不得! 如果这二十万薛军能够撤回来,有这二十万薛军在手,薛国现如今面临的岌岌可危的境况,恐怕瞬间就会有所改观!可问题是,薛赵两国激战数月,还暗箭伤了赵国君侯,赵国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让二十万薛军平平当当的撤回薛国,抽出手去对付南蛮莒兵或者郑军? 现如今薛国这捉襟见肘,岌岌可危的境况,从根子上来说,其实完全都可以看做是赵国一手造成的,再进一步深究,甚至可以说,这一切,完全都是薛国,是薛侯妫翊一手造成的! 若薛侯妫翊不是想要一口吞下赵国,悍然发动灭赵之战,赵国君侯又怎么可能派出特使,出使郑莒两国,也不知赵国特使许了郑莒两国什么好处,竟然还真的就说动了郑莒两国,让两国一东一南,几乎同时对薛国下手偷袭,甚至集结重兵,攻入了薛国境内!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国,而薛侯要解决目前所面临的危机,焦点也集中在了赵国!只要薛赵罢兵,二十万最精锐的薛军撤回国内,郑莒两国攻入薛国境内的五十万大军,转眼间就不可能再对薛国造成任何的威胁了! 五十万大军虽众,但毕竟分属两国,薛郴中山新阳四国,血盟之国,联军尚且不可能做到亲密无间,更何况是两个因利益而暂时走在一起的乌合盟国了! 第一百零七章 油炸特使 大邑府衙,张宣昂首挺胸的从囚车上走了下来,用带着镣铐的右手,捋了一下头上因被薛军禁卫七手八脚抢去博冠而打散了黑发,瞧着高大的大邑府衙衙门,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昂首走进了府衙衙门,行为举止,完全没有一丁点身为阶下囚的觉悟! 臧韫从轺车上跳了下来,皱眉瞧着昂首阔步走进衙门的张宣,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来,感觉张宣不是来受审的,反而像是这衙门的主人,而自己这个堂堂大邑府尹,倒像是他的下人属官一样! 这股荒谬的感觉刚一升起,旋即便又被臧韫给强行压了下去,张宣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是身为薛人,不为薛国谋利,却反而襄助大夏王室,想要从薛国身上,割下一块肉去,作为他在大夏王庭的进身之资,立足之本!而且割的还不是一小块肉,而是一整座城池! 割地如割肉,自薛国建立以来,从来都只有薛国从别国身上割肉割地,什么时候反过来,变成薛国被人割肉割地了?人为鱼肉,薛为刀俎,可不是薛为鱼肉,人为刀俎!而这,也正是臧韫,恨不得将张宣扒皮吃肉的地方! 大邑府衙院内,十几个衙役正拿着刀剑,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围着一口夹着材薪,烧得正旺的铜鼎,铜鼎中,满鼎的菜油,已经被烧得沸滚,热气升腾,一靠近铜鼎,便能够感受到一阵扑面的热浪。 “张宣,是本官命人动手呢,还是你自己进去?”臧韫冷笑着对张宣说道。 看着沸滚的铜鼎,张宣脸色第一次变了一下,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臧韫竟然敢滥用私刑,不经过妫翊,便要直接将他烹杀!而如果臧韫真的这样做的话,哪怕张宣身上还背着大夏天子特使的身份,妫翊也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全部推到臧韫身上! 如此一来,先不论大夏天子是否真的有那个能力为张宣出头,即便大夏天子有那个能力,也想要为张宣出头,大夏天子也完全寻不到妫翊的错出,一个小小的大邑府尹,完全就可以把所有的锅全都背了! “臧韫,你敢滥用私刑?”张宣勃然变色说道。 “滥用私刑又如何?你张宣身为薛人,不为薛国谋利,却助长他国,要割薛国领土城池,我臧韫身为薛人,恨不能食汝肉,寝汝皮!今日,我臧韫,便要为君上,为天下薛人,将你这出卖母国之叛贼,烹而食之!”臧韫双眼冒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了臧韫的话,张宣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但旋即便又想起伊华所说的话来,父不慈,则子奔他乡;君不正则臣投外国! 薛侯薛相,于自己即便有点恩情,那也只是小恩小惠,原本张宣还对薛相韩栎心怀愧疚,可自从韩栎当着薛国满朝文武之面,诬陷指责张宣偷盗他府中金珠那一刻起,张宣心中对韩栎的那点愧疚之情,便已经荡然无存了! 薛侯薛相,薄情寡恩,自己满腹经纶,雄心壮志,却无法施展半分,直到公子华出现,纡尊降贵,折节下交,对自己更是推心置腹,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如此明主,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而且公子华“薛人赵人,皆为夏人”,“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夏土”,此等豪言壮语,历历在耳,在张宣看来,公子华心中,已经没有了薛赵之分,天下列国,皆为一国一民!这,就是小家小国与天下的区别! 良久,张宣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用可怜的眼神瞧着臧韫说道:“臧韫,你只知薛人薛国,却不知薛人薛国,亦是夏人夏地。薛人薛国,不过小家,夏人夏地,方为天下!”说着,又摇了摇头,加了一句:“鼠目寸光者,臧韫是也。” 张宣的话,彻底激怒了臧韫,臧韫咬牙切齿地怒目瞪视着张宣,厉声说道:“张宣,休要逞舌口之利,今日,你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能救得了你性命!来人啊,给我架住张宣,掷入油鼎之中!” “喏!”几个衙役轰然应道,走上前去,架住张宣,便往油鼎边抬去。 张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道:主上,知遇之恩,张宣只有来世再报了!恨只恨,张宣不能再追随主上,实现主上心中抱负了! 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张宣耳里却传来了一个拖长的声音:“君上谕旨到!~”紧接着,话音未落,又一个尖锐细长的声音便惊叫着:“你们在干什么?快,还不快把天子特使放下来!” 几个衙役听到身后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黄门内宦,丢下身后的薛军禁卫,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用尖锐的嗓音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天子特使放下来!” 叫了两声,黄门内宦见没什么效果,便又转头盯着臧韫,厉声喝道:“臧韫,你想违抗君上谕旨不成?” 臧韫呆了一下,心有不甘地瞧了张宣一眼,然后才无力地说道:“把他放下来吧。” “喏。”几个衙役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手忙脚乱的将张宣给放了下来,刚一放下,黄门内宦便已经冲到了张宣跟前,急声说道:“特使大人,您没事吧?您没事吧?” 刚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的张宣,本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却救星天降,而且从黄门内宦对自己的称呼来看,薛侯妫翊恐怕已经低头了! 妫翊低头,那自己的命,就算是彻底的保住了,别说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偷盗韩栎府中的金珠,就算自己真的是个偷儿,妫翊现在也绝对不敢再要了自己的小命! 数息之间,张宣便已经想透彻了这一点,刚刚从鬼门关归来的喜悦,也旋即被他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脸上面无表情地,淡淡的瞧了黄门内宦一眼,说道:“本使无妨,只是……” 说着,张宣又回头瞧着臧韫,冷声说道:“臧府君滥用私刑,企图要烹杀天子特使,这件事,可就好说不好听了啊!” 第一百零八章 虎口脱身 “大胆臧韫,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竟然连天子特使也敢烹杀?来人啊,给我把臧韫绑了,在此听候君上谕旨发落!”黄门内宦指着臧韫,色厉内荏地说道。 几个大邑府衙的衙役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黄门内宦带来的王宫禁卫,其中两个应了一声“喏”,走上前去,将臧韫头上的冠帽一把打落,反手拧过臧韫的胳膊,将他按压在了地上,还有一个禁卫便用刚刚从张宣身上除掉的手镣脚铐,将臧韫给拷绑了起来。 “特使大人,臧韫冒犯大人,罪该万死,只是奴婢权力有限,不敢轻判一邑府君,唯有转奏君上,请君上发落,还请特使大人见谅。”黄门内宦用讨好巴结的语气对张宣说道。 张宣冷眼瞧了一眼面若土灰的臧韫一眼,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薛侯要如何处置臧韫,那是薛侯自己的事,本使也无权过问,只是此时……本使回到兴夏之后,是一定要如实向陛下禀报的!” 听了张宣的话,黄门内宦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给张宣说几句好话,再由薛侯出面,给张宣压压惊,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听张宣这话,这事根本没完啊!禀报给大夏天子了,这大夏天子,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也必定会找薛侯讨个说法,说不定还要因此下旨训斥薛侯几句呢! 薛侯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啊,而且还是天下霸主,这要被天子下旨训斥了,那薛侯的面子可又往哪搁? 想到这些,黄门内宦不由得又回头狠狠地瞪了臧韫一眼,都是这该死的惹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敢私下动用酷刑,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这天子特使可不就被他给油炸了吗? 油炸天子特使,那可是真正当着天下亿兆万民的面,在打天子的脸,这让天子的脸往哪搁?天子恼怒之下,一道谕旨下来,周边本就对薛国垂涎已久的郑莒等国,还不群起响应,生生的将薛国给生吞活剥了啊? 现如今没有得罪天子,郑莒两国五十万大军都还在薛国境内烧杀掳掠呢,这要得了天子谕旨,那郑莒等国岂不是更加的师出有名了?漫说只是郑莒两国了,便是郴、新阳、中山等薛国的血盟之国,即便不敢落井下石,恐怕也只能严守中立,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置身事外了! 到那时,薛国可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被天下列国围攻的靶子了! “来人啊,给我把臧韫的两条狗腿打断,严刑看管起来,听候君上发落!”狠狠地瞪了臧韫一眼,黄门内宦厉声说道。 看样子,不让张宣狠狠地出一口心中的恶气,这事恐怕就难以善了了,不管张宣回到兴夏王都会如何跟大夏天子禀奏,只要现在他不再提这件事就行! 黄门内宦虽然只是个宫廷奴婢,臧韫却是一邑府君,爵下大夫,以黄门内宦的身份,原本是没有任何权利可以处置臧韫的,但现在,为了让张宣消气,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越殂代疱,先把臧韫打一顿再说了。 两个薛王宫禁卫应了一声,上前架住臧韫,从衙役手中夺过两根水火棍,“啪啪!~”一下接一下,狠狠地往臧韫屁股上打去。 过了一会儿,眼见着臧韫双股之间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张宣这才活动着手脚,淡淡地对黄门内宦说道:“对了,你不是来传薛侯谕旨的吗?薛侯又有什么谕旨了,是给我这个盗珠之贼的,话还是给臧府君的?” “不敢不敢,大人贵为天子特使,君上怎敢给大人下旨?君上谕旨,是给臧韫的。”黄门内宦急忙陪着笑脸对张宣说道,说着,又直起身来,转身对张宣,板着脸说道:“君上谕旨,命臧韫以贵宾之礼,敬待天子特使,不得失礼逾矩,冒犯天使!” “臣,领,领谕。”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臧韫咬牙坚持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黄门内宦却没多看臧韫一眼,传达完薛侯的口谕之后,旋即便又转身,躬身行礼,对张宣说道:“天使大人,君上已在王宫备下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并命奴婢代表君上,亲自前来迎接天使,还请天使赏脸,随奴婢一同进宫。” “薛侯要宴请本使?”张宣斜眼瞧了黄门内宦一眼说道,“王子喜才是正使,张某不过是附翼其后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张某何德何能,薛侯为何竟要宴请张某?” “君上心思,奴婢如何敢胡乱猜测?天使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吧?”黄门内宦陪着笑脸对张宣说道。 张宣轻笑了一下,说道:“也罢,既然薛侯亲自派人前来传谕,要宴请张某,张某若是不去,岂不是扫了薛侯面子?好吧,就请公公前头带路,本使随你入宫。” 妫翊前倨后恭,几个时辰之前,还恨不得剥皮吃肉,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转眼间却对自己毕恭毕敬,要宴请自己,而且还在生死关头,把自己给救了,其中的缘故,张宣即便不能猜出全部,但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薛侯,或者说薛国,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薛赵交兵,二十万薛军精锐齐聚西境,激战数月,寸功未立,南边又驻扎了二十万薛军,防备南蛮莒国,仅有的十万精兵,现在又被郑莒两国联军所阻,隔断在了东边郴郑境内,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此一来,突入薛国境内的二十万郑军,自然也就所向披靡,攻城掠地,一路势如破竹了! 然而如果仅仅只是二十万郑军在薛的话,薛侯恐怕还不至于这么急切,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翻天覆地,截然不同的变化! 只是二十万郑军的话,薛侯东扒拉一点,西扒拉一点,集结个几万薛军,说不定就把郑军的攻势给挡住了,可如果南边的南蛮莒国再突然出兵的话,那情势可就急转直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宴请 短短几个时辰内,薛侯妫翊对张宣的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让张宣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解释,那就只有南边的南蛮莒国也出兵了,而且不是像之前那样,出兵攻打薛国的血盟之国郴国,很有可能是直接进犯薛国本土! 也只有南蛮莒国直接发兵进犯薛国本土,才会真正让薛国感受到来自天下第一大国南蛮莒国的威胁,也才能够真正让薛侯妫翊感受到灭国之危,从而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载着张宣的轺车,还没开进薛王宫,张宣便已经理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且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决断! 以薛侯的精明能干和薛国的强大,以及遍布天下的莳箐馆组成的薛国情报网络,薛侯妫翊肯定早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将王子喜和自己的来意了解到一清二楚了! 不过薛侯肯定想不到,今时不同往日,区区一座边城小邑,那是当时的要价,至于现在嘛,区区一座边城小邑,自然是换不回来薛国与列国相安无事的! “张宣拜见薛侯。”六景阁里,张宣一本正经地对薛侯施以跪拜大礼,一板一眼,无可挑剔。 不等张宣真的跪拜下去,妫翊便已经上前一步,拉起张宣,满脸笑容地说道:“张子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将张宣拉起来后,妫翊又满脸笑容地说道:“张子是薛人,于张子而言,薛国便是张子的母国,到了薛国,张子理应有归家之感才是。如今张子能够在王室任职,蒙天子青睐,代表天子巡视天下,于寡人,于薛国,也是与有荣焉!” “多谢薛侯,张宣能够重回父母之国,张宣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张宣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回想前尘往事,恍如昨日,张宣心中,竟有隔世之感!” “呵呵,过去种种,已成往事,又何须追忆?以张子之才,在王室之中,必定也是出类拔萃之辈,假以时日,封侯拜相也未为可知!”妫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呵呵,是吗,那可就要借薛侯您的吉言了,只是当今天下,侯封之国仅十,想要封侯,除非是某个侯国之君失德,封地为陛下所夺,否则,我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张宣呵呵笑着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却只能尴尬地笑笑,这话题他可没办法接,侯国之君失德,封地被夺, 怎么想,妫翊都感觉,张宣这话好像意有所指似的,或者说这话在妫翊听来,完全就是在针对他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酒劲,妫翊索性便单刀直入的对张宣说道:“张子,未知张子此次代天出巡,巡视天下列国,所谓何事?” “薛侯见问,宣不敢隐瞒。张宣此次,附翼喜王子殿下,巡视列国,只因兴夏国都之中,近日突然多了许多游民,甚至还惊扰了喜王子殿下的车驾。喜王子询问之后,方知天下列国,战火纷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偷眼瞧了妫翊一眼,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当今天子,乃仁义道德之君,不忍见山河破碎,天下黎民流离失所,老无所依,幼无所养,是故天子决意,遣王子喜与宣,出巡列国,调停列国战事,平息战火,使天下黎民再无奔波流离之苦,可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果然是为调停天下战事而来! 妫翊心中一喜,脸上却装出一副愁闷的样子,眉头紧皱,微微摇头说道:“天子仁德,喜王子殿下仁义,见微知著,见百姓流离而知天下战乱之苦,有心调停列国战事,平息战火,天子与喜王子殿下有此仁心,实为难得,只是……” “只是什么?”张宣装作不解地问道。 “只是张子可知,天下列国,战乱纷扰,由来已久,列国之间,从无长久和平,今日盟好,明日便又背盟,战事复起,想要平息列国战乱,唉,难如登天啊!”妫翊惋惜地长叹了一声说道。 “便是难如登天,天子有此仁心,喜王子殿下又亲自出面调停,平息战乱,总有几分可能的。”张宣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再说了,张宣曾听人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用心的去做,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困难可就真的成了困难了。”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眼前猛地亮了一下,起身离席,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子此言,如醍醐灌顶,让翊茅塞顿开!”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实不相瞒,天下列国战事,大半倒与薛国有关!在此之前,翊亦不忍见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有心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怎奈列国战事纷扰,非是一国停战,便能终战的。翊亦是有心无力啊!” 听了妫翊的话,张宣也起身离席,朝妫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薛侯能有此心,乃天下万民之福。宣代天下亿兆百姓,谢薛侯仁心!” “张子礼重了。”妫翊急忙搀扶住张宣说道,“只是翊虽有此心,怎奈列国君侯并无与翊同心同德者,便是薛国罢兵停战,天下战乱依然未平啊!” “薛侯无需担忧,天下列国之中,与薛侯同心同德者,亦非少数,赵郑莒郴列国之君,亦是仁德之君,宣以为,有喜王子殿下出面,必能说动天下列国停战罢兵。”张宣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 “若是如此,实乃天下百姓之福也!”妫翊高兴地说道,别说赵郑莒郴列国全都罢兵了,只要赵国停战罢兵,妫翊能够从西境将被赵军牵制住,陷在薛赵之战中的二十万薛军调回来,郑莒两国罢不罢兵,对妫翊来说,就无足轻重了! 即便郑莒两国不想罢兵停战,妫翊也完全有那个信心,可以凭借腾出手来的这二十万薛军,再加上驻守郡邑关隘的薛军戍兵,击溃郑莒两国数十万精兵! 第一百一十章 置换 微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张子,那不知喜王子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赵莒郴郑等国?” 既然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要停战的意思了,妫翊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王子喜和张宣什么时候动身去赵国,可以说动赵国停战,好让他能够抽身将西境的二十万薛军给调回来了! 听了妫翊的话,张宣却微微笑了笑,说道:“此事不急,喜王子殿下其实在大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好这些事情了,喜王子殿下自然会动身,前往赵国的。” “事情?”妫翊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不知王子喜在大邑城中还有何事为了?翊身为薛侯,或能为王子殿下分忧解难,亦未可知呢?”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妫翊心中却忍不住暗自鄙夷了张宣一下,不就是想让老子割让安陵邑给天子,才肯动身嘛!割地如割肉,要不是形势逼人急,老子要割地才怪!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天子万寿节将至,王子殿下正估摸着想要替天子寻件异于常物,能让天子欣慰的礼物呢!” “哦?是吗?”妫翊挑了一下眉头,旋即说道:“张子,你是薛人,应知我薛都大邑,乃天下大都,万邦客商云集,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王子殿下有此孝心,要为陛下献礼,翊虽不才,忝为地主,只要王子殿下看中之物,翊愿千金万金购下,赠与殿下,聊表寸心。” 听了妫翊的话,张宣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蹙眉说道:“薛侯大度,宣代殿下,谢过薛侯了。只是……” “只是什么?”妫翊挑眉问道,心道:难道我尽量满足王子喜的贪欲还不行,硬要割我薛国之地吗? “薛侯勿怪,宣方敢直言。”张宣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 妫翊微微蹙眉,然后才说道:“张子有何话语,尽管只说,翊非昏君,不会因言治罪。” “多谢薛侯。”张宣再次朝妫翊行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薛侯莫怪,天子为天下之主,富有四海,王室宫廷之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非是张子夸言,便是薛侯大邑阖城金银珠玩,聚于一起,亦不及王室密藏之万一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喜王子殿下,正是为此而愁闷矣。” “为此……”妫翊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然后才又问道:“那张子以为,天子万寿,本侯当以何物为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妫翊索性也就挑明直说了,懒得再说什么是王子喜给天子准备的寿礼了! “薛侯勿怪,天子与喜王子殿下,皆是忧国忧民的仁义之君,奇珍异玩虽好,然于国于民,却无半点益处,喜王子殿下若真以此等身外之物为天子寿仪,恐怕会适得其反,反而不美。” “那以张子之意,当以何为天子寿仪呢?”妫翊又追问道。 “喜王子殿下乃是因为兴夏王都中的列国游民,人满为患,甚至还惊扰冲撞了喜王子殿下的车驾!幸而喜王子宅心仁厚,并未因此而降罪!可若是列国游民冲撞了天子圣驾,又或者惊扰了祭天大典、正旦朝会、春耕节典等重要会典,纵使天子仁义,列国游民,恐也难逃一死。” 说着,张宣又抬眼瞧了妫翊一眼,说道:“列国游民,因战火而失去了家园,背井离乡,流离到大夏王都,若因此而身首异处,列国君侯,心中如何得安?天子心中,又如何能安?” “张子之意,寡人明了,寡人这就遣使入朝,将流亡至王都的薛国流民,尽皆迁回原地,张子以为可否?”妫翊瞧了张宣一眼,旋即说道。 你想要老子割地,老子偏不给,把流亡到兴夏王都的流民迁回原地,看你还有什么借口可言。 “薛侯之计,亦不失为一可行之策。”张宣先朝妫翊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喜王子殿下也曾想要将王都之中的流民,尽皆遣返原地,只是……” “只是什么?此计不可行?”妫翊急忙又问道。 张宣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喜王子殿下曾经询问过数十流民,据流民所言,他们从列国流亡迁徙至兴夏王都,一路之上,或死于疾病,或死于严寒饥饿,或死于盗贼流寇,能到兴夏王都者,十不存一!”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沿途之上,饿殍盈野,易子而食,时有发生。如此种种,有如噩梦,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列国游民,宁死亦不愿再蹈此覆辙。且列国之间,今日和,明日复战,家园建而复毁,王都中的数十万流民,惟愿托庇于陛下护翼之下,方得心安!陛下仁心,允许都中流民,皆可居于王地,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居于……王地?”妫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大夏天子如今自领的王地,可就只有区区兴夏王都一邑之地了,地不过百里,民不过十万,一下子多了几十万流民,那还不得把整个王室直领之地都撑爆了啊? “是啊,陛下仁心,不忍流民再次流离,允流民居于王地,然则如此一来,王地之上,便是人满为患,新旧国人,争端日盛矣!”张宣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了妫翊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所以,喜王子殿下之意,便是想要以金银财宝,奇珍异玩等身外之物,于列国换购封地,替王都之中的数十万流民,寻一安身立命之所。” “换购封……”妫翊愣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不知喜王子殿下意欲与何国换购封地,为流民寻找安身立命之所?” “天下列国,距兴夏王都最近者,莫过于新阳之平阳郡和薛侯之安阳郡了。”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不由得猛地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吃惊地说道:“王子喜想要两郡之地安置流民?” 张宣轻笑着说道:“那倒不是,王都之中的流民,不过二三十万之众,何须两郡安置?” “那王子殿下之意是……”妫翊又问道。 “王子殿下之意,是想要薛侯忍痛割爱,换购薛侯安阳郡,安置王都流民。”张宣轻笑着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郡之地 薛之安阳郡,下辖安陵、阳谷、跑马、安远四邑之地,疆域南北一百五十余里,东西五百余里,在籍户数十七万,丁口五十四万余。虽然只是一郡之地,但是疆域户口,比之大夏立国之初,分封的公国侯国,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夏立国之初,分封了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封国,大者公爵侯爵,小者子爵男爵,封地也是有大有小,大的数邑之地,小的仅有数里。 时至今日,四百多年过去了,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只不过大夏立国之初分封的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封国,却只剩下了薛赵莒郑郴卫等区区十国了。 然而即便是这十个侯国,各国实力,疆域人口也是各不相同,大者如南蛮莒国,疆域万里,在籍户数便超过百万之数,百万战兵,翻手可得。 小者如姑射女国,地不过两郡,在籍户数甚至还没超过二十万,丁口更是连一百万都没有,典型的小国寡民,又夹杂在南蛮莒国和郑国之间,只能两头讨好,每年都要向南蛮莒国和郑国进贡大量的岁币和妇孺,以换取一时和平。 若不是姑射女国,盛产美女,列国君侯夫人,或是后宫嫔妃,十之八九出自姑射,号为东南女国,恐怕姑射国早就被南蛮莒国或是郑国吞而并之了。 即便如此,郑国和南蛮莒国,对姑射女国亦是虎视眈眈,垂涎三尺,若不是忌惮列国干涉,恐怕早就出兵姑射女国,独占姑射美女了! 安阳郡虽然只是一郡之地,户籍丁口,比之姑射女国,也是不遑多让,张宣一开口,就想要薛国安阳郡,这让原本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薛侯妫翊,也不由自主地目瞪口呆,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圆圆的,好像要掉出来了一样! 这一次,妫翊是真的震惊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装出来的!从大夏王庭丞相闻鈡处传来的消息,夏王不是只想要薛之安陵邑和新阳国阳夏邑么?怎么现在竟然变成了想要独占薛国一郡之地了? 要知道,薛国号为天下霸主,但是也不过区区九郡之地,张宣一开口,可就要了他九郡之一了!如此一来,薛国疆域,岂不是瞬间便要少上数百余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瞬间,妫翊的脸色便变得铁青起来,冷声说道:“张宣,你身为薛人,难道真要背离母国,与他人合谋肢解母国不成?安阳郡,那可是一郡之地,兴夏王都之中,能有几多流民,需要一郡之地才可安置?” “薛侯错怪张宣了,宣身为薛人,怎会与他人合谋肢解母国?张宣所言,不过是转述喜王子殿下之意罢了,薛侯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找王子殿下对质,看张宣所言是否属实。张宣虽为薛人,然则身不由己,现为王子殿下副贰,殿下之意,张宣怎敢违背?”张宣急忙跪拜在妫翊跟前,磕头说道。 看着匍匐在自己跟前,言辞恳切的张宣,妫翊即便有满腔怒火,也无处可发,只得恨恨地说道:“张宣,你身为薛人,就不会对殿下加以劝止吗?” “张宣也曾向殿下进言,欲借薛、新阳两国毗邻王都之安陵、阳夏两邑,怎奈王都之中,流民众多,王子殿下担心两邑之地,难以安置,且新阳小国,地不过四郡,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一座边城小邑,新阳侯亦会痛彻心扉,王子殿下于心不忍,故而弃新阳而就薛国,期望薛侯能够慷慨解囊,割让安阳郡,以安置王都流民。” “割让安阳,哼,说得好听,那可是一郡之地,近百万人丁!割地如割肉,新阳侯会心痛,本侯就不会心痛了吗?”妫翊气愤地说道。 “君上,王子殿下说了,他也不会白要君上之地,只要君上肯割让安阳,王子殿下会向陛下进言,请封君上公爵,为天下诸侯之长!”张宣磕头在地说道。 之前张宣都是站在大夏王庭特使的立场上,称呼妫翊为薛侯的,现在为了避免火上浇油,更加激怒妫翊,便改口称呼妫翊为君上了。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上的改变,但立场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大夏王庭特使张宣,身份高高在上,一个是薛人张宣,薛侯治下之民! 张宣话音未落,妫翊便已经破口骂出声来:“地都没了,就算天子把王位禅让给我,也没个屁用!” “君上,王子殿下还说了,只要君上肯割让安阳,让大夏王室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窘迫,王子殿下可保证郑莒赵三国各自罢兵,现今攻入薛境的郑莒联军,也会全部撤退,退出薛境,诸国从此相安无事,永享太平盛世!”张宣急忙又说道。 听了张宣这话,妫翊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丞相韩栎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漫说区区一邑,便是一郡之地,给他又有何妨?大不了三五年后,连本带利,再夺回来就是了……” 想到这些,妫翊便又稍微冷静了一些,沉吟了许久,妫翊才又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道:“薛国得国,亦是天子亲封,按理说,整个天下都是天子的,寡人也只不过是代天子牧守一方罢了,天子想要收回封地,寡人理应双手奉上。” 不等妫翊话音落地,张宣便接口说道:“君上所言甚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上天之子,本就是天下共主,天子想要收回封地,安置流民,亦是天子仁心仁德。”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还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天子,上天之子,天下共主呢,当今之世,还有谁真的将天子当成是天下之主?若换做旁日,妫翊会将天子的话当回事才怪呢? 暗自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妫翊又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一郡之地太广,割地如割肉,非是寡人小气,实是江山社稷,皆是祖辈先君,一刀一剑,尸山血海中打出来的,祖辈创业维艰,寡人不敢轻弃,还请张子见谅。” “君上所言,张子深有所感,创业难,守业更难,薛国万里疆域,君上想要守护好这偌大的江山,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如今莒郑赵等国,皆对薛国虎视眈眈,欲分而食之,君上想要守住薛国江山社稷,就愈加困难了。”张宣再次朝妫翊磕头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上圣明 张宣的话,顿时让妫翊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张宣话里的意思,明着看像是在附和赞同妫翊的话,说的是一个人尽皆知的道理,但实际上,往深里想,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在暗中的警告妫翊,不要因为这区区一郡之地,把整个薛国都给弄没了么? 一郡之地虽大,但跟整个薛国比起来,这区区一郡之地,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可是,若真没了这一郡之地,薛国霸主的地位还能够保得住吗?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妫翊这才又说道:“张子,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一郡之地太大,薛国若没了这一郡之地,霸主地位何存啊?” “可若没有一郡之地,也无法暗自兴夏王都之中那数十万流民啊!”张宣皱着眉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妫翊急忙问道。 “除非新阳、中山、郴卫等国肯让出兴夏王都附近的城池土地,安置流民。” 新阳、中山、郴卫等国?听了张宣的话,妫翊顿时瞪大了眼睛,新阳、中山和郴三国,那可都是薛国的生死血盟之国,张宣这是在离间挑拨薛、郴、新阳、中山四国的血盟关系! 妫翊若是真按照张宣所说,以势压人,让郴国、新阳、中山三国各自将距离兴夏王都最近的一块领地割让出来,那薛、郴、新阳、中山四国,以后还能亲密无间,亲如一家吗? 一瞬间,薛国就已经将张宣的话给否决了,不过郴国、新阳、中山三国不能动,但卫国却未必不能动!卫国虽然没有跟兴夏王都接壤,但卫国柁樟郡却与郴国安阳郡接壤,薛国割让安阳郡的损失,完全可以从卫国柁樟郡身上找回来! 卫为小国,仅有三郡之地,国小民寡,若非卫国国君与大夏天子王族同宗,又一向与邻为善,侍奉薛郑等大国霸主也是十分恭敬殷勤,恐怕薛国早就拿卫国开到祭旗,将其吞而并之了! 与邻为善,十分霸主薛国恭敬殷勤,那是以前,不过现在嘛,薛侯妫翊已经在心底暗自下定了决心,等撑过这次危机之后,薛国便会永不朝夏,正式跟大夏王庭分庭抗礼,小小的卫国,自然就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侍奉薛国再怎么殷勤,也不如直接变成薛国治下之地来得实在不是? 沉吟良久,妫翊这才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抬头对张宣说道:“张子之意,寡人已知矣!”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继续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张子静候几日,待寡人与朝臣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君上圣明。”张宣长长地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张宣静候几日,甚至几月,都没什么关系,只是大薛,还能静候几日?莒郑联军合兵一处,现身大邑城外,又还需几日呢?”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脸色不由得又猛地变了一下,这张宣果然跟莒郑等国的联军都有联系,否则他怎么可能说出莒郑联军合并一处的话来?而所谓的‘现身大邑城外’,可不就是围攻大邑的意思么? 薛都大邑若都被莒郑联军合兵一处给团团围困起来了,那薛国的霸主地位,可就真的彻底的不保了!一个连国都都被敌人大军团团包围起来的国家,哪还有脸自称霸主?哪还有脸号令列国? 眼中愤怒的寒光一闪而过,妫翊旋即便已经恢复了正常,微微颔首说道:“寡人知矣,不出明日,寡人定会给张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君上圣明,宣代天子,代兴夏王都数十万流民百姓,谢过君上仁心大义!”张宣再次长身行礼说道。 妫翊心中窝火,恨不得将张宣生吞活剥了,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还得微笑颔首,跟张宣虚与委蛇。 一顿饭吃得是索然无味,张宣自个儿也知道,这时候的薛侯,看见自己,火气只会是越来越大,能吃的进东西才怪了呢!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留在妫翊身边,那纯属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倒不如先离开为好,也好让薛侯眼不见心不烦,好跟朝臣商量一下。 随便找了个借口,张宣便朝薛侯行礼请辞,薛侯也没虚情假意的挽留一下,直接便让身边的黄门内宦,将张宣送出了薛王宫,送回了天客居。 列国来薛的使臣,都是住在城东城西的驿馆之中的,只有王子喜和张宣,乃是天子特使,妫翊也不好真的将他们当成列国使臣一般对待,才专门将薛都大邑最大的客舍酒肆天客居给包了下来,供王子喜和张宣等大夏使团入住。 一早,王子喜便被薛侯世子睿领着,去领略薛都大邑的人文风情去了,不仅王子喜去了,王室羽林卫将军姬如虎等将军也去了,天客居中,只剩下了一百王室羽林卫和一个羽林卫的副将。那副将张宣刚好还认识,就是曾在大夏王都郊外救了他一命的羽林卫副将张翼! 其实,张翼也不是不想跟姬如虎他们一起去‘领略领略’薛都大邑的人文风情的,只不过出了王都郊外那件事之后,他跟羽林卫将军姬如虎的关系,可就大不如前了,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一样! 张翼自个儿还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有张宣在旁,稍加点拨,张翼自然也就想明白了!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后,张翼也就懒得再去巴结讨好姬如虎了,反正已经将他给得罪了,大不了以后一心一意抱张宣或者说赵国的大腿得了! 天客居内,张翼看见张宣进来,急忙迎了上来,“张子,您回来了。” 张宣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天客居内的王室羽林卫和薛军禁卫一眼,朝张翼使了个眼色,便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张翼微微一怔,也急忙跟了进去,关上房门后,张翼这才疾步走到张宣身后,低声问道:“张子,发生什么事了?” “好事儿!”张宣轻笑着说道,“翼将军,收拾一下吧,我们可以去下一国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走了!” “今天晚上?这么急?去哪?”张翼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问道。 张宣微微一笑,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南蛮莒国。”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莒郑联军 到了傍晚,天都快要黑了,一身胭脂味,醉眼惺忪的王子喜才在薛侯世子妫睿的搀扶下,步履踉跄的走进了天客居。 “怎么喝得这般酩酊大醉?”送走了薛侯世子妫睿之后,张宣不悦地瞧了王子喜一眼,旋即回头吩咐张翼道:“翼将军,打盆冷水来。” 张翼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转身吩咐身后的王室羽林卫,用铜盆打来了一盆凉水,亲自从羽林卫手中接过铜盆,端到了张宣身后,说道:“张子,水来了。” “泼醒王子喜。”张宣头也没回地说道。 “泼,泼醒?”听了张宣的话,张翼顿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用凉水泼醒王子喜,他可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张宣不悦地皱了皱眉,转过身来,从张翼手中接过铜盆,“哗!~”的一下,全部泼在了王子喜的身上。 “下,下雨了,下雨了!~”王子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唰!~”的一下,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有张宣,依然站在王子喜的卧榻之前。 稍微清醒了一下,王子喜这才回过神来,瞧了屋里跪着的侍妾、羽林卫将军等人一眼,最后眼光落在了张宣手上的铜盆上。微微皱了皱眉,王子喜这才又有些不悦地说道:“张宣,你这是作甚?” “王子殿下莫非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张宣厉声说道,“宣身为副使,肩负劝谏殿下之责,殿下行事荒唐,宣不敢不谏!” “张宣,你!~”王子喜怒目指着张宣说道,瞪视了张宣几秒钟,王子喜才又说道:“本王子如何行事荒唐了?此行目的,本王子如何肯忘?本王子与薛侯世子同游,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父王交与本王子的重任!” “既是如此,王子殿下可曾完成陛下交与殿下的重任了?”张宣厉声反问道。 “我……”王子喜顿时为之语塞,过了几秒钟,才强自辩解道:“已经有些眉目了,再过上几日,薛侯便会松口,将安陵邑双手奉上,奉还给父王了。” “再过上几日?”张宣冷笑了一声,说道:“殿下可知,莒郑联军已在大邑城外不远,薛侯已经等不了那几日了!” “莒郑联军,已在大邑城外?莒郑联军要围攻薛都大邑了?”王子喜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 “围攻大邑倒还不至于,但不出数日,莒郑联军必定便会出现在大邑城外!” “这么说来,薛国,薛国要败了?”王子喜脸色一变,急声说道:“那,那还等什么,张子,快,快收拾行装,这大邑可不能再待了!君子不居危邦,咱们得马上走,连夜就走!” “走?”张宣冷笑了一声,瞧着王子喜说道:“殿下莫非真的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此行的目的?本王子哪里忘了?只不过现在莒郑联军都快要打到大邑城外了,还谈什么调解啊?薛郑联军还肯就此罢手收兵,放弃唾手可得的薛都大邑吗?” “为何不能?”张宣反问道。 王子喜愣了一下,用怪异的眼神瞧着张宣说道:“张子莫非急糊涂了?这可是薛都大邑啊,天下第一大都,奇珍异宝无数,莒郑联军既已到薛都外围,如何肯放过这到嘴的大肉?不破大邑,莒郑联军肯善罢甘休?” “大邑城高墙厚,岂是莒郑联军说破就能破的?云台关城尚且能坚守数月不败,薛都大邑,一国之都,如何就不能坚持数月不败了?”张宣反问道。 王子喜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张宣的话,然后才又说道:“即便如此,那咱们也不能再待在大邑了,要是被莒郑联军围困在大邑城里,再想要出城,可就难了!” “这是自然,别忘了殿下身上还肩负着调停列国战事的重任呢!”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王子喜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怪异地瞧着张宣,心想:这张宣莫不是真的急糊涂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要调停列国战事呢? 王子喜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张宣又说道:“出城之后,殿下便领着羽林卫禁军,一直往西,星夜兼程,赶往赵之云台关,调停赵薛战事。” “赶往……调停……”王子喜愣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张子,这薛赵战事,已经持续数月之久,调停薛赵战事,岂是那么容易之时?” “殿下勿忧,宣可以向殿下保证,只要殿下一到云台关,赵薛战事立停。”张宣肯定地说道。王子喜还没回来之前,薛侯妫翊便已经派了掌管地舆人丁典籍的内藏史,将安阳郡的地舆图和户籍典册给送了过来。 描绘着安阳郡山川地形的地舆图以及登记有安阳郡人丁户口人数的安阳郡户籍典册,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整个安阳郡,无论是征收赋税,还是行军驻扎,都离不开这两份文件,有了它,征兵征税也才有了根据。 因此,在列国之间,城池疆域变动时,城池领地的移交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地舆图和户籍典册的移交才是重中之重!没有它,新接手的城邑守将府尹,甚至连治下有多少户里和山川河流都不知道,就更别提治理其地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列国之间,甚至还出现了城池被对方给占领了,罢兵停战的盟约也签了,但城池地舆图和户籍典册却一直赖着不移交,对方也就一直不能真正实现对城池和领地的有效治理的局面。 “赵薛战事立……张子何以如此肯定?”听了张宣的话,王子喜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张宣轻笑了一下,说道:“王子殿下去了云台关城,自然就知道。” 王子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又想起,这张宣本就是赵国特使,既然他能说出薛赵立时罢兵停战的话来,说不定还就真有几分把握呢!若是那样,自己到了云台关,那岂不是还真就能让薛赵立时罢兵停战了?那父王交给自己的任务,岂不是就完成了一小半了? 想到这些,王子喜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那就依张子所言,本王与羽林卫禁军,亲自赶往云台关薛赵边境。”说着,又猛地想起一事来,便急忙又问道:“那张子你呢?本王子走了,你又怎么办?难道还要留在薛都大邑?” “我?殿下放心,宣也不会留在大邑的,宣和翼将军,也会连夜离开。” “翼将军?”王子喜有些奇怪地瞧了张翼一眼,然后又瞧着张宣问道:“张子和翼将军要去何处?” “南蛮莒国!” “南蛮莒国?”王子喜脸色微微一变,“张子,你和张翼要去莒国?那可是蛮夷之国!莒人可都是些茹毛饮血的蛮夷!” “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国,不过是世人谬言罢了,天下行商,莒人亦不在少数,又何曾见过莒人茹毛饮血,生吃人肉了?”张宣轻笑着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更何况陛下命宣与王子殿下调停列国战事,薛莒战事不停,宣岂敢言功?”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投石机发威 三日后傍晚,薛赵边境南幔河谷,薛军大营,一队风尘仆仆的薛军禁卫,护送着三百王室羽林卫,拱卫着一辆装饰精美的轺车,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薛军大营。 薛军大营之中,薛军主帅王子旦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得到了薛军禁卫的快马斥候的禀报,带着五军主将、副将以及军司马等军中大小将弁,在大营辕门后,列队迎接王子喜的到来了。 自从国内传来郑莒两国数十万精兵突入薛军境内,在薛地内攻城掠地的消息后,薛赵边境的这二十万薛军,顿时便军心涣散,人心惶惶,甚至出现了私逃离营的逃兵,而且是屡禁不止! 初时还只是少数几个,被巡营薛军抓住后,王子旦还想着杀鸡儆猴,当着二十万薛军的面,将那几个逃兵行了军法! 可没想到王子旦的做法不仅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消息,反而在军中引发了更大面积的惶恐和不安,各种各样的流言谣言,更是层出不穷,私下里的逃兵也是越来越多,甚至于连王子旦的中军亲兵中,也出现了不少的逃兵! 没办法,莒郑近百万精兵深入薛境的谣言,已经演变出了无数个版本,甚至于有谣言说,莒郑联军已经开始围困薛都大邑! 大邑尚且已被莒郑联军围困,更何况是其他地方了!薛国十郡,陷入莒郑联军之手的,便已超过半数!薛赵边境这二十万薛军,其中大半,可都来自薛东三郡! 薛国东境,外有郴国为屏障,即便有事,最先遭受攻击的也只可能是郴国,等东边的敌军(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几乎二十年没动过刀兵的郑军)能够威胁到薛国东境的时候,薛侯早就已经在东境集结重兵,以逸待劳,等着给郑军迎头痛击了! 因此,西征伐赵的这二十万薛军,倒有大半,是从薛东三郡征调而来的! 然而薛侯,包括现在的西征薛军主帅王子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郑国竟然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破了薛郴边境,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薛国国境之内,而且一天之中,便已经拿下了薛国边城狐灵关! 事发突然,等消息传到薛赵边境薛军大营的时候,在所难免的就给薛军造成了极大的惶恐,以至于人心惶惶,军心涣散了! 事实上,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还根本没有引起薛军主帅王子旦的重视,在王子旦看来,薛军战力天下第一,薛国境内,必定是固若金汤,区区一支郑军,不出数日,便会折戟沉沙,被薛军击溃! 王子旦是伐赵主帅,只要攻入赵地,抓住赵国公族王侯,迫使赵国投降,便是大功一件,就算不能因此在王室之中,与太子睿一系分庭抗礼,制衡甚至因此而让薛王更立他为太子,薛王也必定会看在他立下如此大的功劳的份上,对他加以补偿,甚至因此而改封他为赵侯! 至于现在这个赵侯,都已经投降了,现在这个夏王封的赵侯,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因而,在王子旦看来,后方国内的事情,与他这个前线主帅几乎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要他能够攻入赵地,迫使赵侯投降,他王子旦便是薛国最大的功臣! 可王子旦没想到的事,事情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王子旦的意料,攻入薛境的郑军不仅没有被击溃,南边的南蛮莒兵,更是神兵天降,竟然突破了二十万薛军防守的南境三郡,也杀入了薛国境内,一路攻城掠地,势如破竹! 而二十万西征薛军中,来自东境三郡的薛军,在听到东郡被郑国大军攻入的消息,军心溃散,归心似箭,也是王子旦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原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光是攻城用的投石机,王子旦就已经建造好了二十部,正打算给云台关内的赵国守军,予以薛赵交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打击。然而还没等王子旦实现这一美好的愿望,郑莒联军攻入薛境的消息就传来了! 饶是如此,王子旦还是利用那二十部投石机,强行对云台关发动了一次自薛赵开战以来,最为猛烈的攻击! 二十部高达数丈的投石机,在云台关城外两里的空旷地带上,一字排开,数万威风凛凛,精神抖擞的薛军武卒,列阵于投石机前,将整个投石机都保护在薛军武卒步阵后方,以确保整个投石机阵的绝对安全! 从早上日出开始,二十部投石机,便在中军五色令兵的号令下,将一块块重达数十斤,甚至上百斤的巨大石块,一块接一块,好像冰雹一样,从两里外的投石机阵地上,通过投石机巨大的摆臂,直接抛上了半空中,然后雨点冰雹一样,落进了云台关城中。 云台关城之中,不管是城内的商铺民居也好,还是官衙庙宇也罢,只要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顿时便是房毁屋塌的结局。 房屋之内的赵人,不管是普通平民也好,还是赵军武卒也罢,只要还在房屋之中,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屋毁人亡,连人带屋,全都变成了一滩烂肉废墟。 便是云台关城上的城墙垛子和城楼,也经受不住从天而降的巨石的猛轰,在第一拨的攻击中,云台关东城门角楼,就直接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飞,直接从中间,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之后,整个角落更是被投石机连连击中,最后直接被二十部投石机发射的巨石整个给掩埋了起来,角楼附近的赵军,更是伤亡惨重! 而且,遭殃的还不仅仅是东城门的角楼,整个东城门的烽火垛子、箭塔,全都遭受到了投石机的猛烈轰击,在投石机的巨大攻击力下,城墙、烽火垛子、箭塔、角楼,全都显得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虽然事先就连续准备了三天的石弹石块,能够用于投石机投射的石弹石块,在二十部投石机后面堆得跟小山似的,而且王子旦也知道操纵投石机,特别是搬运这些石弹石块,是个体力活,他甚至为此还专门从步兵武卒中抽调了一个万人队,跟后勤辎重营一起,专门搬运石块! 然而即便如此,从第一部投石机投出第一块石块开始,到最后一部投石机停止发射,整个过程也没有持续到两个时辰,一个步兵武卒万人队,再加上数万后勤辎重兵,就全都累得半死,躺在地上,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壮士断腕 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然而这半天时间对于云台关关城内的赵军来说,却好像一百年那么漫长! 从天而降的巨大的石块,对整个云台关城,不管是城防设施,还是城内的守军,都造成了自薛赵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 云台关城,特别是投石机投射范围内的大半个关城,除了城墙还算保持完好外,地面建筑,包括城墙上的角楼、箭塔,全都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成了一片废墟,一些还没来得及躲进防御工事里的赵军,甚至直接就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成了一滩烂肉,变成了地面上的一滩血渍…… 云台关城之中,从先君伊嗣薨逝,伊华继位为君开始,为了稳定军心,伊华就采取了秘不发丧之策,真正知道先君伊嗣薨逝的消息,全军之中,知道的人都还不超过二十人,而且这二十人全都是赵军军中的大将和伊嗣伊华最为亲近信任之人。 虽然没有正式以赵国新君的身份视事,接见文武百官,但伊华还是以赵侯世子的身份,接掌了云台关中数万赵军的军权! 在中军司马苏复的协助下,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伊华便熟悉了军中大小军情,并且也通过赵军密谍系统,知晓了城外薛军的真实意图!接连几日,看似风平浪静,城外的薛军甚至连大一点的攻势都没有,但实际上,薛军却是一直在暗中准备,打造投石机,准备给赵军予以毁灭性的打击! 投石机的威能,就算伊华不清楚,但他身边的苏复,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投石机的威力,或者说给赵军带来的威胁和压迫感,就好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而且伊华其实也算不上不知道投石机的威力,在另外那个时空中,他即便没有看到过真正的投石机,但是在电视电影和小说杂志上,却是看到过不止一次! 虽然这些从书本上或者电视电影上看到的关于投石机的印象,并不能给伊华带来多大的震撼,但对于投石机的威力,他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在伊华看来,这个时空中的投石机,就好像另外那个时空中的航空炸弹(陆军榴弹炮、曲射炮的威力虽然也大,但肯定还是比不了航空炸弹的威力的)一样,想想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航空炸弹的威力,也就能想象得到这个时空中投石机给赵军带来的压力了! 要反击投石机,没有跟投石机相似的远程投射火力,以云台关城中的数万赵军的战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连想要穿透薛军投石机阵前的薛军武卒步阵,都已经是难如登天了,就更别说攻到薛军投石机阵前,直接摧毁掉薛军投石机了! 反击薛军,几乎是不大可能了,但要尽量避免薛军投石机给赵军带来的攻击伤害,伊华还是有些手段的,航空炸弹再厉害,可没有钻地弹,地下十几米二十几米的钢混地堡,不也照样安然无恙么? 只不过想要在原本就已经建有了完善的防御体系,而且城中地面也已经经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沉淀,早就已经变得坚硬无比了,想要通过深挖地堡,来防御投石机投资的石块,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伊华虽然有无数的手段,可以避免投石机给赵军造成的伤害,但真正实用的,或者说真正能够救急的,却几乎没有! 伊华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赵军的大部,布置在薛军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外西城区,然后尽量多的布置一些赵军在薛军投石机几乎无法摧毁的东城门城墙洞里和东城门附近几户大户人家的地下室改造的‘防空洞’里,饶是如此,整个东城区也只能安置上不到四千赵军步卒! 而这不到四千的赵军步卒,将要担负起在薛军投石机停止攻击,薛军武卒正式攻城后,赵军主力赶到救援之前,在此期间整个东城区的防御! 实际上,这个建议是中军司马苏复提出来的,之所以将赵军分为两半,让其中不到四千赵军坚守在城东,是为了更好的保存实力。 而苏复并没有跟伊华明说,布置在城东的四千赵军,其实已经被放弃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赵军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好从容的让赵军主力能够撤退到云台关城后方的主城中去,并在主城中建立起新的防御工事,以抵挡薛军的攻势! 实际上,在苏复看来,那些被薛军投石机投进云台关中的石块,在某种程度上,也会给薛军的进攻,造成一定的阻碍,再加上四千赵军,牵制住薛军两三天,甚至四五天的时间,完全没有多大的问题。 而有了这几天时间的缓冲,撤退进云台郡中的赵军,早就已经将云台郡主城经营得铁桶一般了,如此一来,赵军至少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再坚持几个月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如此一来,这四千赵军的统帅,就必须是一个意志坚定,对赵国极为忠贞,而且又能够服众的军中大将才行!这样的大将,赵军五军主将或许都可以胜任,但是苏复给伊华的建议,却是左军主将伯黎——伊华的大哥! 苏复让伯黎留守城东,防御薛军攻势的建议,伊华听了之后,既没有表示赞成,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之后几天,伊华都没有明确表示要让谁留守,自然也就没说让公子伯黎留守了!但伊华所做的准备,却好像是要自己留守! 大赵新君亲自留下断后,这还了得?先君伊嗣薨逝,大赵新君伊华,可就一人身系大赵百万士民,千里江山社稷之重任,伊华若是留守断后,出了什么意外,那大赵岂不是刚失一君,便又要再失一君了? 这绝不可以!苏复绝对绝对不可能让这种结果出现!最后,苏复便有意无意的,在公子伯黎面前提了一句,之后,公子伯黎便亲自去了行宫,也不知公子伯黎跟新君伊华说了些什么,再然后,公子伯黎便带着四千赵军,全面接管了城东赵军防御! 再之后,没过上两天,薛军倾尽全力打造的二十部投石机便 被运送到了云台关城下,一字排开,准备对城中赵军发动猛烈攻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薛军的最后一击 一切都在按照着苏复战前的谋划,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云台关看样子是保不住了,可能够保住赵军大部分主力,对苏复来说,这场仗,就还不算输! 然而,当薛军在云台关城下一字排开,准备大举攻城时,苏复建议伊华率领城西赵军主力,马上撤出云台关城,退往主城的意见,却直接遭到了伊华的断然拒绝! “吾为赵君,岂能未登位而弃守赵城,弃数千同袍兄弟于不顾,而先行撤退?” 这就是伊华的理由! 当初让伯黎和那四千赵军防守东城区的时候,伊华可是说了,只要他们能够坚守一段时间,抵挡住薛军第一拨的攻击,赵军主力就会赶到,将薛军重新赶出城去,云台关城,依然就还在赵军手中,而他们,就将是整个赵国的英雄! 言犹在耳,伊华身为赵国新君,岂能言而无信,失信于军中同袍?那样的话,以后伊华还怎样在赵军中立足,还怎样言出法随?赵国百姓军兵,又还有谁能够信服于他? 因此,伊华不仅断然拒绝了苏复率领助理赵军撤回主城的建议,而且还集结了几乎全部的赵军主力,就在薛军投石机投射的范围之外,严阵以待,一旦薛军停止投石,正式攻城,便可即刻出兵,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被投石机投射的石块隔开的东西城区之间的交通,增援城东四千赵军,将攻入城内的薛军,再次赶出云台关去! 薛军一旦攻城,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投石机就不得不停止投石,而这个时候,城东的四千赵军能不能够坚守到赵军主力的到来,就真的得看四千赵军的主将的勇气和谋略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事不可为,城东被薛军真的占领了去,伊华也只能率军撤退,退到云台郡主城中去,再抗薛军了!至于还能够坚守多久,或者说还能不能坚守到薛军撤退的那一天,那可就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好再公子伯黎的勇猛,在赵军之中那真的是无人能及,有他在,城东那四千守军,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除了极少数躲避不及,还留在地面上,就被薛军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成了一滩肉泥的赵军倒霉蛋外,其他绝大多数赵军都躲过了薛军投石机带来的灭顶之灾! 短短的不到两个时辰,半天的时间,给城东那四千赵军守军的感觉,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在再长的噩梦,终有梦醒的那一刻,再长的战争,也有停下的那一刻! 大约两个时辰后,从天而降的巨石撞击城楼和城内地面带来的“咚咚咚”的沉闷声和轻微的地面震动,总算是渐渐的停了下来。 随后,城门外便又传来了一阵响彻天地的喊杀声,第一拨五千薛军,在喊杀声中,抬着撞车和攻城云梯,冲到了云台关关城之下,抬着攻城云梯的薛军,将云梯斜靠在城墙上,大量的薛军便衔着钢刀,从云梯上攀爬了上去。 遭遇到了沉重打击,城楼上的箭塔、角楼、烽火垛子几乎全都被薛军投石机投射的巨石所摧毁,城楼上几乎可以说已经空无一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赵军可能对攻城的薛军发动反击了! 除了少数几个失足,自己跌下云梯的薛军外,攀爬云梯攻上城楼的薛军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便已经占领了云台关城城墙。 城楼下,云台关东城门外,撞车还在一下接着一下的,不停地撞着还算完好的城门。伴随着每一次的撞击,整个东城门都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颤抖上好几下! 不一会儿,城门门栅上便已经出现了细小的龟裂裂缝,而随着薛军撞车的不断撞击,门栅上的裂缝也在不停地变大,最后终于不支,“吧嗒”一声断为两截,蹦了出去,整个城东大门也随之被薛军撞车撞开,二十几个推着撞车的薛军,也跟着一下子冲进了城门洞。 然而还没等那二十几个薛军高兴上三秒钟,城门洞里挤的满满当当的将近两三百个赵军,便是一通手弩,数十支羽箭,瞬间将那二十几个薛军全都钉成了刺猬! 随后,那两百多个赵军,便在一个大胡子武将的率领下,大喝一声:“杀啊!~”一摆手中的钢刀,从刚刚被撞开的城门洞里冲了出去,朝着城外的薛军反杀了过去。 “喝!~”一声暴喝,大胡子武将高举着手中的钢刀,猛地用力劈下,瞬间便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薛军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那个大胡子武将却是连多看都没看一眼,抬起一脚,将那个薛军剩下的半截尸首踹飞了出去,撞倒了另外两个薛军,而他自己却又猛地一个转身横扫,钢刀从胸前扫过,直接又将四五个想要围攻他的薛军,全部砍成了两截,身子一下子往前栽倒了下来,从胸腔里喷射出的鲜血,瞬间浇了那个大胡子武将一身! 紧随大胡子武将身后的赵军,见自家的将军都这般神勇,顿时便精神大振,大声喝叫着,提着钢刀手弩,便扑向了城外的薛军! 虽然只有区区两百多个赵军,但在大胡子武将的率领下,那两百多个赵军,却个个像是战神附体一样,在薛军阵中横冲直撞,不一会儿便砍倒了近百名薛军武卒! 薛军武卒的战力不可谓不强,训练有素,悍不畏死,号为天下第一强军,但赵军地处西陲,与蛮夷杂居,赵军武卒训练虽不如薛军,但却同样的悍不畏死,而且在有勇猛武将的激励下,甚至能够超常发挥战斗力! 而且,被公子伯黎安排在城门洞口的这两百多个赵军,可谓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精锐,在公子伯黎手下第一猛将狄骜的率领下,竟然在数千薛军的重重围困之中,硬是坚持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甚至杀死杀伤了几乎超过赵军一倍兵力的薛军! 一刻钟后,从城东富户地下密室改造的‘防空洞’中冲出的公子伯黎,带着刚刚集结的约莫一千的赵军,也终于越过了层层投石机投掷到云台关中的石块的阻碍,冲到了东城门外,冲到了已经身受重伤,披甲碎裂,插着不下十根断箭的狄骜身边,救下了狄骜。 第一百一十七章 激战 伯黎身先士卒,领着刚刚集结起来的一千多名赵军,踩着凌乱的碎石,脚步有些凌乱地从云台关城中冲了出来,穿过东城门门洞,朝城门口的薛军猛扑了上去。 城外薛军漫山遍野,足足有数万之众,伯黎却连防守东城门的四千赵军都聚不齐,四千赵军本就分散隐蔽在了城东各处,之前又被薛军投石机投掷的石块砸死砸伤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个城中富户地下密室改造的‘防空洞’都直接被巨石砸塌陷了,藏在其中的两三百个赵军,一个都没逃出来! 一千多名赵军,面对着数万天下第一强军的薛军,却没有任何退缩胆怯,在伯黎的率领下,明知冲上去就是送死,但却依然义无返顾的跟随着伯黎冲了上去,朝着数万薛军反杀了过去! 从决意留在城东的那一刻开始,伯黎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血染疆场,战死沙场!破罐不离井边碎,将军难免阵上亡,能够死在疆场之上,那是他公子伯黎的荣耀!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再看上一眼自己那年幼的独子! 远远的,伯黎便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披甲将军,在数个薛军的围攻之中,左劈右砍,奋力厮杀,久战之下,力气不济,在薛军的围攻之下,顿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冲到近前,伯黎才猛地发现,那披甲将军,竟然就是手下偏将狄骜!这时候,狄骜刚刚奋力用手中的钢刀劈挡开两个薛军猛力劈来的钢刀,身后却突然又窜出另外两个薛军来,挺着手中的长枪,笔直地便朝着狄骜的背心猛刺了过去! “狄骜小心!”伯黎见状,急忙大叫了一声,奋力劈开挡在身前的几个薛军,想要冲到狄骜身后,救下狄骜! 可惜挡在伯黎前面的薛军实在是太多了,伯黎才砍翻几个薛军,距离狄骜还有十几步远呢,狄骜听见身后的叫唤声,刚刚回过头,朝伯黎望了过来,就在这时,那两个薛军手中的长枪就已经刺到,“刺啦!~”一声轻响,两柄长枪已经洞穿了狄骜的胸腹! 伯黎见状,顿时肝胆欲裂,双眼凸出,好像要冒出来了一样,大声叫道:“狄骜!~”手中钢刀猛地一下朝前掷出,接连刺伤了几个薛军之后,笔直地刺入了攻击狄骜的两个薛军中的一个的后背。 而伯黎更是趁此机会,直接撞开了几个挡在自己跟前的薛军,冲到了狄骜身边,飞起一脚,将另外一个偷袭狄骜的薛军踹飞,一把抱住了狄骜,急声叫道:“狄骜,狄骜,坚持住,坚持住!~” 几个赵军跟在伯黎身后,突破薛军重重围困,冲到了伯黎和狄骜身边,奋力厮杀劈砍着,在潮水般的薛军之中,硬是砍杀出了一小块空地!随后,更多的赵军突破薛军围困,冲到了伯黎身边,将伯黎和狄骜团团保护了起来,将那一小块空地变得更加大了一些。 数百赵军,就像是海浪包围下的礁石,随时都有被海浪淹没的可能,但海浪偏偏还就是拿他们没法,至少短时间内,这数百名赵军还没有被薛军全歼的可能! 然而薛军实在是太多了,即便这数百赵军个个都是铜头铁臂,面对着数万薛军,也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他们现在不过是在伯黎勇气的激励下,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的心态,在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 将渐渐变得冰冷僵硬的狄骜的尸身放在地上,伯黎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伸手抓住狄骜胸口的一支长枪,一咬牙,一用力,便将长枪拔了出来。 豁然一下站起身来,伯黎一摆手中的长枪,大喝一声:“杀!”抓起长枪,越过身旁的几个赵军,冲到薛军近前,手中长枪往前猛地一挺,尖锐的枪尖好像闪电一样,快速刺出,瞬间没入了一个薛军的脖子之中。 伯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手往回微微一收,长枪便从那个薛军的脖子上拔了出来,鲜血一下子就从枪尖刺出的血洞中涌了出来,那个薛军双手捂着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身子缓缓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杀!~”一声厉喝,一个举着钢刀正要朝一个赵军后背劈落的薛军,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急忙回过头时,却感觉眼前一花,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便刺进了自己的咽喉之中。 那个薛军张着恐惧的眼睛,望着身后好像杀神降世一般威风凛凛,浑身浴血的伯黎,喉咙里咕噜咕噜了几下,不甘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公子伯黎,赵侯伊嗣庶长子,勇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号为虎子! 这是薛军对伯黎的评价,或者说是对作为对手的伯黎的最高赞誉,而经此一战,伯黎勇武之名,更是遍传天下! “那赵将何许人也?” 中军帐中,王子旦扶手立于战车之上,指着薛军阵中左右冲杀,所向披靡的伯黎问道。 “禀大帅,那赵将乃是赵侯庶长子伯黎,素以勇猛著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王子旦身旁的前军主将公孙濯抱拳躬身应道。 “赵侯公子伯黎?”王子旦猛地挑了一下眉头,沉声说道:“传令下去,抓活的!”至于公孙濯所说的庶长子什么的,王子旦便自动的忽略掉了,他本身就是薛侯庶子,按照伦理纲常顺序,薛王之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落在他的身上的!因此,王子旦对于嫡庶之论,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王子旦的命令很快便传到了薛军阵中,原本还想要灭杀伯黎,好得个大功的几个薛军下级将弁,得了命令之后,不得不转过刀锋来,改为用刀背劈砍伯黎,企图活捉伯黎。 又接连砍翻了几个薛军小将,身上也挨了好几下,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钻心之痛,伯黎瞬间便也明白了薛军的意图,不由得暗自冷笑了一声:想要活捉我伯黎,下辈子吧! 再次用力砍翻一个薛军小将后,伯黎后背却猛地重重地挨了薛军一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一下,双腿一软,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急忙用手中的钢刀拄地,才没摔倒在地。 几个薛军小将见状,脸上俱是一喜,一拥而上,便要将伯黎活捉了。 伯黎见状,奋起余力,大叫一声:“啊!~”手中钢刀在身前猛地一挥,将几个薛将驱赶开了一些,调转刀锋,大叫一声:“君父,我来了!~”手中已经变钝的钢刀刀锋便朝脖子上抹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激战(二) “铮!~”一声轻响,一支羽箭射中了伯黎手上握着的钢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中的钢刀上传了过来,久战力竭的伯黎,连钢刀都快要握不稳了,被羽箭一撞之下,钢刀顿时脱手飞了出去。 伯黎脸色猛地一变,急忙转头顺着羽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人顶盔戴甲,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中长戟左砍右劈,将挡在身前的薛军一一砍翻在地,就像一支尖锐的箭头一样,飞快地朝着自己这边冲奔了过来。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仔细一瞧,发现马上武将竟然是自己三弟公子华,也就是赵国新君伊华!伊华身后,还有一将,骑在马上,张弓搭箭,左右开弓,将薛军一个接一个的连连射翻在地,不消说,刚才那一箭,肯定就是此将所射的了! 大赵军中,伊华麾下,竟然也有如此神射手,在此之前,伯黎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被君父安排在伊华身边,护卫伊华周全的百骑将,竟然是一个万里挑一的神射手,便是伯黎左军数万人之中,也找不出一个可以跟公叔子夜媲美的射手! 君父将这样一个神射手安排在伊华身边,由此可见,从很早开始,君父心中其实就已经倾向于让公子华继位为君了! 想到这些,伯黎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不满,但旋即,看见浑身浴血,正奋不顾身的在薛军万军丛中奋力厮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伊华,那一点点的不满之情,顿时便又烟消云散了! 从自请留守东城开始,伯黎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而且司马苏复的作战意图,虽然没有明说,但伯黎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所谓坚守待援,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一旦薛军破城而入,凭借自己手中这区区四千兵马,想要再将薛军赶出城去,几乎就没有那个可能! 而所谓的援军,也就是撤退到西城区,投石机投石射程之外的赵军主力,一开始伯黎就压根的没有指望过,要换成他是赵军统帅,赵国新君,也一定会赞同苏复的作战意图,壮士断腕,牺牲城东这四千赵军,将主力撤回云台主城,再凭借主城,抵挡薛军攻势! 因此,从自请留在东城那一刻开始,伯黎其实就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所谓的坚守待援,只不过是给下面那四千赵军画的一个天大的画饼而已! 然而,伯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伊华,自己的三弟,那个赵国新君,竟然没有率领赵军主力,撤退到云台主城,而是真的冒着有可能再次被薛军投石机投掷的石弹造成重大伤亡的危险,真的率领赵军主力,前来接应他了! 赵国新君身先士卒,率领三万赵国战兵,跃马横刀,纵身杀入薛军阵中,就像是一把锋锐无比的尖刀一样,直接将潮水般涌到云台关城前的薛军撕裂了一道口子,硬是在公叔子夜、伊苏等人的护翼下,杀到了伯黎身边。 丈长的长戟凌空劈下,直接将伯黎身边的一个薛军低级将弁劈成了两半,纵马来到伯黎跟前,伊华在马上伏低身子,朝伯黎伸出右手,低声叫道:“大哥!~”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之前心中升起的一丁点对君父和伊华的不满之情,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感动之情,情不自禁地抽了一下鼻子,眼睛红红的,沉声叫了一声:“三弟。”伸手握住伊华的右手,被伊华用力一拉,便直接拉上了马背! “赵军勇士们,随我杀敌!~”伊华将伯黎拉上马背后,一摆手中的长戟,大声叫道,手中长戟凌空劈落,再次将一个薛军当场劈翻在地。 伊华身后,公叔子夜、苏复、伊苏、吴奎、王武等人,俱是身先士卒,手中钢刀长戟、弓弩箭矢,纷纷朝薛军身上招呼去,顿时将薛军砍得人仰马翻!吴奎、王武等人身后,则是数万赵国战兵! 赵国战兵虽然不多,仅有三万之众,但夹杂了许多西戎蛮兵的赵国战兵,个个骁勇,悍不畏死,在伊华、苏复、吴奎等主帅的激励下,更是士气高涨,信心百倍,战斗力更是发挥了百分之两百,冲入薛军阵中之后,更是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薛军虽然骁勇,但是临战之时,亲临前线的战将,也就一些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低级将弁小校。这些低级将官,虽然也不能说不英勇,但跟伯黎、吴奎、王武等一军主将的战力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了! 而且吴奎、王武等一军主将都亲临前线,身先士卒的拼死搏杀,他们对军心士气所能够起到的激励作用,又岂是区区百夫长、千夫长所能够比拟的?将为兵之胆!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虽然在伊华看来,主将亲自上阵厮杀,虽然能够对军心士气起到一定的提升作用,可一旦主将有所损伤,其所造成的影响,和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也是巨大的,甚至有可能还因为主将之死,而造成整支队伍的全线溃败! 如果有可能的话,像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样,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连队主官,也能够独立执行作战任务,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是以这个时空军士的素养和低级军官的指挥能力,要想做到一个百人队都能够成编制的独立作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如现在的薛军,前线的百夫长、千夫长倒是放了一大堆,可那又有什么用?战力不行,指挥也不行,面对着伯黎、吴奎、王武,甚至是面对公叔子夜和伊华之时,都没有一合之敌,甫一照面,就直接被伊华、公叔子夜等人砍翻在地了! 数万攻城的薛军之中,在整个前线督战的,就一个薛军前军的副将,而且还都没真正到最前线,远远的躲在数万薛军后边,根本就没有像伊华、伯黎、吴奎等人那样身先士卒的勇气! 三万赵兵,在伊华身先士卒的率领下,紧随在吴奎、王武等人身后,就像是三万头下山猛虎一样,朝薛军猛扑了过去,瞬间便将薛军的外围啃下了一大块,涌到云台关城下的薛军,顿时就小了一大圈! 而冲入薛军阵中的伊华,遥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薛军前锋副将的战车,双眼微微一缩,手中长戟朝那个薛军前锋副将遥遥一指,厉声喝道:“子夜!” 子夜纵马前出,反手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弓弦上,张弓搭箭,厉喝一声:“贼将,看箭!”手一松,三支羽箭好像流星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华丽的光芒,飞快的朝着薛军前锋副将飞了过去! 三支箭矢在薛军前锋副将眼中越来越大,薛军前锋副将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躲闪,三支羽箭便已经透胸而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薛军前锋副将射得倒飞了出去,直接从战车后面摔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公子懋复帅 激战竟日,薛军损伤逾万,甚至连前锋副将都血洒疆场,当场丧命,数万薛军却依然没能突破云台关城,攻入关城之中! 三万赵军战兵,同样损失惨重,几乎是以一命换一命的狠勇,在跟薛军拼杀,死伤同样超过了万人,甚至几乎达到了一半,但剩下的赵军却依然悍不畏死,在伊华、苏复等人的带领下,顽强的坚守在云台关城之下,将薛军抵挡在了云台关城之外。 不仅如此,随着薛军前锋副将被公叔子夜当场射杀之后,薛军整个战线全线崩溃,剩下的不到两万的赵军,竟然对薛军发动了反冲锋,尾随在薛军溃兵身后,拼死追杀,其中苏复率领的中军禁卫,更是突破薛军阵线,直接冲到了薛军投石机阵前,用油薪火把,直接将薛军耗费月余,辛辛苦苦打造的二十部投石机,全都付之一炬,化为了一堆堆灰烬! 此战之后,王子旦虽然还有心与赵继续激战,甚至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趁着云台关城角楼、箭塔被投石机所毁之机,再次以蚁附战术,强攻云台关! 可惜麾下那些薛军,特别是从东三郡征调而来的薛军,却是将不用命,军无战心,根本无心再战,就连想要重新打造投石机,那些辎重营的工匠,也都是出工不出力,借故推诿。 而就在这时,薛侯的密使到了! 薛侯密使,只带了一封薛侯妫翊的亲笔书信,让王子旦通过王子喜之手,与赵罢兵停战,然后将麾下薛军迅速撤回国内,以解薛都大邑之围! 在王子喜和张宣离开薛都大邑后的第二天,郑莒联军的数万前锋就出现在了薛都大邑之外,而且更多的郑莒联军,还在源源不断的朝大邑赶来,甚至用不了多久,五十万郑莒联军就可能全部集结在薛都大邑城外! 又一日,王子喜的车驾,便出现在了南幔河谷薛军大营外…… 给王子喜准备的接风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酒足饭饱的王子喜、王室羽林卫将军姬如虎等人才被王子旦送去了后营歇息。 送走了王子喜等人后,王子旦也在亲兵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挥手挥退亲兵后,王子旦正要上榻歇息,营帐的帷幕却突然被掀了起来,一个亲兵随之闯了进来。王子旦吃了一惊,酒也醒了一半,急忙伸手摸着腰上的佩剑,厉声喝道:“谁?” “是我。”低着头的亲兵沉声说道,声音有些苍老。王子旦一怔,转头望去,却正好看见亲兵缓缓抬起头来。借助营帐中昏暗的灯光,王子旦仔细一瞧,却不由得猛吃了一惊,急声说道:“老公叔,您怎么来了?”来的不是别人,竟是之前的薛军主帅公子懋! 公子懋之前因大纛被夺,被薛侯妫翊免去了主帅之职,王子旦才接任了薛军主帅,之后公子懋便一直以戴罪之身,被薛侯妫翊软禁在薛都大邑府中,没想到却突然出现在了薛赵前线,王子旦的军帐之中! “自然是奉君上君令而来的!”公子懋沉声说道,几步走到公子懋跟前,沉声说道:“君上口谕,妫旦听谕!” 王子旦微微一愣,旋即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儿臣旦,恭听君谕。” “君上口谕,命妫旦全力配合夏王子喜,与赵停战罢兵,西征薛军,尽数交与妫懋统帅,此谕,大薛君侯翊。”公子懋沉声说道。 听了公子懋的话,王子旦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有些沮丧地说道:“儿臣,领谕。”二十万西征薛军的军权,还没握热乎呢,转眼间便又得交出去了,王子旦心中的滋味,能够好受才怪了! 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大军的军权啊!有这二十万大军的军权在手,王子旦才真正算得上,可以跟太子睿分庭抗礼,否则,王子旦拿什么去跟太子睿争? 公子懋瞥了王子旦一眼,旋即又说道:“公子,你也不需要多虑,名义上,此二十万薛军的统帅还是你,只不过……” 听到公子懋的前半句,王子旦眼睛猛地一亮,只要还是这二十万薛军的统帅就行,至于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的,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需要那么一个名义就行!可听到公子懋“只不过”三个字,王子旦不由得又惊了一下,急声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得委屈公子一下了,今夜晚间,我便会率领薛军主力,撤回国内,留守大营的,就只有后勤辎重和中军三千亲兵禁卫了,而你,还需要伪装成大军依然在此的样子,一切如常,不能让赵军察觉任何异常。”公子懋沉声说道。 听了公子懋的话,王子旦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只留下中军三千亲兵禁卫,其余的就全是粮草辎重兵了,这要是被赵军察觉异常,不用多了,只要有一万赵军,突击薛军大营,他王子旦可就插翅难逃了! 公子懋好像知道王子旦心中所想的一样,瞧了王子旦一眼,然后又说道:“公子,国内形势,已经糜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五十万莒郑联军在国内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如今更是将薛都大邑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子懋又说道:“若不能将西境这二十万薛军,全数撤回国内,以解薛都大邑之围,我大邑国都,恐有破城之危!” “五十万……”听了公子懋的话,王子旦心中也不由得一惊,瞧着公子懋说道:“老叔公,就算将西境这二十万薛军全数撤回国内,就真能解薛都之围了么?”还有句话,王子旦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西境哪还有二十万薛军啊?充其量也就还剩下十六七万的样子! 公子懋深深地瞧了王子旦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公子,薛都大邑乃薛国根本,薛都若破,君上有失,公子又将如何自处?还是公子想以此二十万薛军,到时再为君上复仇?” 王子旦脸色猛地一变,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 “既是如此,还请公子奉诏!” 第一百二十章 撤军 趁着夜色,薛军五军,三万前锋战兵,便在各自的百夫长、千夫长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南幔河谷薛军大营。 公子懋本就是薛军主帅,执掌大军多年,军中将领,多受公子懋恩惠提拔,如今公子懋重新复任为帅,军中诸将,脸上虽没见多少喜色,可心底却是欢欣不已的! 天明时,二十万薛军,便已经有四五万战兵,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薛军大营,而后,王子旦便一切如常的陪着王子喜,点了三千中军禁卫亲兵,亲自护送着王子喜的车驾,驶往了云台关城。 云台关城上,被薛军投石机摧毁的箭塔,已经重新树立起了几座,数十个赵军弓手,立于箭塔之上,警惕地打量着城外随着王子喜车驾而来的薛军。 王子喜乃夏王之子,旗色仪仗,自然与薛军大不相同,更何况王子喜的车驾上,还竖着一根将近一丈高的符节,符节后方还竖着大夏王旗,箭塔之上的赵军一望之下,顿时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一会儿,王子喜的车驾就已经到了云台关关城之下,王室羽林卫的一名骑兵,拍马上前,朝着云台关城之上的赵军,大声叫道:“天子特使,喜王子殿下车驾至此,城内守将,速速报与赵侯,前来接驾!” 守在城上的赵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有一个低级武官从城头上探出半个身子,朗声答道:“请王子殿下车驾稍候,末将马上通禀。”说完,那个低级武官便急匆匆地从城楼上冲了下去,赶往城中禀报去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云台关关城的东城门便“咯吱咯吱”的响着,打了开来,随后,伊华在前,伯黎紧随其后,公叔子夜领着一百赵军禁卫,跟随在伯黎身后,纵马从城中冲出,冲到王子喜的车驾近前,一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臣赵侯公子华(黎),拜见天子特使,王子殿下!”伊华和伯黎几乎同时说道。 王子喜微微愣了一下,从轺车上站了起来,瞧着伊华说道:“你就是公子华?” “回禀殿下,正是小臣。” “嗯,很好,很好,起来吧华公子。”王子喜连连点头说道。 “谢王子殿下。”伊华再次行礼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伯黎等人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王子喜又瞧了一眼伊华,然后转头朝云台关城张望了一眼,只见满目苍夷,到处都是战火焚烧过后的景象,关城之中,街道上也是凹凸不平,街道两旁的商铺店面,更是十不存一。虽然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王子喜也能够想象得到,这些时日,薛赵交兵,战事之激烈! 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王子喜这才又转头对伊华说道:“华公子,本王子听闻赵侯身子欠安,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殿下挂虑,君父身子已经大好,现已回宸都静养,不在云台关城之中,故而不能亲自前来迎接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无妨,只要赵侯身子无恙,本王子也就安心了。”王子喜笑着说道,说着,又朝伊华招手说道:“华公子,来,到我车上来。” “殿下,这,这于礼不合,臣不敢奉命。”伊华躬身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请殿下入城,臣为殿下前驱。” 说着,伊华重新翻身上马,在马上又朝王子喜抱拳低头行礼,说道:“请殿下入城!” 王子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公子华果然跟张宣所言一样,对王室甚为恭谨呢!若他日公子华能够继位为赵侯,王室于列国诸侯之中,可不就又多了一个强大的臂助了么? 王子喜和王室羽林卫进了云台关城,剩下的薛军和王子旦,却直接被公叔子夜给拦在了关城之外。反正王子旦也没打算进云台关城,真进了云台关,还能不能出来,那可就难说了,就算赵军请他进去,他还不见得真的敢进去呢! 目送着王子旦的车驾进入云台关城,云台关城城门重新关闭之后,王子旦这才重新登上轺车,带着三千薛军禁卫,重新回了南幔河谷中的薛军大营。 薛军大营之中,数万薛军战兵,再次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离开大营,往西林郡开去。十几万薛军战兵,从前一天的晚上开始,便陆续离开了薛军大营,撤往了西林郡,足足用力两天时间,十几万薛军才全部撤离了大营,整个南幔河谷中的薛军大营,就只剩下了数万后勤辎重以及王子旦身边那三千薛军禁卫亲兵了。 …… 张宣袖着双手,端坐于轺车之上,在两百王室羽林卫的簇拥之下,来到了薛都武安邑外,远远的薛都武安城上的戍兵,便看见了张着大夏王室旗帜,高高耸立的旗杆上,还飘着长长的符节旌尾的仪仗车队,急忙报告给了城门守官。 等张宣的车驾仪仗来到武安邑城门外时,城门守官已经领着数百莒兵,在城门外严阵以待了。还隔着一两百步远,城门守官便伸手做了一个禁止前行的手势,朗声叫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大胆,天子特使车驾在此,尔岂敢阻拦?速速通报尔国君侯,前来迎接天子特使!”羽林卫将军张翼纵马上前,厉声喝道。 城门守官听了张翼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天子特使,这都多少年没听说过天子派出过特使巡视天下了? 微微吃了一惊,城门守官旋即朝张翼躬身一礼,说道:“将军见谅,天子特使仪仗,小人从未见过,还请将军拿出令符印信,小人好通禀君上。”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城门官,也敢查勘天子特使令符印信?”张翼瞪大眼睛说道,话音未落,却被张宣打断了,说道:“张将军稍安勿躁,我等初来乍到,身份未明,城门官想要查勘,也在情理之中嘛。” 说着,张宣又拿出副使印信,递给张翼,说道:“这是我的印信,你给他吧。” “喏。”张翼躬身应道,接过张宣手中的印信,一人上前,纵马来到城门官跟前,将印信托在半空中,对城门官说道:“这便是我家大人的令符印信,尔可要小心保管好了,若有损伤,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是是是,小人必定好生保管。”城门官急忙躬身说道,上前两步,从张翼手中接过令符印信,打开飞快的扫了一眼,然后转身递给了身后之人,沉声说道:“速速送去鸿胪寺。”说着,又回头对张翼说道:“请将军和特使大人在此稍候。”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张子使莒 “宣,天子特使,张宣觐见!~” 弘武殿宫门口,一个莒国的黄门内宦拖长着尖锐的嗓音,大声叫道。 弘武殿前,张宣从轺车上跳了下来,手持大夏天子符节,在王室羽林卫将军张翼的护持下,沿着御阶缓步而上,来到弘武殿门前,张宣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便听见殿门内有黄门内宦高声叫道:“天子特使张宣到!~” 张宣随后才手持符节,昂首阔步,跨过宫殿大门,在莒国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步来到莒侯?面前,躬身一礼,朗声说道:“天子特使张宣,见过莒侯,莒侯万安!” 年近四十的莒侯?微微抬手,朗声说道:“特使免礼平身,来人,赐座。” “谢莒侯。”张宣微微欠身,一旁的黄门内宦已经搬来一个软垫,放在了张宣身侧。张宣微微欠身后,才跪坐在了软垫上。 “特使此来,不知有何见教?”莒侯?等张宣坐下后,这才又说道。 张宣跪坐在软垫上,直身拱手说道:“莒侯见问,张宣不敢隐瞒。张宣此来,乃是奉天子之命,调停莒薛两国战事。” “调停……”莒侯?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张宣左侧的一员武将却已经冷笑了一声,说道:“调停莒薛战事,天子好大的脸面!要调停莒薛战事,好啊,只要薛国割让南境三郡,并保证薛国南境永不驻兵,我大莒自然收兵罢战,两国之间,自然相安无事!” 听了武将的话,张宣长身而起,朝莒侯?躬身一礼,旋即转身便往殿外走去。那个武将见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拔刀挡在张宣前面,厉声喝道:“站住!你什么意思?” “将军这是何意?为何拦住张宣去路?” 武将微微一怔,旋即说道:“张宣,你不把话说清楚说明白了,休想离开!” “张宣还有何话可说?将军张口便想要薛国三郡之地,薛之一国,尚且仅有九郡之地,若再割让南境三郡,将军若为薛侯,将军可愿割让?”张宣反问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既然莒国无意罢兵停战,张宣久留于此,还有何用?”说着,张宣又转身朝莒侯?躬身一礼,说道:“莒侯,张宣请辞!” 莒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张子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岂有此时请辞之理?寡人已命人备好酒宴,为张子接风洗尘,略解车马劳顿之意。张子不如再盘桓几日,也好让寡人略尽地主之谊,张子也好感受一下我南国风情,可好?” “莒侯,张宣肩负天子使命,为调停莒薛战事而来,既然莒侯无意停战,张宣岂敢再在此耽搁,张宣需当立即返回兴夏王都,向陛下复命才是。莒侯好意,张宣心领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朝莒侯?躬身一礼,说道:“莒侯,张宣告辞。” 说完,张宣转身便要离开,刚迈出一步,却听身后又有人高声叫道:“且慢且慢,张子且慢!”随后,张宣便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张宣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臣,不是别人,正是莒国令尹景俚。莒之令尹,便如他国丞相,为百官之首。 张宣来莒之前,便已做足了功课,莒国公族勋贵,熊姓八氏,文武重臣,张宣早就烂熟于心,只瞧了景俚一眼,张宣便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笑着朝景俚躬身一礼,说道:“令尹大人拉住张宣,所为何事?” “张子既为莒薛两国战事而来,如今莒薛战事未停,张子何故匆忙离去?”景俚故作不解地问道。 “令尹大人又何须明知故问,张宣奉君命而来,本为调解莒薛战事,使天下太平,百姓不再流离失所,然刚才这位将军却是说了,想要莒薛停战,除非薛国割让南境三郡。割地如割肉。令尹以为,薛侯会答应贵国的要求么?”张宣瞪大眼睛瞧着景俚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旋即又说道:“眼见着莒薛两国马上便有一场生死大战,张宣命薄,又何敢在此久居,坐等薛国大军到来?” 听了张宣的话,景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刚才那个将军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薛军想要攻我武安?简直是痴人说梦!” “怎么,将军以为,薛军不敢攻莒?”张宣转头瞧着那个武将说道。 “我……”那个武将顿时语塞,薛国乃天下霸主,薛军亦是天下强军,放眼天下,还没有薛军不敢攻打之国,若真说有的话,那可能就是天子之国了吧?张宣反问‘薛军不敢攻莒’,那个武将自然不敢说‘不’了。 “张子误会了,昭武的意思是,薛军想要攻打我莒国,也不是那么容易,武安乃我莒国国都,张子大可安居。”景俚在一旁解释道。 “是么?”张宣咧嘴一笑,转头瞧着景俚说道:“令尹大人,张宣若是没记错,建武三年,五万薛军攻莒,三日下永宁,十日取南溪,不出一月,五万薛军便已到武安,可惜那时昭武将军不在,否则必不至于此。” 建武三年,距此也不过才三十多年,当时的莒侯,可是被薛军吓得直接逃到了洈水河畔,足足逃了上千里远呢! 若不是薛军战线拉得太长,后勤补给跟不上,五万薛军攻到武安,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了,说不定当时薛国还真的就会创下以五万之兵,破一国之都的奇迹呢! 然而即便如此,五万薛军在武安邑外跨马耀武,足足待了将近两个月后,才带着莒侯进贡给薛侯的百车金珠玉器,满载而归,回到了薛国!回薛国的途中,所过城池关隘,莒国竟无一兵一卒敢阻拦追击,任由薛军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莒国。 经此一战,也彻底奠定了薛国天下霸主的地位,薛军也因此而得了天下第一强军之名! 第一百二十二章 薛军将至 听到张宣提及旧事,景俚、昭武,甚至是莒侯?,脸上全都忍不住一热,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昭武才强自辩解道:“今时不同往日,时过境迁,数十年前的旧事,你还提它作甚?”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昭武接着又说道:“张宣,你可别忘了,此时此刻,我数十万莒国精兵,就在薛都大邑城外,攻破大邑,易如反掌耳!” “薛都大邑,天下大都,方圆九十余里,内外三城,驻军十万,在籍户数十五万余,丁口五十余万,且存有可供城中百姓支用五年之粮!莒围薛都,几日能破城?”张宣冷笑了一声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昭武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不管张宣说的是真是假,薛都天下大都之名,那却是没有假的。别说城中还有数十万的丁口了,单是城中那十万薛军禁卫,即便打个对折,只有五万薛军禁卫,三十万莒兵想要攻破大邑,便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至少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 二十万薛军伐赵,小小的一个云台关城,数万赵军,便将二十万薛军挡在关外数月之久,何况是薛国国都了!虽然赵军占据了地势之利,薛都大邑未必有云台关那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之利,但薛军善战,骁勇之名,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凭借着大邑的高城厚墙,抵挡住莒兵攻势,也并非难事,即便再加上郑国联军,想要攻入薛都大邑,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冷笑着反呛了昭武一句之后,张宣又转身对莒侯?躬身一礼,说道:“莒侯或许还不知道,薛赵已经罢兵停战,薛西二十万薛军,不日便会撤离。” 听了张宣的话,莒侯?和令尹景俚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莒侯?更是惊声问道:“薛赵罢兵停战了?” “然也。”张宣肯定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转头对昭武说道:“敢问将军,若将军是薛军统帅,二十万薛军此时将会何去何从?” 昭武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脱口说道:“这有何难,当然是率军疾驰回国,以解大邑之围!” “果如将军所说乎?”张宣哂笑着反问道。 昭武一怔,旋即瞪大眼睛瞧着张宣说道:“你什么意思,是笑我昭武无谋乎?” “将军谋略如何,张宣外人,岂能得知?”张宣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若我是薛军统帅,必不回师大邑!大邑城高墙厚,坚守数年,亦是无虞,张宣何须回防?” 听了张宣的话,昭武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失声问道:“不回大邑,那这二十万薛军又要去哪?” 张宣轻笑着反问道:“将军以为,这二十万薛军,又会去哪呢?” 王座上,莒侯?朝令尹景俚使了个眼色,景俚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张子刚从薛都而来,必定知晓薛人动静,敢请张子不吝赐教,莒国上下,必感念张子大恩。” “令尹大人礼重了,张宣奉君命而来,本就是为了调停莒薛之战,张宣岂敢有所隐瞒?”张宣朝景俚回了一个礼,然后又朝莒侯?躬身行礼说道:“莒侯,若张宣为薛军统帅,此时必已挥师南下,攻莒之彰海矣!” “彰海郡?”莒侯?脸色猛地一变,彰海郡毗邻薛国,北边便是薛西西林郡,二十万攻打赵国的薛军精锐从薛赵边境撤退后,若真没有回大邑,而是调头南下攻莒,以彰海郡那区区三万戍卒,又无云台关那般的地势之利,薛军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破城? 彰海郡一破,二十万薛军就可长驱直入,绕过林兴、清安二郡,直扑武安了!三十年前,五万薛军连破永宁、南溪,直扑武安的旧事,可就再一次重演了!而这一次,南下攻莒的薛军,可不是区区五万,而是二十万之众了! 若果真如此,莒国还能够再一次抵挡住薛军攻势,保证莒都武安不破吗? 以薛都大邑,换莒都武安,这桩买卖,是划算呢,还是不划算呢?在二十万薛军的攻势下,莒都武安能保证不破吗?又或者说,三十万莒兵,再加二十万郑国联军,五十万大军,能否在短时间内,就攻破薛都大邑,然后回师,以解武安之围呢? 一瞬间,莒侯?心中便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而他能够想到的,令尹景俚同样也已经想到了,几乎同时,莒侯?和景俚全都抬头,朝对方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凝重之色。 张宣没提之前,莒侯?和景俚还都没想到,可听张宣提了这么一句之后,两人越想,越觉得张宣说的在理,说不定现在二十万薛军已经在拦下攻打彰海郡的路上了! 彰海郡距离莒都武安,中间隔着林兴、清安两郡,相距八百余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只不过现在莒国国内的精兵,大多数都已经被征调一空,背上攻薛或攻郴了,郴国境内有二十万莒兵,薛国境内更是足足有超过三十万的莒兵! 莒国虽然地广人多,疆域万里,丁口千万,百万战兵,亦是唾手可得!然而说是这样说,可真的要征调百万战兵,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百万战兵,征调容易,训练可就难了,而且要保证这么多的兵力,粮草辎重,兵器武备的消耗,对莒国来说,那绝对是一笔可以压垮整个莒国的重担! 因此,若非战时,莒国是绝对不可能真的征调百万战兵的,即便是攻薛攻郴的那五十万莒兵,也是战前一个月才匆匆征调而来的,其中真正训练有素的老兵,甚至没有超过三分之一! 好再莒国地处南疆,疆域中夹杂着无数南疆蛮夷之族,莒国也因此获得了南蛮莒国之称,甚至被人谬传为蛮夷之地,莒人皆是茹毛饮血,生吃人肉的野人! 传言虽然荒唐不经,谬误百出,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南蛮莒兵的桀骜和野性!因此,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莒兵受过正规训练,临时征召补充进莒兵之中的蛮人,其战力同样不容小觑,至少不会出现上了战场,连血都还没见着,人就已经吓得半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张宣离莒 短短的一瞬间,莒侯?心中便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良久,莒侯?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张宣说道:“张子,若寡人答应与薛停战,薛侯将何以报答寡人?” 蛮人就是蛮人,索要好处都是这般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 张宣在心中暗自鄙夷了一番,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朝莒侯?躬身一礼,说道:“莒侯,莒薛两国停战,万千百姓安居乐业,百姓再无流离之苦,军卒亦免刀兵之灾,从此以往,莒薛两国睦邻友好,和平共处,这难道不是上天给莒侯,给薛侯最好的报答么?” 张宣话音未落,景俚便已经接口说道:“张子此言谬矣!天下苦薛久矣,我大莒顺天应命,兴百万强兵,讨伐暴薛,劳师远征,耗费钱粮兵甲无算,岂是一句睦邻友好,和平共处,就可轻易揭过的?” “那依令尹大人之意,莒国如何才肯罢兵停战?”张宣瞧着景俚反问道。 景俚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昭武便已经抢先说道:“至少要让薛国割让陵南郡,并保证石陵、保兴二郡不再驻兵!”话刚出口,又加了一句,“还有西林郡,西林郡也不能驻兵!” 听了昭武的话,张宣忍不住哂笑着摇了摇头,瞧着昭武说道:“若将军是薛侯,将军刚才所说,你可能答应?” “我……”昭武顿时便又被张宣呛得无话可说了,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昭武说的,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可问题是张宣压根儿就不肯‘就地还钱’啊!如此一来,这生意还怎么谈得下去? 反呛了昭武一句,张宣这才又转头对莒侯?躬身一礼,说道:“张宣来莒之前,先至薛国,已见过薛侯翊,薛侯曾言,停战罢兵可以,割地如割肉,却是绝无可能!” “既是如此,那就没得谈了!便是薛军大举来犯,我莒国万里疆域,千万丁壮,还能怕了他区区十数万薛军不成?”莒侯?冷声说道。 “君上圣明,薛军若是来犯,末将愿为前驱!”昭武朝莒侯?单膝跪地行礼说道。 “末将亦愿为君上前驱!”昭武身旁的几个武将,也一起单膝跪地请愿说道。 “张子,瞧见没,我大莒勇士,绝无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妫翊若是想战,便让他放马过来,寡人在此恭候!”莒侯?冷眼瞧着张宣,冷声说道。 张宣朝莒侯?躬身一礼,朗声说道:“莒侯之言,张宣必当如实禀报薛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莒侯,张宣拜辞!”再次朝莒侯?行了一礼后,张宣转身便带着张翼,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弘武殿,其间甚至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 回到驿馆中后,张翼才有些不解地对张宣说道:“先生,我们真的就这样离开莒都吗?” “当然不是。”张宣轻笑着说道,“不过样子却是要做做的。” “做样子?”张翼有些不明白的望着张宣。 张宣也没过多的解释,轻笑着说道:“翼将军,你且下去准备吧,明日上午,咱们便大张旗鼓,离开莒都。” “明日上午?真的要离开莒都?”张翼越发的糊涂了,怎么张宣说的话,自己越听越糊涂呢? “你先去准备就是了。”张宣轻笑着说道。在薛都大邑送王子喜西行之时,张宣曾在护送王子喜的薛军禁卫军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虽然那人穿着普通薛军禁卫武卒的披甲头盔,而且在队伍中也一直低着头,但张宣却还是认出了他,正是曾经被薛侯翊褫夺了军权,软件在府中的公子懋! 公子懋随军西行,用脚趾头,张宣也能够想到,肯定是去重新接管王子旦的军权的!而且公子懋还是这般隐秘的打扮成薛军禁卫西行,可见妫翊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公子懋复帅的消息,或者说公子懋接管西境薛军之后,其军事行动,也是需要保密的! 当然,不管是东归驰援大邑也好,还是南下反攻莒国也罢,薛军秘密行动,自然都能够打莒兵一个措手不及,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 可公子懋乃是薛军宿将,久在军伍之中,东归驰援大邑,即便击溃了大邑城外的莒郑联军,也只不过是解了大邑之围,遭受战火荼毒的,依然还是薛地薛人!更何况莒郑联军可是足足有近五十万人,岂是那么容易击溃的?即便真的击溃了莒郑联军,那些散兵游勇,岂不是更要为祸地方,荼毒生灵了?算来算去,倒霉的还不是薛人么? 反正大邑即便被莒郑五十万联军围困,短时间内,大邑也绝对没有破城之危的,既是如此,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带领薛军南下,反攻莒国,出其不意,长驱直入,千里奔袭莒都武安,说不定反而还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打莒国一个措手不及! 至少,若张宣是薛军统帅,他是一定会率军南下,反攻莒国的!现在,公子懋若已复帅,也绝对有很大的几率,率军南下攻莒,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张宣也只需拖上几日,定然就有消息传来! 所以,离开莒都,张宣真的只是做做样子,仅此而已! 张宣的心思,张翼却是猜不明白,但现在张宣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莒都了,张翼也只能顺从,乖乖的下去准备。 第二天一早,张宣便出了驿馆,登上了轺车,张翼也翻身骑上了高头大马,领着两百王室羽林卫,护翼着张宣,离开了莒都武安。 张宣来时,莒国无人迎接,离开之时,同样无人送行。呃,这样说好像也不是很准确,至少,武安北门的城门官,还是将张宣的车驾,送到了两里之外的! 离开莒都武安时,张宣的轺车行得很快,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出武安一样,可过了十里长亭,张宣却让张翼放缓了速度,整个车队缓缓而行,行不过数里,便歇上一会儿,喝水喝茶,吃些干粮什么的,一日竟然连五十里路都赶不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恭迎张宣回莒 “张子留步,张子留步!” 一队快马在车队后飞奔而来,为首一人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在马背上大声叫道。 “先生,有人来了。”张翼在马上转头对张宣说道。 “不用管他,继续走。”张宣袖着手,端坐在轺车上,闭目养神说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喏。”张翼微微躬身应了一句,扈从着张宣和车队,依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张子留步,张子请留步!”身后那队快马很快便冲到了张宣身后,为首那人更是直接冲到张宣轺车前,拦住了张宣的去路。 “吁!~”驭者伸手拉住了驷马轺车的缰绳,将轺车停了下来。 “出了何事?”张宣这才睁开眼来问道。 “先生……”驭者叫了一声,用眼神朝轺车旁的来人示意了一下。 张宣转头顺着驭者的眼神望了过去,正好看见马背上的人抱拳低头说道:“昭武见过张子。” “哦,原来是昭武将军,不知将军何故拦住在下去路?” “张子,昭武奉君上谕令,请张子重回武安,君上愿听从天子旨意,与薛停战议和。”昭武在马背上朝张宣拱手躬身说道。 “莒侯改主意啦?”张宣似笑非笑的瞧着昭武说道,昭武正要应一声“是”,却听张宣又加了一句:“薛军攻克彰海了?” 昭武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然后才朝张宣拱了拱手,说道:“张子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昭武佩服。前日,十五万薛军偷袭彰海,彰海郡守猝不及防,城池为薛军所占,快马急报,昨日午夜刚送入宫城。” “是吗?那现在恐怕薛军已经到了林兴郡外了吧?昭武将军以为,薛军还需几日,便可到莒都武安城外?”张宣似笑非笑地瞧着昭武说道。 昭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张子,之前是昭武失礼,冒犯冲撞了张子,昭武在此向张子赔礼了,还请张子大人大量,原谅昭武冒犯之罪。”说着,昭武更是直接翻身下马,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朝张宣躬身低头赔罪说道:“请张子原谅昭武冒犯之罪。” “昭武将军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张宣急忙直起身来说道,说着,又朝张翼说道:“翼将军,快快替我扶起昭武将军。” 张翼急忙翻身下马,想要去搀扶昭武,昭武却又说道:“张子若是不原谅昭武,昭武便长跪不起。” “唉,昭武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张宣长长地叹息了一句,“罢了罢了,你快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真的?那这么说,张子愿跟随昭武重回武安了?”昭武欣喜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重回武安了?”张宣瞪大眼睛说道。 “张子,你刚才可是亲口答应,原谅昭武了呀?昭武此来,就是奉了君上谕令,专门来请张子重回武安的!”昭武急声说道,“话犹在耳,张子可不能出尔反尔呀?” “我,我张宣一诺千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张宣猛瞪了一下眼睛说道。 “张子一诺千金,昭武信之不疑,当日张子辞别天子,离开兴夏王都之时,张子可曾答应过天子,要平息莒薛战事,使两国和睦共处,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颠簸流离之苦?”昭武接口说道。 张宣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天子眼见兴夏王都之中,流民日增,百姓苦不堪言,心中不忍。天子仁德爱民,故而遣张宣随王子喜殿下一起,巡视天下,调停列国战事。如今王子喜去了西陲赵国,张宣则来了莒国。” “既是如此,张子更不可忘了天子圣谕,弃莒薛两国千万百姓之生死于不顾,独善其身,离开莒国,前往他国了!”昭武急声说道,说着,又加了一句:“张子,君上已经答应顺从天子旨意,与薛国罢兵停战了,还请张子随昭武返回莒都,面见君上,商谈停战盟约事宜。” “莒侯真愿罢兵停战了?” “千真万确,昭武不敢欺瞒张子。”昭武肯定地说道。 听了昭武的话,张宣不由得沉默了下来,昭武在一旁有些着急地等着,等了一会儿,昭武便又着急地说道:“张子,求求你了。” 张宣这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好吧,看在莒薛两国万千百姓的份上,我便再辛苦一趟。” 昭武脸上一喜,急声说道:“多谢张子!来人,恭迎张子车驾回城!” …… 大邑城外,莒郑联军将近五十万人,连营数十里,里里外外,将薛都大邑团团围住,连只飞虫都飞不出来。 清晨,清脆的号角声连天响起,在连营之中此起彼伏,瞬间传出了数十里外。 “咚,咚咚,咚!~”一阵雨点似的鼓声响起,郑军营中,各营主将疾步走出营帐,朝中军帐中走去,不等三通鼓声停止,便已经在中军帐中聚齐了。 “大元帅到!~”帐中值星官朗声叫道,叫声中,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一身戎装,身后两个亲随捧着大元帅印绶和令剑,出现在了中军帐中,大步走上了帅案。 “拜见大帅!” 营中众将一起躬身朝陈文行礼说道。 陈文坦然地受了众将一拜,在帅案上坐下之后,这才微微抬手说道:“众将平身。” “谢大帅!” “今日聚将,只为一事,前日,本帅已与莒上柱国熊赉议定,莒郑两国联军,共击薛都!”陈文环视了营中众将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按照约定,今日便是我莒郑两国联军,共击薛都之时!” 莒郑两国联军,到薛都大邑城外,其实已经十几天了,但却一直没有对薛都大邑发动过攻势,莒郑两国军兵,反而各自对对方报以警戒的目光,双方的营帐也离着有五六里远。 毕竟,不久之前,在郴国武城郡外,莒郑两国为了武城郡,可是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呢,现在两国虽然都是冲着薛都大邑来的,可彼此之间互不信任,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莒兵跑了 环视了营中众将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才又点将说道:“右军副将周常!” 自从周常领军袭取了狐灵关后,周常在郑军中的地位和声望,便直线上升,至少,在陈文心中的分量,右军副将周常已经远远超过了右军主将的分量。如今,周常的身份虽然还是右军副将,但立下的战功和在郑军中受到陈文倚重的程度,却是郑军中其他所有将领加在一起也赶不上的。 听到大帅又是第一个点了周常的名,其他武将眼中不由得全都闪过一丝羡慕嫉妒的神色,周常却是精神一震,急忙左跨一步,朝陈文躬身抱拳行礼应道:“末将在!” “本帅命你,督领左右两军,五万兵马,攻打薛都,若能敢在莒军之前,突破薛城防,攻入大邑,本帅记你首功!”陈文沉声说道。 “末将遵命!”周常微微一愣,旋即单膝跪地,抱拳大声应道。 以一军副将的身份,却督领两军五万人马,凌驾于左右两军主将之上,这对于周常来说,已经等于是升官了,而且还是连升三级以上!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周常能够顺利的回到郑国,一个四镇将军之位,绝对是跑不了的了! 再次环视了营中众将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诸位,今日乃是莒郑联军,同击薛军第一战,诸位务必尽心尽力,一战打出我郑军之威名,让薛人,也让莒国那些南蛮子,看看什么是大郑精兵!” “喏!”众将一起躬身应道,话音未落,中军营帐外却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将,急匆匆地冲到陈文跟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大帅,莒兵有异动!” “莒兵?有何异动?”陈文心中一惊,急声问道。 “启禀大帅,斥候校尉来报,莒兵营帐之中,有飞鸟栖息,为数还不在少数!”小将低头禀报道。 “飞鸟栖息?”陈文脸上猛地一变,豁然一下站了起来,急声说道:“诸将,随我一同出营查看!” “喏!”周常等将一起应着,随后便跟在陈文身后,疾步走出了中军营帐。 一般来说,军营之中,大军云集,肃杀之气直冲云霄,飞禽走兽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出现有飞鸟栖息的情形?若真有飞鸟落入莒军营中,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一座空营,已经没了莒兵! 陈文领着郑军众将,来到高台上,一个小校双手捧上了一只纸筒,陈文接过纸筒,朝几里外的薛军营中望去,乍一望去,并没有见着任何异常,可过了一会儿,陈文却猛地发现,一只飞鸟竟然从莒军营帐之中飞了起来! 真的有飞鸟栖息! 陈文心中猛地一惊,急声叫道:“斥候校尉!” “末将在!”斥候校尉在陈文身后急忙躬身抱拳应道。 “速率斥候营,打探莒军营中虚实!”陈文急声说道。 “喏!”斥候校尉大声应道,转身大步走下高台,很快便率领着斥候营的快马斥候,朝着莒军营帐飞奔而去。 陈文的视线,也一直随着那队快马斥候的移动而移动着,眼见着那队快马斥候距离莒军营帐越来越近,最后甚至已经抵近了莒军营帐,莒军营帐之中,却连一个出来拦截的莒兵都没有,陈文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寒意,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前两日,陈文才刚刚与莒军订立好了攻守同盟,相约共击薛都,可现在呢,到了约定的时间了,莒军竟然凭空消失了,这怎能不让陈文感到心寒意冷? 说好的攻守同盟呢?南蛮莒国,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哪怕是要撤退,熊赉至少也要派人给自己打声招呼,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吧?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连夜撤退玩失踪算哪门子事? 薛都大邑城外,足足有三十万南蛮莒兵,数量甚至比陈文率领的郑军还要多,若说薛军能够在不惊动郑军的情况下,一口将南蛮莒兵全部吃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薛军战力再强,再怎么号称天下第一强军,他也不是神而是人,绝对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口吞掉三十万南蛮莒兵! 唯一的解释,就是南蛮莒兵连夜撤离了,不,准确的说,莒兵撤离的时间很有可能在两三天前就已经开始了!多达三十万的南蛮莒兵,在一夜之间完全撤离,那根本不可能做到!也就是说,熊赉在跟自己谈判的时候,就在暗地里撤兵! 一瞬间,陈文脑子里便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一想到熊赉一边跟自己谈判,相约共击薛都,一边却在暗地里撤兵,陈文便气不打一处出,恨得牙痒痒的。 该死的南蛮子,真是没有一点信义可言,连盟友都要欺骗! 前后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派出去的斥候营,便遣了一名快马斥候,飞奔来报:“报!~”快马斥候飞奔至高台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大帅,莒军前营空无一人!” “报!~”不一会儿,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来报,“启禀大帅,莒军左营,空无一人!” “报!~”又过了一会儿,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到高台前,单膝跪地,还没来得及禀报,便被陈文打断了,“行了,别报了!让斥候营的快马斥候都回来吧!” 那个快马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才急忙应道:“喏。” “诸将,随我回营!”陈文冷声说道,瞧都没瞧身后众将一眼,便大步走下了高台,疾步朝中军帐走去。 孙尉、周常、姜叙等将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急忙跟在陈文身后,走下高台,跟着走进了中军帐。 中军帐中,陈文已经重新端坐在了帅案之上,眉头微皱,微微沉思着。 孙尉、周常等将走进中军帐,陈文便猛地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旋即朗声说道:“诸位,本帅心意已决,薛都高城大邑,想克此大城,非是一日之功!如今莒兵已退,仅余我郑军在此,独木难支!故而,本帅决意,立即退兵!诸将,可有为大军断后者?”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断后 大军撤离,断后可绝对不是一件美差,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一件苦差,而且很有可能,断后之军,直接就会陷入尾随追击的敌军包围圈中,九死一生! 因此,陈文话刚出口,营中众将,便全都缓缓的地下了头去,不敢跟陈文对视,就连周常也一样。 在这场西征薛国的战争中,功劳最为显著的,就是周常,陈文最为倚重的,也是周常,甚至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周常还被陈文下令,督领左右两军五万人马,那可是两个军五万战兵啊,整个西征薛国的郑军,也不过才区区二十万而已,周常一下子可就督领了四分之一! 放眼整个郑军之中,以一军副将的身份,督领两军,甚至爬到了原来的顶头上司头上,可以对其发号施令,除了周常,根本就找不出来第二个! 但是现在,陈文想要找个断后之人,周常却不愿意了!以周常在此次战争中立下的战功,只要能够安全顺利的返回郑国,一个四镇将军(镇东、镇西、镇北、镇南四镇将军)的位子,那绝对是跑不了的! 那可是四镇将军啊,在军中仅次于大将军、上将军和四征将军,乃是军中屈指可数的首领人物,谁不想做?周常也一样,只要能够回到郑国,一个四镇将军可就唾手可得了,可若留下断后呢?万一陷在薛军阵中,那岂不是到手的四镇将军又飞了? 人都没了,即便郑国给他再大的哀荣,追赠他一个大将军、上将军之位,那又有什么用?荣华富贵,只有先活着,才能够去享受! 环视了众人一圈,见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自请断后,陈文在心底也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周常的身上。 本来,以周常的勇武,陈文还是希望能够把他直接留在身边的,至少有他在,撤军途中,自己的安全就能够多上一分保障!可现在既然没有人主动请缨断后,陈文也只能牺牲周常这个爱将了!但愿他吉人天相,能够顺利圆满的完成断后任务,安全返回郑国吧! 暗自叹息了一声,陈文这才又沉声说道:“右军副将周常!” 听了陈文的话,其他人脸上俱是一喜,周常心里却是猛地咯噔了一下,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周常左跨一步,朝陈文躬身抱拳行礼说道:“末将在!” “本帅命你,即刻起,代领右军主将之职,率领右军本部两万五千人,为大军断后,保护大军安然撤离!”陈文沉声说道。 从督领左右两军,变成个代领右军主将,五万战兵也变成了两万五千人,其中的落差感,除了周常,其他人谁也感受不到的!而且,以两万五千人掩护十几万郑军撤离,其中的凶险,也绝对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微微愣了一下,周常这才朗声应道:“末将遵命!” “周常,一定要安全返回郑国,本帅在阳高等你凯旋!”陈文望着周常,沉声说道。 周常微微一怔,眼神与陈文对视了一下,旋即低头躬身抱拳应道:“喏!” “其余主将,各自回营准备,今晚子时,撤离薛都!”陈文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 “喏,谨遵大帅将令!”其余众将一起躬身抱拳应道。 “周常留下,其余诸将,都散了吧!”陈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等众将离开中军营帐后,陈文这才又朝周常招了招手,周常急忙上前几步,走到了陈文帅案前。 “周常,你可怨恨本帅?” “末将不敢。”周常急忙躬身说道。 “是不敢而非不怨,看来,在你心底,还是怨恨本帅的。”陈文深深地瞧了周常一眼说道。 周常一惊,急忙单膝跪地,磕头说道:“大帅,末将能有今日,皆是大帅所赐,为大帅赴汤蹈火,亦是末将幸事,末将不敢怨恨大帅!” “唉,不管你怨还是不怨,我大郑军中,真正有勇有谋,能够独立承担断后重任的,惟你一人而已!为了这十几万郑军,本帅也只好……”陈文叹息着说道。 “大帅苦心,末将感同身受,请大帅放心,末将必定竭尽所能,全力为大军断后,保证大帅大军能够安然返回阳高!”不等陈文说完,周常急忙又说道。 陈文瞧着周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躬身搀扶起周常,说道:“周常,要如何断后,你心中可有筹划了?” “禀大帅,末将心中只有一策,不敢称良策,但或许能为大军撤离争取三五日的时光。”周常略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 陈文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头,急声问道:“哦,是何良策,快说来听听。” “是,大帅。”周常急忙应道,停顿了一下,周常才又继续说道:“末将之策,便是倾尽全力,猛攻薛都,以牵制薛军注意,掩护大军撤离!” “猛攻薛都……”陈文微微愣了一下,以两万五的战兵,猛攻高城厚墙的天下第一大都,那无疑是以卵击石,攻破薛都,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若说牵制住薛军的注意力,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像周常所说,真要督促右军本部两万五千人全力攻城,为郑军主力撤退,争取三五天的时间,还是绝对有可能的,只不过如此一来,右军本部这两万五千人,恐怕能够活着回到郑都阳高的,就没有几个了! 良久,陈文才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把军中辎重营全部留下,辎重营现在还有两万余人,战力虽然不强,凑个人数,壮壮声势还是可以的。” “多谢大帅,只是如此一来,大帅军中,粮草辎重却又如何转运?”周常感激地说道。 陈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也只能各军自带了。” 郑军劳师远征,深入薛境,后勤补给本就困难,军中那两万多的辎重兵,还是之前离开阳马赫谷郑军大营时带出来的,现如今早就没有从郑国国内赶来的辎重兵了,郑军粮草辎重,大半倒是因粮于敌,从薛人手中抢来的! 现如今都要撤退了,那两万多的辎重兵留在手上,对陈文来说,反而是个累赘,倒不如一起扔给周常,说不定还能发挥发挥余热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攻坚 两万右军战兵,夹杂着两万辎重兵,总共四万人,背对着东升的朝阳,列队于薛都大邑东门之外,寂静无声,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周常骑在战马上,静立于战阵后方,左右两边是右军中的几个千夫长以及一字排开的令兵,令兵后面,隔着十几步远,便是右军剩下的五千战兵夹杂着两千多辎重兵组合而成的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方阵! 日头已经快要升到头顶上了,原本朝阳东升,郑军背对着太阳,大邑城中的薛军则要直面初升的朝阳,天时于郑军有利。 可是由于莒兵的突然撤离,打了郑军一个措手不及,让陈文不得不改变战略,从攻打薛都,变成了撤离薛境,原本领兵攻坚的周常,也成了断后之将!如此耽搁了一下,时间就从早上拖到了现在,若再拖上些时间,那天时可也就不再在郑军这一边了! 周常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冷眼瞧着高城厚墙的薛都大邑,右手猛地一挥,身后几个令兵一起舞动了一下七色令旗。 “昂!~” “昂!~” 悠长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瞬间传遍了整个郑军军阵。 号角声中,一个整齐列阵的刀盾兵方阵,齐刷刷的向前一动了数百步远,随后,身后的弓手方阵,弓手方阵左右两边的枪兵、戟兵方阵,也一起迁移了百十步。 移动到刀盾兵方阵后方,整个方阵,将近三千名弓兵,几乎同时单膝跪地,反手从箭壶中抽出了一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上,将整个弓轻触在地面上。 弓手阵前,一字排开的一列弓兵,一起张弓搭箭,箭矢斜指半空,齐声轻喝了一句,同时松手,数十支箭矢,便好像闪电一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朝着薛都大邑城头上飞了过去,眨眼间便飞上了城头,落在了城墙之上,甚至还有几支羽箭直接越过了城墙,落进了城中,当然也还有一些羽箭,根本没射上城头,而是落在了城外。 “预备!~”弓手校尉高举起令旗,沉声喝道。 三千弓手同时张弓搭箭,斜指半空,以首列弓兵射出的羽箭为基准,校正调整,静待令下。 “放!”弓手校尉手中的令旗猛地挥落,一个“放”字沉声吐出,三千弓兵,就好像三千个机器傀儡一样,同时松手,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三千支羽箭,好像雨点一般,又像是蝗虫一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雨点一样,落在了大邑城头之上。 大邑城头,数千薛军戍兵,防守于东城门角楼上,面对着雨点般的箭矢,虽有刀盾手持盾牌遮挡,但依然还有数十名薛军,直接被羽箭射成了刺猬,惨叫着摔落城下。 紧接着,城中薛军便发动了反击,城内外耸立的四五丈高的数十座箭塔上,数十个薛军弓手,几乎同时张弓搭箭,朝着下方的郑军军阵,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城头上,一队队薛军弓手,在刀盾手的保护下,涌到城墙边,对着城下郑军,同样张弓搭箭,朝郑军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一时间,薛郑双方弓手射出的羽箭,在半空中你来我往,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天空都变得昏暗不明了。 你来我往的羽箭之中,虽然各自的刀盾兵,都在极力的撑着盾牌,为自己的战友遮挡箭雨,但依然还有不少的军兵,被箭雨射中,不停地惨叫哀嚎着。 “毁掉箭塔!”周常冷眼朝大邑城外的数丈高的箭塔指了一下,沉声说道。 令兵很快便将周常的命令传递了下去,一队刀盾手得到命令,脱离了郑军本阵,高举着盾牌,护住头顶,冒着雨点般落下的羽箭,朝城外的十几座箭塔冲了过去。 很快,郑军刀盾手便好像潮水一样,涌到了城外薛军箭塔跟前,借助盾牌的保护,舞动着手中的斧头,一下接一下的朝箭塔塔基猛劈砍了下去。 巨木打造的箭塔,每遭受一下巨斧的劈砍,整座箭塔都要猛烈地颤抖一下,数十把斧头陆续劈砍在箭塔塔基圆木上,眨眼间便将圆木劈砍成了两截,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座箭塔四面塔基被毁掉三处,整个箭塔便轰然倒塌,连带着箭塔上的几十个薛军弓手,一起从四五丈高摔倒了下来。 随后,大邑城外的十几座箭塔,便陆陆续续全都被郑军摧毁,砍倒在地,连同箭塔上的薛军,也全都非死即残,没有一个逃脱的。 缺少了城内薛军支援的城外箭塔,几乎发挥不出多少作用,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敌军所摧毁,城内的薛军甚至想增援都来不及! 而从莒郑五十万大军出现在薛都大邑城外开始,城外的各个御所,便陆续被薛军守将放弃了,驻守的薛军,也全数撤进了大邑城中,只留下了十几座孤零零的箭塔和箭塔上的几十个薛军,用作薛军尖兵,窥探郑莒联军动静用的! 也可以说,从一开始,城外那十几座箭塔和箭塔上的薛军,就已经被放弃了,等待他们的结局,除了被摧毁和死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言! 没用上多久时间,城外的十几座薛军箭塔,便已经被全数摧毁,少了城外箭塔上薛军射来的箭矢的威胁,城外郑军顿时便又可以向前推进一两百步了,三千郑军弓手,对城墙上的薛军,威胁便又大了几分。 “放!~” “放!~” 弓手校尉还在不停地下着命令,三千弓手更是一刻不停地张弓搭箭,将手中的箭矢,如雨点一般射上大邑城头,一道新的命令却又从中军传了过来: “攻坚营,强行攻城!” 来自中军的命令,很快便传到了郑军方阵右侧的攻坚方阵中,随后,攻坚营的近万郑军,便抬着云梯、撞车,高举着盾牌护住要害,潮水一般朝大邑东门涌了过去。 数丈高的云梯一架接着一架的靠在墙脚边,靠墙树了起来,成百上千的郑军,衔着钢刀,攀着云梯,朝大邑城头爬了上去。城墙下,数百郑军,推着几部撞车,一下接着一下的朝着大邑东城门撞了上去。 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整个城门也随之猛烈地震动一下! 城头上,越来越多的薛军从其他方向涌到了东城门来,一桶桶金汁,一块块巨大的滚石,一根根一人合抱,两三人长的檑木,全都被抬到了城墙上,然后不要命地朝着蚁附攻城的郑军倾倒了下去。 沸腾的金汁,从城墙上倾倒而下,被金汁烫着的郑军,无一例外,全都惨叫着从云梯上摔落了下去,甚至还有城墙下的郑军,被城墙上倾倒下来的金汁,直接浇了满身,顿时皮开肉绽,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着,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巨大的滚石、檑木从墙上推落下来,翻滚着撞上攻城的郑军,直接将郑军从云梯上撞落,惨叫着摔在了城脚下,非死即伤,就连城角边高举着盾牌的刀盾手,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砸中,直接连人带盾牌,全都砸倒在了地上,惨叫着,哀嚎着! 一时间,大邑城外,到处都是受伤倒地的郑军的惨叫声、哀嚎声,声音凄惨凌厉,响彻云霄!中军阵中,周常却好像充耳未闻一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冷静得让人胆寒!没有周常的命令,蚁附攻城的攻坚营,就还得继续拿命去填,去强行攻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激战大邑 夕阳落山,最后一抹阳光,也终于消失在了西边的崇山峻岭之后。金鼓声响,已经强攻薛都大邑整整一天了的郑军,终于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只留下了遍地血洼,以及血洼旁边早已变得冰凉的尸首……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面目全非,血污满身的尸身,以及哀鸿遍野,连撤退都没办法撤退下去的伤兵! 死尸盈野,血流成河! 两个词,八个字,若非亲身经历,谁也没法想象出这两个词八个字背后,隐藏着的是怎样阴森恐怖的场景! 尸首伤兵,不仅仅是郑军的,薛军的同样也有,整个薛都大邑东城门内外,到处都是被鲜血浸染红了的泥土、砖石,到处都是沾着血迹脑浆的滚石檑木,以及被滚石檑木压在下面的尸首和直接被羽箭射成了刺猬的死尸…… 数日之间,周常率领的郑军,日出而至,日没而归,连续对大邑城发动了最为惨烈,也是伤亡最为惨重的攻击,数万郑军,采用蚁附战术,不顾伤亡,不计代价的对大邑城发动攻击,几乎将整个大邑城中的一半薛军戍兵,全都吸引到了东城门来,更吸引住了大邑城内,所有薛人的注意力! 短短几天,夹杂了两万多郑军后勤辎重兵,总兵力将近五万的周常所部郑军,就在大邑东城门外,损失了将近一半,直接战死的郑军,便将近八千了,伤兵更是超过一万,这还只算的重伤员,轻伤还能拿得动刀剑的,都还没算在内!要加上轻伤员,郑军的伤亡就更大了! 日落后,激战一日,早已疲惫不堪的郑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刚要准备躺下好好歇息一下,周常的中军亲兵却又来了,而且是直接进了右军各营千夫长的营帐。随后千夫长、偏将军、稗将军等军中将领,便在中军亲兵的引领下,去了周常的中军营帐。 没有敲响聚将鼓,这一次,周常直接派的是中军亲兵,亲自去将各营将领传唤到了中军帐中。 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已经率领郑军主力十二万余人,撤离薛都大邑四天了,周常以右军两万五千战兵和两万多点的辎重兵,在大邑城外,也发动了四天的猛烈攻势了! 四天来,郑军几乎将大邑城内所有的注意力全都牵引了过来,郑军主力撤离的消息,更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算算时间,四天时间,郑军主力恐怕已经过了薛东三郡的宁安郡了,快点的话,恐怕已经到了黄岚郡了。 十几万郑军过境,想要不惊动宁安郡中的薛军,都不可能,也就是说,现在,宁安郡中的薛军,已经知晓郑军撤离的消息了,宁安郡中派出的快马信使,恐怕也正在往大邑赶来,甚至已经快要到大邑了! 既然消息已经走漏了,周常再留在这里佯攻大邑也就没多大的意义了,断后的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现在需要周常考虑的,就是如何安全顺利的返回郑国了! 右军各营将领来到周常中军帐时,周常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地舆图前,认真地查看着大邑城东的地形地势图。 “将军,各营将领到了。”中军校尉走到周常身后,躬身行礼,低声说道。 周常好像没听见校尉的话一样,依然在地舆图面前仔细认真地查探着,时而蹙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周常的大手才猛地在地舆图上一点,猛地一下转过头来。 “将军,各营将领都到了。”中军校尉再次低声说道。 “嗯,都来了,坐吧!”周常沉声说道,走到帅案后面,跪坐了下去,其他各营将领一起朝周常行礼说道:“拜见将军。” “行了,都坐吧。”周常抬手说道。 各营将领施礼后,这才直起身来,各自走到软垫前,跪坐了下去。 环视了众人一眼,周常这才又说道:“诸位,连日来猛攻薛都大邑,诸位辛苦了,周常,代大丞相,谢过诸位了。”说着,周常直身而起,朝众将躬身行了一礼。 众将急忙一起回礼,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连日来,各营的伤亡情况如何?”略微停顿了一下,周常又问道。 “禀将军,末将前营五千兵马,重伤七百八十七人,亡五百四十二人。” “禀将军,左营五千,重伤一千一百零六人,亡六百七十九人。” “禀将军,右营五千,重伤五百三十一人,亡四百七十七人。” “攻坚营重伤三千五百七十一人,亡一千四百三十人。” “辎重营重伤五千七百八十二人,亡两千八百七十八人。” …… 各营将领,依次向周常禀报了连日来,军中伤亡的情况,右军三营,伤亡都不是很大,伤亡最重的,就是负责蚁附攻城的攻坚营和辎重营的了,两营伤亡加在一起,就超过了所有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二。 周常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皱眉沉思,等各营将领禀报完毕后,周常又略微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从即刻起,取消辎重营和攻坚营,两营兵丁,各自补充进前营左营右营三营之中。三营兵丁,即刻起,全部补充至六千人,以三营主官为将!” “喏!”三营主将一起躬身行礼应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周常又继续说道:“各营轻伤人员,全数抽调,补充进中军营中,归本将军直领!” “喏!” 停顿了一下,周常又转头瞧着前营主将说道:“前营周循!” “末将在!” 周常瞧了周循一眼,沉声说道:“前营补充完毕后,连夜出发,天亮之前,必须赶到东瞿山谷,于东瞿山北岭埋伏,待我号令!” 周循微微一愣,旋即躬身应道:“喏,末将领命!” “右营赵麟!”随后,周常又点了右营主将的名字。 “末将在!”赵麟急忙直身低头行礼说道。 “右营补充完毕后,连夜出发,天亮之前,赶到东瞿山谷,于东瞿山南岭埋伏,待我号令!” “喏,末将领命!”赵麟也急忙大声应道。 “左营张巍!” “末将在!”左营主将张巍身子一震,急忙直身低头行礼应道。 “东瞿山谷西南五里,有一无名山谷,左营补充完毕后,连夜出发,赶往谷地埋伏,明日听我军中号令,号角声起,三营尽出,截杀薛军!” “喏!” 第一百二十九章 郑军也跑了 入夜后,三营郑军趁着夜色,陆续离开了郑军大营,周常率领的中军,是最后离开大营的,离开时,已经快到寅时了。 所有郑军,全部撤离大营后,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太阳才从东边的山岭上升了起来,初升朝阳的光芒,映照在整个大邑城上,将大邑渲染成了一座金黄色的城池。 天亮后,大邑城上,也已经连续奋战了三四天的薛军,在各自百夫长、千夫长的驱赶下,不情不愿的站到了城墙上,小心翼翼地开始用警惕的眼光朝城下张望着。 按照这几日的经验来看,过不了多久,郑军便又会开始攻城,到那时,城上的薛军想要休息,也没得休息了,激战过后,连命还在不住都不知道,就更别奢望休息了! 强打起精神,几个弓手爬上了城墙上耸立的箭塔,从箭塔上往城外的郑军大营望去。城外的箭塔,早在开战的第一天,就被郑军全数给摧毁了,只有大邑城头上,还耸立着几座孤零零的箭塔,可以供城内薛军了望警戒。 一个薛军举着卷铁皮做的简易‘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城外郑军军营,突然间,一个小小的黑影从镜头前一闪而过,落进了郑军军营之中。 那个薛军猛地被吓了一跳,对着那座郑军军营,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正要放弃时,却发现从郑军军营中又飞起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个薛军心中一惊,急忙举起‘望远镜’循着那个黑点的踪迹望了过去,却发现那黑影竟像是一只飞鸟! 飞鸟?那个薛军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郑军营中,怎么可能有飞鸟出现?难道是眼花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那个薛军却发现又有几只飞鸟从天而降,落进了郑军军营之中! 郑军营中,真的有飞鸟栖落!那个薛军心中一惊,旋即将‘望远镜’,往身边的同袍一塞,急声说道:“你在此继续观察郑军动向,我去向将军禀报!”说完,便脚步匆忙的从箭塔上爬了下去,急急忙忙的朝城上角楼跑去。 角楼里,负责整个大邑东城门防守的薛军建武将军陈平,正在两个亲军的帮助下,披戴铠甲,按照前几日郑军攻城的时间来算,再过上小一刻钟,郑军就又该攻城了! 莒郑联军围困大邑后,薛侯妫翊便任命了九城守备将军,各自负责一个城门的防守重任,建武将军陈平,就是东城门的守备将军,本部原只有两万人。 可随着郑军对东城门发动猛烈攻势,而其他各城门却并未发生战事,薛侯便陆续又给陈平配备了两三万援军,划拨了几个杂号将军,一并归陈平统率。如此一来,城东薛军的实力便超过了四万,陈平以下将军,也有了六七个之多! 陈平正在披挂铠甲,那个薛军斥候却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大声叫道:“报!~” “何事来报?”陈平正抬着头,一个亲军在帮着系他脖子下的铠甲锁带,听了斥候的话,抬着头斜眼瞧了那个斥候一眼说道。 “启禀将军,郑军营中有飞鸟栖落!”斥候急声说道。 “什么?”陈平猛地低头,被铠甲顶了一下脖子,吃痛之下,一把将身边的亲军推了开去,急声说道:“你说什么?” “启禀将军,郑军营中有飞鸟栖落。”斥候只得又说道。 “郑军营中怎么会有飞鸟栖落?怎么可能,昨天郑军还攻城来着!”陈平吃惊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那个斥候的军服,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冷眼盯着那个斥候说道。 “将,将军,小,小的不敢谎报,郑军,郑军营中,真有飞鸟栖落!”斥候脖子被勒住,话都说不连贯了。 陈平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旋即将那个斥候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的便朝角楼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传令,命虎威、虎烈、折冲、鹰扬等诸位将军,速来城头,与本将汇合!” “喏!”一个亲军大声应着,转身跑开,很快便将陈平的命令传到了城上其他几个杂号将军那里。 很快,东城门的几个杂号将军便全都脚步匆忙的赶到了城楼上,来到陈平身后,却见陈平正举着一个‘望远镜’,朝城外的郑军营中张望着。几个杂号将军见状,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几眼,都想要从对方眼中读出点什么。 正疑惑不解,陈平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大声叫道:“斥候校尉!” “末将在!”斥候校尉在陈平身后,躬身抱拳应道。 “速领斥候营,前出打探郑军动向,查明郑军踪迹!”陈平沉声说道。 “喏!”斥候校尉大声应着,转身疾步跑下城楼,很快便从侧门打开一条小缝,一队快马斥候从侧门飞奔而出,分别朝郑军军营摸去。 “诸位将军,城外郑军……逃了!”陈平转过身来,瞧着身后那几个杂号将军,沉声说道,语气中也不知道是激动兴奋,还是沮丧失望。 几个杂号将军同时愣了一下,旋即,虎烈将军韩缙便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将军,郑军夜遁,末将请命,率军追杀!” “末将亦愿,率军追杀郑军!”折冲将军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 陈平微微皱了皱眉头,瞧着折冲将军和虎烈将军,沉声说道:“两位将军,城外郑军足足有二十万人之多,我大邑城中守将,不过数万,便是全部出城追杀,也未必便能胜了郑军!况且,若这是郑军诱敌之计,我军出城,郑军再趁势夺城,如何是好?” “将军,二十万郑军,不可能一夜之间,便全部撤离,必是分批撤离,昨日攻城之军,或是留守断后之军,人数定不会多!”韩缙拱手说道。 “那若是郑军诱敌之计,故意诱我军出城呢?”陈平反问道。 “将军,属下以为,将军多虑了,数日之前,三十万莒兵便丢下郑军,暗中撤退了,郑军发现之时,莒兵已经不知所踪!属下以为,郑军定是发现莒兵撤退,郑军独木难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攻克我薛都大邑,故而也连夜撤离,前几日郑军攻城,不过是为了掩护主力撤退而已!”韩缙旋即又说道。 听了韩缙的话,陈平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不得不说,韩缙说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可也只是有一定的道理,为了稳妥起见,陈平是绝对不可能答应韩缙的请求的。 微微愣了一下,陈平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韩缙见状,急忙又说道:“将军!将军若是不敢出城,末将愿只率本部兵马,出城追杀!” 第一百三十章 私自出兵 听了韩缙的话,陈平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听城楼下有人大声叫道:“报!”陈平的话被打断,探头朝城下望了一眼,却见一个斥候单膝跪地,跪倒在城下,陈平见状,便又问道:“何事禀报!” “启禀将军,斥候营抓住一名信使,自称是妫安将军麾下斥候,有紧急军情,禀报君侯!”斥候低头说道。 “信使?妫安将军麾下?”陈平微微吃了一惊,急声说道:“信使在何处,快,快把他带上来!” 前将军妫安,护军将军妫赫,领军十万,协防郴国,郑军袭取狐灵关,突入薛境后,君上便已下诏,急召妫安妫赫两军回师,却一直杳无音信,现如今突然冒出个妫安的信使,陈平自然要详查一番了,以免混进奸细,为敌军所趁! 很快,几个薛军便押着一个满身血渍,未着衣袍的青年男子从侧门进了大邑,登上了城楼。 陈平瞧了那青年男子一眼,沉声说道:“把他带进来!”说着,率先走进了角楼,几个薛军也将那个青年男子押进了角楼。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将军,属下前将军安麾下斥候,奉前将军之命,前来向君上禀报郑军动向。” “郑军动……郑军有何动向,可能说与我听?”陈平又问道。 “是,将军,两日前,郑军十余万,过境宁安,前将军率军五万,与郑军激战一日,不分胜负,郑军连夜东逃,将军追之不及,又恐宁安有失,故而收兵,回防宁安。” “郑军十余万?过境宁安?”陈平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前将军现在宁安?” “是的将军。前将军奉君上命令回师,半月前刚刚移防宁安,现大军就驻扎在宁安郡城之中。” 陈平听了,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再问,一个薛军却脚步匆忙的跑了进来,急声叫道:“报!~” “什么事?”陈平不悦地问道。 “启禀将军,虎烈将军率本部五千兵马,出城去了!”薛军单膝跪地,低头禀报道。 “什么?”陈平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虎烈将军虽是杂号将军,可韩缙却不一样,韩缙乃是丞相韩栎三子,送到军中,不过是来镀金,走走过场的,现在虽然只是个杂号将军,可说不定哪天就封了正号将军,爬到自己头上去了呢! 所以韩缙在陈平麾下,陈平也不敢真将他当下属看待,对韩缙的意见和建议,陈平也是十分的尊重的,可陈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韩缙竟敢当众做出违抗自己军令,私自率军出城的事情来! 而且现在,陈平心中想的,也不是怎么惩处韩缙,而是该如何把韩缙给追回来,而且还得是毫发无损的追回来!韩缙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丞相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吃了啊? 想到这些,陈平也顾不得再细审那个信使,挥手让人将那个信使看押了起来,陈平便急急忙忙的冲出了角楼,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传令,鹰扬、折冲两位将军,各率本部兵马,与本将一同出城,其余诸将,谨守城池,不可有丝毫懈怠,以免为郑军所趁!” 很快,鹰扬将军、折冲将军两个杂号将军便各自领着本部五千兵马,再加上陈平本部一万兵马,共计两万,便已在大邑东城门外集结完毕。 没有一句废话,陈平翻身上马,勒马在军阵前缓行了一圈,旋即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出发!”言未落,陈平已经纵马冲出,顺着官道,朝东边疾驰而去!身后,鹰扬、折冲两位将军,各率本部兵马,与陈平本部,并驾齐驱,纵马疾驰,一起朝东边追了去。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来报,冲到陈平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虎烈将军本部兵马,已在城东十里之外!” “再探!”陈平沉声说道,说着,又回头大声说道:“诸军,随我追上虎烈将军!” “喏!”身后薛军一起应道,催动坐骑,以更快的速度朝东边追了上去。 没追出去几里路,又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陈平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三十里外,发现郑军残兵,约有一万,正往正东方向溃逃!” “郑军残兵?”陈平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声说道:“再探!” “喏!”快马斥候大声应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纵马疾驰而去。 连夜撤退的郑军,竟然出现在了三十里外,这还真的有些出乎陈平的意料之外呢!郑军若是撤退,自然希望速度越快越好,也好尽快摆脱追兵。 现在倒好,这些郑军半夜撤退,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在三十里外,就好像故意在等着薛军追兵一样!若说这其中没有古怪,那才怪了呢! 陈平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些所谓的郑军残兵,不过是郑军为了诱敌而故意示之以弱的诱饵罢了,郑军精锐,恐怕早就在前边布好口袋阵,在等着薛军的追兵了! 陈平身为薛军将领,薛都大邑周围的山川地舆图,自然早就烂熟于胸了,甚至于实地地形,陈平都不知查探过多少次了,薛都往东,五十里外,可就是东瞿山谷,山谷前小后大,天然形成一个口袋状,郑军若是设伏,多半便会在此! 想到这些,陈平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己都能够看得出来的诱敌之计,韩缙身为丞相家的三公子,家中藏书万卷,兵书战策无数,郑军这点小伎俩,韩缙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希望韩缙不要被眼前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的一头撞了上去,钻进了郑军包围圈中才好!不论如何,一定要尽快追上韩缙! 想到这些,陈平急忙又猛挥了一下马鞭,急声喝道:“驾!~”座下骏马,速度顿时又快上了一些,身后薛军,也全都加快了速度,跟着陈平追赶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追击 郑军半夜撤离,都逃了大半天了,却只逃了四五十里远,听到快马斥候飞奔带回来的军报时,韩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对方的疑兵,是诱饵,郑军的主力现在肯定已经在前面布好口袋,就等自己一头钻进去了! 可当韩缙听到斥候禀报,说前方郑军打的竟然是郑军西征大元帅陈文的帅旗时,韩缙当即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明知道前面是陷阱,说不得,自己也只能硬闯一闯了! 更何况,自己违抗将令,私自出兵,本就已经犯了军法,若再无功而返,那还不得被同袍在背地里戳脊梁骨给戳死啊?说自己倒没什么,可要是再带上父亲,说‘那不是丞相家的傻儿子’之类的话,那自己可就真的连家族的脸都给丢尽了,那自己还有何面目在家里立足? 想到这些,韩缙即便明知道前面是郑军的陷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而且,陈平知道自己私自出兵,肯定不会让自己孤身涉险,现在肯定已经派出了援军来增援自己! 若是这样的话,就算前面郑军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一头撞了进去,诱得郑军伏兵尽出,等陈平的援军赶到时,岂不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将郑军给反杀了? 想到这些,韩缙一咬牙,纵马继续率军朝郑军追了上去。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周常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说道:“启禀将军,薛军一部追至,距离我军还有不足十里!” “有多少人?”周常沉声问道。 “约有五千,不足一万!”斥候急声说道。 “五千?”周常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传令斥候营,再探远一些,看薛军身后可还有援军!” “喏!”快马斥候大声应着,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周常回头朝西望了一眼,又回头望着前方,前方十几里外,就是东瞿山谷了,以薛军将领对大邑山川地舆的熟悉,肯定知道东瞿山谷的,当然也就知道这是一个天然的口袋型山谷,是个绝佳的伏击阵地! 既然知道,那薛军还会撞上来吗?或者说,薛军领兵的将领,有没有那个自信,即便明知道是个陷阱,自信凭借薛军的战力,也可以跳出陷阱,甚至将自己的伏兵给反杀了! 若薛军将领没那个自信,自然也就不会率军一头撞上来,自己之前的一番布置,自然也就落空了!可若薛军真得撞上来了呢,以郑军的战力,真能一口将撞进包围圈的薛军吃掉吗?薛军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底一冒出头,旋即便被周常给强按下去了,将为兵之胆,如果自己都没信心战胜薛军,未战先怯了,自己麾下那些郑军又哪会有信心战胜薛军?管他天下第一强军也好,天下第一怂蛋也罢,这些天又不是没打过,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一刀砍下去同样死翘翘! 略微沉吟了片刻,周常旋即便又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急速前进,快速通过东瞿山谷!” 身后亲兵听了周常的话,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不是要在东瞿山谷伏击薛军吗?怎么突然间又要提速了? 一怔之后,亲兵这才又大声应道:“喏!”转身将周常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很快,整支由大部分伤兵和周常的五千中军组成的队伍,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就连步卒伤兵,几乎都是小跑着朝东瞿山谷跑去的! 郑军的异动,很快便通过快马斥候传到了韩缙手上,听了快马斥候的禀报,韩缙不由自主地愣了了一下,看来,郑军还真是想在东瞿山谷伏击自己呢!都快到东瞿山谷了,还突然提速,这是觉得自己真是笨蛋,连这么拙劣的诱敌之计都看不出来吗? 暗自冷笑了一声,韩缙回头问道:“陈平将军的援军到何处了?” “陈平将军的援军,距离我军还有七里!”身后亲兵躬身应道,不久前,快马斥候刚刚传来了陈平所部的军报。 陈平果然还是没有超出韩缙的预料,不敢让韩缙孤身涉嫌,听到韩缙率军出城追击郑军的消息后,当即便集合了两万人马,出城追赶,当然,也可以说是增援,接应韩缙!若不是陈平集结队伍花费了些时间,现在双方的距离也不可能拉得这么远! 当然,就算是还拉开了七八里远,以薛军的速度,也要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来,至少,在郑军围击自己之前,陈平的援军差不多就该赶到了,到那时,正好合围夹击郑军! 想到这些,韩缙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冷笑,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急速前进,追上郑军!” “喏!”亲兵大声应着,转头便将韩缙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五千薛军的速度顿时又快了许多,加速朝郑军追了上去。 眼见着前方的东瞿山谷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一头钻进山谷中了,韩缙不由自主地便勒住了战马的缰绳,抬手做了一个停的动作,五千薛军顿时戛然而止,齐齐在东瞿山谷前停了下来。 微微皱眉瞧了一眼寂静无声的东瞿山谷,韩缙皱眉叫道:“斥候何在?” “将军。”一个斥候闪身出现在韩缙身前。 “郑军现在何处?”韩缙沉声问道。 “禀将军,郑军快速越过东瞿山谷,朝东郡方向去了!”斥候躬身说道。 “越过东瞿山谷了?”韩缙微微愣了一下,什么情况,郑军不是要在东瞿山谷伏击自己吗?怎么直接就跑过山谷了呢?若是过了山谷,郑军还能堵住自己吗? 微微愣了一下,韩缙又问道:“陈平将军现在何处?” “陈平将军所部,距离我军还有三里!”斥候急忙又答道。 三里,已经不远了!韩缙微微颔首,旋即说道:“通报陈平将军,本将军已经率军追击郑军去了,让他小心郑军伏兵!” “喏!”斥候急声应道,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朝后方飞奔而去。 “传令全军,小心警戒,急速通过东瞿山谷,追杀郑军!”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野战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冲到陈平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虎烈将军已经过了东瞿山谷,正往东继续推进!” 听了快马斥候的禀报,陈平脸色顿时一变,急声说道:“胡闹!明知道是郑军的陷阱,还要一头闯进去!丞相怎么会生了……”说到这里,陈平却及时的收住了话头。毕竟是丞相家的三公子,背地里议论丞相公子不打紧,可要是传到丞相或者韩缙耳朵里了,那可就不好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陈平旋即下令说道:“传令全军,集结方阵,缓步前压,本部在前,鹰扬在左,折冲在右,押后一里,依次前推!” “喏!”身后令兵大声应着,很快便将陈平的话通过五色令旗,传遍了全军。 很快,三部薛军便各自集结成了一个方阵,三个方阵呈品字形排列,以刀盾手在前,弓手居中,骑兵坠后,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缓缓向东瞿山谷推进。 东瞿山谷东侧,韩缙率领的五千薛军已经快速的通过了东瞿山谷,预想中的伏兵并没有出现,这让韩缙在稍微松了一口气后,整个心便又提了起来。 东瞿山谷,乃是一处绝佳的伏击阵地,郑军若有伏兵,肯定会伏兵于此,可现在,自己都已经通过山谷了,郑军伏兵却依然没有现身,若不是郑军没有伏兵,便是郑军的伏兵所图甚大,想要放过自己,然后伏击身后的援军! 若是那样的话,东瞿山谷中的郑军伏兵,可就绝不在少数了! 想到这些,韩缙不由得又有些懊恼起来,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做得有些过了,要是陈平率领的援军被郑军伏击,损失惨重,那即便自己安然无恙的回到大邑,等待自己的,恐怕也是牢狱之灾啊!就算君上看在自家父亲的份上,饶了自己一命,可自己良心上就真的能过得去吗? “报!~”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冲到韩缙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郑军于前方两里列阵!” 快马斥候的话,打断了韩缙的沉思,韩缙微微一怔,旋即问道:“郑军列阵了?” “是的将军。” 韩缙双眼微微一缩,纵马上前,很快便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郑军,以及郑军中军帐中,高高飘扬起的大纛,大纛上,一个大大的“陈”字格外的耀眼! 陈文离开时,将自己的帅旗大纛留给了周常,所以周常现在打的,就是陈文的帅旗大纛,从而也就造成了一种假象,这支郑军的统帅,是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而这也是韩缙不顾危险,也一定要追击郑军的主要原因之一!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郑军的陷阱,哪怕明知道郑军打出的,可能就只是一面大纛,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西征大元帅陈文恐怕早就不在这里了,但韩缙还是一定要将这面大纛抢到手中! 郑军偷袭狐灵关,攻入薛国境内,对薛国来说,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在国境内出现过敌军了,郑军此举,可以说是让薛军,让薛侯丢了一个大大的面子,若是连陈文的大纛都不能留下,就这样让郑军全身而退,安全顺当的退出薛境,那薛侯的面子可就真的丢到家了!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不能截住郑大丞相,也必须把他的大纛给留下! 微微瞧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郑军军阵,韩缙眼中冷光一闪,野战,薛军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布阵!” 韩缙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身后的薛军瞬间变幻阵型,变成了一个锥形阵,骑兵在前,长枪长戟刀盾手依次排开,弓手在后。 前后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五千薛军便已列阵完毕,韩缙冷眼瞧着郑军,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冲阵!~” “杀啊!~”位于整个锥形阵最前面的一千骑兵,几乎同时大声喝叫道,在一个千夫长的率领下,纵马朝郑军军阵猛冲了过去。 “防!”郑军中军帐中,周常冷声说道。随着周常的命令,郑军阵前,数千刀盾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斜着并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斜斜的坡面,就好像一道墙面似的。 郑军盾牌刚刚并拢在一起,薛军锥形阵的锥尖骑兵,便已经冲到跟前,冲在最前面的几骑薛军,几乎同时提起缰绳,战马在地上轻轻一跃,跃起在半空中,旋即又朝郑军刀盾阵上落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那几个薛军骑兵,手中的钢刀也高高的举了起来,然后猛地劈落了下去! 借助战马下落的势头,薛军手中的钢刀,挟雷霆之势,轻而易举的便劈开了郑军盾牌,将郑军盾牌下面的郑军也直接撞倒在地上! 而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薛军骑兵,纵马跃空,冲进了郑军刀盾阵中,瞬间便有几十个郑军被薛军连人带盾撞飞了出去。 然而薛军骑兵也并不好过,十几个薛军骑兵刚刚从半空中落下,斜刺里便猛地刺出几把钢刀来,瞬间将马腿绞断,马上的薛军也跟着摔了下来,随后便被某个郑军,一刀给捅进了心窝子,惨叫了一声,顿时毙命!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薛郑两军便已经厮杀在了一起,薛军骑兵的攻击力虽然强,可郑军刀盾手的防御力同样也大,骑兵对上以防御见长的刀盾兵,还真难说谁能更胜一筹! 但随即,薛军的长枪兵长戟兵以及刀盾手,也随之投入了战斗,而同样的,郑军刀盾手后面的长枪兵、长戟兵,也同样加入了进来! 小小的一片空地上,薛郑双方各自投入了数千精兵,激战在了一起,战事惨烈而又血腥,每一刻都有人的身子被兵刃洞穿,每一刻都有人受伤或者死去!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双方激战正酣,战场一侧的小树林里,却突然杀出一支郑军精锐骑兵来,那支郑军并没加入薛郑两军激战的战场,而是像一支利箭一样,朝着薛军后方的韩缙直扑了过去! “杀啊!~”精锐郑军骑兵数量虽不是很多,但战斗力却是不弱,几乎一瞬间就直接冲开了韩缙临时组织起来的一层防御战线,冲杀到了韩缙近前不足百步的地方! 韩缙心中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地拨转马头,便朝东瞿山谷跑去,然而还没跑出多远,数支利箭便已射至,其中一支利箭,直接从韩缙后背穿过,透体而出。 韩缙吃惊地瞪大双眼,低头瞧着胸口冒出的箭头,坐下战马又带着他朝前冲出了几丈,韩缙的身子才猛地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送还遗骨 东瞿山谷前,陈平率领的两万薛军,排着品字方阵,静静地立在山谷口处,却并没有深入到山谷中去。 不管郑军在山谷里到底有没有埋伏,只要自己没一头闯进去,郑军的埋伏自然也就落空了,可问题是,追着郑军过了东瞿山谷的韩缙,陈平又不可能弃他而去,那可是丞相家的三公子,真要丢下他独自返回大都,丞相那可也不好交代啊! 正在陈平犹豫不决的时候,东瞿山谷中,一个郑军赶着一辆运载粮食的平板车,缓缓从山谷中走了出来,还隔着老远,陈平便望见平板车上还平放着一个顶盔戴甲的武将,顿时,陈平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个郑军赶着平板车,走到薛军阵前,距离薛军还有百十步远,便停了下来,远远的朝陈平躬身一礼,说道:“奉我家将军将令,特来送还贵军虎威将军的遗骨。贵军虎烈将军骁勇,死战不降,我家将军迫于无奈,只得下令将之击杀。战阵无情,生死无常,还请贵军节哀!” 韩缙死了? 听了那个郑军的话,陈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家将军还说了什么?” “我家将军还说,他现在只想带着兄弟们安全回家,若将军执意追赶,我家将军只能尽起伏兵,与将军拼死一战了!”那个郑军又朝陈平躬身一礼说道。 陈平微微沉吟了一下,那个郑军便又说道:“贵军虎烈将军的遗骨已经送到,在下告辞了。”说着,那个郑军又朝陈平行礼后,转身不紧不慢的朝山谷中走去。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战场上,难免不会出现损伤大将之时,甚至连尸身都有可能落入敌方手中。而敌方将己方重要人物的尸身送回来,本身就是出于一种对对方的尊重和礼节。 两个薛军上前,将平放着韩缙尸身的平板车赶了过来,赶到陈平身前。陈平上前一步,低头查看了一下韩缙身上的伤口,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韩缙身上伤口不多,致命伤便是胸口的箭伤,箭矢虽然已经去掉,但伤口却是后背大,前胸小,典型的从后面贯穿前胸的伤型!可见,韩缙并不是像郑军所说的那样,悍不畏死,死战不降,而是在转身逃跑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当场射杀的! 韩缙此人,真乃薛军之耻!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解下身上披风,盖在了韩缙身上,抬头瞧了一眼青翠的东瞿山岭,冷声喝道:“回城!” “喏!”两万薛军一起应道,后队变前队,缓缓撤出了东瞿山谷。 东瞿山谷中,周常瞧见陈平撤退,总算是瞧瞧的松了一口气,之前在东瞿山谷以东的那场与薛军的小规模野战,让周常真正见识到了薛军的勇猛和强悍! 薛军仅有五千,周常却足足有一万多将近一万五千人,即便其中有些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受伤挂彩,可伤势却并不重,依然舞得动刀枪,上得了战场!然而即便如此,三倍于薛军的郑军,在野战中,却几乎连军阵都被薛军冲破,甚至全线崩溃! 若不是周常事先在一旁埋伏了一支一千人的精锐骑兵,紧急关头从侧翼杀出,直接杀向韩缙,并当场射杀韩缙,那场小规模的野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呢! 饶是如此,在射杀了韩缙之后,剩下的薛军,依然困兽犹斗,誓死不降,给郑军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五千薛军尚且有如此战力,已经识破了自己计谋的陈平所率领的两万薛军,以自己现有的这点兵力,就算陈平带着两万薛军真的一头撞了进来,周常也没有把握真的能够一口将之吃掉,到最后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周常现在是归心似箭,也没心思再跟薛军打下去了,只要能够安全顺利的回到郑国,天大的富贵还等着他呢,若是不明不白的陷在薛地了,那可就真得冤枉死了! 目送着山谷口的陈平所部离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后,周常才又沉声下令道:“传令各军,原地休息,养精蓄锐,入夜之后,再行撤离!” 歇息了半天,到了晚上将近午夜了,周常才下令东瞿山谷中的三营郑军,陆续从埋伏之地撤离,越过东瞿山,往宁安郡方向撤离。 军中所有的斥候全都洒了出去,放到了距离郑军三十里外的范围内,密切探视着薛军的一举一动,不仅包括身后薛都大邑方向的,墙边宁安郡方向的,同样在郑军斥候的探查范围之内! 郑军攻入薛境后,当初可是为了兵贵神速,并没有攻下宁安郡,而是绕过了宁安郡,直扑薛都大邑,现如今宁安郡里往少里说,都至少有三万左右的薛军戍兵,若是这些时日,宁安郡守加强了城中防御,从各地征调了薛军过来,宁安郡中多少薛军,可就难说了! 大丞相前两日派来的信使可是说了,大军在宁安郡外可是跟薛军大战了一场,双方最后是不分胜负,薛军退进了宁安郡,郑军也连夜绕过宁安郡,往狐灵关去了! 因此,周常可以肯定,宁安郡中的薛军不在少数,自己现在领着的这两万不到的残兵败将,若是撞在宁安郡中薛军手中,恐怕绝对是九死一生的结果! 因此,周常几乎将手中的斥候全都洒了出去,密切探查着薛军的一举一动,而且大军行动也是小心翼翼,昼伏夜出,连官道都不敢走,专挑小路密道,想要绕过宁安郡!只要能平安的绕过宁安郡,到了狐灵关,那就真的能松上一口气了。 大丞相前次派来的信使曾说,狐灵关还在郑军手中,大丞相还给周常留了一万郑军,专门接应他的,只要能平安赶到狐灵关,也就万事大吉了,过了狐灵关,便是郴国安陵邑,安陵邑东,就是郑国石陵!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伏击周常 “报!~”一骑快马斥候飞奔着冲进了宁安郡城,冲到了郡城守备将军府前,翻身下马,嘴里大声叫着“报”,脚步匆忙地冲进了府中。 很快,快马斥候便来到了府中正厅,单膝跪地,对正厅上坐的前将军妫安单膝跪地,低头禀报道:“启禀将军,斥候校尉命小人快马来报,城南山中小径以西五十里,发现郑军踪迹,郑军昼伏夜出,绕道小径,意图绕过宁安!” 妫安猛地一下从帅案后面直起了身子,急声说道:“消息是否属实?” “禀将军,消息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欺瞒虚报,哄骗将军!”快马斥候拱手低头,肯定地说道。 妫安双眼微微一缩,沉声说道:“再探!” “喏!”快马斥候大声应着,转身离去。 一整日,接二连三的快马斥候,不停地将郑军的动静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宁安守备将军府中,交到了妫安手上。妫安也几乎可以肯定,这支郑军,就是陈文留下断后的那支郑军了,也就是在东瞿山谷伏击韩缙,击杀韩缙的那支郑军了! 郑军人数虽然不多,快马斥候的军报也证实了这一点,断后的郑军充其量还有两万人,可这支郑军打的大纛,却是陈文的帅旗大纛! 跟韩缙一样,妫安听到快马斥候禀报郑军打的竟然是陈文的帅旗大纛后,便当即有了决断,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支郑军留下,将郑军手中的大纛留下! 证实了郑军的存在,也摸清了这支郑军的行军路线后,妫安当即便点了五万薛军,秘密离开宁安,埋伏在了宁安城南三十里外的山林中,郑军想要绕过宁安,这片山林脚下的小径,便是必经之路! 借助微弱的月光,周常领着两万郑军,正排着一字长蛇阵,小心翼翼地顺着小径前行着,往北二三十里外,便是宁安郡,宁安郡中驻扎着数万薛军精锐,周常已经将手中的斥候全部洒了出去,密切打探着宁安郡中薛军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能够安然无恙,无惊无险的绕过宁安! 如今,斥候回报的消息是,宁安城中薛军,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们这支郑军的到来!可是不知怎么的,周常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这里毕竟还是薛地,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斥候也全都洒了出去,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做的就真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了! 如今,也只能祈求上苍保佑,让自己和麾下这两万郑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安然通过宁安,抵达狐灵关了! 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周常沉声低声说道:“传令下去,前军后队,加快速度,快速通过前面那片山林,天亮之前,必须绕过宁安!” “喏!”身旁的亲兵低声应着,将周常的命令传递了下去,两万郑军,顿时又提高了不少的速度,脚步匆忙,急速的朝前赶去。 骤然间,前面山林中朝半空中射出一支火箭,直冲云霄,隔着数里外,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周常心中猛地一惊,急忙抬头朝半空中的火箭望了一眼,旋即大声叫喊道:“结阵!” 周常身前身后几十名郑军听到周常的命令,想也没想,便结成了一个环形阵,将周常团团保护在了其中,随后,外围的其他郑军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开始集结阵型,然而却为时已晚! 两旁山林中,骤然燃起无数支火把来,将夜晚也照得如同白昼一样!火光映照中,无数薛军单膝跪地,张弓搭箭,朝着山林下的郑军猛射了过来! “嗖嗖嗖!~”一支支羽箭,好像雨点一般,从山林中射了出来,射在了山脚下乱成一团的郑军队伍之中,霎时间,百十个郑军便被羽箭射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而薛军的箭雨,却好像狂风暴雨一样,以更加猛烈密集的方式,朝郑军倾泻了下来,饶是一些郑军刀盾手及时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挡在了头顶上,还是依然有无数的郑军被羽箭射中,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前后不过数息之间,便已经有近千郑军倒在了薛军的箭雨之下,而薛军的弓手,却依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就像是一个个傀儡人一样,在长官的命令下,机械地重复着取箭、箭搭弦上、张弓瞄准,然后放手,射出手中的弓箭!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从天而降,每一下,都要带走无数郑军的性命,每一下,都要对郑军造成巨大的杀伤! 而从遭受到突然攻击到现在,郑军却依然还没有从混乱中走出来,甚至连像样的防御都还没组织起来,只有周常身边的百十个郑军,最先听到周常的命令,也是反应过来,结成了一个小型的环阵,将周常保护在了其中。 然而,眼看着麾下的士兵在薛军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的箭雨中,纷纷中箭倒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时之间还没死透,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哀嚎着、惨叫着,周常眼中好像要冒出火来了一样,双眼凸出,目眦尽裂! “啊!~”周常仰天大吼大叫了一声,发狂似的一把推开身边护住自己的郑军,厉声喝道:“无胆薛狗,可敢与我周常一决死战!”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飞射而至,眨眼间便从周常右眼眶中射了进去。周常却好像没感觉到疼痛一般,一把抓住羽箭箭尾,用力一扯,便将箭矢,连同右眼珠子一起扯了下来! 周常却是看都没看一下,左手握着羽箭,右手握着钢刀,再次厉声喝道:“薛狗,可敢与我一战!可敢与我一战!可敢与我一战!” 密林中,妫安瞧见周常此举,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句:“真勇士也!”回头瞧了一眼身边几个偏将,却见没有一个人想要应战的意思,不由得在心底又暗叹了一句,旋即朝周常一指,沉声说道:“留他全尸!” 话音落地,数十支羽箭同时瞄准了周常,手一松,羽箭便如雨点一样,朝周常飞了过去,瞬间将周常扎成了刺猬…… 周常双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去,好在及时用刀拄在了地上,才撑住了身子没倒。 “薛,薛狗无,无胆,不敢,不敢与某,一,一战……”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使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使 一骑快马斥候从西疾驰而来,顺着官道,直接冲过城门,冲进了狐灵关中,一直纵马疾驰到狐灵关守备将军府前,快马斥候才翻身下马,大声叫着“报!~”脚步匆忙的冲进了守备将军府。 快马斥候脚步慌乱匆忙的冲进守备将军府正厅,单膝跪地,对正厅上高坐的郑军骠骑将军赵铎抱拳躬身禀报道:“禀将军,西线急报,右军主将周常所部,在宁安郡外,误中薛军妫安所部埋伏,周常将军所部两万余人,全军覆没!” “什么?”赵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豁然一下从帅案后面站了起来,脸色瞬间阴晴不定。 “周常将军所部两万余人,误中薛军埋伏,已经全军覆没。”快马斥候再次禀报道。 话音未落,守备将军府外又传来一个拖长的声音,大声叫道:“报!~”声音由远及近,随后,又一名快马斥候,浑身浴血,脚步匆忙的冲进了正厅,疾步走到赵铎跟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城外二十里,发现薛军行踪,正往狐灵关赶来!” “什么?二十里?”赵铎脸色顿时又变了一下,斥候营是干什么吃的,薛军都跑到二十里外了才发现?转眼一瞧那名快马斥候身上得到血渍,赵铎心中顿时便又明了了。 斥候通常情况下,都不可能受伤,除非是遭遇了敌人的斥候!薛军行军,斥候肯定会前出查探军情,碰上郑军斥候,也就在意料之中了!之所以薛军都到了二十里外了,斥候才来禀报,很明显是前出那些斥候,都已经被薛军斥候发现,甚至已经围杀了! 眼前这名斥候浑身浴血,不用说,肯定也是从薛军斥候的围杀之中,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跑回来报信的! 想到这些,赵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沉声问道:“薛军有多少兵马,何人领兵?” “薛军约有五万,打的是前将军妫安的将旗!” “前将军妫安!五万!”赵铎脸色一沉,前一刻,斥候刚刚来报,周常所部就是在宁安城南遭到薛军妫安所部伏击,全军覆没,后一刻斥候又来报,薛军妫安所部,已到狐灵关了!薛军的速度,可真够快啊! 原本,赵铎接到的命令,是留守狐灵关,接应周常所部。既然现在周常所部已经全军覆没,自己再留在这里,也就没多大的意义了,薛军五万压境,以自己手上现有的这区区一万郑军,根本没办法抵抗,倒不如趁早离去! 数息之间,赵铎心中便已经做出了决断,旋即大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亲兵闪身出现在赵铎身前,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传我命令,各营即刻收拾行装,准备撤离!”赵铎沉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传令前营,准备材薪油脂,于城中各处堆积,大军撤离后,即刻焚城!” 听了赵铎的话,亲兵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低头应道:“喏!”转身跑出正厅,将赵铎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亲兵刚走一会儿,又一个郑军小校,脚步匆忙的跑进了大厅,朝赵铎躬身行礼说道:“将军,薛军信使到了!” “薛军信使?所为何事?”赵铎微微一愣,旋即问道。 小校低头应道:“属下不知。” “现在何处?”赵铎又问道。 “就在城外,单人单骑。” 赵铎略一沉吟,旋即说道:“带他进来!” “喏!”小校应道,便要转身离去,刚转过身,便听赵铎又说道:“等一下!”小校只得又转过身来,却听赵铎又说道:“蒙住双眼双耳,带他进来。”城中郑军正在收拾行装,要是被薛军信使瞧了去,可就不好了。 “喏!”小校急声应道,又等了一会儿,见赵铎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被蒙住双眼,堵住双耳的薛军信使便被几个郑军推攘着,推进了正厅。 一个郑军将信使眼睛上耳朵里的布条去掉,又一个郑军厉声喝道:“见了我家将军还不下跪!”说着,飞起一脚,便朝薛军信使膝关节踹去。 薛军信使硬挺着脚受了那个郑军一脚,昂然说道:“我乃薛人,非是郑军!” “大胆,不想活命了!”那个郑军没有一脚将信使揣倒,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急又气地说道。 “怕死,就不会来走这一遭了!”信使冷笑着瞧着赵铎说道,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那个郑军一眼。 “你!~”那个郑军顿时被气晕了头,拔出佩刀,便朝信使猛劈了过去。 “住手!”赵铎沉声喝道,手在案桌上一击,一方墨砚激射而出,一下撞在那个郑军握刀的手腕上,郑军手中的刀顿时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郑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倒在地,急声说道:“属下该死!”这要是一失手,把薛军信使给杀了,那可就真的闯祸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就算心中对薛军再如何怨恨,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就算装面子,也得装一装不是? “尔等全都退下。”赵铎沉声挥手说道。 “喏。”几个郑军急忙躬身应道,躬着身子,退出了正厅。 “贵使此来,所为何事?”等几个郑军退出正厅后,赵铎才又说道。 “本使此来,乃是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下书!”薛军信使沉声说道。 “下书?”赵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家将军虽在薛国,然却早有耳闻,听闻郑国军中,有一宿将,号为骠骑!我家将军久与欲将军一晤,然则薛郑两国素来交好,十数年来,未有一战!我家将军本以为此生再无与将军交手切磋之机,怎知郑国突然兴兵,大举犯境,侵掠薛地!” 说着,信使又冷笑着瞧了赵铎一眼,冷声说道:“今闻将军欲归,我家将军忝为宾主,虽无留客之意,然则与将军一晤,会猎狐灵之心,还是有的,故而我家将军特遣在下前来,告知将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纵火焚城 “会猎狐灵?贵军将军倒是好兴致啊!”赵铎冷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会猎不会猎,不就是来下战书的嘛!给老子戴高帽子又怎样?老子现在兵微将寡,傻子才留下来跟你打架呢! 冷笑了一下,赵铎旋即又说道:“信使来意,本将军已经知晓,便请信使转告妫安将军,本将军亦久有与之切磋之意!三日之后,本将军在此恭候妫安将军大驾!” 不等赵铎话音落地,信使便又朝赵铎躬身一礼说道:“将军一言九鼎,必不是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有将军此言,在下便也安心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信使又说道:“对了,忘了告知将军了,贵军元帅大纛与右军主将周常之尸骸,三日之后,我家将军一并奉还。” 听了信使的话,赵铎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周常的尸骸什么的,赵铎还可以不管不顾,可元帅大纛,那可是一军令旗啊,难道自己也要不管不顾吗? 信使瞧见赵铎呆愣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得意的冷笑了一声,朝赵铎躬身一礼,低头说道:“在下告辞!” 赵铎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大声叫道:“来人,送信使出去!”几个薛军走了进来,重新蒙上信使的双眼双耳,将信使带了出去。 信使离开了,赵铎却还呆呆的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幻莫测。 西征之战以来,周常表现得太过于耀眼了,什么好事功劳,全都被他一人占了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周常若是安然回到郑国,一个四镇四征将军之位,是绝对跑不了的! 现今周常战死沙场,消息传回郑国,替他感到痛心的,恐怕没几个,暗地里幸灾乐祸的,恐怕不在少数!就是赵铎,听到周常战死的消息时,也并没有感到多么惋惜,甚至反而还瞧瞧的松了一口气! 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什么的,虽然名号听着好听,但实际上,却只不过也是杂号将军而已,位在四镇四征之下,四安四平之上而已!加了个大字的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那才是真正位高权重的重臣! 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远远的见了自己,就得避道行礼,到头来反而爬到自己头上去了,那种心理落差,能好受才怪了! 因此说,周常之死,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可对于某些郑军将领来说,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郑国军中,战将无数,死了一个周常,还有无数个赵常李常!至于他的尸骸,能不能魂归故土,对于赵铎来说,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唯独元帅大纛,赵铎却绝对不能视而不见!哪怕赵铎明知道这面大纛,只不过是元帅特意留给周常的,丢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可麾下的郑军却不知道这一点! 战阵之上,若是薛军打出元帅大纛,哪怕这面大纛已经没用了,可依然能够蒙骗住底下的郑军,让郑军真假难辨,无所适从,甚至因此而引发混乱,自乱阵脚,从而轻而易举的就能被薛军一举击溃! 大纛,绝不仅仅只是一面旗帜,更是一军主帅的身份象征,一军之令旗,赵铎绝不能视而不见!薛军主将,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遣使前来,告知赵铎这一点的! 是留在这里,跟薛军一决死战,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连夜撤离,并纵火焚城?一时之间,赵铎还真就陷入两难之境了! 留在此处,哪怕凭借着狐灵关的高城厚墙,想要抵挡住薛军五万大军的攻势,也绝非易事,想要从薛军手中拿回元帅大纛,就更是痴心妄想了,送还周常的尸骸,还有可能,毕竟不久之前,周常才送还了薛国丞相公子韩缙的尸骸,礼尚往来,现在薛军送还周常尸骸,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想要薛军送还元帅大纛,那却根本没那个可能,薛军主将又不是傻子,一军大纛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更清楚! 在正厅中来回踱了好几圈,赵铎心中总算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留在狐灵关与薛军决一死战!妫安这个时候遣使前来送信,就是想要用元帅大纛牵制住自己,把自己留在狐灵关,然后好聚而歼之,把自己一网打尽! 留在狐灵关,绝对是九死一生,元帅大纛拿不回来不说,自己的小命说不定还得交代在这里!势均力敌,或者单打独斗的话,赵铎绝对不会怕了妫安,可现在薛郑两军可绝对算不上是势均力敌啊!留在这里,可不就是等死么?跟大纛比起来,赵铎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一点! 既已做出决断,赵铎也就没再犹豫,沉声说道:“来人!传令全军,按照计划,准备撤离!通知前营主将,多备材薪油脂,准备焚城!” …… 夜幕降临,趁着夜色,不等夜深人静,狐灵关中的郑军便依次从狐灵关东门撤出,悄没声息的往安陵邑赶去。安陵邑现在还在莒军手中,莒郑结盟,郑军借道过境,莒军应该不会故意为难! 而妫安所部薛军,却还在狐灵关以东五里外安营扎寨!快马斥候倒是已经全部洒了出来,甚至还有斥候从小道绕过狐灵关,进入了黑石峡甚至是安陵邑附近,刺探军情! 察觉郑军连夜撤军后,快马斥候不敢有任何耽搁,急忙疾驰回营,向妫安禀报。 “什么?郑军连夜撤退,弃守狐灵关了?”听了快马斥候的禀报,妫安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变色说道。 “是的将军,入夜之后,狐灵关郑军便开了东城门,趁夜撤离,如今已快到黑石峡了!”快马斥候低头禀报道。 “该死,无胆匪类,连与本将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妫安忍不住大骂了一句,一掌拍在了帅案之上,旋即沉声说道:“来人,传我将令,大军即刻出发,追击郑军!” 话音未落,又一个薛军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急声说道:“将军,火,火,将军!” “什么事?好生说话!”妫安脸色铁青地说道。 “将军,火,狐灵关大火!”那个薛军慌里慌张地说道。 “什么狐灵关大火?”妫安愣了一下,旋即脸色猛地一变,豁然惊道:“什么?”急忙大步走出营帐,抬头远眺,却见东边天际,火光冲天,将整个天际都给映照得好像白昼一样,妫安顿时呆愣在了那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寇 狐灵关外,三千前营郑军,将一支支箭头上绑着布块棉团,沾着油脂的羽箭,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盆上点燃,张弓搭箭,朝着狐灵关城内,手一松,便将弦上的火箭射了出去! 一支支火箭越过半空,落在狐灵关城内外,到处都是,一些火箭正好落在事先在城中堆积的材薪油脂堆上,瞬间便将材薪油脂点燃,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势凶猛,瞬间便又将城中各处建筑物、民居房舍等等,全都引燃,不过数息之间,整个狐灵关都好像被点燃了一样,变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城池,火光冲天而起! 妫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郑军弃城而走,竟然还纵火焚城,在狐灵关中点了一把大火,将整个狐灵关都给点燃了起来! 火光冲天,整个东边天际都变成了一种橘红色,隔着狐灵关数里之外,都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浪! 狐灵关地势险峻,又是薛国东境边邑关隘,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于崇山峻岭之中建此关城,本就已经千难万难了,薛军也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好不容易建成此城,现如今却被郑军一把大火,焚烧一空,一切的一切,全都化为了灰烬! “将军,将军!”一个薛军将领脚步匆忙的跑到妫安跟前,急声叫道。 妫安猛地一下回过神来,眼神中好像要冒出火来似的,冷冷地盯了那个薛军将领一眼。 那个薛军将领心中一惊,急忙说道:“将军,赶快下令救火啊!” 妫安身子一震,急声说道:“快,传令全军,马上救火,一定要扑灭狐灵关大火,保住关城!” 狐灵关若是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薛国东大门可就没了,就算要重建狐灵关,没有三五年的功夫,也绝对不可能重建完成的!那这三五年间,莒军郑军,岂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薛军防守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数万薛军得了命令,一起出动,慌里慌张的赶往狐灵关救火! 狐灵关外,三千前营郑军,在用火箭点燃了整个狐灵关后,却并没有立即撤离,而是在主将的指挥下,坚守原地待命! 又过了大约一两个时辰,空气中渐渐传来了嘈杂慌乱的人声,前营主将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冷笑,右手高高举起,沉声喝道:“预备!~” 三千郑军再次点燃火箭,张弓搭箭,斜指苍穹,蓄势待发! “放!~”高举的右手猛地挥落,数千郑军几乎同时松手,手中火箭再次划过漆黑的夜色,朝狐灵关关城中落去! 一些刚刚冲破狐灵关西城门,冲进城中想要救火的薛军,顿时被从天而降的火箭射中,整个身子瞬间便燃烧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惨叫着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想要滚灭身上的火焰!然而沾了油脂的火箭,又岂是那么容易滚灭的?就算在其他薛军的帮助下,也没那么容易扑灭! “放!~” “放!~” “放!~” 郑军主将面无表情,心情波澜不惊,沉声下令,每一声令下,便会有成百上千支火箭射进狐灵关中!足足射了将近十轮,事先准备的火箭几乎全部射完了,郑军主将才停止了下令,冷眼瞧着火势冲天的狐灵关,双眼微微一缩,然后才沉声说道:“撤!” 趁着夜色,借着狐灵关中冲天的火光的映照,三千郑军顺着官道朝东急奔而去,追上郑军大队,一起朝安陵邑撤去! …… 郑,安化郡安丰邑东三十里伏狮山脚下官道上,一支小小的只有十辆牛车,每辆牛车上驼着十几二十袋麻布货物的商队,缓缓从安丰邑方向行来,来到伏狮山中,丛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鸟叫声。 商队头车上,一个商贾打扮,正闭目养神的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听到鸟叫声,猛地一下睁开眼来,抬起右手,制止住了整个商队的前行。 青年男子侧转过脑袋,侧耳倾听,却听丛林中又传来了一声“咕咕咕咕!~”的鸟叫声,青年男子右手食指拇指放在嘴边,嘬嘴也吹了一个鸟叫声,像是在回应丛林中的鸟叫声一样。 商队其他人全都纳闷地瞧着青年男子的举动,随后,却听丛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所有人脸色全都不由自主地一变,转头望去,却见丛林中瞬间冲出一队衣甲破烂,满脸污垢,形如乞丐的青年来,眨眼间便将整个车队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掌柜的,这……”青年男子身边的一个伙计急声说道,这情形,是遭遇流寇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青年男子却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一丝冷笑,右手猛地从左手衣袖中抽出一把短匕,不等那个伙计反应过来,便一下子刺进了那个伙计的胸口。 “掌柜的,你,你……”伙计惊骇地瞪大了双眼,话还没说完,嘴角便溢出了一丝鲜血来,随后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商队其他伙计见状,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围住他们的上百个流寇,便同时出手,手中钢刀连劈带砍,瞬间便将商队中的十几个伙计全都砍杀在地。 商队掌柜却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些被砍翻的伙计,淡淡的说了一声:“处理干净了!”跳下马车,便朝密林中走去。 密林深处,成百上千个衣甲破烂,满脸污垢的流寇,正静坐在地上,看见青年掌柜走进来,眼中不由自主地,全都冒出了绿油油的光芒了。 青年掌柜却是视若无睹,径直走进了密林中的某个洞穴中,洞穴中,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战甲,却没戴头盔,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散乱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看见掌柜进来,脸上也不由得一喜,急声说道:“子昂,你回来了!” “将军,属下前来复命!”掌柜单膝跪地,躬身行礼说道。 “子昂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中年男子急忙上前一步,扶起掌柜子昂,旋即又急声说道:“快与本将军说说,安丰城中,情形如何!” “是,将军!”子昂应道,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安丰城中,唯有郑军戍卒一千,并未察觉我军到来!”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子昂才又接着说道:“城中颇为富饶,家家户户,皆有余粮,城中商贾林立,粮价普遍比大邑低上五成!末将乔装成莒国商贾,购得粟米两百袋,现已全部押运上山!”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半夜袭城 “两百袋粟米?杯水车薪啊!”胡子拉碴的将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 “将军,安丰城中,米粮无算,只要打下安丰,足可供我大军食用数月!”子昂急声说道。 “打下安丰?”将军微微愣了一下,想着外面密林中那几千衣着褴褛,仿若乞丐的军兵,不由得疑惑地说道:“可以吗?” “将军,安丰城中毫无防备,属下亦能轻而易举混入其中,可想而知,安丰守备,何其松懈!我军若是突然攻城,必能一举而下!”子昂急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子昂又说道:“将军,我等在郑国浪荡数月,除了最开始,将军率领我等功过一次郑国城池,之后我军皆是在村镇里社游荡,或打家劫舍,或半道抢劫,种种举措,与强盗何异?” “可是那次,我们并没有攻下阳马邑,与郑军野战,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去,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四处流窜……”将军沉声说道。 话还没说完,便被子昂打断了:“将军,阳马邑一战,非战之罪,实乃我军乍闻武城郡失守,归路被端,士卒军心动荡,且郑军狡诈,故意诱惑我军追直阳马邑城,郑军伏兵尽出,数倍于我军,故而有此一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子昂又说道:“将军!我等乃大薛精兵,天下第一强军,岂能因一战之败,而丧失军心士气?”说着,子昂又跪倒在地,朝将军行了一个大礼,大声说道:“将军,属下斗胆,请将军抖擞精神,重张战旗,一鼓作气,拿下安丰!” “重张战……”将军回头瞧了一眼靠在洞穴墙壁边的已经卷起来,很久没有张开过的,有些破烂不堪了的战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的光芒,精光一闪,猛地回头对子昂说道:“子昂,你说得对!我妫赫贵为薛国公族将军,岂能埋没于此,做强盗行径?便是死,我妫赫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名扬天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赫旋即又大声说道:“传令下去,大军饱餐一顿,今夜子时,率军夺城!” “喏!”子昂兴奋地应道,朝妫赫低头一礼,旋即又说道:“将军,属下愿率斥候营,为将军前驱,混入城中,半夜开门,接应将军!” “好,就按子昂所说的办!”妫赫沉声说道,瞧着子昂说道:“子昂,辛苦你了!” “为大薛,为将军,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子昂慷慨激昂地说道。 妫赫激动地伸手拍了拍子昂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洞穴墙壁边,拿起将旗,抖了开来,在洞穴中舞动了几下,猛地往地上一伫,整个旗杆便都立了起来。 很快,子昂乔装打扮购来的两百袋粟米,便全都拿了出来,做成了米饭,一粒不剩,让伏狮山中隐藏着的三千跟流寇似的薛军,全都饱餐了一顿。 饱餐了一顿之后,子昂便带着斥候营的数十名斥候,将商队中伙计的衣服扒了下来,换在身上,乔装成商贾,便又下了伏狮山,朝安丰邑摸去。 安丰邑地处郑国腹地,四面皆是郑地,郑国又和平已久,几近二十年没有遭遇过战事了,安丰邑,甚至包括安丰邑所在的安化郡,遭遇外敌的时间,甚至还要往前推移几十年!安丰邑前一次遭遇外敌,还是陈国之兵,那时候的陈国还没被薛、郴、中山、新阳四国所分呢! 四国篡陈,已经差不多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安丰邑遭遇过外敌入侵的历史,怎么算,都有近百年了! 安享百年太平盛世,安丰邑可真称得上是国富民丰,百姓安居乐业了!而在安享太平盛世的同时,安丰邑的守备,自然而然的便有所松懈了! 毕竟,换做是谁,在几近百年内都没有遭遇过外敌,甚至连强盗流寇都没见过几个,心里自然而然的就会有所懈怠,变得懒散,不以为意了! 可以说,整个安丰邑的防御,已经到了形同虚设的地步,偌大一座邑城,竟然只有区区一千不到的戍卒,便是安化郡城之中,名义上还有五千戍卒,可实际上,却只有三千不到,其余戍卒,全都只见于兵籍而不见其人,被人喝了兵血,吃了空饷!就算再富庶,贪得无厌的蛀虫却依然会存在,永远都不会消失! 子昂带着几十个薛军斥候,扮作游商行人,几乎都没遇到什么盘查,就直接混进了安丰邑城之中,长兵器虽然没能带进城来,可短匕却是人手一把,全都带进了安丰邑城! 在安丰邑城靠近西城门的附近,找了一家酒楼,作为落脚之地,子昂又给那些斥候各自分配了任务,让他们分头行动,在城中各处明察暗访,探明城中邑守府衙、驻军营区等重要军事情报,到了晚上再进行汇总,并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安丰城外,子昂领着斥候营下山后,妫赫便也领着三千乞丐兵,悄悄的摸下了伏狮山,朝安丰城摸去!三千薛军现如今衣甲不备,衣着褴褛,状如乞丐,便是堂而皇之的在官道上行走,也最多引人侧目而视,根本不会往敌军身上去联想! 将近三千薛军,太阳还没下山,便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安丰城外不足三里的地方,安丰城中,却依然毫无所觉,甚至连城门口的守军,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进出安丰邑城的游商行人,依然如故! 见此情形,妫赫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别说半夜袭城了,就算是现在要强攻安丰,妫赫也有信心可以一举破城,杀入城中,夺取安丰! 不过白日破城,消息必定如长了翅膀一样,就算妫赫想要封锁,也绝对来不及!如此一来,不出一日,安化郡甚至郑都阳高,便就全都得到了消息,到那时,郑军大军集结,四面合击,妫赫就又只能夹着尾巴,带着手下残兵四下逃窜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袭取安丰 半夜袭城,袭取安丰,消息虽然同样会走漏,可是比白天攻城,占据了安丰,消息必定会慢上许多,这就为妫赫至少能多争取到半天的时间! 有了这半天时间,不管是筹措防御,据城死守也好,还是撤出安丰,转移他处,妫赫都会显得更加的从容不破,有条不紊! 安丰地处郑国腹地,四面皆为郑国所有,即便妫赫占据了安丰,也绝对不可能久据此城,要么死守孤城,与城共存亡,要么就大肆抢掠一番,然后撤出安丰,流窜他处!除此,绝无第三条路可行! 时间缓缓而逝,入夜后,安丰西城门附近,子昂领着几十个斥候,仿佛几十条黑影一般,悄无声息的便摸到了西城门处,暗自埋伏了起来,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城楼上郑军的防守巡逻情况,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隔着数十步距离,借助城门处熊熊燃烧的火堆,子昂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几个郑军戍卒正倚在城门洞的火堆边,怀里抱着长枪,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那打瞌睡! 城门之上,绝大多数郑军戍卒也都已经安睡,只有六七个人还在城楼上,聚在火堆旁边烤着火,隔上小半个时辰,才在城上各处巡逻一番!郑军守备之松懈,由此可知! 在暗中微微观察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快要到午夜子时了,子昂才转身点了几个斥候,伸手指了指城门洞,接着又点了另外几个斥候一下,指了指城上角楼,然后又点了剩下的几个斥候,指了指城楼上的郑军巡哨。 分配完毕,子昂又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瞧了整个斥候队一遍。所有斥候早就与他配合默契,心意相通了,瞬间便明白了子昂眼神中的意思,一起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子昂见状,微微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身后斥候便分成三波,各自朝着之前子昂分配的地方摸了过去。 城上角楼里,数十个郑军戍卒正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安然入睡,近十个薛军斥候,便好像一条条黑影似的,悄无声息的便摸进了角楼。 轻轻地抽出腰上藏着的短匕,几个薛军几乎同时动手,左手捂住熟睡中的郑军嘴巴,右手短匕架在郑军脖子上,猛地用力一割,瞬间便将郑军的喉管隔断!睡梦中的郑军,喉管里“咕噜咕噜”冒出一串血泡,瞬间便没了气息! 那几个薛军却没有任何停留,随手隔断一个郑军喉管,闪身便跳到了另外一个郑军身旁,驾轻就熟,再次用短匕隔断了郑军的喉管! 角楼里的数十个郑军,甚至连一点大的动静都没能发出,便在睡梦中,稀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角楼外,那几个郑军巡哨,刚刚巡视了各处一遍,重新聚拢在火堆边烤火,一个郑军眼角的余光扫见城楼上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那个郑军心中一惊,急声喝道:“什么人?” 几个郑军巡哨一起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由得回过头来,责怪似的说道:“狗子,发什么神经呢?” “不是,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人在那边!” “哪有啊,黑灯瞎火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一个,你莫不是眼花了!”一个巡哨又回头瞧了一眼说道,话音未落,黑暗中却突然窜出十几条黑影来,并且飞快地朝他们奔跑了过来! 那个郑军巡哨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十几条黑影便冲到了那几个郑军巡哨跟前,抽出短匕,银光一闪,锋利的短匕便已经刺进了那几个郑军巡哨的胸口! 而与此同时,城下门洞中的几个郑军,也同样稀里糊涂的在睡梦中便被薛军斥候给一刀一个,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 解决掉那几个郑军,薛军斥候便又走到城门边,用力推开门栅,将门栅取了下来,然后缓缓推开了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在黑暗中发出“吱吱吱”的声响,城外薛军听到声响,俱是精神一震,一起伸长脖子望了过来。 一个薛军斥候从城门洞的墙壁上取下一个火把,拿在手中,在半空中舞动了几下,给城外薛军发出了信号。 妫赫瞧见信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豁然一下站了起来,拔出佩刀,往前一指,大声喝道:“兄弟们,入城!”说完,率先朝安丰城中走去! 三千薛军紧随其后,很快便穿过了西城门,分出两个百人队,占据控制住西城门,剩下的薛军便在之前入城的斥候的带领下,直扑其余三个城门和邑守府、驻军营区等重要的军事战略要点! 嘈杂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街上响起,人们从熟睡中猛地惊醒了过来,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往外一瞧,却见大街上一队队好像乞丐似的的流寇,不停地在大街上奔走,手中的钢刀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耀眼,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睡的迷糊的郑人,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流寇从天而降的钢刀直接劈成了两半,尸体夹杂着鲜血,瞬间倒在了地上,那些流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倒地的尸首,更没有趁机入室抢劫,而是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朝前奔跑而去! 这不是普通的强盗流寇! 瞬间便有窗户后面躲着的郑人反应过来,普通的强盗流寇,哪有过屋而不入的道理,恐怕早就乱成一团,到处厮杀抢劫了,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全都有条不紊的朝着一个方向,一个目标跑去! 城中戍兵,分驻在南北两个营区之中,街道上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同样惊醒了营区中值夜的郑军戍卒!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群穷凶极恶的薛军便已经冲进了营区,明晃晃的钢刀长枪长戟,朝着郑军便猛劈猛刺了过去! 两座郑军营区,各只有几百郑军戍兵,混乱之中,甚至连衣甲都还没穿戴好,兵器也都没拿上,就被一涌而入的薛军一阵乱刀劈砍,砍死砍翻在地! 城中间安丰邑守府中,安丰邑守从睡梦中猛地惊醒过来,听见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哭泣声,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惊,急声叫道:“来人,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家仆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急声说道:“主,主,主人,大,大,大事不好,强,强,强盗入城了!”到现在,家仆还以为入城的只是一伙强盗流寇呢! 邑守微微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失声说道:“强盗入城了?快,快,快去传守备校尉,组织戍卒应战!” 话音未落,却听府外一阵喧杂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交击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随后,又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慌里慌张地说道:“主,主人,强盗杀,杀上门来了!” 邑守一惊,脸色一变,转身冲进房间,胡乱地抓了几把金银珠宝,揣进怀里,抓起一件外衣,也来不及穿上,又胡乱包了几串金银珠宝,便慌里慌张的往后门跑去,想要从后门逃出去! 然而,邑守刚刚打开后门,却见眼前火光一晃,随即,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便刺穿了邑守胸膛,透胸而过。 邑守吃惊地低下头去,看着胸口的钢刀,双眼瞪得大大的,至死都不甘心瞑目…… 第一百四十章 孤城 太阳从东边天际缓缓升起,阳光渐渐洒满了整个安丰邑,偌大一座安丰邑城,就好像镀上了一层金粉似的,显得格外的闪亮,而城头上飘扬的薛军战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比整个安丰邑还要耀眼夺目! 天还没亮,城内各处的打斗声就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安丰邑守,守备校尉以及近千郑军戍卒,多数都在稀里糊涂中,就已经送掉了性命,仅有极少数的戍卒,对入城的薛军发动了反击,而且还都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单打独斗,散兵游勇! 城中郑军戍卒,从头到尾,就没有形成过有组织的反击,散兵游勇自发形成的零星反击,在薛军强大的攻击力面前,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掀起,就已被薛军全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天亮后,安丰城中邑守府外,一根两三丈高的旗杆树了起来,上面悬挂着安丰邑守和守备校尉的尸首。城中郑人,在一夜的担惊受怕后,几乎没有几个人敢走出家门,最后还是被入城的薛军,挨家挨户敲开家门,被赶出来的! 邑守府外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小小的高台,薛军护军将军妫赫,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了高台上,俯瞰着高台下的郑人。 在薛军刀枪剑戟的威胁下,安丰城中,凡是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丁口,无论贫富疾病,老弱鳏寡,全都被强行征召进了薛军队伍之中! 人虽然被征召进了薛军队伍,但却并没有发给兵器衣甲,甚至连单独行动的自由都没有,而是被薛军用麻绳,绑在一起,五个一组,十个一串的,像是贩卖奴隶牲口一样,被赶上城头,在薛军的刀鞭威胁之下,防守城池! 府库中的金银珠宝,钱粮布帛,全都被薛军搬运了出来,分开放置,堆成了两座小山似的,不仅如此,薛军还以什伍为单位,挨家挨户敲开郑人家门,将郑人赶出家门,赶到府衙前,又将郑人家中的金银珠宝,钱粮布帛,全都搬运一空,一股脑儿全都堆在了府衙外! 至于在赶人的过程中,出现尖瘾掳掠之事,那也是在所难免的。薛军陷于郑国境内数月之久,东躲西藏,四处流窜,形如乞丐流寇,如今好不容易攻下一座城池,高墙大院得住,肥羊油牛得食,衣锦衣,寝娇女,自然而然的,便就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一连三日,三千薛军在安丰城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将偌大一座百姓安居乐有,生活平稳富足的安丰邑城,硬生生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安丰城中,家家挂孝,人人泣血,金银珠宝,钱粮布帛,全都被薛军洗劫一空,就连城中丁口,也全都被薛军赶牲口似的,一股脑儿全赶到了城头上,在薛军刀剑的胁迫下,防守城池。稍有反抗,迎来的便是一阵鞭笞,打死的,直接往城楼下一扔,连埋都不用埋一下! 短短三日,薛军嘴上说着,从今日起,安丰便是薛城,但实际上,入城的薛军,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将安丰当成薛国城池,将城中百姓当成薛人的样子,完全是将安丰当成了入城薛军的胜利品,入城的薛军,完全是以一种征服者的姿态,凌驾于郑人之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短短三日,安丰城外,被薛军直接从城头上抛了下去,尸体堆积在城脚下,竟然密密麻麻的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将军,我们该走了,再不离开,可就再也走不了了。”邑守府里,子昂对穿着用精钢打造的一副崭新板甲,和用黄金打造的一个足足有四五斤重的头盔的妫赫说道。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妫赫大咧咧的斜躺在靠椅上,睥睨着子昂说道。 “将军,安丰四面皆敌,孤城一座,坐守孤城,必是死路一条啊!”子昂苦口婆心地说道。 之前之所以建议攻打安丰,其实也是看见安丰守备松懈,取之易如反掌!可袭取安丰,子昂的本意,也只是为了让三千薛军恢复信心,凝聚军心士气!夺城之后,让疲惫不堪的兄弟们修养一下,养精蓄锐,然后便要弃城而走,继续踏上流浪之旅! 可现在,一切好像都已经超出了子昂的预期,兄弟们在安丰城中,已经颇有些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不仅手下的薛军如此,就连薛军的主心骨妫赫,也是如此! 妫赫用黄金精钢打造了一副全新的铠甲,上行下效,下面的薛军也都有样学样,用从城中搜刮起来的钢铁,打造铠甲。城中铁匠不够,打造不过来,便又有人直接用搜刮来的棉帛,打造新衣锦袍! 城中郑人男丁,全部被赶上城头防守,城中女眷,但凡有点姿色的,也都被薛军瓜分一空,每个薛军都搜罗瓜分了不止一个,夜夜笙箫,莺歌燕舞,沉醉迷失其中!便是妫赫占据的这座邑守府中,从城中搜罗的郑人美女,便已不下二十个了! 听了子昂的话,妫赫却连眼帘都没抬一下,斜眼瞧着子昂说道:“困守孤城又如何?我大薛精兵,勇冠天下,郑军若是敢来,我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管教郑军有来无回,闻风丧胆,郑人小儿,也不敢哭!” “将军!”子昂着急地叫了一声。 “子昂,你不要再说了,我妫赫好不容易夺取此城,有了一个安身之所,若是就此放弃,再重新过上之前那种颠沛流离,狼狈逃窜,形如乞丐的日子,你能忍得,我可忍不得!”妫赫打断子昂的话头说道。 “将军!”子昂急声叫道,“难道将军就不想重归薛国,重回故土么!” 妫赫微微愣了一下,定眼瞧着子昂,过了好一会儿,妫赫才又说道:“妫赫身为薛人,能够重回故国,重归故土,自然是好!可如今,我等身陷敌境,四面皆地,故土家园,远在千里之外,想要重归故里,谈何容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赫又说道:“如今好不容易占据了此城,若就此放弃,我军岂不是连一片栖身之所都没有了?郑军若是来犯,我等如之奈何?” “将军!~”子昂急叫道,话音未落,便被妫赫抬手打断了,“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死守安丰,子昂若是胆怯,大可趁着郑军尚未合围之前,乔装离去,我绝不怪你!” 子昂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着妫赫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起身之后,又朝妫赫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邑守府,乔装改扮,连夜出城,不知所踪。 又过了两日,第一支郑军赶到安丰城外,安下了营寨,下午时,又有两支约有数千人的郑军赶到安丰城外,到了第二天早上,整个安丰城便已经被郑军的营帐团团包围了起来,兵书上所云的围三缺一,直接被郑军统帅给无视了! 薛军占据的安丰城,本就已经是一座孤城,薛军已经逃无所逃,围三缺一还是四面合围,对薛军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与其逃出去,被郑军像狗一样追着四处逃窜,倒不如坐守此城,凭城防守,能坚持一日是一日呢! 瞧着安丰城外墙脚下堆积的厚厚的一层积尸,奉命夺城的郑军统帅栾季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冷声说道:“夺城,城中薛贼,一个不留!” 军令一下,从周围郡邑城池之中汇集而来的数万郑军,如蚂蚁潮水一般,涌向了安丰邑城,小小的安丰邑城,就好像海中的礁石一样,一个浪头打来,直接就淹没在了郑军狂潮之中…… (卷一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十里长亭狂歌而来 寒冬渐消,春暖大地。千里西川,赵人再次出现在了田间地头,开始翻耕。 薛赵停战止兵,先君悯公十七年春征召的赵军,也陆续回到了乡里,开始为一年的生计而忙碌!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然而却好像又完全变了! 入军时的君侯已成先君,灵柩旬日之前,才从云台关运回赵都宸邑,日前才刚刚送入宸邑西岭地宫。先君太子华于宸邑公府先君灵柩之前,恭受遗诏,定于春月正旦,正位为君。如今,距离春月正旦,已不到十天了!十天之后,赵国,便将迎来新的君侯! 一阵轻微的铃铛声随风飘来,田间地头上的老农微微抬头瞧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翻耕。于田间老农而言,通往赵都宸邑的官道上的高车大马,不过是过眼浮云,远不如田间地头所产之粟米,来得实在! 近几日,通往赵都宸邑的官道上的高车大马,突然间多了起来,赵国新君正位,天下列国,依礼,皆会派出使臣,前往赵都宸邑,恭贺赵侯正位,便是生死之敌如薛国,亦派了鸿胪寺卿王贾,亲自赶赴宸邑,恭贺赵侯新君正位。 赵都宸邑东正门外,赵国大行人王嵇,领着行人署的一众属官吏使,站在东正门外官道旁,有些焦虑地不时抬头朝东张望着。《夏制》,诸侯置大行人,爵中大夫,掌接待诸侯士卿之礼仪。赵循夏制,置大行人,司接待诸侯士卿之礼。 据信使来报,今日正午之前,天子特使王子喜的车驾便会莅临宸邑!如今,眼见着就要到正午了,王子喜的车驾却依然还没出现,这让王嵇不得不感到有些烦躁不安。王子喜身为天子特使,又是天子之子,若是在来宸邑的半道上出了意外,那可就不妙了! 大赵列位先君庇佑,王子喜可千万不要出事啊!王嵇不停地暗自祈祷道。 “来了,来了!”一个行人署的吏使骑在高头大马上,从东边官道上疾驰而来,一边纵马疾驰,一边激动地大声说道。 王嵇脸上一喜,急忙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可是王子喜的车驾到了?” 吏使翻身下马,点头说道:“是的大行人,王子喜的车驾已过了十里长亭,距此已不足五里了!” “太好了!”王嵇脸色一喜,回头对身后的属官吏使说道:“奏乐,准备恭迎王子殿下车驾!” 悠扬的乐声响起,官道上的行人游商,也被赵军戍卒赶到了一旁,将整个官道都进行了清场,只等王子喜的车驾到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王子喜的车驾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了东正门外的官道上,三百王室羽林卫穿着银色盔甲,张着王室黑色龙凤旗帜,护卫着王子喜的轺车,顺着官道,缓缓而来。 王嵇带着行人署的属官,恭迎于道,躬身朝着王子喜的轺车,缓缓拜下,朗声说道:“赵大行人王嵇,奉新君之,恭迎王子殿下,殿下千岁。” “大行人?”王子喜颇为意外地瞧了王嵇一眼,大行人这官制,还是大夏立国之时,颁布的《夏制》中定下的官职,如今礼崩乐坏,天下列国诸侯,早就将夏制中规定的官职礼仪,全都丢得一干二净了,就连大夏王室之中,也没有遵循旧制,设立大行人了,没想到今天刚到赵国,奉赵君之命,前来迎接自己的,竟然是赵国的大行人! 这可真有些出乎王子喜的意料之外呢,不过转念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之前在赵国边境云台关时,王子喜就见过赵国新君伊华一面,当时还只是公子华,并没有继位为赵君,可当时公子华对自己的态度就是恭敬有加,守礼谨慎,一言一行皆是无可挑剔! 再之前,在兴夏王宫时,王子喜便也常听赵国特使张宣说起,公子华生平之志,便是要恢复大夏正统,让“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夏土”!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赵国之君,于王室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幸事,赵国因循夏制,置行人署,设大行人,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微微愣了一下,王子喜这才在轺车上坐直了身子,微微抬手说道:“大行人请起,有劳大行人远迎了!” “殿下言重了,臣下能奉君命,郊迎殿下,乃是臣下之荣幸。殿下,臣下已命人洒扫庭院,备下静园,供殿下歇息,请殿下随臣下入城。”王嵇又躬身行礼说道。 “有劳大行人了。”王子喜微微抬手说道。 王嵇再次躬身行礼后,这才转身登上轺车,陪侍在王子喜轺车一旁,稍微落后了小半个马车,护送着王子喜的轺车,进入了赵都宸邑。 王子喜车驾入城后不久,大赵新君伊华,单人单骑,纵马疾驰出了东阳门,一直到了十里长亭,才勒住马头,将马匹绑在长亭旁的小树边,伊华袖手放在胸前,静立在了官道旁! 烈日当空,旁边便是长亭,伊华却并没有入亭歇息乘凉,而是一直静静地伫立在官道旁。前一世在部队时,站岗执勤那也是常有的事,军姿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一动不动,伊华早就习惯了。像现在这样随意的站着,对伊华来说,根本就算不了啥 从正午直到傍晚日头偏西,伊华便一直静静地站在官道旁,官道上往来行人商旅,各国使臣过了一拨又一拨,几乎全都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了几眼伊华,伊华却好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日头偏西,十里长亭外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辆破旧的连车厢都没有马车,马车车板上,斜着身子盘腿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粗衣男子,信马由缰,任由老马缓缓前行,男子却拿着酒壶,醉眼朦胧,一边喝酒,一边醉酒狂歌: “万丈红尘江山秀, 千古功业酒一杯; 我自狂歌向天笑, 春秋霸业谁为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宅 伊华听到歌声,精神猛地一震,应着马车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先生,你来迟了。” 马车上的醉客身子猛地一震,醉酒狂歌的姿态瞬间不见,翻身跳下马车,躬身行礼:“公子为何在此?” “特在此等候先生。”伊华轻笑着说道。 醉客猛然抬头,瞧见伊华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心中不由得感动万分,“张宣死罪,劳公子久等。” “先生入赵,国之大幸,伊为国等才,再久也是甘之如饴。”伊华笑着说道,说着,又郑重其事地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张子,请随伊华入城!”说着,将张宣搀扶上马车后,这才又翻身上马,在一旁护送着张宣入城。 “公子,可要饮酒?”张宣在马车上拿起酒壶对伊华说道。 “多谢张子。”伊华笑着从张宣手中接过酒壶,昂头猛灌了一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叫道:“爽!前次与张子饮酒,还是在王都兴夏,转瞬已是半年有余。今日再见张子,张子风采依旧,伊华心中甚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转头有些歉然地对张宣说道:“近日宸邑之中,事务繁多,文武大臣未能郊迎张子入赵,还请张子见谅!” “公子言重,张宣惶恐。张宣白衣入赵,公子十里长亭郊迎,于张宣而言,已胜文武百官郊迎多矣!”张宣在马车上自身朝伊华躬身说道。 伊华是赵国新君,这些天赵都宸邑是什么情况,张宣虽没有在宸邑,但也能够猜想的出几分来。赵国新君正位在即,列国使臣、各国行商往来不绝,赵国府衙之中,从上到下,恐怕全都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伊华身为即将正位的赵国新君,要处理的事务,准备的东西,又是何其之多?在这种情况下,伊华都能够亲自离城十里,长亭之中郊迎,对张宣来说,没有比这更让自己觉得感动的了! 虽然没有任何隆重的仪仗排场,但伊华能亲自前来,而且在烈日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足可看出伊华对自己的尊重! 更何况,张宣前边,便是大夏天子特使,王子喜的车驾,伊华没有去迎接王子喜的车驾,反而亲自前来迎接自己,由此可见,在伊华心中,自己竟比天子特使,大夏王子还要重要! 张宣出身寒门,在薛丞相韩栎府中又足足做了几年门客,自始至终却都没受到韩栎的任何重视! 当日在薛都天客居中初次相逢,伊华便对张宣礼敬有加,其后在大夏王都之中,对张宣更是言听计从,张宣随口一语,伊华便可将全部家当,尽数给予张宣保管,从未有半点疑心,如此信之重之,张宣心中怎能不感动? 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君以国士待臣,臣以国士报之! 仅是从伊华对待自己的态度,张宣便已经决定,要以国士报之了! 一车一骑,很快便从宸邑东正门入,堂而皇之穿过东正门正门,顺着城中干道,很快便来到了一座高墙大院前。 张宣在马车上抬头望去,却见大院正门上仅有一横匾,横匾上却空无一字,正门两旁,四个赵军武卒执枪而立,目不斜视。武卒前方,六阶之下,却是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怒视前方,仿佛要择人而噬,让人望而生畏! 张宣一见之下,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身旁的伊华却已翻身下马,笑着对张宣说道:“张子,到了。” “公子,这是……”张宣有些不解地回头对伊华说道,或者说,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此处,便是张子庭院!”伊华笑着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问道:“张子可还喜欢?” “这是,给我的?”张宣愕然瞪大了眼睛说道。 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话音未落,庭院正门大开,一众仆役丫鬟鱼贯而出,在正门前跪伏于地,一起朝张宣施礼拜道:“恭迎家主!” 话音中,公叔子夜也从正门里走了出来,笑着对张宣拱手行礼说道:“先生,你可来迟了。” “啊?公叔校尉,张宣醉酒贪杯,来得迟了,莫怪莫怪!”张宣急忙朝公叔子夜拱手行礼说道。 公叔子夜笑着拱手说道:“子夜忙着替先生收拾庭院,没能出城迎接先生,先生莫要见怪才是。”之前,公叔子夜对张宣还有些误解,或者说不相信张宣真有大才,可这几个月的经历,却让公叔子夜打心眼里开始佩服起张宣来,同时,对公子的慧眼识人也是佩服万分。 离开兴夏王都时,张宣说要留在兴夏,替公子完成未竟之事,当时公叔子夜对公子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数,以为张宣如此说,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留下找借口! 可后来,薛郑交兵、薛莒交兵,张宣摇身一变,以天子副使的名义,出现在了莒国,调停薛莒战事,并且还以势相逼,迫使薛国割让安阳,为天子贺! 薛国仅有十郡之地,割地如割肉,一下子让薛国割让了一郡之地,这放在天下任何一国来说,都绝对是一件伤筋动骨之事!如此难事,张宣竟然还真的做到了,并且还真的,实现了薛赵、薛莒、薛郑之间的罢兵停战! 赵国寸地未失,薛国反失一郡,天下霸主,实力顿消!如此好事,对天下列国来说,除了薛国,都可谓一件天大的幸事!君不见,连天子特使,喜王子殿下,都笑得合不拢嘴么? 因此,当听青龙密卫禀报说,张宣即日便到,公叔子夜在陪着伊华亲自为张宣从公室之中,亲自挑选了一栋最大的庭院,然后又自告奋勇,亲自领人帮着收拾布置起庭院来。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张宣急忙拱手说道:“啊,怎敢有劳公叔校尉?” “能为先生效犬马之劳,亦是子夜之幸,只要先生不嫌弃子夜粗手笨脚的就好。”子夜笑着说道,说着,又朝张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不进去看看您的新宅吗?看看还缺些什么东西,告诉子夜,子夜再帮您置办。”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丞相府邸亦是张子柴门 庭院里外三进,花园走廊,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光是奴仆丫鬟,便足足有上百人,之前在大门外迎候张宣的,不过是府中的管事丫鬟罢了,若要说还有什么欠缺的,唯一欠缺的,恐怕就是一个女主人了。 “先生,府中的奴役丫鬟,皆是主上亲自挑选的,就是这座庭院,亦是主上从众多公室之中,挑选的最大的一处。先生瞧瞧,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吩咐子夜,子夜也好整改。”子夜带着张宣和伊华走进庭院,一边走,一边说道。 “公子,这,张宣无功不受禄,公子这般厚待张宣,张宣受之有愧啊!” “先生说笑了,先生辛劳数月,为赵奔走,劳苦功高,赵人有目共睹,岂是无功?区区庭院,权作先生歇脚之处,还望先生不要嫌弃才是。”伊华拉着张宣的手说道。 “公子谬赞了,谬赞了。”张宣急忙谦逊地说道,话音未落,却见伊华轻轻地拍了拍手,庭院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张宣回头望去,却见一个宫中老宦,带着两队宫中禁卫,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老宦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伊华微微颔首,老宦这才又直起身来,拿出一份诏书,用尖锐的声音叫道:“张宣接诏!” 张宣愕然一愣,转头不解地望着伊华,伊华虽在赵国先君灵柩之前继位为君,但却还未正位,也还没有下达过任何诏书,现在却对他这个刚刚布衣入赵的薛人下诏,着实有些突兀,甚至可以说让人费解! 微微愣了一下,张宣旋即朝老宦躬身一礼,说道:“张宣恭听君令。” 老宦展开诏书,高声宣读道:“先生张子,天纵奇才,卧龙良驹,军政咸通,今日入赵,赵之大幸!寡人惜才,不惜高爵,委张宣军国重任,命为丞相,爵,上大夫!诏令到日,着即开府理事,军政国事,咸与闻之!赵侯伊华元年春月,首诏!” 听了老宦的话,张宣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愕然瞪大双眼,转头瞧着伊华!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入赵,赵国新君尚未正位,继位之后下达的第一封诏令,不是关于军国大事,也不关社稷民生,这第一封诏令,竟然就是给他这个刚刚入赵的薛人的! 任为丞相,军政国事,咸与闻之!军政大事,全都有权过问,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权势?半年之前,自己还只是薛国丞相门下的一个郁郁不得志的食客,靠着丞相府每月三五金的施舍度日!可半年之后,自己摇身一变,竟然能与旧主平起而坐! 旧主韩栎,薛国丞相,门客张宣,赵国丞相!同为一国丞相,自能平起而坐,把酒言欢! 虽然一直以来,张宣都自视甚高,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封侯拜相,出人头地。可张宣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只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自己便从一介布衣,一飞冲天,成为一国丞相,总摄军国重政! “先生,快接诏,快接诏啊先生!”一旁的子夜低声提醒张宣道。 “啊?”张宣猛地回过神来,朝着老宦躬身一礼,恭声说道:“臣,张宣接诏!”双手恭敬地接过了老宦手中的诏书,然后又转身对伊华深深一礼,说道:“君上如此信臣重臣,臣何以为报?” 伊华笑着接口说道:“先生无需报我,只要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说到这里,伊华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改口说道:“为万世开太平,便是对我,对天下,最好的报答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张宣呢喃着重复了一遍伊华的话,双眼顿时猛地一亮,伊华这句话,比之之前那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同样的豪气干云,雄心满志!赵国有此国君,赵人之幸,天下之幸!张宣能得此主君,亦是张宣之幸! 深深地朝伊华躬身一礼,张宣恭敬地说道:“君上,张宣代天下亿万生民,谢过君上!君上爱民之心,古之三皇,亦难及之!” “先生言重了,伊华何德何能,怎敢与三皇比肩?”伊华急忙扶住张宣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拉着张宣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丞相,请随我来!” 带着张宣来到庭院正门外,抬头望着大门上空无一字的横匾,伊华笑着转头对张宣说道:“丞相,伊华本想手书‘大丞相府’,怎奈字迹潦草丑陋,羞于见人。丞相本是书法大家,薛国旧居大门横匾上的‘张子柴门’四字,那是苍劲有力,跋扈张扬,尽显丞相大才!故而这横匾,伊华便空了下来,由张子自书,如何?” “君上取笑张宣了,张宣醉后狂草,难以启齿,羞于见人,君上切莫揭了张宣老底,切莫揭了张宣老底!”张宣急忙笑着摇头摆手说道。 伊华轻笑着说道:“丞相说笑了,丞相醉后,才华毕露,锋芒尽显,方是真性情,真豪杰!” 张宣急忙摇了摇头,“让君上见笑了。” 子夜指使着府中奴役,将正门上横匾取了下来,府中奴役又捧上了笔砚金粉,跪着捧到了张宣跟前。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却见伊华微笑着朝他示意了一下,张宣这才提起笔来,在金粉上沾了几下,奋笔疾书,在横匾上再次写下“张子柴门”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又在一旁落款:张宣手书。比之当日在薛国所见,少了几分狂妄,却也多了几分凝重。 子夜在一旁见了,笑着说道:“先生,不,大丞相,这不对吧?好好的一座丞相府邸,怎么就成了柴门了呢?” “张宣此举,意在提醒张宣,莫忘前时落魄之日,亦是提醒张宣,莫忘君上厚恩。张宣今日高官得做,大屋得居,皆是君上所赐!君上以国士之心厚待张宣,张宣怎能不以国士之心,回报君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加冕 春月正旦,卜之大吉! 寅时刚过,赵国文武群臣,功勋贵胄,皆服冠冕章服,静立于赵国公府之外,泱泱数百之人,尽皆肃穆庄严,鸦雀无声。 百官贵胄之侧,列国使节,亦是章服华丽,肃然静立,静候吉时的到来。 有章服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章服礼仪,乃是大夏最根本,最隆重的礼仪!今日乃是赵国新君正位大典,自然得冠冕章服,遵循古礼了。 辰时刚至,大宗伯伊皋出现在赵国公府夙兴宫的宫殿前,朗声叫道:“吉时已到,恭迎君上登位!” 礼乐声起,礼乐声中,两班禁卫,护着撵车,伊华身着厚重的黑色七章华服,未戴冠冕,端坐在撵车之上,由十六个宗室弟子抬着,缓步从公府正门外抬了进来,顺着玉街,从文武百官中间穿过,沿阶而上,来到了夙兴宫前,缓缓将撵车放了下来。 伊华缓缓起身,朝文武百官及列国使节躬身一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对着夙兴宫,又是躬身一礼。随后,大宗伯从身后属官手中捧着的礼案上,拿起一封黑色诏书,展了开来,朗声说道:“先君悯公遗旨,公子华接旨!” 伊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夙兴宫前文武百官,也一起跪伏于地。 “寡人承先君遗旨,十八践位,继立为君,而今三十余载亦!天不假寿,寡人患疾,沉珂难起,回天乏力,时也命也?寡人三子伊华,才智谋略,最肖寡人,百年之后,宜为赵君。尔臣尔佐,伏惟恭从,不负寡人之嘱!此谕,赵侯伊嗣,绍元十七年冬!” 宣读完先君伊嗣的遗诏,略微停顿了一下,大宗伯才又继续说道:“遵先君遗旨,奉立公子华为赵国新君!春月正旦,卜告宗庙,上上之吉,令月吉时,宜正君位!~”说着,拖长着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大宗伯才又拖长声音说道:“新君冠冕!” 说着,大宗伯转身从身后属官手中接过托放着七旒冕冠的托盘,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双手举着托盘,举过头顶,举到了伊华跟前。 伊华为赵国之君,赵国国内,无人能给伊华戴上象征帝王权贵的七旒冕冠。夏制,天子服十二章华服,方伯九章,诸侯七章,冠冕亦是如此,天子十二旒冕冠,方伯九旒,诸侯七旒。 本来,若是完全按照夏制,诸侯新君继位,需得有天子特使亲宣玉牒册书,亲自为新君戴上冕冠,方能算是大夏天子亲自承认的诸侯新君。 不过现在,大夏天子王权旁落,列国诸侯,几乎无人再因循夏制,诸侯废立,亦是列国自行其是,高兴了,报与天子知晓,不高兴了,连报与天子知晓都免了。天子于此,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看见伊华朝托盘上的七旒冕冠伸出手去,夙兴宫下的王子喜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怨恨之色,看来,赵国新君也并不是真的将父王,将夏制放在心上的嘛! 王子喜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伊华朝七旒冕冠伸出的手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朗声说道:“寡人听闻,旧日诸侯废立,皆由天子特使亲自宣读玉牒册书。今日天子特使,王子喜殿下也正好在此,寡人继位为赵君,当由王子喜殿下为寡人加冕,方合规矩。” 说着,伊华朝王子喜望了过去,躬身一礼,说道:“王子殿下,请为寡人加冕。” 听了伊华的话,王子喜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前一刻,王子喜还在心中责怪伊华,并不是真的谨守礼仪,尊崇天子。没想到下一刻,伊华就要请王子喜殿下为他加冕了! 加冕,可不仅仅只是替伊华戴上一个冕冠那么简单,而可以看做伊华是真真正正从心底里将自己当做是大夏天子之臣,故而才会按照夏制,请天子特使为其加冕! “殿下,殿下!”身旁的王室羽林卫低声叫了两声,王子喜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带着有些激动兴奋的心情,朝夙兴宫走了过去,在经过张宣身旁时,张宣悄悄地将一卷诏书塞进了王子喜的手里。 王子喜又愣了一下,然后才不动声色地将诏书手了起来,沿着御阶,走到了夙兴宫前,走到了伊华上首边,转过身来,面对着伊华和夙兴宫下的文武百官,王子喜展开刚刚张宣塞给他的那份诏书,大声念道: “大夏天子,册赵侯华,书!呜呼哀哉,赵侯嗣者,肱股重臣,为臣既忠,为君既贤,镇守西境,三十余年,政清人和,百姓乐颂!惜乎天不假寿,一朝殂崩!呜呼呜呼,朕失栋梁,赵失贤君,每每念之,戚从中来,哀之痛之!” 念道这里,王子喜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念道:“赵侯既逝,赵失其君,赵民惶惶,不可终日。赵侯三子,既德且贤,仁心爱民,闻达宫廷,朕亦闻之!赵侯有子,赵地有君,朕心慰之!三子伊华,宜袭君位,为赵新君,不违父命,不负朕心,永镇西陲,为夏屏障,钦哉!夏王昭新九年春月!” 虽然这份以天子名义写就的诏书,是王子喜登上夙兴宫前,张宣才塞给他的,远在兴夏王都的天子根本连见都没见到过,就连王子喜,事先都没见到过这份诏书,也就是说,这份诏书,根本就是份矫诏假诏! 但是不管这份诏书是真是假,赵侯三子伊华,都已经是赵国新君了,有没有大夏天子的册书,其实都无所谓!可王子喜要想以大夏天子特使的身份,给赵国新君伊华加冕,就得有天子册书,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给伊华戴上七旒冕冠! 因此,就算明知道这份诏书是假的,夙兴宫下面其他文武大臣,列国使节也全都知道这份诏书是假的,但王子喜还是得硬着头皮念完,而且还得捏着鼻子承认,这份诏书,就是兴夏王宫大夏天子所颁,册立赵侯三子伊华为赵国新君的册文! 念完诏书,王子喜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掷地有声说道:“天子册赵侯华,书,宣读完毕,奉天子之意,本使代表天子,为赵国新君华,加冕!” 说着,王子喜又朗声说道:“奉天之命,加尔七章华服!赵境山河,士族百工,尔其节之!” 说着,王子喜又转身从身后大宗伯手上的托盘中取下七旒冕冠,朗声说道:“奉天之命,加尔七旒冕冠!西陲社稷,江山之重,而其承之!” 说着,王子喜郑重其事地将七旒冕冠戴在了伊华头上,朗声说道:“冠冕既成,尔为赵之新君!”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特使 既已加冕,伊华便算正式成为了赵国新君!大袖一展,伊华转过身来,面朝着夙兴宫下面的文武百官,端坐了下去。 “礼成!百官叩拜新君!”大宗伯立于伊华右手下侧,朗声叫道。话音未落,大宗伯便已经率先转过身来,朝伊华大礼参拜下去,跪伏于地朗声说道:“拜见新君,新君万年!” “拜见新君,新君万年!”文武百官一起大礼参拜,跪伏于地说道。 如是再三,三呼“新君万年”之后,大宗伯这才又大声叫道:“礼成,起!~” 文武百官这才起身重新站了起来。 大宗伯起身后,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文武百官和列国使臣,朗声说道:“列国使臣,拜见新君!” 话音刚落,列国使臣团中,卫国特使便已朗声叫道:“卫国特使杨庆,奉卫君之命,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金珠十斛、玉砚十方、七尺珊瑚一株,为赵君之贺,恭祝赵君万年!” 卫乃小国,一出手就是金珠十斛,玉砚十方,七尺珊瑚一株,可谓是大手笔呢,其余各国特使,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卫君有心,有劳特使了,请特使一旁歇息!”伊华微微抬手说道。 “谢赵君!” “姑射国特使玉婉彤,奉姑射女王之名,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浣纱千匹,锦缎千匹,织女百名,为赵君之贺,恭祝赵君万年!”卫国特使之后,姑射女国特使便也跟着上前,向伊华参拜祝贺。 众人听得特使声音清脆婉转,仿如黄鹂鸟鸣,不由得一起转头望去,却见姑射女国特使玉婉彤年约二十左右,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瞧不清真实面容,但却更添一份朦胧神秘之美,让人忍不住想要掀起薄纱,一睹真容! 夙兴宫前,伊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瞧着玉婉彤微微有些失神,右手边的大宗伯见状,急忙轻咳了一声,唤醒了伊华。 伊华微微有些脸红地抬了抬手,对玉婉彤说道:“女王有心了,多谢特使,还请特使一旁歇息。” “谢赵君!”玉婉彤再次款款屈身行礼后,轻移莲步,走到了一旁。 “郑国特使吴庆,奉郑大丞相之令,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金珠一斛,玉砚一方,为赵君贺,恭贺赵君继位为君,承袭赵统!” “郑相有心了,特使请一旁歇息。”伊华微微皱了皱眉,抬了抬手说道,话音未落,特使团队中却又有一人越班而出,朗声说道:“郑侯特使杨龙,奉郑侯之名,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兵甲千付,粟米千锺,为赵君之贺,恭祝赵君万年!” 听了那个特使的话,其他特使团成员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郑之一国,丞相遣使,郑侯亦遣使,这是闹的哪一出啊?郑国君相不和的传言,难不成是真的? “郑侯有心,有劳特使了,请特使一旁歇息。”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郑侯郑相分别遣使恭贺自己正位为君,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也在伊华的意料之中!郑相陈文遣使前来,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确定之前在陈文府中订立的密约吧? 而郑侯陈珏遣使前来,恐怕更多的就是为了与赵结盟,好给自己找个外援,以压制陈文在郑国国内越来越大的权势和声望! 一个又一个的特使,走马灯似的,不停地上前,朝贺伊华,并奉上贺仪,伊华也是机械似的回答着。 不一会儿,列国使节团中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了薛国特使! 赵薛交兵,赵侯身中薛国血狼毒箭,这才沉珂难治,一病不起,最后英年早逝的。现在两国虽然罢兵停战,但仇恨却还没消除,战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打起来呢! 在这种情况下,薛国能派出特使前来朝拜赵国新君,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赵国新君允许薛国特使出现在正位大典上,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换个场合,若不是赵国新君正位大典,薛国特使出现在赵国境内,即便不被赵人打死,恐怕也得打个半身不遂! 当然,若非赵国新君正位大典,薛国也不可能派出特使,踏足赵地的! 眼见着身边的特使已经走光了,薛国特使鸿胪寺丞阳翟,这才缓步上前,走到伊华跟前,随意地拱手一礼,说道:“薛国特使阳翟,奉薛侯之命,特来拜见赵军,谨以刀剑一副,为赵君贺,恭贺赵君继位为君,承袭赵祧(tiao,远祖之庙)!” 听了阳翟的话,其他列国特使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薛国这是什么意思,派来赵国的特使,不是鸿胪寺正卿,只是个鸿胪寺丞,小官儿也就罢了,还勇敢一把刀一把剑,作为贺礼,这是在暗示赵君,薛国还要向他动刀兵吗? 列国特使都已经这样想了,就更别提赵国的文臣武将了,武将班中,公子伯黎忍无可忍,跨出一步,指着阳翟,厉声喝问道:“阳翟小贼,薛侯这是何意?刀剑一副,薛侯意欲与赵再兴刀兵吗?薛侯若想,尽管前来,我赵国君臣百黎,绝无屈膝投降的软骨头!” 听了伯黎的话,阳翟却笑着转身对伯黎说道:“大公子言重了,我王馈赠赵君刀兵,乃是提醒赵君,莫忘刀兵凶险,别无它意,别无它意,大公子切不可胡乱猜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了阳翟这句话,伯黎心中怒气更甚,指着阳翟便要翻脸,一旁的张宣急忙高声叫道:“伯黎将军,今日乃君上正位大典,切不可轻举妄动,坏了君上大事!” 伯黎转目瞪视着张宣,正要喝骂张宣,却听张宣又对阳翟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张宣代君上多谢薛侯,薛侯赠我君上刀兵,从今而后,薛国刀兵,皆出大赵!”说着,张宣又转过身去,对着伊华,大礼参拜,说道:“君上,此乃薛衰而赵兴之兆!臣为君上贺,为大赵贺!” 听了张宣的话,伯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薛国将刀兵都交与大赵了,这岂不就正如张宣所说,预兆着薛国霸主之位衰落,大赵霸业将兴么? 这样一想,伯黎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为乌有,跟在张宣之后,也跟着拜伏了下去,对伊华说道:“为君上贺,为大赵贺!” 其他文武百官也跟着一起拜伏于地,大声说道:“为君上贺,为大赵贺!” 第一百四十六章 薛使 听了张宣的话,阳翟也不由自主地呆愣在了那里,随后便又看到赵国文武百官,一起跪拜在地,朝新君伊华恭贺道喜! 耳朵里传来赵国文武百官“为君上贺,为大赵贺”的朝贺声,不知怎么的,阳翟心中竟然真的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来,就好像薛国霸权真的衰落,而赵国却乘势而起了一样! 一语成谶,古已有之!随口而言的一句话,竟然真的变成谶纬谶言,这样的先例,古籍典册之上,记载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薛侯以刀剑一副,作为贺礼,恭贺赵国新君继位,原本是为了羞辱赵国新君,同样也是为警告赵国,这一次薛国虽然没能灭了赵国,下一次,赵国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可没想到被张宣这么一说,倒成了薛败而赵兴之吉兆了! 如此一来,薛侯不仅没能羞辱赵君,丢脸的反而成了薛侯,薛侯以刀剑一副恭贺赵君,贺礼最轻,但被张宣这么一说,反而倒像是薛侯向赵君缴械投降了一样!如此一来,薛侯,包括他这个薛国特使,在别人眼中,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么? 想到这些,阳翟不由自主地便转头朝张宣望了过去,一见之下,却觉张宣有些眼熟,仔细一想,顿时想起,这张宣不是就是薛国叛徒,丞相韩栎府中的门客么? 想到这,阳翟不由得咧嘴笑着指着张宣说道:“尔非盗取丞相金珠,为丞相所逐之门客张宣乎?嗟乎,窃珠之贼,西逃赵国,欲窃国为侯矣!” 听了阳翟的话,赵国文武大臣,以及列国使节,全都一起朝张宣瞧了过来,眼中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听了阳翟的话,张宣反而轻笑着朝阳翟说道:“特使之言,张宣不想自辩,不过张宣,需得好意提醒特使一句,他日回到薛国,切莫在薛国丞相面前提及此事,我恐薛国丞相脸薄,恼羞成怒,怨恨上了特使,特使在薛国朝堂之上,恐无立足之地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对了,特使回薛之时,替我问候丞相夫人与府中管事韩二,可还安否?” 听了张宣的话,阳翟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他不过是鸿胪寺丞,鸿胪寺卿的副手,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官而已,连薛国大朝会都登不上,当日张宣在薛侯朝堂上的自辩之言,他自然无从知晓。 可是听到张宣让他问候丞相夫人和府中管事韩二,阳翟却猛地想起大邑城中流传的几句风言风语来了,那风言风语,可不就是说丞相夫人与相府管事韩二有私,丞相头上帽子绿绿吗? 好像当时还有风言风语说,相府金珠失窃,就是丞相夫人和韩二中饱私囊,意欲图谋丞相家产呢! 现在听张宣这般自信的说出这番言语来,莫不是大邑城中的风言风语,就是因此而起的? 阳翟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夙兴宫前端坐的伊华却又朗声说道:“薛使所言,寡人亦曾有所耳闻!丞相窃珠之事,当日丞相已在薛侯廷前,与薛相辩说分明了,薛侯薛相也已为丞相洗刷冤屈,还丞相清白了。薛使他日若再以此言,污蔑丞相,就休怪寡人无情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指着张宣说道:“忘了告诉薛使了,薛使当面,便是我大赵丞相!”说着,伊华又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老宦一下。 听了赵国新君的话,赵国文武百官以及列国使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便又见伊华身旁的老宦上前一步,展开一份诏书,朗声念道: “先生张子,天纵奇才,卧龙良驹,军政咸通,今日入赵,赵之大幸!寡人惜才,不惜高爵,委张宣军国重任,命为丞相,爵,上大夫!诏令到日,着即开府理事,军政国事,咸与闻之!赵侯伊华元年春月,首诏!” 听到老宦念的诏书,赵国文武百官、列国使臣,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赵侯新君正位之后的首份诏书,竟然不是赵国军政国事,而是册封丞相的诏书,册封的丞相,也不是赵国旧臣,甚至连赵国功勋世族都不是,而是一个从薛国布衣入赵的薛人! 赵国新君,任命敌国之人为相,不知是赵国新君真的胸襟似海,可以不避仇讎,任人唯贤呢,还是赵国新君在向薛国示好求和? 不过瞧赵国新君与薛国特使这般模样,可不像是赵国新君向薛侯示好求和啊?薛侯分明是想要羞辱赵国新君,羞辱不成,转而又想拿赵国丞相的身份说事呢!如此说来,那赵国新君可就真的是胸襟似海,可以海纳百川,不避仇讎,任人唯贤了? 赵国新君若此,那可真是天下寒门士子之福啊!此事若是传至列国,列国寒门士子还不趋之若鹜,一股脑儿全跑赵国来了? 听了伊华的话,还有老宦当众宣读的赵君首诏,阳翟也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恭喜赵君,得贤才相助,赵国兴盛,指日可待也!”说着,阳翟又转身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阳翟恭喜先生,得任赵相,光耀乡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感慨似的大声说道:“嗟乎,薛国之才,何其多也!丞相门客,亦能为他国之相,薛国境内,岂非将相遍地?” 说着,阳翟又朝着列国使臣做了一个罗圈揖,躬身说道:“列国国内,可还缺丞相之才乎,我大薛将相满地,列国若缺丞相,大可遣使禀告我主,我主定不会吝啬,以丞相门客充之!” 阳翟这几句话,可就真真的在当着天下列国使节和赵国文武百官的面,在打张宣的脸,拿张宣的出身说事了! 听了阳翟的话,伊华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怒色,冷声说道:“伊尹之未遇商汤,庖人假子(干儿子)也,吕尚之未遇文王,垂钓渭水之滨!故而寡人以为,大树起于幼苗,英雄不问出身!安知丞相非伊吕之才?”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乱炖 伊尹在没有遇见商汤之间,只不过是有莘族首领家奴隶厨师的干儿子,姜子牙在没遇见周文王之前,也只不过是在渭水河边垂钓的一个糟老头子!可是一旦得遇明君之后呢? 商汤为了得到伊尹,不惜与有莘族联姻,娶了有莘族首领的女儿,伊尹作为陪嫁奴隶,成了商汤之臣,最后却辅佐商汤灭下,成就成汤四百年江山! 周文王访姜子牙于渭水河畔,亲自为糟老头子姜尚扶车,立为丞相,后来姜尚也果然不负众望,辅佐文王之子武王,伐纣灭商,成就周朝八百年江山! 这两个典故,虽然是发生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伊华也不知道这个时空是不是也有伊尹和吕尚这两个人。情急之下,伊华也没想那么多,直接便脱口而出,将这两个典故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伊华的话,虽然不是很清楚伊华说的“伊尹之未遇商汤,庖人假子,吕尚之未遇文王,垂钓渭水之滨”是出自什么典故,但这两句话后面那句“树起于幼苗,英雄不问出身”,众人却是听得深有感触,身为当事人的张宣,更是因为这句“英雄不问出身”,而感激涕零!有主如此,夫复何求?自己能够遇上这么信重自己的主君,真是三生之幸! 薛国特使本为羞辱赵国新君而来,没想到不仅没有羞辱到赵国新君,反而被赵国君臣用言语挤兑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当下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宸邑夙兴宫前,趁着赵国新君摆宴款待列国使节的空隙,偷偷摸摸的登上轺车,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宸邑,连夜赶往云台关,出关而去,回了薛都。 薛国特使的离去,不论是伊华也好,还是张宣也罢,都没有放在心上,短时间内,薛国至少是没那个精力西顾,再对赵国用兵的!更何况,伊华刚刚正位为君,列国使臣都还在宸邑,每日大宴小宴,总得款待几日,尽尽地主之谊吧? 张宣也一样,伊华在正位大典上,当着文武百官和列国使臣的面,再次宣读了任命他为赵国丞相,开府总领赵国军政大权的诏书,也算是在赵国文武百官面前正式亮了像。 正位大典宴席之后,张宣的‘张子柴门’正门外,隔着十几丈外的牌坊上,便正式挂上了“大赵丞相府”的牌匾,之后张宣也就算是正式开府视事了! 一边是伊华正式继位为君,要设宴款待列国使臣,张宣身为赵国丞相,小宴私宴就不说了,大宴国宴,却是一定要在场的!另一边,张宣刚刚开府视事,赵国军政国事,无论巨细,只要是送到公府,送进夜寐殿伊华寝宫的,遵照伊华谕旨,都原样照抄了一份副本,送进了张宣的丞相府!不过短短几日,张宣丞相府中便已经案牍如山了! 而除了这些军政国事的奏文外,张宣还命丞相府典文长史,跟典藏史将典藏室中的赵国律法典籍,户籍人丁,城池地舆图籍等,全都一股脑儿的送进了丞相府。 由于事涉机密,宸邑中列国使节又大多都还未离开,伊华出于安全起见,便任命公叔子夜为丞相府典武长史,并直接调拨了三百公室禁卫,归公叔子夜直接指挥,专门负责丞相府的安全防卫工作! ……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子夜趁着起夜的机会,便又起身巡查了一遍丞相府,巡查至张宣书房时,却发现张宣书房中的灯还亮着,张宣端坐的侧影,透过灯光,映照在窗棂上。 子夜心中微微一动,悄无声息地走到窗棂边,透过窗棂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却见张宣竟然还伏首在案牍之间,不停地将一卷又一卷的公文拿过,一目十行,一扫而过,旋即下笔如飞,飞快的在后面批下处理意见,然后放到了另一旁,又拿起了另外一卷公文。 子夜在窗外瞧了几眼,便又瞧瞧的退开,转身去了庖厨,丞相府的庖厨很大,厨中庖人都有不下二十个,奴役丫鬟更是足足有上百人!公叔子夜率领的三百公室禁卫入驻丞相府后,又专门划拨了十个庖人,如此一来,府中的厨子就足足有三十多个了! 庖厨里,其他庖人都已经在厨房一旁的卧室中歇下了,只有一个值夜的厨子,趁着四下无人,用厨余乱炖了一锅,正准备开开小灶呢!这时,那小鼎正在火炉上“呼呼呼”的往外冒着白烟,隔着好远,子夜都能够闻见香味儿。 “嗯哼!”子夜干咳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庖厨,值夜厨子正手忙脚乱的提着小鼎双耳,想要将小鼎藏起来,还没藏好,子夜便已经走进了庖厨,厨子只得尴尬的提着小鼎双耳,站在那里,深深地底下了头去,不敢抬头看子夜。 子夜踱着步走到厨子身旁,说道:“你这是做的什么?”子夜来庖厨,本就想给张宣弄点吃的去,没想到厨房值夜的厨子,刚好便做了些东西,若是对胃口的话,直接送去张宣那,倒免了许多麻烦。 “回,回,回长史,小人见厨房里每日都剩下很多余料,弃之可惜,便收集了起来,乱炖了一锅。”厨子低声说道,说着,又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对子夜说道:“长史,小人真是用厨房余料做的,绝没有偷盗家主食材,更不敢中饱私囊,还请长史明察。” 子夜伸手提起小鼎鼎盖,刚一揭开小鼎鼎盖,一阵香气便扑鼻而来,子夜和那个厨子,全都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子夜上前一步,往小鼎里瞧了一眼,发现果然如那厨子所言,里面的食材,都是些细小的碎肉碎骨,羊肉牛肉都有,还有些碎菜叶子,漂浮在汤上。 “打些来,与我尝尝。”子夜走到一旁软垫上,跪坐了下去说道。 “啊?”厨子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子夜又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快打些来给我尝尝呀!” “哦。”厨子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放下小鼎,取来食盅,打了一碗碎肉碎骨,双手端着,捧到了子夜跟前。 子夜取过汤匙,小小的抿了一口,还别说,还真的很香!拿起筷箸,夹了一小块肉,尝了一下,发现肉也很香软细滑,入口即化。 子夜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筷箸,又转头对厨子说道:“再盛上一大盅,烫上一壶烈酒来!” 厨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喏!”转身很快便按照子夜的吩咐,烫上了一壶烈酒,盛上一大盅碎肉碎骨,放在了食盘中,送到了子夜跟前。 子夜起身接过食盘,便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说道:“剩下那些,便都赏给你了!本长史做主,以后厨房做的饭食剩余食材,皆由你处理!” “啊?”厨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欣喜地朝子夜磕头说道:“多谢长史,多谢长史!” “起来罢!”子夜瞧了厨子一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以后这种乱炖,你每晚都准备一些,若是对了丞相胃口,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叫呢!” 说完,子夜端着食盘,便离开了厨房,只剩下了那个厨子,呆立在那里,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自己立法 子夜端着食盘,重新来到张宣书房外,透过窗棂,子夜依然还能够瞧见张宣侧照映在窗棂上的身影。 来到书房门外,子夜用一只手端着食盘,另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敲自己书房的房门,张宣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子夜,直到子夜第二次敲门的时候,张宣才惊声问道:“谁!” “丞相,是我,子夜。” “子夜?进来罢!”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子夜这才推门进去,反身关上房门后,这才又双手端着食盘,走到张宣跟前,笑着说道:“丞相,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张宣从案牍中抬起头来,瞧了子夜一眼,苦笑着说道:“我倒是想休息呢,可是你瞧这案牍如山的,我要不快些处理掉,过几日,我这就得变成典藏室了!” 说着,张宣眼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在了子夜手上端着的食盘上,使劲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子夜,你这手上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子夜笑着将食盘端到张宣跟前,说道:“这是府中厨子做的一锅乱炖,丞相若是不嫌弃食材粗陋,都是些余料做的话,倒是可以尝尝。” “嫌弃?怎么可能?子夜又不是没见过张子柴门是个什么光景,有得吃就不错了,张宣又怎么可能嫌弃食材粗陋呢?”张宣笑着说道,大手一挥,便将案上的文牍全都推在了地上,将案几空了出来。 子夜急忙将食盘放在了案几上,将食盅和酒壶都拿了出来,摆放在案几上。 “坐,今夜就我们两人,随意些,在这一张案几上挤挤。”张宣朝子夜伸手示意了一下说道。 “既是如此,那子夜可就不客气了啊!”子夜笑着说道,不客气地跪坐在了张宣对面,拿起酒壶,给张宣倒了一樽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樽。 子夜刚放下酒壶,却见张宣已经端起酒樽,放在鼻子下,使劲地闻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声说道:“好酒,真是好酒啊!” “君上知丞相喜酒,便从公府窖藏之中,专门挑了十几车,送到丞相府中,丞相府中好酒,现在可比君上窖藏中的还多呢!”子夜笑着说道。 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大赵地处西陲,多崇山峻岭,粮食产出本就不多,再加之上战事连连,粮食消耗甚众,能用来酿酒的粮食,自然就为数不多了!以至于大赵市坊之中,列国酒水皆多,偏偏赵酒甚少,市面罕见! 子夜话音刚落,却瞧见张宣竟然将手中的酒樽放了下来,子夜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丞相为何不饮?” “君上以军国重任,委之于我,我岂能再终日酗酒,醉酒误事?五日前,我便为自己立下一法,每日饮酒,绝不过三樽!今日我已饮酒三樽,故而不饮,还请子夜原谅。”张宣沉声说道,将酒樽放在一旁后,张宣便瞧也没再多瞧一眼。 听了张宣的话,子夜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丞相,深夜寒气侵体,丞相便再饮一樽,也好驱驱身上的寒意啊!” “些许微寒,还奈何不了我。”张宣摇头说道,“子夜自便,无需顾我。” “丞相!现在就你我两人,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丞相就陪我饮一樽吧?”子夜伸手端起张宣身前的酒樽,双手递给张宣说道。 张宣却摇了摇头,说道:“既已立法,便当如实遵循,方不废法!如若人人皆以人少,暗室自欺而废法,长此以往,心中畏惧一失,天下何人还会畏法尊法,遵循法令?如此法令,岂非虚设?” 听了张宣的话,子夜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瞧了瞧手上的酒樽,又转头瞧了瞧自己身前的酒樽,使劲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又说道:“子夜身为丞相府典武长史,丞相属吏,如若丞相所立之法,子夜都不遵循,天下何人还会畏惧丞相之法?”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子夜又说道:“从今日起,子夜便与丞相一起,每日饮酒,不过三樽!”说着,将酒樽拿到案几旁边,浇倒在了地上,又将另外一樽酒也倒在了地上,然后将酒壶也推到了一旁。 张宣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子夜,这是我自己定的私法,仅仅是为了约束我一个人的,与公法无关,也与子夜无关,子夜无需遵行的!” “既是丞相属吏,丞相所立之法,公法私法,子夜皆当一并遵行。”子夜肯定地说道,说着,又拿起筷箸,对张宣说道:“丞相大人,酒不能饮了,这肉总可以吃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张宣笑着说道,也拿起筷箸,对子夜说道:“来,我的典武长史,你我以肉代酒,先干了这块大肉,如何?” “哈哈哈,丞相所言,子夜亦有此意呢!饮酒,丞相乃是海量,这吃肉嘛,丞相可不不过子夜哦!”子夜哈哈笑着说道,夹起一筷子肉块,一下子便塞进了嘴里。张宣也不甘示弱,夹起一块肉块,也塞进了嘴里。 两人比着一连吃了十来块,这才不由自主地全都慢了下来,一边吃肉喝汤,一边闲聊着。 “丞相,丞相视事已经数日,以丞相观之,我大赵最缺的是什么?”子夜夹了一块肉,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大赵最缺的?”张宣微微一怔,笑着说道:“大赵缺的,那可就多了,土地人口,兵甲粮食,什么都缺!” “那丞相心中,可有施政方略?”子夜又问道。 “这是自然。”张宣轻笑着说道,转头瞧了一眼地上的案牍,然后又说道:“等我理完这些琐碎杂事后,我便会向君上进言,改革利弊,革新时政。” 说着,张宣又转过头来,瞧着子夜笑着说道:“子夜,这是君上让你问我的吧?” “不是,君上这些天都在忙着接见各国使节,恐怕还没想到这些。子夜是为自己问的,毕竟,子夜可是丞相府中的长史,虽然加了‘典武’两字,但子夜可不想就典府中这区区三百禁军的武。”子夜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觉着跟在我身边,做个典武长史,领着三百禁军,屈才啦?”张宣笑着瞧着子夜说道。 子夜急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丞相,子夜能够跟在丞相身边,聆听丞相教诲,那是子夜的福分,只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子夜这才又说道:“只是丞相,子夜久在军伍之中,这突然间闲了下来,子夜这身上,浑身都不自在!再这样下去,子夜非憋出病来不可!” 张宣笑着瞧了子夜一眼,说道:“放心吧,你既然是丞相府典武长史,这军政之时,少不了要你忙的,到时候别怪我事多就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张子家约 子夜和子夜,一边吃着碎肉碎骨,一边说着话,很快,一大盅碎肉碎骨,便被两人吃了个精光。 意兴阑珊的添了一下舌头,张宣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锅乱炖啊,做得还真不错,是哪个厨子做的,提他个管事,以后专门给你我做夜宵!” 子夜在一旁笑着说道:“一锅乱炖,换来一个管事之位,那厨子明日若是知晓了,定是喜出望外呢!” “哈哈哈,子夜看见的只是一锅乱炖,张宣看见的可不只是这个!”张宣哈哈笑着说道,“此厨子以厨房余料,亦能成食,虽难登大雅之堂,不能以飨宾客,但放之贫户,亦能饱食活命,子夜以为然否?” 子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丞相所言甚是。” “不仅如此,此厨子还提醒了我!”张宣接着又说道,“我张宣生长于贫贱之家,骤登高位,贵为丞相,便也如公卿贵胄,富户巨绅一般,锦衣玉食,极尽奢华,牲畜下水,厨房余料,尽皆抛弃,长此以往,张宣习以为常,岂不是忘了本心初衷,与国之蛀虫再无区别?” 听了张宣的话,子夜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张宣从一件小事中,竟然能够看出这么多道理,而且还能时刻警醒自己,足可见张宣之为人!大赵有相如此,大赵之幸也! 正发愣的时候,张宣已经从案几上取过一卷竹简,提笔在竹简上奋笔疾书了起来,不一会儿,张宣便写完停笔,将竹简卷起,递给子夜说道:“子夜,明日一早,将此卷交与府中书吏,誊写十张,于府中众人之面,当庭宣读,遍谕府中众人!” 子夜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头应道:“喏。”伸手接过书简,瞟了一眼,却见书简题头便写着《张子家约》,后面是密密麻麻,十数条几百字的条文,“酒不三樽,食不三鼎,日不三餐,过巳(上午十点)不食,过戌(晚上八点)不食”不过是其中的一条而已!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条,但却彻底断绝了张宣自己以后想吃宵夜的可能!过戌不食,晚上八点后就不吃饭了,厨房的厨子当然也就可以休息了,可如此一来,张宣想要再像今天晚上这样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宵夜,也就不大可能了,真想吃,最多也就是些残羹冷炙了! 而对于厨房余料,牲畜下水,张宣也特地做了规定,专人管理,能食皆食,不许遗弃。对于自己身为大赵丞相,每日登门拜访者,那肯定也不会在少数,士卿贵胄、工商乡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可能有。 对此,张宣也特地做了规定,“士卿贵胄、工商乡绅,非公不见,宴请不受”,至于那些普通的黎民农夫,则不受限制,随时都可以登门求见。 而对于府中的管事仆隶,张宣也做出了规定:不许私相授受,接受他人礼仪馈赠,不许泄露府中情况,不许盗窃府中公文牒牍,如此等等! 子夜瞧了几眼,不由得暗自讶异不已,只是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宣文不加点,便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条家约,张宣心中文墨,可想而知! 讶异地抬起头来,瞧了张宣一眼,子夜失声说道:“丞相,这……丞相心中丘壑,子夜今日始见一斑矣。” 张宣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子夜谬赞了,这是我这几天一直就想要宣布的东西,今日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府中仆役杂多,若不加以管束,那还不飞上天去了?且张宣身为丞辅,门下仆役若假公济私,作奸犯科,违法犯纪,张宣岂不是有负君上所托?治国先治家,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听了张宣的话,子夜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起身,后退了两步,朝张宣深深地躬身一礼,说道:“丞相教诲,子夜铭记于心。子夜身为相府长史,此《张子家约》,子夜亦会遵照执行,不敢逾越半分!” “子夜能有此心,张宣便放心多了,你与文长史,乃君上亲自挑选的丞相长史,若是不能与我同心同德,漫说是赵国官场了,便是这丞相府中,我也就举步维艰了!”张宣起身离开案几,扶起子夜说道。 说着,张宣又拉着子夜的手,走到案几边,说道:“子夜,饭食咱也吃了,精气神也足了,是不是也该活动活动,消消食了?你瞧这满地文牍,你身为长史,是不是也帮着我分担分担?” “丞相,我,我是典武长史啊!要分担文牍,是不是该找典文长史啊?”子夜苦着脸说道,让他舞刀弄枪,那是绝无二话,可要让他舞文弄墨,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啊! “呔,典文典武,皆是相府长史,你来都来了,还想跑了不成?”张宣瞪了子夜一眼说道,旋即又用手一指地上的一堆文牍,说道:“那便是国尉府送来的军情文牍,你不是典武长史吗?那正好与我看看,其中可有何遗漏疏忽之处!” “丞相,我……”子夜苦着脸还想再说些什么,话话还没说完,便又被张宣一声呵斥给打断了:“呔!你刚才还说闲得浑身难受,现在与你事做了,又百般推诿,是何道理?” “丞相,我,这些我,我也做不来啊?”子夜苦着脸说道。 “做不来可以学!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事的!”张宣瞪眼说道,“废话少说,你今晚要不处理完这些文牍,休想休息!” 听了张宣的话,子夜脸上顿时愁苦起来,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被张宣一瞪,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跪坐在那堆文牍前,拿起一卷文牍,展开飞快的看了起来。 随后,张宣也重新跪坐在案几前,拿起一卷文牍,也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提笔在文牍上圈圈点点,又在最后写下批语,处理建议等等,一些需要君上亲自出面处理的,张宣也分门别类,整理了出来,放到了一边。 第一百五十章 文牍 时间缓缓流逝,张宣和子夜吃了宵夜,精神十足,处理起文牍来,也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很快便处理了一大堆文牍。 不知不觉间,天便已经大亮了,一个府中管事带着几个丫鬟仆役,来到张宣书房外,伸手叩了叩门,然后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书房中的满地文牍和典武长史公叔子夜后,管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低着头走到张宣跟前,低头说道:“家主,该舆洗了。” “行,放那吧,我等下就洗。”张宣头也没抬地说道。 “家主,让小翠她们服侍您舆洗吧。”管事又说道。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从今往后,此书房为府中禁地,没有我的允许,府中任何人等,不得入内,听明白了没有?”张宣抬头,瞪着管事,冷声说道。 书房中文牍堆积如山,其中机密文件甚众,府中丫鬟仆役,包括府内外防守的那三百宫廷禁卫,若是被有心人收买了,盗窃了机密文牍,那可就不妙了!张宣《张子家约》中虽然已经对这些做出了规定,但却还没来得及实行。 管事吓了一跳,急忙躬身应道:“喏。”倒退着带着那几个丫鬟仆役,退出了张宣书房。 子夜抬头瞧着管事带着丫鬟仆役离开书房,这才又转头对张宣说道:“丞相,忙碌了一晚上了,您也休息休息吧?国中每日文牍如山,处理起来费时费力,丞相若是连日通宵达旦,这身子如何吃得消?要是丞相累倒了,君上岂不怪罪?” 看来,得找机会跟君上提一下,让君上多给丞相派些得力助手才行,否则长此以往,就算张宣是铁打的身体,那也吃不消啊! “没事,我会注意的。”张宣头也不抬地说道,又处理了几份文牍,直到案几上的文牍全部处理完了,张宣这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刚才仆役丫鬟放下的铜盆前,捧着水洗了下脸。 拿起粗麻方巾,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张宣便又走到子夜身旁,低声说道:“子夜,可发现些什么问题?” 子夜连忙放下手中的文牍,从地上放着的整理出来的两个小堆文牍,其中一堆文牍中,拿起一卷来,说道:“丞相,小人觉着,这几卷文牍中,都有些问题,比如这卷,是报零陵守备校尉战功的。据小人所知,零陵邑地形多山,邑中盗匪横行,故而国尉府依照先君谕令,自行募集乡兵三百,专事剿灭匪患。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这文牍……” 说着,子夜又从那一小堆文牍中,翻找了几下,翻找出另外一卷文牍来,将两个文牍放在一起,指着上面的几行字,对张宣说道:“丞相请看这里,这文牍上记录着,三月十七日,校尉某出城剿匪,击杀匪徒三十九人。然后这里,九月二十一日,校尉某出城剿匪,杀贼三十九人。” 张宣顺着子夜手指的地方瞧了去,发现两份文牍都是出自零陵邑,也都是为零陵邑守备校尉报请战功的,而子夜手指的地方,两次剿匪,击杀的匪徒盗贼人数竟然一模一样! 紧接着,子夜又指着两份文牍上另外几个地方说道:“还有这里,丞相请看,六月十一,六月十九,十一月初八,五月初一,正月十九,这些地方,剿杀匪盗的人数,竟然也全都一模一样!” 若只是一两个地方的话,或许还可以说是碰巧刚好一样,可连着这么多相同相似的绞杀匪盗人数都一模一样,那其中的问题可就值得商榷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子夜抬头瞧着张宣说道:“还有,丞相,这零陵邑虽说匪盗横行,但也绝对不是遍地皆匪,这零陵校尉一年中,倒有十几二十次都在外剿匪,有时一月之中,竟然出城剿匪两次甚至三次,这,这怎么可能嘛!” 听了子夜的话,张宣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听子夜随口报了一下剿杀匪盗的大概的数字,但张宣还是已经在心里默算出来了,不过短短两年时间,零陵校尉剿灭的匪盗,加起来竟然有两千多了! 若是这两千多匪盗皆是精壮丁口,那零陵邑这区区三百乡兵,可就都成了百战精兵,战力即便比不上宫廷禁卫,肯定也不比一般的战兵弱了! 很明显,这零陵校尉,不是虚报战功,就是在杀良冒功! 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下,张宣旋即说道:“子夜,暗中查一下,这个零陵校尉是何来历,有无虚报战功,杀良冒功之举。” “喏。”子夜微微一愣,旋即躬身应道,话音未落,书房外却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张宣回过头去,低声问道:“何事?” “主上,君侯特使到了。”门外一个府中管事低声应道。 “君上特使?”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请特使正厅稍歇,我即刻便到。” “喏!”管事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子夜,吩咐禁卫,好生看守此处,任何人等,不许入内!”张宣又回头对子夜说道。 “喏,丞相放心,子夜亲自在此看守,绝不允许任何人等入内。”子夜急忙说道。 张宣微微颔首,再次走到铜盆边,舆洗了一番后,才走出了书房。 在卧室更换上了玄色公服,张宣这才疾步朝正厅走去,走进正厅,张宣便朝厅中站立的宫中老宦伊偈拱手说道:“张宣来迟,特使莫怪。” 伊偈急忙躬身回礼道:“丞相言重了,老奴受之不起。”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偈这才又说道:“丞相,君上口谕。” “臣,张宣接谕!”张宣一听,便要下跪,还没跪下,却被伊偈一把拉住,说道:“丞相,君上说了,丞相无需跪接谕令,以后君上谕令繁多,每次丞相若都下跪接谕,丞相膝盖恐怕就打不直了。” 听了伊偈的话,张宣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但旋即却还是跪拜了下去,说道:“君臣礼节,不可废弃。”说着,张宣又磕头拜伏于地,恭声说道:“臣,张宣聆听君谕。” 伊偈无奈,只得任由张宣拜伏于地,然后说道:“君上口谕,宣大丞相即刻入宫。”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卫君国书 “臣,张宣,拜见君上,君上万安!”曲台宫中,张宣微微低着头,来到伊华跟前,大礼参拜说道。 “丞相快快请起!”伊华急忙躬身,搀扶起张宣说道,说着,又转头对身旁的伊偈说道:“阿翁,寡人不是说了吗?丞相面君接谕,皆可不必下跪!” “君上,此事不怪大宦。”张宣急忙替伊偈解释道,“君臣之礼,不可违废,夏王大权旁落,便是列国诸侯不敬君主,不遵臣礼所致。君上致力于匡扶社稷,若臣下不遵礼仪,不对君上畏威怀德,君上何以立威,何以驭下?” “可是丞相……” “君上,丞相者,君上之臣丞,相邦天下。丞相,首先是君上之臣,其次才是百官之首,若丞相不遵君臣之礼,时日一久,相权凌驾于君权之上,天下只知有相而不知有君,如此,岂不又一夏王乎?”张宣再次朝伊华躬身行礼道。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沉默了片刻,旋即默认了张宣的说话。 张宣再次参拜伊华后,伊华这才微微抬了抬手,说道:“丞相免礼,平身。” “谢君上。”张宣致谢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伊华瞧了张宣一眼,却见张宣双眼有些虚肿泛红,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丞相昨夜没休息好?” “多谢君上关怀,臣昨夜批阅文牍,睡得晚了些,君前失仪,请君上恕罪。”张宣躬身应道。 “丞相也不要太过劳累,身体要紧。” “多谢君上,臣会注意的。”张宣急忙又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不知君上急召臣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卫国使节再次入宫,递交了卫君国书。”伊华说着,抬头瞧了张宣一眼,然后说道:“卫君在国书中说,近日薛军在薛卫边境有所异动,似是在集结大军,意欲攻卫。卫国地小兵微,希望寡人能够出面斡旋,阻止薛军异动。”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薛国作为天下霸主,却为赵郑莒三国所逼,不得已割让了安阳郡给天子,作为天子贺仪。 如今,赵郑莒三国之兵,已经全数离境,离开了薛国,薛国国内数十万薛军,全都腾出了手来,薛国自然得想方设法的,将失去的领土再给夺回来! 安阳郡已经‘奉还’给了天子,若这时再反悔,想要从天子手中再拿回来,虽然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以薛军的战力,夺回安阳郡也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的。可若天子再派个什么特使,往赵郑莒等国走一圈,发布个什么讨薛令,天下列国还不群起响应,群起而攻之啊? 虽然薛侯自认,即便天下列国全都与薛为敌,攻打薛国,有所准备的薛军,也绝对可以抵挡得住列国大军的攻击,可那样一来,薛国免不了的还是会手忙脚乱一番,到时候,想要夺回安阳郡,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既然夺回安阳郡有可能招致夏王反感,招致列国围攻,那就退而求其次,寻个小国,打上一场,夺下三五城邑,一郡半郡的,薛国的损失,也就找回来了不是? 夏王刚刚从薛国手中拿了一郡之地的好处,薛国要攻打三郡之地的卫国,夏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不好意思再针对薛国不是? 至于列国诸侯,没有切身利益,又有几人愿意冒着得罪薛国的危险,替弱小卫国出头?卫国,可没法像赵国那样,敢拿一郡之地出来做赌,寻求列国帮助! 如此一来,薛国攻打卫国,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之事,即便是薛国想要灭亡卫国,列国诸侯恐怕最多也就口头上谴责几句,真的会替卫国出头的,恐怕一个也没有!与卫相邻的诸国,别说出面替卫国撑腰了,不落井下石,趁机联合薛国灭亡卫国就不错了! 一瞬间,张宣心中便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旋即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以为,薛国会否攻打卫国?” “会。”伊华想也没想就说道。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伊华竟然回答得这么言简意赅! “何以见得?” “薛国天下霸主,为赵郑莒三国所逼,损兵失地,颜面尽失,若不找回点面子,薛侯还如何自称霸主?天下列国还有谁,会将薛侯这个霸主放在眼里?杀鸡儆猴,正当其时,薛侯这是要拿卫国立威,警告列国呢!” “君上圣明,臣亦以为然。”张宣躬身说道,停顿了一下,张宣又问道:“君上欲救卫乎?”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也沉吟了一下,如果有那个可能的话,伊华当然还是愿意救卫国一救的,毕竟卫国虽小,可也有三郡之地,若薛国吞并卫国,实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因此而增加了两郡之地,那之前好不容易逼得薛国吐出来,‘奉送’给了天子的一郡之地,可不就又白费精力了么? 只要能够削弱薛国的事,伊华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要是会壮大薛国的事,伊华可就不愿意见到了!薛国的壮大,可不就意味着列国的衰弱么? 可要让伊华现在就干预薛卫之间的战事,伊华却又有心无力,要干预薛卫战事,首先也得有那个实力不是?可问题是现在的赵国,大战刚刚停歇,又奉先君大丧,新君继立!伊华连军政国事都还没理清头绪,又哪有那个精力和闲心去干预薛卫战事? 可若不干预薛卫战事,卫国恐怕就真的有灭国之危了!说起来,如果真的追根究底的话,卫国这场战事,完全是由于赵国引起的!若不是薛赵战事,薛郑、薛莒之间也就不可能发生战事,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天子特使使薛之事,薛国也就不可能将安阳郡‘奉送’给天子了,薛国自然也就可能不会将主意打到卫国头上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伊华才又说道:“卫国无妄,受此战祸牵连,寡人心中着实不忍。”说着,伊华抬头瞧了张宣一眼,说道:“丞相,若有妙计可救卫国,还请丞相救上一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卫国的出路 张宣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说道:“君上,臣有一策,或许可救卫国,只是……” “只是什么?”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问道。 “只是这结果,臣也没法预料,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张宣躬身说道。 伊华微微一怔,然后问道:“丞相有何妙计可救卫国?” “托庇他国。”张宣沉声说了四个字。 “托庇他国?”伊华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托庇他国,这跟亡国又有什么区别呢?嗯,严格说来,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 亡国亡祀,江山社稷祖宗社庙一同灭亡了,托庇他国,成为他国附庸,国家虽然没了独立性,可安全还是有一定的保障的,祖宗社庙也不会跟着一起灭亡了,祭祀至少还是存在的,就跟现在的大夏王族一样! 可问题是,那毕竟还是将自己的国家整个交到别人的手上啊,国家完全没有了独立性自主性,这样的君侯,做着又有什么意义?生死完全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活得憋屈,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 至少,要是让赵国整个托庇于他国的话,伊华是受不了那种憋屈的!至于卫国能不能忍受,或者说卫君能不能接受张宣这个建议,那就得看卫君的意思了! 而且即便卫君接受了张宣的这个建议,可天下又有几国,真的敢冒着得罪薛国的危险,接受卫国的请求,托庇保护卫国呢? 天下列国,有实力或者说有那个可能,能够跟薛国一战的,几乎还没有,莒国郑国联合起来,薛国恐怕得掂量一二,可如果单打独斗的话,薛国还真不一定会将莒国郑国放在眼里! 更何况莒国根本不跟卫国接壤,就算卫国想要托庇莒国,莒国也不可能接受这么一块中间隔着郴国、薛国的飞地的! 至于郑国,郑国国内君相不合,在伊华正位大典上,就已经有所端倪了,在这种情况下,让郑国接受卫国的托庇请求,保护卫国,那也没多大的可能性!而除了郑国之外呢,天下还有何国能够救卫国? 难不成让卫君直接不战而降,将整个卫国都变成薛国的附属国,卫君成为薛侯的封臣,以此来保全卫国?那可就不是救卫国了,而是资敌!是给薛国送人头,发展壮大薛国的!这样的事,伊华可绝对不会干! 沉吟了片刻,伊华这才又抬头对张宣说道:“丞相,郑国国内政争不休,君相不合,郑国肯出兵相助卫国吗?” “郑国?”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郑国内乱,端倪已现,在这种情况下,郑相陈文是绝对不可能离开郑国的。”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情况,他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那天下还有何国,肯接受卫国的托庇,保全卫国呢?” “天子!”张宣沉声说道。 “天子?”伊华一怔,眼睛顿时又瞪大了许多。天子大权旁落,列国争雄,伊华自然也就没把天子之国考虑进去,更何况天子之国现在仅有兴夏王都一座城邑,连卫国都不如,还怎么去保护卫国? 呃,天子之国现在好像也有了一郡之地,薛国‘奉送’的安阳郡!可是就算天子已经有了安阳郡,安阳原本就是薛国封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天子别说真的掌控安阳郡了,恐怕连户籍丁口数量都还没整理完呢!现在的安阳郡,恐怕也还只是名义上属于天子直领吧? “天子能庇佑卫国么?”伊华有些怀疑地问道。 张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便是臣说的结果是好是坏,臣也难以预料了。卫君托庇天子,天子自然欣喜,可薛国会如何应对,臣着实难以预料。” 薛侯若担心再来一次列国干涉,甚至围攻薛都大邑,可能还会忌惮天子几分,不敢再对卫国动手。可如果薛侯不计后果,铁了心一定要吞下卫国的话,就算卫国托庇天子,恐怕也没多大的用处!而如此一来的话,大夏天子的脸面,可就算是彻彻底底,丢了个干净了! 卫国托庇天子,薛侯会作何反应,张宣还真的难以预料!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么?” “方法自然还是有的,只是……卫君未必肯用。”张宣沉声说道,卫国仅有三郡之地,薛国若是铁了心要灭卫国,谁来了也救不了卫国!可卫国或者说卫君,也不是没有保住宗祠社庙的可能! 将三郡之地全数交与郑国,只求一邑以奉宗祠社庙,郑国定然欣然应允!郑国得了卫国三郡之地,并有其军,未必就没有跟薛国一战之力!可这个法子,说白了,跟托庇天子也没多大的区别!卫君是否甘心像天子一样,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卫君,谁也不清楚! 要如何抉择,说白了,最终还是要看卫君的选择!卫君若是选择不战而降,投降薛国,薛国不战而胜,凭空得了卫国三郡之地,实力不减反增,疆域还扩大了两郡。这个结果,对薛国来说,自然是最好的,可对赵、莒、郑等国来说,无疑却是最糟糕的! 卫君若是选择托庇天子的话啊,对于赵、莒、郑等国来说,情况还不是太糟糕,即便天子重新拥有了卫国的三郡之地,天子直领也只不过是四郡之地,实力也就比现在的卫国大那么一点点,列国形势,跟现在也没多大的区别! 而卫君若是选择托庇郑国,郑国又为了卫地,拼尽全力跟薛国大打一场的话,对于薛郑两国来说,自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可对于赵国和莒国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乐于见到的!潜在对手实力的消亡,可不就意味着自身实力的增加么? 至于薛郑为了卫地大战之后可能出现的局面,那至少都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而有了这一两年的时间,列国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谁能说得清楚? 至少,赵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和平发展的时间!有了这一两年的和平发展机遇期,以伊华和张宣的才能,打造一个崭新的赵国,完全不是什么难事!至少,赵国的国情,绝对不可能还像现在这般举步维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国的无奈 良久,伊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息了一声,对张宣说道:“丞相,你便代寡人,前去见卫君特使一见,至于卫国会作何选择,就让卫君自己去决定吧。” “喏。”张宣躬身应道,朝伊华行礼后,这才退出了宫门,在宫中宦官的引领下,离开曲台宫,去了卫国特使所在的城北驿馆。 卫使杨庆,在驿馆门外恭迎,将张宣迎进驿馆,分宾主落座,杨庆直身朝张宣拱手行礼说道:“大丞相莅临,庆有失远迎,还望大丞相恕罪。” “无妨,贵使远来是客,理应张宣略尽地主之谊才是。”张宣回礼说道。 各自寒暄了几句,杨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丞相,不知赵侯是否已看过我君国书?” “国书?什么国书?”张宣装着不明白地问道。 “大丞相!卫国小国,实难抵挡薛侯雷霆一击,我君计出无奈,不得不请赵侯代为斡旋,还请大丞相和赵侯,看在卫国百万子民的份上,救卫国一救!”杨庆着急地说道。 “救卫国?薛侯要攻打卫国?”张宣装出一副吃惊地样子说道。 “大丞相,薛侯于薛卫边境,集结重兵,意在攻卫,卫国地小民寡,实在是无力抗薛啊!”杨庆急声说道。 张宣瞪大眼睛,过了好几秒钟,然后才又惊讶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天子特使刚刚调停薛赵、薛郑、薛莒诸国战事,止戈停战的盟约,墨迹未干,薛侯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违抗天子旨意,挑起战事,致使山河动荡,百姓流离?薛侯就不怕天子震怒,降罪于己吗?” “天子?”杨庆愕然一愣,旋即苦笑着说道:“大丞相,当今列国诸君,何人还真将天子旨意放在心……” “特使慎言!”杨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宣给打断了,厉声说道:“特使,天子乃天下共主,诸侯之君,我君上亦是天子玉牒册书亲封,天子之子,亲自为之加冕!蔑君辱上之言,还请特使慎言!” 杨庆一呆,想起当日正位大典上,赵国新君的举动,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一两百年了,天下列国君侯的废立,几乎就再也没有遵照过《夏制》规定的礼仪流程,严格按照《夏制》要求“天子遣使,宣读玉牒册书,特使为新君加冕”这一整套封君继位流程,册立新君了。 可是这一次,赵国新君正位,天子遣王子喜为特使,竟然在正位大典上,再次宣读玉牒册书,亲自为赵侯加冕正冠,册立为赵国新君!严格说来,赵国新君这才算是真正的大夏封君,天子之臣,其余列国君侯,皆是僭越! 自己当着对天子尊崇有加,连正位为君,都要严格按照《夏制》的礼仪制度来进行的赵国新君的丞相之面,说出如此对天子大不敬的话来,也难怪张宣会如此生气了。 想到这些,杨庆急忙起身赔罪说道:“杨庆失言,还请大丞相恕罪,杨庆心中,绝无冒犯天子之意。” “如此最好了,天子乃天之子,天下共主,列国列侯,皆为天子之臣,我等诸侯之臣,乃是天子臣下臣,岂能对天子不敬?”张宣冷声说道。 “多谢大丞相教诲,杨庆谨记。”杨庆急忙又朝张宣行礼说道。 张宣瞧了杨庆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特使,天子为天下共主,列侯之君,卫君无妄,薛侯伐之,罪在薛侯,卫君何不遣使,亲赴王都,请天子出面,下旨申斥薛侯,勒令薛侯罢兵停战呢?” 听了张宣的话,杨庆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请天子出面,还下旨申斥薛侯,勒令薛侯罢兵停战?这怎么可能?漫说现在天子大权旁落,天下列国君侯,几乎就没几个将天子放在眼中的,就更别说天子的什么旨意了! 更何况现在,天子刚刚从薛侯手中夺了安阳郡,薛侯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呢,天子若在这个时候再下什么旨意,申斥薛侯,那岂不是火上浇油,故意去撩拨薛侯?天子这是嫌自己国祚太长,故意找死么? 赵国君臣如此尊崇天子,甚至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了,赵国有此君臣,真能长久么? 杨庆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瞧了张宣一眼,这些话却没敢直接说出口来,赵国君臣要如何尊崇天子,那也是赵国君臣的事,与他这个卫国特使无关。只是,君上交代的,让自己为卫国求得一外援,好让薛国心中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卫国动武的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了。 赵国君臣如此这般模样,若是没有天子君命,恐怕是绝对不可能斡旋薛卫战事的,可是除了赵国,自己又还能去求谁呢?郑国?莒国? 郑卫接壤,而且郑国又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原本,薛国意欲伐卫,卫国第一个应该去求的,就是郑国。可就因为郑卫接壤,郑国又是天下有数的强国,这便让卫君心中有所忌惮,薛国可以吞并卫国,郑国未必便不会吞并卫国! 薛国郑国,对卫来说,皆有可能是敌国,薛郑两国之前之所以没有动手并吞卫国,无非就是害怕自己一动手,便将卫国直接给推到对方怀里去了,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卫国中立,两不相靠,也可作为薛郑之间的缓冲地带! 原本,卫君也还有些自以为得计,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矗立于薛郑之间,两不相靠而又安然无事!可现在,当薛国真的有集结兵力,进犯卫国的迹象的时候,卫君才猛地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薛郑两国,无论哪一方选择对卫动手,无论卫君是否选择倒向对方,或者是直接投降,最终的结果都一样,卫国将不复存在!卫君宗祀,存在与否,也全在他人一念之间了! 小国寡民,天下皆是如此还行,否则,小国永远只会是大国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大国宰割分享,连一丁点的反抗之力都没有!这就是小国的无奈,小国的悲哀,自古皆然!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子不绝人祀 张宣见杨庆沉默不语,便又说道:“特使,天子仁厚,仁德爱民,卫君若有所求,天子必不会眼见着卫国山河破碎,君臣蒙羞,百姓流离失所,而无动于衷的!特使莫忘,卫君亦是天子封臣!” “卫君亦是天子封臣”这几个字,张宣还特意加重了一些语气,至于杨庆能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这就不是张宣所能掌控的了,而至于杨庆听明白了张宣话里的意思后,是不是会如实禀报卫君,禀报卫君后,卫君又会不会真的按照张宣话里的意思,将领土‘奉还’天子,这就更不是张宣能掌控和预料的了! “卫君亦是天子封臣?”杨庆微微愣了一下,这张宣好像话里有话啊?可是张宣这话里之话的意思,杨庆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张宣话里的意思,杨庆索性挑明了说道:“丞相,杨庆愚钝,丞相话里似乎话外有音。杨庆困惑不解,还请丞相明言,敝国君上臣下,尽皆感激涕零。” 张宣轻笑了一下,瞧着杨庆说道:“张宣之言,哪有什么话外之音啊,张宣所说,不过是天下尽人皆知的事实而已。天子裂土封侯,本就是为了保境安民,让卫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安享太平!卫君若是不能保境安民,便是失职,天子可是有权撤封,拿回卫君封地的!” 听了张宣的话,杨庆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天子有权撤封,拿回封臣封地,这个说法是没错,可是就算是大夏初立之时,天下封国四百余,天子想要拿回封臣封地,也多半会引发战事,爆发战争! 那时,天子大权在握,天子九师,兵力雄于列国,尚且还会引发战争,更何况现在,天子大权旁落,列国兵力强盛,早已超越天子众矣! 在这种情形下,天子撤封,拿回封地,不过就是一个笑话罢了,漫说是薛郑这样的大国了,便是卫国这样的小国,天子想要拿回封地,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说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没几个人会当真的! 至少,在杨庆看来,天子若真下一道旨意,要卫君交回封地,卫君及卫国臣民士族,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都什么时代了,赵国君臣竟然还拿着这种老黄历说事,真不知是老糊涂了呢,还是对夏王真的就这么愚忠呢? 想到这里,杨庆心中却不由得猛地一动:不对,赵君新立,赵国丞相亦是能言善辩之士,当日赵君正位大典上,薛国特使故意刁难,以刀剑为贺礼,想要借此羞辱赵君,便是这赵国丞相,话锋一转,将薛侯的刁难,说成了是薛国对赵国的进贡,甚至因此而说,这是天意薛衰赵兴,几乎让薛国特使下不了台来! 后来,薛国特使又拿赵国丞相的身份说事,赵君一句“大树起于幼苗,英雄不问出身”,不仅收了臣子之心,更让薛国特使羞愧难当,无言以对,最后连赵君赐宴都没享受,便连夜出了宸邑,逃回薛国了! 如此种种,管中窥豹亦大略可知,赵国君臣,绝非愚忠之人!赵国丞相今日却张口闭口,皆言天子,安知非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些,杨庆心中不由得又微微动了一下,如果这真是大赵丞相故意为之,那张宣这样说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在提醒自己,卫君头上还有一个天子吗?还是说……让卫君将封邑‘奉还’给天子? 想到这里,杨庆心中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将封邑‘奉还’给天子,天子势微,卫地必定还在卫国君臣的掌握之中,至少在短时间内,这种形势是不可能发生太大的变化的! 可是名义上,卫地却已经是天子的直领了!既是天子直领,薛侯再若攻卫,那便是攻打天子直领,攻打冒犯天子,天子必定震怒,下旨申斥薛侯,勒令薛侯罢兵什么的,也就成了可能了! 即便天子‘下旨申斥’‘勒令罢兵’什么的,薛侯可以置若罔闻,可天子为了卫地,为了自己的‘直领’,必定还会下旨列国,征召勤王之兵,共击薛国!如此一来,卫国可不就有救了么? 想到这些,杨庆眼中不由自主地一亮,自己就这么去求赵国,求郑国,求薛国的,或许郑国薛国,都会像赵国这样,不愿得罪薛国,调停薛卫战事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大可能了!可如果是天子下旨,让列国共击薛国呢? 薛国乃天下霸主,单打独斗,列国几乎没有谁是薛国的对手,可如果各国联手的话,不久之前,莒郑联军围攻薛都大邑的事件,恐怕就又要重演一遍了! 而能够削弱薛国,打击薛国霸主的地位,天下列国,自然也是欣于乐见的!而只有薛国的实力遭到削弱,霸主的地位不保,天下列国,才有崛起,争夺霸主的机会和可能!否则,薛国就永远都是天下霸主,天下列国,永远都得瞧着薛侯的脸色行事,被薛侯稳压一头! 执天下牛耳,王霸天下,那可是列国君侯梦寐以求的事情,这天下霸主,总不能一直让薛国霸占着吧? 所以,在杨庆看来,如果天子真的下令列国讨伐薛国的话,天下列国,除了跟薛国有百年血盟关系的中山、新阳和郴三国,以及北方的游牧獲国外,其余几国,恐怕都会群起响应,积极响应天子号召,合力讨伐薛国! 那样一来,薛国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那个精力和实力,再去进犯卫国了,卫国社稷,可不就算保住了么? 嗯,卫君本是天子封臣,就算将卫地再次奉还给了天子,卫君的封号还在,卫君名义上还是卫国国君,天子若见到卫君,总还会考虑一下卫君的处境的,总不至于真个让卫君绝了宗庙社稷祭祀! 想到这些,杨庆脸上不由自主地一喜,长身而起,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多谢丞相指点,杨庆明白了。” “贵使真的明白了?”张宣笑着问道,看来,这卫国特使也不算太笨吧。 杨庆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杨庆等下便会亲自登门,求见喜王子殿下,并修书国内,向君上进言,请君上向天子请罪,奉还封地。只是……” “贵使还有何顾虑,尽管明言。” “丞相,杨庆希望,丞相和赵国君侯,能在天子面前为我君美言几句,让我君能够继续在卫地祭祀祖宗社庙,我君必定感激不尽。”杨庆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张宣微微颔首,说道:“卫君宗祀,已数百年之久,君子不绝人之祀,天子仁德,岂会断绝卫君宗祀?此事,君上必定为卫君进言,保全卫君宗祀。” 听了张宣的话,杨庆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朝张宣行礼说道:“如此,多谢赵君和丞相厚恩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辞行 第一百五十五章辞行 “什么,卫君要奉还封地?”驿馆中,王子喜听了杨庆的话,猛地惊起,一下子站了起来,卫君三郡之地,虽不及薛郑莒赵等国,可那也是三郡之地,百万子民啊! “是的,殿下,只要天子允卫君保留卫都,继续祭祀宗庙社稷,卫君愿奉还封地,为天子直领。”杨庆低头躬身说道。 虽然还没有得到卫君授权,但杨庆却已经假借卫君之名,要将卫地奉送给天子,以保证卫国宗祠社稷能够延续下去了。 不过,杨庆相信,卫君看到自己的书信后,也会赞同自己的计策,做出同样的决定,将卫地‘奉还’给天子的!现在,杨庆此举,只不过是将时间稍微提前了些,为卫君多争取了几天日子罢了。 “此话当真?”王子喜惊喜莫名地说道,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阵阵红晕。 “殿下当面,臣下岂敢妄言?”杨庆朝王子喜躬身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庆又说道:“大夏立国之初,分封诸侯,以为王都屏障。诸侯之国,所领不过郡邑之地!然则如今,列国并起争雄,兼并弱小,致使小国寡民,再无立锥之地,诸侯断绝宗祀者,数百之众!” 说着,杨庆偷眼瞧了王子喜的脸色一下,然后又说道:“卫君始祖,本是武王之弟,天子与卫君,既是君臣,又是兄弟。如今天子势微,王室公族,为列国诸侯侵逼,几无立锥之地。” 说到这里,杨庆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卫君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怎奈卫国地小民寡,上不足以卫天子,下不足以安黎民,卫君自忖,无德无能,愧对天子,只能将封地奉还天子,请天子另择贤臣,治理卫地了。” 王子喜听了杨庆的话,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卫君果有此心?” “是的殿下,臣下绝不敢妄言欺瞒殿下。”杨庆急忙又说道。 “好,好,好,卫君能有此心,实乃大夏之福也!”王子喜欣喜地想到,这一趟赵国之旅,还真是来对了,先是按照《夏制》,亲手为赵侯戴上了冠冕,册立了赵国新君,也算是从礼仪法制上,明确了夏赵之间的君臣关系! 如此一来,夏王若是有事,只需一封诏书,发往赵国,赵国君臣,必定群起响应!有此外援,大夏王室,可以无忧矣。若天下列国,皆如赵国一般,忠心事君,尊崇天子,那大夏王族,重新君临天下之日,便已为之不远矣! 本来,有了赵国这个外援,王子喜这一趟赵国之旅,便已经不虚此行了,没想到这才没过两天,自己都还没离开赵都宸邑呢,卫君特使,便又求上门来,要将卫地奉还给王族,成为王族直领!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王子喜做梦都想不到有这样的好事,大夏王室刚刚从薛国手中拿回了一郡之地,这才几个月啊,马上又要拿回三郡之地,如此一来,王室直领,可不就有了四郡之地了么? 难道真是上天眷顾,王室将兴? 王子喜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兴夏王都,王室宗庙之中,好好的祭祀拜谢一番列祖列宗! 有了这三件大功,王子喜虽不是夏王长子嫡子,但王子喜在夏王诸子之中,地位将无人能及,夏王百年之后,王子喜继位为王,将是十拿九稳之事! 一想到王位唾手可得,王子喜便不禁喜形于色,父王‘开疆拓土’,重新拿回四郡之地,剩下那些国土疆域,可就要在自己手中,被一一拿回,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与文王武王等先祖同样功勋显著的君王了? 一想到这些,王子喜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激动澎湃,恨不得肋生双翅,马上飞到卫都亳邑,从卫君手上拿回三郡之地,返回夏都,向父王报喜!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王子喜便对杨庆说道:“杨卿,明日一早,你便随我,一起去向赵君辞行。” “喏。”杨庆急忙躬身行礼应道,能够越早返回卫国,对杨庆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薛卫战事一触即发,拖的时间越久,对卫国来说,自然是越危险。 若能赶在薛国出兵之前,将卫地‘奉还’给天子,薛国想要再动手,免不得就要瞻前顾后一番了。可若是在薛国出兵之后,卫君还没将卫地‘奉还’给天子,一旦薛国动了手,天子是否还敢虎口夺食,明目张胆的从薛侯口中将卫地抢过去,那可就难说了! 薛侯势大,天子想要虎口夺食,免不了也会有所顾忌。一旦薛国已经动手,天子说不定就会睁只眼闭只眼,对薛卫战事视而不见,就算卫君想要将卫地‘奉还’给天子,天子恐怕也没那个胆量接受了! 时间,卫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所以王子喜的话,对杨庆来说,可谓是正中下怀! 第二日一早,王子喜和杨庆便先后进了曲台宫,向伊华辞行。伊华昨日得了张宣的汇报,对此已经有所准备,当下便按照外交礼仪,遣了行人署大行人王嵇,代表伊华,亲自将卫国特使杨庆,送出了赵都宸邑,直送到了十里长亭之外,饮酒作诗践行。 而由于王子喜身份尊贵,伊华一贯所表现的,又是对王室极尽尊崇,连加冕为君,都是王子喜亲自为伊华戴上冕冠的,出于‘尊重’,王子喜要离开,伊华自然免不了要尽力挽留一番了! 只不过王子喜现在一心只想早点赶到卫国,见了卫君之后,从卫君手上拿到卫国三郡之地,返回兴夏王都,好像父王表功,归心似箭,王子喜自然是不愿意再在宸邑多做耽搁的。 伊华挽留再三,王子喜执意要走,伊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带了全套君侯车驾仪仗,率领文武百官,亲自护送王子喜出了宸邑,也一直送到了十里长亭之外,这才依依话别,歌舞诗赋,送别王子喜。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微服 卫国特使和天子特使,是赵国国内滞留最久的使节了,其他国家的使节,包括姑射女国的那个女特使玉婉彤,都在杨庆和王子喜之前,已经离开了赵国,并没有在赵国做过多的停留。 目送着王子喜的车驾离开十里长亭后,伊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送走了这最后的宾客,自己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做些事情了。 君侯仪仗车驾回城,进了宸邑东正门,伊华便直接让仪仗车驾返回王宫,而他自己,则带着龙五等十几个青龙密卫,轻车简从,直接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中,张宣正和典武长史公叔子夜、典文长史司徒伯文,正在整理对照文牍典册,对伊华的到来,竟然也懵然不觉。 相府管事引领着伊华和龙五等青龙密卫来到书房前,隔着远远的,府中管事便躬身对伊华说道:“君上,丞相谕令,书房禁地,府中管事奴役,不许入内,卑臣只能引领君上至此,还请君上宽宥。” 伊华微微颔首,摆了摆手,挥退了府中管事,然后才带着龙五朝书房走去。书房外,数十个宫廷禁卫几乎将整个书房都团团护卫了起来,见到新君到来,急忙单膝跪地,朝伊华行礼,为首一个什长,行礼之后,便要去书房向张宣禀告,也被伊华给叫住了。 吩咐龙五在书房外值守,伊华独自一人推开书房大门,走了进去,一眼便见案牍如山,案牍堆中,张宣、子夜、司徒伯文三人正在不停地翻找查阅着。司徒伯文是长史司徒寇长子,敏而好学,少儿有才,伊华挑选丞相府典文长史的时候,一眼便选中了他。 “丞相,这里也有,十五年冬十一月,守备校尉某,出城剿匪,斩杀匪众四十一人,大胜而归!”典文长史司徒伯文突然拿起一分竹简,大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徒伯文又说道:“属下刚才在郡守文报上看到,十五年冬,山陇郡大雪,竟日不歇,大雪厚集一尺三寸,人畜不行!”说着,司徒伯文在另一堆文牍中,又翻找了几下,翻出一卷文牍来,看了一下,说道:“就是这卷。” 说着,司徒伯文将两卷文牍一起递给了张宣。 张宣抬头,正要接过两卷文牍,眼角的余光却扫见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不由得一怔,转眼一瞧,却见来人黑衣大氅,头戴博冠,面容俊朗,双眼如星,豁然便是赵国新君! 张宣一怔,旋即直身而起,大礼参拜道:“臣,张宣,拜见君上!” 司徒伯文和公叔子夜两人同时一惊,急忙也转身匍匐在地,磕头说道:“臣,司徒伯文(公叔子夜),拜见君上。” “诸卿免礼。”伊华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张宣说道。 “君上亲临,臣有失迎迓,失礼之处,还请君上责罚。”张宣请罪说道。 “丞相这是什么话?寡人微服而来,丞相诸事繁多,寡人若还因丞相未能迎接寡人,而怪罪于丞相,传扬出去,国人还不以寡人为昏聩糊涂之君啊?”伊华拉着张宣的手说道,在案几边跪坐了下来,又对张宣说道:“丞相,请坐。” 说着,伊华又对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说道:“子夜,伯文,你们也别跪着了,都坐下吧。” “谢君上。”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磕头致谢后,这才跪坐了下来。 伊华拿起一卷案几上的竹简,淡淡的扫了一眼,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文牍?” “回君上,这是先君绍元十五年冬,山陇郡守赵襄,上报山陇郡雪灾的文牍。”张宣瞥了一眼伊华手中的竹简说道。伊华手中拿着的那卷竹简,正是司徒伯文刚刚拿出来的那卷。 “山陇郡雪灾?”伊华微微皱眉,又拿起了另外一卷,说道:“我听伯文刚才所言,似乎这两卷文牍有些问题,是也不是?” 张宣微微颔首,说道:“是的,君上。此卷文牍,是山陇郡守上报雪灾的文书。此卷,则是零陵校尉,杀贼请功的文书。” “零陵校尉,杀贼请功?”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问道:“有何问题?”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启禀君上,臣与两位长史发现,零陵校尉甘豫,恐有虚报军功,甚至杀良冒功之嫌。” “虚报军功,杀良冒功?”伊华眉头一挑,语气一下变得冰冷起来,冷声说道:“丞相之言,有何凭证?” 张宣上前一步,拿起一分摘录下来的竹简,递给伊华说道:“君上,这些是臣与两位长史,摘录的部分甘豫上报军功的文书,发现其中多有蹊跷,似是一功多报,请君上过目。” 伊华低头一瞧,却见竹简上摘录了七八条时间不同,杀敌剿匪数字却几乎一模一样的条文,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良久,伊华才又说道:“丞相,就只有这些吗?有没有真凭实据?” “禀君上,目前查着的,就是这些,臣亦不敢断定零陵校尉有无虚报军功,杀良冒功之嫌,故而想先摘录下来,再另行派人秘密巡视零陵,待有确凿证据之后,再行禀报君上。”张宣躬身行礼说道。 伊华微微颔首,派人巡视地方,这不就巡察御史嘛?微微点了点头,伊华这才又说道:“如此甚好,若真有虚报军功,杀良冒功之举,寡人绝不轻饶!” “君上圣明!”张宣三人一起拜伏于地说道。 “起来罢!”伊华微微抬手,等张宣三人重新起身后,伊华又说道:“子夜,伯文,你二人先行退下,寡人有话与丞相说道。” “是,君上。”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一起躬身行礼说道,退出了书房,将书房门也关了起来。 等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离开后,伊华这才起身,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丞相,寡人此来,一为探视丞相,二为寻求赵国兴盛之策而来!丞相心中丘壑万分,必有救亡图存之策,还请丞相不吝赐教,授寡人以兴国之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十年之期 伊华虽然来自于后世,接受到的资讯和积累的历史知识,甚至是科学文化知识,都远超于这个时空的所有人,即便是这个时空知识最为渊博的学者,知道的恐怕也没有伊华多。 可伊华前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知识,他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便如科学知识,地球是圆的,地球围绕太阳转,太阳围绕银河系转,银河系外还有其他的星系,这些星系共同构成了广阔无垠,超出人们想象的宇宙,等等等等! 这些知识,伊华还是知道的,可要让他用掌握的这些科学文化知识,造个火箭,发射个卫星什么的,却又根本不可能! 别说造火箭了,就是造把伊华在后世司空见惯每天都要用,都要摸的制式步枪,伊华也根本造不出来!虽然在后世,伊华是一名军人,闭着眼睛拆枪装枪,调校射击,这些都是基本功,一把制式步枪有多少个零部件,伊华也能如数家珍! 可要让伊华把每个零部件的尺寸完全无误的画出来,那却根本不可能!除了兵工厂的枪械射击专家,普通人,即便是每天摸枪用枪的士兵,又有几个知道枪械零部件的尺寸?整枪尺寸都不一定知道! 如此这般,要让伊华在这个位面时空中,打造出一把步枪来,自然也就跟赶鸭子上架没多大的区别,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科学技术,还是需要一定的积累的,没有一定的技术积累,就不可能繁殖出日新月异的科技之树来!科学技术如此,人文政治,同样如此! 在现如今奴隶制都还普遍存在的时代,伊华虽然来自于文明时代,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可要让他一步跨越整个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时代,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步子夸得太大,可是要扯到蛋的! 伊华要真想像历史上最像穿越者的王莽那样,不顾实际,完全违背历史发展规律,一步从奴隶社会末期,封建社会初期,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最终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跟王莽一样,昙花一现,最终被历史的滚滚车轮碾压至死,成为历史记录中的一个笑话! 超前时代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可就成了疯子了! 伊华虽然拥有超越这个世界一两千年的文明积淀,可他并不想被人当成是疯子,也知道后世的社会主义制度,在这个位面时空中,根本就行不通!小小的改良,让赵国能够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即可,要想跨步前进,一下子将赵国带入科技时代,那是痴人说梦! 而对于改良,或者说社会制度改革,或者用这个时空流行的词汇来说就是变法,伊华也只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某某某某变法”之类的历史记载,比如华夏历史上的“商鞅变法”“熙宁变法”“万历新政”啊之类的,再比如外国的什么“亚历山大改革”“解放奴隶宣言”之类的。 变法啊,改革啊什么的,历史书上的记载,那是多如牛毛,可问题是,这些记录在历史书上的改革,伊华能够看到的,就是诸如‘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统一度量衡’这些简练得不能再简练的记录了,至于如何‘书同文、车同轨’,历史书上没有,伊华这样的后世普通人,也不可能接触到有这方面记录的历史文献! 因此,对于伊华来说,虽然他有心在赵国推行新政,厉行变法,可真要施行起来时,却又感觉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部法令的推行,总不能简简单单的就写上三个字“书同文”吧?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伊华只要能够把握大的方向不出偏差,能够稍微推动历史的巨轮,前进那么一丁点,也就心满意足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如张宣这般土生土长的才俊之士去做吧!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这几日臣也看了一下赵国的律法,对赵国国政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问道:“臣斗胆,敢问君上,是欲赵霸天下乎,王天下乎?”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又瞧着张宣说道:“霸天下如何,王天下又如何?” “霸天下者,天下皆弱,一国独强,列国皆畏之惧之,此为霸也!”张宣望着伊华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王天下者,天下之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谓之王也!” 停顿了一下,张宣又继续说道:“霸天下者,军强则国盛,三年可期!王天下者,国富、民强、军盛,十年不期(十年之内,想都别想)!”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寡人曾言,欲使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寡人今日,不该其至也!”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寡人,欲王天下!” “君上之志,臣明矣!王者之路,崎岖险阻,非心智坚定者,不能行也!臣有此问,乃是担心君上已改前志,不复图王天下矣,还请君上勿怪!”张宣大礼拜伏在伊华身前说道。 “丞相请起,丞相之虑,寡人岂能不知?丞相放心,寡人之志,譬如皓月,亘古不变!”伊华急忙扶起张宣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只是,当今天下列国争雄,战事纷起,薛郑莒獲等国,能给赵国十年变法图强之期么?” 张宣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冷声说道:“列国不给,赵国便硬抢,硬从列国手中,夺取十年变法图强之期!”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感觉胸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来,朗声说道:“好,列国若是不给,赵国便硬抢,寡人还不信了,漫说十年,便是向天借上五百年,又有何妨!” 他阿姆的,老子怎么说也是个穿越者,张宣你个土著都有从列国手中抢来十年的雄心壮志,老子一个穿越者,连向天借个五百年的胆子都没有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贤令 赵侯求贤令: 寡人闻,自古受命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唯人求取之耳! 今之天下,列国十侯,纷争并起,争雄于世,此特求贤之急时也!伊尹之未遇商汤,庖人假子也,吕尚之未遇文王,垂钓渭水之滨!故寡人以为,大树起于幼苗,英雄莫问出处!市井山野,安知无伊吕大才,王佐之臣? 若必廉士而后用,则商汤不王也!若非青俊而不用,吕尚老死渭滨矣!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庖食厨下而未遇伯乐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寡人得而用之乎? …… 春月未及过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再次将整个赵国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春日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日还是羽雪飘飘,今日一早,便已放晴,一轮红日,再次从崇山峻岭间冒出头来! 朝阳初升,万象更新! 沉寂了一整个冬日的赵国,瞬间就好像春天里的种子一样,纷纷从地里冒出了芽来!勤劳朴实的赵民,穿着冬日春节里刚换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浆洗一新的麻衣,又出现在了田间地头,坊间市里。 “得儿,得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刚刚清扫出来的街道上传来,敲击着青石街道路面,也敲击在邑城中赵民的心坎间。 城头上,戍卒头目高声叫喊道:“行人避让,君上特使出城!行人避让,君上特使出城!”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侧目望去,却见一骑快马特使,纵马出城,越过吊桥,飞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一骑! 两骑! 三骑! …… 短短数刻之间,十数骑快马特使便络绎不绝,纷纷纵马出城,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官道上! 避让的赵人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这样的情形,赵人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多少年了,至先君悯公,不,先先君之时,赵国便是连年征战,兵戈不休! 一拨赵人打残打伤了,回到了故里,残老终日,垂垂老矣,新的赵人,又拿起了兵戈,上了战场!一拨又一拨,赵国五郡二十三县之地,无论城邑山野,家家戴孝,户户有残!如今,好不容易悯公没了,新君继位,不曾想未及一月,新君便又要准备打仗了! “宸邑校尉到!~”一声高喝,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新任宸邑校尉,年轻英俊的狄蔚,带着两个武卒,疾步走来,走到城门口三丈旗杆前,朗声对两个武卒道:“挂起来,挂高些!” 狄蔚是伯黎部属狄骜之子,年刚十八,狄骜战死云台关城,伯黎便依赵国旧律,征召狄骜之子狄蔚入军,并在伊华正位为君后,举荐狄蔚,任了宸邑校尉,负责赵都宸邑的防卫安全! 城门口,几个赵民低声说道:“快看,快看,募兵令来了,国君又要征募壮士,征收粮草了!” “再征,再征就只剩下人肉了!连年征战,地里的庄稼都荒废了,哪家还有余粮?”一个赵民有些不满地说道。 “嘘,别胡说,小心被校尉大人听了去,治你一个惑乱军心之罪!”旁边另一个赵民急忙伸手捂住了那个赵民的嘴巴,低声说道。 一个武卒将一卷羊皮纸高高的张挂了起来,挂在旗杆中部,狄蔚又转过身来,朗声说道:“父老们,有识字的,上来给大伙儿念念,某还要去别处张挂!走了,去北门!”后面一句,却是对身后那两个武卒说的。 众人朝那两个武卒手上望去,却见两个武卒手上还抱着十来卷羊皮纸! 狄蔚带着两个武卒刚一离开,旗杆前便聚集了十几二十个赵民,其中更有人说道:“蒙老,你不是识字么?给大伙儿念念,这次又要招多少兵,征多少粮,跟哪国开战了!” 被称为蒙老的褐衣老者,抬头望着旗杆上张挂着的羊皮卷,嘴角抽动了几下,身旁的赵民便又催促道:“蒙老,你倒是念啊,怕甚?老汉上了七次战场了,还在乎多这一次么?” 说话的赵民,不过三十来岁,却已经上了七次战场了,旁人闻之,不由得纷纷侧目。 “就是,不听了,不听了,大家都回去修整兵甲,明日出征吧!”又有赵民大声说道,周围几个赵民果然默默散开。 蒙老这才蓦然一惊,回过神来,急声叫道:“回来,快回来,是好事,这是好事,不是要打仗,不是要打仗了!” “不打仗,那是做甚?”又有赵民聚了过来,朗声问道。 “求贤令,国君发布的是一道求贤令,是一道求贤令啊!”蒙老激动地说道。 “求贤令?什么求贤令?”有赵民目不识丁,对于求贤令的意思,自然也是懵懂无知的。 “就是国君要为国求贤,兴盛赵国!呶,大伙听听,国君是这样写的:今之天下,列国十侯,纷争并起,争雄于世,此特求贤之急时也!伊尹之未遇商汤,庖人假子也,吕尚之未遇文王,垂钓渭水之滨!故寡人以为,大树起于幼苗,英雄莫问出处!市井山野,安知无伊吕大才,王佐之臣?”蒙老激动地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蒙老又说道:“国君这是要唯才是举,不论门第出身,只要有富国强民之策,皆可举荐给国君,国君将许给他高官厚禄,直至封候拜将,亦未可知!” “啊,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听邻家子说,我大赵之丞相,曾是薛国丞相的门客,就因为国君惜才爱才,只其有治世之才,故而邀请至赵,委之为相,做了我赵国的丞相呢!丞相啊,那可是一国丞相,国君之下第一人啊!竟是个门客出身!”人群中,又有人大声说道。 “大赵丞相,是门客出身?如此说来,国君是真的不论门第出身,唯才是举了!”话音未落,又有人惊声叫道。 “那还等什么,走,蒙老,咱们这就去国府!”一个赵民跟着起哄,拉起蒙老的手说道。 “去国府,去国府作甚?”蒙老懵然无知地说道。 “作甚?举贤呀!”赵民笑着说道,“你老识文断字,正是国之贤才,我这就向国府举荐于你,也好拿份赏金!” 蒙老蒙然一怔,旋即摇头摆手说道:“不不不,国君要的是治国贤才,我大字不识几个,文吏都做不了,如何做得了大官?老哥你就别起哄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豪客居 莒都武安,豪客居,莒都最大的酒肆,里外三进,三开间,上下六楼,楼层越高,消费越高,装饰得也就越豪华! 莒国不如薛国强盛,更不如郑国富庶,但武安作为一国之都,自然也是商贾云集,名流交汇,公卿士族遍地! 莒国多蛮族,民众桀骜不驯,喜性豪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方是正道!因而,豪客居上下六楼,除了一楼外,其他各楼层,大多数倒是外地游商富贾,本地莒人,大多倒聚集在一楼里,大伙儿围成一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谈天说地,好不痛快! “听说了么,赵国新君,发布了一份求贤令,欲求取天下贤才,共谋强兴赵国之策呢!”一个酒客借着酒兴低声说道。 “还有这事?”有酒客惊声问道。 “我也听说了呢,赵君求贤,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山野乡民,他国子民,皆可推荐,真有大才,还可自荐呢!”又一个酒客说道。 “还有这种事?难不成像我们这样的低等平民,也能自荐做官?”有酒客惊讶地说道。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赵国新君,刚登上君位的第一天,就发布了一道任命谕令,任命张宣做了丞相呢!”之前那个酒客又说道。 “张宣,这人是谁啊?怎么之前听都没听过?”又有酒客低声问道。 “我倒是听说过几句。”又一个酒客低声说道。 “哦,快说来听听!”当即便有酒客急声说道。 “我前几天不是帮刚从赵国回来的吴老板搬运货物么?当时吴老板和掌柜的正好说起这赵国丞相,我在旁边就听到了几句。”那食客低声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那食客才又说道:“我听吴老板说,那赵国新任丞相张宣,本是薛国丞相韩栎府上的食客,在韩府好多年都没受到重用!” 食客话音未落,又有一个食客低声说道:“薛国韩丞相府中门客数千,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受到韩丞相重用?能够让丞相知道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就是,这张宣多半没什么才华,否则怎么可能在丞相府好多年都没受到重用?”又有食客附和说道。 “张宣有没有才华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听吴老板说的,我也没见过张宣本人不是?不过,这张宣现在,可是实打实的成了赵国丞相呢!啧啧啧,一国之相啊,国君之下第一人,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便是这张宣见了昔日的旧主,两人亦可平起平坐了呢!” “是啊!一个丞相府的门客,几乎相当于寄人篱下了,一夜之间,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张宣的祖坟上,可真是冒了青烟了啊,要是我也有张宣这般际遇,那该有多好!”又有食客羡慕地说道。 “你在这羡慕有个屁用,真要有本事,你就别在这怨天尤人,也跑去赵国集贤馆自荐好了,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赵国丞相呢!”一个食客打趣似的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去吗?若不是我身无长物,你看我敢不敢去赵国!”那个食客脸色涨得通红,大声说道。 “你真想去赵国!”之前那个食客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屁话,只要你敢借我十金,你看我敢不敢去赵国!”食客针锋相对地说道。 “十金没有,不过四金却是有的。”之前那个食客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听吴老板说,只要是有心想要去赵国碰碰运气的,可以在赵国任何一个游商那里,写张条子,便能领到两金,作为入赵的盘缠。若能带上一车货物,赵国不仅按照市价购买货物,还会按照货物的价值,额外奖励两金到百金作为奖励!” “百金?”之前那个食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别惊讶,你没听错,我可是在吴老板那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能运送十车兵器,或者五千斤生铁,赵国将额外再奖励一百金!”那个食客笑着说道。 听了那个食客的话,周围其他几个食客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又有食客说道:“十车兵器或者五千斤生铁,乖乖,谁能把这些东西送进赵国啊?” 听了那食客的话,之前那个食客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再接话,你不行,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他之前在那个吴老板那,可就听到吴老板在跟下面几个掌柜的商量,要想法子运些生铁兵器去赵国呢! 赵国现在什么都缺,人缺,粮食缺,战马缺,兵器缺,生铁也缺!只要是个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资,只要到了赵国,赵国就能给你一口吃了! 一些食客又低声议论了起来,那个帮着吴老板卸货的食客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付了账,正想要离开,刚刚走出豪客居,衣摆便被人轻轻地拉了拉。 那食客回过头去,却见一个普通平民装扮的莒人,年约三十来岁,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有些犹豫不定的神色。食客便又拱手问道:“这位老哥,拉住在下所为何事啊?” “那个,那个……”那食客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兄台,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只要肯入赵,在赵国任何一个游商那就能够拿到两金作为盘缠?” “当然,这我可是听吴老板亲口说的,那还有假?吴老板你知道吗?就是城西最大的那个商栈……” 食客话还没说完,那个莒人便点了点头说道:“城西吴间商栈,我知道的。” “没错,就是吴间商栈的吴老板,他的信誉,你总该相信吧?”食客点了点头说道。 莒人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朝那个食客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兄台相告,芈沅感激不尽,他日若能重逢,芈沅定当与兄台把酒言欢。” 那个食客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抱拳回了一礼,嘴巴张了张,正要再说些什么,芈沅却已经扬长而去。食客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疾步朝城西吴间商栈走去! 瞧那芈沅的情形,多半是有意赴赵了,不管这芈沅到底有没有真的本事,只要他肯赴赵,自己报上去,可不就有了一份功劳了么?等回到赵国,这一份赏钱可就跑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天子特使,驾临卫都 莒国距离赵国最近,赵国的消息,也是最先传到莒国的,赵国新君颁布的求贤令,自然也是如此,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明里暗里的,就开始在莒国城池关隘,山野田社之中,开始流传开来! 而几乎与此同时,同样的消息,也开始在薛国流传了起来,先是大邑,随后是薛国各郡各邑,几乎只要有赵国游商的地方,都开始有消息流传开来。 莳箐馆,作为薛国最大的情报组织,间人密谍不仅遍布列国,薛国国内,更是大街小巷,山野田社,都能够见着莳箐馆的间人密谍。 几乎就在赵侯求贤令开始在薛都大邑的天客居流传开来的同一时间,莳箐馆的间人,就已经收集到了赵侯求贤令的全部内容,密函呈送到了莳箐馆馆主妫玮手上。 如此大事,妫玮自然不敢耽搁,接到密函后,当即便又将密函送进了薛王宫,送到了薛侯妫翊手上。 妫翊看完赵侯求贤令,不由得嘴角上翘,冷笑了一声,说道:“乡野山间,能有什么大才!赵贼黔驴技穷,只能找些贩夫走卒,野民皂吏为官,赵贼不足为惧耳!” 妫玮沉默了片刻,说道:“王上,乡野山间,未必便没有治国贤才。赵侯求贤令上所说伊尹吕尚,皆是上古贤臣,商汤文王,更是一代贤君,王上不可不慎。” “当今之世,可不是商汤文王之时!伊尹吕尚,数百年才出一个,王弟以为,遍地皆是乎?我薛国公卿贵胄,士族无数,才俊之士多如过江之鲤!寡人倒要看看,是寡人士族之才强,还是赵贼乡野隶民强!”妫翊冷笑着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回头对身旁内侍说道:“内侍,宣长史来!” “喏。”内侍躬身应道,弯着腰退出宫室,很快便宣来了薛国长史。 薛国长史躬身朝妫翊行礼后,还没直起身来,妫翊便摆了摆手,说道:“长史,拟诏,国内士卿之族,年十六以上青年俊才,还未出仕者,无论嫡庶,皆可至各郡邑府衙登记备案,上报议郎府,按姓氏授官!” 议郎府,是薛国专门管理待选官员的衙门,相当于吏部,待选官员一般都会上报议郎府,充任议郎、郎一类的低级官员,若被薛侯看重,便会进一步授官授爵。 听了妫翊的话,薛国长史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声应道:“喏。”转身走到一旁的案几边,跪坐下去,提起笔,便在竹简上书写起来。很快,一份“薛侯选贤令”便已经拟好了,长史拿着“薛侯选贤令”,躬身低头走到妫翊跟前,躬身将‘选贤令’递到了妫翊面前。 妫翊接过选贤令,瞧了几眼,微微颔首说道:“甚好。”转身走到案几边,拿起印玺,在竹简后面加盖了下去,旋即将竹简一收,递给内侍说道:“马上发往国史府,抄录之后,送往各郡邑城池。” “喏。”内侍躬身接过竹简,后退着出了宫殿。 妫翊又朝长史挥了挥手,说道:“你也下去吧。” “微臣告退。”长史急忙躬身行礼,也跟着退出了宫殿。 等长史离开后,妫翊这才又对妫玮说道:“王弟,卫国国内,有何异动?” “王上,莳箐馆昨日午后刚刚送来了卫国国内情报,卫君正在集结五军,欲做垂死挣扎,具体情报,昨日臣弟已经呈送王兄御览了。” 妫翊微微颔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军集结情况如何?” “禀王上,我军已在与卫国边境柁樟郡相邻的保兴郡内,集结了七万战兵,十三万役夫,及可供大军只用两月的粮草辎重,伐卫主帅公子懋已经赶到保兴郡,特使王贾已经过了兴武关,进入卫国境内。”妫玮躬身行礼说道。 妫翊微微颔首,沉默了片刻,又问道:“王弟,你觉得卫国会屈服于寡人吗?” 听了妫翊的话,妫玮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卫君正在集结五军,欲做垂死挣扎呢,卫君还可能投降吗? 微微愣了一下,妫玮这才又说道:“王上,卫君若是投降,我军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卫地,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即便卫君不愿投降,以我七万薛军之强大战力,亦能一战而全歼卫军,拿下卫地!” “嗯,卫君若是知情识趣,投降寡人,寡人还可饶他一命,保他宗祀不,如若不然,就别怪寡人无情了!”妫翊冷声说道。 话音未落,宫殿外却又脚步匆忙地走进一个内侍来,低着头走到妫翊跟前,躬身行礼说道:“王上,莳箐馆的红玉姑娘求见。” “红玉?她怎么来了?”妫翊下意识地瞧了妫玮一眼,然后又说道:“快请她进来。” “喏。”内侍低声应着,退出宫殿,很快便又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女子走了进来,走到妫翊跟前,女子躬身行礼说道:“红玉拜见王上,馆主。” “红玉,你怎么来了?可是莳箐馆出了什么事了?”妫玮抢在妫翊前面说道。 “启禀馆主,红玉刚刚收到卫国间人密谍发来的情报,王上曾有谕令,一有卫国情报,即刻送入宫中,不许有任何耽搁,故而红玉一接到卫国情报,便即刻送进宫来了。”红玉低头低声说道。 说着,红玉从怀里掏出一小截竹筒,双手捧着,送到了妫翊跟前。 妫翊伸手拿过竹筒,瞥了一眼封印,旋即打了开来,从竹筒里面抽出一小卷绸帛书写的密函,展开一看,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 妫玮见状,急忙问道:“王上,可是卫国有何变故?” 妫翊没有答话,而是直接将密函递给了妫玮,妫玮接过一看,却见密函上面写着:“天子特使喜,驾临卫都亳邑。”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一个字,妫玮一见之下,脸色却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 如今薛军已经在卫国柁樟郡相邻的保兴郡内集结了七万战兵,十三万辅兵役夫,薛卫战事一触即发,薛国没能在薛赵之战中讨到好处去,这一次可是下定了决心,要一举灭卫,将卫国三郡全数吞并! 然而现在,天子特使王子喜,却突然驾临卫都亳邑,天子这是故意为之,有意与薛国作对,还是完全不知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流汇集 略微沉吟了片刻,妫翊旋即对妫玮说道:“王弟,马上派出精干间人密谍,赶往卫国,务必要搞清楚天子特使去卫国的原因!还有,传信给王贾,让他警告王子喜一下,别有事没事到处乱逛,小心走多了夜路遇到鬼!” 最后几句话,妫翊的语气已经冰冷得好像快要凝结成冰了一样。 听了妫翊的话,妫玮和一旁的红玉身子俱都猛地一震,急忙躬身应道:“喏。”又过了一会儿,见妫翊没有别的吩咐后,妫玮这才又和红玉一起躬身行礼说道:“臣弟告退。”带着红玉退出了宫室。 很快,从大邑莳箐馆发出的密令,便快马加鞭的传到了卫国,在卫国的,和卫国附近的莳箐馆的间人密谍,也全都如潮水一样,向卫国涌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赵侯求贤令的内容也传到了卫、中山、新阳、郴等国,并且随着赵国商人的步伐,往郑国和东北边的獲国传去。 而随着赵侯求贤令的广为传播,第一批从莒国和薛国出发的,怀着各种各样目的的落魄士子、商贾黎民等,也开始踏上了入赵之旅,莒人芈沅,便是其中之一。 赵侯求贤令,求的不仅仅是贤,更是人口和物资!运送入赵的商品物资,不仅仅能够按照市价贩卖给赵国商人、官府,还能从赵国官府中,获得数目不等的额外的奖金! 即便只是孤身入赵,什么东西都不带,按照赵国商人的要求,写张条子,就可以从赵国商人那拿到两金的盘缠,作为入赵之资。 如今列国纷争,金钱种类繁多,刀币、布币、圜钱、蚁鼻钱等等等等,天下十国,都有自己的钱币,而且大小、形制、重量,也全都不一样,甚至于列国国内,因地域上的差异,钱币也还都不尽相同! 钱币上的这些差异,造成了钱币流通的困难,一地一国之钱,离国离境之后,便不能流通,如此一来,钱财货物的流通,自然也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在日常使用中,若只是涉及到小笔买卖,只需要少数铜钱就可以完成,这种限制还不是很明显,可一些大宗货物贸易,特别是跨国的货物买卖,涉及到的钱财成千上万,各国钱财又互不相同,这种钱币使用中的不便,就越发明显了! 而列国之中,郑国和平日久,国富民殷,最为富庶,商业也是最为繁荣的。货物交易量越大,往来列国游商一多,需要用到的金钱也就越多,接触到的列国钱币,自然也就越多了!而为了衡量某种物品的具体价值,就急需要一种大家共同认可的等价交换物,或者说钱! 慢慢的,一种婴儿拳头大小的马蹄金,就渐渐的成为了这种大家都认可的等价交换物。 这种马蹄金,原本是夏王在正旦大典时赏赐列国诸侯用的,而随着夏王王权的旁落,王室直领日渐式微,王室的收入也是每况愈下,到现在,王室的日常用度,都需要列国施舍了,就更别说赏赐钱财货物给列国诸侯了,王室自然就不可能再铸造什么马蹄金了! 列国现在认同使用的马蹄金,都是郑国公室,按照夏王赏赐的马蹄金,重新铸造的!由于制造精美,形制大小重量几乎一模一样,渐渐的就变成了流通各国,大家都认可的重要货币了! 一块郑国公室铸造的马蹄金,就是一金,虽然在各国能够兑换的本国货币(主要是日常使用的铜铁钱币),都不相同,但大体上,一金基本上都能兑换一千左右的本国货币,足可满足一个五口之家的日常吃穿用度一年,甚至一年半之久! 两金,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钱财了,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金这么大额的钱财,日常见到的,无非就是三五两钱!不做买卖,谁还能用得到一金两金啊? 而无论是谁,只要肯入赵,在赵国商人那写上一张条子,便能够支取两金作为入赵的盘缠,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极具吸引力。 若不是还要写张条子,列国底层的普通黎民百姓,恐怕全都要发疯了似的往赵国跑呢!而写条子这一条,隐形的就将一些不能识文断字的隶农奴隶,排除在了能够领取两金盘缠的范围之外! 普通的隶农奴隶,真想跑去赵国,行啊,自己想法子去呗!想领盘缠,行,先写个名字来看看!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薛国莒国的落魄士子,在本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被逼无奈之下,真的在赵国商人那写下条子,拿了两金盘缠,跟随着返回赵国的商人,踏上了入赵之旅。 而随着赵侯求贤令的广为传播,不仅仅是莒薛两国的落魄士子,王都兴夏,新阳、中山、郴、卫等国的落魄士子,也渐渐的全都跟着赵国商人,踏上了入赵之旅。 一时间,通往赵国的官道上,车来车往,络绎不绝,行人游商,仿佛蚂蚁一样,汇聚在了通往赵国的官道上,而赵国西出的云台关前,排队等候入关的人流车流,更是从早到晚,没有一刻钟断过的! 入关的,不仅有各国士子,更有各国商贾,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和方式,想方设法,运送到赵国的各种各样的物资,甚至还包括生铁以及武器兵刃等等等等!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却并不罕见! 而聚少成多之下,这些武器兵刃,生铁粮食等等,对列国来说,都可以称之为战略物资的物品,绝对不在少数!赵国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恐怕就是赵国府库中的银钱,是不是能够如数支付,将这些物资全部买下! 而随着入赵的士子越来越多,整个赵国,从云台关边关,到赵都宸邑,从边关戍卒,到赵国新君,全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而作为赵国中枢的曲台宫,以及张宣的丞相府,更是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所有人都忙得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奉赵国新君伊华的谕令,刚刚兴建的占地十余亩的聚贤馆,数百房舍,更是没用到半个月,便已经人满为患了,为此,丞相府不得不发出紧急谕令,征召了聚贤馆附近的民居房舍,全部改建成了聚贤馆的房舍,安排入赵士子入住!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妹月华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身子可好?”椒房宫里,伊华毕恭毕敬地对先君伊嗣的夫人,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磕头请安说道。 这个时空,国君如何称呼母亲,伊华不知道,他学着后世电视电影里,称呼为“母后”,母亲也没反驳,周围的内宦也并未见异常,看来称呼“母后”也是对的了! 这个时代,最重孝道,既然顶了这个时代的伊华的皮囊,又成了赵国国君,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伊华也得做不是?更何况,自己想要回到原本的时空中,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看见这个时空名义上的‘母亲’,伊华自然而然的便把她当成了另外那个时空中自己的父母亲了! 名义上的父亲已经没了,这名义上的母亲却还在,而且她对于自己,那也是打心眼里疼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那种母爱,始终是亘古不变的!这让伊华,自觉不自觉额的,就将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当成了自己生身之母来尊敬孝敬了。每日晨昏定省,自然也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华儿来了,快起来吧,来,到娘身边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先君夫人伊姜夫人朝伊华招了招手说道。 “是,母后。”伊华刚从地上站了起来,伊姜夫人身旁一个十五六岁的明艳女子便又朝伊华行礼说道:“月华见过三哥,三哥万安。” “小妹请起。”伊华抬了抬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小妹,三哥国事繁忙,无暇照顾母后,你便每日多在母后膝前,也算替哥哥们尽尽孝。” “是,三哥。”月华纤纤一礼说道。 伊华微微颔首,上前几步,在伊姜夫人面前跪坐了下去,唤道:“母亲。” “华儿,你近几日越发的削瘦了,可是国事过巨?有没有让医官令瞧过,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伊姜夫人端详着伊华说道。 “多谢母后挂虑,儿臣回去之后,便请医官令过来,母后无需多虑。”伊华急忙说道。 伊姜夫人微微颔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华儿啊,你现在是国君了,一身系着赵国江山社稷,万千黎民呢,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胡为了,知道吗?” “是,母亲,华儿记下了。”伊华急忙低头应道。 “记下了记下了,又是这句话!华儿啊,那我问你,你这婚事,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打算联姻列国呢,还是想选国中士族公卿之女?听月儿说,前些日你正位大典上,姑射女国那特使就有骄人之貌,姑射女国,盛产美女,你要是喜欢,不如遣使,前去求娶一二?” “母后,儿臣刚刚正位为君,国中事务千头万绪,儿臣现在,实是没有那个精力心力,谈论婚事,还请母后见谅。”伊华有些尴尬地说道。 “没有那个精力心力,”伊姜夫人佯怒着瞧着嘴巴说道,“当初我就应该为你做主,在你正位之前,先立了夫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室更不可一日无子,子嗣越多,公室才能愈发枝繁叶茂,赵国江山也才能更加稳固!” 伊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偷眼朝一旁的小妹月华使了个眼色,月华见状,轻笑了一下,挽住伊姜夫人的胳膊,亲热地说道:“母后,三哥现在才二十出头,正当青年,母后还怕三哥没有子嗣不成?月华觉着啊,三哥不是不想娶亲,而是没有对上眼的人,等三哥瞧对眼了呀,保管明年,母后便能抱上大胖孙子!” “瞧对眼的人,华儿,那母亲问你,你在国中,可有瞧对眼的人?跟母亲说,母亲替你做媒去!” “呃,母亲,儿臣突然想起,乐知宫中还有几份急奏章没有批阅,母亲见谅,儿臣告退,晚些时候,再来向母亲请安!”伊华长身而起,朝伊姜夫人躬身行礼说道,说着,转身便往外走去。 “你你你,又想逃!月儿,给我拉住你三哥!”伊姜夫人急声说道。 “哦。”月华应了一声,直起身来,追着伊华便出了椒房宫,冲着伊华的背影叫道:“三哥,三哥,等一下三哥!” “小妹,你不会真的要把三哥再拽回去吧?”伊华无奈地站住身子,转身对月华苦笑着说道。 “三哥是国君,小妹哪敢啊?”月华开玩笑似的说道,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绣得极其精致的香囊来,递给伊华说道:“三哥,近日山花烂漫,小妹闲来无事,去山上采了些野花,并找医官令要了些安神养元的草药,绣了几个香囊,今日正好见着三哥,便送与三哥了。” “香囊?”伊华微微愣了一下,以前,他还只是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香囊呢!接过月华递上来的香囊,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却觉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香啊,谢谢小妹,哥哥很喜欢。” “三哥谬赞了,只要三哥不嫌弃小妹粗手笨脚的就行。”月华轻笑着说道,说着,又推了伊华一把,说道:“哥哥快走吧,晚了母后就要出来了。” “小妹所言甚是,哥哥先走为上了!”伊华急忙点了点头,疾步顺着走廊往远处走去。月华目送着伊华转过走廊之后,这才又回了椒房宫。 乐知宫是伊华的书房,平时里,除了卧室、夙兴宫、曲台宫这些办公睡觉的地方外,伊华最喜欢待的,就是这乐知宫了,甚至这宫殿的名字,都是伊华正位为君后专门改的。 在书案前跪坐下来后,伊华拿出小妹送给他的香囊,闻了一下,然后便放在了书案旁,拿书案上的一卷竹简,便翻看了起来。 来到这个位面时空已经有几个月了,对于赵国的文字,伊华也算是有所了解和认识了。这个时空的文字,特别是赵国的文字,跟伊华后世所知晓的历史上先秦时期的大篆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连蒙带猜,伊华也能猜对几个,只是还不会写罢了。 习惯了简体字的伊华,要写这些歪歪扭扭跟蝌蚪文似的的大篆小篆,还真有些强人所难!好再伊华勤勉好学,每日有空便拿着这个时空的书册竹简翻阅、临摹,这些时日来,倒是进步神速呢,至少,批阅奏章之类的,几乎是难不倒他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生财之道 “君上,丞相在殿外求见。”内侍走了进来,躬身对伊华说道。 “丞相来了?快,快请他进来!”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说道。 “喏。”内侍躬身应着,退出乐知宫,不一会儿,张宣便带着一个手上托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五卷竹简的内宦,走了进来。 “臣,张宣,拜见君上。”张宣大礼参拜说道。 “丞相免礼,快快请起!”伊华急忙抬手说道。 “谢君上。”张宣行礼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旋即指着身旁内宦手上托着的托盘里的竹简说道:“君上,这是二月以来,入赵的士子名册。” 伊华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道:“这么多?全是吗?有多少人了?” “登记在册的,就已经九百五十七人了。”张宣微微躬身说道。 “九百……”伊华吃了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区区一封求贤令,这才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有九百五十多个士子入赵了,以前看《大秦帝国》的时候,秦孝公颁布《求贤令》后,入秦的士子不是才百十来人么?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一下子就来了近千人呢? 这都快赶上后世的公务员考试了吧?伊华暗自有些惊心地说道。 “君上,这还只是已经赶到宸邑,在聚贤馆登记造册的列国士子,入了云台关,在半路上的士子,恐怕比这还要多!”张宣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说道。 君上那句“大树起于幼苗,英雄莫问出处”,对列国落魄士子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又有自己这个以薛国丞相门客的身份,一跃而成赵国丞相的鲜明例子在,这种吸引力可就更加的大了! 好在用写条子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刷掉了一批,否则,入赵的士子黎民,恐怕更多,多得足以撑爆整个赵国了! “这么多?”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失声说道:“这么多人,我赵国能用得了么?” “用,肯定是用得了的,君上意欲改良政治,淘汰旧的选官制度,起用新人新官制,再多的人,也用得下。只是君上,这府库可就有些撑不住了啊!实不相瞒,君上,太仓令这几日可都在臣府中哭穷呢!”张宣苦笑着说道。 购买被商贾运进赵国的物资,发放给入赵士子的盘缠,给商贾的额外奖励,这每一笔每一项的开支,可都不是小数目啊,赵国府库中那少得可怜的积蓄,早就已经见底了! 张宣说的,伊华其实也知道,太仓令周绾,可不仅仅只是去了丞相府哭穷,伊华这夙兴宫、乐知宫,更是来了不知多少次了! 而且伊华也早就已经在竭尽全力的缩减宫中用度,每日吃的,从正位之初的诸侯五鼎,早就削减到了现在的一鼎,肉食也不再是麋鹿之类的野兽,或者是牛羊之类的牲畜,而换成了公卿贵族是绝对连看都不肯看一眼,更别说吃了的猪肉! 当然,这其中未必便没有伊华在后世习惯了吃猪肉的缘故,但赵国新君勤俭之名,在宫中,甚至在整个宸邑,却都已经传遍了!甚至于,由于伊华的榜样力量,以往公卿贵族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的猪肉,渐渐的也开始在酒肆饭馆中流行开来! 国君都爱吃的东西,你还敢说不好吃?不能登大雅之堂? 然而缩减宫中用度,甚至是将宫中一些古玩器物,也全都拿出来,送到城中大商大贾的典当铺中典当了,换得的金钱,对流水介花出去的金钱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不济其事! 节流不行,就得开源了,可问题是,前世伊华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人,经商不会,发明创造,其实也不在行!真要让他开源,还真不知道如何个开源法呢!这几日,伊华其实也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够让赵国,让自己日进斗金,以最快的速度富起来! 然而,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些天,伊华却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快速积累财富的法子来!以前在部队偷着用手机看小说的时候,看那些穿越者,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一下子就变得如何如何牛逼,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露,金银财宝,顿时就滚滚而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娇妻美眷无数,绝世美女赶着趟子求暖床,可为什么到自己穿越了,就这么苦逼呢? 初来乍到,就刚好遇见灭国之战,差点没把小命就给交代在前线了,好不容易让赵国从灭国之危中挺了过来吧,军政国事一大堆,毫无头绪不说,这府库之中,更是连老鼠都给饿死了!连他良的想搞个小发明小创造,赚上点小钱,都他良的不知道搞什么好! 苦思冥想了半天,伊华也想不出什么生财之道来,不由得抬眼瞧着张宣,问道:“丞相可有生财之道?”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说道:“君上,臣若有生财之道,生财有道,又岂会一直寄居薛相门下?” 也是,张宣要是生财有道,那就不可能一直寄居在韩栎门下,住那么简陋的茅房了。 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君上,太仓令专司府库银钱米粮,君上要问生财之道,恐怕还需问太仓令才是。” “太仓令?”伊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太仓令若有生财之道,又怎会一直在寡人和丞相面前哭穷?”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算了,钱的事情还是我来想办……”说到这里,伊华鼻子里又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不由得一怔,使劲地闻了一下,转头盯在了书案上的香囊上,心中隐隐感觉若有所悟,一时之间,却又抓不住头绪! “君上,君上!~”张宣见伊华发愣,不由得又连叫了两声。 “啊?哦,丞相还有何事?”伊华回过神来问道。 “君上,臣斗胆,想问君上,聚贤馆中列国士子,君上打算如何处置?”张宣躬身问道。 “如何处置?”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却听张宣又说道:“君上,聚贤馆中,已有列国士子上书,问君上何时给他们分配职务官衔,上书已经送到臣的府中,臣不敢自专,故而请君上定夺。” 第一百六十四章 驾临聚贤馆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旋即瞧着张宣说道:“丞相以为,该当如何分配官职任事?” 对于这个问题,张宣在觐见伊华之前,就已经有所考虑了,听了伊华的话,张宣连想都没想,便答道:“君上,列国选官任贤,多将备选之才任为郎官,随侍君上左右,以备君上随时考校,若确有真才实学,方才委官任职。”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这样会不会太慢了些,而且全都选作郎官,确有真才实学还好,若无真才实学,只是滥竽充数,那却如何是好?”最主要的是,赵国府库的现状,根本就不允许伊华一下子任命近千名,甚至更多的郎官啊! 伊华现在需要的是能够为赵国做事的人,而不是在宫廷中养一大帮子闲人,供自己慢慢考校挑选! “君上所言甚是,郎官备选,耗时耗力,短则数月,多则数年,我大赵实在经不起如此折腾。”张宣躬身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故而,臣以为,不如由君上亲临聚贤馆,略做挑选,壮者编入军中,以扩充军中低级将弁,文才之士,则委之郡邑佐官,三月之后,由郡邑令守进行考评,上报国府,确有真才实学者,再行擢升。” 说着,张宣又抬眼瞧了伊华一眼,说道:“君上以为如何?”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又微微沉吟了片刻,张宣所说的,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可其实同样也面临着跟自己考评一样的问题,赵国五郡二十三县之地,郡守邑守的佐官,又能有几个,将这些士子放到郡邑中去,即便军中先筛选去了一半,分到每个郡邑中的士子,恐怕也不在少数吧?那样的话,郡守邑守,真的能够考校出真才实学者吗? 恐怕未必吧?到最后,考评得优的,最终恐怕还是那些善于交际,或者说溜须拍马,会讨上司欢心的人!真正的才学之士,恐怕根本就得不到一个优的考评!这样的例子,在后世伊华听到的见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想到后世,伊华又想到了他以前看过的那部电视剧《大秦帝国》来,那里面,秦孝公同样发布了求贤令,而且也真的求到了贤才!当时,面对列国士子‘求官’的上书时,秦孝公是怎么做的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伊华这才想起,当时秦孝公好像是将那些士子全都放了出去,让他们游历秦川大地,并以三月为限,三月之后,再结合自身的游历所得,提出富国强民之策吧?秦孝公再通过这些士子提出的富国强民之策,从中选拔贤能之士! 如今这个时空,虽然跟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有所差异,但在伊华看来,这些差异其实并不是很大,同样是天子大权旁落,同样是列国争雄,群雄纷起,同样的面临着富强兴盛国家,甚至天下一统的重任,只不过历史上的秦国变成了现在的赵国而已! 想到这些,伊华心中不由得又是一动,既然秦孝公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考校选拔贤才,自己为何就不能呢?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伊华才又说道:“丞相,与我一同去聚贤馆。” 张宣微微一怔,旋即说道:“喏。” 没有带扈从仪驾,只是让龙五带了二十名青龙密卫随行,伊华和张宣一人一骑,出了曲台宫,便往聚贤馆赶去。 不一会儿,伊华等人便已来到了聚贤馆前,翻身下马,伊华大步流星,朝着聚贤馆里走去,张宣紧随其后。 “君侯到!~”聚贤馆中,一个掌事拖长了声音叫道。 聚贤馆中一块空地上,近百名列国士子,三五成群,聚集在空地上,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听到掌事的声音,一起转头朝聚贤馆大门方向望去,却见一个头戴青玉高冠,身着黑色常服,脚蹬木屐,二十多岁,面容俊朗,目若明星的青年男子,疾步走了过来。 男子身后,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赵国公服的男子,再后面,便是四个身着劲装,腰配长剑,面容冷峻的精壮扈从。 聚贤馆中管事护卫,一起朝来者躬身行礼,朗声说道:“拜见君上!” 列国士子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起躬身行礼说道:“拜见赵君。” “列为免礼,请起!”伊华微微躬身还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列为远道赴赵,寡人理当亲迎,怎奈国事繁琐,寡人一直未能脱身,今日恰有闲隙,寡人便与丞相一起,与诸君一晤。” 说着,伊华又微微躬身抱拳说道:“寡人来迟,还望诸位贤才不要见怪,寡人在此,向诸君赔礼了。”说着,伊华又毕恭毕敬地朝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夏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此时入赵的,几乎都是山野乡民,落魄士子,与庶人也没多大区别了。然而现在,堂堂一国之君的赵国君侯,却郑重其事的朝他们行礼请罪,此等大礼,列国罕见! 空地上几乎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一起朝伊华行礼说道:“赵君礼重了,我等受之不起。” 伊华直起身来,又朝众人抬了抬手,说道:“诸位平身,平身。”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赵国僻处西陲,国小而民寡,是以求贤图强以自存。列位入赵,当是胸有抱负,有备而来。赵国积弱,急需列位之才以强赵,诸位也需赵国山河,以展胸中抱负……” 伊华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子便长身而起,朗声说道:“赵君所言甚是,我等入赵已久,不好空耗赵国府库钱粮,还请赵君速定职事,我等也好各司其职,各尽所能,施展胸中才华,以报赵君大恩。” 这士子话虽然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却还是在变着法儿向伊华要官!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言九鼎 伊华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旋即说道:“先生为赵劳心之言,伊华感怀于心。列国旧制,学而优则仕。诸位先生原来入赵,伊华本应立即捡派职事,然则伊华又恐匆忙捡派职事,冒犯唐突了诸位先生,伊华心中着实为难。”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赵国地处西陲,与列国交往甚少,诸位对赵国也是知之甚少,若冒然分配职事,一则唐突冒犯诸位先生,二则国府对诸位专长一无所知,冒犯行事,恐让诸位难以施展胸中所学。” 说着,伊华又略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瞧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伊华之意,敢请诸位携带国府令牌,以游学之名,游访赵地三月。三月之后,诸位各抒己见,各出富国强赵之策,国府视诸位策论所长,确认职事,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了伊华的话,院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旋即,便又有自视甚高的士子,朗声说道:“赵君此言差矣,我等背井离乡,辞别故国,远来入赵,只为一展胸中所学,赵君却如此惜官惜爵,岂是待贤之道!” 话音未落,伊华便接口说道:“惜官惜爵,人君之患,滥官滥爵,亦是国之大患。今寡人欲求治国贤能,共享赵国可也,何惜区区官爵?然则各位谁是大才,谁是中才小才?谁长于治国,谁善于治军?谁堪庙堂,谁可郡邑?岂是区区三言两语,能辨别出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指天盟誓道:“伊华在此,对天盟誓,三月之后,诸位若有觉得所任职事不公允者,尽可击响夙兴宫前的登闻鼓,面刺寡人!” “列国诸侯,选贤任能,从未多此一举,便是未有职事者,君上也能委以郎官,以为备选,赵君此举,闻所未闻,赵国之官,不做也罢!赵君恕罪,魏某告辞!”又一名士子朗声说道,说着,又转身朝众人一礼,说道:“列为,魏某听闻,薛侯亦下招贤令,广求天下贤才,诸位可有愿与魏某去薛者,可一同前往!” 那个士子的话音未落,当即便又有人惊声说道:“薛侯也下了招贤令?”薛国乃天下霸主,第一强国,薛国之官,自然比列国之官都要来得抢手一些,若能在薛国为官,自然好过在他国为官了! “没错,我来赵国之前,就听说薛侯下了招贤令,只要出身贵族,去了薛国,就能有官做呢!”当即又有一个士子大声说道。 那个姓魏的士子也跟着叫道:“同去同去,同去薛国,去薛国做官去,总好过在这餐风饮露,穷乡僻壤里待上三五几个月,才有个芝麻小官做!” 在那个姓魏的士子和另外两个士子的怂恿下,当即便有二三十个出身没落士族的士子,跟着一起往聚贤馆外走去。 “且慢!诸位且慢!”伊华眼神微微缩了一下,高声叫道。 “怎么,赵君不许我等离赵?”魏姓士子回过头来,冷眼盯着伊华,冷声说道。 “诸位误会了。”伊华急忙说道,“诸位携妻带子,背井离乡,入赵不易,赵国虽穷,岂能让诸位空手而归?龙五!” “君上。”龙五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与每人十金,以壮行色!”伊华朗声说道。 龙五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躬身应道:“喏。”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朝那几十个嚷嚷着要走的人拱手说道:“诸位本不是赵人,入赵离赵,皆是自愿,便是赴薛,伊华亦绝不强求!诸位入赵不易,寡人赠与十金,以壮行色,他日若战场相见,寡人绝不手下留情,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伊华以后回过头去,朗声说道:“诸位,三月之后,若有不堪赵国贫苦艰难者,亦或觉着伊华处事不公,怠慢诸位者,诸位皆可弃赵而去,寡人绝不强留,并奉送百金,以壮诸位行色!” 听了伊华的话,剩下那些士子不由自主地又全都愣了一下,百金啊,只要忍得了三个月的艰辛,赵国便有百金相赠,便是没有得到一官半职,有这百金在手,也足可衣锦还乡,做个富家翁了! 一时间,剩下那些士子,不由得全都有些意动了,而伊华身后的张宣,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赵国府库之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他可比其他人都清楚得多,现在聚贤馆中,少说也还有几百人,再加上半路上正往赵国赶的士子,少说也有千百人! 一人百金,千人可就十万金了!赵国一年的岁入,堪堪也就这么多! 正带着人往外走了魏姓士子,听了伊华的话后,却又停下脚步来,转过身来,冷笑一声说道:“赵君好大的口气,一人百金,赵国府库之中,有那么多钱财么?”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人又说道:“诸位,赵国本就贫弱,诸位可不要被赵君的虚言给蒙骗了!” 听了魏姓士子的话,又有一些人回过神来,是啊,赵国若真有那么多钱财,又何须再寻什么贤能,求富国强民之策?那可是一百金,不是一百钱! “君者,一国至尊也!吾乃赵国之君,言出法随,岂能虚言蒙骗诸位?诸位若是信不过伊华,今日大可离去,伊华绝不阻拦!龙五,奉上钱财,为诸位壮行!”伊华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厉声说道。 “喏!”龙五大声应道,转身离去,很快便带着另外几个士卒,抬了几口大木箱进来,将木箱打了开来,顿时冒出一片金黄色的光华来,在场所有人,视线一下子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诸位,取了钱财,便可离去了!”龙五冷眼扫视着众人说道。 一个士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眼中冒着绿光,瞧着伊华说道:“赵君真肯放我等离去?” 伊华昂然点头说道:“自然,国君一言九鼎,岂有反悔之理?” 那个士子呆了呆,走上前去,走到龙五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士卒便低头拿了两大锭马蹄金,一锭五金,合起来刚好十金,一起递给了他。 那士子接过十金,愣了一下,然后才朝伊华躬身一礼,转身有些失落的离开了聚贤馆。赵国新君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若能留在他身边做事,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只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拿了十金了,他也没那个脸面再留下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张宣也要去游历 “君上,你刚才不应该许下那样的承诺的,府库中的财物本来就不多了,这一下子再支出去几百金,三个月后还有可能支出更多,君上,这无疑是使赵国府库雪上加霜之举啊!”在回宫的路上,张宣这才低声对伊华说道。 伊华轻笑了一下,说道:“无妨,财物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一阵沉默,伊华要是能有办法的话,还会等到现在?宫内人人节衣缩食,先君夫人甚至将陪嫁的嫁妆都拿出来典当了,换了银钱,伊华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除非是神仙,能够无中生有,变出些银钱来! 沉默了一下,张宣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伊华瞧见了,笑着说道:“丞相无需担心,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没了,咱们再赚就是了。” “君上,臣想说的不是这个。”张宣摇了摇头说道。 “哦,那丞相想说的是什么?”伊华有些意外地问道。 “臣在想君上刚才在聚贤馆说的话。” “聚贤馆说的话?我在聚贤馆说了那么多话,丞相想的是哪句啊?”伊华轻笑着开玩笑似的说道,“丞相不会想找个本子,将我说过的话全部记下来吧,然后整理成《赵侯明言》吧?”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钟才又说道:“君上所言甚是,臣回府后便着手办理。” “呃,丞相,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伊华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地说道,这张宣若真搞出个什么《赵侯明言》,还下个丞相手札什么的,让赵国文武大臣全都学习,那他良的玩笑可就开大了啊! 再次沉默了片刻,张宣才又郑重其事地朝伊华拜了一礼,说道:“君上,刚才在聚贤馆,君上让列国士子携带国府令牌,游学赵国三月,以出富国强民之策,臣以为然。” “是吗,丞相也觉得这个计策好是吧?回去之后,我便下一道谕令,让云台关那边也照此办理,入赵的士子不必再赶赴宸邑,先在云台关拿了令牌,游学三月后,再行定夺。”伊华有些自得地说道。那计策,还是他前一世看《大秦帝国》的时候看到的呢,看来多读书多看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嘛。 “君上所言甚是。”张宣再次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君上,臣以布衣,蒙君上圣恩,骤然擢升为赵国丞相,君上知遇隆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惟尽心尽力,辅佐君上,以强兴赵国为己任,致君尧舜。”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丞相言重了……”话还没说完,却听张宣又说道:“君上,臣入赵已是两月有余,国府公文典册,皆已粗揽。臣一向自负,自认天下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臣,治国如烹小鲜,富强赵国,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然而现在,臣却发现,臣以前不过是坐井观天,井底之蛙罢了,治国,绝非易事!” “丞相,你……”伊华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张宣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以前张宣可全是天老大地老二,老子天下第三的派头,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似的,可现在,张宣竟然说出了这么丧气颓废的话来! “君上,”张宣叫了一声,旋即拜伏在马车厢里,恳切地说道:“臣请君上,允臣与列国士子一般,游历赵地三月,再出强国兴赵之策!” “丞相你要游历赵地?”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你是赵国丞相,想要巡视赵地,随时皆可!” 张宣摇了摇头,说道:“君上,臣请以士子之名,游历赵国,君上更无须惊动郡邑官府。”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那要是出了什么意……那可如何是好?” “君上勿忧,臣以士子之名游历,不惊扰官府,不携带巨金,能有什么危险?万一遇险,臣亦可凭借国府令牌,求助郡邑令守。”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面露难色地说道:“可是,丞相一走,国府诸事,寡人又去找何人商议?” “君上,政事不决,可问长史,军事不决,可问司马。”张宣躬身说道。 “长史?司徒伯文?”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张宣摇了摇头,说道:“是国府长史司徒寇,中军司马苏复。” 伊华微微一怔,国府长史司徒寇,伊华只是在朝会上见过几次,还没单独招他议事,不过司徒寇之子司徒伯文,现在丞相府任典文长史,张宣跟他接触的时间多,说不定跟司徒寇也有过接触呢,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中军司马苏复,之前在云台关之战时,先君病危,数万赵军可全是苏复在指挥,坚守云台关数月之久,苏复功不可没,对于苏复,伊华还是十分信任的,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给苏复升官,其实伊华是想等事情理顺后,让苏复负责编练新军,那时候再给他升官。 在伊华的构想中,即将展开的赵国新军的招募,将是跟以前的旧有的募兵制完全不一样的新的军制。在前世本就是军人的伊华,别的事情可能不熟悉,但军事体制,他却是门儿清的,就连《内务条例》、《纪律条令》和《队列条令》,那也是背过好几次的! 在伊华看来,就算不能完全照搬另一个时空的军事体制编制,武器装备也不可能那么先进,但一些基本的军事纪律条令,训练体制,甚至是军事编制,军官培养晋升体系,还是可以借鉴一番的! 这些东西,伊华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若不是之前对于这个时空的文字还有些模糊,认不全,说不定伊华已经开始着手制定赵军三大条令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月华楼 伊华回到宫中时,已经快要晌午了。内侍奉上铜盆清水,舆洗之后,这才又躬着身子退出了宫殿。随后,又有一个内宦低着头走了进来,周大奥伊华跟前,低声说道:“君上,可要用膳了?” “嗯,端上来吧。”伊华微微颔首说道。 “喏。”内侍退了出去,很快便带着两个宫女,端着一鼎炙肉,一鼎肉汤和一盘面饼,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了案桌上。 炙肉是用猪肉烤出来的,虽然不如羊肉牛肉那么香,但是吃惯了猪肉的伊华,还是感觉吃起来要比羊肉牛肉顺口。 伊华用小刀切下一小块炙肉,塞进嘴里,又拿起面饼,撕下一小块来,在肉汤里蘸了一下,也塞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正要咽下去时,鼻子里又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香味。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眼神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落在了案几上放着的那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香囊是小妹月华公主送给他的,之间就一直扔在案几上。 使劲嚼了几下,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伊华又将手上还没吃完的面饼重新放进高脚铜盘里,双手互相轻轻地拍打了几下,朝内侍招了招手说道:“麻布。” 内侍呆了一下,急忙拿起一块麻布,捧到了伊华跟前。伊华伸手抓起麻布,擦拭了几下,扔回给内侍,这才伸手拿起了案几上的香囊,放在鼻子下面使劲闻了一下,只感觉香味扑鼻,让人不由自主地精神为之一振。 “香囊?”伊华不由自主地微微愣了一下,脑海里好像某个开关突然间被打了开来一样,几个词瞬间蹦进了伊华的脑海之中! 三五两下拆开香囊外面的绳子,将香囊打了开来,却见里面放着一些已经有些干枯的花瓣树叶,还有几颗茴香、八角之类的东西和几样草药。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抓起香囊,起身便往外走去。 一旁服侍的内侍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旋即急声叫道:“君上,君上,膳食,膳食!” “先放那,我回来再吃!”伊华头也没回,几步便走出了宫殿,随侍的几个内侍急忙也跟了上去。 三转两转,伊华很快便来到了后宫一角的一栋小楼外的院墙处,院墙拱门上,写着月华楼三个字,伊华没有任何停滞,径直便进了月华楼。 月华楼里宫女内侍见君上驾到,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跟随在伊华身后的一个内侍大声叫道:“君上驾到!~” 话音未落,月华公主便已经从楼里款款走了出来,屈身行礼说道:“小妹月华,拜见三哥。” “小妹快快请起!”伊华急忙上前几步,走到月华跟前,将月华从地上扶了起来。 “小妹,用过膳了吗?”伊华拉着月华,一边往月华楼里走去,一边问道。 “嗯。”月华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哥哥用过膳了么?” “呃,我也刚刚吃过。”伊华微微一怔说道,刚才他才只吃了一口,便急急忙忙的跑月华楼来了。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对了小妹,你之前送我那个香囊,还有吗?” 月华微微一怔,旋即点头说道:“还有的。”说着,又转头对身边的宫女说道:“蕊心,去把我的香囊取来。” “喏。”蕊心屈身一礼应道,疾步走进后厅,不一会儿,便用托盘托着十几个颜色各异,图案各异的香囊走了出来。 “蕊心,都拿来了吗?”月华回头问道。 “是的,公主。”蕊心低头说道。 月华瞥了一眼托盘上的香囊,这才又转头对伊华说道:“三哥,小妹做的香囊,都在这了,三哥若是有用,尽管全拿去好了。”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捋。对了,小妹,我其实不是来要香囊的,我是想问你,你做香囊的花瓣还有吗?” “花瓣?”月华微微愣了一下,用怪异的眼神瞧着伊华说道:“三哥,你要花瓣做什么?” “呃,我自然有用了,小妹,你还有么?有就给我一些吧,最好是新鲜的。” “新鲜的?”月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伊华心想:三哥不会也跟小女子一样,打算用花瓣泡澡吧? “对,新鲜的,有就给哥哥一些,哥哥有用。” “呃,三哥稍等。”月华回过神来,回头朝蕊心说道:“蕊心,去,把我们早上刚采下来的花瓣,给哥哥取来。” “喏。”蕊心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香囊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转身又朝后院走去,不一会儿便又提着一个小竹篮走了出来,小竹篮里,放着粉的、红的、白的,各种颜色的花瓣,足足放了小一竹篮。 “君上,公主早上采的花瓣,全在这了。”蕊心屈身行礼说道。 伊华一把抓过蕊心手上的竹篮,抓起一把花瓣,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一下,只感觉各种香味扑鼻而来,鼻子一冲,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将手中的花瓣也喷出去了不少,鼻孔上更是挂上了一小点鼻涕。 月华和蕊心见状,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月华便急忙低下头去,蕊心想笑又不敢笑,低着头,过了好几秒钟,才上前一步,将一小块方巾递给了伊华。 “谢谢。”伊华接过方巾,在鼻子上擦拭了一下,顺手便想还给蕊心,手伸出去一半,却又缩了回来,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弄脏了,我回去洗再给你送来啊。” “不不不,不用了。”蕊心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奴婢自己洗就是了。”话还没说完,却见伊华已经将方巾给收了起来,蕊心见状,不由自主地又愣在了当场。 “那个小妹,这些花瓣我先拿回去了。”伊华扬了扬手中的竹篮,对月华说道,一竹篮花瓣,也不知道能榨出几滴花汁来?想到这,伊华又转头对蕊心说道:“蕊心姑娘,你应该知道这些花瓣是从哪采摘来的吧?” 蕊心微微愣了一下,偷眼瞧了月华一眼,然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伊华高兴地说道,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几个内侍说道:“你们几个,跟蕊心姑娘一起,多去采些花瓣来,越多越好。” 几个内侍有些不解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全都在奇怪地想到:君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对这些小女子喜欢的东西感兴趣了? 微微愣了一下,几个内侍这才一起躬身应道:“喏。”还没直起身来,便又听伊华说道:“采摘的时候,按花的种类的不同,给我分开放置,明白吗?就是杜鹃与杜鹃放一起,牡丹与牡丹放一起。” “喏!”几个内侍急忙又一起应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实验 “哥哥,你要这么多花瓣作甚?”月华有些不解地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伊华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花篮,又说道:“这些花瓣我先拿走了啊。”说着,伊华转身疾步朝月华楼外走去。 “蕊心,带他们去采花瓣。”月华头也不回地说道。 “可是公主……”蕊心有些着急地叫道,还想要说些什么,月华却不等她说完,便已经脚步匆忙的追着伊华出了月华楼。 伊华提着花篮,回到曲台宫,朝宫中的两个内侍,招了招手,说道:“你们两个,过来。” “君上。”两个内侍急忙躬着身子低着头走到伊华跟前。 “去,找点东西来,把这里面的花瓣,都给我榨出汁,用个铜壶,呃,用个空酒坛子吧,收起来。” 两个内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接过伊华手中的花篮,很快便走了出去。 月华正好从宫外走了进来,瞧着那两个内侍提着花篮离去,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哥哥,你这是作甚?” “小妹,你来啦。”伊华微微抬眼瞧了月华一眼,旋即又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除了花汁,还要什么来着?对了,是酒精,还有香精!那香精是用什么原材料提取的来着?”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伊华也没想起他前一世在某本小说上看到过的一个制作香水的场景里,主角用的是什么香精勾兑的香水来。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伊华索性不去想它了,“管他呢,先把花汁弄出来,兑上酒精试试再说。”只要勾兑出来的香水,能够持久弥香,不说多久,只要能保持两三个时辰香味不散,这香水便算是成功了。 “酒精,酒精,来人啊!”伊华高声叫道。 “君上。”一个内侍急忙走了进来,躬身叫道。 “去,把府库中最烈的酒给我取来。” “喏。”内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平时里,伊华可是很少饮酒的。 很快,那个内侍便拿了一坛郑国产的烈酒来,天下烈酒,郑酒为最,列国中,见得最多最烈的酒,自然是国富民丰的郑国出产的酒了。酒是个极其耗费粮食的东西,也只有最为富庶的郑国,有多余的粮食可以用来生产大量的酒水,畅销列国! 伊华接过内侍捧上来的郑酒,倒了一小点在酒樽之中,拿到鼻子下闻了一下,只感觉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小小的抿了一口,却感觉这酒虽然比自己之前喝的那些酒,酒精度都应该要高上一些,但却依然比自己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喝的那些酒的酒精度要低,约莫就在二三十度之间。 “这是最烈的酒?”伊华放下酒樽,转头瞧着内侍说道。 “是的君上。”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这酒度数还是不够啊,喝起来都跟水似的,这要再勾兑上花汁,酒味是淡了,可那花香,能持久弥香吗? 正想问问还有没有更烈的酒,之前出去的那两个内侍又躬着身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酒坛,走到伊华跟前,跪倒在地,将酒坛高高的举国头顶,低声说道:“君上,花汁来了。” “拿给我。”伊华招手说道,那个内侍跪着将酒坛捧到伊华近前,伊华伸手抓过酒坛,朝里面瞧了一眼,却见酒坛里只有薄薄的一层,泛着青黄色的汁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又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却感觉并不是很香,心中不由得更加失望了。 混合着各种鲜花的花瓣,香味反而没有单一品种的花瓣香气来得浓郁,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反而冲淡了花香。 月华瞧见伊华脸上失望的神情,不由得低声问道:“哥哥似乎不是很满意?” “唉,是啊,这花香根本不浓郁嘛。”伊华有些失望地说道。 月华有些奇怪地瞧着伊华说道:“哥哥想要用这花汁作甚?”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各种鲜花花瓣混合在一起,香味本就不会很浓郁,有些花香香味过浓,反而感觉刺鼻。” “呃,这倒也是。不管了,先试一下再说。” 说着,伊华将酒坛里的花汁倒出来了一些,倒进酒樽里,又将之前酒樽里的郑酒,倒了一小点在装着花汁的酒樽里,微微晃动了几下,借着宫中的宫灯,瞧见酒水和花汁混合在了一起,伊华这才又拿到鼻子下闻了闻,却感觉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心中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 “小妹,你来闻闻。”伊华将酒樽递给月华说道。 月华接过酒樽,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脸上一喜,欣喜地说道:“好香啊,哥哥,这是你调的花香酒吗?”说着,放到嘴巴边,便要品尝一下。 伊华一呆,急忙说道:“别喝!”说着,一把夺过月华手中的酒樽,说道:“小妹别喝,这可不是什么花香酒,这是香水,小妹,你真觉得香吗?” 月华点头说道:“嗯,香。”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月华又说道:“哥哥,这个香水,难道不是用来喝的吗?” “呃,当然不是了。”伊华尴尬地笑了一下,旋即走到案几边,扫了一眼案几上的东西,然后取下一支干净没有沾过墨水的毛笔来,用笔尖轻轻地将酒樽里的花汁和酒水搅拌了一下,蘸了点汁水,点在手背上,涂抹了几下,又拿到鼻子边闻了闻。 “哥哥,你这是作甚?”月华奇怪地问道。 “嘿嘿,实验。”伊华轻笑着说道,说着,又转头对那几个内侍和宫女说道:“你们几个过来。” 几个内侍和宫女低头躬身走了过来,伊华用毛笔蘸了一些汁水,说道:“手伸出来。”几个宫女内侍听话地伸出了手来,伊华在他们每人的手背上滴了一滴汁水,旋即又说道:“别动,就这样伸着,什么时候手上的香味没了,告诉寡人!” 说着,伊华又抬头叫道:“来人,抬个水钟来,记录时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 酒酿间 看着几个内侍将一座水钟抬了进来,水流“滴答滴答”地不停地往下流着,伊华这才又回过头来,对月华说道:“小妹,走,去酒酿间。” “酒酿间?”月华微微愣了一下,怪异地瞧了曲台宫中的一众内侍宫女一眼,回过头时,却见伊华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去,月华急忙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酒酿间,乃是赵国宫中一处酿酒的地方,除了一个典酒吏外,其余都是奴隶之身。 赵国少粮,仅有的一点粮食,糊口都不见得够,自然没什么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酒了,宫中这处酒酿间,每年酿造供于公族使用的酒水,也不过三五百坛而已,典酒吏下属的酿酒奴隶,自然也就没多少了,整个酒酿间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个奴隶,绝大多数时间,还都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平时,别说国君了,下大夫级别的尚食令、丞都很少来酒酿间。闲来无事,典酒吏虽然只是个小吏,但日子却过得十分的舒适惬意。 伊华到的时候,酒酿间的典酒吏黍正在酒酿间旁边的一间柴房里睡觉呢。典酒吏只不过是个脱了隶籍的小吏,无姓,只有一个小名黍,酒酿间的隶奴,称其为黍大人,其他人则呼之黍,或者酒吏黍。 “国君到!~”伊华的随行内侍推开酒酿间大门,朗声喝号道。 酒酿间里,其他大大小小的隶奴,顿时全都跪伏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稍微抬一下。 “国君?我还大王呢。”酒吏黍咕哝着,翻过一个身去,继续蒙头大睡,酒酿间这种低贱的场所,国君怎么可能来? “哗!~”一声响,房门被猛地推了开来,伊华的内侍一拥而入,静静地站在了房间里。酒吏黍猛地一下惊醒过来,翻身从茅草堆上坐起,却见几个黑衣内侍簇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矗立在房中,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旁边,还有一个明艳动人的二八娇娥! 酒吏黍猛地惊了一下,一下子回过神来,跪伏在地上,颤抖着颤声说道:“小,小,小人,拜,拜,拜见国君。”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瞧了一眼酒吏黍,冷声说道:“起来罢!” “谢,谢,谢君上,小,小,小人不敢。”酒吏黍跪在地上说道,却压根儿不敢爬起来,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吏人,国君驾临,不仅没有远迎,还胡言乱语冒犯了国君,要是国君怪罪下来,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即便国君大人大量,不跟他这个小人计较,可酒酿间的顶头上司尚食令、尚食丞那关,也不好过啊!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若喜欢跪便跪着好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我问你,近日酒酿间可曾酿酒?” 酒吏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说道:“禀君上,酒酿间春月酿得新酒一百坛,近日天气渐渐转热,酒水易酸,便停了下来,等到了秋季,才会再酿新酒。” 酒水易酸?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了,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不是很过关,酒精度数不高,酒水中杂质过多,甚至还有粮食残渣之类的,夏天温度一高,自然就容易酸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的酒水,喝起来总是有点酸酸的感觉。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带我去酿酒的地方。” “喏。”酒吏黍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对伊华说道:“君上,这边请。”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君上,这是烧火间……这是浸泡间……这是高炉,这是酒窖,从高炉出来的酒水,就会流进这里,窖藏几日,便可出酒。”酒吏黍一边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陪着伊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一边小声介绍着。 伊华微微点着头,走到酒窖边,却见酒窖上边的盖子已经去掉了,只留下了三尺见方的一个口子。站在口子边往下瞧了一眼,却见酒窖下面还积着薄薄的一层酒水,一阵带着些许酸臭的酒味扑鼻而来,伊华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鼻子。 “去,下去两个人,把下面的陈酒取些上来。”伊华退后了一步,回头对身后的内侍说道。 “喏。”两个内侍躬身应着,便要下酒窖,酒吏黍急忙陪着笑脸朝两个内侍拱手说道:“怎敢劳烦两位大人,小人派两个隶奴下去即可。” 说着,酒吏黍又转身朝一旁从伊华抵达酒酿间开始,就跪在地上一动也没动过的几个隶奴喝道:“你们几个,哑巴了,还不下去,取些酒水上来!” 两个隶奴急忙跪着挪到一旁放着的酒坛边,各取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又跪着挪到酒窖边,钻进了酒窖,酒吏黍又在那大声说道:“小心点,把你们的脏手都给我拿开点,别污了酒窖里的酒水,亵渎了酒神!” 伊华听了酒吏黍的话,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很快,两个隶奴便取了些酒水上来,高举过头顶,跪着捧到了伊华的面前。 伊华抓起一个酒坛,放到鼻子下面微微闻了一下,只感觉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从一旁拿过一把小铜勺,舀了一点酒水,拿到半空中,又慢慢地倾倒进了酒坛,借着光线,伊华却发现那酒水色泽泛黄,浑浊不堪,果然有许多的杂质! 这样的酒水,怎么能用来配兑香水呢?伊华微微皱了皱眉,之前内侍送到曲台宫里的郑酒,虽然酒精度也不是很高,可酒水至少清冽,没有杂质啊,喝起来也不会感觉很酸臭的样子! 想到这些,伊华心中却又猛地一动:对了,后世好像都是些蒸馏酒,比古代酿酒多了一道蒸馏的程序,所以色泽清冽,仿若甘泉,酒精度也高,刚出炉的酒水,甚至能达到七八十度甚至更高! 蒸馏,蒸馏,到底是怎么个蒸馏法啊!伊华皱着眉头想到,蒸馏酒的说法,他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却并没有见过是如何酿酒,如何蒸馏的。 月华在一旁偷眼看见伊华脸上流露出的为难之色,不由得低声问道:“哥哥,怎么了?可是这酒水不合哥哥心意?” 第一百七十章 调制香水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赵国酿酒之术,比之郑国,差之远矣,用此等酸酒制作香水,那就不叫香水,而叫臭水了。” 香水?月华心中猛地一动,敢情哥哥来着酒酿间,就是为了看看赵国自酿之酒,能否也用来制作香水啊? 月华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一旁的酒吏黍听到伊华说道“赵国酿酒之术,比之郑国,差之远矣”,顿时魂飞天外,急忙磕头说道:“君上,此皆是往日陈酒,时日久了,才酸臭泛黄,新酿之酒,色泽清冽,甘甜可口,绝非陈酒可比啊君上!” 说着,酒吏黍又趴着转过头去,急声说道:“你们几个,去把今年新酿之酒取来,给君上过目!” 两个隶奴急忙跪着挪出房去,不一会儿,便又弯着腰抬了一个酒坛进来,低着头放在了伊华跟前。 一个内侍上前,用铜勺打了一点酒出来,放在酒樽里,用托盘托着,送到了伊华跟前。伊华拿起酒樽,瞧了一眼,果然发现这酒水比之前那些陈酒要清冽一些,酒气也没有那么酸臭。小小的抿了一口,却发现酒味比郑酒还是要淡一些,看来郑酒的度数还是要高一些。 以往伊华只听说什么三十年陈酿,五十年陈酿,还以为这酒是越陈越香,没想到这个时空中的酒水,却刚好相反,陈酒竟然又酸又臭! 略一思索,伊华却又立时想明白了,这个时空中的酒水没有经过蒸馏,酒水中杂质较多,度数也不高,加上密封条件也不是很好,微生物众多,放的时间一久,酒水自然而然的就变得酸臭了。 微微沉吟了片刻,伊华这才又说道:“酒吏黍。” “小,小人在。”酒吏黍有些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应道。 “将酒酿间所有人全叫过来。”伊华沉声说道。 酒吏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喏。”跪着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将酒酿间所有奴隶伙夫,三十几个人,全叫了进来,从门口跪着挪到了伊华近前。 “尔等听着,寡人需要一些烈酒,越烈越好,若是能直接用火点燃,就最好不过了!”伊华扫视了众人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尔等无论是谁,只要能酿出此等烈酒,寡人免其隶籍,爵中大夫!” “中……大夫?”酒吏黍猛地一惊,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那可是中大夫啊,放之郡邑,可为郡丞邑守,朝堂之上,也能任职郎中府令啊!就连酒酿间的顶头上司尚食令、尚食丞也不过是区区下大夫啊! 只要酿造出了君上需要的烈酒,岂不是瞬间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贵族中的一员了? 其他那些隶奴,更是全都震惊当场,良久,才有一个隶奴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主,主,主人,说话可,可算数?” “寡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岂有说话不算数之理?尔等若能在旬月之间,便酿造出寡人满意之烈酒,尔等便可脱了隶籍,成为士族!”伊华朗声说道。 说着,伊华又回头对身旁的内侍说道:“伊鹫,马上去治粟内史府,传寡人谕令,命治粟内史,运稻、黍、稷、麦、菽五谷,各两百斤来酒酿间!” “喏。”内侍伊鹫急忙躬身应道。 “酒吏黍,不够再找尚食令要。”伊华又回头对酒吏黍说道。 “喏。”酒吏黍呆了一下,急忙躬身应道。 又交代了几句后,伊华便又和月华离开了酒酿间,回到了曲台宫。进了曲台宫后,月华才又说道:“哥哥打算酿造烈酒,以制香水?”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那几个依然平伸着手的宫女内侍身边,微微闻了闻,说道:“香味可还在?” “禀君上,香味已经消失了。”宫中一个老宦躬身说道。 “何事消失的?香味持续了多长时间?”伊华拿起一个宫女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果然已经没有香味了。 “回君上,最早消失的一个,香味持续了三刻钟,最久的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老宦躬身说道。 “三刻钟?才这么点时间?”伊华有些失望地说道,一旁的月华却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用酒水和花汁勾兑出来的香水,竟然能使香味持续三四刻钟?自己泡的花瓣澡,香味能保持两刻钟就已经很不错了,这香水竟然能够持续三四刻钟,哥哥貌似还不是很满意? 失望地摇了摇头,伊华又对老宦说道:“采集花瓣的宫女内侍回来了没有?” “回君上,已经回来了。”老宦躬身说道,旋即拍了拍手,几个宫女内侍便各自提着一个花篮走了进来,在伊华跟前躬着身子站着。 “君上,这是杜鹃花,这是山茶花,这是月季,这是桃花,这是樱花,还有这个,桂花、蔷薇,所有这个时节开的花,能找到的,都在这了。”老宦低声说道,说着,偷眼瞧了月华公主一眼,又低声说道:“君上,公主园中的鲜花,可都被采摘一空了。”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转头对月华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妹,把你园中鲜花都采没了。” 月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哥哥这话,忒地生分了,小妹还能吝惜那几朵花草不成?能帮得上哥哥,小妹心中才开心呢。” “小妹,谢谢你。”伊华感激地说道,说着,又回头对那几个宫女内侍说道:“你们几个,把这些花瓣都榨了汁出来,记着,别搞混了,分别榨汁,分别盛放!” “喏。”几个宫女内侍一起低头说道。 月华心中一动,急声叫道:“哥哥。” “怎么了小妹?”伊华回头说道。 “哥哥,这香水可是女儿家用的?”月华低声问道。 “呃,男子自然也可以用的。”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说道。 月华笑了笑,然后说道:“哥哥,月华在宫中闲来无事,这实验香水之事,不如就交给小妹来做,如何?” “交给你?”伊华微微愣了一下。 “是啊哥哥,哥哥国事繁琐,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若还为这些琐事分心,岂不劳累?这香水之事,月华刚才也见了哥哥是如何做的,月华斗胆,想替哥哥分忧。”月华笑着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月华又说道:“再说了,小妹以为,这香水,多是女子用物,如何搭配调制,小妹岂不比哥哥更加合适?” 第一百七十一章月华公主要帮忙 第一百七十一章月华公主要帮忙 听了月华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想想也是,这香水毕竟是姑娘家用得多,将来做出来了,主要的消费群体,肯定也是姑娘家。姑娘家更喜欢什么样的香水,自然是姑娘家更有发言权了。 而且正如月华所言,伊华这些天还真是琐杂事一大堆,张宣一走,国事政事又全都压到了伊华身上,再加上伊华又正打算编练赵国新军,还要制定新的军事条令什么的,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如果月华能够帮着分担一下,伊华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这才又说道:“小妹愿意帮哥哥分担,哥哥求之不得呢!”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哥哥!”月华高兴地说道。 伊华笑着说道:“只不过,这调制香水,耗时耗力,没点耐心和毅力,可是做不成的。” “哥哥放心,小妹一定将这香水调制好!”月华打包票似的说道。 “嗯,哥相信你。”伊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调制香水,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成功的,小妹也无需心急。还有,如果想要香味更加持久弥香的话,我想,或许还要再在其中加上某种精油吧?” “精油?什么精油?”月华疑惑地问道。 伊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精油,或许是树木花卉的,又或者是某种牲畜的,都有可能。” 月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哥哥如何知道还需在香水中加上精油?” 伊华一怔,旋即笑着说道:“这油不是没那么容易挥发嘛,一盆水,放烈日下暴晒,不一会儿就干涸了,一盆油,放烈日下暴晒,一天一夜,也不见得会少多少,所以香水中若加上某种精油,挥发就应该没那么快了吧?” 月华顺着伊华的思路想了想,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我明白了,你放心,不出几月,我一定帮你调试出这香水来?” “嗯,只要这香水能够保证两个时辰香味不消散,这香水便算是调制成功了。”伊华微微颔首说道。 “两个时辰。”月华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在心底也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调制出让哥哥满意的香水来。 “伊鹫,传寡人谕令,调十名女官,五十女奴,归月华公主支配,并命内尉府,抽调一百,不,抽调两百宫廷禁卫,护住公主月华楼,没有公主命令,任何人不许出月华楼,没有公主和寡人命令,任何也不许靠近月华楼!” 一旁的内侍伊鹫,听了伊华的话,身子一凛然,急忙躬身应道:“喏。” “还有你们几个,从即刻起,也归月华公主差遣!”伊华又指着宫内参与香水实验的那几个宫女内侍说道。 几个宫女内侍也急忙躬身应道:“喏。”然后走到了月华身后。 月华愣了愣,旋即轻笑着说道:“哥哥,你这是要把我月华楼给撑破啊?这么多人,我月华楼怎么装得下啊?” “呃,那要不我再重新给你弄处宫殿?”伊华呆了一下,然后说道。月华楼的确有些小,除了一栋三层小楼,外面就是一个小花园,一堵一人多高的院墙,仅此而已。自己再硬塞进去几十个宫女宦官的,可不就显得更挤了么? 月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哥哥,哪用那么麻烦,小妹月华楼后面,便是二姐的月玉楼,二姐出嫁后,月玉楼便一直空着,我把月玉楼也用起来,不就行了么?” 伊华眼睛一亮,点头说道:“那太好了,伊鹫,传令禁卫,从即日起,月玉月华楼,皆属禁地,没有月华公主和寡人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喏。”伊鹫急忙躬身应道。 “哥哥,若没有别的事,小妹便先回去准备准备,好着手调制香水。”月华朝伊华屈身一礼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小妹,调制香水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哥哥,需要些什么,也跟哥哥说。” “嗯,好的,谢谢哥哥。”月华笑着行了一礼,起身带着伊华刚刚分配给他的宫女内侍,便离开了曲台宫。 月华公主离开后,伊华又在宫中微微站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又走到书案边,做了下来,闭目沉思了片刻,旋即叫道:“来人!” 内侍伊鹫闪身出现在了伊华身前,躬身叫道:“君上。” “伊鹫,宣中军司马苏复。”伊华抬眼瞧了伊鹫一眼说道。 伊鹫微微愣了一下,躬身说道:“君上,天色将暗,这个时候还要宣苏司马入宫吗?” 伊华转头瞧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却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泛黄,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微微愣了一下,伊华这才又说道:“那好,明日一早,即刻宣苏复入宫。” “喏。”伊鹫急忙躬身应道,抬起头来,却见伊华已经展开一卷竹简,右手捏着毛笔,正一笔一划的在竹简上书写着什么。伊鹫微微呆了一下,闪身站到了伊华身侧的柱子边,借助柱子,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第二日一早,伊鹫便宣了中军司马苏复,曲台宫觐见。 “臣,中军司马苏复,拜见君上,君上万年!”隔着还有好几步远,苏复便大礼参拜,跪伏在了地上,朝伊华行礼说道。 “苏将军快快请起!”伊华急忙起身,搀扶起了苏复,拉着苏复的手,将苏复拉到案几旁边,才又说道:“苏将军,请坐。” “谢君上,臣不敢。”苏复躬身行礼说道,却并没有坐下。 “将军可是在怨恨寡人?” 苏复吓了一跳,急忙跪伏在地,磕头说道:“臣不敢,臣不敢!” “那将军为何不坐?”伊华反问道。 “这……谢君上。”苏复迟疑了一下,这才在案几旁边坐了下来。 刚坐下,伊华便拿起一份竹简,递给苏复说道:“苏将军,寡人意欲革新军制,这是寡人胡乱编的几条军令,苏将军也为寡人瞧瞧,可有什么遗漏之处?字迹潦草,苏将军不要见怪。” “臣不敢。”苏复低头一礼说道,然后才又伸出双手,接过了伊华手中的竹简,展开看了起来,只看了几眼,便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抬头望着伊华说道:“君上,这,这是君上写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逢 一头长发胡乱地在头顶上打了个发髻,用麻布条子绑了一下,再插上一根木棍;一身粗麻衣衫,脚上再蹬着一双草鞋;背上再背着一个竹木编成的背篓,里面放着几卷竹简,一小袋干粮,一个水囊和另外一套浆洗干净了的粗麻衣衫;背篓后再搭着块蓑衣…… 这便是赵国丞相张宣现在的穿着打扮,除了腰上佩着的一把一尺二寸的短剑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可以看出他是一名游学士子的! 离开赵都宸邑后,张宣便顺着官路朝西南行去,他此行游学的第一站,便是赵国最偏僻贫苦的山陇郡。 赵国五郡二十三县,最偏最苦的,便是这山陇郡了,郡内多山多陇,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形容的便是山陇郡。 再加之上山陇郡内蛮夷之族众多,历代赵侯虽一视同仁,大力推行教化,想要将山陇郡中的蛮夷之族,教化归顺,不过收效却是不大,山陇郡中依然还有无数蛮夷,不服王化管教,各族之间,械斗私斗,时有发生! 当然,这只是张宣将游学的第一个目标,选在山陇郡的原因之一,至于第二个原因,便是山陇郡零陵邑的零陵校尉甘豫,有杀良冒功,虚报战功之嫌。 甘豫乃上大夫甘颢之子,甘颢在赵国朝中虽然声名不显,权势也并不大,但他甘家上大夫之爵,却已传承近十辈,可谓是赵国国中老旧士族之榜样和典范,可也视之为老旧士族的代表! 君上想要革新官制军制,免不了的就会碰触到这些老旧士族的利益,若无真凭实据,就将甘豫定罪,老旧士族心中必定不服,到那时群起而攻之,他张宣可就成了众矢之的,老旧士族攻击的箭靶子了! 而今赵国上下,甚至是天下列国,人人皆知,张宣乃是赵国新君最为信任倚重的心腹重臣,赵国新君正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任命他为赵国丞相!若他张宣被老旧士族打倒,赵国新君想要再推行新政,革新官制军制,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宣不能被打倒,伊华的新政,也不容许任何老旧势力反攻倒算!因此,张宣必须要亲自走一趟,彻查零陵校尉甘豫之事! 若甘豫没有杀良冒功,虚报战功,自然是好事,可若甘豫真有这样的事情,张宣便一定要拿到真凭实据,到那时,再按律定甘豫之罪,老旧势力也就无话可说了! 山路难行,才出了宸邑两天,张宣脚上便已经磨破了七八个血泡,而他走的还是官道,若是走小道,说不定还会磨多少血泡呢! 将蓑衣平铺在地上,张宣合衣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张望着黝黑深邃的星空,两天时间,他行了约有一百多里路,已经出来赵都宸邑的界域了,再往前走,就进了山陇郡了。 进了山陇郡后,道路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走了,而且张宣也已经决定了,放弃官道,转而走小道! 他是出来游历的,赵人乡野黎民的真实生活水平,赵国现行律法的利弊之处,都是张宣需要了解和探查的,一路走官道,只会从一个城池走到另一个城池,根本了解不到乡野里社赵民的真正疾苦,游历的目的,自然也就难以达成了! 黑暗中,一阵“悉悉率率”的细微的动静声传了过来,张宣猛地一下翻身坐起,右手拂着左侧肋下短剑,低声喝问道:“谁?” 悉悉率率的声音猛地停了下来,过了许久,黑暗中才又传来一个声音:“在下芈沅,途径此地,惊扰到先生了,还望先生恕罪。” “芈沅?”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你是莒人?” 黑暗中那人又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芈沅确为莒人,先生既已在此,芈沅自当逼退。”停顿了一下,又传来了芈沅的声音:“告辞。” “且慢!”张宣急忙说道,拿出一个火折子来,打着了火,然后说道:“芈兄孤身一人,张某亦是,既有缘相逢,何不共饮一杯?”说着,张宣又用火折子点燃了身旁不远架起的篝火堆。 黑暗中,芈沅微微迟疑了片刻,借助火光瞧了张宣好一会儿,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张宣跟前,躬身一礼,说道:“承蒙兄台相邀,芈沅感激不尽。未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什么尊姓大名,你瞧我这身装扮,能有什么尊姓?”张宣笑着说道,朝芈沅拱了拱手,说道:“芈兄若是不弃,唤我一声张先即可。” “张先?你是大赵丞相?”芈沅猛地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瞧着张宣说道。 张宣笑着说道:“芈兄谬矣,张先,先后的先,非是宣字。张某何德何能,敢与大赵丞相相提并论呀?” 芈沅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宣的衣着打扮,这才放心了些,张宣贵为赵国丞相,怎么可能穿得这么破烂潦倒? “只有些粗粮干饼,芈兄可会嫌弃?”张宣从背篓里拿出一张面饼来,笑着对芈沅说道。 芈沅急忙致谢说道:“多谢兄台好意,芈沅出身贫贱,有饼充饥足矣。” 张宣笑着将面饼撕成两半,分了一半递给芈沅,芈沅接过后,又转身拿出一个酒囊来,递给张宣说道:“只有山泉,张兄可会嫌弃?” “山泉甘冽,堪比姑射美酒,张某岂会嫌弃?”张宣笑着说道,接过芈沅手中的酒囊,拔出塞子,仰头便大灌了几口,又转手递还给了芈沅。 “好,张兄果然豪爽,芈沅佩服!”芈沅击节说道,接过酒囊,也大口灌了几口,将酒囊猛地一放,大声说道:“爽,爽啊!”说着,大口咬下一块面饼,大嚼了起来。 嚼了几下,芈沅又说道:“瞧张兄装扮,可是游学士子?” “芈兄何尝不是?”张宣轻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张宣却又说道:“只是游学士子,皆已出发多日,芈兄为何滞后?” “家中琐事繁多,故而来迟。”芈沅有些尴尬地说道。 “哦?”张宣猛地挑了一下眉头,说道:“芈兄赴赵之后,已经成家了?” 芈沅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是莒国糟糠,患难十年,怎能轻弃?” 张宣听了,顿感意外,吃惊地说道:“芈兄竟连家人都带来了?那芈兄是打算久居于赵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刘家村 第一百七十三章刘家村 “赵君若是能容得下芈沅,芈沅自然不会再离开赵国。”芈沅有些尴尬地说道。 张宣瞧了,心中顿时明了,芈沅定是连莒国的土地房屋也全都变卖了,破釜沉舟,携妻带子入赵,若能在赵国求得一官半职,自然最好了,若是不能,有伊华发给的金钱,也勉强能在赵国置家立足了。 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脸上的尴尬之色,芈沅这才又对张宣说道:“张兄又为何落后于此呢?” “无他,与兄相似耳。”张宣轻笑着说道。 芈沅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如此说来,你我二人,岂非志同道合者?” “然也!为你我二人志同道合,干此一杯!”张宣大笑着说道,伸手从背篓里拿出水囊来,递给了芈沅。 芈沅一怔,旋即笑着说道:“兄台有此好酒,竟然藏私!”说着,拔掉塞子,猛灌了一口,眼睛顿时也瞪大了,“唔,水!” “哈哈哈哈,兄台觉着,我这姑射美酒可还甘甜?”张宣哈哈大笑着说道。 芈沅愕然瞪了张宣一眼,旋即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就着山泉,胡乱吃了些粗粮面饼,你一口我一口,将水囊里的山泉,或当成姑射美酒,或当成郑国烈酒,或当成薛国烧香酒,喝得也是不亦乐乎。两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闲聊着,关系很快便拉近了许多。 “芈兄打算游历何处?” 芈沅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赵国五郡二十三县,千里疆域,芈沅皆想踏遍,以寻强国兴赵之策。”停顿了一下,芈沅又说道:“赵国五郡,最僻最苦者,非山陇郡莫属,故而芈沅意欲先遍访山陇四县,而后再访他处。” 说着,芈沅转头望着张宣,说道:“张兄你呢?” “与兄相似耳。”张宣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不过张先听闻,山陇郡中多匪患流寇,百姓苦不堪言,芈兄可愿与我结伴同行?” 芈沅长身而起,朝张宣躬身一礼,笑着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哈哈哈哈,那好,那芈兄明日可愿跟我一起,寻小路游历山陇?”张宣高兴地说道,能够有芈沅这个志同道合的士子相伴游历,这一路上也就不会那么孤独寂寞了。 “喏。”芈沅躬身一礼,笑着应道。 第二日一早,两人又胡乱吃了点粗粮面饼,喝了几口山泉,在溪边重新将水囊装满,便重新上路了。这一次,张宣和芈沅,没有再顺着官道走,而是在通往山陇郡甘临县的官道上,找了一个岔路小道,便拐了进去。 顺着小道,走了老半天,终于在山窝里看到了几缕炊烟,两人心中顿时一喜,急忙加快了脚步,朝炊烟升起的地方走了过去。 转过一片小树林,却见山坳里,零零散散的建着十几处茅屋,其中几处茅屋里,正升腾起阵阵炊烟,另外的茅屋,却连烟都没一点。 “好像是个村子?这时已过午,为何炊烟却如此稀少?”芈沅有些疑惑地说道。 张宣轻笑着说道:“山野村里,一日两餐,比比皆是,这有何奇怪的。”张宣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去村里讨些吃食。” 芈沅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没想到我芈沅今日,也要以乞讨为生了!” 又往村子里走了一小会儿,正好碰见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张宣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说道:“老翁,小子有礼了。” “有礼有礼,客人有礼。”老农手忙脚乱的学者伊华拱手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客人好像不是本地人?不知客人从何而来。” “不敢有瞒老翁,我二人乃是赴赵游学的士子,小子张宣,这位是我同伴芈沅。”张宣急忙答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敢问老翁,此处是何地?” “原来是饱学先生,老朽失敬,失敬了。”老翁急忙又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此处乃甘临邑泉山里刘家村,老朽是村里老农刘伯。” “原来是刘翁,小子失敬了。”张宣急忙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又说道:“未知老翁,这刘家村里还有几多户口,几多丁壮?” 刘伯微微一怔,有些怪异地抬眼瞧了张宣一眼,然后说道:“先生是府门中人?”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摆手说道:“不不不,老翁您误会了,我二人乃是游学士子,并无官爵在身。” “那你打听村中户口丁壮作甚?”刘伯有些奇怪地问道。 “呃,老翁见谅,小子是见村中房屋虽多,但这炊烟却是寥寥无几,故有此一问,唐突之处,还请老翁见谅。”张宣急忙道歉说道。 刘伯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倒是老朽误会先生了,先生勿怪。”刘伯歉意地说道,又转头打量了张宣和芈沅二人一眼,然后说道:“两位先生远道而来,恐是饿了,若是不嫌弃茅屋简陋,粗茶淡饭,两位可愿到我家中,用顿便饭。” “这,会不会太打搅了?” “无妨,只要两位先生不嫌弃就成。”刘伯笑着说道,又朝张宣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两位先生,请,我家就在村子东边,很快便到。” “多谢老翁了。”张宣和芈沅一齐躬身说道。 跟在刘伯身后,很快便来到了刘家村,隔着村子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刘伯便拖长了声音叫道:“孩他娘,来客人了,来客人了,快,烧水备茶!” 话音中,村头一家茅屋打了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黄毛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张望了一眼,惊声说道:“呀,来客人了,桓儿,快去烧水!” “老媪,张先有礼了。”张宣急忙上前几步,朝老妪躬身一礼说道,身后的芈沅也躬身行礼说道:“老媪,芈沅有礼了。” “呀,客人礼重了,老妇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孩他爹,这,这……”老妇人有些手忙脚乱地说道。 “两位先生,我家两口子,一辈子都没出过刘家村,这些礼节什么的,我们也不懂,两位先生如果一直这般拱手作揖的,小老儿可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刘伯憨笑着说道,“穷山沟沟的,也弄不到什么好茶,还请两位先生不要嫌弃。” 说着,刘伯又转头叫道:“桓儿,还不快给两位先生上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匪寇 七八岁的黄毛稚子,很快便送上来了一壶树叶嫩叶泡的茶水,送到了院里的小矮桌上。 刘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宣和芈沅说道:“两位先生,山野穷乡,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先生,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说着,又提起茶壶,给张宣和芈沅各自倒了一土瓷碗说道:“这是山里嫩树叶泡的水,算不上茶,还请两位先生将就着喝点。” “谢谢。”张宣道谢后,端起土瓷碗,一饮而尽,嫩树叶泡的茶水,虽然不及茶叶香醇,但依然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在其中,算不上多么好喝,但也算不上多么难喝。 一旁的芈沅也端起土瓷碗,大大的喝了一口。 刘伯见张宣和芈沅都没嫌弃他家的茶水,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呵呵笑着,提起茶壶,又给张宣和芈沅倒上了一碗。 “刘伯,这村里还有几多户口,几多丁壮?”喝了些茶水后,张宣这才又问道,这个问题他之前就已经问过一次了,不过那时候刘伯根本没回答他,反而问他是不是官府中的人。 “户口啊,我们这刘家村,官府典籍上的户口数是多少,小老儿也不清楚,不过人都在这村子里,大家都能够看得见,也就三十多户,一百多人吧。”这一次,刘伯没有再怀疑张宣的身份,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打听这个。 “三十多户才一百多人?那丁壮岂不是连一百都不到?”张宣微微愣了一下,如此说来,一家岂不是只有三四口人了? “一百丁壮?怎么可能?一家能有一口丁壮就不错了!”刘伯瞪大眼睛说道,“像我家里,两位也都看见了,除了老朽夫妇,就一寡孙,一个丁壮可都没有!” “寡孙?”张宣和芈沅全都愣了一下,一起转头朝那个七八岁的黄毛稚子望去,没想到这么小,父母亲就都没了! 微微愣了一下,张宣又问道:“那他父母呢?” “他父亲五年前就去了战场,前年里长送来了一把残破的军刀,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之后他母亲也丢下他跑了,杳无音信,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过。”刘伯说着说着,双眼忍不住有些泛红。 摸了一把泪,刘伯红着眼笑着说道:“让两位先生笑话了。” “对不起老伯,是小子不好,小子不该多问的。” “没事,都过去了,小老儿五个儿子,两个死在了战场上,两个死在了族争上,还有一个死在了病榻上,小老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就已经认命了。”刘伯哭红着眼,强笑着说道。 张宣听了,不由得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旁的芈沅却又问道:“族争?什么族争?” “我刘家村跟三十里外的郝家村,为了西头那块水田地,斗了二十几年,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刘伯强笑着说道。 芈沅愕然瞪大眼睛,说道:“老伯,这是私斗啊?官府也不管管吗?” “管?官府可没那胆子管!”刘伯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村西头的水田地,我老祖宗的时候,就是我刘家村的,郝家人就因为有人在郡里做官,便要来强占我们的水田地,真是岂有此理!人的脸,树的皮,我刘家村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郝家村的人要再来,说不得,小老儿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跟他们斗上一斗!老三老五的仇,小老儿还得给他们报呢!” 听了刘伯的话,张宣不由得一阵沉默,正想要再说些什么,房里忙着准备饭食的老妇人,端着一盆野兽肉,走了出来,对刘伯说道:“老头子,招呼贵客先吃些肉干,饭食马上就好。” 刘伯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两位先生,这肉脯,是去年入冬后,我在山里捡着的一只狍子,穷山僻野的,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先生,还请两位先生莫怪,将就着用些。” “多谢老伯了,这已经很好了。”张宣和芈沅急忙说道。 不一会儿,老妇人又端着一盘面饼走了出来,放在了矮几上,笑着说道:“家室贫寒,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贵客,怠慢贵客了。” “老媪,这已经很好了,我二人一路游学而来,能有一口热饭吃,热汤喝,就已经很知足了。感谢老伯老媪的盛情款待了。” “客人言重了,客人莫要嫌弃,随意的吃些吧。”刘伯热情地招呼着说道,说着,用小刀切下一块干肉,放到土瓷碗里,端给了张宣,又切下一块,放到另一个土瓷碗里,端给了芈沅,然后又说道:“两位客人,请用。” “多谢老伯了,老伯,你也请用。”张宣微微躬身说道,话音未落,却听远处有人惊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强盗来了,强盗来了!快跑啊!~”声音由远及近。 张宣和芈沅两人脸色同时一变,一下子站起身来,转身循声望去,却见村头田间小径上,两个村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道。 “快,快跑啊!快跑,啊!~”其中一个村民正高声叫喊着,半空中却突然飞来一支羽箭,瞬间从那个村民背上射入,透胸而出,那个村民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身子往前一扑,便倒在了地上。 张宣芈沅两人同时抬眼望去,却见不远处山林里,突然窜出十几骑黑衣蒙面骑手来,那十几个骑手手上,各挽着一张硬弓,刚才射杀那个村民的,便是其中一个。 而这时,那十几个弓手中的又一个,已经瞄准了另外一个村民,手一松,羽箭如流星一般,眨眼间便射穿了另外那个村民的后背,将那个村民也钉在了地上。 “快,桓儿,快,快带两位先生进地窖,快,快啊!”刘伯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张宣和芈沅,便往屋里走去。 几人进了屋,老妪翻身便将房门关了起来,刘伯也帮着将屋里的矮几挪到房门后,将房门堵了起来,一边堵一边说道:“桓儿,快啊,带两位先生进地窖,快点,别愣着了。” “先生,先生,你们跟我来。”桓儿稚嫩的小手拉着张宣和芈沅,一边往后面走去,一边说道。 来到后屋,桓儿吃力地推着屋里的床榻,张宣和芈沅见状,急忙上前帮忙,将床榻推到了一边,露出床榻下面的一个暗门来。 打开暗门,桓儿朝张宣和芈沅招了招手,稚嫩地说道:“先生,请跟我来。”说着,率先跳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毁尸灭迹 地窖很小,而且潮湿昏暗,张宣和芈沅跳下去后,几乎就没多少的空间了。 随后,张宣正要转身再招呼刘伯他们下来时,地窖的门却关了起来,随后,便又传来了刘伯的声音:“桓儿,和两位先生在下面好生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出声,知道吗?” “哦,阿耶小心。”桓儿懂事地应道,随后,地窖上面便又传来了挪动东西的声音,张宣伸手抵住地窖门,用力往上推了一下,却根本没推动,应该是被刘伯用什么东西挡了起来。 张宣正想要再用力推一下,耳朵里却隐隐听到了一阵喊杀声夹杂着哭叫声,而且越来越近,张宣心中一惊,急忙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地窖中。 村子里,先是十几骑骑兵,随后又是几十名步行匪徒,全都黑衣蒙面,手上拿着明晃晃的钢刀长剑,凶神恶煞般冲进了村子,逢人便杀,逢人便砍,刀刀致命,根本不留任何活口! 有村民跪伏在地上,高举着双手,想要乞求活命的,没想到却被冲进村子里的匪徒,兜头一刀,直接劈成了两半,随后,那个匪徒更是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手起刀落,直接将那个村民的脑袋给劈了下来,之后,那个匪徒便一手将村民的脑袋提起,回身扔到匪徒中两个匪徒抬着的一个箩筐中。 箩筐中,同样的村民脑袋,已经有了十几个,而且个个都是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年轻力壮的男性村民的脑袋。 至于村里那些妇孺老人,匪徒也没有放过,全都一个不留的砍死砍翻在地,没有当场死亡的,还被后面的匪徒给补了刀。 几个村民见势不妙,想要从村子后面逃出去,然而还没跑出村子,便又被一伙从后面包抄过来的匪徒给堵了回来,当场射死砍死在地。 约莫一两百个匪徒,将村子东西两头一堵,村子里的村民,顿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全被匪徒给堵在了村子里。 之后,腾出手来的匪徒,便对整个村子里手无寸铁的村民,进行了血腥残忍的大屠杀。一间一间的房门被匪徒猛力地揣了开来,凶神恶煞般的匪徒,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冲进房间,先将房间里躲藏的村民提了出去,拖拉到院子里,手起刀落,一刀砍成两截,尸体随手一扔,随后又冲进房间里,将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然后才又转头去了下一户。 一时间,整个村子里都响彻起了哭天喊地的喊叫声,夹杂着匪徒残忍血腥的狞笑Y笑,以及妇人痛苦的哀嚎求饶声,老人小孩的哭喊痛叫声。 约莫十来个村里的青壮年,被逼得急了,聚在一起,抄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镐头锄头,以及几把锈迹斑斑的破剑,面对着被砍杀的妻儿老小,赤红着双眼,大声吼叫着,犹如野兽一般,朝匪徒冲杀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到跟前,十几个匪徒弓手,便张弓搭箭,手一松,十几支羽箭便笔直地飞了过来,直接将就几个村民射翻在地,随后,又一拨羽箭,将剩下的村民也射翻在地。再之后,几个匪徒手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冲上前去,将已经被羽箭射翻在地的村民一一补刀,砍下了脑袋,一股脑儿全部扔进了箩筐里。 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箩筐里便已经有了三四十个青壮年村民的首级,而村里妇人的挣扎哭叫声也渐渐的停歇了下来,刚刚从妇人身上爬起来的匪徒,提上裤子后,反手便又是一刀,将地上妇人的脑袋也给砍了下来…… “将军,四十五个首级,全在这了。”两个匪徒抬着箩筐走到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黑色盔甲,脸上蒙着黑布的壮年男子跟前,抱拳躬身行礼说道。 壮年男子冷着眼,扫了一眼箩筐里血肉模糊的首级,一言不发,大手一挥,身后一个匪徒上前一步,打了一个呼哨,随后,村子里的匪徒便又拿了火把油薪,将油薪浇在村中房舍里,用火把一一点燃了。 看着熊熊燃烧的房舍,匪徒们却并没有立即撤离,而是又将院子里村子里,村民的尸首,一具一具的,全都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里,那些匪徒才有条不紊的带着抢来的战利品,离开了村子…… 刘伯的家同样没能幸免于难,张宣芈沅他们躲进地窖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刘伯两口子的惨叫声以及匪徒在房间里翻东西的动静。 桓儿听到刘伯他们的惨叫声,便要张口叫喊,幸而被芈沅一把捂住了嘴巴,死死地抱在怀里,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来。 之后,匪徒将刘伯房里的东西抢劫一空,甚至还有匪徒俯下身子,朝屋里的床榻下面张望了一眼,幸而房间里光线比较暗,那个匪徒才没有发现床榻下的地窖。 翻找东西的匪徒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张宣和芈沅以为劫难已经过去了,终于逃过了这一劫的时候,张宣和芈沅他们又闻到了一阵刺鼻的烟味,随后,整个地窖都灌满了浓烟,温度也开始变得高起来,外面房屋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张宣他们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匪徒竟然纵火毁尸灭迹!张宣和芈沅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以及惊诧,还有一丝丝担心! 外面的房屋已经燃烧起来了,他们躲在地窖里,多半也是十死九生!不想办法冲出去,最终的结果,就只有一个死字!可现在冲出去,外面的匪徒还没离开,同样也是一个死字! 犹豫迟疑了一下,芈沅沉声说道:“张兄,我们必须冲出去,不然只有葬身火海!”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张宣憋住一口气说道,实际上,他也已经快憋不住了,地窖里的浓烟虽然已经散去,可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传来的高温,同样让他们在地窖里度日如年,痛苦难熬! “若不出去,我们不是背烧死,就是被活活的憋死!”芈沅急声说道,“你不出去算了,我现在就出去,小桓儿,你留下还是跟我出去?” 桓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宣却已一把拉住了芈沅,沉声说道:“等一下。”说着,撕下一块衣襟,背过身去,解开裤头,洒了一泡尿在上面,转过身来,对芈沅和桓儿说道:“你们两个最好快点!为了活命,就别不好意思!”说着,将衣襟捂在嘴巴上,用力一推地窖门,便将地窖门推了开去。 人在紧急的情况下,力量和智慧都是无穷的,可以爆发无限的潜力,自然什么事也都可能做得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灭村 芈沅还微微愣了一下,桓儿却已经有样学样,拉过衣袖,直接扯下裤子,洒了一泡童子尿在衣袖上,捂着嘴巴,也跟在张宣身后,冲了出去。 芈沅微微呆了一下,这才一咬牙,背过身去,扯下一块衣襟,解开了裤子,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几滴尿来,打湿了衣襟,捂住嘴巴,也跟着冲出了地窖。 地窖外面,刘伯的房子还在燃烧着,还没有最后垮塌,房间里,刘伯和老妪两人身首异处,倒在了血泊之中,刘伯胸口上还插着一支羽箭! 桓儿见了刘伯和老妪的身子,顿时扑了过去,纵声哭喊了起来,一边哭喊着,一边不停地摇着两人的尸体,哭叫道:“阿耶,阿姆,你们醒醒,醒醒啊阿耶阿姆!” 张宣见状,鼻子里不由自主地一酸,转过了头去,却正好看见屋里的一根柱子,被火烧着,摇摇欲坠!张宣见此,急叫了一声:“桓儿小心!”往前扑了一下,抱住桓儿,捂住嘴巴,便往房间外冲去。 刚刚冲出房间,支撑房屋的最大的一根柱子便轰然倒地,随后,整个房屋也跟着垮塌了下来。 “芈兄!”张宣呆了一下,旋即惊叫道,将桓儿放在一旁,转头四下瞧了一眼,却见院墙一角还放着一口水缸,水缸里还有小半缸水。 张宣也来不及多想,急声对桓儿说道:“桓儿,你在这待着,别乱跑!”说着,三两步冲到水缸边,脱下外套,在水缸里一按,又提了起来,湿哒哒的披在头上,便又冲进了火堆里。 张宣憋着一口气,在火堆里找了两三息,便看见芈沅昏倒在刘伯的尸体旁边!张宣急忙三两步冲到芈沅跟前,用力拉起芈沅,急声叫道:“芈兄,快醒醒!”叫了两声,芈沅却没有任何回应,张宣索性一把将芈沅抱了起来,好在芈沅并不是很重,张宣轻而易举的就将芈沅给抱了起来。 转身正要冲出火堆,张宣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见刘伯胸口上插着的箭头!张宣心中猛地一动,一把握住箭头,用力一扯,将箭头扯了下来,然后才抱着芈沅冲出了火堆。 村子里,所有的房舍都被匪徒给点燃了,熊熊燃烧了起来之后,匪徒这才扬长而去,对于张宣他们这三个漏网之鱼,却是根本就没注意到! 实际上,在匪徒眼中,这样大的火,即便有一两个逃脱了他们毒手的漏网之鱼,最终也会葬身火海之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幸存者,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留在那里耽搁时间了,时间耽搁得越久,他们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也正因为如此,张宣他们三个从火堆里死里逃生的时候,才没有被离去的匪徒发现,他们三人也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 桓儿双眼通红,站在燃烧的火堆外几丈远的地方,眼神中闪过野兽一般的狠光,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朝着火堆狠狠地磕了十几个头,张宣站在桓儿身后,有心想要安慰桓儿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细细想来,如果不是张宣和芈沅的话,刘伯和老妪,原本也是有可能躲进地窖中的,自然也就有可能逃脱一劫了。 想到这些,张宣心中也不由得一痛,躬身想要拉起桓儿,说道:“桓儿,都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的话,你阿耶和阿姆也就不会死了,我……”说着,张宣索性也跪了下来,朝着火堆猛地磕了几个头,说道:“刘伯刘媪,都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冒昧来访,你二人也不会……” 说着,张宣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再次说道:“刘伯刘媪,你们二老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待桓儿如自己的孩子一样,绝对不让他受到任何的委屈!” 说着,张宣又偷眼瞧了桓儿一样,却见桓儿眼神中仇恨的神色一点也没少,张宣便又说道:“刘伯刘媪,你们二老放心,刘家村灭村惨案,我张宣一定彻查清楚,将那伙匪寇全数缉拿,凌迟处死,以祭二老及刘家村数百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 说着,张宣又朝着火堆,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爬了起来,伸手扶起桓儿,柔声说道:“桓儿,你也别太伤心了,你阿耶阿姆的仇,我一定会让那些匪徒十倍百倍的偿还的,你阿耶阿姆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到你这般模样的。” “不用!”桓儿语气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地说道,“阿耶阿姆的仇,我自己会报!”说着,桓儿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便走。 张宣心中一惊,急忙叫道:“桓儿,你去哪?”正要追上去,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痛哼声,张宣急忙回头一瞧,却正好瞧见昏迷的芈沅悠悠醒转过来,张宣急忙上前几步,冲到芈沅跟前,扶起芈沅说道:“芈兄,你怎么样了?” “我,我头晕。”芈沅伸手轻轻拍了拍脑袋,又使劲甩了甩头说道。 听了芈沅的话,张宣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头晕吗?那就好,休息下也就没事了。” 芈沅轻轻拍了拍脑袋,四下转头瞧了一眼,然后又说道:“张兄,桓儿呢?” “桓儿?呀!”张宣猛地一下惊叫了起来,转头一瞧,身后哪还有桓儿的影子啊?张宣急忙站起身来,朝四下远望去,却见四下里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着的房屋和燃烧殆尽,还冒着青烟的残垣断壁,再远处,却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哪还有桓儿的影子啊? “桓儿,桓儿!~”张宣急叫了几声,青翠的山林间,回荡着张宣的回音,却没有半点桓儿的回应! “唉!~”芈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站在张宣身旁,望着燃烧的村子,良久,才又说道:“那些匪徒,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竟然残暴如此,将好好的一个村落,屠戮一空,连妇孺老人都没放过!”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芈沅又说道:“匪盗如此横行,赵国岂有强盛之理?我若当政,第一要务,便是治理这匪盗!” 听了芈沅的话,张宣却不由得一阵沉默,反手拿出他从火堆里刘伯身上拔出的肩头,细细端详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芈沅不认识那羽箭,可张宣却早已见过无数次,那羽箭上虽然没铭刻任何标识,但张宣还是可以肯定,那羽箭正是赵国军中所用之箭!那伙流寇,即便不是赵军假扮,也定与赵国军方有所关联!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卫国剧变 “得儿,得儿!~”一骑快马斥候,背着夕阳的光辉,飞奔而来,一路疾驰,冲过城门,直接冲进了薛都大邑,在莳箐馆门口才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快马斥候翻身下马,脚步匆忙的冲进莳箐馆,将一份密函呈送给了莳箐馆主妫玮。 妫玮打开密函,只扫了一眼,脸色便猛地一变,急忙更换了朝服,直接又带着密函进了薛王宫。 在内侍的引领下,妫玮微微躬着身子,走进了文安殿,对书案后面的薛侯妫翊躬身一礼,说道:“妫玮拜见王上,王上万安。” “王弟快快请起。”妫翊欠身抬了抬手说道,“王弟夤夜前来,必有要事!不知是何要事?” “王上,前线急报。”妫翊躬身上前,双手举着密函,送到了妫翊跟前。 “前线?”妫翊脸色猛地一变,急忙伸手拿过密函,打开一看,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冷声说道:“岂有此理!夏王欺人太甚,真当我薛国百万武卒是土鸡瓦狗不成?” 那密函上只有一句话:卫城变幻大王旗,卫君已纳土归夏! 虽然,在此之前,妫翊便已经收到过来自卫国的密报,说是天子特使,王子喜出现在了卫都亳邑,但妫翊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王子喜只是路过卫都亳邑,王族并不是故意要与薛国作对。或者说,一旦王室得知薛国正打算对卫国用兵时,会有所忌惮,不敢再虎口夺食,跟薛国争抢卫国! 也正因为如此,妫翊才一直没有更改之前的命令,各种军事物资,武器装备,粮草辎重,更是流水介一般运往前线的保兴郡,十万薛军精锐战兵,以及超过十五万的民伕辎重粮草杂兵,齐聚薛卫边境的保兴郡中,而薛军伐卫主帅,公子懋,更是已经坐镇保兴郡,随时准备奉令出征! 之前,妫翊收到卫国密报,知道王子喜在卫都亳邑的时候,还传令正在赶往卫都亳邑的鸿胪寺卿王贾,让他给王子喜涨涨教训。 王贾也老老实实的执行了妫翊的君令,派了二十几个死士,漏液潜入亳邑王子喜的下榻之处。具体的过程如何,王贾并不清楚,但第二天,从王子喜的下榻之处,却是实实在在的抬出了超过五十具尸体,有死士的,也有王子喜带来的王室羽林卫的! 之后,王子喜更是马不停蹄,带着剩下的王室羽林卫,便逃出了卫都亳邑! 原本,王贾以为王子喜受此惊吓之后,应该会老老实实的,有所收敛,再不敢打卫国的主意了吧?可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呢,王贾都还没离开亳邑,又一队顶盔戴甲的王室羽林卫,便开进了亳邑城,人数竟然在一千人左右! 虽然只是一个千人队开进亳邑,在薛军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整个王室羽林卫全开进亳邑,也不过区区五六千人,根本挡不住薛军雷霆一击! 然而,就在王室羽林卫开进亳邑之后,卫君竟然更弦易帜,直接将整个亳邑都交给了王室羽林卫,城头上更是高高的飘扬起了代表王室的黑色龙凤旗! 得到消息的王贾,还没从晕懵中回过神来,卫国上大夫杨庆便带着十几个王室羽林卫,走进了王贾下榻的城东驿馆,趾高气昂地对王贾说道:“喜王子殿下有令,薛国特使,即刻离开卫地,若无殿下命令,不许踏足卫地半分!” 听了杨庆的话,王贾当时便又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吃惊地问道:“此非卫君之地乎?” “卫君已纳土归夏,亳邑重为大王所有!大王钦命特使,喜王子殿下暂领卫地,以决卫地军国政事!”杨庆冷声说道,“王子殿下之令,便是卫君之令!”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庆复又说道:“贵使是自己离境,还是要杨某护送离境?” 王贾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冷声说道:“王贾铮铮铁骨,顶天男儿,岂需卑躬屈膝之小人护送?”说着,王贾朝杨庆拱手一礼,说道:“王某告辞!”说着,一摆衣袖,带着随行护卫,便直接离开了卫都亳邑。 离开卫都后,王贾才骤然发现,不仅仅是卫都亳邑的城头变幻了大王旗,而整个卫国,三郡十三邑,大大小小的城池,全都换上了大夏王室的黑色龙凤王旗!正如杨庆所说的一样,整个卫国,已经全都重新归属到了大夏王族的名下,成了夏王的直领之地! 马不停蹄地赶回保兴郡,王贾直接便去了公子懋的帅帐,而在他到保兴郡的前两天,公子懋和莳箐馆的密谍间人,便已经掌握了这一情报,将卫国剧变的消息,通过快马斥候,马不停蹄地传回了薛都大邑,送进了莳箐馆,也送进了薛王宫,送到了妫翊的面前! 文安殿中,听了妫翊的话,妫玮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却一句话也没说。 妫翊微微抬眼瞧了妫玮一眼,却又问道:“王弟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妫玮微微一愣,旋即躬身行礼说道:“王上,军国大事,臣弟一向懵懂无知,此等事关国运的军国大事,臣弟更是一窍不通了,王上若要问政于臣,当召集朝中宿老重臣才是,臣弟不敢妄言。” 妫翊淡淡的瞧了妫玮一眼,也没有继续逼问妫翊,沉吟了片刻,才又朗声叫道:“来人!” “王上。”一个内侍急急忙忙的低头走了进来,走到妫翊跟前,躬着身子说道。 “传本王谕令,命朝中元老宿臣,士卿公族,爵中大夫以上者,武安殿觐见!”妫翊沉声说道。 内侍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躬身应道:“喏。”倒退着,出了文安殿,指派了几十个内侍,各自行色匆忙地离开薛王宫,往各元老宿臣,士卿公族之家匆忙赶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薛侯有梦 虽然已经入夜,整个薛都大邑都已经华灯初上了,但元老宿臣,士卿公族之家,却并没有几个已经入睡了的,属于他们的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得了薛侯妫翊口谕的内侍,乘坐着从薛王宫出发的马车,飞快地在大邑的四街八巷中穿梭着,不一会儿便停到了以一个元老宿臣,士卿公族的家门口。 马上内侍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下了马车,脚步匆忙的警了士卿公族之家,在管事的引领下,见到了或正在宴饮,或正在歌舞的各个薛国重臣。 “君上有令,宣吴大夫即刻入宫,武安殿觐见!” “君上有令,宣赵寺卿即刻入宫,武安殿觐见!” “君上有令,宣大丞相即刻入宫,武安殿觐见!” …… 一道道大同小异的口谕从内侍的口中说了出来,随后,在内侍的带领下,一个个薛国重臣,又各自登上了自家的轺车,风驰电掣般往薛王宫赶去! 不多时,薛王宫内,武安殿外,便聚集起了七八个薛国重臣,而越来越多的薛国重臣,却正在往薛王宫武安殿赶来。 元老宿臣,士卿公族,再加上封爵中大夫的贵族,郑国薛国,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便是薛都大邑城中,少说也有一百多两百个中大夫以上的公卿元老士族,在薛侯的命令下,这些人全都正朝着薛王宫武安殿赶来! 如此情景,也只有在年终岁尾,正旦大典,农耕大典等重要庆典之时,才能见到,平时里,怎么可能聚集这么多的文武重臣? 叮叮当当的马铃声,络绎不绝的在大街上响起,街道两旁的薛国商贾黎民,想要听不见都难。一时间,不仅仅是得到薛侯口谕的薛国重臣被惊动了,整个薛都大邑,上至丞相柱国,下至贩夫走卒,全都被惊动了,纷纷侧目,甚至在心底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约莫用了一个多时辰,整个薛都大邑的元老宿臣,士卿公族以及爵位在中大夫以上的士族,全都聚集在了武安殿外,济济一堂,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着,打探着。 几个平素跟丞相韩栎还有些交情的公族元老,踱着步子踱到韩栎跟前,嘘寒问暖了几句后,便忍不住跟韩栎打探,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侯为何兴师动众的连夜将阖城士族公卿全都召进了宫中,难不成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当然,别说那些公族元老对此一无所知了,就是薛相韩栎,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那些公族元老旁敲侧击的想要从韩栎这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没曾想韩栎翻来覆去,却总是一句“栎也不知”! 初时,那些公族元老还以为韩栎是不想说,或者不肯说,到后来,却也渐渐相信了,韩栎恐怕也是真的不知道,一时间,那些公族元老心中的疑虑不由得更加的重了! 巳时,宫中女官带着宫女,将武安殿内外所有的宫灯全都点亮了,武安殿大门两侧,更是推来了两座巨大的立鹤宫灯,将宫门外的阶梯都照得明亮如昼。 在一百多薛国重臣焦急的等待中,武安殿紧闭的宫门终于打了开来,一队薛军禁卫鱼贯而出,很快便站列在了武安殿宫门两侧,手执枪戟,肃然而立。 随后,又一个内侍出现在了宫门口,拖长了声音叫道:“大王有令,宣文武百官入殿!~” 高叫之后,内侍让到了一旁,将武安殿的宫门让了开来,随后,文武大臣便在丞相韩栎的率领下,按照左武右文,公族勋贵,爵位高低的顺序,依次沿阶而上,迈进了武安殿。 武安殿内,数十盏宫灯将整个大殿都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偌大一个大殿,除了几个宫女内宦外,却空无一人。 韩栎等人正暗自纳闷时,大殿后面便又转出来一个内宦,拖长了声音叫道:“大王驾到!~”话音中,薛侯妫翊身着冠冕衮服,大步朝御座走去。 韩栎等人偷眼瞧了一眼冠冕衮服的薛侯,发现还是妫翊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只要薛侯还是那个薛侯,只要没有发生宫廷政变,他们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也就不会发生变化,之前心中的种种揣测,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微微偷眼瞄了妫翊一眼,韩栎等人急忙又跪伏在地,磕头说道:“臣等恭迎王上,王上万安!” 妫翊对外虽然还盯着薛侯的名号,名义上还是夏王的封臣,但实际上,在薛国国内,却早就僭越称王了,薛国文武重臣,朝堂上下,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众卿免礼,平身!”妫翊站在御座前,瞧着御座下边两侧分列的文武百官,微微抬手说道,说完,妫翊才在御座上坐了下去。 再次扫视了文武大臣一眼后,妫翊这才又说道:“夤夜召集众卿至此,乃是寡人心中有一事难以决断,想请众卿替寡人解惑!” 听了妫翊的话,文武重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丞相韩栎这才左跨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敢问王上,有何疑惑?” “寡人午后小睡,却得一梦,梦见寡人,身骑乌蛇,翱翔升天,俯瞰众生,仿如蝼蚁。”妫翊扫视着满朝文武,不急不缓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转头,望着韩栎说道:“丞相,未知寡人此梦,主何吉凶?” 听了妫翊的话,满朝文武大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就连莳箐馆主妫玮,也不由自主地呆愣了一下,原本,他以为妫翊漏液将满朝文武召集过来,是要商议伐卫之事呢,没想到却胡扯到什么飞熊梦上去了!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同样愣了一下,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躬身对妫翊说道:“王上,解梦释卜,当问太祝令。” 话音未落,妫翊便又朗声问道:“太祝令何在?寡人此梦,主何吉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臣解梦 给人君解梦,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解得好了,符合人君的心意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解得不好,或者不符合人君的心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听了妫翊的话,太祝令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急忙调动脑汁,在脑海里编织着一个吉利,能够自圆其说,而且又可能符合妫翊心意的故事来。 然而,还没等太祝令想好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吉利的故事,身后隔着老远的一个小臣却已经左跨一步,跪伏在地,朝妫翊磕头说道:“臣为大王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妫翊挑了一下眉头,抬眼一瞧,发现竟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官,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种场面,青衣小官应该没资格站在武安殿里才对,他能够站在这里,说明他应该是靠着祖辈的余荫,承袭了中大夫的爵位,才能够站在这里的。 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妫翊才又说道:“哦,未知寡人喜从何来?” “回禀大王,乌蛇升空,翱翔九天,化而为龙,乃主大王登极为王之兆,臣请大王,顺天应命,昭告天下,正位为王!”青衣小官朗声说道。 听了青衣小官的话,太子睿、王子旦、韩栎、妫安等文武重臣,脸色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王子旦更是反应奇快,想也没想,便跟着跪伏在地,磕头说道:“儿臣附议,恳请父王,顺天应命,昭告天下,正位为王!” “臣等恳请王上,昭告天下,正位为王!”韩栎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伏在地,磕头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不比别人快,但却一定不能比别人慢,哪怕只是慢上一步,人君看在眼里,感觉就会不一样! 那个青衣小官既然说出什么“乌蛇升空,化而为龙,主登极为王之兆”的话来,不管他说的对是不对,又或者能不能够自圆其说,在他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别人只能附和,没有一丝反对的可能了!这才是最聪明的人,比之太祝令之类的强多了! 妫翊眼神微微缩了一下,其实在他张口胡诌出那个压根就不存在的梦的时候,妫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哪怕没人能够说出“乌蛇化龙,主君为王”这样的话来,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个梦往这上面攀扯!现在既然有人说了出来,这岂不是正合其意? 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妫翊才又说道:“爱卿,乌蛇化龙,为何是为王之兆?” “禀大王,乌龙升空,翱翔九天,是为龙也,君上乘龙而去,乃是天子之兆!古籍有载,上古三皇,轩辕黄帝,凿山铸鼎,鼎成之日,天降神龙,托而升空。故而臣以为,君上之梦,亦是为王之兆!”青衣小臣再次跪拜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青衣小臣再次恳请说道:“臣请大王,顺天应命,正位为王!” “臣请大王,顺天应命,正位为王!”韩栎、王子旦、太子睿等人急忙又跪伏在地,齐声说道。 妫翊扫视了众人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寡人已然称王,何须再正位为王?” “大王!……”青衣小臣急声叫道,正要再说什么,王子睿却已抢先一步说道:“父王,父王虽已称王,然则列国之君,并未知晓,也无人朝拜父王,故儿臣以为,父王应派使臣,赶赴列国,昭告列国,正位为王,同时知晓夏王,自此之后,大薛再不奉夏王之诏!” 不奉夏王之诏! 王子旦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虽然现如今,天子大权旁落,列国自行其是,压根儿就没怎么将夏王放在心上,对于夏王下达的‘诏书’,自然也是看心情的,心情好,顺自己的意,自然也就奉诏了,心情不好或者不顺自己的心意,夏王的诏书,跟如厕用的手纸也没多大区别! 但是,在名义上,夏王依然是天子,是天下共主,列国诸侯,名义上还是夏王的封臣,还从来没有人公然称王,说出过“不奉夏王之诏”,“永不朝夏”之类的话来,就是天下第一大国莒国,疆域万里,也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 薛侯在国内自称为王,哪怕是列国诸侯都已经默认了,夏王也早就心知肚明了,可那毕竟只是在自己国内自称的,夏王鞭长不及,想管也管不了,而且也没那个胆量管! 可如果薛侯真的遣使昭告天下,自立为王,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薛侯这个口子一开,将来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略微迟疑了一下,韩栎便要出班,劝阻妫翊,不曾想王子旦话音刚落,太子睿却又接口说道:“父王,夏王欺我太甚,无故夺我安阳,占我疆域,奴我国民。古语有言,君不正,则臣投外国,夏王不仁不义在先,父王自立于后,天下谁敢妄言?父王正位为王,当是时也!” 太子睿话音刚落,那个青衣小臣当即又说道:“大王,天降吉梦,乌蛇化龙,大王正位,顺天应命。古语有言,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上天降梦,大王若不顺天应命,正位为王,必有灾祸降焉,伏请大王明察,早做决断!”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青衣小臣又说道:“请大王早选吉日,早登大位,顺天应民,大兴薛国!” “请大王早选吉日,早登大位,顺天应民,大兴薛国!”王子旦、太子睿以及妫安、妫玮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伏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 韩栎微微呆了一下,也只得跟着跪伏在地,顺应潮流地说道:“请大王早登大位,顺天应民,大兴薛国!” 妫翊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扫视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诸卿以为,寡人真应应梦为王乎?”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大王理应为王!” “夏王无道,侵占臣地,不配为天下之主,大王理应自立!~” 一时间,众说纷纭,朝堂上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天有三日 从得到卫国剧变的密报那一刻起,薛侯妫翊心中,其实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与夏王决裂,再不奉夏王之诏,再不朝夏! 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薛侯妫翊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夏王侵占薛地安阳郡和卫国剧变,更换夏王旗,只不过促使薛侯妫翊最终下定了决心而已! 薛国虽然不是天下第一大国,但薛军却是天下第一强军,薛侯王霸天下几近百年,夏王若是安心的做他的太平天子,名义上的共主,妫翊可能还不会最终下定决心,自立为王,最多也就跟现在这样,在国内自称为王,在列国面前,依然是薛侯! 可是安阳之事后,妫翊却发现,当今的夏王,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太平天子,也不安心永远的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天下共主,他想要复兴夏王室,想要重现王室往日的光辉! 也正因为如此,夏王才会遣使,调停列国战事,最后更是以势相逼,逼得薛国不得不将安阳郡‘奉送’给夏王,作为天子‘调停列国战事’的贺礼! 薛国王霸天下数十年,最后却不得不在列国的胁迫下,割地求和,将一郡之地奉送给了夏王,薛侯面上没说,可心里却早已将夏王,甚至将作为夏王特使的王子喜和张宣早就衔之入骨,恨不得将王子喜和张宣给生吞活剥了! 现在倒好,夏王连安阳郡都还没完全吃下去呢,却又打起了卫国的主意,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薛国想要对卫国动兵的情况下,虎口夺食,将卫国变成了王室直领之地! 夏王以为,卫国成了王室直领,自己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再对卫国动兵了么?夏王打的好盘算,薛国十万大军,齐聚保兴,最后反而为夏王做了嫁衣,成全了夏王,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你夏王不是认为自己是天之子,天下共主,我就会哑巴吃黄连,捏着鼻子认了吗?老子偏不,你是王,老子也要做王,就不奉你诏,就不鸟你,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扫视了众人一眼,妫翊正要开口,丞相韩栎终于还是忍不住,直起身来,再次朝妫翊一礼,说道:“王上,称王之事,事关江山社稷,薛国百年基业,还请王上三思而行。” 妫翊双眼微微一缩,眼神冰冷地盯着韩栎,冷声说道:“丞相以为,寡人不能称王?”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心中不由得猛地咯噔了一下,听王上这话,他好像已经有了决定了呀?这样的话,自己再强行劝阻,岂不是有违君意? 想到这些,韩栎急忙又说的:“老臣不敢,王上称王,顺天应梦,老臣不敢妄言,只是……” “只是什么?丞相有话直说!”妫翊冷声说道。 “王上,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王上若是称王,置夏王于何处?夏王若是诏令诸侯勤王,征讨大薛,王上又当如何应对?还请王上三思。” 韩栎话音未落,那个青衣小臣却又伏身一礼,说道:“大王,小臣斗胆,启奏王上,三日前,臣亦有所梦,梦见天有三日,一北一中一南,南北二日昏暗无光,中天之日却是霞光万丈,夺人眼目!天有异象,恐乱人心,故而臣不敢禀报!” “今日听闻大王说梦,上天降兆,乌蛇化龙,臣才猛然醒悟,此非上天之吉兆,预示薛国大兴,大王将王天下之兆乎?故而小臣斗胆,为王解梦!” 听了青衣小臣的话,韩栎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狠狠地瞪了那个青衣小臣一眼,青衣小臣却连看都没看韩栎一眼,一通谎话说出来,更是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殿中众人,是个人都能够听得出来,那青衣小臣说的什么‘天有三日’之梦,不过是为了让妫翊称王显得更加名正言顺而编造的一个谎言罢了,更是为了反驳韩栎那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之说。 否则,韩栎没说“天无二日”之前,那青衣小臣为何没说什么“天有三日”之梦,偏偏这个时候扯了个什么“天有三日,中日光盛”的鬼梦出来? 听了青衣小臣的话,妫翊双眼不由得又微微缩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爱卿,不知爱卿梦中所见三日,又做何解?” “小臣斗胆,初时不敢细想,现在想来,小臣梦中所见三日,岂非大王,夏王及莒侯乎?”青衣小臣朗声说道。 “莒侯!~” 殿中众臣顿时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声,却听那青衣小臣又说道:“夏王在北,大王居中,于南,若非薛侯,却又是谁?故而小臣斗胆,有此一说。” 妫翊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瞧着青衣小臣说道:“依爱卿之言,莒侯亦有王天下之相?” 青衣小臣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小臣所见南北二日,昏暗无光,当是假日,纵使称王,亦是假王,天下之主,当是大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青衣小臣又说道:“小臣以为,大王称王,可遣使告知薛侯,许以假王之号,许其南面称孤。” 听了青衣小臣的话,妫翊心中不由自主地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果只是自己称王的话,夏王说不定还真会下一道什么谕旨,谕令列国诸侯,群起讨伐自己!如此一来,薛国岂不是又要面临之前的困境,被列国胁迫围困,群起而攻之了么? 可如果拉上莒侯一起呢,有莒侯在南面称王,自己在薛国称王,夏王就算想要下令列国讨伐,恐怕也是力有不逮吧? 薛国天下第一强国,莒国天下第一大国,有此两国各自称王,夏王可就真真正正的成了孤家寡人,甚至连天下共主这个名义上的称呼也失去了! 天有三日,端的好计策! 妫翊眼中精光一闪,瞧着青衣小臣说道:“爱卿言之有理,未知爱卿可有胆量,替寡人出使莒国,寡人愿与薛侯,互尊为王!” 不等妫翊话音落地,青衣小臣便已经跪伏在地,磕头说道:“小臣愿往!” 妫翊心中一喜,也不等其他人,特别是韩栎再有所反驳,当即便大声说道:“传旨,封……”说到这里,妫翊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一旁的内侍低声说道:“中大夫周奂。”妫翊便又接口说道:“中大夫周奂,为鸿胪寺丞,薛国特使,出使莒国!”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使莒 一队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禁卫,护送着一辆装饰精美的轺车,缓缓从莒都武安东门而入,薛国中大夫,新晋的鸿胪寺丞周奂,双手拢在宽大的衮服之中,盘腿坐在轺车上,双目微微闭着,脸上带着自信而又神秘的笑容。 在莒国行人署行人吴敦的引导下,周奂乘坐的轺车来到了莒都武安城东的驿馆下榻。安顿好了周奂的饮食起居,又让驿馆的驿卒安排了周奂的随行护卫的饮食起居,吴敦正要起身告辞离去,还未转身,却又被周奂给叫住了:“吴大人,请等一下。” “特使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吴敦只得再次转身,朝周奂行礼说道。 周奂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在下叫住大人,只是想请问大人,贵国君上,打算何时召见在下?” 吴敦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说道:“三日后,便是朔望大朝,君上将会在那时召见尊使,还请尊使稍安勿躁,静候几日。” “三日……”周奂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说道:“吴大人,就不能提前几日么?” “提前?这……”吴敦有些为难地说道,话还没说完,周奂便又说道:“吴大人,本使此来,乃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想要通禀贵国君上,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明日,便能入宫,拜见贵国君上。” “明日,这……尊使,只是区区两三日,尊使也不能等等吗?”吴敦有些为难地说道。 周奂摇了摇头,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从我王处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激动万分,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通禀给莒侯,故而星夜兼程,只四日,便到了莒都。” 听了周奂的话,吴敦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问道:“未知尊使口中所说的天大的喜事,是指何事?” 周奂仰头一笑,瞧着吴敦朗声说道:“告诉大人也无妨,我王想要尊奉莒侯为假王,持节钺,行天子事!” “假王……行天子事?”吴敦脸色猛地一变,旋即朝周奂拱了拱手,急声说道:“尊使稍候,在下去去就来!”说着,吴敦转身便脚步匆忙的离开了驿馆,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王宫,连夜求见莒侯熊?。 听了吴敦的禀报,端坐在书案后面的莒侯?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声说道:“薛使真是这么说的?” 吴敦磕头说道:“君上当面,小臣不敢欺君,薛国特使的的确确是这样说的。” “假王,持节钺,行天子事?”莒侯?微微皱了皱眉,“薛侯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本侯架火上烤么?” 假王,行天子事,那可就相当于是第二个天子了,莒侯若是听了薛侯的话,真接下了这个‘假王’的称号,那可不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吗?到那时,莒侯可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遭受列国围攻了! 绝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称王,就算是‘假王’也不行!这一点,莒侯?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微微皱了皱眉,莒侯?旋即便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将薛国特使赶出莒都!” “赶出……”吴敦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磕头说道:“君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薛国特使奉薛侯之命而来,君上将之赶出莒都,这,岂是待客之道,还请君上三思!” 薛国乃天下之霸,若莒侯?真将他的特使给赶出了莒都,那可就是大大的驳了薛侯的面子,薛侯若是因此而断绝两国关系,甚至兴兵来犯,薛莒两国,可不就又要重燃战火了么? 莒侯?脸色一冷,冷声说道:“薛侯假意尊我为假王,实则包藏祸心,想要置寡人于死地,寡人不将薛国特使烹杀,已经是看在薛侯的面子上了,你还想寡人怎样?” “君上,这……”吴敦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不如三日后大朝,君上于武安殿上召见薛使,面斥其非,可好?薛使毕竟是奉命而来,尊奉君上为王的,君上若是不见而将之斥退,毕竟不是待客之道,还请君上圣裁。” 莒侯?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那好,便如你所说,三日后朔望大朝,寡人召见薛使!” “多谢君上,君上圣明。”吴敦急忙又磕头说道。 莒侯?摆了摆,吴敦再次行礼,然后退出了宫室。吴敦离开后,莒侯?又在宫室中来回踱了几圈,旋即又朗声叫道:“来人!” “君上。”一个内侍急忙躬着身走了进来,走到莒侯?跟前,低头说道。 “传寡人口谕,命上柱国隗,上将军武,令尹景俚,上大夫曲甬,即刻入宫觐见。” 内侍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躬身应道:“喏。”躬着身子退出宫室,分派了几个内宦,分头去上柱国府、上将军府和令尹府、上大夫府传达莒侯?的口谕去了…… 周奂一直在驿馆里等候吴敦的消息,原本他以为,只要莒侯知晓自己的来意,肯定会马上召见自己,甚至连第二天都等不及,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等了一晚上,吴敦都没有再出现在驿馆,也没有任何莒侯的内宦前来传达莒侯的谕令,甚至于第二天上午,周奂也没能等来吴敦和莒侯的任何谕令,就更别说宣他入宫觐见莒侯了! 不由得,周奂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难道吴敦根本就没把自己的来意,向莒侯禀报明白?还是薛侯没有那个胆子,不敢称王? 不能啊!莒国乃是天下列国中,疆域最广的一国,也是兵力最为雄厚的一国,莒侯不可能连称个假王的胆子都没有吧?一定是莒侯还在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故而来不及宣召自己,一定是这样! 周奂自我安慰道,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总算再次等来了莒国行人署行人吴敦,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个莒王宫中的内宦。 “君上有令,明日巳时,召薛国特使武安殿觐见!~”内宦拖长声音说了一句,没有给周奂任何一丁点的好脸色,说完之后,甚至连必要的礼貌都没表示一下,便径直又离开了驿馆。 “尊使,实在抱歉,君上这几日事务繁忙,唯有明日方得空闲,还请尊使见谅。”吴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奂说道,他是行人署行人,职司邦交,接待外使,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周奂愕然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无妨。” “明日辰时,在下前来迎接尊使入宫,还请尊使早做准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晋见莒侯 “宣,薛国特使,周奂晋见!~”拖长了的尖锐的声音从武安殿里传了出来。 武安殿大门口,又一个莒国内宦接口说道:“宣,薛国特使,周奂晋见!~” 武安殿九十九阶御阶下,周奂从轺车上站了起来,在一名莒国内宦的帮助下,下了轺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大步流星的沿着御阶缓步而上,来到了武安殿外,随后又在莒国内宦的引领下,进入了武安殿。 缓步来到莒侯?王座前一丈多的地方,周奂缓缓躬身行礼,朗声说道:“薛国特使周奂,拜见莒侯!~” 王座上,莒侯?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抬了抬手,说道:“薛使免礼,平身。” “谢莒侯。”周奂微微躬身后,直起了身子。 “不知薛使前来,所为何事?寡人事务繁忙,疏于接待了,怠慢之处,还请薛使见谅。”不等周奂直起身来,莒侯?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外臣不敢。”周奂急忙欠身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周奂才又说道:“外臣此来,一是奉敝国君上之命,前来拜会问候莒侯。” “有劳薛侯挂念了,寡人甚安。”莒侯?微微颔首说道,接着又问道:“薛侯安否?” “有劳莒侯相问,敝君一切安好。”周奂也急忙说道,再次停顿了一下,周奂又说道:“此外,敝君还有国书一封,命外臣呈送莒侯。”说着,周奂转身从侍从手上接过一卷竹简,躬身捧着竹简,呈在半空中。 莒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示意身旁的内宦上前,接过竹简,转身捧到了莒侯?跟前。莒侯?伸手从内侍手里接过竹简,打开便看了起来,正看着,却听周奂又大声说道:“夏王无道失德,无故侵占薛国领土,我君无妄,平白受此割地之辱!故而我君,欲效上古贤君旧事,自此以后,用不朝夏!” 听了周奂的话,莒侯?,以及满朝文武,无不大惊失色,莒侯?更是连竹简都没细看,便豁然一下站起身来,惊声说道:“你说什么?” “我君欲效上古贤君旧事,自此以后,永不朝夏,夏王,再非我君之主!”周奂再次朗声说道。 “永不朝夏?夏王不再是薛侯之主了?”莒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周奂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君命我使莒,一为问候莒侯,二为昭告天下,薛侯不再朝夏,并且!”说到这里,周奂猛地停顿了一下,再次朝莒侯?躬身一礼,说道:“敝君欲于六月初七,正式昭告天下,正位为王,自此以后,与夏并立!” 听了周奂的话,莒侯?和满朝文武再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莒侯?更是失声惊问道:“薛侯要自立为王,与夏并立?” 周奂点头说道:“正是,我君称王之时,还请莒侯莅临观礼,以为见证!” “观礼?见证?”莒侯?微微皱了皱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上柱国熊隗、上将军熊武以及令尹景俚等人一眼,心中却不由得纳闷了起来,薛侯称王,这天下真的要变了么? “特使,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夏王乃天下共主,世所周知,薛侯称王,不怕为天下之敌乎?”景俚左跨一步,对着周奂正色说道。 周奂微微翘嘴冷笑了一下,说道:“令尹大人此言谬矣!夏王失德,望之不似人君,上不能敬天地,下不能安黎民,枉为天下之主!我主雄才伟略,文治武功,样样胜于夏主!夏主可王,我主如何不能为王?” 听了周奂的话,景俚脸色不由得又变了一下,正要开口辩驳,周奂却不等他开口,便又说道:“且夏主之王位,亦非与生俱来!四百年前,夏之先祖颉,逐虞王羿而王之,虞之先祖启,放唐均于苍梧而始得其位!” 说着,又微微停顿了一下,周奂又继续说道:“以此观之,王者,非一家一姓之王也!王若有道,天下咸服,王若失德,诸侯代之矣!” 听了周奂的话,莒侯?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脸色猛地一变,一掌拍在御案上,厉声喝道:“大胆!”周奂此言,说的虽然是王,可若将王换成君,换成侯,岂不是同样在理?如此一来,自己手下那些文武大臣,有样学样,那自己岂不是王位不保?那些文武大臣篡夺君位,岂不是也成了有理有据了? “莒侯息怒,外臣所言,句句属实,史书早有定论,莒侯阅史,一看便知。” “你!~”莒侯?被周奂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周奂说的那些上古之事,史书早有记载,也不是周奂胡编乱造的,可像周奂这样堂而皇之的宣之于众,却还是头一遭,故而莒侯?才有些气急败坏! 周奂却压根儿不管莒侯?心中是怎么想的,朝莒侯?微微拱手一礼,旋即又说道:“莒侯,我王夜梦乌蛇化龙,翱翔九天,此乃天降吉兆!” “乌蛇化龙?”莒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鬼神之说,虚无缥缈,何况梦乎?” “莒侯此言差矣,古语有言,国之将兴,必有祥瑞,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薛侯当王,故而上天以梦示之,且此梦并非我主一人所梦!” 听了周奂的话,莒侯?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一旁的上将军熊武却是个直性子,忍不住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薛侯一人所梦,难不成你们薛国还有人跟薛侯做了一样的梦?那可真是天下奇谈了,只听说过人有相似的,什么时候听说过做梦都一模一样的啊?” “将军所言甚是,上天以梦示之,我主当王,并非我主一人所梦,外臣亦有所梦!” “你?难不成你还真做了个跟你们薛侯一模一样的梦?”熊武愣了一下,旋即好笑地说道,这周奂想要拍薛侯的马屁,表现得也太那啥了吧? 周奂摇了摇头,说道:“自然不是,外臣所梦,并非乌蛇化龙升天,而是天有三日!” “天有三日?这算哪门子的上天示梦啊?照你这么说,我还梦见天有十日,被我一箭一个,射落了九个呢!哈哈哈,可能吗?”熊武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景俚、熊隗,却不敢像熊武那般肆无忌惮的大笑,而是微微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景俚才又说道:“天有三日,不知尊使之梦,又作何解?” “天有三日,国有三王,外臣亦是在敝君感梦后,才恍然醒悟的。” “国有三王?”景俚微微皱了皱眉,瞧着周奂说道:“尊使所谓三王,莫非便是夏王,薛侯及姑射女王?”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结盟互王 “姑射女王,岂能称王?”不等景俚话音落地,周奂便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奂又说道:“外臣所梦三日,一日在北,一日当空,一日在南,与姑射女王何干?”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周奂又说道:“且外臣所梦三日,北日昏暗无光,摇摇欲坠,另外两日却是霞光万丈,夺人眼目,不可逼视!此岂非上天示吉,主薛莒当王乎?” 说着,周奂又朝莒侯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莒侯,我主感上天之德,故而遣外臣前来,欲与莒侯共治天下,许莒侯假王爵,持节钺九锡,行天子事,未知莒侯,意下如何?”之前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其实这才是周奂此行最根本的目的。 听了周奂的话,满朝文武和莒侯?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搞了半天,薛侯所说的假王,原来是这么个假王?而且,照周奂所说,这是要让莒侯向薛侯称臣的意思呐! 微微愣了一下,莒侯?旋即便怒道:“薛侯想要寡人俯首称臣?” 周奂急忙摇了摇头,说道:“非是称臣,莒侯与我主平起而坐,并无君臣之分。” “并无君臣之分?哼!”莒侯?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薛侯称王,寡人却是假王,这还没有君臣之分?” “君上!~”听了莒侯?的话,周奂还没来得及说话,令尹景俚却率先吃惊地叫了起来。君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君上也有意称王? 那可不行!莒国虽为天下第一大国,但国内蛮夷众多,不服王化,若是被人挑拨利用,莒国内乱立时便起!在这种情况下,莒国怎能称王? 然而令尹景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莒侯?伸手制止住了,冷眼扫视了景俚一眼,莒侯?这才又冷声对周奂说道:“特使,回去告诉薛侯,寡人不做假王,要做便做真王,也不要薛侯赐九锡,代行天子事,寡人便是天子,南天之子南王!” 听了莒侯?的话,景俚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急声叫道:“君上三思啊,此时绝非称……”话还未说完,却又被莒侯?伸手给打断了。冷冷地扫了景俚一眼,莒侯?又冷声对周奂说道:“特使,寡人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回禀莒侯,不,南王,外臣听明白了。”周奂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旋即朝莒侯?躬身行礼说道。 虽然不能算得上是圆满的完成了此次使莒的任务,让莒侯?接受薛侯册封,册为假王,但只要莒侯?也有心称王,这次的任务就不算失败! 若是薛侯一人称王,薛国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列国,势必群起而攻之,但若是薛莒二侯称王呢,那薛莒二侯被天下列国群起而攻之的可能性,可就少了很多了,甚至于夏王室,最后恐怕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默认这天下,又多了两个王! 或许,这天下,马上就要进入三王时代,而且还是一虚两实的三王时代! 微微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周奂又朝莒侯?躬身一礼,说道:“南王陛下,既然陛下亦决意称王,不知陛下可愿与我主结盟互王,也好昭告天下列国,薛莒二王平起平坐,并为天下之王?” “结盟互王?”莒侯?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猛地一动,这可是个好主意,薛国乃天下第一强国,莒国乃天下第一大国,薛莒二国结盟互王,天下还有谁敢与薛莒二国争锋? 这天下,可不就成了薛莒二王共治了么?至于将来,二王之间会不会再起龌龊,那就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了! 微微愣了一下,莒侯?旋即点头说道:“可!”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满朝文武却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令尹景俚也一样,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却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再出声劝阻莒侯?。 莒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自己的话,足以说明,莒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自己说得再多,也已经于事无补了。说莒侯?独断专行也罢,一意孤行也罢,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几乎就没有再更改的可能!既然如此,景俚自然也就没有多说的必要了。 而且莒薛结盟互王,总好过莒侯独自称王,外有薛国为盟,莒国外患,至少是与薛国接壤的北边就可以无忧了,到那时,即便西北边的赵国,又或者是东北边的郑国、郴国来犯,莒国也可以从容应对,至于国内那些蛮夷之族,只要没有外患,那些许内忧,自然也就不足为患了! 莒侯?说了一个“可”字后,微微环视了左右两班文武大臣后,旋即又对周奂说道:“特使,烦请你在驿馆歇息几日,待寡人选好黄道吉日,再遣使与你一同归薛,与薛侯商议结盟互王之地,可好?” “南王有命,外臣岂敢不从?”周奂笑着朝莒侯?躬身一礼说道。 莒侯?微微颔首,旋即转头瞧着行人署大行人芈决说道:“大行人。” 芈决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出列躬身应道:“微臣在。” “你是行人署大行人,专司外宾接待,这几日薛国特使便由你亲自陪同,好好欣赏一番我莒国风土人情,切不可怠慢了!” 芈决急忙躬身应道:“喏,微臣遵命。” 莒侯?微微点了点头,又朝周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薛使,请先下去歇息吧。” 周奂再次朝莒侯?行礼说道:“南王,外臣告退。”随后便在一个内侍的引领下,转身离开了武安殿。 周奂离开后,莒侯?这才又环视了文武重臣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太祝令祝尨的身上,朗声说道:“太祝令!” 祝尨微微一愣,旋即出列躬身说道:“微臣在。” “占卜问吉,太祝之责,寡人欲称南王,吉凶如何,须由你占卜之!” “喏,微臣遵命。”祝尨急忙躬身应道。 莒侯?微微点了点头,又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太祝令占卜吉凶,确定黄道吉日之后,寡人需要一人,前往薛国,与薛侯商定结盟互王之地。”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莒侯?又问道:“诸卿谁愿前往?” 第一百八十四章 郑侯也要称王 二十日后,郑都阳高西城门外官道上,一队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薛军禁卫和一队同样衣甲鲜明,精神抖擞,身材甚至比薛军禁卫还要魁梧一些的莒军禁卫,护送着两辆并驾齐驱的轺车,缓缓开进了郑都阳高。 次日早朝,勤华殿中议罢国政后,郑侯陈珏身旁的内侍拖长了声音叫道:“有事早奏,无事退班!~” 话音刚落,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一个文官。那个文官却是郑国鸿胪寺卿狄狨,得到陈文的示意后,狄狨急忙出班,朝郑侯陈珏躬身行礼说道:“启禀君上,臣有本奏。” 陈珏微微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瞧了狄狨身后的鸿胪寺少卿杨龙一眼。杨龙自从跟随陈文出征归国后,便晋爵为中大夫,随后又被陈珏任命为了鸿胪寺少卿,成了九卿之一鸿胪寺卿的副手,如此一来,陈珏也算是成功的将一颗钉子打进了鸿胪寺中。在此之前,郑国九卿之中,可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大丞相陈文的心腹! 成为鸿胪寺少卿后,杨龙还奉命出使了赵国,朝贺赵国新君正位,经此一事之后,陈珏还以为杨龙已经在鸿胪寺中站稳了脚跟,至少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了吧?可没想到,现在奏事的鸿胪寺卿狄狨已经站出来了,杨龙却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来,对于狄狨所奏之事,杨龙也是一无所知呢! 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陈珏这才又说道:“狄爱卿有何事启奏?” “启禀君上,昨日黄昏,薛国特使周奂,莒国特使吴敦,联袂入城,如今正在殿外候旨,等候君上召见。” “薛国特使?莒国特使?”陈珏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疑窦丛生,学而过特使和莒国特使联袂来访,这几个意思啊?薛国莒国半年前不还打得不可开交吗,怎么现在特使竟然都联袂来访了?这薛国莒国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样想着,陈珏不由得又转头瞧了杨龙一眼,却见杨龙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陈珏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又说道:“既然是外国特使,便宣进来吧!” “喏。”陈珏身旁内侍急忙躬身应道,转过身来,面对着文武百官,上前一步,拖长了声音,尖锐地叫道:“宣,薛国特使,莒国特使,入殿!~” “宣,薛国特使,莒国特使,入殿!~”勤华殿宫门处,又一个内侍拖长了声音,尖锐地叫道。 随后,勤华殿外,一个内侍,便引着周奂和吴敦,并排着走进了勤华殿,落后两三步处还跟着低头弯腰,捧着竹简的副使。 来到陈珏王座前一丈多远的地方,周奂和吴敦同时朝陈珏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 “薛国特使周奂。” “莒国特使吴敦。” 几乎同时停顿了一下,两人旋即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拜见郑侯,郑侯万安!” 陈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抬了抬手,说道:“两位特使无需多礼,请起吧。” “多谢郑侯,”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致谢后,这才同时直起身来。 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珏这才又说道:“两位特使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周奂和吴敦同时对视了一眼,转身从身后副使手中拿过竹简,又同时躬身双手将竹简捧过头顶,异口同声地说道:“郑侯在上,外臣奉敝君之命,特来邀请郑侯,丰邑观礼。” 陈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奇怪地说道:“两位特使前来,都为此事?”说着,陈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内侍,内侍急忙上前,走到周奂和吴敦身前,接过两人手上的竹简,双手捧着,送到到了陈珏面前。 陈珏随手抓起一份竹简,一边打了开来,一边又说道:“丰邑观礼,所为何事呀?” “启禀郑侯,薛侯与莒侯,定于六月初七,在莒国北郡清安丰邑,结盟互王,故而特来邀请郑侯,前往丰邑观礼。”周奂躬身一礼说道。 “结……王?”陈珏猛地吃了一惊,眼神一下子落在了竹简上的‘结盟互王’四个字上面,眼睛一下子凸了出来,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而满朝文武听了周奂的话,除了大丞相陈文和极少数几个已经知晓此事的陈文的心腹朋党外,其他人也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惊得眼睛几乎都快要掉下来了! “结盟互王?薛侯莒侯要互相称王?”良久,上柱国武成君陈曷才回过神来,吃惊地说道。 “正是。”周奂微微躬身说道,停顿了一下,周奂又说道:“夏王失德,上天示梦,我主与莒侯有王天下之相,故而我主与南王意欲顺天应命,自立为王,从此以后,再不朝夏,再不奉夏王之诏!” “上天示……”听了周奂的话,武成君陈曷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苦笑了一下,才又说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区区梦境,岂能当真?” 陈曷话音未落,周奂便强词夺理地辩解道:“凡人之梦,自然不能当真,但我主乃是薛国之主,一国之君,故而才会上天示梦,有所预兆,此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听了周奂的话,陈曷顿时升起一股荒唐不经的感觉来,苦笑着说道:“薛使,你这是强词……”话还没说完,王座上的陈珏却突然开口叫道:“武成君!~”打断了陈曷的话头。 叫了一声“武成君”,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珏才又对周奂说道:“薛使,如果寡人也欲称王,薛侯会做何想?” 听了陈珏的话,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文眼神顿时一下亮了起来,眼睛都瞪得大了许多,满朝的文武大臣,更是齐齐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声,似乎谁也没想到,陈珏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周奂和吴敦两人,也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周奂才又躬身行礼说道:“郑侯若是称王,我主必定欣然应允。郑莒薛三国互盟为王,试问天下,谁敢争锋?” 话音未落,一旁的吴敦也躬身行礼说道:“郑侯若是称王,我王也断无不允之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妙哉,杨卿之计 听了周奂和吴敦的话,陈珏却轻笑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两位特使,寡人刚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寡人年幼德寡,哪配王天下呀?”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珏才又继续说道:“两位特使,烦请转告薛侯,不,薛王,莒王,六月初七,寡人必定亲临丰邑观礼!” “多谢,郑侯,外臣告辞。”周奂又朝陈珏躬身一礼说道,一旁的吴敦也跟着躬身行礼说道:“外臣也先告辞了。” 陈珏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内侍,替寡人送两位特使出去。” “喏。”一个内侍急忙躬身应道,走到周奂和吴敦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两人,走出了勤华殿。 等周奂吴敦离开勤华殿后,上柱国武成君陈曷便忍不住朝陈珏拱手一礼,说道:“君上也欲称王?” 陈珏笑着瞧着陈曷说道:“老叔公勿忧,寡人刚才已经说了,那不过是寡人的戏言,当不得真的!” “戏言?君上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岂有戏言?便是戏言,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公然说出此言,与宣之于众又有何异?”陈曷厉声说道,“君上此言,若传至夏都,传到夏王耳中,君上又要如何自处?” “传至夏都,传到夏王耳中,又有何妨?”陈曷话音未落,大丞相,上将军,武安君陈文却又接口说道,“这天下,马上便又要多出两个王了,君上之言,传到夏王耳中,夏王又能耐君上何?” 说着,陈文又转身朝陈珏躬身一礼,朗声说道:“君上若欲称王,臣第一个赞成!这天下,本就有德者居之,夏王失德,国祚将灭,亦是天数使然,怨不得旁人!虞启代唐均,夏颉代虞羿,此皆天数,他日代夏而王天下者,未必便不是我大郑!” 听了陈文的话,陈珏不觉有些怪异地瞧了他一眼,良久才又说道:“公叔以为,寡人也应称王?” “然也,天下马上便要多出两个王来了,莒侯薛侯为一国之君,君上亦是一国之君,莒侯薛侯可以称王,君上为何不可称王?我大郑,同样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国!”陈文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了陈文的话,陈珏不由得又沉默了下来,郑国君相不合,天下皆知,便是朝堂之上,君相不合的苗头也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故而,陈文的话,陈珏不肯信,也不敢信! 陈文话里话外,虽说是赞成陈珏称王,可他背后到底是何心思,谁也猜不透,陈珏同样也猜不透!别看陈文现在好像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可转过身去,说不定转手就将他给卖了! 甚至于说不定陈珏前脚刚刚称王,后脚陈文就打着‘除逆’之名,以夏王室的名义,来讨伐陈珏这个王室‘逆贼’了,到那时,陈文得了夏王的旨意,公然篡位也就变得名正言顺,师出有名起来了! 沉默了片刻,陈珏旋即又笑着说道:“公叔美意,寡人心领了,只不过寡人早已明言,寡人年幼德寡,岂能王天下?称王之说,不过是戏言耳,老叔公,公叔,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珏又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众卿,还有何事需要奏明寡人知晓?” 停顿了几息,见没有人像要开口的样子,陈珏便又说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鸿胪寺,替寡人挑选几样礼物,以为薛侯莒侯称王的贺礼。” “喏。”鸿胪寺卿狄狨急忙躬身应道。 又停顿了一下,再无人开口后,陈珏这才又朝身旁的内侍示意了一下,内侍上前一步,拖长着尖锐的声音叫道:“退朝!~” “恭送君上!~” 满朝文武一起朝陈珏躬身行礼说道,话音中,陈珏已经起身,朝殿后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勤华殿后边。 满朝文武大臣,三三两两的,低声议论着,交谈着,离开了勤华殿。 鸿胪寺少卿杨龙跟在大队人群后面,一言不发,低着头朝外面,走着走着,身旁却多了一个内侍,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袍。 杨龙若无其事地瞥了那个内侍一眼,旋即慢慢的放缓了脚步,渐渐地落在了整个人群的后边,随后又趁着无人注意,在将要跨过宫室大门时,却突然拐了个弯,留在了宫室大门后边。停了片刻后,杨龙这才随着内侍,左拐右拐,拐进了陈珏的书房中。 刚一进书房,杨龙便朝着陈珏大礼参拜了下去,磕头说道:“臣杨龙,拜见君上。” “杨卿免礼,快快请起!”陈珏急忙上前一步,弯腰搀扶起杨龙说道。 “多谢君上。” “杨卿,在鸿胪寺中可还顺心?” “启禀君上,鸿胪寺中人事复杂,上至寺卿狄狨,下到寺中杂役隶奴,皆是丞相心腹,臣无能,有负君上所托。”杨龙再次跪拜说道。 “杨卿请起。”陈珏再次搀扶起杨龙说道,“文贼势大,朝堂内外,皆是文贼鹰犬,杨卿深入虎穴,已是不易,又何须过于自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珏又说道:“杨卿,以卿观之,文贼今日赞成寡人称王,到底是何居心?” 杨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臣以为,丞相……文贼今日之举,不过是想假借夏王之手,行篡位之实罢了。” 陈珏微微颔首,说道:“寡人亦有此感。”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陈珏又问道:“杨卿,那以杨卿之意,寡人若是丰邑观礼,文贼可会从中作梗?” 陈珏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就是他如果离开郑国,前往丰邑观礼,见证薛侯莒侯称王,陈文会不会趁机拥兵叛乱,行篡立之事,甚至派人半道劫杀自己!如此一来,丰邑之行,岂不危机重重,杀机四伏? 杨龙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薛侯莒侯互盟称王,必定会盟天下诸侯,君上前往丰邑观礼,国君出行,当有重臣随行护卫,文贼乃丞相兼领上将军,岂有不随行护卫之理?” 听了杨龙的话,陈珏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杨卿,你是要让文贼护送寡人前往丰邑?这,寡人生死,岂不是皆由文贼一手掌握?若文贼心怀异心,寡人岂不是……” 陈珏话还没说完,杨龙便又说道:“君上勿忧,正因如此,才更需文贼亲自护送君上。君上是君,文贼是臣,君上若是有所差池,文贼便是护卫不力,若文贼胆敢篡立,谋逆之罪更是难逃!” 杨龙说到这里,陈珏已经恍然明了了,击掌赞道:“妙哉,杨卿之计!” 第一百八十六章 栾犀山谷 赵都宸邑,西郊三十里外,栾山与犀山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山谷平原,蜿蜒绵长七十余里,最宽处却只有十六七里,最窄处,甚至不到二十丈,两侧便是蜿蜒起伏,绵延几百里的栾山犀山。而栾山犀山,又只不过是赵国西边十万大小群山中的两座而已! 天刚明,一小队骑兵护从,一辆轺车,便从东边宸邑疾驰而来,在官道的岔路上拐了个弯,便直直地朝着栾犀山谷飞奔而来。 小队骑兵护从护卫着的轺车刚刚越过栾犀山谷最窄处的山谷谷口,道路上却突拉起三根绊马索来,拦在了小队护从前面。 马上骑手急忙勒住马绳,战马人立而起,稳稳地停在了绊马索前不远的地方,随后,山谷两侧却又“唰”的一声,涌出数十弩手,将那一小队骑兵护从和轺车全都包围了起来,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弩箭,对准了马上骑兵和轺车上端坐的黑衣男子。 “大胆,此乃行人署大行人,上大夫孟赉,尔等岂敢无礼!”小队骑兵护从上的一个骑兵厉声喝道。 山谷两侧包围着骑兵护从和黑衣男子的弩兵,却好像没有听见骑兵的话一样,一言不发,手中的弓弩依然对准着黑衣男子和骑兵护从。 “行人署行人,上大夫孟赉,有紧急要事,求见君上,恳请君上赐见!”轺车上的黑衣男子见状,直身而起,朝着山谷中,高声叫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黑衣男子孟赉又重复了一遍:“孟赉有紧急要事,求见君上,恳请君上赐见!” 又过了一小会儿,山谷左侧弩兵突然朝两边分了开去,一个身着盔甲的小校闪身而出,走到孟赉身旁,瞧着轺车上的孟赉,行了一个军礼,冷声说道:“阁下自称是上大夫孟赉,可有身份令牌?” “自然有的。”孟赉冷声应道,从怀里掏出身份令牌,递给了那个小校。小校接过令牌,仔细翻看了一下,却是一块黝黑的黑铁打造的上宽下窄的令牌,上面铭刻有“赵行人署上大夫赉”等几个阴文。 小校检查了一下,这才又恭恭敬敬地将令牌递还给了孟赉,行礼说道:“上大夫见谅,末将亦是奉命行事,冒犯之处,还请上大夫恕罪。” 孟赉微微颔首说道:“无妨。” “请上大夫稍候片刻,末将这就去禀报百夫长。”说着,小校又朝孟赉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钻进了弩兵队中,很快便消失在了山谷两侧的山峦密林之中。两侧围着孟赉和骑兵护从的弩兵,却依然没有任何懈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手中弩箭依然还指着孟赉和骑兵护从。 孟赉见状,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些弩兵。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山谷中传来一阵“滴答滴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来到了山谷口。 孟赉睁眼一瞧,却见马背上驮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将,样子十分陌生,竟是以前见都没见过的。 孟赉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就在这一发愣的功夫中,马上年轻小将,已经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孟赉跟前,朝孟赉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末将司马玉,见过上大夫,奉军司马将令,请上大夫随末将入谷。” “军司马?”孟赉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本官求见的是君上,不是军司马!”区区一个军司马,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不亲自来迎接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只派了个小将来迎接自己,这对孟赉来说,已经是失礼之极了,再想要孟赉给司马玉好脸色才怪了! “上大夫勿怪,君上就在谷中,上大夫入谷后,自然能够见着君上。”司马玉再次行了一个军礼说道,自始至终,不管是司马玉也好,还是之前那个小校也罢,都没有对孟赉行过一个正式的大礼,全都是军中的军礼! “哼!”孟赉冷哼了一声,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冷声说道:“前头带路!” “上大夫,请!”司马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挥了下手,围住孟赉等人的弩手,这才让开了谷口。 马上骑兵护从正要入谷,还没来得及行动,刚刚让开的弩手却又一起上前,将那一小队骑兵护从挡了下来,只留下孟赉的轺车。 孟赉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冷声说道:“司马玉,你这是何意?” “对不起上大夫,栾犀山谷乃是军事重地,未奉军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末将得到的命令个是,请上大夫一人入谷,还请上大夫见谅。”司马玉面无表情地朝孟赉行了一个军礼说道。 “司马玉,你!~”孟赉怒目指着司马玉喝道,司马玉却凛然不惧地回瞪着孟赉,冷声说道:“上大夫,此乃君上严令,还请上大夫不要让小将为难!” 好嘛,把君上都抬出来了,孟赉还能说什么?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司马将军,这些人都是本官护卫,随侍本官已有数载,绝无间人细作,还请司马将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允他们随我入谷,可好?” “对不起上大夫,君上早有严令,未奉军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末将肩负哨营职责,为全军警戒,不敢徇私,还请上大夫见谅。”司马玉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马玉又说道:“上大夫不是要入谷吗?请!”说着,又朝孟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孟赉怒目瞪视着司马玉,司马玉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对他的怒视视而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孟赉这才又冷哼了一声,一甩袖袍,冷声说道:“入谷!”轺车上的驭者便要驾车入谷,不曾想马鞭刚刚扬起,却又被司马玉伸手给抓住了,旋即便又听司马玉朗声说道:“一班长,为上大夫驾车!” “是!”一个手执弩弓的弩兵朗声应道,跳上轺车,朝驭者努了努嘴,驭者无奈之下,只得跳下轺车,随后,那个弩兵便一扬马鞭,轻喝一声:“驾!”赶着轺车,进了栾犀山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入营 顺着谷中小径,轺车很快便来到了山谷中。刚进山谷不久,孟赉便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山谷中传来的阵阵“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之类的口令声。 不同于以往听到的任何军中的军令声,这让孟赉心中更加的疑惑起来,赵国新军,训练的到底是一支怎样的新军? 赵国新君在栾犀山谷中训练赵国新军的消息,在赵国朝堂,至少在赵国三公九卿之中,根本算不得是什么秘密,朝中新老勋贵,几乎都有所耳闻! 不过这都训练了一两个月了,赵国新君也隔三差五地点往栾犀山谷中跑,但对于栾犀山谷中训练的这支新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和情形,却是连太师嫪柷,上大夫甘颢都不知道,甚至连被任命为新军军司马的苏复,在接受赵国新君君令,组建新军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一时间,赵国新军,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似的,只闻其名,未见其面,让人捉摸不定,新军练得如何了,有多少人,哪些是军中统领将帅,等等等等,除了一个军司马苏复,其余全都一无所知! 便是孟赉,也是刚刚在栾犀山谷谷口,才知道赵国新军之中,有个司马玉,至于这司马玉是何身份来历,在新军之中所任何职,孟赉依然一无所知! 轺车渐渐深入谷中,山谷中,渐渐的零星散散的出现了一顶顶深绿色的营帐。营帐眼色与周围青翠山林的颜色相近,若不细看,甚至根本发现不了。孟赉也是偶尔发现有人从其中一顶营帐中跑出,这才发现了那些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的营帐的! 很快,孟赉的轺车便来到了山谷中部,随着山谷地势变阔,狭小的山谷平谷中,更是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绿色营帐,足足有数百顶之多,哪怕每顶营帐只住一伍之人,这里便已经有了数千之中! 正行着,道路旁却猛地又窜出几个人来,手执弓弩,指着司马玉和孟赉等人,厉声喝道:“站住,口令!” 孟赉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却听身旁的司马玉朗声说道:“枢机!回令!”说着,司马玉背着孟赉,还用右手打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手势。 突然窜出来的那几个弓弩手中的一个,瞧了司马玉手上打的手势后,这才回答道:“摇光!”然后一摆手,带着手下那几个弓弩手,又转身钻进了道旁的小树林中,很快便失去了身影。 “司马将军,刚才那口令回令是什么意思?”孟赉目光随着弓弩手消失在树林中后,这才又转头问司马玉道。 “上大夫勿怪,此处乃是军事重地,机密重重,为防泄密,军司马专门制定了这套口令系统,外人不知口令,便是混入了谷中,也是寸步难行,最终免不了暴露行踪。”司马玉轻笑了一下说道。 孟赉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又问道:“司马将军,君上御帐,还有多远?” “君上御帐,末将亦不得而知,司马营帐,就在前面不远,很快便到。”司马玉又笑着说道。 孟赉微微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又继续往前行了约莫两三里,道旁却突然又窜出来了几个弓弩手,将手中的弓弩指着司马玉和孟赉等人,厉声喝道:“站住,口令!” “枢机!回令!”司马玉再次暗中打着手势回答道。 “摇光!”窜出来的几个弓弩手中一个再次回答后,一挥手,又领着那几个弓弩手钻进了道旁小树林。 继续又往前行了约莫一里路,道旁却猛地又窜出几个弓弩手来,厉声喝道:“站住,口令!” “枢机!回令!” “摇光!”回答之后,跟前几拨弓弩手一样,又转身隐入了山林之中。 孟赉见状,心中暗自心惊不已,这才行了几里路啊,就遇见了这么多暗哨斥候,这栾犀山谷防守之严密,恐怕比公室之中,君上住所,还要严上几分了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一旁的司马玉却又对孟赉说道:“上大夫,请随我来吧,前面便是中军营帐了。” 孟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司马将军了。” 司马玉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轺车继续前行,这一次,没有再遇见暗哨了,不过在接近那片连绵起伏的营帐区域时,司马玉和孟赉在外围又遇见了一个明岗。 “站住,口令!”明岗中,一个军士小跑着跑到司马玉前边,伸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动作,厉声说道。在他身后七八步外的拒马阵后,一队弓手却已张弓搭箭,单膝跪地,严阵以待了。 “枢机!回令!”司马玉沉声答道。 “摇光!”军士回答道,旋即又朝司马玉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中军重地,请将军出示身份令牌!” 司马玉微微颔首,掏出一个令牌和一个手札,一起递给军士,说道:“本将司马玉,奉军司马将领,带上大夫赉入营,这是军司马手札。” 军士仔细认真地检查了一下令牌,又打开手札认认真真地确认了一下后,这才又毕恭毕敬的将令牌和手札一起递还给司马玉,行礼说道:“卑职职责所在,冒犯之处,请司马将军见谅。”说着,转身一摆手,大声说道:“放行!” 拒马阵后的弓手这才收起弓弩,起身让到一旁,岗亭中又跑出几个军士,将拦在营帐前的拒马阵抬开,让出一条通道来。 司马玉朝那个军士微微颔首,然后才又回头对孟赉说道:“上大夫,我们走吧。” “哦,好的。”孟赉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答道,转头四下瞧了一眼,却见岗哨后方,便是一人多高的一圈木栅栏,将整个营区都圈了起来,木栅栏上隔着十几丈,便有一个跟眼前这个岗亭相似的岗亭,进出营区之人,皆要接受岗亭军士的盘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操了 进了营区之后,孟赉他们又遇上了三拨巡逻军士的盘查,两个明哨的盘查,最后才来到了营区中一座跟别的营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连大小都一模一样的营帐外。 “上大夫,这里便是军司马苏将军的营帐了。”司马玉翻身下马,转头对孟赉说道。 孟赉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却见营帐门口,两个执戟军士肃然而立,除此之外,眼前这座军司马营帐,跟其他营帐没有任何区别,皆是清一色的草青色营帐,占地同样不过百尺见方。 微微愣了一下,孟赉这才从轺车上跳了下来,便要往营帐中闯去,还没走到营帐边,却被那两个执戟武士交戟拦截了下来,厉声喝道:“站住,军事重地,严禁私入!” “诸位兄弟,这是上大夫赉,奉军令入营,求见苏将军,这是将军手札。”司马玉急忙上前几步,将手札递给了营帐前那两个执戟武士中的一个。 那个执戟武士接过手札,翻看了一下,然后才又对孟赉说道:“大人稍候,容小人进去通禀。” “哼!”孟赉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他堂堂一个上大夫,世代簪缨,见个小小的军司马,却是重重盘问,几乎将他当间人细作看待,这让孟赉心中如何能平? “上大夫,小将职责在身,就不陪大人入帐了,还请大人见谅。”司马玉朝孟赉躬身一礼,随后便带着给孟赉当驭者的一班长,转身离开了。 孟赉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叫住司马玉时,营帐中已经疾步走出一名戎装校尉,远远的便朝孟赉躬身一礼,朗声说道:“末将孙桐,迎接来迟,还望上大夫恕罪。” “孙桐?军司马苏复呢?”孟赉皱眉不悦地说道,苏复这是几个意思啊?老子都已经到了他营帐外了,他也不出来迎接一下?这上下尊卑之礼,还要不要了? “上大夫勿怪,苏将军已经领着士卒出早操去了,约莫还要两三刻钟才能回来。”孙桐朝孟赉拱手行礼说道。 “出早操?”孟赉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意思?”旋即又不耐烦地说道,“我也不管那苏复去做什么了,我是来见君上的,你马上待我去见君上!” “对不起,上大夫,君上也去出早操了。”孙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君上也……那你为什么没去?”孟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瞧着孙桐说道。 “末将是今日值星官,留守营帐,故而没有出操。”说着,孙桐又朝孟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上大夫,请先进帐歇歇吧,君上和苏将军很快就会回来。” “歇什么歇?这都火烧眉毛了,哪还有时间歇息?君上在哪,你马上带我去见君上。”孟赉狠狠地瞪了孙桐一眼说道。 孙桐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上大夫,对不起,末将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还请上大夫恕罪!”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孙桐又说道:“要不末将派个人带上大夫去吧?” “行,快点!”孟赉不耐烦地说道。 孙桐微微颔首,旋即大声叫道:“二班长!” “到!”一个军士小跑到孙桐跟前,行了个军礼说道。 “马上带上大夫去见苏将军,他们现在可能还在四号高地!” “是!”军士急忙应道,又朝孙桐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又对孟赉说道:“上大夫,请随我来!” 孟赉冷哼了一声,跟在军士后面,便又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却发现,那军士竟然又带着他在往营区外面走,一路走去,竟然又经过了两三次盘问,然后才从另一个方向出了营区,往栾犀山谷更深处走去。 一路上,又经过了好几道明岗暗哨的盘查,道路也是越来越崎岖,也不知走了多久,孟赉只感觉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还有多久啊?”他是袭爵的上大夫,世代簪缨,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出门三步远都有车马代步,什么时候走过这么长的路啊? “禀上大夫,翻过前面那座山头,还有一座山头,也就到了。”二班长指着前面一座凸起的小山头说道。 “翻过……”孟赉抬头瞧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冷声说道:“还有一座山头?” “是啊,上大夫,你,还行吗?”二班长小心地问道。 孟赉狠狠地瞪了二班长一眼,冷声说道:“去,给我找辆车来,我要坐车!” “对不起啊上大夫,苏将军有令,山路上一律不许车马通行,还请上大夫见谅!” “不许……”孟赉狠狠地瞪了二班长一眼,冷声说道:“他苏复算个屁,区区一个下大夫,给老子提鞋都不配!怎么,苏复的话管用,老子的话就不管用了是吗?” 你的话还真不一定管用!二班长在心底暗自嘀咕道,苏复是军司马,在军中,就连君上都要听他的,何况别人了! 不过这话,二班长到底还是没好意思当着孟赉的面说出来,这要是说出来了,孟赉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呢?这万一孟赉暴怒之下,把自己给打了,那可就冤死了! 军司马苏复有君上撑腰,可以不惧孟赉这个上大夫,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参军入伍的,好不容易才混上个班长当,可在人家孟赉眼中,自己可还不是个贱民,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微微迟疑了一下,二班长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上大夫您就在这歇着,小人去寻将军?” “也好,快些去,别误了我的时间!”孟赉想了想,点头说道。 “是!”二班长应了一声,朝孟赉行了一个军礼,转身便要跑开,刚跑了两步,却又被孟赉叫住了:“回来!” “上大夫,您还有何吩咐?” “我是来见君上的,不是来见苏复的!你去,叫两个人来,快点!”孟赉冷声说道。 二班长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行礼应道:“是!”转身往回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孟赉视线之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邓维 不一会儿,二班长便又带着两个军士,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孟赉跟前,朝孟赉行了一个军礼,说道:“上大夫,您要的人,小人给您找来了。” “嗯。”孟赉微微应了一声,扫了另外那两个军士一眼,指着他们,冷声说道:“你们两个,马上背我去那个什么高地。” 听了孟赉的话,二班长和那两个军士不由得全都愣在了那里,过了几秒钟都没动一下。 “怎么?老子的话就这么不管用了?指使两个贱民都指使不动了?”孟赉双眼微微一缩,语气冰冷地说道。 二班长和那两个军士,听了孟赉的话,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了那里!正在这时,山头另一边传来了一阵响彻天地的“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口号声。 二班长脸色一喜急忙说道:“上大夫,是将军他们,将军他们操练完回来了!将军他们回来了!”那两个军士脸上也不由得全都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苏将军他们回来了,自己自然也就不用再背孟赉了! “哼哼,怎么,听见苏复他们回来了很高兴是吧?老子把话撂这了,今天你们是背老子也得背,不背老子也得背!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孟赉冷笑着说道,“识相的马上给老子滚过来,跪在老子面前,否则,弄死你们两个贱民,老子跟弄死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是谁在这口出狂言,要弄死我营中的兄弟啊?”孟赉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孟赉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他对面的那两个军士却全都不由自主地一喜,和二班长同时行了一个军礼叫道:“长官好!” 孟赉回过头去,却发现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将,面孔还很生,相熟的世家贵胄中间,绝对没有这么一个年轻后生的! 孟赉见状,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冷声喝道:“你是哪根葱?” “我是哪根葱?你没听他们叫我长官吗?我就是他们营的代理校尉张锋。”年轻小将冷声说道,睥睨了孟赉一眼,又说道:“你又是哪根葱?为何出现在军营之中,却连军服都没穿?没听将军军令吗?军营之中,必须穿军服,违者三十军棍!” “长官,他是行人署行人,上大夫孟赉。”二班长急忙上前一步,凑到张锋耳朵边,低声说道。 “上……”张锋愣了一下,旋即瞥了孟赉一眼,说道:“上大夫又怎么了,我营中兄弟,不是你家奴隶,可任由你打骂驱使!” “好胆!”孟赉气怒地瞪大眼睛,指着张锋,厉声说道,说着,猛地一下转过身去,“呛”的一声,从二班长腰上拔出了佩刀,猛地一下朝张锋劈砍了过去。 “长官小心!”二班长和另外那两个军士同时惊呼道。 张锋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了一声,脚下往右猛地跨了一步,身子往左一撤,避让开了孟赉猛劈下来的佩刀,右手一抓,正好抓在佩刀刀背上,顺势往前一带,右脚微微抬了一下。 孟赉猝不及防之下,被张锋顺势往前一带,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脚下又被张锋的右脚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地上倒去,旋即便又感觉握着钢刀的手腕处被人狠狠地重击了一下,握着钢刀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手中钢刀便给人夺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变化,都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孟赉手中的钢刀,便被张锋用军中刚刚学会不久的空手夺白刃之术,给夺了下来。 突然的变故,让孟赉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呆立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做梦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军中校尉,又不是世家子,竟然敢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反抗自己,还将自己手中的钢刀也给夺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张锋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击掌叫好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孟赉耳中:“好,看到没有,这就是空手夺白刃,你们都给我瞪大眼睛学着点,听到没有!” “听到了!”一群人大声回应道。 孟赉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好像烧了起来一样,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目瞪视了过去,却发现一群士卒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武将,刚才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武将说的。 “将军。”张锋提着刀,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武将跟前,抱拳行礼说道。 “你是他的长官?”孟赉眼中冷光一闪,盯着武将冷声说道。 “不错,我是一旅代理游击将军邓维,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军营之中,竟然出手攻击我旅军官?”武将冷眼瞪视着孟赉说道。 “我是何人?问问你面前那小子不就知道了?”孟赉冷声说道,“你们军司马苏复呢?马上叫他来见我!” 军司马苏复,不过是个下大夫,孟赉乃是上大夫,从爵位上来说,可比苏复高多了,用命令的口吻让苏复来见他,也不能说不对。 听了孟赉的话,邓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身旁的张锋低声说道:“将军,他是行人署行人,上大夫孟赉。” 听了张锋的话,邓维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转头对身旁的一个军士,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个军士微微点了点头,朝邓维行了个军礼,转身飞奔而去。 “上大夫,本将已经命人去请司马大人了,上大夫稍等片刻,司马大人马上就到。” “哼!”孟赉冷哼了一声,旋即又指着张锋等人,冷声说道:“你,马上把这几个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逆贼给我抓起来,否则等下苏复到了,我连你一起办了!” 邓维愣了一下,旋即朝孟赉行了个军礼,说道:“孟大人,你虽是上大夫,但却是一介文官,我等皆是军旅中人,即便张锋等人有违军纪,也有军法官按军中律令处置,还由不得大人在此指手画脚!” “邓维!你,你真当我这个上大夫是摆设,治不了你吗?你一个爵位都没有的游击将军,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大不了赔君上一头牛!”孟赉气怒地指着邓维厉声喝道,话音未落,“呛”的一声响,孟赉只感觉眼前一花,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邓,邓维,你,你要作,作甚?”孟赉顿时心惊胆战地说道,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第一百九十章 薛莒特使联袂使赵 “君上曾言,赵国军卒,乃是赵国脊梁,钢铁城墙,任何人不得欺辱军卒,哪怕你是士大夫也不行!”邓维冷声说道。 “我,我……”孟赉被邓维一吓,顿时吓得脚耙手软,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说得好,邓维,看来你还没忘记寡人说过的话!”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邓维身后传了过来,随后,一身戎装的伊华,便在苏复、龙五等几个青龙密卫的扈从下,大步流星地来到了邓维身旁。 “拜见君上!”邓维、张锋以及二班长等其他军卒,全都单膝跪地,朝伊华行礼道。 “起来罢,寡人说过,军中不行大礼,军礼即可!”伊华冷声说道,说着,走到孟赉跟前,冷眼瞧着孟赉,冷声说道:“你是孟赉?” “君,君,君上,臣,臣是。”孟赉结结巴巴地说道。 “军事重地,你未奉诏命,来此作甚?”伊华冷声说道。 “君,君上……”孟赉心中一凛,伊华这语气不善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君上,臣有紧急要务,禀报君上。” “什么要务?说!” “是,君上。”孟赉一呆,然后才又说道:“昨日午后,薛国莒国特使联袂而来,现在城东驿馆,等候君上召见。” “薛国莒国,两国特使联袂而来?”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是的君上,两个特使并驾齐驱,午后从东门进的宸邑。”孟赉急忙又说道。 伊华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冷声叫道:“苏复!” 伊华身后,一身戎装的苏复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闪到伊华面前,行礼应道:“末将在!” “辱及军中士卒,该当何罪?”伊华冷声喝问道。 听了伊华的话,苏复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茫然地抬头望着伊华,旋即便听伊华又冷声喝问道:“没听见吗?我问你,辱及军中士卒,该当何罪?” 苏复猛地一惊,一下回过神来,急忙低头说道:“君上曾当着全军将士之面说过,赵国士卒,乃国之脊梁,钢铁城墙,任何人不得欺辱军卒,违者,军法从事!” 听了苏复的话,一旁的孟赉猛地惊了一下,君上和苏复这话是什么意思?君上还要惩罚我?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伊华又冷声说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苏复吃了一惊,旋即应道:“是!”转过身来,朗声叫道:“军法官何在?” “末将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将急忙行礼应道。 苏复用手一指孟赉,冷声说道:“孟赉欺辱士卒,按军法,当治何罪?” “辱骂军士,轻者鞭笞三十,重者,斩!~”军法官语气冰冷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军法官又说道:“孟赉辱骂士卒,按军法,应当鞭笞五十!” 听了军法官的话,孟赉心中猛地一咯噔,“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挪到伊华面前,磕头说道:“君上,君上饶命啊,君上饶命啊!” 伊华却好像没听见孟赉的求饶似的,转过身去,看都没再看孟赉一眼。 “那还等什么?”苏复冷声说道,心中甚至还有一点点窃喜,孟赉可是上大夫啊,他苏复也不过是一个下大夫,军中士卒,甚至是各级将领,几乎就没几个出身世家的,现在却要对孟赉这个世代簪缨的上大夫动刑,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军法官却没有苏复心中的那种激动和兴奋,只是语气冰冷,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去,一招手,两个军法处的士卒,便上前几步,架起孟赉,将他倒着拖走了,被拖走的时候,孟赉还不停地叫道:“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 然而自始至终,伊华都没有再多看孟赉一眼,对于他的求饶,也是充耳不闻,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全是薛莒两国特使联袂而来这件事! 薛莒两国特使联袂而来?他们来做什么?半年前不还打得要死要活,难解难分的么?怎么这么点时间,双方关系就这么亲密了么? 虽然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话伊华在前世就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可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薛莒两国关系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好,这还是让伊华感到十分的意外和不解!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让两个势同水火的敌人,突然间就变得这么亲密无间了呢?而且这种变化,又会给这天下带来什么样的深刻的影响,或者说变化呢? 一瞬间,伊华脑海里,便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薛莒关系的改善,突然间变得亲密无比,甚至大胆点猜测的话,两国之间可能已经都订立盟约,成了盟友了!那么,薛国将再无南顾之忧,薛国放在南境三郡的十几万薛军精锐,就可以抽调出来,用在别的地方了! 不对,准确的说,薛国南边没有来自莒国的危险后,薛侯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将远远不止南境三郡那区区十几万薛军,而是更多!薛侯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至少能有三四十万,甚至更多! 而薛国会将这突然多出来的几十万薛军精锐用在什么地方呢?赵国?薛侯会再次攻赵么?伊华在心底暗自问自己,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要知道,之前薛国攻赵,无功而返,这放在任何一个国君身上,都是大跌面子的事情,薛侯身为霸主之国的国君,就更不能丢面子了!何况前一次薛侯也是被逼无奈,甚至不得不割让安阳郡,才得以从薛赵、薛郑、薛莒三国之战中脱身的! 这一次,没有了来自南边莒国的威胁,薛国只需要应对东西两方的威胁,对薛国来说,威胁已经大大的降低了,而薛侯手中能够动用的兵力,却比之前还要强大,凭空多出来的可以用来跟整个莒国对抗的十几万薛军,放在别的任何一个国家身上,同样是一股强大的,可以灭国的军力! 第一百九十一章 行军法 一瞬间,伊华脑海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转过头去,对苏复说道:“苏复,寡人要马上赶回宸邑,栾樨大营新军,就交给你了!” “是!”苏复急忙应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君上,那孟大夫,如何处置?” “这还用问我?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伊华冷声说道。 “是。”苏复急忙又应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回头叫道:“龙五!” “末将在!”龙五急忙应道。 “回城!”伊华沉声说道,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朝着军营方向赶去,龙五急忙挥了一下手,带着一百青龙密卫,也跟了上去。 很快,伊华乘坐的车撵便从栾犀山谷驶出,在青龙密卫的护送下,快马加鞭的往宸邑赶去。在出栾犀山谷谷口的时候,之前被司马玉他们拦在谷外的孟赉带来的护卫,见到赵国君侯的撵车,远远的便退到道路两旁,跪伏在了地上,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敢抬一下,直到车驾离开很远之后,一众护卫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兄弟,刚才看到家主了吗?”护卫中的一人,低声问身旁的同伴道,他口中的家主,自然就是上大夫孟赉了。 那个同伴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好像就君侯的车驾过去了,并没有家主的轺车啊!” “那会不会是家主坐在君侯的撵车上了?”又一个护卫低声说道。 “君侯撵车,岂是旁人能坐的?家主虽是上大夫,可官职也不过是行人署行人,连王大行人都能够压家主一头呢,家主怎么可能坐君侯的撵车离去?”又一个护卫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一个护卫便伸手捂住了那个护卫的嘴巴,低声说道:“嘘,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要命啦?” 那个护卫也自知失言,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这话要是传到家主耳朵里,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管怎么说,没有家主的命令,咱们还是先在这待着吧。”又一个护卫沉声说道,其他人也一起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栾樨大营中,一处宽阔的校场上,栾樨大营新军五旅二十五个营,总共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军,却已经按照营的编制,排列成整整齐齐的营方阵,四个营的方阵又组合成一个大的旅方阵,五个旅的方阵又前二后三,排成了一个更大的凸型方阵。 赵国新军编制,十人为班,设班长一人,十班为都,设百夫长一人,五都为营,设校尉一人,每营共计五百新兵,四营为旅,每旅两千新兵,设游击将军一人,旅司马一人及旅部直属斥候都、弓弩都、医护都、辎重都、工程都五百人,共计两千五百人。 旅之上,便是军——赵国新军,伊华现在还没有任命新军主将,只有一个军司马苏复。跟旅部一样,军同样设有军部以及军部直属的斥候营,弓弩营、医护营、辎重营、工程营等。如此一来,新军五个旅加上军部直属营,总共便有二十五个营,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名新兵,再加上苏复从旧军中抽调来的两百军法处的亲兵,就构成了伊华登位后训练的第一支赵国新军,如今这支新军,已经按照伊华编写,跟苏复反复商讨后确定下来的《赵军操练典册》训练了将近两个月了,最基本的队列动作和行进动作,都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至少现在,这一万五千多名新兵,在校场上列阵,组成一个偌大的方阵,却是肃然而立,鸦雀无声,光是这一点,就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精兵的样子!比之以往赵国旧军中那些散漫无纪之状,自然是天壤之别了! 校场前方,将台之下,树立着十几根一丈多高的圆木,从新兵入营的第一天起,班长都头就已经告诉了他们,那是惩罚违反了军纪军法的军卒用的,而且这两个月内,那些新兵也不止见到一次,违反军纪军法的士卒,甚至是校尉、旅司马等官弁,被吊在圆木上,鞭笞示众,甚至还有几次是直接将被军法从事,斩首之后的首级,悬挂在圆木上示众的! 然而,之前那些悬木示众的士卒,最多也就集合本都本营的官兵,以儆效尤,像今天这样集合全军一万多人,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而这个时候,十几根圆木中的一根,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正绑着一个身穿官服,却被去掉了博冠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被绑的男子还在圆木上不停地地挣扎着,破口大骂道:“苏复,老子是上大夫,世代簪缨,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下大夫,你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将台上,苏复端坐在帅案后面,面无表情,身旁立着二十多岁的军法处军法校尉伊凌。 “军法校尉!”苏复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冷声叫道。 “末将在!”伊凌闪到苏复面前,躬身行礼,面无表情地说道。 “行刑!” “喏!”伊凌应了一声,转过身去,走到将台前方,指着孟赉,大声叫道:“诸位兄弟,此人名叫孟赉,爵上大夫!今日入营,无故欺辱我军中兄弟,意欲让军部直属弓弩营的兄弟二蛋和小黑,伏身为畜,供其驱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凌又大声说道:“诸位兄弟,我等入伍之前,赵国君侯曾当着众位兄弟之面,直言我等赵国军卒,乃赵之脊梁,钢铁城墙,国之干城,任何人等不得欺辱赵卒!君上言犹在耳,孟赉却如此欺辱我军中兄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忍,不忍!”一万五千多名赵国新军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高声叫喊道,声音响彻云霄,圆木之上的孟赉,脸色顿时变了又变,厉声叫道:“你敢!苏复,快把老子放下来,老子又不是军旅中人,不受你军法约束!”一点点声音,直接就淹没在了赵国新军的叫喊声中。 伊凌板着脸,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响彻云霄的叫喊声顿时便停了下来。随后,伊凌才又大声说道:“诸位兄弟,依赵军新法,孟赉辱及军中兄弟,当众鞭笞五十!执法何在?” “卑职在!”两个军法处的军士闪身而出,在将台下行礼应道。 “行刑!~”伊凌冷声喝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赵军法 “啪!~”一个军士一抖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打在了原木上的孟赉身上,孟赉身上的官服一下子便破开一道口子来,孟赉更是“啊!”的惨叫了一声,咬牙切齿地吼叫道:“苏复,老子跟你没完!~” 话还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另一个军士手中的长鞭又甩在了孟赉身上,孟赉顿时又“啊!~”的惨叫了一声,更是咬牙切齿地骂道:“苏复,乃母婢!有本事杀了我!~” “啪!~啪!~”一下接一下的脆响,长鞭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地甩在孟赉身上,前面十几鞭,孟赉还咬牙切齿地不住辱骂着孟赉,可十几鞭过后,孟赉却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更别说再辱骂苏复了。 从出生起,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孟赉,什么时候受过鞭笞这样的刑罚啊?三十鞭没到,孟赉就已经脑袋一偏,晕死过去了。 两个行刑的军法官见状,其中一个上前查视了一下孟赉的呼吸,发现还有气,顿时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伊凌说道:“校尉,犯人晕死过去了!” “泼醒!”伊凌面无表情地说道。 “喏。”军士应了一声,转身提起圆木柱子旁边放着的一个盛满凉水的木桶,朝着孟赉当头便泼了下去。 “嘶!~”孟赉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一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旋即便又扯痛了身上的伤口,又忍不住“啊!~”的惨叫了起来。 “继续行刑!”伊凌扫了孟赉一眼,冷声说道。 “喏!”军法官应了一声,一甩鞭子,又一鞭子打在了孟赉身上。 “啊!~”孟赉又惨叫了一声,旋即急声叫道:“饶,饶命,饶命,苏复,苏将军,苏大爷,饶命,饶命,饶命啊!~” 将台上的苏复,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将台前面的伊凌,更是没有任何表示,两个军法官其中另一个,又甩了一下鞭子,狠狠地落在了孟赉身上,孟赉顿时又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惨叫着叫道:“苏复,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还有孟家,一定会灭了你全家,为我报仇的!” 话还没说完,又一鞭子落在了孟赉身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啪!~” “啪!~” 在孟赉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中,五十鞭刑终于执行完毕,期间,孟赉又被打晕了两三次,但又直接被军法官用水给泼醒了,可以说,五十鞭刑,孟赉是硬生生的完全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下来的! 期间,孟赉或是大声辱骂苏复,或是卑恭求饶,或是恐吓警告,苏复却自始至终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更没有丝毫干涉军法处行刑的意思。 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军,第一次感受到了军法的森严,也是第一次因自己身为一名赵国军卒而感到发自内心的自豪! 被鞭笞的可是赵国士族,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士族,而是世代簪缨,高额博冠的上大夫! 在以往,这些绝大多数出身于山野黎民之家的赵卒,别说鞭笞孟赉这样的士族了,就连见孟赉这样的士族资格都没有。 在以往,像孟赉这样的士族若是从他们面前走过,隔着几百步,他们恐怕就已经被这些士族贵胄的家兵护从给赶着跪伏在地上了,连抬一下头,都会被视为是对士族的极大的侮辱侵犯,轻者便是一顿鞭笞,重者甚至有性命之虞! 而像孟赉这样的士族贵胄,就算是当街杀了普通的平民,也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的,大不了也就赔给国君一头牛一头羊,也就了事了! 是不上大夫!这在以往,可绝对不是一句空言! 然而现在,就因为孟赉言语辱及了赵军新兵,想要让两个连姓都没有赵国新兵给他当牛做马,竟然就被军司马苏复,当着一万五千多名赵军新兵的面,鞭笞了五十下,一下都没少,而且鞭鞭见血! “长官,五十鞭刑,行刑完毕!”五十鞭打完,两个军法官同时收手,转身朝军法校尉行礼说道。 军法校尉伊凌冷眼扫视了孟赉一眼,转过身去,走到苏复跟前,行礼说道:“长官,行刑完毕!” “查探犯人情况!”苏复冷声说道。 “犯人已经晕死过去了。”伊凌冷声说道。 “带下去!”苏复冷声说道,说着,又压低声音说道:“命令营医,全力医治!” “喏!”伊凌大声应道,转过身去,冷声喝道:“带下去!” 两个军法官朝伊凌躬身一礼,架住晕死过去的孟赉,拖出了校场,伊凌随后便又让到了一旁。 苏复从帅案后面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将台前面,环视了整个校场一眼,高声叫道:“诸位兄弟,我是军司马苏复!” “长官好!”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兵一起大声叫喊道。 “兄弟们好!”苏复大声回应道,停顿了一下,又大声叫道:“兄弟们,君侯曾言,赵国军卒,乃国之干城,赵国脊梁,钢铁城墙,任何人不得欺凌侮辱!孟赉身为上大夫,无视君言,侮辱我军中兄弟,当众受罚,亦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苏复又朗声说道:“诸位兄弟,本官在此,再次重申一遍《大赵军法》,希望兄弟们时刻谨记,不得违犯,否则,本官认得兄弟们,军法处的军法校尉却认不得兄弟们!” 说着,苏复转身招了招手,一个军卒捧着一卷竹简,上前几步,走到苏复跟前,躬身将竹简奉到了苏复面前。 苏复抓起竹简,展了开来,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道:“大赵军法:赵军者,国之干成,赵之脊梁,钢铁城墙,军在国存,军亡国亡,国之士农工绅,任何人等,不得辱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苏复又朗声宣读道:“凡刀、枪、剑、戟、棍、盾、弓、弩,辎重工程、医护诸等,入我赵国军伍,便为赵国军卒!凡赵之军卒,无论官弁士卒,无论出身门第,皆为兄弟,生死一体,永不相背!” 念到这里,苏复又停顿了一下,扫视了校场一遍,然后又高声念道:“大赵军法,二十四禁五十七斩,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违者……” 第一百九十三章 医护营 再次给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兵重申了一遍《大赵军法》后,苏复这才离开了校场,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孟大夫送哪去了?” 身后亲兵紧跟上了一步,低声说道:“孟大夫已经送去医护营了。” “嗯,带我去看看!”苏复沉声说道。虽然今天他是当着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军的面,鞭笞了孟赉五十下,可那毕竟是孟赉违反军纪在前,而且老实说,苏复其实觉得孟赉也是挺冤的,他又不是军旅中人,又不知道大赵军法,还抱着赵国旧有的那一套,摆他的上大夫架子,想要命令两个在孟赉眼中不过是蝼蚁般存在的贱民罢了! 原本,在孟赉看来,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那些蝼蚁般的贱民,在他眼中,本来就是牲口般的存在,能给他上大夫做牛做马,那还是他们的福气! 可不曾想赵国新君却不这么认为,在招募训练赵国新兵的时候,专门就挑那些山野黎民,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农家子,而且在进军营的第一天,赵国新君就颁布了全新的《大赵军法》,一下子将赵国军卒的地位提高到了‘国之干城,国之钢铁脊梁’的份上! 说起来,这《大赵军法》还是赵国新君和他苏复一字一句推敲议定的,刚刚看到这份赵国新君亲笔草拟的《大赵军法》的时候,苏复也是吓了老大一跳呢! 以往,无论是赵国旧法,还是列国律法,甚至是《夏制》,都没有任何一国君侯帝王,将军中普通士卒的地位提得这么高,也从来没有说过军卒是‘国之干城’之类的话,在那些君侯将相眼中,军卒,不过是手中的一枚枚棋子,一个个能够为他们建功立业的小卒子罢了! 在他们眼中,领军将领的地位,可比普通士卒要高得多,而且是很多,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然而赵国新兵,特别是按照伊华《大赵军法》和《大赵军卒操练典册》训练的这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兵,却完全反了过来!全军上下,除了苏复这个军司马外,各级将领,包括旅游击将军、旅司马以及营校尉、营司马,甚至是最底层的百人都十人班的百夫长、班长,竟然全都是从军中直接选拔任命的! 因而现在,整个大赵新兵之中,除了他苏复这个军司马是正任官职外,其余的各级将弁,包括军法处的军法校尉,在前面都加上了‘代理’两个字! 用君上的话来说,这‘代理’就是‘假’,就是临时任命,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替换掉!而替换自己的,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现在的下属! 而能不能去掉头上这个‘代理’,这个‘假’字,看的不是身份背景,不是家世出身,而是能力,用君侯的话来说,就是有能力上,没能力下,谁行谁上! 甚至于苏复觉着,自己如果干得不好,或者说不能让君侯满意的话,五个月赵国新兵训练结束后,他这个新军司马,可能都会被君侯给免了! 苏复不知道赵国新兵中的这些变化,对赵国军旅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对赵国士族,特别是那些武将世家的冲击有多大,但是通过这两个月的训练,赵国新兵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和士气军纪,却绝对超过苏复之前所见过的赵国任何一支军旅,甚至在列国之中,包括天下第一强军的薛军,都找不出一支可以跟这支赵国新兵相提并论的军旅! 一路想着心事,很快,苏复便来到了医护营。 刚走进医护营,医护营的几个医官便迎了上来,朝苏复行礼道:“长官好。” “医官大人好。”苏复回了一句,又问道:“之前送来的那个孟大人呢?” “在呢,在里面呢,长官跟我来。”一个医官急忙应道,带着苏复走进了其中一座营帐,还没进营帐,苏复便听见了孟赉杀猪般的声音:“哎唷,你们轻点,轻点,管事的,管事的呢,马上给老子弄个女的来,这群贱民毛手毛脚的没个轻重!” 苏复听了,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这孟赉,都挨了五十鞭笞了,还在一口一个贱民的叫着,就不怕再挨五十鞭子吗?不过他是上大夫,医护营的医官,虽说也有官职在身,可出身都并不高,对于孟赉的斥骂,也只能干受着了,想要让他们再去状告孟赉,基本上也没那个胆量。 苦笑着摇了摇头,苏复这才大步流星走进了营帐,扫了营帐一眼,却见孟赉匍匐在床榻上,去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被皮鞭打得血肉模糊的肌肤,两个医护营的护兵,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几个护兵看到苏复走了进来,急忙行礼道:“长官好。” “兄弟们好,起来吧。”苏复回应道,孟赉听出了苏复的声音,想要转过头来,刚一动,便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又“哎唷”的惨叫了一声。苏复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孟赉榻前,急声说道:“孟大夫,你别动,小心再扯到伤口!” “哼,苏复,你现在来充好人了?老子不稀罕!”孟赉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苏复,马上给老子准备软榻,你这破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了,马上送老子出去!立刻,马上!” “孟大夫,你这……你现在这样,宜静不宜动,还是先在营中养好了身子,再走吧?” “呸,少在这装好人!苏复,你以下犯上,公然鞭笞上大夫,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有君侯给你撑腰,你就敢胡作非为!刑不上大夫,这是颠簸不破的公理,列国皆然,君侯这样做,就是在破坏祖宗法度,迟早会出乱子的!”孟赉冷声说道。 说话间,又扯动了伤口,孟赉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旋即眼中怒火更甚,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苏复,马上送老子出去!”心中却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只等出去之后,立即便召集家兵,灭了苏复全家! 第一百九十四章 薛莒特使来意 四个军卒,抬着用从栾山犀山中猎到的野兽皮做成的软榻,出现在了栾犀山谷谷口,软榻上,还匍匐着血肉模糊的孟赉。 栾犀山谷谷口,那十几个孟家家兵骑手护从,见到孟赉被抬了出来,不由得全都吃了一惊,急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道:“家主,家主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还有脑筋转得快一点的家兵,更是转过头去,狐假虎威地指着那几个赵国新兵,厉声喝道:“你们几个,是怎么保护我家主人的?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他可是赵国上大夫,士卿贵胄,出了事,你们有几个脑袋砍?” “行了,都给老子住口,别说了!”孟赉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马上送老子回城!快点!” “是,家主!”几个家兵急忙应道,从那四个赵国新兵手中,接过软榻,手忙脚乱的将孟赉抬上轺车,平放在轺车上,这才调转马头,顺着小道,往宸邑方向赶去。 离开栾犀山谷时,轺车上的孟赉微微偏转过头来,冷眼狠狠地瞧了栾犀山谷一眼,眼中满是愤怒怨恨之色! 而与此同时,赵国君侯伊华,已经带着一百青龙密卫,一路急奔,冲进了赵都宸邑,一直冲到了赵侯公室前,才翻身下马,步行进了赵宫。 一跨进宫门,伊华便头也不回地对龙五说道:“龙五,马上宣行人署大行人王嵇入宫!” “喏!”龙五微微愣了一下,这才行礼应道,转身离开宫门,往行人署赶去。以往,传达君侯口谕令旨这样的事情,可全都是宫中内宦去执行的,没想到这次君侯竟然直接吩咐自己去宣召! 没有任何停顿,伊华入宫后,直接回到了夜寐宫,对宫中涌出来的准备行礼的内宦宫女说道:“更衣!”夜寐宫是伊华的寝宫,而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军中的戎装,他总不能都到了宫中了,还穿着戎装,去召见行人署大行人吧? 君侯身着戎装,这要传扬了出去,免不了又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和猜疑呢,不明就里的国人,甚至可能会觉得赵国又要打仗了! 然而事实却根本不是那样,赵国现在不能打仗,也不敢打仗!这倒不是伊华生性怯弱,胆小怕事,而是赵国现在是府库无粮,国库无钱,军备不整,新军未成,拿什么去打仗? 当然,也不能排除,薛莒结盟后,会再次对赵国用兵!到那时,即便伊华再怎么想要避免在国富民强,兵壮马肥之前开战,也不得不再次举全国之兵,与敌周旋了! 而这,也正是伊华火急火燎的从栾犀山谷大营赶回宸邑的最主要的原因!薛莒特使联袂而至,所为何事,伊华一定要在正是召见薛莒特使之前,先搞清楚才行! 更换了一身黑色衮服,戴上平天冠,伊华这才又脚步匆忙的朝夙兴宫走去。刚刚走进夙兴宫,龙五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朝伊华行礼说道:“君上,大行人到。” “快宣!”伊华急声说道。 “喏!”龙五应了一声,退出夙兴宫,很快便引着大行人王嵇走进了夙兴宫,来到了伊华近前。 “臣,行人署大行人王嵇,拜见君上,君上万安!”王嵇朝伊华大礼参拜着说道。 “王卿免礼,来人,赐座!”伊华微微抬手说道,一个内宦拿来一块软垫,放在王嵇身后。 “谢君上。”王嵇再次致谢后,这才跪坐在了软垫上。 伊华在书案后面跪坐了下去,展了一下衣袖,然后才又说道:“大行人,寡人听行人署孟大夫禀报,薛国莒国特使联袂而至,可有此事?” “回君上,却有此事。”王嵇躬身行礼说道,“莒国特使,大行人芈决,薛国特使,鸿胪寺丞阳翟,昨日午后,联袂进入宸邑。” “芈决,阳翟?”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说道:“薛国鸿胪寺丞阳翟,还有脸来我大赵?” 之前伊华的正位大典上,就是这个薛国鸿胪寺丞阳翟,想要借机羞辱伊华,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取其辱,丢了大大的一个面子,连大典都还没结束,便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了赵国,没想到这一次,薛国竟然又派他来出使赵国了,莫不是还想要再来羞辱自己,找回面子?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又问道:“王卿,可有探明薛莒两国特使来意?他们这个时候使赵,到底所为何事?” “禀君上,臣已经去试探过了,据莒国特使芈决属下的护兵所言,薛莒二使此来,或是请君侯前往丰邑观礼的。” “观礼?观什么礼?”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 王嵇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臣亦不知,那护兵也并未明言。” 伊华微微颔了颔首,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下战书的就好!微微松了一口气,伊华便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惯例,明日大朝会后,曲台宫中,召见薛莒两国特使!” “喏!”王嵇躬身应道。 谈完了正事,伊华又抬头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说道:“王卿,天色也不早了,留下陪寡人用膳吧!” 王嵇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躬身应道:“喏,多谢君上赐宴。”心中却不由得暗自叫苦:完了,这晚膳又吃不饱了! 伊华宫中膳食之节俭,那可是整个宸邑都有名的,虽说是一日三餐,这在整个赵国,几乎都没有几家几户能够做到每日吃上三顿正餐的! 可伊华宫中的一日三餐,却是俭之又俭,而且早膳最俭,一把糙米熬粥,就是一顿!就是午膳和晚膳,跟早膳比起来,也没多大区别,最多也就是把糙米粥换成了糙米饭,再加上一鼎豕肉! 一日三餐,倒有两餐都是吃的豕肉,而以往世家贵族经常食用的羊肉鹿肉,在这大赵公室之中,反而成了稀罕物,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吃得上一顿,主食也由面饼换成了连普通平民几乎都不大愿意食用的糙米! 上行下效之下,赵侯宫中,更是人人都食豕肉糙米,原本的牛羊鹿驴,面食面饼,反而渐渐的开始销声匿迹了! 君上赐宴,原本一件多么光彩荣耀的事情,但是对于赵国文武朝臣来说,却成了一件苦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赐名酒黍 跟王嵇预想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大赵君侯伊华的晚膳,还是那老三样:一盅糙米饭,一鼎菜叶汤,一鼎豕肉,这样简单粗陋的晚膳,别说王嵇这样的簪缨世家了,便是宸邑城中的普通商贾,也不见得能一日三餐,顿顿都吃得如此简陋! 至少,如果王嵇府中庖人天天都给王嵇上这种饭食,王嵇恐怕早就将府中的庖人剁碎丢出府去喂野狗了!然而,这样的老三样,就王嵇所知,大赵君侯伊华,恐怕至少已经吃了四五个月了! 从伊华正位大典之后,大赵君侯的膳食,基本上就是这老三样为主,羊肉牛肉什么的,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吃上一次,就更别说山林中打来的麋鹿了!或许,在伊华的潜意识中,那些麋鹿还都是野生保护动物,又不能圈养驯化,吃它们可是犯法的! 唯一跟以往不一样的,是在这老三样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土黄色的瓷坛,而且,这也只是大赵君侯伊华面前的食案上有,王嵇面前的食案上就没有! 伊华扫了一眼豕肉小鼎旁边放着的瓷坛,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禀君上,这是酒酿间刚刚供上来的新酒。”老宦伊偈微微躬身说道。 “新酒?”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却见王嵇食案上竟然没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指着王嵇说道:“给大行人也上一壶来。” 伊偈为难地迟疑了一下,这才又说道:“君上,这……” “怎么了?酒酿间不会只供了这么一壶上来吧?”伊华皱眉问道。 “君上,酒酿间的确只供了这么一壶上来,其余的,都被月华公主拿走了。”伊偈躬身说道。 “月华?”伊华皱了一下眉头,旋即便明白过来,这些酒,多半是被月华拿去实验香水了。想到这,伊华便又释然了,指着食案上的酒壶,对伊偈说道:“给大行人倒一杯。” “喏。”伊偈急忙应了一声,招了招手,一个内侍拿来一个酒爵,伊偈拿起酒壶,先给伊华面前的酒爵满上,然后才又倒了一杯,奉到了王嵇面前。 “大行人,这是酒酿间新酿的美酒,尝尝看,酒性如何?”伊华端起酒爵,朝王嵇示意了一下说道。 “谢君上。”王嵇接过酒爵,朝伊华遥遥一礼说道,小小的抿了一口,却只觉口中一股辛辣燥热感,顺流而下,直入腹腔,不由得“哈”了一声,轻道:“好烈!” 伊华感受了一下,才将嘴里的酒咽了下去,瞧见王嵇的表现,不由得轻笑着摇了摇头,这酒的度数,也就三十多度的样子,对伊华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烈酒,再烈的五十二度甚至是五十五度的烈酒他也喝过,这三十多度的酒,对伊华来说,也就刚刚入门而已!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酒水来说,这却已经是难得的高度酒了,甚至比其他任何国家的任何一种酒,都还要烈上几分! 微微笑了笑,伊华这才又转头对伊偈说道:“宣。” 伊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问道:“君上想要宣谁?” “你说呢?酒吏黍难道不在外面?”伊华转过头去,瞧着伊偈轻笑着反问道。 伊偈一愣,有些吃惊地说道:“君上,你怎知……”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酒吏黍在外面?” “是。” “这酒是我让酒酿间酿的,现在酿出了烈酒,酒吏黍知道寡人回来了,也就把酒供上来了,这有什么好难猜的?”伊华轻笑着说道。 “是,君上心思缜密,老奴不及。”伊偈急忙躬身说道。 “行了行了,叫他进来吧。”伊华笑着说道。 “是。”伊偈躬身应道,停顿了一下,伊偈又说道:“酒吏黍身边还跟着一个酒奴。” “酒奴?”伊华心中一动,便又说道:“一起宣进来吧。” “喏。”伊偈躬身应道,倒退着出了宫殿,很快便又带着两个低头哈腰,躬着身子的吏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酒酿间的酒吏黍,另外一个却是酒酿间的奴隶。 “小人拜见君上,君上万安!”还隔着一两丈远,酒吏黍便跪拜在了地上,朝伊华大礼参拜道,他身后的那个酒奴,更是紧跟着跪伏在地上,脑袋一直就贴在地板上,连抬都不敢抬一下,就更别说向伊华行礼请安了! 这个时代,人可是被分成了三六九等的,酒吏黍好歹还有个名,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吏民,可那酒奴呢,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不是战争中的俘虏,又没有钱财被赎买回去,就是罪犯之子,再或者就是宫中女奴所生,无名无姓,在伊华面前,自然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的! “起来罢。”伊华淡淡的瞥了酒吏黍和那个酒奴一眼,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谢君上。”酒吏黍急忙致谢说道,但却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而是依然跪在地上。 “酒吏黍,这酒是你酿的?”伊华指了指酒坛说道。 “回君上,小人不敢居功酒,是这个贱奴酿的。”酒吏黍转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酒奴说道。 “哦?”伊华挑了一下眉头,瞧着酒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君上,他就一贱奴,怎配有名?小人给他起了个使唤的字号,叫黑土。”酒奴没有开口,回答的是酒吏黍。 “黑土?嗯,酒不错,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烈酒了。”伊华微微点头说道。 “谢君上夸赞。”酒吏黍脸上一喜,急忙又朝伊华磕头行礼说道。 “行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伊华微微摆了摆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继续说道:“这酒虽然不错,但是距离寡人的要求,却还是不够!寡人当日曾言,若能用火直接点燃,寡人便免其隶籍,赐爵中大夫。” 听了伊华的话,一旁食案边坐着的王嵇不由得脸色猛地一变,一个低贱的隶奴,君上竟然要直接赐爵中大夫?这怎么行?这样做,可是会乱了祖宗法度的正要开口劝阻,伊华却又接着说道:“不过这酒,恐怕还不能用火直接点燃吧?” 听了伊华的话,酒吏黍不由得脸色一黯,有些失落地说道:“是,君上,这酒,已经是酒酿间能够……”话还没说完,却又被伊华伸手打断了。 “虽然不能用火直接点燃,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烈酒了,该赏!”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来人,传寡人谕旨,酒酿间典酒吏黍,酿酒有功,赐姓,嗯,酒能做姓氏吗?”最后一句,却是对王嵇说道。 “禀君上,酒能做姓,前朝虞,便有此姓。”王嵇躬身应道。 “那好,就赐酒吏黍酒姓,名黍,爵中士!”伊华接口说道,话一出口,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我去,这不就成酒黍,九叔了吗?考,这名字,牛逼大了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赐姓赐爵 之前在酒酿间许下承诺的时候,伊华才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没多久,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是从历史典籍中,看到过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什么的,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爵位,毕竟,在大夫之上,可还有公侯伯子男五个更加尊贵的爵位呢! 然而实际上,公侯伯子男这五个爵位,其实直接是天子,也就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夏王亲自册封的,在等级待遇上,虽然有高有低,但是在夏王大权尚未旁落之前,这五个爵位其实都可以看做是夏王的直接封臣,而且拥有这个爵位,就意味着拥有封国封地,是一方诸侯!爵位等级的高低,不过是封国大小的区别罢了! 而现在,大夏开国之初的四百诸侯,早已烟消云散,公侯伯子男五爵传承至今的,也只剩下了十个,也不再称公侯伯子男,而是统称为‘十侯国’! 而实际上,在十侯国中,上大夫却是国君之下,公族之外的第一等贵族,中大夫下大夫依次递推,构成了十侯国中国君公族之下的贵族体系。而在大夫之下,其实还有一个等级,那就是士,跟大夫一样,也按等级分为上士中士和下士。 大夫和士统称为士大夫,共同构成了十侯国中公族之下的士族体系,这一体系包括各级官僚小吏,以及旧有的军事体系中最低级的武卒,一个武卒,便是一个士! 十侯国旧有的军事体系中,士之下的平民是没有资格参军的,只能成为民伕杂役,负责转运粮草辎重,做些体力活,连上场厮杀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建功立业,凭借军功成为武将,成为士族了! 而平民,也不是十侯国中整个金字塔状统治阶层中最低的一层,在平民之下,还有奴籍贱民,那才是整个国家统治体系中最底层的,不仅无姓无氏,连名也没有,最多也就有个使唤的小字!平民好歹还有个名,有些祖上曾经阔过,只不过现在没落了,或者血脉疏远了的平民,甚至还可能有姓,但氏却是绝对不许再拥有的! 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是贵人还是贱民,问句氏就行,能不能通婚,问个姓就知道,这就是这个时空中将人区分为三六九等的主流法则! 当时在酒酿间的时候,伊华对这些都还不太了解,随口就许了个中大夫的爵赏,也就是说一下子就要将酒吏黍从平民这一阶层,直接提拔到中大夫这个在整个金字塔状统治阶层中都属于中上层的阶级! 这样的奖赏,在任何一个人听来,都足以惊掉人的大牙了,这也是大行人,上大夫王嵇听到伊华说出这话的时候,会表现得那样惊讶的原因! 好再现在酒吏黍还没有真正酿造出可以直接点燃的高度酒,这个奖赏自然也就可以不用实现了,因此,伊华便改口,在赐姓的同时,赏了酒吏黍一个中士的爵位。 虽然只是一个中士,但对于酒吏黍来说,还是一个莫大的恩宠,之前,他可只是一个刚刚脱掉奴籍的平民,若不是在酒酿间做了个典酒吏,他甚至连‘吏’这个字都沾不上边,吏那可是士才能享受的最低的等级待遇,虽然只是士的最低等级待遇,可那也是平民可望而不可及的高贵存在! 而现在,酒吏黍不仅正式有了姓名,还有了一个中士的爵位,也就是说,从他这一辈起,他正式成为了士族中的一个,而他的子孙后代,只要不出大的变故,或者说赵国不亡,就可以一直沿用‘酒’这个姓! “小人酒黍,叩谢君上隆恩!”欣喜若狂之下,酒黍急忙再次跪伏在地,朝伊华叩头行礼说道。 “起来罢。”伊华淡淡地抬了抬手说道,说着,又瞧了一眼酒黍身后的酒奴黑土,沉吟了一下,便又说道:“酒奴黑土酿酒有功,即日起,免除奴籍,赐姓……黑土为墨,赐姓墨,名土,爵下士。” 突然从天而降的喜悦,顿时让酒奴惊呆在了当场,像是在做梦一样,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他前边的酒黍回头低声催促道:“黑土,不,墨土,还不快叩谢君恩!”酒奴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磕头说道:“多谢君上,多谢君上,多谢君上……”一连磕了也不知道几个响头。 “行了行了,起来吧,别再磕了,再磕你头没破,寡人这宫室的地板可就要破了!”伊华摆了摆手说道。 “是。”酒奴墨土这才停下了磕头。 “酒吏黍,墨土,你们俩酿酒有功,寡人奖功罚过,赐爵赐姓。然则,你二人也不可因此而骄傲自满,洋洋自得,需得戒骄戒躁,再立新功,寡人也会再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明白吗?” “君上训诫,小人铭记,绝不敢忘!”酒黍急忙又磕头说道,他身后的墨土也急忙应了声“是”。 “行了,下去吧。”伊华挥了挥手说道。 “小人告退。”酒黍急忙说道,爬着往后退去,墨土见状,也急忙说了一句:“小人告退。”跟着酒黍倒爬着退出了宫殿。 “君上给贱民奴隶赐姓赐爵,这……会不会太过了?”等酒黍和墨土离开宫殿后,王嵇这才又对伊华说道,顷刻之间,一个贱民,一个隶奴便也成了士族中的一员,有名有姓,一时间,王嵇还有些难以接受。 “过?如何过了?”伊华有些奇怪地瞧着王嵇说道。 “酒吏黍乃是贱民,黑土更是隶奴,即便酿酒有功,君上赏些钱帛也就是了,何须赐姓赐爵?列国之中,便是行销天下的郑酒,典酒吏也不过是个贱民,无姓更无爵。以臣观之,酒吏黍和黑土所酿之酒,比之郑酒,口味上还是要差上些许,君上却赐姓赐爵,这功赏岂不太过?”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请罪地说道:“臣片面之语,若有疏漏,还请君上见谅。” 伊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大行人的意思寡人明白了,大行人是想要告诫寡人,不要破坏了士族贱民和隶奴之间的等级秩序,是这个意思吗?” “是。”王嵇躬身行礼说道。 略微沉吟了一下,伊华突然问道:“大行人,寡人问你,列国之酒,哪国最佳?” 王嵇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天下美酒,郑酒最佳,行销天下,美名远扬。” 王嵇话音未落,伊华便又笑着问道:“那好,那寡人再问你,我赵酒为何不如郑酒?”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梦想 听了伊华的话,王嵇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或是我赵酒酿造技艺不及……” 话还没说完,便又被伊华接了过去,“对呀,既然明知是我赵酒酿造技艺不及郑酒,那我赵酒为何不奋起直追,以郑酒为师,学习郑酒的酿造技艺呢?” “学习郑酒的酿造技艺?这,这怎么可能?郑酒酿造技艺,郑国公室视为密珍,从不外传,就算我们想学,又如何学得来?”王嵇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 “既然没法学习郑酒的酿造技艺,那便只能改进我赵酒的酿造技艺了呗?大行人,你说是吗?”伊华又笑着反问道。 王嵇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 “那好,既然如此,我大赵的典酒吏改进了赵酒的酿造技艺,这算不算是功?”伊华又问道。 “呃,当然算?”王嵇愣了一下,急忙说道。 “既然是功,为何不奖?有功不奖有过不罚,人君之忌也!”伊华朗声说道。 王嵇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说道:“君上,臣不是说有功不奖有过不罚,臣只是觉得,君上奖赏过重,有失公允。”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赏!”伊华朗声说道,打断了王嵇的话,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若只是寻常奖赏,怎能激起酒酿间众人争胜之心?如今寡人赐爵赐姓酒吏黍墨土,酒酿间其余众人见之,岂能不眼红?假以时日,我赵酒的酿造技艺,必定远胜郑国!” 听了伊华的话,王嵇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君上,我大赵地脊贫乏,产粮甚少,酿酒又是极其耗费粮食之事,还请君上三思,万不可铺张浪费,将粮食用于酿酒!” “这个寡人自然知道,只是,酿酒就一定要用粮食吗?”伊华神秘地笑了一下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王嵇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君上这是什么意思,酿酒不用粮食,那用什么?山林中的野果子?虽然王嵇也有听说乡下野民,有人用山林野果酿酒,可那酿出来的酒,能喝吗?王嵇也是世袭的上大夫,山林野果酿的酒,想想就让人反胃,他可不敢入口! 迟疑了一下,王嵇这才又说道:“可是君上,君上如此轻率赐爵赐姓,假以时日,岂不会造成爵姓泛滥,士民难分?” “唉!~”伊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着王嵇说道:“大行人,你现在是什么爵位?” 王嵇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蒙先君恩赏,赐臣族上大夫之爵,传承至臣,已二十三代。” “那好,寡人问你,如果你替寡人,替赵国,立下不世之功,寡人又当如何奖赏于你?” 王嵇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奢求。”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上大夫之上,还有更高的爵位,比如公侯伯子男之类的,大行人是希望获得这样的爵位呢,还是获得金银珠宝的奖赏?” 听了伊华的话,王嵇不由自主的又愣了一下,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好像要掉出来了一样,许久都没说话。 “爵位和金钱,大行人更希望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呢?”伊华又再次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王嵇才又说道:“公侯伯子男乃是公室之爵,臣不敢奢望。” “那如果公侯伯子男不再是公室之爵呢?寡人的意思是,如果士族,也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公侯伯子男,大行人又会作何选择?”伊华又追问道。 听了伊华的话,王嵇再次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王嵇才又说道“这怎么可能?列国之中,上大夫便已经是士族所能达到的最显贵的爵位了,这,臣实在不敢想象。” “上大夫,这怎么就不敢想象了呢?寡人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如果,如果这士族和公族之间的界限被打破了,上大夫,你敢不敢为了侯爵公爵而去努力上进,奋斗争取?” 王嵇身子猛地一震,双眼一下子放出激情的光芒来!如果真的打破了士族和公族之间的界限,公爵侯爵也能成为士族追求的爵位,那鬼才不肯去追求呢? 二十几代的上大夫,虽然王嵇从出生就拥有了成为上大夫,成为贵族的可能,可要真将这个上大夫的爵位拿到手中,兄弟之间的竞争,那可也是腥风血雨,明枪暗箭无数! 而即便获得上大夫的爵位,可要想得到国君的恩宠,成为朝堂上的一员,那也绝非易事!就连王嵇所在的行人署中,除了他这个大行人是上大夫外,都还有好几个上大夫爵的行人呢,孟赉就是其中一个!盯着王嵇的位子的,可也同样不在少数! 而即便这样,王嵇拼死拼活,做得再好,最多也就保住自己现有的位子,想要在官职上更进一步都是难如登天,而爵位上,更是想都不要再想了,不是公族出身,上大夫就已经是士族的顶峰了! 而如果士族和公族之间的界限被打破,那些士族岂不就有了更高的目标和追求了?那样一来,爆发出来的积极性,岂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虽然王嵇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从他的眼神中,伊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王嵇的肩头,伊华沉声说道:“大行人,人同此心,大行人渴望打破士族和公族之间的界限,隶奴平民,同样希望能够打破隶奴平民和士族之间的界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人,总归是要有梦想的,如果没有了梦想,那跟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听了伊华的话,王嵇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旋即抬头望着伊华,有些激动地说道:“君上,臣明白了。” 伊华微微颔首,拍着王嵇的肩头说道:“你明白就好。” 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问道:“君上,臣斗胆,敢问君上,这,算是打破了隶奴平民和士族之间的界限了吗?” 伊华轻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王嵇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君上,士族和公族之间的界限,也会被打破吗?” 伊华意味深长地瞧了王嵇一眼,说道:“这得看士族的决心和勇气了。” 看士族的决心和勇气,什么意思?王嵇更加的迷惑不解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香水 直到戌时过后,王嵇才起身告辞离开了曲台宫。王嵇离开后,伊华又翻阅了一下积压的奏章,丞相张宣,跟其它士子一样,乔装游历赵国,离开宸邑后,原本送往丞相府的军国政事奏章,便又送到了曲台宫,摆在了伊华面前。 三五两天不批阅,案头上便会堆积成一座小山似的,而伊华在张宣离开后不久,便召见苏复,正式商量决定,按照伊华记忆中的三大条令制定的《大赵军事操练典册》,着手招募训练赵国新兵! 招募新兵,特别是正式开训后,伊华更是三天两头的往栾犀山谷新兵大营跑,一去还就是三五几天,甚至十来天都有,因而,曲台宫中,积压的奏章就更多了! 栾犀山谷新兵大营不去也不行啊,毕竟是按照新军制招募训练的新兵,而且操练典册都是伊华亲自编纂制定的,不去现场把把关,亲自下场做个示范什么的,还不知道那些新兵会被训练走样成什么样子呢! 而且这一次招募的新兵,第一条便是不要世家子,只从山野乡民中选兵募兵!按照赵军旧制,赵国战兵,那可是士,虽然是最低的一级,可那毕竟也是士啊,是士族,山野乡民根本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 因而,在听说要招募山野乡民入伍时,那些山野乡民之中的精壮,全都爆发了极大的热情,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招募到了足够多的兵力。 原本,伊华的计划是只招募后世的一个简编师,八千左右的新兵的,可没想到应征的人却一下子就突破了一万,最后只得按照苏复的建议,招募了一个军一万五千人的新兵! 如今,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赵国新兵也渐渐的步入了正规,可是曲台宫中积压的奏章,却堆成了小山似的。既然回到宫中了,伊华总不能对那堆积如山的奏章视而不见吧? 伊华盘腿坐在书案后面,拿起一份竹简奏章,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提笔在奏章后面做出批示,卷起竹简,放在了左手边,又伸手拿起了另外一份竹简奏章,正要展开竹简时,伊华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好像是茉莉花的香味?伊华心中猛地一动,不由自主地吸了一下鼻子,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要转过身去时,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已经捂在了他的双眼上,旋即,一个仿佛捏着嗓子憋出来的声音便传进了伊华的耳朵里:“猜猜我是谁?” “小妹,你又在这胡闹了!”伊华伸手握住遮在自己眼睛上的小手,轻笑着将手拉了下来说道。 “君侯哥哥万安!”月华公主闪身走到伊华跟前,翘着嘴巴,随意地屈了屈身子说道。 “小妹,你这又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伊华有些好笑地瞧着月华公主说道。 “还能有谁?君侯哥哥呗!”月华公主翘着嘴巴说道,“君侯哥哥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一点都不好玩!” 听了月华公主的话,伊华不觉哑然失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谁让这宫中,只有你这么调皮呢?” 听了伊华的话,月华公主却好像被踩着尾巴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指着自己说道:“我调皮?我调皮?我调皮就不会这个时候来见君侯哥哥你了!” “呃!”伊华愣了一下,旋即轻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月华公主的鼻梁,说道:“那小妹这个时候来找君侯哥哥,是有什么正事吗?” 月华公主脸上一热,微微红了一下,急忙低下头去,随手将一个东西往伊华身上一扔,转身便又溜了出去。 伊华微微一怔,拿起月华公主丢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借助火光一瞧,却是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在火光的照耀下,褶褶生辉,甚是好看,而且在那琉璃瓶里,还有小半瓶略微有些浑浊泛红的半透明的液体。 伊华微微一怔,旋即心中一动,急忙拔出琉璃瓶上的木塞子,还没放到鼻子下,便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花香味,正是自己刚才闻到过的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这是,香水!月华公主竟然真的弄成功了?她是怎么做到的?伊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只不过是在没有穿越之前,翻看闲书,看到一眼有靠香水发家致富的桥段的,至于如何调制配制香水,伊华根本就是个半罐水,门外汉,除了用酒和花汁瞎搞一通外,根本就搞不清楚如何配制香水! 而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月华公主却自告奋勇的,要替伊华分忧解难,想要替他研究配制香水!当时伊华还以为月华公主只是看到自己在那瞎搞,感觉好玩,兴致过了,也就没那个信心和耐心,再去研究配制什么香水了!小孩子脾性嘛,对什么都是三五天的热度,就没个长性!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月华公主竟然真的就给他扔来了一瓶香水,而且还是用琉璃瓶装的!虽然还不清楚手中这瓶香水能够保持多久的香味,但从月华公主敢献宝似的拿来给自己看,这香水的香味,应该能够达到自己之前对月华公主说的,保持一两个时辰香味不消失的要求吧? 一瞬间,伊华脑海里便已经转过了这些念头,拿着琉璃瓶装着的茉莉花香水,伊华长身而起,追出了曲台宫!追出宫门后,左右瞧了一眼,伊华很快便发现了宫廷长廊转角处闪过的一袭粉色裙角,正是刚才月华公主身上所穿的衣裙颜色!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装着生气跑开了,结果嘛,还是在这等着自己追出来呢! 伊华暗笑着摇了摇头,三两步追了上去,转过角,却见月华公主带着两个宫女,提着裙裾下摆,飞快地朝前跑去。 “小妹,等我!”伊华急叫了一声,冲上前去,很快便追上了月华公主,伸手拉住月华公主,笑着说道:“小妹,你跑什么啊?” “君侯哥哥贵人事忙,调皮贪玩的妹妹可不敢打扰君侯哥哥!”月华公主公主翘着嘴巴说道。 “好了好了小妹,是哥哥错了,哥哥给你赔礼了。”伊华急忙说道,说着,又一本正经地朝月华公主躬身,长长地行了一个长揖,说道:“哥哥错了,不该说小妹顽皮,请小妹恕罪!” 一本正经的模样,月华公主公主顿时绷不住脸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罢了,看在你这么诚心的请罪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吧!” “多谢小妹大人大量,原谅哥哥。”伊华再次一本正经地行了一个长揖说道。 “哈哈,哈哈,君侯哥哥,你这样子,好像,好像……”月华公主公主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臂猿,是吗?”伊华笑着说道,还高举着双手,扭动着身子,做了个猩猩走路的动作。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月华公主公主忍俊不禁地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琉璃瓶 “是是是,是我自己说的,我自己说的,跟小妹无关。”伊华笑着说道,说着,又扬了扬手中装着香水的琉璃瓶,说道:“小妹,跟哥说说,这是怎么做到的呗?” “为了你这个香水,我可是带着你给我的那些女官内侍,没日没夜的忙了两个月了,你还说人家顽皮贪玩,哼!”月华公主生气地翘着嘴巴说道。 “呃,我不是已经道歉了么?” “哼,道歉有什么用?”月华公主翘着嘴巴说道,“若不是看在你想要用这个香水去讨好我未来的嫂子,我才懒得给你做这个呢!对了,我这香水可都给你弄好了,我未来的嫂子在哪啊?母后可一直都在等着想要抱孙子呢?” “嫂子?谁说的?”伊华顿时冒了一头冷汗。 “怎么,你这香水不是用来讨好我未来嫂子的?”月华公主吃惊地瞪大眼睛问道。 “谁跟你说这是我用来讨好嫂子的?”伊华同样瞪大了眼睛,反问道。 “不是用来讨好嫂子的?那你弄这个香水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用来卖啊!” “卖?卖给谁?”月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反问道。 “谁想要就卖给谁咯。”伊华轻笑着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月华公主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却见伊华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瓶,说道:“对了小妹,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玻……呃琉璃瓶来装香水的?” “我以为你弄这个香水,是想要用来讨好未来嫂子的,这装香水的瓶子,自然要选用上好的明琉璃了,谁知道你这是……早知道,我就还用陶罐装了,免得白费了我这五百钱的琉璃瓶了!”月华公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呃,这破瓶子就要五百钱?”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说道。 “什么叫破瓶子?这可是最上等的明琉璃啊,是西域异族商人带来的,整个宸邑将就一家有得卖呢!”月华不满地说道。 “呃。”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瞧了一眼手中的琉璃瓶,他良的,这不就是个玻璃瓶嘛,而且还是颜色都不很纯的那种,没见着玻璃瓶里还有一个一个小小的气泡么?这东西要扔后代,绝对是扔大街上都只有被人踢来踢去的份,没想到在这个时空中,这小小的一个,就要五百大钱! 他良的,老子穿越前,怎么就没想到要去玻璃厂学习几年呢?这要是掌握了烧制玻璃的技术,穿越到这个时空,哪还用费什么心思去搞香水啊,直接搞个玻璃厂,专门生产玻璃……呃,琉璃,那钱还不哗啦哗啦的往家里流啊? 当然,这也只能是伊华暗自发发牢骚,在没有来到这个位面时空中之前,谁也不会真正相信穿越的存在,穿越时空,不过是无聊写手瞎编乱造的东西罢了,根本不可能存在! 在伊华没有穿越之前,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竟然会突然间就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了,自然也就不可能准备那些东西! 烧制玻璃,伊华记得,高中还是初中的物理书上,用知识链接的形势,简简单单的提到过一点,好像是通过高温煅烧沙子,可具体要怎么做,伊华课本都丢了十年了,自然不可能还记得,甚至比从小说上看到的配制香水还要不靠谱! 嗯,伊华也不是神,自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做,不会烧制玻璃,不会调制香水,但是他是一国之君,可以举全国之力,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 既然西域来的商人手中有这个玻璃——琉璃,也就是说,这个位面时空中,琉璃的烧制技术已经出现,而且技术肯定跟后世的大同小异,区别只不过是杂质和气泡的多少罢了! 自己不会,没关系,交给会的人去做就行了。就像这香水,若是伊华自己弄的话,别说两个月了,两年都可能弄不出来,可若交给本来就喜欢花花草草,没事还泡个花瓣浴的月华公主去做呢?两个月不到,还就真的给弄出来了,而且无师自通的,还用了一个高大上的琉璃瓶来装这香水!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东西好不好,第一眼,看的可就是包装!伊华来自另一个时空,在那个商品时代,同样的东西,精装和平装,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价位!像香水这样高大上的东西,自然也要用高大上的琉璃瓶来装了! 一个琉璃瓶五百钱那又怎样?这一瓶香水,没个十金,想都别想! 一时间,伊华脑海里便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在月华看来,自己的君侯哥哥却好像傻了一样,呆呆愣愣的立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笑容,让月华公主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君侯哥哥,君侯哥哥!”月华轻轻地拉了拉伊华的衣摆叫道。 “啊?哦,怎么了小妹?”伊华回过神来说道。 “君侯哥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奇怪,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表情还那么坏?” “没,没什么。对了小妹,这个玻——琉璃瓶,那个西域商贩手中还有多少,你明天派人去全部买回来!” “全部?哥哥,那恐怕得上百金。”月华吃了一惊,脸色急变地说道。 “没关系,多少钱都要!”伊华满不在乎地说道,说着,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算了,让太仓令周绾去,你派个人给他指路,他是太仓令,与商贩打交道是内行,若是你去,说不定还会被那西域商贩给坑了。” 听了伊华的话,月华公主顿时又像被踩住尾巴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不满地叫道:“哥哥,你又小瞧人!”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小瞧小妹呢?这香水可都是小妹你弄出来的呢,哥哥我就做不出来。”伊华急忙说道,“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弄。” “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月华公主奇怪地问道。 伊华扬了扬手上的香水瓶,说道:“自然是这香水了。小妹啊,你也知道,国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哥哥我可是顿顿青菜豆腐呢,好久都没开过荤了,哥哥就指望着靠这香水大赚一笔,也好能吃上几顿白米饭不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我听典酒吏说,你不是从酒酿间弄了好多酒去么?那你就再辛苦点,帮哥哥多做些香水出来,可好?” “多做些?哥哥需要做多少?”月华公主吃惊地问道。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伊华脱口而出说道。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韩信是谁?” “呃,韩信是古时候西戎的一个兵圣,据说可以统领无数兵马,所以就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说法。” “西戎兵圣?我怎么不知道?”月华公主奇怪地说道。 “呃,好了好了小妹,你就甭管什么韩信不韩信的了,你只要知道,哥哥要很多香水,很多很多香水就行,好吗?” “那好吧,不过你还得给我加派人手,我得派人去更远的地方采摘花瓣。” “行,没问题,这事你就去找公叔子夜,他是丞相府典武长史,让他给你派兵!” 第二百章 召见二使 “宣,莒国特使芈砣,薛国特使阳翟,进殿!~”夙兴宫里,老宦伊偈拖长着有些苍老尖锐的声音叫道。 “宣,莒国特使芈砣,薛国特使阳翟,进殿!~”夙兴宫殿门外,一个内宦拖长着声音,接着伊偈的声音高声叫道。 曲台宫九十九阶御阶下,莒国特使芈砣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这才沿着御阶,往夙兴宫走去,而薛国特使阳翟,却早在他前面,听到赵国内侍的传召后,连衣袍都没整理一下,便昂扬着脑袋,大步踏上了御阶。 很快,两人便来到夙兴宫殿门前,传召内宦躬着身子退让到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才弯着腰,小碎步引领着阳翟和芈砣走进了夙兴宫。 夙兴宫中,赵国文武百官齐聚一堂,赵国君侯伊华,端坐在王案后面,身着衮服,头戴琉冕,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莒国特使芈砣,拜见赵侯。”芈砣朝伊华深深地躬身一礼说道,而他身旁的阳翟,却是随意地朝伊华拱了拱手,傲慢无礼地说道:“薛国特使阳翟,拜见赵侯!” “大胆阳翟,赵国君侯当面,亦敢如此失礼,真当我赵国刀剑不利,不能杀你吗?”武将班列中,上将军伯黎身后的一个年轻武将厉声喝道,“呛”的一声,拔出佩剑,猛地一下子架在了阳翟脖子上。 阳翟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了一声,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冷笑着说道:“赵国刀剑虽利,比之薛国刀剑,却是远远不及!为阳翟一人,而致两国交恶,甚至兵戎相见,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者,绝对不会是薛国!” “阳翟,你想死吗?老子成全你!”那个武将脸色猛地一变,扬起佩剑,便要往阳翟身上劈落下去。 “住手!”上将军伯黎和王案后面的伊华几乎同时厉声喝道。 “君上,将军!这阳翟辱我大赵,不杀之何以泄愤?”武将着急地说道。 “韩钰,杀一阳翟,便能泄愤么?要泄愤,战场上去!”伯黎冷声喝道,说着,还朝那个年轻的武将韩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韩钰无奈,只得收剑退后,不满地狠狠地瞪了阳翟一眼。 “薛使勿怪,我赵国之将,皆是些鲁莽之人,还请薛使不要见怪。”伊华在王案后面朝阳翟拱了拱手说道。 阳翟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赵侯倒是个明白人。”说着,又转眼瞧了文臣班列中一眼,却没见着那个薛国叛贼张宣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说道:“赵侯,敝国丞相门客,贵国丞相呢?怎么未见他在朝?” “丞相事务繁多,夙兴夜寐,前几日累倒了,现在还卧床不起,不能亲自迎接薛国故人,还请薛使见谅。” “赵相病倒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敝国丞相还想请赵相亲往丰邑观礼呢?” “丰邑观礼?不知观何典礼?”伊华疑惑地问道。 “赵侯容禀,外臣与阳翟大夫此来,乃是奉敝国国君和薛侯之命,前来相邀,邀请赵侯莅临丰邑观礼,见证薛侯莒侯互盟称王之礼。”阳翟还没说话,一旁的莒国特使芈砣已经先一步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 说着,芈砣还双手奉上了莒侯国书竹简,一旁的阳翟也傲慢地从袖口里掏出了国书竹简,单手托在了半空中。 听了芈砣的话,满朝文武,包括伊华,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莒侯薛侯要互盟称王了?这天下马上就又要多两个王了? 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神情中,内宦走到芈砣和阳翟跟前,伸手接过国书竹简,躬着身子捧到了伊华跟前。伊华拿过一卷,展开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说道:“六月初七?” “是的赵侯,敝国君上与薛侯,相约六月初七,于敝国清安郡丰邑西郊,祭天拜祖,互盟为王,还请赵侯不辞辛劳,前往观礼!”芈砣再次躬身行礼说道。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瞧了芈砣一眼,又瞧了傲慢无礼的薛国特使阳翟一眼,薛莒互盟称王,薛国少了南顾之忧,去了老大一块心病,因此薛国特使才敢在自己面前这般傲慢无礼,甚至可以说,还有点故意想要激怒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自己若是受不了阳翟的傲慢,断然翻脸,得罪的可就不知是薛国一个了,还有一个莒国,甚至于如果自己不答应去丰邑观礼,薛莒结盟互王后,两个新鲜出炉的王,自然要杀鸡儆猴,找人立威的,那时候,薛国恐怕就会以赵侯失礼,蔑视新王的名头,撺掇莒王一起联合攻赵了! 一瞬间,伊华心中便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利害关系,将国书竹简一收,放在王案上,点头说道:“有劳两位特使了,烦请两位特使回禀薛王莒王,寡人一定亲临丰邑,见证薛莒互盟称王。” 听了伊华的话,阳翟随意地朝伊华拱了拱手,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芈砣却再次向伊华拱手行礼,说道:“既然如此,外臣与敝国君上,就在丰邑,恭候赵侯大驾光临了!” 伊华微微颔了颔首,芈砣再次行礼后,说道:“外臣告退!”随后便在内宦的引领下,走出了夙兴宫。 芈砣离开后,文臣班中,为首的老太师嫪柷向左跨出一步,颤巍巍地朝着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薛莒互盟称王,君上切不可亲临险地,以身涉险啊!” “老太师,寡人是去观礼,能有什么危险?老太师多虑了。” “君上!”嫪柷高声叫了一声,“薛国,虎狼之国,天下之霸,莒国,南蛮之国,素无信义可言,薛莒二国互盟称王,安知不会暗藏祸心,以观礼之名,胁迫列国臣服?” “臣服?”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老太师多虑了吧?” 臣服不臣服的,伊华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臣服了又怎样?只要赵国的军政大权还在自己手上,那薛莒二王不还只是名义上的‘王’,管不了赵国任何事么?跟现在的夏王又有何区别?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薛莒两国国君从君侯变成了王,不再承认夏王的共主身份了吧? 再说了,薛莒二王互盟称王,不可能只邀请自己一个吧?别人都不怕,自己害怕个毛啊? 第二百零一章 十里郊迎 伊华心中根本没将可能存在的危险放在心上,但嫪柷和上将军伯黎却不会这么想,听了嫪柷的话后,上将军伯黎也闪身而出,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君上,老太师的忧虑,未必便是多余。薛赵敌对之国,仇讎由来已久,君上不可不防!”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伯黎又说道:“为预防不测,臣以为,当调兵遣将,于赵莒边郡集结大军,万一有事,也可长途奔袭,营救君上。” “集结大军?”伊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说道:“如若在赵莒边境集结大军,会不会适得其反,让莒国误以为赵军将要攻莒?若莒兵亦在边郡集结,甚至还有可能薛国也会在边郡集结大军,到那时,我赵国却又如何应对?”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问道:“大哥,我赵军能集结几万大军?” “八,八万!”伯黎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我大赵如今最多只能集结八万战兵。” 伊华微微颔首,又问道:“八万战兵,可能两线作战,将薛莒两国大军拒之国门之外?” 伯黎脸色不由自主地一黯,没敢再接伊华的话。 伊华见状,略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如今距离六月初七,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为时尚早,此事暂且放下不提!”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环视了文武众臣一眼,然后又问道:“诸卿,郡邑令守可有奏报,游学士子近况如何了?” …… 山陇郡零陵邑,一场小规模的凯旋仪式,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虽说只是一场小规模的凯旋仪式,但那也仅仅只是说这场凯旋仪式的规模没法跟大战之后的凯旋仪式相提并论罢了,凯旋仪式该有的东西,依然一样不落的应有尽有! 零陵邑不过是山陇郡中的一个小小的县邑罢了,整个县邑在籍户数也不过三万多户,人丁不到二十万!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座城池该有的东西,零陵邑自然也是一样都不会少的! 原本,零陵邑就有一个千人队的戍卒,设有一个零陵守备校尉,作为零陵邑的最高军事长官!然而零陵邑地形多山,邑中盗匪横行,国尉府依照先君谕令,又命零陵守备校尉自行募集乡兵三百,专司剿灭邑中匪患! 因此,算起来,零陵邑一座小小的邑城,却拥有了一个千人队的戍卒以及三百乡兵!而募集训练的乡兵,实际上战斗力却比戍卒还要强上几分,三百乡兵的战力,即便不能跟同等兵力的战兵相比,但比同等兵力的戍卒的战斗力,还是要超出很大一截的! 而这个时候,零陵邑举行的这场小规模的凯旋仪式,就是专门为零陵最高军事长官零陵守备校尉甘豫举行的。 零陵邑最高政务长官,零陵邑守杜罄,集合了邑城中几千黎民,以及数百戍卒,从东城门直到城东十里长亭,官道两旁,隔着一小段距离,便站着一个手执长戟的戍卒,戍卒后面,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零陵黎民。 而作为零陵邑最高政务长官的零陵邑守杜罄,更是率领城中大小官员,亲到十里长亭,迎接刚刚剿匪归来的零陵守备校尉甘豫! 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是上大夫,先太师甘颢之子,虽然不是嫡出长子(甘颢的嫡出长子甘晖,早已袭爵上大夫,如今是赵国大司空),没能承袭先太师甘颢上大夫之爵,但先太师甘颢在世时,还是通过关系人脉,将之送入军中,并且成功的获得了一邑守备校尉的职事和一个下大夫的封爵! 先太师甘颢过世后,嫡长子甘晖袭爵,甘豫便成了旁支,在零陵守备校尉任上,一呆就是十二年!少了来自于家族的支持,甘豫职事爵位就再没有任何的调整! 刚过而立之年的甘豫,自然不愿意一辈子就做个零陵守备校尉,到死连个将军都混不上!因此,剿匪便成了他立功的唯一捷径了! 在赵国,甘家亦是最顶级的世家大族之一,而且零陵邑守杜罄,曾经还是先太师甘颢的学生! 甘豫虽然不是先太师的嫡长子,但好歹也是嫡出子,虽然现在成了甘家旁支,但作为甘颢曾经的学生的杜罄,依然不敢小觑怠慢甘豫,或者说不敢怠慢甘家!怎么说,甘豫也是赵国最顶级的世家大族的嫡出子,若是怠慢了甘豫,谁知道甘家会不会为他出头呢? 因而,在零陵邑中,甘豫虽然名义上是杜罄的属官,但实际上,杜罄却从来不敢将他当属下看待,甚至于甘豫出城剿匪,杜罄便十里长亭送别,得胜而归,杜罄十里郊迎,竭尽所能的巴结讨好甘豫! 细算起来,甘豫每年都会出城剿匪好几次,特别是近两年,剿匪的次数虽然没有明显便多,但每次出去的时间,却是长了不少,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三五两个月,甚至更久,而每次剿匪也都会满载而归,光是记录在案,有据可查的斩首数,差不多就超过了五六百人了! 这一次次的战报呈报上去,送到宸邑,累计起来,差不多也应该达到加官进爵的要求了,甚至于在杜罄看来,若不是恰逢赵国先君薨逝,新君继位,恐怕甘豫已经升了游击将军,甚至调到别的郡城去做守备将军去了! 按以往的先例,通常新君继位,都会做两件事,一是大赦天下,二是封赏百官。原本,杜罄还以为,即便先君因为薛赵战事,没来得及给甘豫加官进爵,新君登位后,也会给甘豫加官进爵了,可没想到,这新君继位都快小半年了,除了封了一个从薛国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外人做赵国丞相外,其余文武大臣,竟是一个都没有封赏! 如此一来,甘豫加官进爵的事情,就又给耽搁了!不过这一次,甘豫出城剿匪,可又是大胜而归,据甘豫之前派回来的信使禀报,这一次,甘豫可是斩首七十八级,缴获粮食辎重三车,这样的战功,放在国战上,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放在小小的零陵邑,却已经是了不得的一个巨大的战功了! 这样的战功再报上去,甘豫怎么也得升官了吧? 第二百零二章 悬首示众 “得儿,得儿!~”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了过来,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杜罄的耳朵里,杜罄身子猛地一阵,一下子从乱七八糟的念头中回过神来,急忙抬头朝官道上望去,却见官道上,两骑快马飞奔而来,冲到杜罄跟前,翻身下马,跪伏于地,抱拳行礼叫道:“邑守!” “两位壮士快快请起,校尉大人现在何处?”杜罄微微躬身,扶起两个乡兵斥候说道。 “禀邑守大人,校尉大人已在三里外,特命小的前来禀报大人。” “三里外?”杜罄微微颔首,旋即回头叫道:“来人,奏乐,迎接守备校尉凯旋归来!” 清脆嘹亮的乐声响了起来,穿过长亭外的小树林,传到了远处,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为首一人,三十来岁,精明强壮,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而来,正是零陵守备校尉甘豫! 甘豫身后,便是三百乡兵,虽然只是零陵邑自行招募组建的乡兵,但武器装备,却并不比正规战兵弱,而且还是清一色的骑兵,每个人还都配有刀剑弓弩,一身的行头加起来,比那些正规战兵还要土豪些! 这时候,那三百乡兵,人人脸上都带着激动兴奋的神色,红光满面的,每个人的战马上,除了武器装备,弓弩箭矢外,还都多了一个或大或小的包裹,甚至还有乡兵直接将包裹背在身后,抱在怀里的! 而在三百乡兵中间,还有几匹战马,上面驮着一个个竹箩筐,竹箩筐里,码放着一颗颗用石灰腌渍起来的,已经有些变形了的首级,这些,应该就是甘豫这次出城剿匪的斩获了! 三百乡兵簇拥着甘豫,缓缓来到十里长亭,杜罄满脸笑容的走出长亭,隔着老远,便朝甘豫拱手行礼,正要开口说话,甘豫却已经抢先跳下马来,三两步走到杜罄跟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禀告大人,末将奉命出城剿匪,幸不辱命,斩杀匪贼七十八级,得胜而归,特来复命!” “校尉大人辛苦了,诸位壮士辛苦了,本官代表零陵数十万百姓,感谢校尉大人和诸位壮士,为保卫零陵而做出的努力和奉献,谢谢大家,没有大家,就没有零陵的一方平安,就没有零陵阖城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杜罄微笑着朝甘豫和他身后的三百乡兵拱手行礼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杜罄又说道:“校尉大人,诸位壮士,本官已经在城中摆下酒宴,为校尉大人和诸位壮士庆功,迎接诸位壮士的凯旋归来!” 说着,杜罄又让到了一边,轻轻地拍了拍手,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鞭炮声中,几个零陵邑的乡绅抬着两块横匾朝甘豫走了过来,甘豫抬头望去,却见最前面一块横匾上写着“零陵护神”四个鎏金大字,后面一块横匾上却写着“保境安民”四个鎏金大字。 “校尉大人为零陵阖城百姓安危,披坚执锐,浴血奋战,方换来了零陵一邑的和平安宁,换来了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我等乡绅代表零陵阖城百姓,感谢校尉大人和诸位壮士的辛苦付出,特打造了此二块横匾,聊表寸心,还望校尉大人笑纳。”一个乡绅笑容可掬地朝甘豫躬身行礼说道。 甘豫眉头一挑,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笑着说道:“本官身为零陵守备校尉,守卫零陵,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剿灭盗贼,保境安民,亦是分内之事,诸位乡绅父老如此盛情,本官心中,受之有愧啊!这横匾,诸位乡绅父老还是抬回去吧!” “校尉大人一心为公,保境安民,零陵护神八个字,乃是名副其实,若是大人都受之有愧,这两块横匾,零陵何人敢受?此皆是我等乡绅父老的一番心意,还请校尉大人不要推脱,以免让百姓寒心呐!”那个乡绅急忙又说道。 “是啊校尉大人,此战之后,校尉大人在零陵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长了,校尉大人担任零陵守备校尉十余载,保零陵一方平安,零陵百姓奉上横匾,也是为了感激校尉大人,校尉大人就不要推辞了吧。”杜罄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那好吧,诸位乡绅父老盛情难却,那本官就暂且收下了,不过本官先说好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甘豫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 “对对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几个乡绅和杜罄也一起赞同地点头说道。 几个乡兵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乡绅跟前,从乡绅手上接过横匾,抬着在前面走着,两旁不停地点着一串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横匾后面,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和零陵邑守杜罄并排而行,身后还跟着几个零陵有头有脸的乡绅,不停地对甘豫说着恭维话。 鞭炮声中,一行人从十里长亭,回到了零陵邑城。邑城中,零陵守备校尉府前宽阔的广场上,耸立着十来根三四丈高的旗杆,几个乡兵拉着托着竹箩筐的战马,来到广场上,将竹箩筐从战马上卸下来,然后将竹箩筐里面的首级,一个一个的悬挂在了旗杆上。 很快,广场四周便聚拢了成千上百个零陵城中的黎民百姓,围在旗杆下,朝着旗杆上的首级指指点点,不时低声议论着。 “活该,正事不做偏要去做贼,做强盗,活该被校尉大人斩首,悬首示众!”人群中,有人朝着旗杆上悬挂着的首级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说道。 “那人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吧?瘦不拉几的,他也是强盗吗?”还有人指着其中一个首级说道。 话音未落,身旁便又有人朝着旗杆上的首级啐了一口,接着说道:“废话,强盗脸上可不会写字,都被校尉大人斩首,悬挂在这示众了,不是强盗,还能是什么?” “就是就是,这些年,我们零陵幸亏有甘校尉呢,不然零陵的匪患,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就是,甘校尉剿灭的匪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还好有他和这三百乡兵在,不然我们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啊!” “是啊,就是这些乡兵的辎重军饷,都是我们零陵邑出的,分摊到阖城乡绅父老身上,每年都要一两千大钱了,要是能便宜点,我们零陵还能招募几百乡兵呢,那时候,大家就更能睡上个安稳觉了!” 一时间,整个校场上都是诸如此类的低声议论,或交头接耳的声音。 第二百零三章 刘翁的首级 张宣和芈沅混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看着几个乡兵,将一个又一个的首级,不停地挂在几丈高的旗杆上,耳朵里不时传来周围零陵乡绅父老议论的声音。 虽然也有人对那些首级表示出了一些疑惑,但绝大多数,却都是对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和三百乡兵的赞美声,仿佛没有甘豫,就没有零陵陷在的和平稳定的局面一样,老百姓也就没有现在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了! 张宣和芈沅,两天前才刚刚从零陵邑城外的乡野村社游历归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人几乎将零陵邑所有的村镇里社全都走了一遍,甚至最偏远,地势最险峻,道路最难行的里社,两人也全都走了一遍。 而在此之前,张宣和芈沅两人还将甘临邑所有的村镇里社也全都走了一遍。原本,两人是打算要分开行动的,可在刘家村的时候出了那么大一件事,刚出了宸邑便遇上了匪患流寇,两人自然就不敢再单独行动了,结伴而行好歹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不是? 两天前,游历玩了整个零陵邑的张宣和芈沅,这才回到了零陵邑,原本打算休息两天,歇歇脚,便继续游历着往回赶,当初离开宸邑的时候,可是以三个月为限的,如今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赶回宸邑的时候,差不多刚好三个月! 赵国五郡之地,区区三个月,想要游历完整个赵国,那根本不可能,特别是像张宣芈沅这样,整个县邑所有村镇里社全都走遍这种,一个县邑差不多就要一个多月,三个月甚至连一个郡都走不完! 不过走了两个县邑所有的村镇里社,该看的,该了解的,也差不多都了解了,管中窥豹,也不一定就真的要走遍整个大赵,从走过的这些地方中,找出赵国军政存在的弊端,制定出行之有效的改革方案,同样可以适用于其他郡县,真有不适应的地方,再根据各自郡县的特点,加以适当的调整改进,也就是了。 而让张宣和芈沅感觉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在刘家村曾遇到过一次流寇盗贼外,在其余村镇里社游历时,竟然平平顺顺,没有遇到任何强盗流寇,甚至连小偷小贼都没遇见过,不仅甘临邑如此,就连号称匪徒横行的零陵邑也同样如此! 零陵邑招募组建乡兵,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缉拿零陵的流寇匪患,可张宣和芈沅走遍了零陵大大小小所有的村镇里社,却连一个强盗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难免就让人心中生疑了,到底是零陵守备校尉率领的三百乡兵起作用了,真的剿灭了零陵境内的流寇匪患了,还是零陵邑,压根儿就没有流寇匪患? 可如果没有流寇匪患,那零陵守备校尉每年三四次上报的剿匪战功,却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零陵守备校尉悬首示众,有据可查的斩首数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刚刚回到零陵邑城的张宣和芈沅,正想要明察暗访,搞明白零陵守备校尉每次上报国尉府的剿匪战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时候,却突然又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已经外出剿匪近三个月的零陵守备校尉,即将凯旋而归! 而这一次,零陵守备校尉同样斩获颇丰,光是斩首的首级,就足足有七十八级!七十八级斩首功,在国战之中,自然算不了什么,可在零陵邑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却绝对算得上是一次大胜仗了,零陵邑守杜罄要为零陵守备校尉甘豫举行凯旋仪式,自然也就合情合理了! 出城迎接甘豫的,都是零陵邑守杜罄组织的零陵本地的乡绅父老,张宣和芈沅两个外来游学的士子,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迎接甘豫的队伍之中,因而直到甘豫率领的三百乡兵,耀武扬威的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进入零陵邑城,在守备校尉府前悬挂斩首首级的时候,张宣和芈沅这才随着城中父老,聚集在校场上看热闹。 这时候,张宣和芈沅就站在其中一根两三丈高的旗杆下不远的地方。猛然间,张宣从那些首级中,竟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张宣心中猛地一惊,急忙拉了拉身边的芈沅,低声说道:“芈兄,我眼神不好,你帮我看看,那个,那第三个首级,是不是……” 芈沅顺着张宣手指的方向望去,瞧了一眼,又皱着眉头仔细认真的瞧了几眼,脸色却猛地变了一下,急忙转过身去,伸手捂住了张宣的嘴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了,而且真算起来,其实只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但由于后来的流寇屠村事件,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自然也就让人印象深刻,接连好多天晚上,就连做梦,芈沅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刘家村流寇屠村的惨烈场景! 如此一来,当天在刘家村发生的那些事情,点点滴滴的,就事无巨细的,全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芈沅的脑海中! 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而且那些首级还用石灰腌渍了一下,已经干枯变形,没有了一丝血肉,只剩下了一层皮肉,包裹在头骨上,但仔细辨认了几眼,芈沅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张宣手指的那个首级,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当初他们在刘家村遇到的第一个村民刘翁! 刘家村遭遇流寇屠村,遇难的村民首级,竟然出现在了零陵邑,而且还被零陵守备校尉当成剿灭的流寇匪徒获得的斩首功,堂而皇之的,悬挂在了零陵守备校尉府门前的旗杆上!这个发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而且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刘家村属于甘临邑,距离零陵邑可有百多里路呢,而且中间还隔着层层山峦河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家村那些村民,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到零陵邑来,然而没想到现在,他们的首级,却以这种情形,出现在了零陵邑,成为了零陵邑城中乡绅父老,千夫所指,万夫所骂的匪徒贼子! 第二百零四章 怎么办 张宣看见芈沅急变的脸色,便已经知道了,那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自己看错了,而是那首级,真的就是刘家村刘翁的首级! 脸色一沉,张宣沉声说道:“芈兄,你怎么看?” 芈沅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会不会是他们听到刘家村被流寇屠村的消息后,赶去的刘家村?”这话说出来,却是连芈沅自己都不相信!赶去刘家村,然后将村子里被流寇屠杀的村民的首级,当做流寇的首级,拿来冒充斩首功吗? 听了芈沅的话,张宣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当初他和芈沅可是亲眼看见整个刘家村都被流寇一把火烧成了废墟的,除了他们两个侥幸逃出升天外,整个刘家村老弱妇孺,可全都被流寇屠戮一空了! 而且,就算真像芈沅所说的那样,是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听到刘家村被流寇屠村的消息后,领着三百乡兵赶到刘家村去的,那他们拿刘翁的首级当流寇的首级,冒充斩首功,那也是冒功,跟杀良冒功没有多大的区别! 然而,有那个可能吗?刘家村被屠村的时候,张宣和芈沅就在现场,而且是亲身经历,事前事后,除了那支屠村的强盗流寇外,张宣和芈沅可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流寇或者官兵的踪迹!更何况,刘家村属于甘临邑,甘豫他们却是零陵邑的乡兵,根本就没有跨郡县剿匪的职责和权力!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张宣他们在甘临邑刘家村遭遇到的那群流寇,根本就是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和三百乡兵乔装改扮的,而且他们不仅假扮强盗,屠戮村庄,抢掠财物,还拿被他们屠戮的无辜村民的首级,冒充流寇首级,冒充是斩首战功,向国尉府禀报! 可以说,甘豫他们的做法,比真正的强盗还要强盗,这已经不仅仅是杀良冒功那么简单了!一边做强盗,屠戮村庄,大发不义之财,一边还做着官兵,用做强盗时屠戮的无辜百姓的首级,充当强盗的首级,再为自己加官进爵! 在来零陵邑之前,张宣便已经从丞相府中,山陇郡呈报国府的奏章中,不止一次的看到过零陵邑守备校尉甘豫剿灭流寇匪贼,报请战功的奏报!当时,张宣和公叔子夜便有所怀疑,怀疑甘豫不是在重复报功,便是可能存有虚报战功,甚至是杀良冒功的行为! 现在看来,一切的怀疑都是有根据的,而且甘豫和零陵邑乡兵,不仅仅是杀良冒功,还存在着屠村灭社的强盗行径! 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这些的时候,张宣甚至恨不得现在就亮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将甘豫以及他手下那三百乡兵,一股脑儿全给抓起来,当场明正典刑!甘豫是强盗头子,他手下那三百乡兵,便是真真正正的强盗,杀人抢劫,屠村灭户,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强盗! 不过,就算张宣已经看清楚了甘豫的真实面目,但他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和芈沅,只不过是以游学士子的身份,游历赵地的‘士子’罢了,身上虽然有一块代表身份的令牌,紧急情况下可以向官府寻求帮助! 但那也仅仅只是向官府寻求帮助,并没有任何调动军队的职权,甚至于张宣就算表明了自己丞相的身份,也根本无权调动哪怕是一个百人都的赵军,哪怕丞相印信在手上也一样! 张宣是赵国丞相没错,总领赵国军政大权也没错,可真正统领赵国军队的,却是赵国国君伊华,现在的赵国上将军伯黎,也只不过是在伊华的任命下,暂时统领赵国军队罢了,伊华想要收回军权虎符,随时都可以! 以张宣和芈沅现在单枪匹马的样子,即便亮明身份,寻求到了官府的帮助,也根本没法跟零陵守备校尉相抗衡!零陵守备校尉,光是零陵邑的戍卒,就足足有一千人,再加上战力几乎接近战兵的三百零陵邑乡兵,张宣和芈沅势单力薄的,连一丁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更何况,就算零陵邑的一千戍卒不听甘豫的,甚至临阵倒戈,反击甘豫,可甘豫手下那三百乡兵,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甘豫的!甘豫是强盗头子,他们可同样也是强盗,屠村灭户,他们同样有参与,抢劫来的钱财,他们可是人人有份! 事情一旦败露,甘豫凭借甘家的势力,说不定还能找个替罪羊,逃脱一死,可那三百乡兵,无权无势的,最后肯定难逃一死! 因此,就算是所有人都背叛甘豫了,他手下那三百乡兵,也绝对不可能背叛甘豫!何况,瞧现场那些零陵邑乡绅父老的表现,甘豫在这些乡绅父老心中,简直就成了守护神的化神,对甘豫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对他率领的这三百乡兵,保住了零陵一方的平稳安定,感恩戴德得无以复加了呢! 而零陵邑守杜罄,瞧这情形,对甘豫也是恭敬巴结得很! 甘豫做这种事,恐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报的剿灭匪贼的斩首功,加起来都一千多级了,作为零陵邑的最高行政长官,张宣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杜罄对甘豫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可能是一无所知的!甚至于张宣觉得,说不定杜罄也亲自参与到了这起事件之中! 零陵邑这趟浑水,看来不是一般的混呢! 张宣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冷眼瞧着旗杆上高高悬挂起的刘家村无辜村民的首级,那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圆圆的首级,就好像在不停地呐喊着叫着冤屈一样!到死,那些村民都是死不瞑目的! “张兄,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报告邑守大人?”芈沅低声对张宣说道。 “报告邑守大人?”张宣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有用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装作一无所知吗?”芈沅有些沮丧地说道,刘家村的刘翁,对他们可不薄,萍水相逢还用家里最好的吃食招待他和张宣。 现在既然已经发现刘翁是屈死的,原本以为是死在流寇手中,还指望着官府会剿匪灭寇,为他们报仇雪恨,可没想到那屠村灭户的强盗,压根儿就是官兵假扮的,这似海深仇,却又如何得报,谁又能替他们再报仇雪恨呢? 想到这些,芈沅忍不住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转身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张兄,不管有没有用,我都必须将事情的真相,报告给零陵邑的邑守大人,我不能让刘翁他们含冤而死,还要背着强盗的名头,被人指指点点,死了都不得安宁!” 第二百零五章 刺客 说着,芈沅竟然就要转身离去!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一把拉住芈沅,低声叫道:“芈兄,等等!” “张兄,你肯与我一起去邑守府了?”芈沅有些期待激动地抬头望着张宣说道。 “呃,不是。”张宣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芈兄,去邑守府没用,要去,咱们也得去郡守府,那才有用!而且最主要的是,咱们在去郡守府之前,得先拿到让人信服的证据才行!” “证据?这还要什么证据?整整一个村子,就被他们这么无情的屠戮了,死了还要被人当成是流寇强盗,悬首示众,挂在旗杆上让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你说,这还要什么证据?”芈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张宣毕竟是赵国丞相,对赵国朝堂各派势力大体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略微沉吟了一下,张宣这才又低声对芈沅说道:“芈兄,你可知道这零陵守备校尉有何身份来历?” “有何身份来历?”芈沅茫然地问道。 “他是赵国先太师甘颢的嫡出子,是上大夫、大司空甘晖之弟,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你觉得我们能告倒甘豫吗?”张宣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加了一句,“而且,据我所知,零陵邑守杜罄,曾师从先太师甘颢。” 听了张宣的话,芈沅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难怪零陵邑守杜罄也对这个零陵守备校尉这般奉承讨好呢,出城剿匪归来,都还要搞个凯旋仪式,率领阖城父老,又是十里郊迎,又是送匾的! 愣了好一会儿,芈沅才又有些心有不甘地说道:“那怎么办,刘家村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连个活口都没留下,我们怎么去寻找证据?” 张宣略微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也不是没有活口,刘翁之孙桓儿不就……” “可是桓儿不是已经失踪了么?”芈沅有些惋惜地说道,正说着,芈沅眼角的余光却瞧见四周围观的人群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小乞丐,一步一步接近旗杆边正在悬挂首级的乡兵。 还没靠近旗杆,一个乡兵便伸手挡在了那个小乞丐前面,冷声说道:“哪来的小乞丐,快滚快滚,这里可不是你乞讨的地方!” “军,军爷,小人有,有要事要禀报那个大将军。”小乞丐脆生生地说道。 “大将军?”那个乡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是说我们校尉大人吧?我们校尉大人可没空见你,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一样。” “你,你能做得了主吗?”小乞丐抬眼冷眼瞧着那个乡兵说道。 乡兵只感觉好像被毒蛇盯住了一样,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旋即‘呸’了一声,暗道,他良的,真是怪了,老子竟然会怕个小乞丐!旋即,那乡兵便冷声说道:“什么叫我能做得了主吗?我是大人,又是军爷,你说有什么事是我做不了主的?” “当然有。”小乞丐斩钉截铁地说道,朝那个乡兵招了招手,又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乡兵迟疑了一下,旋即给自己壮胆:怕个毛,不就是个小乞丐吗?老子尸山血海都淌过去了,还会怕个小乞丐? 上前一步,乡兵弯下腰去,伸手排在小乞丐肩头上,说道:“说吧,什么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老子可要翻……” 话还没说完,那个小乞丐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截尖锐的木棍,猛地一下捅进了乡兵的胸口,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瞬间沾满了小乞丐的双手。 乡兵双眼瞪得圆圆的,满脸不相信的神色,低头瞧了瞧胸口上还露出小半截的木棍,又抬头瞧着小乞丐,张大嘴巴说道:“你……”一开口,鲜血一下子便从嘴里涌了出来,将他剩下的话也给堵了回去。 乡兵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迅速的消失着,双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便朝地上倒去。 “狗贼,小爷今天要为死去的阿翁、阿姆、张大叔、刘二叔、王大婶报仇!”小乞丐却状似疯癫一般,咬牙切齿地叫道,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突然的变故,让周围所有的人全都愣了一下,过了几息,一个乡兵才回过神来,冲上前去,急声叫道:“二蛋,二蛋,你怎么了?”冲到那个乡兵身边,扶住软倒在地的乡兵,一眼便瞧见乡兵胸口露着的半截小木棍,顿时大吃一惊,急声叫道:“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啊!” “是桓儿!”芈沅脸色猛地一变,低声说道。 张宣微微颔首,旋即大声叫道:“杀人了,快跑啊,杀人了,大家快跑啊,再不跑命都没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啊”的大声惊叫着,转过身去,抱着头,无头苍蝇地跑了起来。顿时,惊恐好像瘟疫一样,四下传播开来,到处都是惊慌失措,惊声尖叫的人群,到处都是四下乱窜的人群。 张宣却趁此机会,三两步冲到桓儿身边,将身上袍子一解,披在桓儿身上,从后面抱住了他。 桓儿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顿时一惊,转过身来,手中紧握着一截尖锐的木棍,猛地一下便往张宣身上捅去。 张宣急忙让了一下,低声叫道:“桓儿,是我!” 突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小名,桓儿不由自主地便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朝张宣望去,还没看清楚张宣的面容,便已经被张宣一把拽住,往慌乱的人群中钻去,很快便跟随着四下逃窜的人群消失在了广场上。 等周围的乡兵回过神来,从惊慌失措,四下乱窜的人群中,冲到旗杆下时,桓儿和张宣芈沅早就失去了踪迹,只有那个抱着二蛋已经冰冷的尸身的乡兵,有些吓傻了似的呆在那里。 “刺客,刺客在哪?”一个百人都头瞥了一眼已经冰冷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乡兵的尸体,冷声问道。 “是,是个小,小乞丐!”抱住二蛋那个乡兵回过神来,急忙说道。 “马上禀报校尉大人,封锁全城,搜捕乞丐!”百人都头冷声喝道。 “喏!”一个乡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飞快地朝守备校尉府跑去。 第二百零六章 我能相信你吗 趁着惊慌失措,四下逃窜的人群,张宣拉着桓儿,和芈沅,很快便躲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桓儿认出张宣和芈沅后,眼神中不再那么惊慌,也不再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只是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任由张宣拉着。 “张兄,现在怎么办?我刚才在广场上听见一个乡兵都头说,要封锁整座城池,不许任何人出入呢!”芈沅有些慌乱地说道,这样的事情,芈沅还是第一次遇见,说不惊慌,那绝对是骗人的,到现在,芈沅还感觉有些心跳加速,手脚发软呢! 张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没开口的桓儿却先说话了,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把我送去官府吧,我杀了一个贼子,也算是给阿翁阿姆报仇雪恨了。” “胡闹,说什么话呢?既然把你救出来了,我们怎么可能还把你再送出去?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么?”张宣狠狠地瞪了桓儿一眼说道。 “带着我,你们同样也是死路一条,贼子封闭了城门,你们谁也出不了城。”桓儿面无表情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桓儿又说道:“阿翁阿姆都没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死了,跟随阿翁阿姆一块儿去了阴曹地府。” “说什么胡话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没听说过么?”张宣瞪着桓儿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你那算是替你阿翁阿姆报了仇了吗?几百个贼子,你就杀了一个,你就甘心了,就算是替你阿翁阿姆报仇了?那你张大叔、刘二叔、王大婶,还有村子里那么多叔伯婶娘的仇就不报了?他们就白死了?” 听了张宣的话,桓儿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些心有不甘地说道:“那我又能怎样?我一路跟随着这些贼子,从甘临流窜到咸宁,最后又流窜到零陵!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些屠杀我阿翁阿姆的贼子,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零陵邑的军卒!” 说着,桓儿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出来:“烧杀抢掠,杀人如麻的强盗贼子,竟然成了英雄,受到零陵人的热情欢迎!善良勤劳,与世无争的阿翁阿姆,却成了万人唾骂的贼子强盗!老天啊,你难道就没长眼睛吗?就不看看这杀人吃人,颠倒黑白的世道?” 最后几句,桓儿几乎是大声地吼叫了出来,张宣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捂住桓儿的嘴巴,低声说道:“桓儿,小声点,别引来了城中戍卒!” 城中出现当众刺杀军卒的事件,一时间,零陵邑上至邑守、校尉,下至普通戍卒,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城中的巡逻也是陡然增加了无数倍,大街小巷中,到处都可以看到以伍什为单位巡逻的戍卒!桓儿的大声吼叫,张宣还真有些担心会引来街上巡逻的戍卒呢! 担心地朝小巷尽头张望了一眼,张宣又朝芈沅使了个眼色,芈沅微微颔首,从小巷一侧的矮墙上翻了进去,搜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一套小孩子穿的衣衫。拿着衣衫,芈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串大钱来,约莫有二十多个的样子,一脸肉痛的放在了放衣衫的箱笼上,这才又从后院的矮墙里翻了出去。 二十多个大钱,虽然算不上多大一笔钱,但对于本就捉襟见肘的芈沅来说,还是可以让他在零陵邑城里美美地吃上一顿,再住上一晚了,就这样用来‘买’了一套不值钱的旧衣衫,芈沅自然感觉有些肉痛了。 拿着衣衫在桓儿身上比划了一下,还算合身,芈沅这才催促道:“桓儿,快点把你身上的破衣衫脱了,现在城中的戍卒正在满城搜捕乞丐呢,你这身衣服可不能再穿了!”说着,芈沅还伸手去脱桓儿身上的衣衫。 好不容易将桓儿身上的破衣烂衫脱了下来,芈沅又拿出一个火折子,将那堆破衣烂衫拿到一旁,正要蹲下身子去点衣衫,还没点燃,却被张宣低声叫道:“芈兄,别点!” “为什么?”芈沅有些不解地回头问道。 “这时候点火,必定会引来周围巡逻的戍卒,那岂不是被戍卒逮个正着么?”张宣沉声说道。 “那这些衣衫怎么办?”芈沅微微愣了一下,又说道。 “找个偏僻的地方扔掉即可。”张宣沉声说道。 芈沅微微点了点头,拿着那堆破衣烂衫走了开去,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将破衣烂衫团成一团,扔在了角落里,走回来却正好看见张宣拔出身上佩戴的短剑,一手握着,一手抓着桓儿的头发,手中短剑正往桓儿头上落下。 芈沅见状,脸色顿时一变,急声叫道:“张兄,你干什么?”说着,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张宣握剑的右手。 “我没干什么啊,我给桓儿落发呢!” “落发,好端端的,为何落发?”芈沅不相信地说道。 “芈二叔,张大叔真的是在为我落发呢。”桓儿回头瞧着芈沅说道。 芈沅疑惑地看了张宣一眼,又瞧着桓儿说道:“桓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你怎能轻易落发呢!” “张大叔说了,如果不落发,桓儿就走不出零陵邑,就没法给阿翁阿姆和刘家村其他叔伯婶娘报仇雪恨。桓儿想要为他们报仇雪恨,桓儿愿意落发。” “真的?”芈沅还是有些不相信地瞧着张宣说道,见张宣点了点头后,芈沅才又说道:“张兄,你有法子出城了?” “现在还没法子,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得先保证桓儿不会被那些乡兵戍卒认出来。”张宣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这才又说道:“芈兄,你相不相信我?” 芈沅微微愣了一下,过了几息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一路互相扶携走来,已经两个月了,我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相信谁?” 听了芈沅的话,张宣不由得又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抬头望着芈沅,沉声说道:“芈兄,那我能够相信你吗?” 芈沅一呆,旋即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生气地说道:“张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芈沅自认与你是兄弟,是知己,可你竟然连我都不相信?那你说,我芈沅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不能让你再相信我?” “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芈兄,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是我不好。”张宣急忙朝芈沅道歉说道。 “哼,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芈沅生气地转过身去,冷哼了一声说道。 “张大叔,芈二叔,你们两个就别吵了行吗?”桓儿在一旁拉着芈沅的衣摆,哀求地说道。 “哼!”芈沅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桓儿,不是我要跟人吵,是人家压根儿就不信任我,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惹人生厌么?桓儿,你愿不愿意跟你芈二叔走?你放心,只要有你芈二叔一口气在,我就绝不让你受到半点危险!” “芈二叔,我……”桓儿为难地瞧着芈沅,转头瞧了瞧张宣,然后又回头对芈沅说道:“芈二叔,桓儿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相熟的也就张大叔和芈二叔你了,你们难道真的要闹到这么僵吗?” 芈沅蹲下身子,双手抱住桓儿的双肩,说道:“桓儿,不是我想要闹到这么僵,是有人压根儿就不信……”话音未落,却听张宣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张宣。” 第二百零七章 张宣之策 芈沅还没说完的话,顿时便又咽了下去,吃惊地回过头来,望着张宣,沉声说道:“你说什么?” “张宣。”张宣轻声说道,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 “张宣?你是张宣?大赵丞相张宣?”芈沅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地望着张宣。 张宣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假包换。” “你是张宣?那还等什么?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很明显就是在杀良冒功,一边做着朝廷的大官,一边却干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强盗行径!这种杀人如麻,天怒人怨的强盗贼子,你不马上派人把他抓起来,你还等什么?”芈沅瞪大眼睛瞪着张宣说道。 “派人?派谁?你吗?”张宣苦笑着说道。 芈沅一怔,旋即又说道:“你不是赵国丞相吗?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芈兄,我现在可跟你一样,也只不过是一个在赵地游历的普普通通的学子罢了,你让我从何调兵啊?”张宣苦笑着说道。 芈沅微微一愣,旋即又低声说道:“赵侯罢了你的丞相之位?这才多长时间啊,赵侯就罢了你的相位,这赵侯的求贤令,恐怕也没多少真心吧?这赵国的官,还做它作甚?不做也罢,不做也罢!” 张宣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说道:“芈兄,你误会了,赵侯并没有罢了我的相位,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能深入赵地,了解赵地风俗民情,富国强民之策,终归有些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的感觉,所以才请求赵侯,许我也用普通士子的身份,游历赵地。” 听了张宣的话,芈沅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你都已经是丞相了,干嘛还要来受这份苦啊?要了解赵地风俗民情,以丞相之尊游历巡视,不也一样吗?” 张宣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芈兄此言差矣,丞相看到的,能跟普通士子看到的一样吗?丞相出巡,必定惊动朝野,郡县邑守,早就准备妥当了,丞相看到的,只不过是郡县邑守想要丞相看到的东西罢了,怎么可能跟普通士子看到的一样?” “呃。”芈沅愣了一下,顺着张宣的话头想了想,顿时觉得张宣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可旋即,芈沅却又气恼地瞪着张宣说道:“不对,就算你是丞相,那你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不相信我!” 说到这里,芈沅却又大声叫了起来:“不对!你这是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我!骗子,你这骗子,你还怀疑我,我现在才最应该怀疑,你说你是赵国丞相,你就真是赵国丞相了?你有什么凭证吗?你有赵相印信吗?” 张宣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赵相印信,亦是国府公物信物,我怎能轻易带在身上,万一遗矢,岂不麻烦?”说着,张宣又肃然而立,郑重其事地朝芈沅躬身一礼,说道:“对不起,芈兄,张宣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之前不是有意欺瞒芈兄的,还请芈兄见谅,原谅张宣这一回!” “我……”芈沅愣了一下,然后又说道:“你骗了我两个多月,想要我原谅你,哪有那么容易?”话虽这么说,但芈沅其实在心里已经原谅张宣了,而且即便没有原谅张宣,他也必须得强迫自己原谅张宣。 张宣是谁?那可是赵国丞相,赵国新君继位后,册封的第一位重臣,而且总领赵国军政大权,可以说是赵国君侯之下第一人臣,即便势力没法跟赵国那些世家贵胄的旧士族相提并论,但他在赵国新君心中的分量,却绝对远超过赵国朝野中的任何一个旧臣,甚至有可能还超过赵国君侯的亲兄弟在赵国君侯心中的分量! 芈沅抛家舍业,背井离乡,远离故土,来到赵国,一自然是因为他在莒国,着实已经走投无路,待不下去了,二自然也是看中了赵国新君的求贤令,而且也听说了赵国新任丞相张宣的故事,寄希冀于自己,也能跟张宣一般,得到赵国君侯的赏识,从此一飞冲天,出人头地! 现如今,芈沅还没得到赵国新君的赏识,却已经先跟赵国丞相成了朋友,莫逆之交,以后就算不能得到赵国君侯的赏识,至少在赵国也能有一个立足之地吧?因此,就算张宣欺骗了他,他也绝对不可能真的生张宣的气,甚至于跟张宣绝交的! 芈沅心中所想,张宣自然也能猜得出几分,而且从芈沅话里,张宣已经听得出,芈沅在找台阶下,好原谅自己了呢! 听了芈沅的话,张宣微微叹息了一声,再次朝芈沅躬身一礼,说道:“就算芈兄不肯原谅张宣,也请芈兄看在桓儿孤苦伶仃的份上,救桓儿一救。” “救桓儿?”芈沅一怔,转头瞧了一眼桓儿,又回过头来,说道:“这还用你说,桓儿既然叫我一声芈二叔,他的事就是我芈沅的事,我怎能见死不救?”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芈沅又瞧着张宣说道:“你想到办法救桓儿了?” 张宣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是有一策,能否可行,还未可知。” “什么法子,先说来听听。”芈沅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现在城门已经封闭,想要出城,已经没那个可能了,所以,我想先带着桓儿,就近隐藏在城中,先避避风头,等过两日,城中的搜捕没那么严了再出城。”张宣沉声说道。 芈沅微微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带着桓儿,根本没法出城。” 芈沅话音未落,张宣接着说道:“我和桓儿没法出城,你却可以出城。” 听了张宣的话,芈沅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却听张宣又说道:“芈兄,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出城,赶回宸邑,找到丞相府典武长史公叔子夜,让他禀报君上,请令调兵!” “典武长史公叔子夜?”芈沅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为何不就近调兵,赶去山陇郡城,请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出兵?” “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的职责乃是守卫郡城,手下仅有三千戍卒,如何调兵?零陵守备校尉招募的乡兵,战斗力可不比赵国战兵差,那些戍卒岂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山陇守备游击将军手下仅有三千戍卒,他要出多少兵,才能一举拿下零陵邑这一千戍兵和三百乡兵?” 听了张宣的话,芈沅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却听张宣又说道:“出兵多了,山陇郡的安危没法保证,出兵少了,又根本奈何不了甘豫所部!” 其实,张宣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就是他手上没有虎符,根本无权调动山陇郡的戍兵,而且就算他手上有虎符,也能够调动山陇郡的戍兵,他也不可能真的去调动山陇郡的戍兵! 零陵邑就是山陇郡辖下的县邑,甘豫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来,零陵邑守难辞其咎,山陇郡守同样难辞其咎!零陵邑守可能跟甘豫有所勾连,那谁能保证山陇郡守和山陇守备游击将军就跟甘豫没有勾连了? 第二百零八章剑名寒冰 第二百零八章剑名寒冰 默默沉吟了片刻,芈沅这才又说道:“此去宸邑,一来一回之间,少则十日,多则……”说到这里,芈沅便又停了下来,零陵到宸邑,便是全走官道,星夜兼程,至少也要四天,找到丞相府典武长史公叔子夜,调集救兵,赶来零陵,十天能够做到,几乎已经是极限! 而且,一旦事情败露,让零陵校尉有所准备,说不定便会引发一场叛乱,到那时,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还有因此而造成的侯国,就更加难以估算了!而在这期间,张宣和桓儿每时每刻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芈沅还真有些担心! “无妨,只要躲过了最开始这两天,等城中戍卒放松了警惕性,我自会带桓儿安全出城。”张宣摆手说道。 芈沅沉吟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张兄,万事小心!” 张宣微微点头,说道:“你也一样。” 芈沅颔首,朝张宣拱手一礼,又伸手摸了摸桓儿的脑袋,柔声说道:“桓儿,芈二叔去宸邑搬救兵,你要乖乖的听张大叔的话,明白吗?记住,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万一被城中戍卒捉住了,你阿翁阿姆和村里其他叔伯婶娘的仇,就再也没法替他们报了,明白吗?” 桓儿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桓儿明白,桓儿会乖乖的听张大叔的话,绝不轻举妄动的。” 芈沅微微点了点头,瞧了张宣一眼,又低声对桓儿说道:“桓儿,你那个木刺,还有吗?” 桓儿愣了一下,点头说道:“还有的。” “嗯,给你芈二叔一个。” “芈二叔,你要这个干嘛?”桓儿有些奇怪地问道,但还是拿出一个木刺,递给了芈沅。 “斩木为兵,这难道就不是斩木为兵吗?”芈沅瞧着手上的木刺,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将木刺收了起来,又对桓儿说道:“桓儿,剩下那些木刺,也全部给我吧。” “芈二叔,我……”桓儿有些为难地说道。 “桓儿,这东西你不能再带在身上,被人搜出来就惨了,你拿给我,我帮你处理掉。”芈沅低声说道。 “芈兄,在跟桓儿说什么呢?”张宣走到芈沅和桓儿身边,奇怪地问道。 “芈二叔要我把木刺全给他,张大叔,我能留一个吗?我想用来防身。”桓儿抬头望着张宣说道。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对桓儿说道:“桓儿,你芈二叔说得对,那东西不能再留着了,被人搜出来,我们一个都跑不了,给你芈二叔吧。你想要防身的武器是吧?” 说着,张宣解下腰上佩着的短剑,抚摸着剑身,说道:“这剑名唤寒冰,是我八岁时,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跟随我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我现在把它送给你。”说着,张宣将寒冰递到了桓儿面前。 桓儿呆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张大叔,这礼物太贵重了,桓儿不能要,不能要!” “桓儿,这剑于我来说,太短了,已经不适手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防身之技,无需再用刀剑防身,留着也是无用,到不如给你用呢,也算是物尽其用不是?”张宣拉起桓儿的手,将短剑放在桓儿的手上说道。 桓儿心中感动,眼中含泪,感激地对张宣跪下磕头说道:“谢谢,谢谢你张大叔,桓儿一定会好好爱护这把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不让它有任何损伤!” 听了桓儿的话,张宣顿时板着脸,严肃地说道:“胡闹,说的什么话呢!剑给你是用来防身的,哪有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剑没了,再找一把就是了,人没了,上哪找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语重心长地伸手轻轻拍着桓儿的肩头,说道:“桓儿,你记住了,你张大叔、芈二叔,还有你阿翁阿姆,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以后千万不能再说这样的傻话了,记住了吗?” “嗯,张大叔,桓儿记住了。”桓儿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行了,把木刺给你芈二叔吧。” 桓儿微微点了点头,又掏出三根木刺来,一起递给了芈沅,芈沅接过木刺后,张宣便又对他说道:“芈兄,把这木刺处理掉吧,千万别留在身上,若是被戍卒搜了出来,可就麻烦了。” 芈沅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芈沅又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张兄,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想办法出城,赶往宸邑。” “嗯,拜托了。” 芈沅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瞧了桓儿一眼,转身便往小巷另一端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拐角处。 张宣和桓儿目送着芈沅离开后,张宣这才又转头对桓儿说道:“桓儿,寒冰给我,我替你落发。” 桓儿点了点头,解下寒冰短剑,双手将剑递到了张宣面前。 张宣抓起寒冰短剑,“呛”的一声拔出短剑,解开桓儿头上用粗布麻条随意束缚住的头发,短剑一挥,一头近两尺长的黑发,便如雨点一般洒落在地上。 给桓儿落发后,张宣这才又带着桓儿,穿上芈沅给他找来的那套旧衣衫,走出了小巷,一边走一边低声对桓儿说道:“桓儿,你记清楚了,从现在起,你叫张桓,我叫张先,你是我幼儿,自幼身子不好,被我送去了道观修行,近日才寻回来的,记住了吗?” 桓儿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叫张桓,你是我阿爹张先,我自幼身子不好,被送去了道观修行,近日才寻回来的。”重复了一遍,桓儿这才又点头说道:“嗯,阿爹,桓儿记住了。” 张宣听桓儿这么快就改口唤自己阿爹,不由得暗自称奇,这桓儿还真是聪慧过人呢! 伸手摸了摸桓儿的脑袋,张宣这才又说道:“还有一点,桓儿,在外人面前,不能直呼阿爹的名字,不然人家会起疑心的,记住了吗?” “嗯,桓儿记住了,阿爹。” “真乖,走,阿爹带你去吃好吃的!”张宣高兴地摸着桓儿的头说道。 第二百零九章 小叫花子 辞别张宣和桓儿后,芈沅转找偏僻无人的小路走,原本是想要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桓儿劈砍的木刺扔掉。他也不敢走正街大路,正街上早就被零陵戍卒和乡兵封锁了起来,五个十个一组的,正在不停地地拦截盘问街上的行人,特别是一些七八岁,十来岁出头的小孩子。 芈沅身上还揣着桓儿用来刺死了那个乡兵一模一样的木刺,自然也就不敢走正街了,这要是被戍卒和乡兵截住了,搜查出来怀里的木刺,芈沅可就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一路专挑僻静无人的小道小巷,芈沅越走越偏,也不知走了多久,却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四下里瞧了瞧,芈沅拿出桓儿给他的那四根木刺,撕下一块衣襟,将木刺放进去,正要包起来扔掉,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稚嫩虚弱的声音:“大爷,赏点吃的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芈沅吓了一大跳,手一松,手中木刺便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芈沅却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豁然一下转过身去,却见身后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乞丐,满脸泥垢,矮小瘦弱,手上拿着个破碗,拄着跟破木棍。 听到木刺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啪”的清脆响声,那个乞丐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地上的木刺,这才又回过头来,对芈沅说道:“大爷,赏点吃的吧,小的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 芈沅见他说得可怜,心中有些不忍,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两个大钱来,塞给小乞丐,催促地说道:“快走快走。” 小乞丐接过两个大钱,在手上掂了掂,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了一声,说道:“大爷,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芈沅愣了一下,瞧着小乞丐说道:“什么意思?”心道,你不就是小叫花子吗? “没什么意思,大爷,我哪敢有什么意思啊?”小乞丐笑着说道,又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张宣身后地上的木刺,冷笑着说道:“大爷,你还不知道吧?前不久,这零陵守备校尉府前可发生了一起命案,小人当时想着校尉大人得胜归来,总得施斋布粥,救济救济我们这些孤苦伶仃的小叫花子吧?所以小的就去了。” 听了小乞丐的话,芈沅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冷声说道:“你什么意思?想威胁我?” “没有没有,大爷,小的这哪敢啊?小的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就想讨点赏钱,吃两顿饱饭,你看这……”小叫花子急忙笑着说道。 芈沅双眼微微一缩,伸手在怀里摸了摸,这才又摸出七八个大钱来,塞给小叫花子,然后说道:“就这么多了。” 小叫花子拿着大钱,在手上掂了掂,笑着说道:“大爷,这连一顿饭钱都不够啊!” “那你想要多少?”芈沅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冷声问道。 “大爷,这我哪好开口啊,给多给少,那不都是您的恩情吗,您说是吧?”小叫花子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呢,这满大街的,悬赏公文可都挂起来了,听西街的王瞎子说,这赏格可是十金哪!我觉着大爷你那些东西吧,怎么着也值三五金吧?” 听你妹啊听,还王瞎子说的,他又看不到赏格,还说给你听? 芈沅心中暗怒,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小兄弟,你看我这身装扮,也不像是什么有钱的主儿,对吧,这三五金也太多了些,要不……” 话还没说完,小叫花子便接口说道:“多吗?那好吧,那我不为难你了。对了,我刚才在前面大街上,碰到衙门里的王捕头了,他是个大善人,别说三五金了,十金二十金都有可能的,我还是去找他碰碰运气吧。” 说着,小叫花子转身便走,刚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一人急叫道:“等一下,小兄弟,你等一下!” 小叫花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转过身来,说道:“怎么,你改变……”话还没说完,却只觉眼前一黑,芈沅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小叫花子跟前,伸手捂住了小叫花子的嘴巴,右手用刚刚捡来的木刺,猛地一下子,刺进了小叫花子的胸口。 小叫花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身子抖动了几下,口中鼻中渐渐涌出一串血泡来,又挣扎了几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芈沅这才微微松开了捂在小叫花子嘴巴上的左手,心中有些歉然地说道:“对不起了,我本不想杀你的,可你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我了,既然如此,还是你死了的好,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是受罪,我可不同了,我还有老婆孩子,我要死了,她们可不就也变成孤儿寡母了吗?是吧小兄弟?你能得我一声小兄弟的称呼,也是你的福分,下辈子你就投个好胎,投到莒国芈家吧!” 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过了好一会儿,芈沅紧张得砰砰直跳的心脏,这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心中的害怕也不那么甚了。 转头四下瞧了瞧,又回过头来,瞧着地上小叫花子的死尸好一会儿,芈沅这才又转过身去,将地上其余几根木刺也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小叫花子破破烂烂的衣衫里。 想了想,芈沅又抓起小叫花子的双手,握在了木刺上,伪装成小叫花子是自杀的样子后,芈沅这才又爬了起来,再瞧了小叫花子几眼,看不出什么很明显的破绽后,芈沅这才飞快地窜出小巷,又绕了几条偏僻的小巷后,这才钻进了正街。 在街上问了个行色匆匆的行人,打听了一下出城的方向,芈沅这才又大步流星地朝城外走去。刚走没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威严的声音:“站住!” 芈沅心中一惊,急忙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武卒,带着几个巡丁,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很快便走到了芈沅身边。 “你是什么人?把身份文告拿出来,快点!”武卒厉声说道。 “头儿,上面不是说,刺客是个毛头小乞丐么?这人瞧着都有四十岁了,应该不会是他吧?”武卒身边一个巡丁低声说道。 芈沅模模糊糊听到半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从身上摸出身份文告,躬身递给了武卒。 武卒接过身份文告,展开瞧了一眼,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是游学的士子?” 芈沅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军爷,小人是莒国的士子,来赵地游学的。” “如此说来,你是应国君求贤令而来的了?”武卒又皱眉瞧着芈沅问道。 芈沅正要承认,眼角的余光却见武卒脸色有些不对劲,心中猛地一咯噔,急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小人不过是莒国一个普通的士子,赵国君侯,求贤令传布天下,求的是治国强赵的大才,小人才疏学浅,如何能做得了治国大才?军爷太看得起小人了。” “你不是应国君求贤令而来的?”武卒皱眉瞧着芈沅说道,对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不相信。 “军爷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这样的人如果都是能够治国的大才,那这天下的大才未免也太多了些,遍地都是了,对吧?”芈沅自嘲地笑着说道。 武卒用疑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芈沅半天,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不信,便又问道:“你既是来赵游学的士子,那你现在住在哪?” “城北,威风客栈,军爷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芈沅想也没想地说道。 武卒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你现在是要回客栈还是去哪?” “军爷,瞧您说的,我这往东走呢,是回客栈的方向吗?”芈沅笑着说道。 “那你这是去哪?”武卒又追问道。 “实不相瞒,军爷,小人在零陵也已经有两三个月了,这零陵的风土人情,学达贤者,小人也都一一拜访了,今日小人正想出城,离开零陵,去郡城拜访其他贤达学者呢。” “你要出城?”武卒眉头猛地一挑,旋即又说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今日城中出了刺客,正全城搜捕呢,守备校尉大人已经下了严令,没找到刺客之前,谁也不许离开邑城!” “不是吧军爷,那我……”芈沅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不是什么不是?你不是游学的士子吗?迟过几日在出城又有何妨?”武卒瞪大眼睛说道,说着,又猛地叫道:“三娃子!” “头儿!”一个三大五粗的巡丁大声应着,站到了武卒身后。 “城中刺客还没抓住,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这位芈先生乃是莒国来赵游学的士子,掉了一根寒毛,都有可能引发两国外交纷争!你,好生护送他去城北威风客栈,若出了任何岔子,我唯你是问!”武卒冷声说道。 话虽然是对那个三大五粗的巡丁说的,但那武卒的视线却一直在芈沅身上,没有挪开分毫,话中暗含的警告意味,便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芈沅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自有些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在那三大五粗的巡丁身后,往城北走去,好在之前芈沅曾经路过城北,看到过有这么一间威风客栈,没有胡诌乱说,否则这一下子可就穿帮了! 第二百一十章 全城搜捕 零陵守备校尉甘豫现在很生气,今天是他出城剿匪,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大喜的日子,阖城百姓,都在零陵邑守的带领下,出城十里迎接他这个剿匪大功臣的归来! 原本,甘豫是十分的高兴,也十分的满意,零陵邑守这个老爹以前的学生,对自己还真是没得说,该做的,不用自己多说,零陵邑守杜罄自觉的就会去做,甚至做得还比自己想的还要好,还要多,还要让自己满意,不该他知道或者看见的,杜罄是绝对不会知道,也不会看见,就算知道,就算看见了,他也绝对会装着看不到听不见,装作一无所知的! 原本,有这样的一个上司,甘豫应该是很知足很满意了,可问题是,不论是谁,在一个地方一个位子上,一待就是十几年,谁都会感觉不耐烦不满意的,想要调动一下,或者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往上爬,直到再也爬不动为止! 甘豫也一样,他在零陵守备校尉的任上,已经待了十几年了,作为赵国最顶级的世家贵族之一的甘家的嫡出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不能继承他老爹的爵位和财富,但作为嫡出子的甘豫,比普通人,还是先天的更具有有势! 可即便如此,甘豫现在也已经在零陵守备校尉任上待了十几年了,不过而立之年的他,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老死在区区一个守备校尉的任上,到死了连个将军都混不上?郡城的守备可就是游击将军了!甘豫只需要稍微往上爬一爬,就能够成为一个郡城的守备将军! 原本,甘豫以为,凭借自己在零陵守备校尉任上,这每年几次的出城剿匪,而且每次都是大获全胜,战报报上去后,送到国尉府,就算他那个哥哥橫加干涉阻挠,这么多次了,国尉府也不可能一点都看不见吧?作为一国之君的赵侯,也不可能一点都看不见听不见吧? 本以为,凭借着这又一次的大获全胜,而且零陵邑守和零陵邑城的乡绅父老还知情识趣的给自己送上了两大块横匾,搞得尽人皆知!原本以为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升迁在望了,可没想到,在这凯旋而归的大日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就出现了当街刺杀乡兵的事情! 而且刺客还是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乞丐! 大喜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怎能不让甘豫火冒三丈?更主要的是,听现场的乡兵汇报,那个小乞丐刺客,在刺杀那个乡兵的时候,还吼了一句“狗贼,小爷今天要为死去的阿翁、阿姆、张大叔、刘二叔、王大婶报仇!” 听听,听听,这狗贼都吼出来了,还是专门来寻仇的,可见,那小乞丐,跟那乡兵的仇恨有多深!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个小乞丐跟自己和零陵邑城的所有乡兵的仇恨有多深! 只是听了手下乡兵的禀报,甘豫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小乞丐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乞丐,说不定就是之前自己带着手下乡兵‘剿匪’时的某个漏网之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自己之前为了更进一步的往上爬,做过些什么事,别人不知道,自己和手下那三百乡兵,可是全都一清二楚的!而且每个乡兵都因此而赚得脑满肠肥,短短几年便全都置办下了一笔不菲的家产! 这些家产,每一分每一毫上,可都沾满了无数无辜村民的鲜血啊!这要是真的东窗事发,被人揭了老底,零陵邑招募的这三百乡兵,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了,千刀万剐那都是轻的! 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的时候,甘豫还有些良心不安,事后甚至好几个晚上连觉都不敢睡。可是现在,在经历过无数次相似的事情后,甘豫心中早就已经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了,对于他而言,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不过就是一些数字罢了,一些可以成为自己呈报到国尉府的军报上的斩首功! 好在,现在前来寻仇的,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乞儿,人微言轻,就算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相信,如果是个大人的话,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可即便如此,也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那个小乞儿,一是为了给自己手下的乡兵报仇,二也是为了能够将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萌芽状态,予以彻底消灭,这样才能永除后患! 而且,还有一点,别人可能不知道,可甘豫却还是通过其他的渠道知道了,在赵国新君发布求贤令后,列国有几百个士子赴赵,但赵国新君却并没有立即颁布任命,将这些赴赵的士子委官任职,而是全都打发了出去,以游学的名义,游历赵地,寻求强国富民之策! 原本这也没什么,零陵邑守也已经接待过十几二十个这样的游学士子了,可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是被那些游学士子知道了,或者那个小乞儿落在了那些游学士子的手中,那样一来,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些游学士子虽然还没有任何的官职在身上,也算不得赵国的官员,可他们都是从赵国集贤馆出来的,而且游历之后,也要回到宸邑,回到集贤馆,到时候说不定还有面见国君的机会!如果这些人在国君面前胡言乱语,那可就真的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了! 因此,对于零陵邑中的那些列国赴赵游学的士子,甘豫同样下了死命令,不管是谁,一个也不许放出零陵邑,直到找出那个小乞儿之前! 好死不死的,芈沅就这样被堵在了零陵邑城之中,压根儿就连城都出不去,而张宣之前所定下的计策,自然也就没有可能落实了!而且更悲催的是,芈沅被堵在了城北威风客栈,而张宣却在城东悦来客栈,双方连通气的机会都没有! 三百乡兵,一个不落的,全部都洒了出去,五个一组,十个一组的,全城戒严,搜捕小乞儿,游学士子也全都以各种理由被强行留在了零陵邑城之中。 事关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由不得这些乡兵不尽心尽力,因此,甘豫对于他们,还是很放心的,事情若是败露,三百个乡兵,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得了的! 而零陵邑原本的一千戍卒,其实这些年也受了甘豫不少的恩惠,每次得胜归来,那三百个乡兵固然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而那些戍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甘豫自然不可能让乡兵喝酒吃肉,他们却连口汤都喝不了的! 因此,每次得胜归来,‘缴获’的金银财宝,甘豫总会拿出一部分来,分给零陵邑守杜罄以及城中其他官吏、戍卒,每个人都能够分到一口汤喝! 因此,整个零陵邑城,虽然有些人可能还不知道甘豫这些斩首功和‘缴获’是怎么来的,但却无一例外的,都从中分到了一杯羹,一些聪明点的,甚至可能已经能够猜到甘豫这些东西的来历了! 整个零陵邑城,可以说,就是被甘豫通过这种手段,牢牢的联系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群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客气地说,甘豫若是事情败露,东窗事发了,整个零陵邑城所有人,恐怕都逃不了干系,包括零陵邑守杜罄! 因此,不仅是那三百乡兵,在全城搜捕小乞儿,就是那些戍卒、衙门中的公差捕快,也在挨家挨户的搜捕小乞儿! 一时间,整个零陵邑城中的乞丐,全都被乡兵戍卒、公差捕快聚拢在了一起,挨个挨个的检查辨认,而城中商铺住户,也都挨个儿的搜了一遍又一遍! 一时间,整个零陵邑都被搞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所有人心中都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一样,惴惴不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搜捕 “衙门办案,所有人等待在原地,不许随意乱跑,违者格杀勿论!”一小队凶神恶煞般的乡兵在一个小校的带领下,冲进了城东悦来客栈,几个乡兵,凶神恶煞般的守住悦来客栈前后大门,其余乡兵则在小校的率领下,冲进大堂,对着大堂里的客栈掌柜伙计和食客大声喝叫道。 大堂里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呆立在那里,惴惴不安地瞧着小校和乡兵。 小校扫视了大堂一眼,大手一挥,二三十个个乡兵便冲上前去,大步流星地朝客栈楼上冲去,二楼分流了十来个,三楼又分流了十来个,剩下的便上了四楼,一间客房一间客房的搜查起来。 “开门,开门,快开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乡兵大呼小叫的声音传了进来,客房里,已经换上了一套合身的旧衣的桓儿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豁然站起来,转头怒目朝门口望了过去。 张宣急忙伸手拉了拉桓儿,桓儿回过头来,却见张宣朝里屋指了指,里屋帘子后面,放着一个大浴桶,装了大半桶热气升腾的洗澡水。 桓儿瞬间明白过来,微微颔首,几步钻进里屋,掀起帘子,三两下脱掉衣服,搭在屏风上,便跳进了浴桶里,舒服地泡起澡来。 张宣见桓儿跳进浴桶后,这才一边说道:“来了来了。”一边朝房门边走去,几步走到房门边,打开房门,瞧见房门外三五个凶神恶煞的乡兵,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惊声说道:“几位官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衙门办案,闲事莫问!”一个五大三粗的伍长冷声说道,撞开张宣,便往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你房里还有谁?” “有……有,有我家小子。”张宣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说道。 “你家小子?”伍长脸色一变,急忙拔出佩刀,满脸警惕神色地朝里屋走去,他带来的那几个乡兵也一脸警惕地拔出佩刀,全神戒备起来。 “军,军爷,你,你们这是干嘛啊?”张宣装出一副惊骇莫名的样子说道,“我,我家那小子还在洗,洗澡呢!” “洗澡?”伍长朝身后一个乡兵使了个眼色,那个乡兵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里屋帘子后边,猛地一下挑开帘子,一脚揣在帘子后面的屏风上,将屏风揣倒了下去,正好撞在浴桶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碎成了几块。 “啊!~”桓儿惊叫了一声,双手挡在胸前,惊声叫道:“你,你,你们是谁?阿爹,他们是谁啊?恒儿怕怕。” “恒儿别怕,他们是官府的官爷,来抓坏人的。”张宣急忙上前一步,冲到浴桶旁边,抱住桓儿说道。 “坏,坏人?阿爹,坏人在哪?坏人在哪?恒儿怕怕,恒儿怕怕啊!~”桓儿惊慌失措地说道。 伍长和几个乡兵一起朝桓儿望了过去,却见桓儿一头两三寸的短发,满脸惊恐害怕的神色。伍长微微皱了皱眉,这小孩的模样,除了年龄,似乎根本跟那小乞儿没多大关系呢! 为防万一,伍长还是朝那个乡兵使了个眼色,旋即转头对张宣说道:“他是你小儿?” “是啊军爷,小人膝下就这么个小儿呢。”张宣急忙点头说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个乡兵已经走到了浴桶边,伸手在浴桶里的热水里摸了一把,又捞出一点热水,瞧了一眼水质,转过身来,又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来,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遍,甚至还拿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才又转过头来,朝伍长摇了摇头。 那个刺客是个小乞儿,身上肯定很多污垢,即便泡了澡,浴桶里面的水也会变色甚至变黑,而穿在身上的衣服,更会散发出乞丐身上那种酸臭味,然而浴桶里的水却还很清澈,一旁放着的衣服上也没有什么酸臭味,可见眼前这个小孩子,应该不是那个小乞儿。 伍长见那个乡兵摇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又瞧了一眼吓得躲在张宣身后的桓儿,旋即又说道:“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短?” “军爷,实不相瞒,小儿在娘胎里就受了风寒,打一出世就体弱多病,孩他娘更是在月子里便落下了病根,硬拖了两年还是走了,小人无奈,只能将孩子送去庙宇,祈求神灵庇佑,能让小儿安然成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做出一副合十的样子,说道:“谢天谢地,天可怜见,小儿总算是活到了现在。” 听了张宣的话,伍长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瞧了桓儿一眼,说道:“瞧他这模样,也不像是体弱多病的样子啊?” “天可怜见,这都是神灵庇佑啊!”张宣感激地合十说道。 伍长皱眉瞧了瞧桓儿,又瞧了瞧张宣,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房间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一个乡兵兴奋地冲了进来,急声叫道:“头儿,头儿,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伍长皱眉回头问道。 “头儿!”那个乡兵上前几步,凑到伍长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伍长微微愣了一下,失声问道:“真的?” 那个乡兵肯定地点了点头,应道:“嗯,莫头儿正往那边赶去呢!头儿,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伍长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张宣和他身后的桓儿,过了几秒钟,然后才又说道:“算你走运!我们走!”说着,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其他几个乡兵也急忙跟了上去。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冲到房门边,朝着那个伍长和乡兵说道:“官爷慢走,官爷慢走啊。”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客栈上下楼梯,却见其他几楼房间里的乡兵也全都跑了出来,脚步匆忙地往楼下走去。 很快,几十个乡兵便又在大堂里汇合,在小校的带领下,离开了悦来客栈。张宣见此,心中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却又忍不住替芈沅担心起来。 搜捕的乡兵突然撤离,肯定是因为有别的事情发生了,而现在唯一能够让他们转身离开的事情,恐怕就是跟那个小乞儿刺客有关的事情了!更何况刚才那个乡兵可是说了‘找到了’三个字的,他们找到什么了?难道是刺客? 虽然真正的刺客现在就在自己身后,可芈沅却拿了桓儿行凶的‘凶器’和旧衣离去,若是他被那些乡兵给截住了,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麻布 “校尉大人到!~”一个乡兵拖长了声音大声叫道。 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大圈的乡兵、戍卒、衙门差役以及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全都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望着一身戎装,在一队乡兵护卫下,大步流星走来的零陵守备校尉甘豫。 “让开,都让开,全都让开!”几个走在甘豫前边两侧的乡兵,大声呵斥着,将挡在路上的乡兵戍卒差役全都赶到两边,隔开一个一两丈宽的口子来。 甘豫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走到地上倒着的那个小乞儿的尸体边,拿出一块丝绢手绢,捂住嘴巴鼻子,皱着眉头瞧了那个小乞儿的尸体几眼,旋即头也不回地叫道:“三德子。” “小,小人在。”一个乡兵急忙应道,小跑着跑到甘豫身后,双腿跪倒在了地上。 “是他吗?”甘豫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个乡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跪着挪上前去,挪到小乞儿尸体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观看了半晌,又将那个小乞儿手上握着的木刺,掰开小乞儿的双手,硬生生的拿了下来,旋即双手捧着木刺,高举过头顶,转过身来,跪着捧到了甘豫面前:“禀报大人,就是这小乞儿!” 甘豫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确定?” 三德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启禀大人,小人确定,小人认得这个木刺,就是小乞儿用来刺杀二蛋的凶器,二蛋就是死在这种木刺下的。” “认得木刺?”甘豫微微皱了皱眉,“那小乞儿呢?” 三德子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声说道:“大人,小人当时距离,距离太远,又事出突然,看的不是很清楚,想来应该就是这小……”话还没说完,甘豫便已经一脚踹了过来,将三德子踹得倒翻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滚!”甘豫怒骂了一声,旋即又指了一个乡兵,说道:“你,上去搜搜,那小乞儿身上还有什么。” “是,大人。”那个乡兵急忙应道,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在小乞儿身上摸索了半天,又掏出几根木刺和一小块麻布来,打开麻布一看,却见麻布上还写着几个字,那个乡兵只瞧了一眼,脸色便猛地一变,急忙将木刺和麻布一收,转身走到甘豫身前,跪倒着将木刺和麻布一起递给了甘豫。 甘豫瞧了一眼那个乡兵手上捧着的木刺,然后才又瞧了一眼麻布,却隐约发现麻布上好像写着字,微微愣了一下,这才伸手抓起麻布,展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零陵校尉,假扮盗寇,屠村灭社,杀良冒功,罪大恶极,罄竹难书,苍天有眼,鬼神诛之!” 只瞧一眼,甘豫脸色便猛地变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将麻布一收,往怀里一揣,猛地转身,从身边另外一个乡兵腰上猛地一下抽出佩刀,上前几步,手中钢刀猛地往下一捅,再次捅在了那个小乞儿的尸体上,旋即又飞快地拔了起来,再次猛地落下。 眨眼间,甘豫刀起刀落,一刀接着一刀,狠狠地插在那个小乞儿的尸体上,不一会儿便将那个小乞儿的尸体插成一堆烂肉,只留下了一个怒目瞪视着,死不瞑目的脑袋。 甘豫眼角余光瞥见小乞儿脑袋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心中不由自主地一寒,手中钢刀猛地一挥,从那个小乞儿双眼中挥过,瞬间将小乞儿怒目瞪视着的双眼挥成了四瓣,甘豫这才稍稍解气,厉声喝道:“收了,悬首示众,百年之内,不许任何人取下!” “喏。”几个乡兵心中一凛,急忙应道,其中一个走上前去,拾起小乞儿的首级,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剩下这些,”甘豫又瞧了一眼地上那堆烂肉,接着冷声说道:“喂狗!”说完,甘豫又转身环视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是谁最先发现刺客尸体的?” 停顿了一下,却没有任何人作声,甘豫便又说道:“是谁最先发现的,站出来,本官有赏!重重的赏!” “大人,真的有赏么?”一个乞丐壮着胆子问道。 甘豫点了点头,说道:“有赏,而且是重赏!” “大人,大人,是我是我,是我发现的,是我发现的!”那个乞丐喜笑颜开地举手叫道。 “大人大人,还有我,还有我!”又有几个乞丐争先恐后地举着手叫道。 甘豫双眼微微一缩,旋即又问道:“还有吗?”停顿了一下,见没有人再争功后,甘豫这才双目一缩,冷声喝道:“绑了!” 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乡兵冲上前去,瞬间架住那几个乞丐,全都反手按跪在地上,用绳索绑了起来。 那几个乞丐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挣扎着叫道:“大人大人!小人没罪,为什么绑我!” “没罪?”甘豫冷笑了一声,“你们几个,分明是小乞儿一伙的,利用小乞儿刺杀我军中武卒,现在又杀人灭口,企图在这混淆视听,还说没罪?来人啊,全都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送邑守大人审问!” “喏!”几个乡兵同时应道,将那几个乞丐绑着押走了,押走的时候,那几个乞丐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叫喊道:“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大人!~” 甘豫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法,没办法,那几个乞丐最先发现了小乞儿的尸体,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过小乞儿身上那块麻布上的文字?麻布上的字,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几乎将甘豫的老底都给揭了,这要是传扬出去,那还得了!以防万一,那几个乞丐也只能稀里糊涂的做个替死鬼了! 冷眼扫视了围观的众人一眼,甘豫这才又转头对心腹小校狐隽低声说道:“私下里审问一下,有谁动过小乞儿的尸体,全都给我抓起来!” 狐隽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全都?大人,这……”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办!”甘豫冷声说道,掏出那块麻布,拍在了狐隽胸口上。 狐隽呆了一下,打开麻布扫了两眼,脸色顿时大变,急声说道:“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狐隽又追上去一步,走到甘豫身后,低声问道:“大人,城中那些小乞儿……放了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戒严 甘豫猛地一下转过头来,冷眼盯着狐隽,冷声反问道:“放?” 狐隽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急忙解释道:“之前城中已经抓了数百小乞儿,全都关在乡兵营中和邑守府大牢里,如今已是人满为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狐隽又说道:“现在既然已经找到真凶了,那这些小乞儿就不用再关了吧?” 狐隽话音还未落地,甘豫便猛地冷声喝道:“错!”狐隽心中一惊,却见甘豫指了指自己手上握着的麻布,冷声说道:“事已败露,谁知城中小乞儿还有没有那个小乞儿的同伙,亦或者知晓此事的乞丐?” 听了甘豫的话,狐隽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便又听甘豫冷声低声说道:“城中乞丐,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全都抓了。”说着,甘豫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冷声问道:“明白吗?” 狐隽一惊,急忙点头说道:“明白!只是大人,这样一来,城中百姓,岂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那又如何?”甘豫冷声说道,说着,又低声对狐隽说道:“传我命令,四门戍卒,不许任何乞丐离城,亦不许任何游学士子离城!就说……”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甘豫才又说道:“就说本校尉得到可靠情报,有一大股匪盗想要攻城,为城中百姓安全起见,从即刻起,没有本校尉的手令,任何人不许出城!” 狐隽愣了一下,旋即应道:“是,大人!”说着,正要转身离去,刚转过身去,却又被甘豫叫住了:“回来!”狐隽急忙又转过身来,躬身朝甘豫行礼说道:“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从即刻起,你亲自带领乡兵营兄弟,巡视全城,四个城门,每个城门都要有乡兵营的武卒在,明白吗?”甘豫冷声说道。 狐隽微微愣了一下,急忙点头说道:“明白!” 甘豫伸手拍了拍狐隽的肩头,说道:“隽,本将所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也是为了我们整个乡兵营,为了让乡兵营的兄弟们都能有衣穿,有房住,有钱花,还能娶上几个漂亮的老婆,你明白吗?” “大人,小的明白。”狐隽急忙抱拳说道。 “这些年,我们做下的事情,如果吐露了出去,会是个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这可不是杀一两个替罪羊就能解决的事,整个乡兵营的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能跑得了的,而我呢,我可是上大夫甘家的人,真要出事了,你觉得能落在我头上来吗?” 狐隽愣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听甘豫又说道:“真要出事了,本将大可一走了之,可是乡兵营的兄弟们呢,包括你,你觉得你们能逃得了吗?本将现在没走,是因为本将不想丢下兄弟们,要跟兄弟们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狐隽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感动地朝甘豫行礼说道:“大人,小的替乡兵营的兄弟们,谢过大人的大恩大德,大人恩德,小的们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起来罢!”甘豫伸手扶起狐隽,然后又说道:“跟兄弟们说清楚了,让兄弟们都别怕,天塌下来有本将顶着,有上大夫甘家顶着,只要有本将在,绝不让兄弟们受到任何委屈!” “是,大人,小的替兄弟们谢过大人了!”狐隽再次行礼说道。 甘豫微微拍了拍狐隽的肩头,沉声说道:“去吧。” 狐隽微微颔首,再次朝甘豫行礼后,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 目送着狐隽离开后,甘豫这才双目微微缩了一下,也跟着大步流星地离开小巷,带着十几个乡兵护卫,乘马回了守备校尉府。 之后不久,一个信使便从守备校尉府出来,骑马离开零陵,往宸邑赶去。 虽然现在的上大夫甘家是甘豫的哥哥,上大夫大司空甘晖当家做主,而且甘晖对甘豫这个亲弟弟也并不怎么待见,但甘豫身上流着的毕竟还是甘家的血,若是甘豫真有个三长两短,甘晖也免不了的会受人指责,至少,甘家老夫人那一关就不好过! 之前,甘豫只想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凭借自己的‘军功’,往上爬,不想靠家族的余荫,但现在,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有东窗事发的可能,单靠他甘豫一个人,这件事可是根本兜不住的,就算甘豫再不想依靠家族的力量,也不得不依靠了! 而与此同时,零陵邑东城门外,张宣正牵着桓儿,跟随着出城的人群,一点一点地往城外挪去。 城中出了刺客,守卫城门的戍卒,得到的命令是,严查小乞儿和游学士子,一经发现,即刻拘禁!如此一来,原本通行无阻的城门,自然也就显得有些拥阻了。 原本,张宣是不打算冒这个险的,不过那几个乡兵在客栈搜捕刺客的时候,张宣听到那乡兵说了句‘找到了’,不管这句找到了,到底是指抓到芈沅了,还是别的什么,张宣都不得不冒险带着桓儿出城了! 若是找到别的东西还好说,可若是芈沅被那些乡兵抓住了,张宣可不敢保证,芈沅在甘豫那几百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手中,还能保守住秘密,死不开口!至少,如果换成自己落在甘豫手中,张宣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供出芈沅和桓儿来!因此,无论如何,张宣都必须冒险一试,带着桓儿出城! 守卫城门的戍卒,得到的命令,是严查小乞儿和游学士子,最新的全城戒严的命令还没传到,所以,对于普通人的盘问搜查,并不是很严格,稍微检查盘问了一下,没有什么可疑的,也就放行了。 速度虽然很慢,但还是很快就轮到了张宣和桓儿他们。 “你,站住,什么人?身份文牍呢?”一个戍卒伸手拦在张宣身前,厉声喝问道,与此同时,他还朝身后另外一个戍卒使了个眼色,那个戍卒便上前几步,将桓儿从张宣身边拉开,半蹲了下去,开始搜起桓儿的身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混出城去 “军爷,这,这是怎么了?小人是城外三十里,张家庄的张先,今儿早上带了小儿进城瞧病的。”张宣装出一副有些害怕的畏畏缩缩的样子说道。 “张家庄?身份文牍呢?”戍兵上下打量了张宣一眼,又问道。而另外那个戍兵搜完桓儿的身后,拿着桓儿身上搜到的那把寒冰短剑,走到那个戍兵跟前,低声说道:“头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就发现了这把短剑。” 戍兵接过寒冰短剑,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瞧了瞧,甚至还抽出短剑来瞧了一下,又插回了剑鞘,这才又抬头瞧着张宣说道:“我问你呢,身份文牍呢?” “哦,这,这,这呢。”张宣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身份文牍,躬身递给了戍兵。那身份文牍,是他在悦来客栈从一个食客身上偷的,好巧不巧的,那食客正好就是城外三十里张家庄的人,张宣甚至只改了一个名,便将那份身份文牍,变成了他‘张先’的身份文牍了。 “搜一下。”戍兵朝另外那个戍兵示意了一下,这才拿过张宣手上的身份文牍,翻看了起来。另外那个戍兵却走上前去,开始搜张宣的身。 离开悦来客栈前,张宣便已经将身上所有跟自己‘游学士子’有关的东西,包括能够从官府获得援助的集贤馆发放的令牌,全都藏在了悦来客栈客房的墙壁夹缝之中,身上除了一些银钱,便只有那个从食客身上偷来的身份文牍。 戍卒将张宣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最终也只找出了一个钱袋子,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搜出来。 拿着钱袋,戍卒转身走到另外那个戍卒跟前,将手中的钱袋递给了那个戍卒。戍卒合上身份文牍,接个钱袋,打开瞧了一眼,却见里面放着一枚金币和百十来枚刀币,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着张宣说道:“你带这么多金钱在身上干嘛?” 一枚金币就是一金,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了,更何况还有百十来枚零散的刀币呢,这钱袋里装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军爷,小人刚才不是说了么,小人原本是带小儿来城中找吴神医瞧病的么,您也知道,吴神医号称专治疑难杂症,那诊金可也不低,别说一金了,三五金可都有可能,小人为了替小儿治病,好不容易才凑到了这一点钱呢。” 听了张宣的话,那个戍卒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桓儿一眼,说道:“他有病?我瞧着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样子,不像是有病啊?还有这短剑,能舞刀弄剑的,身子应该很好吧?” “军爷,您有所不知了,小儿看似精神,实则,唉,军爷,小人真是难以启齿啊!每逢月圆之夜,小儿他就,他就好似疯了一样,力大无穷,三五个大汉都架不住呢!”张宣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对戍卒说道,“军爷,这事可千万别让小儿知道啊!” 听了张宣的话,戍卒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皱眉瞧了瞧桓儿,又瞧了瞧张宣,疑问道:“还有这事?” “真的军爷,不信你可以去张家庄打听打听。” “那吴神医怎么说?” “唉,吴神医号称专治疑难杂症,可对小儿这病,也是束手无策啊,这不,连诊金都没收,便让我领回去呢。”张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戍卒瞧了瞧张宣,又瞧了瞧手上钱袋中的银钱,伸手从钱袋里将那一枚金币拿了出来,说道:“吴神医束手无策,我倒是有个法子。”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金币,又说道:“这是诊金。”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惊喜地说道:“什么法子?军爷,您有什么法子?只要能治好小儿的病,别说一金了,便是三金五金,小人也给的。” “呶,你这不还有几十枚刀币么,你就用这些钱,去村头打副铁链,每逢月圆之夜,就把你儿子拷起来,不就完事了么?”戍卒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枚金币揣进了怀里。 张宣呆了一下,旋即急叫道:“军爷,这怎么成?这法子不管用啊,你不能拿我的金币呀!~” “滚滚滚!休得恬噪,再要恬噪,小心军爷把你和你家小子全给抓了!”戍卒不耐烦地推了张宣一把,扬了扬手中的寒冰短剑,冷声说道:“还有这个,这可是利器,是小孩子家家能玩的吗?全都没收了!” “我的,那是我的!”桓儿一下子急红了眼,尖叫着冲上前去,想要从戍卒手中夺回短剑,还没冲到戍卒身前,便被那戍卒一脚踹得倒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下一个,下一个!快点过来,接受检查!”一脚踹飞桓儿,那个戍卒却看都没再多看张宣和桓儿一眼,便又朝张宣身后的其他人大声叫道。 桓儿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要朝那戍卒冲过去,却被张宣从身后一把抱住,桓儿转过头来,抬头望着张宣,却见张宣微不可觉地轻轻摇了摇头,扶起桓儿,出了城门,顺着官道往前走去。 两人刚刚离开城门不久,狐隽便领着数十个乡兵,纵马疾驰了过来,冲到城门边,狐隽勒住马头,高声叫道:“城门戍卒听令,奉校尉大人将领,即刻起,封闭城门,没有校尉大人将令,任何人等不得随意进出城门,违者严惩!” 城门口等待出城的人见状,顿时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有人大声叫喊了起来:“大人,大人,这是为何,为何关闭城门?我们要出城啊大人!” “出城?”狐隽冷笑了一声,旋即朗声说道,“据可靠消息,城外正有一股强大的盗贼,啸聚山林,意图攻打零陵,为死去的盗贼报仇,尔等想要活命,就乖乖的待在城里,否则,出了事情,可休怪我家校尉大人没有提醒诸位!” 城门口的众人听了狐隽的话,顿时慌乱了一阵,旋即便又有人大声叫道:“那也要出城啊,大人,我的老婆孩子可还都在城外村社呢,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不顾!” “老婆孩子没了,再娶再生就是了,你小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狐隽冷声说道,说着,旋即又大声急叫道:“关闭城门,快点关闭城门!” “快,快,关闭城门,关闭城门!”城上一个小校急忙大声叫喊道,几个戍卒拿着枪戟,将城门口等待出城的人员,全都赶了回来,随后,又有几个戍卒,推动着厚重的城门,缓缓地关闭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信使 离城五里后,张宣拉着桓儿的小手,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快要消失在官道尽头的,孤零零的零陵邑城,旋即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张大叔,那些戍卒着实可恶,此等行径,与剪径强盗有何区别?”桓儿不忿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张宣伸手摸了摸桓儿的脑袋,柔声说道:“本来就是一群剪径的强盗嘛,你还想让他们怎样?”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桓儿,你胸口没事吧?” 桓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事,只是大叔给桓儿的寒冰剑,却被那些强盗给收了去了,桓儿对不起大叔。” “小傻瓜,大叔早就说过,那寒冰剑不过也是身外之物,丢了也就丢了,等回了宸邑,大叔再给桓儿打造一柄更加锋利的神兵利器,可好?”张宣揉着桓儿的脑袋说道。 “宸邑?张大叔,是君上住的地方吗?”桓儿偏着脑袋瞧着张宣说道。 “是啊,就是我们大赵君上住的地方呢,也是我们大赵的国都。” “可是大叔,那些剪径强盗不都是君上的臣子么,那大赵君上,岂不就是最大的强盗头子?”桓儿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神色说道。 张宣心中一惊,急忙说道:“桓儿,你这是听谁说的?大赵君上怎么可能是最大的强盗头子?君上也是被下面这些臣子所蒙蔽的,对此一无所知,等我们回到宸邑,将此事禀明君上,君上一定会秉公处理,为桓儿和刘家庄冤死的村民报仇雪恨的。” “真的?”桓儿歪着脑袋瞧着张宣说道。 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大叔什么时候骗过桓儿啊?” “大叔,你也是个大官儿吧?”桓儿又问道。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才又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芈二叔叫你丞相,好像对你很敬畏呢,我想丞相一定是个大官儿吧?大叔,丞相有那个强盗头子甘豫的官儿大吗?”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有,当然有了,丞相可是天底下除了君上以外,最大的官儿呢!” “真的?”桓儿愣了一下,挣脱张宣拉着他的手,双膝跪地,跪倒在张宣跟前,磕头说道:“大叔,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替阿翁阿姆还有刘家村其他冤死的叔伯婶娘报仇啊!” “桓儿,你快起来,大叔不是早就说过了么,等到了宸邑,大叔一定替你阿翁阿姆,叔伯婶娘他们报仇雪恨。” “谢谢您,张大叔。”桓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抬头望着张宣,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是大叔,您的钱财都被那些强盗给抢走了,我听阿翁说过,此去宸邑,千山万水的,没有盘缠,怎么去啊?” 张宣伸手替桓儿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小傻瓜,此去宸邑,虽然路途遥远,可也不是去不了啊?你一个蓬头稚子,都能够从甘临邑,一路尾随着那伙强盗,来到零陵,我们怎么就不能从零陵去到宸邑呢?” “可是,可是,大叔你是大官儿呀,桓儿能扮乞丐乞讨为生,大叔你怎么能扮乞丐呢?” 张宣摸了摸桓儿的头,笑着说道:“大叔没做大官之前啊,也是个乞丐呢,扮乞丐,只不过是做回大叔的老本行罢了。” “真的?”桓儿有些不信地瞧着张宣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行了,咱们快些赶路吧,再耽搁,可就要露宿山林了。”张宣笑着拉着桓儿的手说道。 说话间,却听身后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宣急忙拉着桓儿避让到官道一侧,转头一瞧,却见一个粗衣仆役装扮的信使,纵马疾驰而来,眨眼间便越过张宣桓儿两人,顺着官道,冲向了远方,很快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那信使不是别人,正是从零陵守备校尉府出来的甘家信使,一路上风驰电掣,星夜兼程,不数日,便赶到了赵都宸邑。 信使身上带着上大夫甘家的腰牌,守卫赵都宸邑的戍卒自然不敢拦截盘查,瞧了一眼腰牌无误后,便放行了。 信使进了宸邑,没有任何耽搁,直接去了城东上大夫甘家,从甘家后门进了甘家府院,也没直接去求见甘家家主,赵上大夫、大司空甘晖,而是直接拿着书信腰牌,到后院求见甘家老夫人,也就是甘豫、甘晖两兄弟的生身母亲。 这些年,甘豫虽然一直在外任职,连家门都没回过,但逢年过节,生辰寿诞,平时请安问候,甘豫却是殷勤得很,特别是对自己这个生身母亲,每月里,总会派上一两拨信使,向家母请安问候,得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会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甘府,送给老夫人。 因此,甘家老夫人对于这个嫡出的小儿子,也是疼爱得紧,三天两头的,便会在甘晖面前提上两句,说些什么“想念儿子”了啊之类的话,无非就是想要甘晖在赵国君侯面前替自己的小儿子说上几句好话,想法子将甘豫调回宸邑罢了。 而甘晖自然不可能真的将甘豫调回来,从而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权势,故而一直找借口推脱,或者假意答应老夫人,却并不真的执行,如此再三,老夫人和甘晖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发的冷淡起来。然而即便如此,甘晖却依然不肯退步,将甘豫想法子调回宸邑。 后院中,甘老夫人听丫鬟禀报,说小儿子派了信使来,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挣扎着下了床,在丫鬟的服侍下,更衣后,出了卧室,在堂上高坐,然后才让丫鬟将甘豫的信使请了进来。 “奴才拜见老夫人。”信使一进正厅大门,便跪倒在地上,朝甘老夫人磕头说道。 老夫人急忙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快起来,可是我儿有书信来了?快,快拿来给我看看。” “喏。”信使再次磕头说道,从怀里掏出一份帛布写的信函,双手高举过头,捧到半空中,甘老夫人身旁的一个丫鬟,上前几步,接过信函,转身走到甘老夫人身边,躬身递给了甘老夫人。 甘老夫人接过信函,打开一看,却见上面第一句便写着:“孩儿命在旦夕,恳求母亲救命!”甘老夫人脸色立时便变了,阴沉着脸往下看了下去。 看完信函,又沉吟了许久,甘老夫人这才又摆了摆手说道:“信使原来辛苦,下去歇着吧。” “多谢老夫人,只是少主的事……”信使磕头说道,话还没说完,甘老夫人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信使的话,说道:“我儿的事,老身自有主意,你且下去吧。” “是,老夫人,奴才告退。”信使这才又磕了个头,爬着倒退着出了正厅。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老夫人 傍晚时分,载着甘家家主,赵国上大夫、大司空甘晖的轺车,在一小队甘家护卫武卒的护卫下,缓缓地停在了甘府庭院大门外。 轺车刚刚停稳,门房后面便奔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管事,疾步走到轺车边,从轺车上取下矮凳,放在轺车旁,然后伸手搀扶住了年近五十的甘家家主甘晖,讨好地说道:“家主,您回来了?” “嗯,府中今日可还安好?”甘晖微微抬眼瞥了一眼大管事甘德说道。 甘德是自小就在甘晖身边服侍的奴仆,甘晖接掌甘家后,便赐了他甘姓,提升成了府中大管事,管理着府中大小奴役仆人丫鬟五六百人,以及甘家庄院封田等等,在甘府中可谓大权在握。 平时,甘德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到甘晖书房卧室中禀报的,很少有在大门口迎接甘晖的时候,今日甘德却在大门相候,而且自己刚到家,还没下车,甘德就应了上来,可见府中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听了甘晖的话后,甘德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道:“家主,老夫人遣了贴身使女翠儿,在家主书房相候,说是老夫人有要事,请家主回府后,马上去老夫人院中一趟。” “老夫人?”甘晖脚下微微一顿,转头瞧了甘德一眼,沉声问道:“可是南边那位遣人回来了?” 甘德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今日午间,五少爷遣了信使,从后门去了老夫人院中,两刻钟后,才从老夫人院中出来。不久后,老夫人就遣了贴身使女翠儿出院,去了家主书房。” 甘晖微微愣了愣,旋即微微颔首,说道:“知道了。”重新迈步,跨进府门,朝院中走去。 很快,在甘德的陪同下,甘晖便跨进了书房,书房中,老夫人使女翠儿已经迎了上来,屈身行礼说道:“奴婢翠儿,拜见家主。” “起来罢,翠儿,你不在母亲身边伺候,怎么得闲来我书房了?我这书房少有人来,闷坏了吧?”甘晖笑着说道。 “家主说笑了,奴婢乃是奉了老夫人之命,特来相请家主的。”翠儿屈身行礼,微笑着说道。 “母亲有请?何事?”甘晖装出一副有些诧异地样子,问道。 翠儿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老夫人只是让奴婢,请家主过去一趟。” “哦,那行,等我更衣之后,便随你前去,拜见母亲。”甘晖微微颔首说道,说着,又沉声叫道:“来人,更衣!” 甘德招了招手,几个奴役丫鬟便躬着身子,手上托着放着衣裤的托盘,走了进来。翠儿朝甘晖微微屈身行礼,躬着身子退出了书房,那几个丫鬟便上前,替甘晖除去身上官服,换上了居家服饰。 好一会儿,甘晖才更换了衣服,又有仆人捧上舆洗铜盆,替甘晖净面后,甘晖这才带着甘德和另外两个小厮,走出了书房,在翠儿的引领下,去了后院。 在翠儿的引领下,甘晖走进了甘老夫人的卧室,甘德和另外两个小厮则留在了房门外。 “夫人,家主到了。”翠儿躬着身子,走到床榻边,对床榻上的甘老夫人躬身行礼,低声说道。 “儿子拜见母亲,敬问母亲安好?”甘晖上前几步,走到床榻边,双膝跪地,磕头说道。 “豫儿来啦,快,快扶我起来。”床榻上的甘老夫人,好像突然惊醒一样,惊声说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听了甘老夫人的话,甘晖脸上不由自主地一黯,翠儿却急忙上前一步,掀起床帘,搀扶着扶起甘老夫人,低声说道:“夫人,是家主,大公子。” “哦,是晖儿啊?唉,这人上了年纪啊,就是爱犯糊涂,晖儿豫儿都分不清楚咯。”甘老夫人感慨地说道,说着,转头瞧着甘晖,又说道:“晖儿啊,为娘有多久没见着你弟弟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母亲糊涂了,五弟去年刚过而立之年,在零陵守备任上,也才十年而已。”甘晖有些尴尬地跪在地上说道,甘老夫人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没有叫他起来,他便只能一直跪在床榻前,跟甘老夫人说话。 “十年啊?你弟弟在那个零陵守备的任上,已经待了十年了?晖儿啊,你给为娘一句实话,你还想你弟弟在零陵那个穷山恶水待多久?” 甘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急忙磕头说道:“母亲误会晖儿了,五弟的任职,乃是国府铨选,国君亲审,孩儿位卑言微,岂能左右五弟的任职?” 甘老夫人双眼死死地盯着甘晖,过了十几息,甘老夫人这才又说道:“晖儿啊,为娘已年近古稀,也没几年可活的了,为娘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看到你和豫儿和睦相处,光大甘家,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啊!” 说着,甘老夫人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你继承你父亲的爵位,已经十几年,甘家上上下下,皆为你所控,豫儿如何还能威胁到你的位子?难道你就真的忍心让豫儿老死穷山恶水的零陵小邑,让为娘望眼欲穿,到死都不能再见你弟弟一眼么?” 甘晖尴尬不已,急忙磕头说道:“母亲误会孩儿了……”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甘老夫人打断了,“晖儿啊,你别忘了,豫儿和你,可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亲胞弟啊。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连你亲亲胞弟都不相信,你还能信谁用谁?”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甘老夫人又说道:“兄弟阋墙,外御欺辱!晖儿啊,你如果连你亲亲兄弟都容不下,我甘家如何才能发展壮大,屹立不倒?” “母亲,非是孩儿容不下五弟,而是,而是孩儿只是区区一介司空,空有其名而无其权,孩儿想要将五弟调回宸邑,亦是有心无力啊母亲!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可不是父亲做太师之时了。”甘晖叫苦不迭地说道。 “即便现在不是你父亲做太师之时了,可我甘家还是堂堂上卿,你父亲的门生故旧,亦是遍布朝野,只是调动一下你五弟的任职,老身不信,还真就难如升天了!”甘老夫人生气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若是办不到,老身便只有亲自出面,去求你父亲的门生故旧了!” “母亲!”甘晖愕然瞪大眼睛,堂堂上大夫世家甘家的老夫人,竟然要亲自出面去求往日甘家的门生故旧,这事可就好说不好听了!那时,丢的可不是甘老夫人的面子,而是他甘家家主甘晖的面子,而且还是连着里子一起丢的! 甘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生气地转过身去,连看都懒得再看甘晖一眼。 甘晖无奈,只得再次磕头说道:“母亲,此事,容孩儿好生斟酌一二,可好?” “斟酌?好啊,那你说,你要斟酌多久?三天,还是五天,还是三月五月?又或者是三年五年?”甘老夫人回过头来,冷眼瞪着甘晖说道。 甘晖为难地说道:“母亲,此事,此事着实难……”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甘老夫人打断了。 “五天,五天后若是为娘没听见豫儿调动的消息,为娘便舍了这张老脸,去求嫪柷!” 第二百一十七章 顺风车 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满脸尘垢,仿佛乞丐一般的张宣,急忙拉着桓儿,避让到了道路一旁,转头朝马车望去,却见马车前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驭者,驭者身后,是两个书生装扮的年轻学子,正在不停地交谈着,时而发出阵阵笑声。 张宣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瞧了一眼桓儿,暗自叹息了一声,这才又伸手挡在了官道上。 “吁!~”驭者急忙勒住马匹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大声斥责道:“你这乞丐,不要命了,马车也敢拦,知道我车上坐的是谁吗?那可是赴赵游历的士子,赶着回都面圣,面见国君的!” “兄台见谅,在下父子俩欲往宸邑投亲,半道遇见匪徒,劫了身上的钱财去,故而落魄如此,还请兄台行个方便,捎带在下父子一程,等到了宸邑,在下见着亲戚,多多给兄台车钱,可好?”张宣朝驭者躬身行礼说道。 从零陵邑这一路走来,已经六七天了,在这六七天的时间里,张宣和桓儿见到过不知多少拨赴宸邑的马车了,马车上无一例外的,全是赴赵游历的士子,或是单人单车,或是三五结伴一车,谈笑风生,脸上全是踌躇满志,志得意满的得意神色。 张宣和桓儿怕甘豫遣人追来,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出了零陵邑,便弄了满身尘垢,乔装打扮成了一对父子乞丐,一路乞讨着,往宸邑赶去。路上遇见的游学士子虽多,但却几乎没有任何一人肯捎带两人一程的。 张宣自己倒没什么,这点苦头也还能承受得住,可是桓儿一个不到十岁的蓬头稚子,即便受过一次这样的苦头了,可看在张宣眼里,还是心疼不已,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宣都能够从桓儿紧皱的眉头上,看出他内心的痛苦! 自己吃点苦没什么,可桓儿还那么小,又孤苦伶仃,举目无亲,张宣可真不想再看到他吃苦头了。因此,即便已经碰了好几次壁,张宣还是忍不住拦住了官道上的马车,祈求马车上的人能够捎带他们一程。 听了张宣的话,那个驭者微微愣了一下,瞧了张宣和他身后的桓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回头瞧了瞧马车上的两个士子,为难地说道:“兄弟,不是我不肯捎带你们,只是我这马车,是吴公子和陈公子包下的,没有他们的首肯,我怎敢捎带你们啊?” “两位公子,还请行个方便,捎带我父子二人一程。”张宣急忙又朝马车上的两个士子躬身行礼说道。 两个士子中的一个,满脸厌恶的瞧了张宣和桓儿一眼,捂住鼻子说道:“晦气!哪来的乞丐,还不快滚,别污了我的马车!车把式,还不把他赶走!” 话音未落,身旁另外一个士子却轻轻地拉了拉那个士子的衣衫,那个士子回过头来,疑惑地瞧着另外那个士子,皱眉说道:“陈兄,你……” 姓陈的士子朝那个士子笑了笑,坐直身子,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听兄台口音,似乎也是学子,不知兄台贵姓,仙乡何处?” “公子过誉了,小人不过是乡野小民,跟家叔识过几个大字而已,怎敢称学子?”张宣急忙欠身说道。 “哦?”陈姓学子挑了一下眉头,瞧着张宣又说道:“不知兄台家叔何人,现在何处?” “家叔现在丞相府任房门管事,区区贱名,不足挂齿,恐污公子耳目,不提也罢。”张宣再次躬身行礼说道。 “丞相府房门管事?”陈姓学子和另外那个吴姓学子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瞧着张宣,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陈姓学子才最先回过神来,又朝张宣拱手问道:“那兄台此去宸邑,便是投奔令叔咯?”语气中,不自觉地便放缓了几许,也不像之前那般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了。 人的名,树的影,眼前这乞丐父子的叔父,既然是丞相府的房门管事,以后他们在赵国为官,少不了的就会跟丞相府的管事打交道,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两人怎么也得给眼前这对乞丐父子几分薄面的。 “实不相瞒,小人在老家亦是走投无路了,幸得家叔在丞相府做事,这才变卖了家中田地,凑得百十钱,想要投奔和家叔,谁知,谁知半道却遇到了劫匪,钱财被洗劫一空,如今身无分文,何时才能赶到宸邑啊!”张宣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朝两个学子躬身一礼,说道:“两位公子,求求你们,行行好,捎带小人父子一程吧。” “吴兄,我看他父子二人也着实可怜,不如,就捎带他们一程吧?”陈姓学子转头对吴姓学子说道。 吴姓学子听张宣说他家叔在丞相府中做事时,本就已经后悔莫及了,这时哪还会反对,听了陈姓学子的话,急忙点头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反正这马车也足够大,多他们俩人也不会过于拥挤的,车把式,快请他们上来吧。” “哦。”车把式应了一声,跳下马车,朝张宣和桓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兄台,请吧。” “多谢两位公子,多谢兄台。”张宣急忙又朝陈公子和吴公子道谢说道,抱起桓儿,将他放在车上,然后才又踩着踏板,上了马车。 等张宣拉着桓儿坐下后,陈公子这才又朝张宣抱拳说道:“兄台,在下陈俊,这位是吴公子吴恒,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陈公子言重了,卑微之人,有何尊姓大名,不过是家叔,蒙丞相大恩,赐予张姓,小人跟着沾光,也得了个张姓,家叔又说,在丞相府做事,没名可不行,便又请求丞相大人,赐了个先字,唤做张先。” “张先?”陈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如此说来,兄台姓名,皆是丞相大人所赐了?” 张宣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吧。” 一旁的吴恒听了,吃惊地瞪大眼睛,失声说道:“能蒙丞相大人亲赐姓名,令叔在丞相府中,可是深受丞相信重啊!” “这个,小人就不敢妄自揣测了。”张宣轻笑着说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回城 借着丞相府的名头,张宣和桓儿总算是得到了‘好心人’的相助,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在半路上还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鲜艳的衣服。五日后,载着张宣、桓儿和吴公子吴恒、陈公子陈俊的马车终于进了宸邑东城门。 进了城门,陈俊这才又转身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张兄,不知张兄是想直接去丞相府,还是想要在城中客栈歇息一晚再去?” 张宣苦笑着说道:“陈公子,小人身无分文,哪还有钱投店啊?小人本就是投亲而来,若是方便,还请公子将小人送至丞相府吧。” “方便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陈俊急忙点头说道,张宣若真要半路下车,他还要担心张宣是不是真的来宸邑投亲的,他家叔是不是真的在丞相府做事呢!现在听张宣这般说,陈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很快,驭者便赶着马车来到了丞相府外牌坊前,在牌坊外停下了马车,驭者先跳下马车,张宣抱着桓儿,将他递给驭者,然后才又踩着踏板,下了马车,朝陈俊、吴恒拱手一礼,说道:“多谢两位公子了。” “张兄客气了,客气了。”陈俊急忙摆手说道,说着,又催促道:“张兄,你快进去吧,进去吧。” 张宣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拉着桓儿,便朝牌坊走了过去。牌坊后面,八个执戟军士,眼角余光瞧见有人走了过来,急忙转头一瞧,发现来人竟然是丞相大人,不由得愣了一下,正要跪下行礼,张宣却已经抢先躬身拱手说道:“几位兵大哥,还请通报门房管事张瑾,侄儿张先来投。” 几个执戟军士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才有军士回过神来,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先生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说着,转身脚步匆忙地朝丞相府正门跑去,很快便进了丞相府大门,不一会儿,便又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管事脚步匆忙地冲了出来。 那管事瞧见张宣,不由得脚下一乱,几乎摔倒,踉踉跄跄地冲到张宣近前,正要行礼,张宣却已经抢先冲上前去,一把抱住管事,哭着说道:“家叔,总算是见着你了,要不是陈公子和吴公子,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呢!” 管事张瑾呆了呆,旋即才又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轻轻拍了拍张宣的后背,张宣抹了一把眼泪,松开手,拉着张瑾,走到马车边,对张瑾说道:“家叔,这两位便是陈公子和吴公子,若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呢。” 张瑾急忙朝陈俊和吴恒拱手一礼,说道:“多谢两位公子,两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说着,张瑾拍了拍手,轻喝道:“来人。” 很快,一个黑衣仆役,便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托盘,躬身疾步走了上来,躬身将托盘递给了张瑾,张瑾接过托盘,转手递给陈俊和吴恒说道:“区区薄礼,还请两位公子不要嫌弃。” 陈俊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掀起红布,却见红布下面整齐地排着两排金锭,足足有二十金!陈俊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在下万不敢收,万不敢收!”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俊又说道:“那个,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告辞。”说着,拉着吴恒,便又跳上了马车。 “公子慢走,恕小老儿不远送了。”张瑾微微躬身说道。 “陈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马车驶出了两条街,吴恒才有些不解地问陈俊道。 “吴兄,你可知那托盘下放着什么?”陈俊不答反问道。 “放的什么?”吴恒奇怪的问道,“难道不是金钱吗?” “是金钱没错,可是你知道是多少吗?” “多少?” 陈俊伸出了两根手指,吴恒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两百钱?” “拜托,两百钱还用托盘托着吗?”陈俊看白痴似的瞧着吴恒说道。 “那是多少?两千钱?也不多啊?” 陈俊直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吴恒不由得又愣了愣,皱眉说道:“难道是两金?” “拜托,二十金,二十金啊!”陈俊没好气地说道。 “二十……金?”吴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失声说道:“难怪人家常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呢,区区一个丞相府的房门管事,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二十金来,比我等士族还要富有呢!” 说着,吴恒又忍不住有些责怪似的对陈俊说道:“诶,陈兄,你刚才怎么就没要呢,那可是二十金啊,我俩平分,一人也能拿十金呢!” 听了吴恒的话,陈俊直接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跟吴恒解释,区区一个房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拿出二十金来送人?就算丞相府房门管事油水再多,那二十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怎么可能为了感谢他一个侄子,就拿来送人?这要是传到丞相耳中,那还得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房门管事拿出的这二十金不是因为张先是他的侄子,而是另有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从房门管事和周围那几个执戟武士的表情来看,陈俊大概也能猜到几分,那张先恐怕不是房门管事的亲戚,而是丞相的亲戚,甚至还是极为亲近的那种!至少,那房门管事和执戟武士,肯定认识张先,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那房门管事,才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敢拿出二十金来感谢陈俊和吴恒! 如若这样,若收了那二十金,今日的恩情,自然也就两清了,以后陈俊和吴恒,也就跟张先没什么瓜葛了,可若是没收,那这恩情就还在,以后也能有借口来找张先,甚至继续跟他交好!陈俊又不笨,自然知道该作何取舍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回府 小步跟随在张宣身后,进了丞相府正门后,张瑾这才双膝跪地,跪倒在地,朝张宣磕头行礼说道:“小人拜见家主,恭贺家主平安归来!” “起来罢。”张宣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停顿了一下,张宣这才又指着桓儿说道:“他是桓儿,是我的……义子,把我旁边的卧室收拾出来,给桓儿住,再分派几个细心的丫鬟,照顾好桓儿的起居生活。” “喏,小人这就去安排。”张瑾急忙躬身说道,说着,又朝桓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桓公子,请随小人来。” 桓儿有些害怕地抬头望着张宣,张宣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跟张瑾走,桓儿这才跟着张瑾,往后院走去。 目送着桓儿离开后,张宣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总算是平安回到宸邑了,零陵那颗毒瘤,得想法子再它继续恶化之前,将之除掉了,也不知道芈沅回来没有! 正想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丞相府典武长史公叔子夜、典文长史司徒伯文两人,便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隔着老远,公叔子夜便大声叫道:“先生,先生,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子夜可都要抓狂发疯了!” “哦,是吗?什么事还能让公叔校尉抓狂发疯的,说来听听呀。”张宣一挑眉头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登门求见丞相大人的达官显贵!”子夜高声叫道,几步冲到张宣跟前,诉苦似的说道:“先生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登门求见的达官显贵,没有八百也有五百了,子夜要想法子替先生挡驾,几乎把脑袋都想破了!先生要再不回来,子夜真的要疯了!” 张宣抬眼瞧了一眼公叔子夜,却见子夜果然比之前削瘦了不少,但却依然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可见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抓狂。 轻笑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这些时日辛苦两位长史了。” “大人说笑了,为大人分忧艰难,本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司徒伯文笑着朝张宣拱手一礼说道。 一旁的子夜也跟着说道:“苦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整日待在这院落之中,子夜心中着实憋屈。”说着,停顿了一下,子夜又说道:“先生,您可是答应过子夜的,要放子夜出去,重回军营的啊!” “怎么,我这丞相府的典武长史就这么没吸引力?”张宣挑眉说道。 “先生,这不是有没有吸引力的问题,而是这根本不适合子夜啊!只要能待在军中,哪怕还让子夜去做个百骑将,子夜亦是甘之如饴!”子夜急声说道,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先生,您可是答应过我的,您贵为一国之相,可不能出尔反尔!” “嗯,不出尔反尔,等过些时日,我便禀明君上,放你出府去。”张宣轻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往书房走去。 离开相府之前,张宣便已经将书房划为了府中禁地,除了公叔子夜、司徒伯文等寥寥数人,之外,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府中护卫,倒有一小半,都在护着书房,如此一来,这书房,倒成了相府的中枢所在了! 进了书房,公叔子夜反身关上房门,张宣在矮几前跪坐下,又朝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等两人都跪坐下去后,张宣这才又问道:“这几月,国中有何大事?” 司徒伯文捧起一堆竹简,放在张宣面前的矮几上,这才又说道:“这几月国中大事,皆抄录在此,请丞相过目。”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徒伯文又说道:“丞相离府之后,国府大小事务公文,全都呈奏君前,君上批阅之后,捡其重要公文,抄录之后,遣内侍专人送至相府,以备丞相查阅。” 听了司徒伯文的话,张宣忍不住直起身子,朝曲台宫方向躬身一礼,说道:“君上如此信重,张宣何以为报?” “丞相现在可要看这些公文?”司徒伯文又问道。 张宣瞧了一眼堆成小山似的公文竹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子夜,你去禀报君上,明日一早,张宣想要求见君上。” 公叔子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说道:“先生,现在恐怕不行?” “不行,为什么?”张宣不解地问道。 “君上三日前,便去了栾犀大营,至今未归。” “栾犀大营?”张宣不解地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君上在栾山犀山之间,开辟了一座新营,编练新军,如今已近三月,十日里,君上倒有五六日都在栾犀大营中。” “哦?君上已经开始编练新军了?”张宣挑了一下眉头,有些意外地说道,旋即又问道:“何人为新军统帅?” “新军并无统帅,仅有一军司马。”子夜低声说道。 “军司马?何人?”张宣急忙又问道。 “便是以前的中军司马苏复苏将军。” “哦,是他?这倒不错。”张宣挑了一下眉头说道,一旁的司徒伯文却已经从一堆公文竹简中,翻找出了一卷,双手捧给张宣说道:“丞相,这是君上和苏司马编写的《大赵军法》和《大赵军卒操练典册》,请丞相过目。” “哦?是君上和苏司马亲自编写的?”张宣挑了一下眉头,急忙伸手接过司徒伯文手上的竹简,展开来,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好一会儿,张宣才看完了《大赵军法》和《大赵军卒操练典册》,沉吟了片刻,这才又抬头瞧着司徒伯文说道:“这真是君上所著?” 司徒伯文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君上与苏司马所编写的。” 听了司徒伯文的话,张宣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感慨地说道:“有此一书,君上与苏司马,足可跻身天下兵法大家之列!幸哉,大赵!幸哉,赵卒!” “先生,这真有那么好么?我怎么看不出来?”子夜在一旁拿起竹简,翻来倒去地看着说道。 张宣轻笑了一下,说道:“好不好,亲眼瞧过就知道了。”说着,停顿了一下,张宣旋即又说道:“子夜伯文,准备一下,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前去栾犀大营!” 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躬身应道:“喏!” 第二百二十章 入谷 清晨,天刚刚亮,三骑快马,便出现在了栾犀山谷谷口的小道上。 为首那名骑士勒住马头,转过身来,对身后另外一个骑士说道:“先生,前面便是栾犀山谷了,左侧是绵延八百里的栾山,右侧是绵延六百里的犀山,山谷最窄处,仅有二十一丈,就在前面不远。” 被称为先生的马上骑士微微点了点头,却听那名又说道:“先生,我还得再提醒先生一句,栾犀山谷现在是军事禁区,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而且入谷之后,一定一定不要冒犯驱使谷中新兵,君上的《大赵军法》上写得很明白,赵国军卒,乃是赵之脊梁,钢铁城墙,国之干城,任何人等不得欺辱。”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骑士又说道:“前一次,上大夫、行人署行人孟赉,便是因为冒犯了赵国军卒,想要驱使他们做牛做马,被军司马苏复当着全军将士的面,鞭笞五十,回城之后,孟赉更是直接被君上免去所有官职,只保留了上大夫的爵位,赶回了甘水老家呢!” 话音未落,另外一个骑士便又接口说道:“子夜,你有完没完啊?你我跟随丞相多日,对丞相还不了解吗?丞相不是孟大夫,也不会做出欺辱军卒的事情来!” “诶伯文,子夜提醒得对,大赵新军新法,万象更新,我等不熟新法,若是行差踏错,冒犯了新法,难免受责,也让君上为难,还是小心些为好。”马上骑士沉声说道。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刚刚赶回宸邑的大赵丞相张宣和典武长史公叔子夜、典文长史司徒伯文三人。 听了张宣的话,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在马上一起躬身抱拳应道:“喏。” 三人继续往前又行了几里,道路上却突然拉起三根绊马索来,挡在了三人前行的路上,旋即,道路两旁更是窜出一队弓弩手来,团团将三人围了起来。 公叔子夜反应奇快,瞬间勒住坐骑缰绳,座下战马人立而起,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绊马索前不远的地方,旋即公叔子夜便怒目瞪视着那队弓弩手,怒声喝斥道:“呔,丞相当面,尔等大胆,竟敢阻拦丞相去路!” 那队弓弩手却好像没听见公叔子夜的话一样,依然平举着手中弓弩,冷眼盯着三人。 “子夜,不得无礼。”张宣在身后叫道,拍马上前,在马上朝那队弓弩手躬身一礼,说道:“诸位军中兄弟,烦请转禀君上,张宣携典武长史子夜、典文长史伯文求见,恳请君上拨冗一见。” 听了张宣的话,那队弓弩手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队后一人便又转身钻进了山林之中,不一会儿,那个弓弩手便又带着一个小校钻出了山林,排开众弓弩手,来到了张宣三人面前。 小校打量了张宣三人一遍,这才上前躬身行礼说道:“军事重地,非请勿入,还请三位出示身份令牌,接受检查。” “理应如此。”张宣笑着颔首说道,掏出身份令牌,递给了那个小校,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也跟着掏出身份令牌,递给了小校。 小校接过三人的令牌,翻过一瞧,却见上面写着“赵大丞相宣”几个字,脸色不由自主地一变,再看公叔子夜、司徒伯文两人的令牌,上面也分别写着“大丞相府典武长史子夜”“大丞相府典武长史伯文”等字样! 小校心中一惊,急忙躬身将令牌捧着递还给张宣三人,跪地说道:“小将斥候营假司马司马玉,拜见丞相,丞相万安!”身后一众弓弩手见状,也跟着一起跪倒在地。 略微停顿了一下,司马玉又说道:“丞相,栾犀山谷乃是军中禁地,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小将也是依军法行事,冒犯之处,还请丞相多多包涵。” “将军尽忠职守,何罪之有?快请起吧。”张宣轻笑着说道。 “多谢丞相。”司马玉这才直起身来,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丞相,小将这就引丞相入谷,请丞相和两位长史随小将来。” 说着,司马玉大手一挥,拦在张宣他们三人面前的那些弓弩手顿时分开两侧,绊马索也重新落了下去,让开了入谷的通道。 “有劳将军了。”张宣微微颔首,双腿夹了一下座下战马,战马便缓步上前,跟随在司马玉身后,缓缓往谷中走去,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亦是紧随其后,进了山谷。 几乎经历了跟当日孟赉进栾犀山谷相似的情形,在司马玉的引领下,张宣等人每行上几里路,便会遭遇一拨明岗暗哨,接受一次盘问检查,哪怕有司马玉的带领,也不行! “丞相勿怪,我等也是依军法行事,冒犯之处,还请丞相见谅。”司马玉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替他的军中兄弟解释道。 张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无妨。” 一旁的公叔子夜又说道:“我说司马玉,你不是斥候营的假司马吗?你入谷也要接受检查?” 司马玉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说道:“长史有所不知,小将这假司马,只能管着山谷最外围那道防线,后面这几道,不属斥候营管辖,也不归小将统属,小将这个假司马,自然也就行不通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马玉又说道:“赵军新法,军中只认令牌不认人,没有身份令牌,任何人也不得入谷,哪怕是军司马也一样。” “只认令牌不认人?那要是令牌遗失了怎么办?又或者令牌被有心人偷盗了去,那人岂不就能堂而皇之的混入营中了?”公叔子夜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只认令牌不认人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第一次见识到呢!这个说法很明显有漏洞嘛。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司马玉笑着说道,“不是还有口令么?有身份令牌,不知道口令,一样混不进军营。” 公叔子夜恍然地点了点头,心道:难怪刚才司马玉一支在跟那些明岗暗哨对什么‘口令’‘回令’呢,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对口令的时候对得这么大声,自己这个‘外人’听一遍都已经会了,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这口令不还是形同虚设了么? 想到这,公叔子夜忍不住又问道:“司马玉,除了这口令,应该还有别的防备手段吧?否则这口令如果泄露了出去,这明岗暗哨岂不还是形同虚设?” “当然。”司马玉轻笑着说道,“这口令也是十里不同令,前面不远,进了内营,便又换了口令了。” 而实际上,除了十里不同令外,在对口令时,还有另外一套复杂繁琐的手势动作,即便对上了口令,手势动作没对上,同样也会被那些明岗暗哨当成奸细给看管起来的。不过张宣他们虽然身份尊贵,贵为丞相,但毕竟不是军旅中人,司马玉自然也没必要给张宣他们说得那么明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十里越野 张宣是赵国丞相,守卫中军营帐的卫兵,自然不可能像孟赉那样,连中军营帐都不让进。司马玉将张宣他们带到中军营帐后,就离开了,接替司马玉陪同张宣他们的,是中军营帐的当日值星官张锋校尉。 陪着张宣、公叔子夜、司徒伯文他们在中军帐中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营帐外便传来了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战术动作现在是像模像样了,就是不知道实战水平怎么样,能不能干得过沙场老兵了。” 旋即,又有一个年轻威严的,略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干不干得过,打一仗不就知道了。” 张锋脸上一喜,急忙站了起来,说道:“是君上和苏司马回来了。” 张宣、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也急忙一起站了起来,旋即,中军帐的营帘便被人掀了开来,接着两个亲卫兵走了进来,站在了营帘两旁,随后,大赵新君伊华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新军司马苏复以及几个旅的游击将军、旅司马等将弁。 刚走进营帐,还没看清楚营帐里是个什么情况,伊华便看见几个人跪倒在自己面前,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道:“臣张宣,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伊华微微一怔,旋即脸上一喜,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张宣,欣喜地说道:“张子,你回来啦,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派个信使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君上,臣昨日午后刚刚回都,听闻君上在栾犀大营,一早便赶了过来。”张宣笑着说道。 “是啊,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兵若练不好,何谈富国,何谈强兵?”伊华微微颔首说道,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宣,说道:“张子,你瘦了,也黑了,这几个月,没少受苦吧?” “君上您何尝也不是,瘦了黑了?”张宣也瞧着伊华轻笑着说道。 “张子,你什么眼神啊,我这明明是强壮了好不好?现在我跟你说,十里越野,脸不红,气不喘,就能跑个来回,还不带骑马的!”伊华瞪着张宣,颇为自得地说道。 “十里越野?是君上《大赵军法》上面列的那个军卒考核项目吗?考核标准是……一刻又一字?”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一刻又一字,约莫就是二十分钟。 古时,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分为八刻,一刻又可分为三个字,每字约莫是五分钟。 一旁的苏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可不就是吗?” 旋即,张宣又问道:“有多少人能及格?” “及格?张子,这你可就问错了,你应该问有多少人不及格,或者有多少人能达优!”伊华轻笑着说道。大赵军法,十里越野,一刻又一字以内为及格,一刻以内为优! “哦?那有多少人不及格,有多少人能达优呢?”张宣挑了一下眉头,旋即又问道。 “不及格者,百不足五,达优者,十有六七!”伊华得意洋洋地说道。即便是在后世,五公里轻装越野,也是二十三分钟内及格,十七分钟以内为优秀,大赵新军普遍能够控制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及格率和百分之六七十的优秀率,至少在武装越野这一项上,已经可以和后世的正规军相提并论了! “这么多?”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也忍不住吃惊地说道。 “可不!”伊华得意地说道,说着,又转头对苏复说道,“苏司马,马上命令辎重营,打造一批无锋箭矢、木刀木盾,木枪木戟,数量要足够装备三个军。” “这么多?君上,打造这么多木刀木枪作甚?”苏复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有这精力和时间,还不如多打造一些刀枪剑戟,制式兵器了,现在的大赵新军,除了军旅直属的斥候营、弓弩营外,其他各营可都还没正式配发兵器呢,君上这是打算让他们拿着这些木刀木枪上战场吗? 伊华却不知道苏复心中的想法,轻笑着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些新兵的战术动作已经像模像样了,就是不知道实战水平如何么?打造这些木刀木枪,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些新兵的真实水平。” “真实水平?君上,这,末将糊涂,君上是要新军营装备这些木刀木枪吗?”苏复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演习,《大赵军法》最末一章,你且去好好瞧瞧。”伊华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半个月,半个月内,三个军的木制装备,必须打造完毕,苏司马,能完成任务么?” “是,保证完成任务!”苏复微微一愣,旋即肃然应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还有,军事训练也不能松懈!等这批兵训练出来了,咱们就可以着手训练第二军了!” 听了伊华的话,苏复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一旁的张宣却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伊华见了,轻笑着说道:“张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干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张子的作风啊!怎么,出去了几个月,跟我也变得生分了起来?” “不不不,君上,臣是在想,君上编练新军,这粮饷,治粟内史就不会找君上诉苦么?” “粮饷的事,以前是个麻烦,现在嘛,算不上什么了!”伊华轻笑着说道。 “算不上什么了?”张宣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君上,莫不是在赵国境内发现了金矿铜矿?” 伊华神秘地朝张宣笑了笑,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虽不中,亦不……”张宣微微一愣,君上这话什么意思? “丞相,月华公主前些时日发明了一种小东西,现在已经在宸邑达官贵胄间流传开了,一瓶便要十金呢。”一旁的司徒伯文低声对张宣说道。 “小东西,十金?”张宣一怔,转头瞧着司徒伯文,疑问道:“什么东西,这么贵?” “香水。”司徒伯文低声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琉璃瓶 月华公主试制出香水后,第二天,伊华便让治粟内史去那个西域游商那,将游商手里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琉璃瓶’全都买了下来。 一番讨价还价后,治粟内史总算是以比月华公主之前买‘琉璃瓶’的价格低了三层的价格,将那个西域游商手里所有的‘琉璃瓶’全都打包带走了,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百多个琉璃瓶,而且还大小都不统一,大的大,小的小。 送到曲台宫后,伊华一瞧之下,顿时大失所望,这样规格都不统一的‘琉璃瓶’,怎么可能拿来做香水的容器?就算能装香水,这大大小小的,定价也不好定不是? 虽然很失望,但伊华还是让内宦将这些琉璃瓶,全送到了月华公主的月华楼去,任凭月华自己处置。 可没想到的是,月华在用这些琉璃瓶装了香水后,想着给母后一个惊喜,便挑了一小瓶香水,送去了伊姜夫人那里。 伊姜夫人一见之下,果然赞不绝口,在跟月华闲聊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个装香水的‘琉璃瓶’上,月华当时就来了一句,“哥哥为着这事,茶不思,饭不香,夜不能寐,都熬出白头发来了。” 伊姜夫人当时便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却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失声说道:“我想起来了!”猛地一下,还把月华都吓了一大跳,旋即问道:“母亲,您想起什么了?” “琉璃盏,对,琉璃盏,宫中老宦伊尚能做,他能做呀!” “伊尚?母亲,伊尚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过?”月华疑惑地说道。 “伊尚是先君时的宫中老宦,现在在……嗯,应该在城东皇庄养老!”伊姜夫人想了想,这才又说道,“你君父继位时,伊尚便送上了一整套的佛子琉璃盏为贺礼,足足有一百零八盏琉璃盏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姜夫人又说道:“伊尚既然能做琉璃盏,这琉璃瓶应该也能做吧?” 听了母亲的话,月华公主也不由得一愣,旋即惊喜地说道:“母亲,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马上把这伊尚老宦接回来啊!有了这琉璃瓶,咱们这香水,可就能大卖了,哥哥也能少些烦恼了!” “嗯,只不过这伊尚你君父在位时,就已经七十多岁了,现在,恐怕已经九十多了,还在不在人世都难说呢!” “这有什么难的,派个人去皇庄问问不就知道了么?素娥,你马上去趟城东皇庄,看看这伊尚老宦还在不在人世?在的话,就把他接进宫来,不在了,就看看他有没有螟蛉义子,或者弟子传人什么的,有就一块儿接来!” “现,现在吗?”月华公主身后的宫女素娥迟疑地问道,这天色可不是很早了啊,现在出宫,赶到城东皇庄,接上人也赶不回来了,少不得要在皇庄里住上一晚了,她一个宫女,夜宿皇庄,还真有些害怕呢! 听了素娥的话,月华公主不由得愣了一下,却听伊姜夫人又说道:“派几个内宦去吧,再准备一个软榻,伊尚就算尚在人世,恐怕也走不动路了。” 月华点了点头,伸手指了几个伊华分派给她的内宦,说道:“你们几个,马上出宫,去把伊尚老宦接回宫来。” “喏。”几个内宦急忙躬身应道,弯着腰退出了伊姜夫人的寝宫,连夜出宫去了城东皇庄,第二天一早,就将已经将近百岁的伊尚老宦,和他的几个螟蛉义子,一股脑儿全接进了宫中。 让伊华和月华公主全都焦头烂额的香水容器的事情,就这么戏剧化的解决了,对于伊华来说,不用再去找什么西域游商购买琉璃瓶,香水的成本,顿时就下降了三倍还不止,一瓶香水可赚取的利润,相应的也就提高了老大一截,这香水的生意,也总算是可以全面的铺开了! 一时间,整个宫中,几乎所有的宫女内宦,全都在围着三件事打转,一是采集花瓣、压榨花汁,二是酒酿间酿造生产高度酒,第三则是生产琉璃瓶!实际上,这三件事,总归起来,还是一件事,就是生产香水! 饶是如此,香水的每日产量,其实还是少得可怜,甚至连一百瓶的产量都不到,而围绕着这几件事打转的宫女内宦,却足足有一千多人!好在这一千多人都不用另外再开工钱,否则,这小小的一瓶香水的成本价,恐怕还要增加好几倍还不止! 香水的生产逐步踏上正规化后,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这些生产出来的香水给卖出去了! 于是,在某一天,宸邑顶级世家贵胄的贵夫人们,突然接到了先君夫人伊姜夫人的谕旨,邀请她们在十五日那天进宫一聚。 带着疑惑不安的心情,那些贵夫人们在十五日那天来到了伊姜夫人的寝宫,刚一进寝宫,所有人便都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好似茉莉花香,却又跟以往宫中焚烧的檀香,或者龙涎香的味道大不一样! 再之后,谜底终于揭晓,月华公主带着几个宫女,每人都上都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排五个小小的琉璃瓶,琉璃瓶上还挂着一小块竹简,上面写着“茉莉”“桂花”“兰花”“牡丹”等字样。 “诸位夫人,这是小女月华,闲来无事,做的个小玩意儿,叫着香水,可以保持花香长久不散,诸位离去时,可各自挑选一瓶中意的带去,就当本宫赏赐诸位的了。”伊姜夫人笑容满面地朝诸位夫人介绍道。 随后,那几个宫女就将香水捧在了各个夫人跟前,任由她们挑选。 “多谢君夫人。”一个贵夫人挑选了一瓶茉莉花香的香水后,屈身朝伊姜夫人行礼说道,停顿了一下,又低声问道:“敢问夫人,这香水要如何使用?” “很简单,只需要舀出一点,涂抹在肌肤或者衣服上就可以了,香味可以持续四五个时辰不散。”月华公主在一旁笑着说道,国君哥哥可是跟她说过,这叫着广而告之,以后,这些贵夫人,可都会是她的第一批客户。 听了月华公主的话,当即便有贵夫人打开琉璃瓶,用一个细小的银勺,舀了一点香水出来,倒在手背上,轻轻涂抹了几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喜笑颜开地说道:“真的好香啊,像是置身在花丛中呢!这可比泡花瓣浴好多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抢购香水 司徒伯文的父亲是上大夫,赵国长史司徒寇,司徒家也算是赵国最顶尖的世家贵族之一,司徒伯文的母亲,司徒寇的夫人自然在伊姜夫人的邀请名单之内。 司徒夫人从宫中出来后没几天,司徒伯文回家后却发现自己的夫人,小司徒夫人竟然对自己摆出了一副臭脸,就像自己欠了她几千大钱似的,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司徒伯文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最近好像没做什么让夫人生气的事情吧,她这无缘无故的,又是生的哪门子的闷气呢? 经过多方打听,最后司徒伯文才总算是从小司徒夫人的贴身使女,当然也是通房丫头那打听到,原来是香水惹的祸,自己的母亲,司徒夫人,不知道从哪得了瓶香水,宝贝得什么似的,每天小司徒夫人和司徒伯文其他几个兄弟的夫人去请安时,都会拿出来炫耀显摆一番! 若只是炫耀显摆,也就罢了,小司徒夫人还不会那么气,可问题是司徒夫人还用那什么香水来赏赐其他几个小司徒夫人,明明就只有小小的一瓶香水,偏偏还要用什么银壶分上一点,拿来赏赐旁人,而偏巧又把司徒伯文的夫人给漏掉了,如此一来,小司徒夫人怎么可能不生气?一生气,自然也就对司徒伯文没什么好脸色看了! 原本,司徒伯文还以为那香水跟胭脂水粉一样,在街面上就可以买到呢,可没想到找遍了整个宸邑,都没见着有卖香水的,装香水的琉璃瓶倒是看到有西域游商在卖,不过价钱也忒贵了些,纠结了好久,最终司徒伯文还是没舍得买! 本来,司徒伯文都已经打算涎着脸,去求国君伊华赏赐他一瓶香水了,可没想到这天他从司徒府去丞相府的路上,却突然在宸邑的闹市街上,看到了一个‘月华楼’,而那月华楼外,还聚集了几百个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司徒伯文见状,心中纳闷,便派了个亲随过去打探究竟,没多久亲随便回来了,躬身禀报道:“大人,那些人都是排队准备买香水的。” “香水?”听到这个词,司徒伯文心中顿时一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自己找了好些天的香水,竟然在这里有卖! 咦,不对,这香水是从宫中流出来的,之前市面上一直没得卖,现在这月华楼里却有卖!而且,月华楼不是宫中月华公主的住处么?怎么这也叫月华楼?难不成,这是宫中月华公主的产业? 这样想着,司徒伯文又对亲随说道:“你,去打听一下,香水是怎么卖的,随便给夫人买两瓶回去。” “喏。”亲随急忙应道,转身又朝月华楼走了过去,走到月华楼前那一队长龙边,跟排着长龙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便带着怪异的表情重新走了回来。 司徒伯文见状,不由得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大人,奴才打听清楚了,一,一瓶香水要十,十金。”亲随有些紧张地说道。 “多少?”司徒伯文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问道。 “十金。”亲随低声说道。 “十金?”司徒伯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又想起,自己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西域游商手中的琉璃瓶,一个也要八百钱呢,那瓶子里的香水,怎么也得比琉璃瓶值钱吧?可司徒伯文没想到的是,那香水竟然这么贵,难怪自己母亲也把那香水当宝贝似的呢,也难怪自己夫人会那般生母亲和自己的气了! 十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司徒伯文自然也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么多钱的,当时只能作罢,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回家后,自己几个兄弟的夫人中,竟然有人买到了香水,在几个夫人中炫耀显摆呢! 之后,司徒伯文其他几个兄弟,也陆续给夫人买了香水,如此一来,小司徒夫人对司徒伯文就更没好脸色了,甚至还用不知从哪学来的话怼司徒伯文:“你心里根本一点都没有我,否则怎么连瓶香水都不肯给我买?” 小司徒夫人的贴身使女也在一旁帮腔:“家主,爱她,就送她香水!家主心中若是有夫人,就不该小气,买上几瓶香水送给夫人!” 听了小司徒夫人和使女的话,司徒伯文顿时一阵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可不是一金两金,那可是整整十金啊,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那么多钱! 那个贴身使女却好像知道司徒伯文心中所想一样,接着又说道:“家主,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用了还能赚,这爱情要是没了,这日子可就真的没发过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些歪理都是从哪听来的?”司徒伯文没好气地瞪了贴身使女一眼说道。 “家主,你看看二公子、三公子他们,哪个不都已经给夫人买了香水了,你不会真的不打算给夫人买吧?那夫人以后可真没脸出门了。” 听来贴身使女这话,司徒伯文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旁的小司徒夫人却“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而且哭得是梨花带雨,一声高过一声。司徒伯文百般安慰依然无效后,只得说道:“行了行了,我买还不行吗?我买,明天就去给你买!” “家主,那您可得抓紧了,我听二公子房中的丫鬟说,那香水可是限量供应,每天只有二十瓶呢,去晚了可就没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司徒伯文没好气地说道,被小司徒夫人闹了一顿,他也没心思再在她房中歇息了,索性直接去了书房,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司徒伯文便遣了身边的亲随,去月华楼买香水,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还没等亲随派到月华楼的门口,便被月华楼的丫鬟告知,当天的香水已经卖完了,要买明日请早! 如是,司徒伯文的亲随,一连排了好几天的队,才终于如愿买到了一瓶香水,送给了小司徒夫人,小司徒夫人这才对司徒伯文有了好脸色看! 而经此一事之后,香水,也就作为一种高端的奢侈品,渐渐的在宸邑的贵夫人中间流传开来,而且名气也是越来越大,虽然价格贵的离谱,但却依然销售火爆,每天都是抢售一空!渐渐的,甚至于外地游商都开始求购起这种高价奢侈品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子犯法 将新军的军事体能训练以及军事演习的筹备工作的事情简单的给新军司马苏复交代了一下,伊华便和张宣、公叔子夜、司徒伯文离开了栾犀大营,往回赶去。 在回城的路上,伊华一边纵马信步由缰的缓缓往前走着,一边扭头问道:“张子,这几月你肯定去了不少地方吧,有些什么见闻,也说来我听听。” “是,君上,臣这三月,主要去了山陇郡,具体的所见所闻以及心中所感,臣会专门上一份奏文,呈送君上御览,还有富国强民之策,臣已经整理出了一份初稿,等修改之后,也会一起呈送君上御览。”张宣落后了伊华小半个马头,在马上躬身抱拳说道。 “山陇郡?”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张宣,过了几息,旋即问道:“那张子可去了零陵邑?” 张宣微微点了点头,伊华见状,皱了皱眉,过了几息才又道:“张子,零陵守备校尉之事,可查清楚了?” “禀君上,臣亦正想奏闻君上,零陵守备校尉之事,实在,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张子,你且说说,如何个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沉吟了一下,张宣这才又说道:“君上可知零陵守备校尉的家世?” 伊华一怔,瞧着张宣,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自然知道,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先太师,上大夫甘颢之子,大司空、上大夫甘晖之弟,妥妥的豪门世家嘛,我怎么会不知道?” “臣斗胆,敢问君上,真的做好了聆听这件事的打算了吗?或者说,如果真的涉及有世家贵族违法乱纪,君上是否能够下定决心,冒着不惜与老旧贵族决裂的危险,拿下违法乱纪之徒?”张宣直直地盯着伊华,语气坚定地说道。 伊华一怔,旋即转过头来,瞧着张宣,肯定地说道:“张子,寡人在此,以皇天后土,赵氏宗祀社稷之名向你保证,向天下亿兆臣民保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赵国,无论是谁,只要干犯法纪,寡人都将一视同仁,坚决予以惩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以及落后他们两人好几步远的公叔子夜和司徒伯文,也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天子乃是上天之子,岂能犯错,岂会犯法?而且就算天子做错了事,这天下,又有谁能够惩治得了天子? 而且别说是天子了,就算是列国国君,国中贵族,即便犯了法,也基本上不会受到什么大的惩戒,刑不上大夫,这可不仅仅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而现在,伊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以皇天后土,赵氏宗祀社稷起誓,说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话来,这在张宣等人听来,可真的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这话,听在耳中,着实有些提气,也很是让人振奋!至少,张宣之前心中还抱有的一点点疑虑,在听了伊华这话后,顿时就烟消云散,再没有了任何顾忌。 微微愣了一下,张宣这才说道:“既然如此,君上,臣便直言不讳了。”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接着说道:“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假扮强盗,屠村灭社,残害百黎,杀良冒功,罪大恶极,罄竹难书,虽万死亦难赎其罪!臣请君上,诛此贼獠,以正典刑!”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张宣,良久才又说道:“张子此言当真?可有真凭实据?” “有。”张宣沉声说道,“臣与莒国士子芈沅,游历途中,途经甘临邑刘家村,亲身经历盗贼屠村一事,臣与芈沅还有刘家村仅剩的遗孤刘桓儿,藏身地窖之中,才侥幸逃过一劫,然则刘桓儿之阿翁阿姆以及刘家村数百人丁,皆被盗贼屠戮殆尽,并且盗贼还纵火烧村,毁尸灭迹,毁灭罪证!” “还有这事?”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惊声说道。 张宣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之后,刘家村遗孤刘桓儿假扮成强盗,一路尾随盗寇,最后却发现那群盗寇竟是零陵守备校尉府的乡兵所扮,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却以刘家村精壮男丁之首级,假冒盗贼首级,奏凯而返。零陵邑守杜罄,更是助纣为虐,十里郊迎,为其夸功!” “零陵守备校尉,零陵邑守!”伊华双眼一缩,冷声说道。 “不仅如此,甘豫还命人将刘家村村民的首级,悬挂于零陵守备校尉府前,悬首示众。刘氏孤儿不忿,当街以木刺杀死乡兵一人,为其祖父祖母报仇,此事亦是臣与莒国士子芈沅亲眼所见。” “当时,张子和芈,芈沅,就在零陵邑城之中?”伊华有些意外地转头瞧着张宣说道。 张宣点了点头,说道:“臣与芈沅,当时就在零陵邑城之中,此事亦是臣与芈沅亲眼所见。” 伊华微微方是否,旋即又问道:“那刘氏孤儿,现在何处?” “刘氏孤儿为臣所救,与臣安然逃出零陵,现就在臣府邸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伊华奇怪地问道。 “只是莒国士子芈沅,臣为掩护刘氏孤儿出逃,与其分别,请其先行一步,赶赴宸邑求救,然则据公叔长史所言,并未见到其人,恐怕……”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头也不回地叫道:“子夜。” “末将在!”公叔子夜听到伊华的叫唤,急忙拍马追上几步,赶到伊华身后,抱拳说道。 “可曾有莒国士子芈沅的消息?”伊华回头问道。 “禀君上,末将未曾接到任何有关莒国士子芈沅的消息,集贤馆中,莒国士子倒有三人,然则无一人姓芈。”公叔子夜躬身说道。 伊华双眼微微一缩,旋即冷声叫道:“龙五!” 护卫队中,青龙密卫首领龙五闪身而出,拍马赶到伊华跟前,在马上躬身应道:“末将在。” “传令青龙密卫,务必找到莒国士子芈沅!” “喏!”龙五躬身应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还有,命令青龙密卫,密切注意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动静,有任何异动,立即禀报!” “喏!”龙五急忙又应道,迟疑了一下,又低声问道:“君上,甘大夫家要不要……” “一并监视起来!”伊华冷声说道。 龙五一凛然,急忙应道:“喏!”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张子游历见闻录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公叔子夜以及司徒伯文三人,也不由自主地全都愣了一下,伊华语气不善,而且不仅让青龙密卫监控零陵守备校尉甘豫,甚至连上大夫甘晖家也一并监视起来了,这是要下定决心,将甘家连根拔起的架势呀! 在列国通行的‘刑不上大夫’的信条,在赵国,看样子是真的行不通了,而赵国新君,恐怕也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革新赵国军政,而革新的第一步,赵国新君也早就已经跨出了,那就是栾犀大营中那一万五千名的赵国新兵,这是赵国新君革新赵国军事的第一步,接下来,恐怕就是赵国世家旧族了! 而上大夫甘家,好死不死的,在这个关头上,撞到君上手中,自然而然的,恐怕也就成了君上革新政治的突破口,成了君上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倒霉鸡了! 几人回到宸邑时,已经是午后了,而回城之后,伊华更是连宫也没回,直接就去了张宣的丞相府,并召见了刘氏孤儿桓儿。 桓儿不过才八岁多的一个黄毛稚子,听到义父张宣说,赵国君主竟然要亲自召见他,不由得有些紧张害怕,连路都不会走了。 张宣在一旁安抚道:“桓儿别怕,君上召见你,是要问你强盗屠戮刘家村的事,你不是想要替你阿翁阿姆报仇雪恨吗?把你知道的见到的,如实向君上诉说,君上一定会为你做主,替你报仇雪恨的。” “真的?” 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义父什么时候骗过你呀?而且义父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哦,义父,桓儿听说,见了君上,要行礼的,不然君上会杀头的!桓儿不懂,要怎么行礼呢?”桓儿又偏着头问道。 张宣轻笑着摸了摸桓儿的脑袋,笑着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行什么礼啊?放心吧,君上不会怪罪你的,你真想行礼,冲君上磕几个头也就是了。” “哦。”桓儿似懂非懂的应道,很快便跟着张宣,来到了书房。书房中,伊华正端坐在矮桌后面,拿起矮桌上的一卷竹简,随意的翻看着,竹简上写着的,正是张宣这几月在赵地游历的所见所闻,以及这些见闻之后的感悟和体会,一看之下,伊华不由得就看得有些入迷了。 张宣本就是饱学之士,一路游历的所见所闻,虽然跟记日记似的,但却没有任何记流水账的嫌疑,遣词造句朴实无华,但读来却又绝对不会感觉枯燥无味,反倒像是跟伊华后世所见的白话散文相似,读来亦是引人入胜,让人着迷。 特别是一些记录赵国最偏远村社普通百姓人家日常生活的全景式记录的文章,读来更是让人历历在目,恍如亲见。 而那些所见所闻之后的感悟体会,更是涉及到赵国从郡县邑城到边远山区,从世家贵胄之家,到普通黎民,甚至隶农乞丐,从家长里短,到奇闻轶事,整个赵国社会的各个阶层,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以及生活,方方面面,都有涉及,也都有提出张宣自己的个人见解和领悟体会! 可以说,张宣这卷竹简,不仅仅只是一个日记式的张宣这几个月的生活经历的记录,更是赵国社会的一部全景式的社会百科大全!而他的那些生活感悟体会,更是深刻的将赵国整个国家从上到下,各个阶层,各个方面,全都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剖析,而且最主要的是,还针对赵国从上到下存在的这些问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意见和建议! 这些意见和建议,综合起来,几乎就可以看做是赵国进行整治经济等方方面面的改革的纲领性文件! 虽然这份竹简还只是一份初稿,但伊华还是从这份竹简中,看到了许许多多有用的东西,而且这比他身居宸邑深宫之中,凭空想象的那些改革措施,都要详细,也都要全面得多! 赵国积贫积弱,跟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秦国何其相似,有识之士都很清楚,想要赵国富强,立足于这大争之世,改革,是必由之路! 不仅仅是赵国在改革,薛国、莒国,乃至于郑国,以及弱小如中山、新阳等国,也同样都在改革!先王之治,已经不再适用于这个大争之世了,人口经济的发展,旧有的奴隶制度,同样也已经不适用于当今之世了! 列国都在变法图强,唯一的区别,就是谁变得更深,革得更彻底,那样,谁才能真正立足于这大争之世,最终像秦灭六国一样,消灭这乱世,统一天下! 变法,像秦国那样进行自下而上的,深刻的,颠覆整个旧有势力的变法,才能使赵国真正富强起来,才能让赵国立足于这大争之世,甚至让赵国像秦国那样,一统天下! 然而,伊华虽然知道赵国必须要进行变法,而且要进行深刻的变法,但他始终不过是一个穿越者,即便知道不变法不足以自强,然而历史书上看到的那些变法,都只不过是只言片语,泛泛而谈,根本没有具体的实施方案和步骤。 甚至于旧有势力的反扑,也都浓缩成为了区区一个两个词汇而已,其中的腥风血雨,更是没有半点记载!就连另一个位面时空中的秦国商鞅变法,旧有势力的反扑,最终也只不过变成了历史书上的区区一句话的记载:秦惠文王立,车裂商鞅。 因此,如果仅仅只是依靠伊华那有限的记忆中,那些关于变法的历史记载的话,想要在赵国实行一场变法,而且是自下而上的深刻的变化,几乎是根本行不通的,对于伊华来说,无论他怎样努力的想要融入进这个时空中,他都始终是个外来者! 而张宣则不一样了,他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士子,即便不是赵国人,但是他对于赵国各个阶层,社会的各个方面的认识和理解,也绝对不是伊华这个外来者可以比拟的! 而且张宣祖上也曾经阔过,只不过现在没落了,成为了一个落魄士子,这样的出身和经历,也让张宣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胄,对这个社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和了解,执行起变革来,也会比那些出身士族的改革家们要深刻得多! 有时候,伊华甚至都在想,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也应该像张宣那样,真的脚踏实地的去赵国的各个郡县城邑,乡村里社去走一走瞧一瞧,去亲身体会和了解一下,这样才能对自己治下的这个国家,有一个更深,更全面的了解! 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么大一个华夏,元首不也同样时不时的就会下基层去走走看看瞧瞧,跟群众面对面,心连心吗? 不过,伊华虽然有这个想法,但真要执行起来却很困难,甚至根本就不现实,现在的赵国,可不像后世那样,即便国君或者国家元首不在,国家的行政机构也能够有条不紊的正常运行,现在的赵国,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君出行,那可都有可能造成整个国家行政机构的混乱,甚至崩溃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允其所请 伊华召见刘氏孤儿桓儿,也只不过是为了进一步的确认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是不是真的如张宣所说的那样,为了一己功名,为了能够爬得更高,升得更快,而真的做出丧尽天良,屠村灭社这般天怒人怨的罪行来。 桓儿被触动了伤心往事,哭得稀里哗啦的,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就更别说完整的诉说整个事情的经过了,不过他语气中,对于杀害了他祖父祖母,全村村民的盗贼的那股子怨恨,伊华却是感同身受。 而桓儿用自己削制的木刺,亲手刺死了一名乡兵(盗贼),在诉说时,桓儿倒是诉说得一清二楚,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义无返顾的坚决,假如再来一次的话,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看得出来,桓儿对那伙强盗是真的恨之入骨,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挥手让张宣将哭得稀里哗啦的桓儿带了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张宣才又重新回到了书房。 “张子,除了桓儿,刘家村可还有别的幸存者?” 张宣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君上,据臣所知,除了桓儿,刘家村一百八十九口男女老少,尽皆死于贼寇之手,无一幸免。” “一百八十九口!”伊华愤怒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刘家村,咱们不知道的说不定还有多少个刘家村呢!甘豫此贼,真是狗胆包天!” 一旁的典武长史公叔子夜从一堆竹简中,挑出了将近十份竹简来,一一摊开在矮桌上,沉声说道:“君上,这是零陵守备校尉近三年来,上报国尉府的军情奏报,皆是报请剿匪斩首功劳的,光是这几份奏报上罗列的斩首功,就足足有四五百人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可全都是精壮男丁的首级!” 如果按照刘家村的事件来看,这一份零陵守备校尉请功奏报后面,可就是一个村社,甚至是几个村社的消亡啊,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毁在零陵守备校尉手中的村社,恐怕就不少于十个,因此而死伤的赵国子民户籍,岂不是更多? 这些赵国子民,在自己的村社里待得好好的,可谁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平白无故的就被‘盗贼’给毁家灭社了呢?而且死了之后,他们中的某些人,还要被人当成是盗贼的首级,悬挂在零陵邑城之中,悬首示众,受万夫所指,蒙受不白之冤! “君上,这是前几日山陇郡守刚刚转呈到国府的零陵邑守杜罄,为零陵守备校尉甘豫请功的奏文,还有这份,这是国尉府送来的,零陵守备校尉剿灭零陵邑流寇,斩首七十八级的请功奏折,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就是甘豫屠灭刘家村的‘丰功伟绩’了。”一旁的典文长史司徒伯文也从一堆的竹简中,挑出来了两份,躬身递给伊华说道。 伊华冷笑着瞥了一眼司徒伯文手中的竹简,冷笑着说道:“哼,好一个丰功伟绩!我大赵武将,若再多些甘豫这样的聪明人,再多点这样的丰功伟绩,不用别人来攻,自己人就能把赵国国民给杀光了!” “君上,还有这份,这也是国府送来的,是大司空,上大夫甘晖的奏折。”公叔子夜拿着一份竹简,瞥了几眼,突然又说道。 “甘晖的奏折?”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写的什么,拿来我看!” 公叔子夜急忙将手中的奏折竹简,躬身递给了伊华。 伊华接过奏折,展开只看了两眼,便愤怒地将奏折一卷,反手递给张宣,冷笑着说道:“好,好一个‘老母年迈,思儿心切,乞请允弟解甲归省’,一边奏报战功,一边却乞请解甲,甘家这是将寡人当成猴子在耍吗?” 张宣三两下瞧了奏折一眼,也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良久,张宣才沉声说道:“君上,此事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哼,甘晖不是想让他弟弟解甲归田吗?寡人就允其所请!”伊华冷笑着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君上何不顺其心意?” “我这不就在顺其心意么?” 张宣摇了摇头,说道:“臣说的不是甘司空,而是零陵守备校尉。” “零陵守备校尉?”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张宣点了点头,说道:“零陵守备校尉接连呈送请功奏折,无非就是想要更进一步,君上何不顺其心意,赏他一个游击将军衔,将之调离零陵?”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么?正要开口,却听张宣又说道:“零陵邑甘豫老巢,甘豫犯下此等罪行,固然是首恶之徒,然则零陵邑那三百乡兵,未尝不是帮凶,从贼之众,甘豫固然罪该万死,三百乡兵,同样罪责难逃。” “不错,首恶咱们自然是不会放过,帮凶从犯,咱们同样也不能放过!”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就依张子所言,伯文拟旨,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剿匪有功,褒其忠勇!同时命令国尉府,晋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游击将军衔,调任宸邑,任宸邑守备游击!” “喏!”司徒伯文一凛然,急忙躬身应道,走到一旁的矮几旁边,坐了下去,展开一份竹简,提笔很快便在竹简上草拟了一份谕旨,拿着送到了伊华面前,伊华接过竹简,飞快地瞧了一眼,拿出随身印玺,在竹简文尾加盖了印玺,旋即高声叫道:“来人!” 护卫伊华来到丞相府,跟丞相府的卫兵混杂在一起,在书房外担负警戒任务的青龙密卫中的一人,听到叫声,急忙走进书房,单膝跪地拱手叫道:“君上。” 伊华瞧了那个青龙密卫一眼,沉声说道:“龙十五,马上将此份谕令,送至国尉府,令国尉伊钺遵谕行事,晋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游击将军衔!” “喏。”龙十五急忙躬身应道,双手接过竹简,揣进怀里,躬身离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土特产 一小队精锐的骑兵,护送着一辆轺车,车上端坐着一个黑衣宦官,在晨光中进入了零陵邑,直接来到了零陵邑守府。 邑守府中,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的零陵邑守杜罄,零陵守备校尉甘豫,以及零陵邑中其他大小官佐,早就已经在邑守府大门外恭候了。 精锐骑兵护送着轺车停在了邑守府大门口,轺车上端坐的黑衣宦官,长身而起,踩着跳板,下了轺车,杜罄和甘豫等人已经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 “零陵邑守杜罄,” “零陵守备校尉甘豫,” “恭迎特使!” “杜府君,甘校尉,不,甘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咱家可受不起两位如此大礼啊!”黑衣宦官急忙回礼说道。 听了黑衣宦官的话,杜罄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甘豫在愣了一下之后,脸上却不由得喜形于色,看样子,这一次自己真的可以得偿所愿,跻身将军行列了! 果不其然,黑衣宦官紧接着又尖声说道:“杜府君,甘将军,咱家此次前来,就是奉君命前来宣读谕旨的,甘将军,可要恭喜你了!” “特使说笑了,甘豫只是零陵守备校尉,岂敢当特使将军之称?”甘豫急忙摆手说道。 “现在是校尉,等下就不是了。”黑衣宦官笑着说道,旋即又转头对杜罄说道:“府君勿怪,君上口谕,此次谕旨,需得在零陵守备营中,当着零陵守备戍卒和零陵乡兵之面宣读,还请府君不要见怪。” “特使说笑了,说笑了,杜某岂敢见怪?”杜罄急忙摆手说道。 “甘将军,带咱家去军营吧,咱家也好宣读君上谕旨,早日交了差事。” “是,特使。”甘豫急忙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迟疑地说道:“不过……” “不过怎样?可是有何不妥?”黑衣宦官皱眉问道。 甘豫有些为难地说道:“特使勿怪,零陵守备营区在城东城西两地驻扎,乡兵营在城北驻扎,这当众宣读……” 不等甘豫说完,黑衣宦官便打断甘豫的话说道:“无妨,便在城东军营宣读,将城西戍兵以及乡兵营的兵卒,全数召集在城东军营即可。” “是,末将这就去办。”甘豫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说着,又转头对零陵守备戍卒中的一个都头说道:“甘福,马上去城西营区和城北营区传令,所有戍卒乡兵,午时前在城东军营聚齐,违者军法从事!” “喏!”都头甘福急忙应道,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开去。 “特使,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先在府衙歇息片刻,再去城东营区宣谕,如何?”一旁的杜罄又笑着对黑衣宦官说道。 黑衣宦官抬头瞧了一下天上的日头,微微皱眉说道:“现在距离午时恐怕还有一两个时辰,甘将军聚集戍卒乡兵,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么?” “特使勿怪,僻野小城之兵,不比宸邑国都之兵,懒散惯了,两个时辰能够聚齐兵卒官弁,已经是快的了。”甘豫轻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那甘将军之兵,还真可谓是军心涣散,毫无军纪可言呐!”黑衣宦官笑着说道。 “呃。”听了黑衣宦官的话,甘豫顿时脸色一僵,军心涣散,毫无军纪,这可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的评语啊!黑衣宦官来自国都宫廷内苑,若是在君上面前也这般评价甘豫,那甘豫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全都白费了! 想到这些,甘豫正要开口解释,黑衣宦官却已经先一步笑着说道:“甘将军勿怪,咱家是跟将军开玩笑的呢,将军骁勇善战,连战连捷,勇武之名,早就传遍整个宸邑,咱家岂能不知?若将军之兵都是军心涣散之辈,又岂能有此战力?这一点,咱家心里还是明白的,甘将军你就放心吧!”说着,黑衣宦官还给了甘豫一个‘你懂的’眼神。 “多谢特使大人,还请特使大人在君上面前,替末将美言几句。”甘豫急忙躬身抱拳行礼说道,说着,又转头对身后一个亲兵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个亲兵微微点了点头,很快便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那个亲兵便又小跑着跑了回来,跑到甘豫身边,悄悄地将一个小小的锦袋给了甘豫。 甘豫接过锦袋,微微捏了捏,便收了起来,等到陪同黑衣宦官进零陵邑守府衙的时候,又悄悄地将锦袋塞给黑衣宦官,低声说道:“特使大人,零陵邑是个偏僻小城,也没什么稀罕物件,仅有一点小特产,赠与特使大人,图博大人一乐,还望大人笑纳。” 黑衣宦官微微愣了一下,捏了捏锦袋,却感觉锦袋里面装着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小的也有大拇指大小,大的恐怕有牛眼睛那么大了,而数量,足足有二三十颗! 黑衣宦官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甘将军有心了,咱家别的都不喜欢,就喜欢这些土特产。” “乡下土特产,值不了几个钱,特使大人不要嫌弃就好。”甘豫急忙又陪着笑脸说道。 “不嫌弃,不嫌弃,咱家喜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呢!”黑衣宦官笑着说道。 几人陪同着黑衣宦官进了邑守府,来到正厅之中,杜罄轻轻地拍了拍手,很快,几个丫鬟便托着一盘盘精美的菜肴,时鲜水果,走了进来,一一摆放在了正厅中的各个案几上。 “特使大人,零陵小城,也拿不出什么稀罕物,只有这些山中飞禽走兽,聊以待客,还望特使大人不要嫌弃啊。”杜罄笑着朝黑衣宦官拱手为礼说道。 “府君有心了,咱家可是受之有愧啊!在深宫之中,君上可是日日食素,偶有肉食,亦是豕肉,真真的不堪入口啊!”黑衣宦官感慨万千地说道。 杜罄和甘豫听了,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以前只听说赵国新君勤俭,几乎不食牛羊鹿肉,原本杜罄和甘豫还以为这只是外人瞎传的,没想到连宫中宦官也这般说,看来传言非虚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宣谕 在零陵邑守府衙吃了顿接风宴,黑衣宦官又收了些零陵邑守杜罄给的‘土特产’,闲扯了几句,时间也就过了午时,渐近于未时了。 甘豫给零陵戍卒和乡兵的命令是,午时之前必须在城东营区聚齐,不过那是给戍卒和乡兵的命令,自然约束不到甘豫和黑衣宦官特使他们。 酒足饭饱之后,都快要到未时了,黑衣宦官特使这才又对甘豫说道:“甘将军,事不宜迟,咱们先去宣读君上谕令吧?” 甘豫微微点了点头,拍了拍掌,几个戍卒便抬着一顶软轿走了进来,躬身来到黑衣宦官跟前,单膝跪倒在地。 “特使大人,此去城东军营还有一段路程,末将特地命人预备了这顶软轿,还请特使大人赏光。”甘豫讨好似的对黑衣宦官说道。 黑衣宦官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唔,不错不错,难怪将军如此年轻,便能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呢!如此,咱家就多谢将军了!” “特使大人言重了,只要大人喜欢,末将做的这一切就没白费。”甘豫笑着说道,又朝黑衣宦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黑衣宦官迈上软轿,躺坐了下去,那几个戍卒抬起软轿,缓缓的往府衙外走去,杜罄和甘豫也急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又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赶到城东营区,进了营区,便是一个巨大的校场,这时,校场上已经按照戍卒和乡兵,分列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方阵,在各自都头小校的带领下,肃然而立,静静地等候甘豫等人的到来。 “特使大人到!~” “校尉大人到!~” “邑守大人到!~” 校场边缘,一个小校拖长了声音,高声叫道。 “唰”的一下,一千戍卒,三百乡兵几乎同时跪倒在地,行礼叫道:“拜见大人!~” 黑衣宦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抬手说道:“诸位壮士免礼,请起吧。” 甘豫朝身后的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个亲兵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朗声叫道:“特使大人有令,众将士免礼,请起!” “谢大人!”一千戍卒、三百乡兵再次叫喊之后,这才直起身来。 来到校场前方点将台上,黑衣宦官下了软轿,又回头对甘豫说道:“甘将军,那,接旨吧?” 甘豫微微点了点头,跳下点将台,与零陵邑守杜罄并肩站在了点将台前。 黑衣宦官清了清嗓子,拖长了尖锐的声音叫道:“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接旨!” “臣,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接旨!”甘豫朗声应道,单膝跪倒在地,杜罄也在一旁跟着跪倒在地,身后一千戍卒、三百乡兵也随之跪倒在地。 “嗯哼。”黑衣宦官清了清嗓子,这才拿出谕旨,朗声宣读道:“大赵君侯华,谕令:兹尔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尽忠职守,保境安民,剿匪有功,战绩卓著,君心甚慰!为表军功,彰尔战绩,以为后范,特晋尔游击将军衔,任为宸邑守备游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黑衣宦官抬眼瞥了甘豫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望尔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再建新功,勿负君望!此谕,赵侯伊华,绍兴元年四月戊己。” 听了黑衣宦官宣读的谕旨,点将台下的甘豫、杜罄以及一千戍卒、三百乡兵的表情各异,杜罄脸上自然是带着些许欣喜的神色,这么久了,甘豫这尊大神(或者说‘瘟神’)总算是要离开了,杜罄是真害怕,害怕甘豫要再不离开,他做下的那些事情,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到那时,杜罄少不了也会受到牵连,甚至因此而枉送性命也为未可知呢! 现在好了,甘豫终于要走了,自己也算是少了一块心病了!只要甘豫这尊瘟神离开了,以后就算他捅出天大的篓子,杜罄也完全可以推着一无所知,推个一干二净!如此一来,杜罄也就能少受点牵连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甘豫,脸上自然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了,十几年了,从他出任零陵守备校尉到现在,整整十二年呐,自己终于算是熬出头了,以后自己可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了,哪怕只是最低一级的游击将军,那也是将军不是,总好过自己现在这个高不高低不低的校尉吧? 而且最主要的是,自己即将任职的地方,还是赵国国都宸邑,宸邑守备游击,普通的守备游击,怎么可能跟自己这个宸邑守备游击相提并论?别说比了,他们连给自己提鞋都不够格! 唯一可惜的是,以后不可能再像在零陵邑这样,可以带着三百乡兵,假扮成流寇,毁村灭社,大肆抢掠,还能拿那些野民的首级,当山匪流寇的斩首功,报上去,向国尉府请功请赏了! 而那些跟随着甘豫,坏事做尽的三百乡兵,在听了这样的谕旨后,当即便有几个脑子转得快一点的,脸色就变了一下,特别是狐隽等几个小校,更是转头用眼神飞快的交流了一下,旋即便又转过头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宣读完谕旨,黑衣宦官这才又对甘豫说道:“甘将军,接旨吧。” “臣,甘豫,谢君上隆恩!君上万年,大赵万年!”甘豫急忙磕头朗声叫道。 “君上万年,大赵万年!”一千戍卒、三百乡兵同时跟着大声呐喊道。 黑衣宦官微笑着颔首,将手中的谕旨递给了甘豫,甘豫双手接过,高高的举起在半空中,顿时,一千戍卒、三百乡兵又跟着大声叫喊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甘豫满脸笑意地接受着一千戍卒和三百乡兵的朝贺,脸上的笑容,更是没有丝毫的掩饰!良久,恭贺声才渐渐平静了下来,甘豫这才又朗声叫道:“传本将军令,今日本将荣升,全军同喜,大摆宴席,犒赏三军,酒管够,肉管饱,不醉不归!” 甘豫的话,顿时又引起一千戍卒和三百乡兵的高呼大叫,甚至还有人喊出“将军万岁”之类的话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自尽 夜已经深了,难得高兴的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喝了吐,吐了喝,喝了再吐,吐了接着又喝,如是再三,也不知道喝吐了多少次,直到深夜,甘豫才在两个亲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人事不省的被搀扶回了零陵守备校尉府的卧室之中。 在府中使女的服侍下,好不容易才将喝得烂醉如泥的甘豫扶上.床榻歇息,使女和亲兵这才又退出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的甘豫,却感觉床榻边好像多了几个人,甘豫猛地一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翻身坐起,惊声喝问道:“谁?”转头一瞧,却见黑暗中,几个黑影正跪在床榻前。 “将军,是属下,狐隽。”床榻前的几个黑影中的一个低声应道,随后,便有人拿出火石,点亮了房中的油灯。 借助油灯发出的昏暗的光芒,甘豫却发现床榻前跪着的几人竟然是狐隽和另外几个乡兵营中的都头小校,都可算得上是自己的心腹!甘豫见状,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刺客就好! 轻轻地揉了揉有些发胀疼痛的脑袋,甘豫闭着眼睛问道:“狐隽,这么晚了,你们不在营中好好歇息,跑我府中来作甚?” “将军,不,头儿,属下还是习惯称呼您为头儿!”狐隽磕头说道。 “罢了罢了,你们都是本将军的心腹兄弟,将军也好,头儿也罢,不过是个称呼,你们想怎么称呼都行。”甘豫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说吧,你们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头儿,兄弟们深夜到此,打扰头儿休息,就是想知道一件事,头儿是不是不要咱们了,要弃兄弟们于不顾,离兄弟们而去!”狐隽有些生气地说道。 听了狐隽的话,甘豫微微一愣,旋即瞪大眼睛,瞪着狐隽,厉声喝道:“狐隽,你说什么混账话呢!老子什么时候要弃兄弟们于不顾,离兄弟们而去了!你跟老子说清楚点!” “头儿接受了君上谕令,马上就要去国都担任游击将军了,这不是要弃兄弟们于不顾,离兄弟们而去,是什么?”狐隽梗着脖子说道,“前几日,头儿还曾跟属下说,头儿留在这里,就是要跟兄弟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现在头儿却要去国都,这就是头儿你说的要跟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狐隽!”甘豫厉声喝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猛地一脚将狐隽踹得翻了个跟斗,厉声喝道:“狐隽,你再说一遍试试!” “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你去国都做官,就是弃兄弟们于不顾,就是违背当日与兄弟们同生共死,荣辱与共的誓言!”狐隽从地上爬起来,依然咬牙切齿地说道。 “狐隽!”甘豫瞪大眼睛瞪着狐隽,狐隽也凛然不惧地回瞪着甘豫。过了好一会儿,甘豫这才又说道:“狐隽,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过要弃兄弟们于不顾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煽动兄弟们背叛本将军,你居心何在?” 说着,停顿了一下,甘豫这才又瞧着其他几个都头小校说道:“本将军早就盘算好了,就算要去宸邑做官,也绝对不会丢下兄弟们不管的,本将军现在已经是游击将军,按制,当有五十亲卫,这五十亲卫,本将军早就计划好了,要从兄弟们中挑选,剩下那些兄弟,等本将军到了宸邑,也会想办法将兄弟们全调去宸邑的!” 说着,甘豫又瞧了那几个都头小校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们,你们扪心自问,这几年,本将军可有对不住兄弟们的地方?每次发财,兄弟们可有少拿了一份的?本将军掏心掏肺的对待兄弟们,兄弟们却这样怀疑本将军,本将军真是心寒啊,心寒啊!” “将军,属下错怪将军了!”几个都头小校一起跪倒在地,朝甘豫磕头说道。 “将军,头儿,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头儿的,不应该怀疑头儿的!”狐隽也不住地磕头说道。 “唉,心寒,真是心寒啊!”甘豫长吁短叹地说道。 几个都头小校急忙又磕头赔礼道歉地说道:“将军,属下错了,请将军责罚!” “起来罢,都是自家兄弟,我罚你们干嘛?起来,都起来吧!”甘豫摆了摆手说道。 “多谢将军。”几个都头小校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狐隽却并没有起来,而是再次磕头说道:“将军大人大量,原谅属下,属下自己却不能原谅自己,将军栽培之恩,属下下辈子再报!将军保重,属下先走一步了!”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匕,猛地一下便朝自己胸口刺去!那短匕,原本他是打算用来诛杀背叛兄弟情义的甘豫的,现在却被用来自尽谢罪了! 甘豫脸色猛地一变,急声喝道:“快拦住他!”几个都头小校一起朝狐隽扑了过去,想要夺下他手中的短匕,却还是慢了一步,短匕轻而易举的就刺进了狐隽的胸口,透胸而出,从后背冒出了一截带血的匕尖。 “快,快叫医官!”甘豫急声叫道,跳下床,一步冲到狐隽跟前,抱住了狐隽。 一个小校转身冲出卧室,很快便拽着府中的医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却正好听见狐隽在甘豫怀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将,将军大,大恩,属,属下只有,只有来世再报了。将,将军,属,属下还是喜,喜欢叫您头,头儿,不,不过将军喜,喜欢做将军,属,属下……” “别说了,快别说了,狐隽你给老子撑住!医官,医官,快,快点救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给老子救活了!” 医士急忙上前几步,蹲下身子,瞧了狐隽几眼,却见狐隽口耳喉鼻中都溢出鲜血来了,不由得轻轻地摇了摇头,朝甘豫拱手说道:“将军,请节哀,胡都头他,他……小人也无能为力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甘豫愤怒地扭头瞪着医士,就要发火,衣服却被狐隽死命拉住了,甘豫回过头去,却听狐隽断断续续地说道:“将,将军,不,不怪他,是,是我自己不好,我不应该怀疑将军的,不应该……”话还没说完,抓着甘豫衣服的手就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章 新任零陵守备 噱头也好,故意为之也罢,即将调任赵都宸邑,出任守备游击的游击将军甘豫,还没离开零陵邑城,三百乡兵中的一个都头,就已经为了挽留甘豫而自尽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出两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零陵邑城,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传播这个故事的人,无非就是想要向外人展示一个爱兵如子,深受众将士爱戴的零陵守备校尉罢了! 而那个自尽的乡兵都头狐隽,更是被塑造成了一个有情有义,义薄云天,不可多得的忠勇之士,甚至于还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他在‘剿匪’的过程中,是如何的骁勇善战,如何的舍生忘死,奋勇拼杀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勇之士,竟然为了挽留甘豫,甚至不惜以死相谏!有此可见,零陵守备校尉在零陵邑的乡兵营中是如何的深受士卒拥护和爱戴的! 几天后,在零陵邑守和戍卒、乡兵,以及几千零陵邑城的士绅的欢送下,甘豫带着五十个从乡兵营中挑选出来的亲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零陵邑城,往宸邑赶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夹杂在宣谕队伍中的青龙密卫却已经将零陵邑城,特别是跟甘豫有关的最新情报,呈送到了国都宸邑,递交到了伊华的御案之上。 “哼,好一个爱兵如子,深受众将士爱戴的零陵守备校尉,不知底细的,说不定还真会被他给蒙蔽了呢!你瞧瞧,这还有人为了挽留他而自尽呢!”伊华瞧了青龙密卫的密奏,冷笑着说道,将手中的密奏递给了一旁的张宣。 张宣接过密奏,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君上又何须动怒呢,零陵邑城之中,从戍卒到乡兵,从邑守到普通士绅,早就跟甘豫绑成了一块,闹出什么样的闹剧,臣也不会感到意外!”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这才又说道:“这自尽之人,臣也见过,是甘豫绝对的心腹,按理说,甘豫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自尽的,除非……” “除非什么?”伊华急忙问道。 “除非他做出了什么特别出格的,比如背叛甘豫之类的事情,否则他绝对不可能‘自尽’的!自尽之说,臣是绝对不信的,此人正当壮年,又深受甘豫信重,只要跟着甘豫,未来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能说自尽就自尽的?”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死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可惜这甘豫只带了五十亲卫随行,还有两百多乡兵留在零陵,要是全带了出来,那就好了,到了宸邑,正可一网打尽,也省得再节外生枝了!”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要不,我再下道谕旨,为防止匪徒报复,允其率领三百乡兵随行,一同赴京?”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一愣,旋即苦笑着说道:“君上现在再下谕旨,无异于画蛇添足,反为不美,甚至有可能还打草惊蛇。” “这倒也是,当初宣谕的时候,就应该加上这么一句的。”伊华想了想,不由得也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彻底铲除甘豫这颗毒瘤,绝不许有任何漏网之鱼!”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零陵守备校尉空缺,张子以为,何人可以胜任?” “君上心中早有人选,又何须询问臣下?”张宣轻笑着说道。 “毕竟是你府中的人嘛,要调走,自然要跟你说一声了。”伊华轻笑着说道。 “君上要人,臣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就怕人家心里不乐意啊!”张宣轻笑着说道,“人家想做的,可不是一个守将,他想做的,是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要做大将军,也得从底层做起嘛,连一城守将都做不好,又如何做大将军?”伊华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君上你自己跟他说吧。”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狠狠地瞪了张宣一眼,旋即叫道:“来人!” “君上。”一个内宦躬着身子小碎步走到伊华身后。 “宣丞相府典武长史公叔子夜觐见!” “喏。”内宦急忙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出曲台宫,小跑着跑出宫室,去丞相府宣谕去了。 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内宦这才带着匆匆赶来的公叔子夜,来到曲台宫外,躬身进了宫室,朝伊华行礼说道:“君上,丞相府典武长史公叔子夜带到。” “快,宣他进来。” “喏!”内宦躬身应道,退出宫室,很快便带着公叔子夜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曲台宫。来到伊华跟前,公叔子夜单膝跪地,行礼说道:“臣丞相府典武长史公叔子夜,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子夜快快请起!” “谢君上。” “子夜,听张子说,你想领兵?”伊华瞧了公叔子夜一眼,说道。 公叔子夜偷眼瞧了张宣一眼,却见张宣微笑着微微颔首,公叔子夜把心一横,索性直说道:“启禀君上,臣出身行伍,不通文墨,长史一职,实难胜任,还请君上另选贤能,臣甘愿为君上麾下一小卒耳!” “你真的愿做我麾下一小卒?”伊华板着脸瞧着公叔子夜说道。 “只要能让臣上阵厮杀,君上让臣做什么,臣都愿意!”公叔子夜恳切地说道。 “那好,零陵守备校尉不是刚刚调任么,零陵守备校尉正好空缺,你便去零陵邑做个守备校尉吧!” “守备……君上,这……”公叔子夜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这跟他设想的可不大一样呐,自己想要去的,是军伍之中,可不是地方上的一座城池的守备。 更何况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是个什么样子,公叔子夜可是早就心知肚明了,零陵守备营那些戍卒会是个什么鸟样,公叔子夜虽然还没见过,但想也能够想象出几分来的!零陵守备营那些戍卒,恐怕早就已经跟甘豫沆瀣一气,为虎作伥,做出过无数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了! 自己要去这样一座从骨子里就已经烂掉了的邑城做守备校尉,日子还能好过? “怎么?你不愿意?”伊华挑眉说道。 “君上,我,我……”子夜为难地说道。 “子夜,破而后立,零陵邑是个什么情况,没有比你跟清楚的了,也没有比你更适合去那的人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伊华望着公叔子夜,语重心长地说道。 公叔子夜脑袋一热,想也没想便说道:“君上,我去,哪怕零陵邑是个龙潭虎穴,我也去!” “好,这才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伊华欣喜地拍着公叔子夜的肩头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甘心 行了三日,甘豫总算是在五十亲卫的护卫下,从零陵邑来到了山陇郡郡城。 山陇郡郡城的守备游击杜锵,也算是甘豫曾经的上司,虽然郡城守备游击和邑城守备校尉的统属关系并不如军中那般亲密紧凑,但毕竟名义上还是甘豫的上司,现在甘豫要升迁了,来拜别一下杜锵,也是清理中的事。 拜会杜锵后,送上了一些‘土特产’,杜锵又留着甘豫在府中吃了晚宴,回到城东驿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两个亲卫搀扶着醉醺醺的甘豫进了房间,好不容易帮他脱掉身上的盔甲外套,将甘豫扶上榻后,两个亲卫这才退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醉醺醺,鼾声如雷的甘豫,迷迷糊糊中,却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并且在轻轻地叫唤着:“家主,快醒醒,快醒醒,家主!” 甘豫猛地一激灵,一下子睁开眼来,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凑在自己眼前,愣了一下,甘豫这才认出来,那人竟然是自己的贴身仆役不甘心,不由得微微又愣了一下,使劲地摇了摇头,这才又说道:“不甘心,怎么是你呀?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宸邑母亲那吗?” 之前,甘豫就是派的不甘心,去他母亲甘老夫人那送的信,所以在这里看见不甘心,甘豫才会这么意外。而这个仆役的名字,也是甘豫在零陵守备校尉任上待了十年后,才随口给取的,有着相似经历的仆役,还有不情愿、不认命、不服输三个! “家主,奴才是特地赶来报信的。”不甘心低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家主,宸邑您绝对不能去!” “不能去?为什么?老大要对我动手?”甘豫脸色猛地一变,惊声说道:“我已经对他百般忍让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家主,不是大公子,是君上!”不甘心急声说道。 “君,君上?”甘豫吃了一惊,皱眉瞧着不甘心说道:“什么意思,不甘心,你说清楚点!” “家主,您可知道,奴才在宸邑看到谁了?”不甘心低声说道。 “看到谁了?” “丞相,赵国丞相张宣。”不甘心低声说道。 甘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那又如何?” “若只是丞相,那也罢了,可家主你可知道,丞相身旁还带着谁?” “带着谁?不甘心,你有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故意给老子卖关子是吧?”甘豫瞪着不甘心说道。 “不不不,家主,您听我说,那日我在宸邑,亲眼看见两个游学士子,送着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去了丞相府,后来那两个乞丐更是直接被丞相府的管事给迎进了府中。奴才多方打听,才从丞相府中的一个杂役那打听到,从那之后,丞相府中竟然多了一个公子,是丞相在外游历时认的一个义子!” “义子?乞丐?”甘豫愣了愣,他刚刚在守备游击府中喝了不少的酒,脑袋现在还有点晕,脑子转得也还比较慢,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丞相捡的一个乞丐义子,而且那杂役还说,那个假公子神秘得很,丞相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近,而且听说,君上某天到丞相府时,还专门召见了那个假公子!”不甘心低声说道。 听了不甘心的话,甘豫不由得又愣了愣,呢喃着说道:“乞丐,乞丐,小乞儿,小……”猛地一惊,甘豫旋即惊声说道:“不甘心,那小乞儿多大年纪?” “约莫十岁左右。”不甘心低声说道。 “十岁?难道是?”甘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可能,那小乞儿不是已经死了么?” “家主!死了的那个小乞儿,谁也不认识,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谁敢肯定他就一定是刺客?若是丞相府中那个假公子才是真正的刺客呢?”不甘心急声说道。 甘豫愣了愣,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不,不会的,刑不上大夫,君上不可能对我下手的,他才刚刚升了我做游击将军,让我做宸邑守备游击,他不会对我下手的!” “家主!”不甘心急叫了一声,急声说道:“家主安知这不是君上调虎离山之计,为的就是要把家主您调离零陵,好着手铲除家主羽翼呢!一旦零陵邑那些乡兵被君上控制,安知他们就不会背叛出卖家主呢?” “这……”甘豫有些迷糊的脑子,顿时有些不够用了,良久,甘豫这才沉声说道:“不甘心,你先去给我打盆洗脸水来,记住,要凉水。” “是,家主。”不甘心低声应道,出了卧室,不一会儿便用铜盆端了一盆凉水进来,放到洗舆架子上,用粗布沾湿水拧了一下,就要递给甘豫,甘豫却一把抢了过去,走到铜盆边,俯下身子,将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过了十几息,甘豫这才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甩动脑袋,甩了甩脸上的水珠,然后才又闭着眼睛,用粗布盖在脸上,仰着头,过了好几息,甘豫这才又拿下了粗布,随手扔给不甘心,沉声说道:“去,把乡兵营那几个小校都头给我叫来!” 不甘心愣了愣,旋即应道:“喏!”转身正要离去,却听甘豫又叫道:“不甘心!” “家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叫了他们之后,你立即出城,赶回宸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母亲安全带出宸邑,明白吗?”甘豫沉声说道。 不甘心一怔,旋即应道:“喏,奴才遵命,就算是死,奴才也一定会将老主母安全带出宸邑。” “去吧!” “是,家主,您保重,奴才去了!”不甘心再次朝甘豫跪倒磕了几个响头说道。 甘豫微微点了点头,不甘心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出了卧室,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密谋 不一会儿,甘豫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十个亲卫中的那几个都头小校,便陆续来到了甘豫房中。甘豫也算是实现了他曾经做出的承诺,三百乡兵之中,大大小小的都头小校,几乎全都被他挑进了这五十人的亲卫队中,只留下了一个都头三个小校,暂时统率零陵乡兵营。 因此,虽然只是个五十人的亲卫队,但都头小校却足足有十几个,一起涌进甘豫卧室,甘豫的卧室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环视了众人一眼,甘豫这才又对其中一个都头说道:“周凤,安排几个兄弟在外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 周凤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喏!”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又重新走了回来,朝甘豫抱拳说道:“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甘豫微微颔首,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旋即才缓缓说道:“诸位兄弟,扪心自问,自从跟随我以来,我可有对不住兄弟们的地方?” 周凤以及其他都头小校全都有些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交换了一下意见,有些不明白甘豫半夜召集他们来,怎么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这个问题,几天前在零陵守备校尉府中时,甘豫才问过,这才几天呀,难不成又有人对不住头儿了? 互相对望了一眼,几个都头小校这才回过神来,一起跪倒在地,朝甘豫行礼说道:“将军,将军待兄弟们情深义重,从来只有兄弟们对不住将军,没有将军对不住兄弟们的地方!” “兄弟们,你们这是干啥,快起来,都快起来!”甘豫急忙起身,搀扶起周凤等人说道,停顿了一下,甘豫这才又说道:“兄弟们,我不是说兄弟们又对不住我的地方,而是现在,有人想要我死啊!” 听了甘豫的话,周凤等人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一副义愤填膺地叫道:“将军,是谁,兄弟们这就去剁了他!将军你说,是谁!” “唉,这个人,兄弟们都招惹不起,要我说,兄弟们还是各自逃命去吧。”甘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着,甘豫又转身从床头拿出一个包袱来,打了开来,露出里面大大小小,几百颗珍珠来,放在矮几上,说道:“兄弟们,我甘豫这些年就这么点积蓄,现在我也用不上了,全给兄弟们分了吧。” “将军!~”周凤等人急叫了一声,越来越有些看不明白了,将军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竟然把这些年的积蓄都全拿出来了,还要分给兄弟们,就好像他命不久矣一样! 停顿了一下,周凤这才又说道:“将军,兄弟们这些年跟着将军吃香的喝辣的,也挣够了家产,说句不好听的话,兄弟们的身家性命,都是将军您给的,谁要想跟将军作对,就是跟兄弟们作对,兄弟们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剁了他!” “没错,将军,您说吧,是谁想要暗害将军,兄弟们这就去剁了他!”周凤话音未落,又一个都头大声叫道。 “唉,兄弟们,这人来头太大,兄弟们全都加在一起,也干不过他呀,兄弟们,为了我甘豫一人,赔上兄弟们几十口身家性命,我甘豫于心何忍啊!”甘豫长叹说道。 “将军,将军当日带着兄弟们干大事时,就曾一起对天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言犹在耳,岂有将军独自受难,而让兄弟们逃命之理?只要咱们兄弟齐心,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能拉他一层皮下来!”周凤厉声叫道。 “是啊将军,天塌下来,咱们兄弟一起顶,有人想要对将军不利,先从兄弟们尸首上踏过去再说!”另一个都头也跟着大声叫道。 “兄弟们,谢谢,谢谢你们,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甘豫就算是死,也知足了!”甘豫假惺惺地挤出几滴泪水说道。 “将军!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周凤急叫着说道。 “唉,兄弟们,不是我不肯说,是我,我真的,真的不忍心连累大家啊!兄弟们,你们可知道,当日当街行刺那个小乞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乞儿?那小乞儿不是死了么?”周凤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 “唉,也怪我,当时没有细查,以为死掉的那个小乞儿真是那个刺客!”甘豫长叹了一声说道。 “难道不是吗?”周凤吃惊地反问道。 “当然不是!那只不过是刺客金蝉脱壳之计罢了,我们都上当了!”甘豫大声说道。 “金蝉脱壳!” “没错,真正的刺客,现在就在宸邑,在丞相张宣府中,而且已经见过君上了!” “宸邑!~”周凤等人全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那小乞儿刺客竟然在宸邑,而且见过君上了,那岂不是说,君上对于他们的所做所为,已经全都知晓了?东窗……事发了? “可不是么!兄弟们,你们可知道,就在刚才,若不是我府中的义奴拼死相告,我们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呢!而且,山陇守备游击杜锵,已经得到了君上的密旨,正密谋除掉我们呢,所以我才想要让兄弟们快些逃走,以免留在这里,白白送掉了性命。” “山陇守备游击杜锵?他敢!”周凤怒目一瞪,厉声说道:“将军,属下这就潜去守备游击府,先割了杜锵的脑袋,拿来给将军当尿壶!”说着,周凤转身便要走。 “周大哥,你等一下!”周凤身旁一个小校急声叫道,上前一步,拉住周凤,说道:“周兄弟,你的勇猛,我是知道的,可你孤身一人,守备游击府又跟龙潭虎穴似的,你怎么闯得进去,更别说接近杜锵了,要除掉杜锵,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没错,周兄弟,你千万不可莽撞,坏了将军大事,要怎么做,咱们还是听将军的!”另外那个都头也跟着说道。 “将军,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要怎么做,一句话,兄弟们全听你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筹划 视线在每一个都头小校身上一一扫过,环视众人一圈之后,又沉吟了好一会儿,甘豫这才又说道:“兄弟们,非是我等要与君上为敌,与赵国为敌,而是君上眼中,容不下我等啊!古语有言,君不正,则臣投外国!君上对我等无情无义,要赶尽杀绝,我等岂能坐以待毙?” “对!绝不能坐以待毙!”几个都头一起大声吼叫道,其他几个小校也跟着一起大声叫喊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甘豫这才伸手向下压了压,喧杂的众人这才又安静了下来。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甘豫这才又说道:“兄弟们,有谁愿意替我,去莒国走一遭?” 几个都头小校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便有几个小校几乎同时抱拳行礼说道:“将军,属下愿往!” 甘豫瞧了那几个小校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那就屈礿吧!你祖上本就是莒国人,由你去莒国,也可谓是衣锦还乡。” “是,将军,属下必定不负将军所托,顺利圆满完成任务!”屈礿直身而起,再次行礼说道。 甘豫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对另一个小校说道:“郑钺,你腿脚快,马上功夫了得,我需要你马上赶回零陵,集合零陵邑城所有戍卒乡兵,只要能带出来的,全部都带出来,三天内,必须赶到山陇郡城,你能否做到?” “三天?”被甘豫点到名的那个小校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周凤已经大声呵斥道:“郑钺,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磨磨蹭蹭的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娘们儿似的,不如把你下面那东西剁掉!” 郑钺身子一震,急忙直身行礼说道:“禀将军,属下能做到!三天内,必定将零陵邑所有戍卒乡兵,全数带到郡城!” 甘豫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郑钺,我和诸位兄弟的身家性命,可就全交到你手上了。” “将军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若不能完成任务,属下提头来见!”郑钺急忙又躬身行礼说道。 “谁要你提头来见啊?你若完不成任务,我们大伙儿就全都死在这里了,你还提头来见谁?杜锵那个狗贼吗?”周凤在一旁怒目瞪视着郑钺说道。 “周凤,不许对兄弟们无礼!从今往后,我们大家都是兄弟,按年龄论资排序,你听明白没有?”甘豫急忙瞪着周凤呵斥道。 被甘豫呵斥了几句,周凤只得低下头去,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喏。” 呵斥了周凤几句,甘豫这才又对郑钺说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出发,连夜出城,赶往零陵,务必将兄弟们全部带来!” “喏!”郑钺抱拳应了一声,话音未落,却听甘豫又说道:“周凤,明日一早,你带着几个兄弟,务必摸清楚城中戍卒驻防情况,巡逻情况!” “喏!”周凤急忙又躬身领命道。 “罗文凯,你明日带几个兄弟,与我一起,前去郡守府衙,拜会郡守大人,期间,务必摸清楚郡守府守卫情况,越详细越好,可能做到?”甘豫又对另外一个都头说道。 “喏,属下保证完成任务!”罗文凯急忙也躬身领命道。 甘豫微微颔首,停顿了一下,又对另外一个小校说道:“李昌,你明日带几个兄弟,想法子潜入守备游击府,务必搞清楚游击将军府的守卫情况,以及杜锵的落脚地点,有无秘密居所等等。” “喏!”李昌也急忙躬身应命道。 “兄弟们,是生是死,是荣华富贵,公侯万代,还是匪徒流寇,遗臭万年,就在此一举了!” “愿以将军马首是瞻!”周凤等人急忙一起直起身子,朝甘豫躬身行礼说道。 甘豫长身而起,旋即又深深地朝众人鞠躬一礼,红着眼睛说道:“拜托诸位兄弟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周凤最先叫出了当初甘豫带领着他们‘干大事’时,歃血为盟的誓言,随后,其他几个都头小校也跟着一起大声叫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当初,甘豫第一次想要‘干大事’的时候,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毕竟做的是强盗流寇干的事情,而且图谋的还是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百姓,一旦事机不密,东窗事发,倒霉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因此,在行事之前,甘豫也是犹豫了再犹豫,最后才先是拉了跟他最亲近的几个心腹,歃血为盟之后,才冒险做了第一票! 而做的第一票,就直接屠戮了一个百十人的小村庄,将村庄中十几个精壮男丁的首级,当成是剿匪的斩首功,给报了上去的。可没想到那原本就压根儿没有流寇的零陵邑,却真的将他们这伙假扮的强盗流寇当成了真的强盗流寇,而且上报到了国尉府! 之后,零陵邑守更是奏请国尉府,请求组建一支专门用于剿灭流寇匪盗的乡兵营,而最戏剧化的就是,这支乡兵营的校尉,竟然又是甘豫这个始作俑者! 因为甘豫的一次假扮流寇的屠村事件,零陵邑设立了专门用来剿匪的乡兵营,而这支乡兵营的领兵校尉,竟然又是甘豫,这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事件!甚至于在听到这个任命的时候,甘豫都感觉有些好笑,设立乡兵营,让自己去剿灭流寇,怎么剿灭?自己杀自己么? 而乡兵营设立之后,总不能一直就是个摆设吧?既然是为了剿匪而设立的,设立之后,自然就得去剿匪了,一旦没了匪徒,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了! 在那之后,甘豫不得不又假扮了几次强盗流寇,再次做出屠村灭社,惨绝人寰的事情来!如此一来,零陵邑自然也就成了匪盗横行之地,乡兵营自然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之后,慢慢的,甘豫更是靠着一点一点的渗透吸收,将整个乡兵营,甚至零陵邑的一千戍卒,都全部拉下了水,成了他干大事的帮凶和既得利益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 当初的誓言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在这三天中,甘豫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或是宴饮,或是游山玩水,一直赖在郡城就是不肯离开。 这天晚上快到子时的时候,甘豫都已经睡下了,却听卧室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窗棂,甘豫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翻身坐起,侧耳倾听了一下,却听窗棂边又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甘豫反手抓住身旁放着的佩剑,起身走到窗棂边,低声问道:“谁?” “将军,是我,郑钺。”窗棂外传来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郑钺?”甘豫脸色一喜,拔出窗棂插销,打开了窗棂,随后,郑钺便翻身跳了进来。 刚跳进卧室,郑钺便又跪倒在甘豫面前,磕头说道:“属下郑钺,拜见将军。” “郑钺,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甘豫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搀扶起郑钺,欣喜地说道。 “禀将军,属下幸不辱命,两百五十名乡兵营兄弟已经全数带来,现在就在郡城之外,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即可入城!”郑钺沉声说道。 “太好了。”甘豫欣喜地说道,略作停顿,接着又问道:“戍卒呢,戍卒可有带来?” “将军,属,属下只带来了六百戍卒。”郑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六百?”甘豫皱了皱眉,旋即问道:“其他人呢?不肯跟你来?” “不是的将军。”郑钺急忙摇了摇头。 见郑钺摇头,甘豫不解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郑钺却突然又跪倒在甘豫跟前,磕头说道:“属下斗胆,假传将军将令,请将军责罚!” “假传将令?”甘豫一怔,双眼不由自主地皱了皱,冷声问道:“你假传什么将令了?” “将军,属下私以为,零陵乃我军之根基,不可轻弃,故而属下斗胆,假传将军将令,命令剩下那四百戍卒关闭城门,谨守城池,没有将军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郑钺低声说道。 听了郑钺的话,甘豫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说得没错,零陵邑乃是我军根基,不可轻弃!起来罢,这件事,本将不怪你!” “多谢将军。”郑钺磕头说道,但却依然没有起来,而是略微停顿之后,又说道:“此外,属下还以将军之名,将零陵邑守杜罄请来了。” “杜罄?”甘豫微微一怔,皱了皱眉,抬头瞧着郑钺说道:“你害怕杜罄留在零陵,会坏了我军大事?” 郑钺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杜罄毕竟是君上任命的零陵邑守,若是他不能与将军同心同德,心生二意,零陵岂不生变?故而属下斗胆,将零陵邑守及其他佐官全都带了过来。” 甘豫在卧室里来回踱了几步,沉吟了许久,这才又对郑钺说道:“起来罢,你这事做得没错,是本将考虑不周,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没有?” “是,将军,多谢将军不罪之恩。”郑钺再次朝甘豫磕头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郑钺,你现在马上赶出城去,明日辰时城门开启时,即刻夺城!”沉吟了片刻,甘豫这才又对郑钺说道。 “喏!”郑钺急忙应道,停顿了一下,见甘豫没有别的吩咐,这才又躬身说道:“属下告退!” 甘豫微微颔首,郑钺这才又跳窗离去。 第二天一早,甘豫便又召集了驿馆中的将近五十个乡兵,简单的分派了一下任务,说道:“罗文凯,你带二十个兄弟,拿着我的名帖,去郡守府,拜会郡守,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郡守及郡守府佐官!” “喏!”罗文凯急忙躬身应道,之前,就是他去打探的郡守府虚实,现在由他去控制郡守府,也算是轻车熟路,驾轻就熟了! 视线转到周凤身上,甘豫又沉声说道:“周凤,你带十名兄弟,接应城外兄弟入城,入城之后,先控制住东城门,再率兵袭击城中戍卒营区,务必击溃城中戍卒,你可能做到?” 狐隽自尽之后,周凤就成了三百乡兵之中,最勇猛善战之人了,而且本身又长得身材魁梧,状似金刚,最重要的是,周凤此人有勇无谋,完全是一个莽夫,而且对甘豫忠心无二,甚至可以说是对甘豫最忠心的,甚至比已经自尽了的狐隽还要忠心! 狐隽是因为怀疑甘豫背叛了他们兄弟之间的誓言,要弃他们于不顾,才带着一群兄弟,半夜去甘豫卧室逼问甘豫,已经形同背叛,发现误会(当然,也有可能那根本就不是误会,而是甘豫见情形不对,为了活命而临时撒下的弥天大谎)了甘豫,羞愧之下才自尽的! 因此,若论忠心,死了的狐隽,其实也并不是对甘豫最忠心的那个,反而是有勇无谋一介莽夫的周凤,对甘豫最为忠心,不过也正因为他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所以甘豫才只是将他当成心腹,而不是可以依靠的心腹干将!心腹和心腹干将,还是有着很明显的区别的! 听了甘豫的话,周凤顿时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保证似的说道:“将军放心,有我在,管叫兄弟们顺利入城,城中那些戍卒,土鸡瓦狗而已,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对杀一双!保证杀得他们鸡飞狗跳,鸡犬不留!” 甘豫微微颔首,停顿了一下,又沉声说道:“剩下的兄弟,跟我去守备游击府,拿下游击将军杜锵!” “喏!”所有人一起躬身应道。 扫视了众人一眼,甘豫又沉声说道:“兄弟们,是生是死,是荣华富贵,公侯万代,还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在此一举!”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所有人一起大声喊着当初的誓言。 驿馆中的掌柜伙计,连同驿馆中其他客人,早就已经被甘豫让人软禁,关押进了后院的柴房之中,整个驿馆,已经完全落在了甘豫等人手中,故而,就算他们弄出再大的动静来,外面也是一无所知。 甘豫沉着脸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旋即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出发!” 第二百三十五章 袭杀 甘豫带着二十个乡兵,将随身兵刃隐藏进了衣衫之中,悄无声息的趁着晨光,溜出了城东驿馆,飞快地朝着城中守备游击将军府摸了过去! 承平已久的山陇郡城,已经好些年没有遭过贼了,兵祸更是十几二十年都没遇上过了。 这些年,赵国年年都是征战不休,但打仗的主要方向,却是东边的薛国,遭受战火的也主要是东边的云台地区,其他郡县,倒是征了不少兵徭民役,但战火却几乎没有烧到云台郡以外的地方。 这几年,山陇郡辖下的零陵邑,倒是匪盗不断,流寇不绝,甚至于甘临邑等其他几个邑城,也都有上报县中村镇里社有被流寇匪徒洗劫屠戮一空的情况,但那也只是发生在偏远的山区乡野,邑城之中都没见过有流寇的踪影,就更别说山陇郡郡治所在的郡城了! 可以说,这些年来,山陇郡郡城还算太平,至少流寇强盗都已经好多年没出现在郡城中了!因此,难免的,郡城中的三千戍卒的战斗力,就直线下滑了,别说跟那些百战精兵比了,就连零陵邑的乡兵,除了数量,其他方面都比他们强上不止一点半点! 这时,天才刚刚亮,街上别说行人了,连鬼影也见不着一个,城中戍卒自然能偷懒就偷懒了,巡逻什么的,能省也就省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城中也没见出过什么事! 一路上几乎连个人影都没碰见,甘豫便已经带着二十个乡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游击将军府外另一条街道上。 借助街道上的建筑物之间的小巷,隐藏住身形,甘豫偷偷的探出半个脑袋,瞧了一眼游击将军府,却见游击将军府门外,几个守军无精打采的抱着长枪,围坐在将军府大门前的石阶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天,其中还有两三个戍卒,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停地打着瞌睡! 甘豫偷偷的观察了半晌,这才缩回头去,回头瞧了身后那二十个乡兵一眼,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微微颔首后,甘豫这才也微微颔首,随即点了身后两个乡兵,偏头示意了一下,带着那两个乡兵便疾步朝游击将军府走去。 “什么人,站住!”一个守卫游击将军府的戍卒发现了甘豫三人,急忙抓起身边的长枪,厉声喝叫道。其他几个戍卒听到那个戍卒的声音,也一起转头望了过来,发现甘豫三人后,也急急忙忙的抓起了身边的长枪,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用手中长枪指着甘豫三人。 “放肆,这是我们新上任的宸邑游击将军甘将军,尔等冒犯将军虎威,不想活了吗?”甘豫身后一个乡兵厉声呵斥道。 “宸邑游击甘将军?”那几个戍卒脸色一变,仔细瞧了甘豫几眼,可不就是前两日才刚刚来游击将军府拜会过将军的那个从零陵邑调去国都宸邑,途径郡城的新任宸邑游击将军么? 认出甘豫身份,那几个戍卒急忙跪倒磕头说道:“小人冒犯将军,还请将军责罚!” “罢了,都起来罢。杜将军可在府中?”甘豫淡淡的说道。 “在的将军,将军稍等,容小人进去通报!”一个戍卒急忙说道。 “不用了,本将军此来,是有紧急军情,需要当面向杜将军禀报,你带我进去见杜将军即可!”甘豫摆手说道。 那个戍卒愣了一下,呆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是本将军的话不好使,还是你怕本将军会加害杜将军?杜将军可是我的师友,我待将军如师长一般敬重,难道我还会加害于他吗?”甘豫冷声说道。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带将军入府。”那个戍卒急忙陪着笑脸说道,“将军,请,请随我来。” “哼,这还差不多!”甘豫冷哼了一声,带着另外那两个乡兵,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游击将军府。 甘豫进去后,剩下那几个戍卒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转过身子,伸长脑袋往府里望去时,街道对面小巷中的十几个乡兵,却已经猫着腰,飞快地从小巷中冲了出来,朝那几个戍卒冲了过去。 “什么人,站住!”快要冲到游击将军府大门前了,那几个戍卒才回过神来,一起大声叫喊道,抓起长枪,便要拦在那十几个乡兵面前。 没曾想长枪刚刚往前挺出,那十几个乡兵已经闪身扑到近前,掏出藏在怀里的钢刀,干净利索的架在那几个戍卒脖子上,用力一抹,便割断了那几个戍卒的脖子。 前后不过数息之间,十几个乡兵便已经行云流水般解决了大门外的几个戍卒,旋即闪身冲进了游击将军府,朝着将军府后院冲去。 在此之前,小校李昌,就已经摸清楚了游击将军府的府邸构造,以及防卫情况,有多少护卫,有多少使女仆人,甚至于游击将军府杜锵有几房如夫人,有几个少爷千金,卧室在哪,书房在哪,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冲进将军府后,那十几个乡兵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驾轻就熟! 甘豫率领的这三百零陵乡兵,本来做的就是杀人越货,屠村灭社的强盗行径,入室抢劫杀人这事,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本职工作,几乎成了他们生存的本能了!所经之处,遇到的将军府中的使女仆人,他们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手起刀落,瞬间便砍翻在地了,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迟疑! 而与此同时,甘豫带着另外两个乡兵,刚刚在后院中见到了山陇守备游击将军杜锵,杜锵正要开口询问甘豫的来意时,却听前院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喊声,惨叫声,杜锵心中一惊,急声叫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血人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哭叫着叫道:“家,家主,不,不好了,府中遭,遭贼……” 话还没说完,那人却正好看见甘豫带来的一个乡兵,闪身冲到杜锵身旁,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将杜锵的脑袋给砍了下来,那人剩下的话顿时便再也说不出来了,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旋即,另外一个乡兵也已上前一步,手起刀落,一刀便将那个将军府仆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袭城 清晨,山陇郡东城门的城门刚刚打开,乔装成普通百姓的周凤等几个乡兵便出现在了城门口,而与此同时,城外的两百多乡兵、六百戍卒中的一小队精锐乡兵,也乔装出现在了城门口,伪装成百姓想要入城,为首之人,正是小校郑钺! 在城门口接受戍卒盘查的时候,郑钺和身后十几个乡兵,却突然掏出随身佩戴的钢刀,猛地向城门口的戍卒扑了过去,手起刀落,瞬间便砍翻了三四个戍卒。 城门处,原本就只有十来戍卒,有两个在城门口盘查进出城门的行人,剩下的全都拿着长枪在一旁警戒。事出突然,那几个拿着长枪警戒的戍卒,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盘查行人的戍卒就已经被郑钺等人砍翻在地了! 愣了好几息,剩下那些枪兵戍卒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大声叫喊道:“来人啊,有贼人,贼人袭城了,快来人啊!”一边挺着长枪,朝郑钺等人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城门里边的周凤等人,却又突然加速,朝城门口冲了过来,冲到那几个乡兵身后,掏出怀里藏着的兵刃,兜头便朝那几个乡兵劈砍了下去,瞬间便又砍翻了几个乡兵。 在周凤和郑钺等人的内外夹击下,山陇郡东城门口的十几个戍卒,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被砍翻在地,周凤、郑钺等人更是趁机冲进了城门,顺利多占了城门。 而城门口那些原本想要入城的百姓,更是被突然发生的战事,吓得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尖叫着哭喊着,抱头四下逃窜。 东城门城楼上,原本还有一个百人都的戍卒,听到城楼下的喊杀声哭叫声,几个戍卒不由得探头往下张望了一眼,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城楼下的郑钺等人已经掏出了手弩,对着几丈高的城楼上探出身子的戍卒,便射了出去。 没羽弩箭快似闪电,一眨眼就射进了那几个戍卒的脖子、脑袋,那几个戍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从城楼上摔落了下来,掉在城下,变成了一滩肉泥。 解决掉城门口的十几个戍卒,顺利夺取了城门口,郑钺更是朝城外一招手,乡兵营另外一个都头大声吼叫道:“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啊!” 两百多个戍卒,几乎同时大声吼叫道:“兄弟们,冲啊!~” 被胁迫而来的六百零陵邑戍卒,其中一些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别的人大声吼叫着往前冲,便也跟着头脑发热,往前冲去,还有一些戍卒,特别是一些下级官弁,却已经弄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呆在那里,双腿不住地打着颤,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这可是犯上作乱,是叛逆啊!一旦事败,那可是抄家灭族,绝无幸免的事!那甘豫莫非是疯了,放着好好的甘家公子不做,放着好好的游击将军不做,竟然发疯似的去攻打一座郡城?就凭他那区区两三百个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成功?这不是明摆着拿着鸡蛋去撞石头么? 原本,那些零陵邑的戍卒,还真以为有财可发,毕竟每次那三百个乡兵出去‘剿匪’,可都是赚的盆满钵满的才回来的,可以说,现在每个乡兵的家里,都富得流油,这不知道羡煞多少戍卒呢! 虽然每次‘剿匪’回来,守备校尉大人也或多或少的会分点汤给零陵邑的戍卒喝,可分出来的那点汤汤水水,怎么可能比得上参与‘剿匪’那些乡兵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来得实在?每次看见那些乡兵出去‘剿匪’,那些戍卒看在眼中,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这次郑钺突然半夜返回零陵邑,说是将军大人在半道上发现了一大股盗匪,劫掠了无数金银财宝,只要剿灭了那股盗匪,人人都可以分得几十金,将城中那几百戍卒全都诓骗了过来,剩下那三四百个留守零陵邑城的戍卒,心中不知道多郁闷呢! 原本那些戍卒还真以为是来剿匪的呢,可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甘豫不仅不是在剿匪,而是在带着他们攻打山陇郡城! 那可是一郡之郡治所在啊,足足有三千戍卒驻守呢!甘豫仅有区区两三百乡兵,就算再加上他们这几百不明真相,被诓骗而来的戍卒,也不过一千人不到而已!真不知道是自己没睡醒,在做梦呢,还是甘豫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 刑不上大夫,甘豫是先太师之子,虽然没能继承先太师上大夫之爵,可也是堂堂世族子弟,就算犯下天大的罪责,只要不是谋逆之类的死罪,基本上就不会受到什么惩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聚众谋反,犯下谋逆死罪,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被诓骗而来的那几个戍卒都头,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夹杂在戍卒中间的乡兵,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那几个都头的身后,用刀胁迫着那几个都头,低声喝叫道:“想活命的,马上下令冲杀,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城门,只要冲进城中,金银财宝,美女豪宅,任尔等自取!是死是活,尔等自己决定!” 带着威胁的话在耳朵边响起,身后又是冰冷刺骨,明晃晃的钢刀,那几个都头哪还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他们已经被诓骗至此,就算没有随着那几百个乡兵冲杀进城,他们身上也早就被标上了‘逆贼’的标签,赵国平叛大军到时,只会将他们一股脑儿全数剿灭,将他们的首级当成剿灭叛军的斩首功,呈递上去,换取军功,才不会管他们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胁迫从贼的! 因此,在乡兵的胁迫下,那些都头,也全都自愿,不自愿的,下令所有人跟随着乡兵一起朝山陇郡城东门冲了过去。 数百乡兵夹杂着戍卒,眨眼间就冲到了城东门,在周凤、郑钺等人的接应下,顺利的占据了城门。 而后,周凤更是带着二三十个乡兵,杀气腾腾地朝东城门城楼上冲去,正好撞见城头上驻守的那个百人都的都头,慌里慌张的往楼下跑来,看见周凤等人杀气腾腾的冲了上来,那都头折身便想要往楼上跑。 周凤见了,大喝一声:“呔,贼子哪里走!”握着钢刀刀柄猛地用力掷了出去,钢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笔直地扎进了那个都头的背心,透胸而出。那个都头惨叫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倒,从楼上倒了下来,翻滚着滚到了周凤脚边。 周凤反手拔出钢刀,连血都没擦一下,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上!”又带头朝城楼上冲去。 刚冲上城楼,正好看见几个戍卒,手忙脚乱的拿着刀枪弓弩,往楼下跑来,那几个戍卒看见周凤等人,慌乱地挺着刀枪,便朝周凤等人冲了过来,几个弓弩手更是手忙脚乱的拿着弓箭,想要拉开弓弦,不曾想或许是因为害怕,竟然手脚无力,连弓弦都拉不开了! “呔!”周凤大吼一声,如平地炸雷,那几个冲上来的刀兵枪兵,其中一个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手一软,手上拿着的钢刀“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周凤却趁机猛地向上跳了一步,冲上城楼,一把抓住一个枪兵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扯,便将长枪连同戍兵一同拉扯了过来。周凤却趁机手起刀落,手中钢刀猛地一下看在那个枪兵脖子上,顿时将那个枪兵的脑袋砍飞,鲜血一下子就从没了脑袋的枪兵脖子上喷涌了出来,喷洒得周凤满身都是。 周凤却连擦也不擦一下,大喝一声:“呀啊!~”恍如杀神一般,浑身浴血,往前窜了一步,手中钢刀一个横扫,顿时又将另外三四个戍兵给懒腰劈砍成凉半截,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顿时,其余几个戍卒见了,更是被吓得手脚酸软,浑身无力,更兴不起半点抵抗的勇气,转身便逃,周凤却大声吼叫道:“哪里逃!”提起钢刀便又猛冲了上去,手起刀落,再次将两个转身逃走的戍卒从背后砍倒在地! 郑钺就落后了周凤一点点,看见周凤带着十来个乡兵冲上了城楼,生怕周凤有失,急忙带着另外十几个乡兵,也跟着冲上了城楼。 冲上城楼时,郑钺却正好看见周凤好像杀神一般,提着钢刀正追着二三十个戍卒猛砍猛杀,那二三十个戍卒,竟然连回头跟郑钺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被周凤追杀着四下逃窜! 见此情形,郑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声吼叫道:“降者免死,降者免死!想活命的,立即丢下兵器,跪地投降!想活命的,立即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听到郑钺的吼叫声,顿时有戍卒反应过来,急忙扔掉手中兵器,跪倒在地上,大声叫道:“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有人带头,其他戍卒见状,也急忙丢掉手中兵器,全都跪倒在地,大声叫喊了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周凤却是杀得兴起,哪管你投降还是不投降,冲上前去,就是一阵猛砍,顿时又将几个跪地求饶的降兵也砍翻在地!其他戍卒见此,正要重新抓起兵器反抗或是逃窜时,郑钺已经冲上前去,冲到周凤身后,一把抱住周凤,大声叫道:“哥哥,住手!” “郑钺,你干什么?别挡着老子杀人,待老子杀光了这群狗贼!”周凤猛地一挣,便要挣脱郑钺的束缚,继续砍杀降兵。 郑钺见状,急声叫道:“哥哥住手,住手啊!这是将军的命令,你难道连将军的话也不听了吗?” 周凤一怔,这才停了下来,转头望着郑钺,却听郑钺又说道:“哥哥,将军有令,投降的就不要杀了,那些不肯投降的,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哥哥害怕杀不尽兴吗?” “真的?将军真是这样说道?”周凤瞧着郑钺,有些怀疑地问道。 郑钺肯定地点了点头,急声说道:“那还有假?难道我还敢假传军令不成?将军现在正在攻打城南军营,哥哥,咱们不要在此耽搁,马上赶往城南支援将军!到那时,有不肯投降的,哥哥尽管杀个尽兴!” “好,老子信你!”周凤瓮声瓮气地说道,提着钢刀,杀气腾腾的转身又朝城楼下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吼叫道:“兄弟们,跟老子去城南军营,杀光那群鸟贼!” 郑钺见周凤提着钢刀离去,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对身后十几个乡兵说道:“你们几个,收了他们的兵器,把人关进城楼厢房,有胆敢私自逃跑的,格杀勿论!” “喏!”十几个乡兵一起轰然应道,提着钢刀,将那群降兵赶进了城楼厢房,那群乡兵也是被周凤给杀怕了,吓得胆子和勇气全都没了,虽然人数比看守他们的乡兵还要多,还足足有五六十个人的样子,却真个儿连一个反抗逃跑的都没有!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混战 攻进山陇郡城的三百零陵邑乡兵,真个儿将他们之前假扮强盗,屠村灭社的本事,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三百乡兵,分成七八股,每股三四十人,再夹杂着百十来人的零陵戍卒,从冲进山陇郡城的那一刻开始,便在城中到处烧杀抢掠,杀人放火,一时间,真个山陇郡城都好像变成了人间地狱一样,到处都是惨叫哀嚎的伤员,到处都是冒着青烟,甚至火光冲天的着火的建筑物! 山陇郡守以及山陇守备游击将军,早在零陵叛军还没入城的时候,就已经被甘豫和罗文凯分别袭杀了,甚至连一丁点的反抗都没做出来! 郡守府和游击将军府就已经落入了甘豫和罗文凯手中,府中衙役护卫,甚至是无辜的仆役使女,无论老弱,也全都被甘豫和罗文凯分别带着的十几二十个乡兵尽数屠戮一空! 之后,偌大一个郡守府,更是被罗文凯带着那十几个乡兵,分头放了几把大火,眨眼间,便火光冲天,熊熊燃烧,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化为了一团灰烬。 而一把火焚烧了郡守府后,罗文凯带着那十几个乡兵,又顺着郡守府外的长街,一路烧杀了过去,逢人便砍,遇屋便烧,无论是城中普通百姓,还是戍卒衙役,只要遇上了,全都被罗文凯一股脑儿全部砍翻在地,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更是一间接着一间,一栋挨着一栋,全都燃烧了起来! 一路烧杀抢掠,十几二十个乡兵,倒像是十几二十个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鬼一样,无人可挡,不一会儿,竟然让罗文凯他们从街头杀到了街尾,直接杀了个通街! 之后,罗文凯等人又遇见了另外一股夹杂着百十个戍卒的队伍,混杂在一起后,罗文凯等人更是如虎添翼,士气大振,转头又朝另外一条街杀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山陇郡城,到处都是匪兵,整个郡城,都好似彻底沦陷了一样。而由于郡守以及统领山陇郡三千戍卒的游击将军杜锵,早就已经被甘豫和罗文凯袭杀,以至于三千戍卒,更是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之下! 再加之上事出突然,事先谁也没想到,山陇郡城,堂堂郡治,已经十几二十年都没遭遇过兵祸的郡治大城,竟然会突然被一股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叛军(匪徒)袭杀,攻入城中,以至于那三千戍卒,甚至连一点组织都没有,便被匪兵一阵冲杀,乱成一团,四下没命地逃窜起来。 慌乱之中,三千戍卒仅有的几个校尉都头,也根本是将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将,好不容易聚集起十几二十个,三四十个戍卒嘛,眨眼间便又被匪兵一阵冲杀,直接杀得四下逃窜了。 甚至于匪兵已经在城中各处杀人放火,喊打喊杀了老半天了,戍卒中的那几个校尉都头还没搞清楚冲进城中的匪兵到底有多少! 一个校尉带着两个都头,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十几二十个戍兵,也没胆子去跟匪徒交手,反而朝游击将军府冲了过去,想要先找到游击将军杜锵,没想到还没冲高到游击将军府,就迎头撞上了从游击将军府出来的甘豫和另外十来个乡兵。 那个校尉也是见过甘豫一面的,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隔着老远便大声叫道:“将军,甘将军,匪兵入城了,你别往那边去!那边到处都是匪兵!” “是吗?”甘豫冷笑了一声,微微示意了一下,身后一个乡兵迎着那个校尉冲了上去,手起刀落,那个校尉只感觉眼前一花,意识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甘豫带的那些乡兵,早就在无数次的屠村灭社的罪恶勾当中,锻炼出了一套炉火纯青的刀法,对人脖颈上的构造,更是了如指掌,手起刀落,如庖丁解牛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能砍下一个人的首级,砍杀区区一个校尉,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杀人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心中更是不会有任何的波澜,不管是校尉也好,戍卒也罢,还是普通的百姓也好,甚至是老弱妇孺,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随时可以一刀砍翻的草芥罢了,跟杀只鸡,宰只羊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突然的变故,那两个都头甚至反都没反应过来,那个校尉就已经被甘豫身后的乡兵给砍翻在地了。紧接着,甘豫身后其他十来个乡兵,也猛冲了上去,一顿刀光剑影,那两个都头在第一时间就跟着被砍翻在地,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跟随着校尉去了! 而那两个都头身后带来的二三十个戍卒,直到那些乡兵砍翻了校尉,砍翻了都头,还砍翻了几个戍卒后,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却并没有拿起兵器抵抗,而是转身惊叫着四下逃窜! 十来个乡兵再次追杀砍翻了十来个戍卒后,这才停止了追杀,簇拥着甘豫,朝东门赶去,很快便汇合了一小股夹杂着零陵戍卒的匪兵,紧接着又汇合了周凤领着的一小股匪兵,人数顿时便接近两百了。 随后,甘豫和周凤,便带着那两百匪兵,朝着城南戍卒兵营,一路杀人放火,冲了过去。 城南戍卒兵营,原本驻扎有一千多名戍卒,但在此之前,就已经在混乱中被彻底冲乱,连有效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就更别说跟匪兵正面相抗了。 来到早就乱成一团的城南军营,营中戍卒,早就逃掉了大半,剩下的一小撮戍卒,更是连头都不敢冒一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抵抗的勇气。 周凤手提钢刀,浑身浴血,好似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临世一般,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一摆,便冲进了军营中,军营中,仅有几个慌乱的戍卒,想要浑水摸鱼,从营中捞点东西好逃命,没想到却正好撞在周凤手中,被周凤从营外冲杀了进来,手起刀落,顿时便又砍翻了一个。 周凤却连瞧都没多瞧那个戍卒一眼,提着钢刀便又朝另外一个混乱逃窜的戍卒猛扑了过去,紧随在周凤身后冲进营区的匪兵,也跟着冲杀了上去,将营中二三十个慌乱的戍卒团团包围了起来!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想活命的马上丢掉兵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投降!想活命的马上丢掉兵器,跪在地上投降!快点,不想活命了吗?”甘豫身后一个乡兵冲上前一步,大声叫喊道。 听了那个乡兵的话,那二三十个戍卒中,当即便有几个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哭叫着说道:“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啊大王!” 有几个跪的慢一点的,周凤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手起刀落,钢刀一挥,便将他们的脑袋给砍飞了出去,滴溜溜地滚落在了地上,胸腔中的鲜血顿时好像箭一样喷射了出来。其他那些戍卒见状,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匍匐在地上,浑身不停地打着颤。 “报!~”一个浑身浴血的匪兵猛冲了过来,冲到甘豫身后,跪倒在地,抱拳行礼说道:“启禀将军,罗都头攻打城北军营受阻,被困长乐街,请将军速速派人增援!” 甘豫眼中狠光一闪,旋即冷声叫道:“周凤!” “将军!”周凤三两步冲到甘豫身旁,单膝跪地行礼道。 “马上带着杜锵的人头,驰援罗文凯,他被困在长乐街了!”甘豫冷声说道。 “喏!兄弟们,跟我走!”周凤急声应道,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长乐街冲去,身后百十个乡兵戍卒,其中一个提着山陇守备游击杜锵死不瞑目的首级,紧随在周凤身后,朝长乐街冲了过去! 长乐街上,一个戍卒校尉组织起来的四五百个城北军营中的戍卒,正围着罗文凯等夹杂着零陵戍卒的七八十个匪兵,罗文凯带着二三十个乡兵挡在另外那几十个戍卒前面,正悍不畏死地跟围着他们的几百个戍卒拼死拼杀,人人身上都带了彩,但却没有任何人畏惧退缩! 长乐街外围,得到消息的匪兵,一股两股,正不停地朝着这边赶来,还有一些城北军营中的戍卒,也在朝着这边赶来,双方冲到一起,顿时拼死厮杀了起来! 这,或许算得上是整个山陇郡中唯一组织起来的一次抵抗了! 不一会儿,周凤便带着将近两百个匪徒一路冲杀到了长乐街,瞧着数百个戍卒正在跟自家兄弟厮杀,周凤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大吼一声,猛地冲上前去,一摆手中的钢刀,手起刀落,瞬间将一个戍卒劈砍成了两半! “呀啊!~不怕死的来跟老子一战!~”周凤大声吼叫道,手中钢刀再次手起刀落,顿时又将一个戍卒劈砍成了两半!周围几个戍卒见状,顿时混混避让开来。 就在此时,却听一人大声应道:“待某来会你!”一个穿戴着盔甲的校尉闪身而出,一摆手中半月戟,便要朝周凤刺去! 提着杜锵首级的那个乡兵紧随在周凤身后,也跟着冲上前去,见此情形,急忙大叫一声:“看暗器!”手一扬,就将杜锵的首级扔了过去。 那个校尉只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想也没想,手中半月戟便刺了出去,顿时扎在了那个东西上面,收回半月戟一看,却是一个死不瞑目的首级,瞪大着眼睛,圆溜溜的望着自己! “杜锵已死,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那个乡兵立在周凤身旁,冷声说道。 校尉冷眼盯着那个乡兵和周凤,眼中闪过一丝狠光,眼角余光却见自己这边的戍卒,见到杜锵首级,全都惊惧害怕,甚至还有胆小的,浑身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校尉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冷声说道:“撤!”双眼瞪视着周凤和那个乡兵,手握半月戟,缓缓退开,带着那几百戍卒,转身往城外冲去。 “呔,贼子休走,跟你爷爷再大战三百回合!”周凤大叫一声,便要冲上前去,却被那个乡兵一把拉住,急声叫道:“周都头,将军有令,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 周凤犹自不解气地在那大吼大叫道:“贼子,有种的别走,跟你爷爷再大战三百回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典兵校尉杜裕 新任零陵邑守备校尉公叔子夜,带着两百宫廷禁卫骑兵,从宸邑出发,用了五天时间,才终于踏入了山陇郡境内,到了山陇郡郡城郊外五十里处。 原本,去零陵邑,公叔子夜是可以不必经过郡城的,直接从甘临邑,穿过林泉邑,便能到达零陵邑,而且路途上,比绕道郡城还要快上几分。不过零陵邑毕竟是属于山陇郡下辖的县邑,公叔子夜这个零陵守备校尉,名义上也是山陇郡守备游击杜锵的下属。 于情于理,公叔子夜到零陵任职,都应该到郡城守备游击将军杜锵那去打声招呼的,因而,公叔子夜才放弃了走林泉邑那边的近道,反而绕道郡城,前往零陵。 日头已经偏西了,距离山陇郡郡城,却依然还有五十多里路,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郡城,几乎是不大可能了,只能在山间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赶往郡城了! 在官道旁的小山岭上,找了个比较开阔的地带,公叔子夜下达了休息的命令,两百宫廷禁卫得到命令,翻身下马,将马匹集中绑在一旁的树林里,留下了十来个看守马匹,其余人便各自分工:搭建营帐的搭建营帐,找水找柴火的找水找柴火,挖灶坑的挖灶坑,还有一些负责警戒的,更是远远的撒了出去足足有将七八里远。 虽然是在赵国境内,虽然是在官道旁,距离郡城也不过五十来里,但是公叔子夜和那两百宫廷禁卫,却谁也不敢有任何松懈,该有的警觉性,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戒的斥候,依然将宿营地前后左右,方圆七八里的范围全都摸了个透! 公叔子夜作为这两百名宫廷禁卫骑兵的顶头上司,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这时正和两百禁卫骑兵中的两个百骑将(一年前在云台关时,这曾经是公叔子夜的职位)唐於和岑辰,席地坐在草垫上,看着那两百禁卫骑兵在那忙碌。 “得儿得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从官道上传了过来,忙碌的禁卫骑兵以及公叔子夜和唐於、岑辰两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山下望了过去。他们都是听惯了马蹄声的马上勇士,通过马蹄声,基本上也就能够大致分辨出骑手的身份。 载人拉货的马车,马蹄声轻缓而悠长,声音传不远,短而急促的马蹄声,只可能是战马的声音,马上之人,不是驿站的驿卒,就是快马斥候!故而,光是听到马蹄声,公叔子夜等人便全都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耳朵! 不一会儿,马蹄声便在山脚下停了下来,随后,一个人影便急匆匆地从山脚下,穿过小丛林,朝山上冲了上来! “是自家兄弟!”唐於最先认出了来者身份,低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此慌乱,莫不是出事了?” 公叔子夜微微皱了皱眉,唐於和岑辰已经站了起来,朝那个疾步上山的斥候小跑了过去,很快便接到那个斥候,正要开口问话,那个斥候却已经先摆了摆手,脚下没有任何停留的朝公叔子夜跑了过去。 三两步跑到公叔子夜跟前,斥候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启禀校尉,东南七里外,发现大股郡城溃兵,为首之人,自称山陇郡守备游击属下典兵校尉杜裕,听闻校尉在此,意欲上山拜访,现已到山下!” “山陇郡典兵校尉?郡城溃兵?”公叔子夜双眉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急声说道:“快请!” “喏!”斥候应了一声,正要转身下山,刚从地上直起身子,却听公叔子夜又叫道:“等一下!”斥候转过身来,却听公叔子夜又大声说道:“唐於岑辰!” “属下在!”唐於和岑辰两个百骑将一起躬身应道。 “马上整军集合,让兄弟们都停下来,不要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了!”公叔子夜沉声说道。 唐於、岑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一起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公叔子夜又对那个斥候说道:“你与我一起下山!” “喏。”那个斥候急忙应了一声,在前头带路,带着公叔子夜疾步往山下走去。 刚下山,却见山下官道旁,一个身穿银白盔甲,盔甲上还沾着些许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液的男子正站在一匹白色高头骏马前,骏马的鞍座旁边,还横放着一支半月戟。 听到身后脚步声想起,那个铠甲男子猛地一下转过身来,眼神冰冷凌厉地在斥候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公叔子夜身上。 公叔子夜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铠甲男子已经先冷声问道了:“公叔校尉?” “然也!”公叔子夜微微颔首,又瞧着那个铠甲男子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至此?” “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属下典兵校尉杜裕,拜见公叔校尉。”铠甲男子朝公叔子夜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公叔子夜急忙也回了一个抱拳礼,微微躬身说道:“杜校尉礼重了,校尉何故落魄至此?” 话音未落,杜裕却突然又跪倒在地,朝公叔子夜磕头说道:“公叔校尉,请校尉为将军报仇!” “将军?哪个将军?”公叔子夜脸色一变,急声问道,“游击将军杜将军?他怎么了?” “公叔校尉容禀,今日清晨,新任宸邑守备游击甘豫甘将军,突然起兵谋反,袭杀杜将军,杜将军猝不及防,惨遭暗算,甘豫属下零陵乡兵及戍卒一千余人,趁势夺门,攻入城中,大肆烧杀屠戮,郡城已尽陷叛军之手,城中戍卒死伤大半,仅有三百余人随吾逃生,逃出了郡城。” 听了杜裕的话,公叔子夜脸色猛地一变,厉声说道:“你说什么?甘豫谋反?” “是的,公叔校尉,此乃吾亲眼所见,绝无虚假!”杜裕生怕公叔子夜不相信,不由得又肯定地大声说道。 “甘豫谋反了,他竟然谋反了?”公叔子夜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君上要对付甘豫,这次将他调进国都,便是想要调虎离山,将甘豫调离了零陵,从而好将他和他手下那三百乡兵,一网打尽,甚至于自己这个信任零陵守备校尉,也是为了整顿零陵乡兵戍卒而来的! 可没想到自己还没到零陵呢,甘豫也还没到宸邑,他竟然就提前谋反了,看来,肯定是提前走漏了消息,甘豫已经知道君上想要对付他了,所以才提前下手,率军谋反,先袭杀了山陇守备游击将军杜锵,进而夺取山陇郡城! 第二百三十九章 密谋反攻 脸色微微变了变,一瞬间,公叔子夜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旋即又沉声对杜裕说道:“杜校尉,你且说说,入城的匪兵大约有多少?” 杜裕微微摇了摇头,旋即说道:“具体有多少匪兵攻入城中,在下也不得而知,只知道整个郡城都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匪兵在杀人放火,烧杀抢掠,残害忠良,我家将军,以及郡守大人,城中大小官吏,已尽遭毒手,便是城南军营,也已化成了一片火海!” 公叔子夜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皱着眉头,却听杜裕又说道:“公叔校尉,那些匪兵也不知道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杀起人来,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连老弱妇孺,也不肯放过,简直,简直比强盗还要强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杜裕又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那些匪兵,简直就是一群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恶鬼,连三岁小孩都不放过,他们也真下得去手!” “他们,本就是一群强盗!”公叔子夜沉声说道,零陵邑仅有三百乡兵,一千戍卒,即便甘豫将整个零陵邑的乡兵戍卒全带出来了,那也只有一千三百多人,作乱的匪兵,人数绝对不会多! 不过,具体有多少匪兵,公叔子夜也说不准,万一甘豫在自己假扮强盗,屠村灭社的同时,他也养匪自重,暗中真的训练了一批强盗流寇呢?那人数说不定还真就超过一千三百人了呢! 略微沉吟了片刻,公叔子夜这才又问道:“杜校尉,你手上还有多少戍卒?” “大约还有三百五六十人。”杜裕有些哀伤地说道,他是城中典兵校尉,原本手上是有一个千人队的,可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却只有区区三百多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些原本不是他的手下,可以说,他手下那一千兄弟,已经在混乱中,伤亡殆尽了! “三百五六,足够了!”公叔子夜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又转头对身后那个斥候说道:“你,马上上山,命令唐於岑辰,率军下山,快!” “是!”斥候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山上冲去。 “公叔校尉,你想做什么?”杜裕有些疑惑地瞧着公叔子夜说道。 “做什么?自然是夺回郡城了!”公叔子夜沉声说道。 “夺,夺回郡城?”杜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又问道:“公叔校尉,你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公叔子夜咧嘴一笑,伸出了两根指头。 “两千?”杜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噗!~”公叔子夜一口口水喷了出来,瞪大眼睛说道:“怎么可能?” “那是多少?两万?” “两万?你杀了我吧?我是个邑城守备校尉诶,怎么可能带着两万大军前来赴任?” “呃,那倒也是,那公叔校尉带了多少兵马前来?”杜裕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苦笑着说道:“不会是两百吧?” “没错,就是两百。”公叔子夜肯定地点了点头。 “两,两百?公叔校尉,您别开玩笑了,区区两百,怎么可能夺回郡城?公叔校尉你这不是去夺城,而是去送死。”杜裕苦笑着说道。 “送死?没有的事,我公叔子夜还没活够呢,送死这种傻事,怎么可能去做?”公叔子夜咧嘴一笑说道。 虽然公叔子夜手上只有区区两百骑兵,不过这两百骑兵都是赵国宫廷禁卫,即便称不上万里挑一,但也足可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 公叔子夜、唐於、岑辰三人,虽然只是一个校尉,两个百骑将,但若放在赵国军中,便是唐於、岑辰两个百骑将,也足可做个校尉,甚至是游击将军千夫长的! 而且,甘豫今天早上才刚刚攻入山陇郡城,以甘豫手下那三百乡兵,在之前做强盗,屠村灭社时养成的习惯,夺取了这么大一座繁花似锦的郡城,那些乡兵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抢掠女人才怪了呢! 就算甘豫有心想要约束,他也没那个能力将那些乡兵完全都约束住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甘豫也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做出约束士卒的事情来,哪怕是有军法军规,干越绝对不敢执行! 本就是靠着烧杀抢掠积聚起来的一群匪兵,夺了这么大一座郡城后,还不让他们尽情享受享受,反而还要用军法军规去约束他们,那些匪兵肯听才怪了,不当场炸毛都算好的了! 想要继续让这些匪兵听他的命令,甘豫就绝对不敢去约束他们,反而只能顺着他们的心意,随着他们的性子来,尽量满足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欲望和要求! 因此,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山陇郡城之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公叔子夜却可以想象得到,郡城之中,那些匪兵现在一定是得意忘形,全都在那喝酒吃肉,尽情享受呢! 如果趁此机会,领着两百宫廷禁卫骑兵,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山陇郡中,一举反攻,说不定还真能冲进城中,击溃甚至是击败城中匪兵,甚至趁机袭杀贼首甘豫也不无可能呢!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杜裕却不由得愕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公叔子夜,过了好一会儿,杜裕才又说道:“公叔校尉,城中匪兵到底有多少,在下也不得而知,贼首甘豫武功如何,在下也不得而知,不过贼首甘豫手下,有一头领,人高马大,壮似猩猿,勇不可当,便是在下,想要制服他,也非易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杜裕又说道:“公叔校尉不再考虑一下么?”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杜校尉不是说要替杜将军报仇么?校尉若是怕了,自行离去便是,子夜绝不阻挠!”公叔子夜冷笑着说道。 杜裕一怔,旋即瞪大眼睛瞪着公叔子夜说道:“公叔校尉说的什么话?杜裕堂堂七尺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战乱之中,杜裕亦是手刃匪兵数十,何曾退让过半步?公叔校尉若执意夺城,杜裕陪你走上一遭便是,又有何难?” “好!既然如此,便请杜校尉立即整军,与某一起,夺回郡城!”公叔子夜爽朗地一笑,伸手拍着杜裕肩头说道。 “嗯。”杜裕肯定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朝公叔子夜抱拳拱手说道:“如此,杜某先行回去整军,以待校尉到来!” 公叔子夜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杜校尉,还有一事,需要麻烦你。” 杜裕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何事?” “甘临、林泉等城,或恐还不知甘豫叛乱之事,烦请杜校尉派出军中斥候,飞赴各城,通知城中守备校尉,紧守城池,严防匪兵侵扰!” 杜裕听了,急忙点头说道:“在下明白,在下这就遣人前去通知各城。” “有劳了。”公叔子夜朝杜裕拱了拱手说道。 杜裕摆了摆手,转身走到战马旁,翻身上马,朝公叔子夜抱了抱拳,一夹马腹,轻喝一声:“驾!~”便纵马顺着官道冲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公叔子夜眼中。 第二百四十章 夜袭郡城 得到公叔子夜的命令,唐於、岑辰两个百骑将很快便带着两百宫廷禁卫骑兵,牵着战马下了山来,所有的禁卫骑兵,包括唐於和岑辰两人脸上,全都写满了疑惑。 唐於和岑辰两人走到公叔子夜跟前,唐於低声问道:“校尉,出什么事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个斥候在没有得到公叔子夜的允许之前,是绝对不许对其他人泄露半点口风的,因此,到现在,唐於和岑辰也只是猜测,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却猜不透到底出了什么事。 公叔子夜瞧了唐於和岑辰两人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身朝一旁走去,唐於和岑辰两人急忙跟了上去。 离开两百禁卫骑兵一小段距离后,公叔子夜这才转过身来,低声对唐於和岑辰说道:“今日清晨,一股匪兵趁乱夺取了山陇郡城,如今,郡城已经落入匪兵手中,郡守大人、守备游击将军以及城中大小官吏,皆已惨遭杀害。”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唐於和岑辰两人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旋即,唐於更是压低声音说道:“山陇郡中,匪乱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公叔子夜瞪了唐於一眼,旋即说道:“不过是一股匪兵,能战者不过两百之数,占了偷袭的便宜,猝不及防之下,又施毒手暗害了游击将军和郡守大人,城中戍卒群龙无首,这才被那股匪兵夺占了郡城!”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唐於和岑辰不停地微微点着头,停顿了一下,唐於才又低声问道:“校尉,那我们怎么办?趁夜绕道,前往零陵吗?” “趁夜绕道?为何绕道?”公叔子夜瞪了唐於一眼,旋即又说道:“怎么,听说郡城有匪兵,吓破胆子了?” “怎么可能?”唐於瞪大眼睛说道,停顿了一下,唐於又说道:“只不过我等只有区区两百骑兵,想要夺回郡城,也不大可能,若是被城中匪兵知晓我等在此,岂不麻烦?零陵邑中不是还有一千戍卒么?只要我们到了零陵,集齐城中戍卒,即便无法击溃匪兵,亦足以保境安民不是?” “保境安民?”公叔子夜瞪了唐於一眼,冷笑着说道:“唐於,你不会真想一辈子都待在零陵,做个可有可无的守备都头吧?”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唐於微微愣了一下,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却听公叔子夜又冷笑着说道:“地方守备,校尉也好,都头也罢,不过就是个摆设,手下戍卒,人数再多,又有几个能上阵厮杀的?你们两个都是宫廷禁卫中出来的,难不成真想窝在零陵这个偏僻小城中一辈子?” 说着,公叔子夜又斜了唐於和岑辰一眼,问道:“唐於,你想吗?岑辰,你呢?” 唐於和岑辰同时愣了一下,一起摇头说道:“怎么可能?” 唐於和岑辰,都是赵国宫廷禁卫,而且还是宫廷禁卫骑兵营中统领百人队的百骑将,能进入宫廷禁卫中的人,个个都是家世清白,世家贵胄的子弟,可以说,家庭出身都不会太低! 家中将他们送到宫中做禁卫,一是为了镀金,二也是为了能够趁机接触到赵国君侯,从而得到君侯赏识,委官任职,谋求一个好的官职爵位。而能够在一票世家贵胄的子弟中,做到百骑将,还是要些手段和能力的,更何况还是禁卫骑兵营中的百骑将! 因此,唐於和岑辰两人,能力还是有的,这次被君上挑中,被公叔子夜带了出来,去零陵邑任职,两人心中其实还是感觉十分委屈的,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更何况去了零陵邑,两人也只不过是从百骑将,换成了守备都头的名头,虽然都是统率一个百人队,可百骑将和守备都头,无论是身份权势,还是名头的响亮程度,可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在唐於和岑辰看来,去地方可以,任职守备也行,但怎么着也得升上一级,做个守备校尉吧?现如今,却被君上外放,跟着公叔子夜这个守备校尉去零陵做个百人队的守备都头,这已经算不上是平调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贬官贬职!唐於和岑辰,心中能好受才怪了呢! 又瞧了一眼满脸不忿的唐於和岑辰一眼,公叔子夜这才又说道:“既然如此,两位觉得,如果我们去了零陵,什么时候才能捞得着战功?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零陵那个鬼地方?”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唐於和岑辰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岑辰才又低声说道:“我听说零陵邑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匪盗横行,前任零陵守备校尉甘将军,便是在那里,屡立战功,三天两头的便向国尉府上报剿匪所获的斩首功,我觉得,立功应该不难吧?” “剿匪?哼哼,就凭每次三个两个的剿匪斩首功?那得什么时候才能积累到足够的功劳?难不成也像你说的那个甘校尉一样,要在零陵待上十几年?”公叔子夜冷笑着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说道:“放着眼前天大的功劳不去捞,却寄希望于未来剿灭匪盗所获得的区区斩首功,两位这应该算得上是鼠目寸光了吧?两位不妨想想,是夺回一座郡城的功劳大呢,还是剿匪获得斩首功的功劳来得大些快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扫了两人一眼,接着又说道:“两位,我刚才已经问过杜校尉了,城中匪兵不过数百,能战者也不过就两百来人,我们手上同样有两百训练有素,精锐中的精锐的宫廷禁卫骑兵,再加上杜校尉手上的四五百戍卒,足以击溃城中匪兵,重新夺回郡城了!” 说着,公叔子夜又冷眼盯着唐於和岑辰说道:“子夜言尽于此,做不做,两位自己决定!”说话间,公叔子夜心里却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一旦唐於和岑辰不肯听令,公叔子夜便要将他俩当场击杀,然后带着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夜袭山陇郡! “可是,匪兵有郡城作为仪仗,即便势均力敌,要夺回郡城,也不是那么容易啊!”微微迟疑了一下,岑辰才又低声说道。 “刚才我已经问过杜校尉了,城中匪兵现在正在饮酒庆功,毫无防备,趁夜袭城,正当其时,错过此次良机,到了明日早晨,想要再夺回郡城,那才真叫痴人说梦!”公叔子夜冷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说道:“干不干,一句话!”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反攻 跟公叔子夜料想的一样,在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占据了整个山陇郡城后,上至甘豫,下到普通一卒,全都有些飘飘然了。 郡城中的三千戍卒,早就被匪兵击溃,唯一组织起来的一支小规模的戍兵队伍,也在周凤等人的攻击下,在得知守备将军杜锵已死的情况下,狼狈逃窜而去,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外,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也没那个胆子,敢再回郡城的。 外敌已去,整个郡城也全都落入了匪兵手中,周围其他几个县邑的戍卒,阖城兵力,也不过才区区千儿八百人,而且以甘豫对他们的了解,那些戍卒的战斗力,甚至不如自己手中那三百乡兵! 而且距离郡城最近的一座邑城,也在两百里外,至少要到明天,甚至是后天,他们才可能收到郡城失陷的消息。而即便得知郡城失陷,以那些县邑区区数百毫无战斗力的戍卒,他们也绝对没那个胆子敢发兵前来反攻郡城的,他们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提心吊胆的守着城池,向苍天祈祷郡城的匪兵千万不要发兵攻打他们了! 因此,不管是甘豫也好,还是普通的一卒也罢,在他们看来,今天晚上应该是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一个可以尽情狂欢,尽情享受,可以为所欲为,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肆意妄为的对待城中所有人的美妙的夜晚!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郡城中最大的一个军营校场——城南驻军营区校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狂欢宴现场,偌大一个可以容纳下两千多人的大校场上,点燃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每个篝火堆边,都围坐着数十个匪兵。 已经经历过一场同生共死的战斗的匪兵,再没有乡兵和戍卒的区分,他们现在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乱兵、匪兵,或者说叛军! 实际上,虽然现在已经占据了山陇郡城,但甘豫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或者说,除了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个最迫切的目的外,甘豫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计划好下一步将要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得到什么! 即便是现在,占据了山陇郡城后,下一步要作何打算,甘豫依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和目的,只有一个模棱两可的计划,就是之前派去莒国的一个信使,在事不可为时,甘豫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是出逃他国了,当然,如果能够带着整个山陇郡一起投降莒国的话,那至少,自己的一世荣华富贵,还是可以保证的! 校场上,数十只牛羊被屠戮一空,一车又一车的窖藏美酒,不停地送了进来,近百个被强行抓来的青壮年,提着酒坛,跪坐在篝火旁,不停地给高歌狂饮的匪兵倒酒。 匪兵们借着酒性,大口饮酒,大口吃肉,更有吃醉了酒的匪兵,抱住身旁抢掠来的女子,滚到了一旁,撕开衣袍,当场就干了起来! 如此种种,校场之上,并不罕见,便是校场之外,也有散兵游勇,提着刀,闯进街旁民居之中,或杀戮,或抢掠,见着有些姿色的女子,当场便就兽性大发,稍有不从者,一刀就剁了,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公叔子夜领着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和山陇郡典兵校尉杜裕领着的山陇郡的三百多名戍卒溃兵,赶到山陇郡外时,已经快到子夜了。 偌大的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城门,紧紧地关闭着,城门两旁的官道上,还歪七歪八的躺着无数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还没散尽,甚至于城门上沾着的血迹,都还没干涸! 城楼上,看不到一点火光,也看不到任何的匪兵在巡逻警戒,所有的匪兵都在城里狂欢,享受着胜利者的滋味呢,巡夜警戒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肯来做?攻占郡城,大家都有功劳,总不能你在城里吃酒喝肉玩女人,让老子在城楼上餐风饮露,忍饥挨饿吧? 因此,当公叔子夜和杜裕领着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和三百多戍卒残兵赶到郡城外时,除了紧闭的城门,根本连一个匪兵的影子都没看到。 倒是郡城之中,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其中不乏有一些还没燃烧玩的建筑物燃起的大火,但更多的却还是攻占郡城后,那些匪兵在城中烧杀抢掠,再次点燃的火头,以及校场之中,熊熊燃烧的篝火! 而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空气中还隐隐传来了匪兵喝酒吃肉,肆意Y笑的声音。 杜裕领着的三百多戍卒残兵,在郡城戍守,少的也有两三年了,甚至很多戍卒的家,就安在城中,妻儿老小也全都在城中,听到从城里传来的阵阵匪兵的Y笑声,那些戍卒全都怒不可遏,愤怒地握紧了双拳! 公叔子夜冷眼瞧着火光冲天,几乎将漆黑的夜空都照亮了的郡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一旁的杜裕更是压低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公叔校尉,你说得没错,那些匪兵,果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那是当然,杜校尉,建功立业,就在眼前,城门开时,烦请杜校尉,与我等一起,率军冲入城中,直击叛军老巢!”公叔子夜微微颔首,冷声说道。 “这是自然,只是城门紧闭,却要如何开城?”杜裕点头说道。 公叔子夜咧嘴冷笑了一声,转头朝身旁的唐於示意了一下,唐於微微颔首,大手一挥,身后几个骑兵翻身下马,疾步冲到城门边,掏出飞镰,甩着抛上城头,勾住城墙垛子,拉住绳索,蹭蹭蹭便爬上了城墙。 刚爬上城头时,那几个宫廷禁卫骑兵还有些小心谨慎,拔出佩刀,小心翼翼地朝城头楼阁摸去,摸到楼阁边,却发现阁楼房间紧闭,只在外面加上了一把锁,却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见着。 一个宫廷禁卫握着佩刀,猛地一刀挥落,门锁应声而落,旋即,另一个禁卫飞起一脚,便踹开了房门。 房门刚被踹开,却听里面传来一阵惊叫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个禁卫打着火把,照了一下,却发现房间里只关押着二十来个被收缴了兵刃盔甲的戍卒,并无任何匪兵。 一个宫廷禁卫招手示意了一下,几个宫廷禁卫便一起顺着阁楼旁边的楼梯,蹑手蹑脚的走下了城楼,来到了城门洞边。 整个城门就被两根巨大的木栓拴着,城门附近并没有任何匪兵,但也没有任何城中的居民敢于靠近,距离城门百十步远处,便有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十来个匪兵正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怀里还搂着从城中抢劫来的女子,一只手不停地在裙裾里揉啊揉的,对于百十步外城门处发生的一切,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所察觉! 蹑手蹑脚的打开木栓,几个宫廷禁卫轻轻地开启了城门,城门开启时发出的“吱呀”的声音,终于惊醒了篝火堆旁那十几个匪兵,一起转过头来,朝城门处望去,一望之下,却发现几个黑影在城门口闪动着,随后整个城门都被推了开来,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撞击地面的声音! 那十来个匪兵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不好了,官兵攻城了,官兵攻城了!~”话音未落,已经冲进城门的十几个宫廷禁卫骑兵便已经张弓搭箭,十几支羽箭激射而来,瞬间便将那几个匪兵钉在了地上。 有几个反应快的匪兵,急忙一把拉过身旁的女子,挡在了身前,羽箭便钉在了那几个女子的身上,那几个匪兵也就侥幸逃脱了一劫。 然而随即,最先入城了十几个宫廷禁卫骑兵,便在公叔子夜和唐於、岑辰的率领下,冲到那几个匪兵跟前,手起刀落,手中钢刀瞬间将剩下那几个匪兵也一一劈砍成了两截!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反击(上) “冲!~”公叔子夜一刀将一个匪兵劈砍成了两截,手中大刀一摆,厉喝了一声,率先纵马顺着正街,朝城南校场冲了过去!身后是唐於、岑辰两个百骑将以及其他两百宫廷禁卫骑兵! 最先攀爬城墙进城的那几个宫廷禁卫骑兵,已经在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城中火光最盛,匪兵最为集中的地方,就在城南校场,只要击溃城南校场中的匪兵,剩下的匪兵,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因此,在进城后,公叔子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直接带着进城的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充分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以最快的速度,朝城南校场冲去,而紧随在两百宫廷禁卫骑兵身后的杜锵率领的三百多郡城戍卒残兵,在进城之后,则分出了一小部分,重新控制住了东城门,剩下的戍卒,则跟在那两百宫廷禁卫骑兵身后,也一路小跑着朝城南校场冲去! 以骑兵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冲到了城南校场外,而城南校场在之前的战火中,外围建筑物几乎都被匪兵付之一炬,现在唯一还剩下的,也就校场不远处的一处庭院,现在,甘豫就住在其中,正搂着两个娇滴滴的十六七岁的美女在酣然大睡呢! 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已经冲到城南校场了,校场上的匪兵,却依然一无所觉,依旧在那喝酒吃肉,寻欢作乐!校场上,除了匪兵外,也还有一两百个被匪兵强抢来的青壮以及更多的美女,校场中的匪兵,几乎人手一个,五六百个匪兵,就有五六百个抢来的美女,而且只多不少! 这时候,公叔子夜可顾不了那么多,骑马来到校场外,隔着一堆残垣断壁,瞧见校场上的匪兵,公叔子夜双眼微微一缩,冷眼在马上一抬手,身后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几乎同时从马鞍边摘下弓弦,反手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准了校场上的匪兵。 “放!”一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冷喝从公叔子夜口中蹦出,两百支羽箭瞬间射出,雨点一样射进了校场,瞬间便将篝火堆旁边的匪兵、青壮,以及女子,射翻了百十多个! “放!”又一声命令从公叔子夜口中蹦出,将近两百支羽箭再次陆续射出,越过半空,飞向了各自的目标。 而直到这时,才有篝火堆旁侥幸逃过一劫的匪兵,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敌袭,敌袭!~”一边叫着,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抓篝火堆旁边的兵器。 还有一些匪兵跟着回过神来,没有想着去抓兵器,反而一把扯过身边的青壮或者女子,挡在自己面前,给自己做挡箭牌! 而这些最先回过神来的匪兵,绝大多数都是之前甘豫领着的那三百乡兵,剩下那些原本是零陵邑的戍卒的匪兵,在遭遇箭雨袭击时,甚至连魂儿都吓没了,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对! 三轮箭雨过后,公叔子夜再次纵马冲刺,朝校场猛冲了过去,在接近校场外围的残垣断壁时,公叔子夜猛地一提马缰,坐下战马一跃而起,从半空中跃过,跨过那堆残垣断壁,冲进了校场,身后,唐於、岑辰以及其他宫廷禁卫骑兵,也跟着一起跃了过来,冲进了校场。 唐於、岑辰所率领的,皆是赵国护卫宫廷的禁卫骑兵,弓马娴熟,跨越区区障碍,自然算不得什么! 纵马跃过那片残垣断壁后,公叔子夜和两百宫廷禁卫骑兵更是没有任何停留,继续纵马朝校场上乱着一团的匪兵冲了过去,一边冲刺,一边取下了马鞍旁边的长戟,笔直向前,指向了校场上慌乱的匪兵。 遭遇突然打击的匪兵,跟当初驻守在城南校场的郡城戍卒也没有任何区别,同样乱成一团,四下逃窜,仅有极少数匪兵反应过来,聚在一起,抄起兵刃枪戟,对准了猛冲过来的两百宫廷禁卫骑兵! 公叔子夜手中紧握着长柄环首刀,冲到几个匪兵近前,手中长柄环首刀猛地从半空中劈落,刀光一闪,首当其冲的一个匪兵,还想要用手中的长枪格挡一下,没想到却瞬间被公叔子夜用环首刀劈断了枪柄,连同那个匪兵,从左肩斜劈着向右,劈成了两半,停顿了数息,那个匪兵的尸首才轰然倒地…… 虽然只有两百骑兵,但在开阔的校场上,两百骑兵却充分的发挥出了骑兵的速度优势,也发挥出了宫廷禁卫骑兵百分之百的战斗力,校场上的几百匪兵,无论是之前的乡兵,还是戍卒,在面对郡城戍卒的时候,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悍不畏死,残忍好杀,郡城那些戍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甚至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而现在,面对从天而降的两百宫廷禁卫骑兵,那些匪兵,同样也被杀了个措不及防,慌乱中,也跟之前那些郡城的戍卒一样,连组织都找不到,就更别说组织反击了,甚至于由于之前喝酒吃肉玩女人,耗费了大量精力,在面对公叔子夜他们的时候,甚至连之前的戍卒都不如! 也不知是谁,最先丢下武器,慌不择路的从校场逃跑,之后,更多的匪兵,全都作鸟兽散,一哄而散,从校场上四下逃窜而去,什么金银珠宝,什么娇妻美妾,全都成了过眼云烟,紧要关头,还是自个儿的小命重要! 城中那几百匪兵,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原本那三百乡兵,还算是有点组织性纪律性之外,原本只是零陵戍卒的几百匪兵,其中甚至还有些本就是受到郑钺等人的蒙蔽,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强盗,成了从犯的! 这些人,想要让他们有多少的忠心凝聚力,那无疑是痴人说梦!打打顺风仗还行,跟在那三百乡兵后面,烧杀抢掠一番,趁机发点不义之财,而一旦遭遇反击,最先崩溃的,必定就是他们! 事实上,不仅仅是那些戍卒匪兵,便是原本甘豫统领的乡兵,在遭遇公叔子夜等人的突然袭击之下,表现得也没有比那些戍卒匪兵好上多少,全都一股脑儿的作鸟兽散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击(下) “将军,将军!~” 房间门猛地被人撞了开来,正搂着两个十几岁的美丽女子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甘豫,猛地一下惊醒过来,翻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的转头一看,却正好看见郑钺带着另外几个乡兵,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认出郑钺等人后,甘豫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点,重新倒了下去,闭着眼睛说道:“郑钺,你干什么呢,不在外面喝酒吃肉,跑来打搅我睡觉,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我早一脚把你给踹出去了!” “将军,将军,你怎么还睡啊!”郑钺火急火燎地冲到甘豫床榻边,伸手抓住甘豫,便大力将他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干嘛干嘛,郑钺你这是要干嘛?要造反呐!松手,快松手!”甘豫没好气地说道。 “将军,我的将军大人,官兵已经入城了,你怎么还能睡呐?”郑钺不由分说地拉着甘豫,直接便拉下了床榻,回头对另外几个乡兵说道:“你们几个,快,马上给将军更衣!” 甘豫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盯着郑钺瞧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郑钺,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进城了?” “将军大人,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了,官兵已经进城了,校场上的兄弟们都快顶不住了,你要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等等等,等会儿,你说什么,官兵进城了?哪来的官兵,有多少人?”甘豫愣愣地瞧着郑钺说道。 “将军,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你听,外面正打得热火朝天呢,来的可都是精锐骑兵,黑暗中谁知道有多少人进城了啊!”郑钺没好气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催促道:“你们几个,还不快点拿将军的铠甲过来!” 几个乡兵急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将甘豫的盔甲外套全取了过来,在郑钺的帮助下,一起帮甘豫穿戴了起来。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甘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郑钺的搀扶下,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刚走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了两个娇柔的声音:“将,将军~” 甘豫回过头来,不舍地瞧了一眼床榻上那两个昨天晚上刚刚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美人儿,却见那两个小美人儿跪在床榻上,磕头说道:“将,将军,带,带奴家一块儿走吧!” “唉,瞧瞧,多美的两个小美人儿啊,多水灵啊!~”甘豫长叹了一声,偏着头对郑钺说道。 “将军,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郑钺急声说道,话音未落,却听甘豫换了一副决然的口气,语气冰冷地吐出了三个字:“剁了吧!” 郑钺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朝身后两个乡兵示意了一下,那两个乡兵二话没说,提着刀冲到床榻边,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直接就将两个娇滴滴的小美女给劈成了两段,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甘豫更是连头都没回一下,径直在郑钺的搀扶下,脚步匆忙的便往后门跑去,刚跑了没多远,却见周凤又带着十几个乡兵,提着刀,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见着甘豫,老远便叫道:“老大,老大,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 话音未落,却听周凤身后不远处有人高声叫道:“贼首在这里,贼首在这里!”随后,更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别走了贼首甘豫,别走了贼首甘豫!” 喊叫声中,约莫有十来个弃了战马的宫廷禁卫骑兵,揣着硬弓便冲了过来,瞄准着周凤等人,张弓搭箭,手一松,箭矢便笔直地飞了过来。 甘豫脸色猛地一变,杀了周凤的心都有了,急忙转身便走,郑钺和其他十来个乡兵急忙也追了上去,一边用刀格挡着箭矢,一边簇拥护卫着甘豫往外跑去。 “贼子休走,看见!~”一声厉喝在周凤身后响起,接着,周凤只听见“铮”的一声轻响,旋即便感觉背上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传来一阵疼痛感! 幸而白天的战斗中,甘豫见周凤作战勇猛,仿若战神,便在战后夸奖了他两句,同时将守备将军府杜锵收藏的几付铠甲中的一付,赏赐给了周凤,替他当下了箭矢的大部分伤害,这才没让那支羽箭直接洞穿周凤整个身子! 饶是如此,那支羽箭依然射穿了周凤身上的铠甲,刺进了周凤体内约莫一两寸,好再周凤皮糙肉厚,这点伤害还奈何不了他。 不过这点小伤,却彻底激怒了周凤,周凤猛地一下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大了双眼,盯着不远处领着十几个宫廷禁卫骑兵追了上来的百骑将岑辰,瓮声瓮气地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你周爷爷真刀真枪的大战三百回合!” 说着,周凤一摆手中的钢刀,厉喝一声:“滚开!”一脚将挡在身前的两个乡兵踹了开去,蹭蹭蹭大步上前,扬起手中的钢刀,便朝岑辰猛冲了上去。 岑辰见状,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几个宫廷禁卫骑兵冲上前来,想要拦下周凤,扔下手中弓箭,还没拔出随身佩刀,便已经被周凤冲到跟前,手中钢刀一个旋风斩,直接将挡在面前的两个宫廷禁卫骑兵给劈成了两半。 周凤更是连看都没多看那几个宫廷禁卫骑兵一眼,抡起手中钢刀,便又朝岑辰冲了过去。岑辰脸色急变,转身便逃,还没逃出去几步,便被周凤追了上来,兜头一刀,从半空中劈落,岑辰顿时吓得双脚发软,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心道:“吾命休矣!”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贼子休要张狂,公叔子夜在此!”一声厉喝在岑辰身后响起,旋即,紧闭着双眼的岑辰便听见“铮”的一声金属撞击声,紧接着便又听见了一声沉闷的痛哼。 又过了数息,反应过来的岑辰这才微微睁开了双眼,却正好看见周凤状似癫狂的提着钢刀,疯狂地往前冲着,却被他身边的几个乡兵死命地拉住,护在身后,还有乡兵在着急地叫道:“头儿,快走,快走,快走啊!”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公叔子夜冷喝一声,反手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被乡兵簇拥着想要逃窜的周凤,厉声喝道:“贼子,看你公叔神箭!”手一松,三支羽箭好似流星赶月一般,划过夜空,朝着周凤射了过去。 周凤见状,脸色大变,双脚不由自主地一软,脚下猛地一绊,身子一下子就矮了下去,三支羽箭,两支直接钉在了架住周凤肩膀的两个乡兵身上,从他们后颈窝中直接洞穿了整个脖颈,从喉管下面穿了出去。 剩下那支羽箭,却因为周凤脚下突然绊了一下,身子猛地矮了一截,羽箭堪堪从他头上飞过,直接钉在他头上戴着的头盔顶部,将头盔给射得飞了出去,滚落在两三丈远的地上。 周凤经此一吓,哪还有勇气再跟公叔子夜争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在其余几个乡兵的簇拥下,抱头逃窜而去! 公叔子夜正要再去追周凤,却听身后的岑辰叫道:“大人,那只是个小喽罗,真正的贼首甘豫,已经从后门跑了!” 公叔子夜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带着其他宫廷禁卫骑兵,追着后门冲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夺城 尾随着溃逃的匪兵,一直将那些匪兵追逐赶出了山陇郡城南城门,又追出了一两里地后,公叔子夜这才带着不足一百人的追杀队伍,重新撤回了南城门,随后便又下令,将整个南城门都用十几寸的长钉,直接将门栓给钉死了! 封死了整个南城门后,公叔子夜这才又带着那不足百人的队伍,在城中各处搜捕,击杀城中溃散的匪兵,而事实上,入城的其他宫廷禁卫骑兵和杜裕率领的戍卒,也一直在到处捕杀匪兵,而且杜裕一边捕杀匪兵,一边聚拢城中潜藏的戍卒溃兵,一边发动城中居民扑灭着火的建筑。 杜裕本来就是城中守备游击将军麾下的典兵校尉,城中百姓大多也都见过他,至少也有个印象,在杜裕和其他戍卒的发动下,城中幸存的百姓更是被充分发动了起来,一边灭火,一边自觉地揪出了城中各处潜藏起来的匪兵,三五十个,围着一两个匪兵,一人一块石头,也能将那匪兵给砸死咯。 遇到有好几个甚至十几个成群的匪兵,城中幸存的百姓虽然不敢正面跟那些匪兵厮杀,但将他们团团围起来,再派人去通知杜裕他们,却还是能做到的! 一时间,整个山陇郡郡城就好像沸腾了一样,到处都是点着火把搜捕匪兵的宫廷禁卫骑兵、戍卒以及被杜裕等戍卒重新发动起来的城中百姓。 白天那些强盗匪兵在城中是如何烧杀抢掠,对待那些百姓的,百姓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白天迫于强盗的凶焰,不敢跟他们明着干,只能将怒火压在心底,可现在,那些强盗匪兵却成了过街老鼠,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人人喊打了,便是没什么胆量的普通黎民,也全都跳了出来,要给自己失去的亲人,老婆孩子报仇雪恨呢! 到了天亮的时候,整个郡城中潜藏的匪兵,基本上也全都被戍卒和城中百姓给揪出来了,而郡城的四座城门,也全都在公叔子夜的命令下,用十几寸长的铁钉,全部封死封严实了,用公叔子夜的话来说,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城里飞出去,也别想从城外飞进来! 这个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对于现在的山陇郡郡城来说,却不失为最直接有效的一个法子! 在短短的一个昼夜的时间里,偌大一座郡城,便先失陷于匪兵之手,整个郡城都被匪兵给占领了,甚至连郡守和郡守备游击将军杜锵,也全都惨遭了匪兵的毒手,无一幸免,城中百姓更是平白遭受了一次灭顶之灾,不能说到了十室九空那种地步吧,但也称得上是损失惨重了! 然而还没等那群匪兵在城中站稳脚跟,甚至连胜利果实都还没来得及享受,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和三百多戍卒残兵,竟然就又趁夜袭城,将郡城从那群匪兵手中,给重新夺了回来! 对城中幸存的那些百姓来说,这一天就好像做梦一样,感觉那么的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本来,公叔子夜就是趁着晚上,那群匪兵懈怠的机会,趁其不备,突然发动反击的,本来就是要打匪兵一个措手不及,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带了多少人来攻城! 而现在,公叔子夜的目的也达到了,城中的匪兵也真个儿被他给捕杀一空了,逃出城去的匪兵,恐怕也是十不足一了,对公叔子夜来说,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战功也捞到了,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功劳,复夺失陷敌手的郡城,这可是复城之功,比普通的战功可强多了! 而现在,公叔子夜要做的,就是守好这座刚刚收复的郡城,只要能够在匪兵的攻击下屹立不倒,城池不失,只要坚守到援军到来,这夺城守城之功,可就全都到手了! 当然,公叔子夜其实也想乘胜追击,最好能够击溃所有匪兵,击杀匪首甘豫等,将甘豫这支匪兵全部干净利落的给剿灭了! 可问题是他手上只有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即便算上典兵校尉杜裕重新聚拢的郡城戍兵,也不过七八百人的样子,而且这七八百人中,那五六百戍兵,还多是被匪兵在之前吓破了胆的戍兵溃兵,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聚拢了,让他们紧守城池还行,要让他们出城继续去追击城外匪兵,那还不得要了他们的老命啊? 而且,虽然公叔子夜已经算准了,甘豫所部匪兵,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人,昨天晚上趁夜攻城,击杀的匪兵,割下的首级数,现在还在统计,不过聚拢在一起,看不出具体的数字,大体的数字还是能看得出的,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了! 因此,在公叔子夜看来,跟着甘豫溃逃的,匪兵恐怕已经没多少人了,甚至还能不能有两百之数都说不定了呢,还有些戍卒匪兵,现在多半恐怕还在零陵邑,那可是甘豫的老巢,他能轻易的舍弃么?或者说,那些匪兵,能够轻易的舍弃掉零陵邑么? 现如今,溃逃的甘豫匪兵,恐怕已经赶往零陵邑了,自己手下就这么点人,若再冒冒然追上去的话,说不定还真就有可能中了甘豫的圈套呢! 昨天晚上,自己打了甘豫一个措手不及,以区区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和三百残兵戍卒,就击溃了数百匪兵,重新夺回了山陇郡城。现如今再追上去,甘豫若发现自己手上才这么点兵,那还不得趁机反攻,以报昨晚的一箭之仇啊? 因此,在公叔子夜看来,自己现在守好山陇郡城,可比追上甘豫,击溃匪兵要强得多,而且也要稳妥得多! 而为了防止城外甘豫领着的匪兵,回过神来后,再来夺取郡城,故而,公叔子夜这才下令封死了四座城门,甚至连城墙边的狗洞都全给堵死了,不留任何缝隙,也不给甘豫匪兵任何可趁之机! 而在此之前,在小山岭上,公叔子夜得知甘豫叛乱,率军占领了山陇郡城时,公叔子夜便派出了快马斥候,星夜兼程,赶往宸邑,禀报军情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周凤归来 一口气逃出了二三十里外,发现身后没有追兵后,甘豫这才惊魂未定的停下来歇息了片刻,回头瞧了一下身后跟着自己的乡兵戍卒,却发现只有不到五十人!剩下的,要么没跟上来,要么就已经陷在了郡城之中。 回想起几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意气风华,刚刚为占据了一座偌大的郡城而洋洋自得,甚至幻想着之后要怎样征兵募兵,怎样分兵袭城,攻占山陇郡所有县邑,又要怎样抵挡来自赵国都邑的围剿大军,在坚持不住时,又要怎样突围,等等等等! 甘豫甚至还设想过,如果真的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甚至想要将整个山陇郡作为晋见之资,奉送给莒国,为自己讨得个一官半职,一生的荣华富贵! 至于赵国国都宸邑中的上大夫士族甘家,甘豫从始至终就没有指望过,甘家如果真的能靠得住,或者说真的看重他,就不会将他十几二十年的丢在零陵邑这个穷乡僻壤中,让他自生自灭了,甘豫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铤而走险,不得不另想法子往上爬,至于落到叛乱这种凄惨的地步! 几个时辰之前,甘豫还意气风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占据着山陇郡城,郡城之中的所有人,全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听命!然而仅仅只过了几个时辰,组合一切却完全都变了样! 在此之前,甘豫对占据山陇郡城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几乎全都考虑得一清二楚了,甚至连赵国都邑可能会做出的反应,会派出一支多少人的部队前来围剿自己,甘豫都已经有所推测了! 在甘豫看来,赵国都邑要反应过来,派出大军围剿自己,少说也得三四天,甚至有可能更久,十天半个月,也为未可知!然而,甘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是占据山陇郡的胜利者,后一刻却已经变成了丧家之犬,近千乡兵戍卒,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竟然只有不到五十人了! 大意,真的是太大意了!甘豫自责不已,可是谁又能想到,就在郡城郊外,除了山陇郡各个郡邑县城的戍卒外,竟然还会有一支战斗力超群的赵国战兵呢! 以之前那短短的照面来看,那支攻击自己的赵国战兵的战斗力,甚至比自己手下最精锐的乡兵的战斗力还要强,很可能不仅仅是普通战兵那么简单,多半是来自赵国公室的禁卫军,否则绝对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自己手下的乡兵,竟然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可问题是,那支赵国公室禁卫军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山陇郡城的呢?难不成赵国君侯早就想对付自己了,在调虎离山,把自己调出零陵邑的同时,就已经派出了公室禁卫军前来剿杀自己,所以那支公室禁卫军才会神兵天降,突然之间出现在山陇郡城之中,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惊魂未定的甘豫盘腿坐在草垫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脑海里不停地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现如今,山陇郡城也丢了,下一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眼角余光撇了一眼身旁垂手而立的郑钺,原本,郑钺只不过是自己手下乡兵中一个并不出彩的小校,可现在呢,跟在自己身后,跟着自己一起逃出山陇郡城的,除了郑钺,竟然连一个小校都没有!甚至连什长都没有几个了!如今,甘豫能够依靠的,除了郑钺,还能有谁? 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甘豫这才又对郑钺说道:“郑钺兄弟,这一次本将军能够安然逃出郡城,多亏郑钺兄弟你了。” “将军言重了,能为将军效劳,是卑下的荣幸。”郑钺急忙单膝跪地,低头对甘豫说道。 甘豫微微颔首,旋即又问道:“对了,郑钺兄弟,昨晚袭城的官兵,到底有多少人?” “卑下也不得而知,黑暗之中,卑下只知城中到处都是官兵,兄弟们根本抵挡不住,溃败逃窜,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郑钺低头说道。 “可恶,着实可恶!这么一支赵国精锐官兵,就在城外,我们竟然一无所知,着实可恶!要是能早点发现赵国官兵,那就好了!”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又何必在意呢?只要留得青山在,将军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郑钺在一旁劝慰地说道。 甘豫微微颔首,说道:“没错,只要留得青山在,老子未尝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甘豫又不甘地回头朝山陇郡城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旋即说道:“郑钺兄弟,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等到了前面的村子里,就让兄弟们大干一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继续干他良的!” 郑钺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稀稀落落坐在地上,有些垂头丧气的乡兵戍卒吼叫道:“兄弟们,将军说了,等到了前面的村子,就让兄弟们大干一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干他良的!”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干他良的!”三五十个匪兵精神一震,跟着郑钺一起大声吼叫道。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之前的零陵邑乡兵,跟着甘豫,早就做过无数次屠村灭社,烧杀抢掠的事了,现在,唯一能够让他们重新燃起斗志的,也只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抢他良的,干他良的这些事情了! 甘豫听了那三五十个匪兵的吼叫声,心中阴霾之情顿时也一扫而空,站起身来,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叫道:“好,兄弟们,出发!” 带着三五十个匪兵重新上路,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一个匪兵却急急忙忙地追上前来,追上甘豫,急声叫道:“将军,将军!” “什么事?”甘豫回头问道。 “将军,周都头来了,周都头回来了!”那个匪兵兴奋地说道。 “周都头?周凤?他在哪?快,快带他来见我!”甘豫兴奋地说道,周凤那可是他手下有数的猛将,可以说,只周凤一人,便足以当他手下二三十个甚至更多的乡兵戍卒了!原本,甘豫见周凤没跟上自己,还以为他已经陷在山陇郡城中了,没想到竟然也逃了出来,而且追上了自己,这对甘豫来说,可真算得上是个意外之喜了! 很快,周凤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甘豫近前,跪倒在地,行礼说道:“将军,周凤拜见将军!” “周凤,我的兄弟,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快,快些起来,快起来!”甘豫激动地说道,上前扶起周凤,却见周凤身后的铠甲上还残留着几支箭矢的箭头,就钉在铠甲上,头上戴着的头盔也不见了,披头散发的,脸上还沾着血渍,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甘豫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又说道:“周凤兄弟,你受苦了。” “将军,只要能跟随将军,周凤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周凤满不在乎地说道,说着,还活动活动了臂膀,说道:“将军,周凤现在依然还开得了弓弩,舞得了刀剑,千军万马中,周凤依然还能杀进杀出,为将军披坚执锐,斩将夺旗!” “好,周凤兄弟,真乃虎将也!”甘豫伸手拍着周凤肩头,由衷地夸赞道,停顿了一下,甘豫这才又问道:“周凤兄弟,你刚从山陇郡中逃出来,郡城之中现在是什么情况,有多少官兵在城中,你可知晓?” “将军,以属下看来,山陇郡中根本没多少官兵,也就三五百战兵而已,将军若是想要重新夺回郡城,属下愿为前驱。”周凤朝甘豫抱拳说道。 “夺回……”甘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周凤兄弟,你带了多少兄弟回来?” “不,不足五十。”周二分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不足五十,那就算加上跟着自己一起逃出来那些乡兵戍卒,也不足百人啊!甘豫微微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区区不足百人之数,想要重夺山陇郡城,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到时候别说夺城了,被赵军缠上,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幸运的逃出升天都还是未知数呢! 暗自叹息了一声,甘豫这才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兄弟们,出发!”带着周凤、郑钺等人,继续往零陵邑方向赶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甘豫反了 “得儿,得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远处响了起来,官道上的行人一起转头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感望去,却见官道尽头出现了一骑快马,马上骑士身上背着一个粗布包裹,尽量伏低着身子,趴在马背上,纵马疾驰而来。 眨眼间,马上骑士就已经纵马来到了赵都宸邑东城门外,城门口的戍兵正要上前阻拦,马上骑士已经高高的举起一块令牌,大声叫道:“军情急使,闲杂人等散开!军情急使,闲杂人等散开!” 城门戍卒看见骑士手上高举着的令牌,听到骑士所说的话,也不敢再上前阻拦盘查,急忙将城门口准备入城的商贾行人赶到一旁,让开了城门通道。 马上骑士没有任何停顿,纵马便飞奔进入了赵都宸邑,一路疾驰,直接来到了丞相府外牌坊前,才翻身跳下了马背。 牌坊后边,丞相府大门外的卫兵见状,其中一人急忙迎了上来,急声喝问道:“站住,什么人?” “军情急使,有紧急军情求见丞相!”马上骑士抱拳躬身说道。 “军情急使?何处军使?”几个卫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山陇!”马上骑士沉声说道,说着,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那个卫兵。 卫兵接过令牌,瞧了一眼,旋即说道:“在这等着,容我进去通报!” “有劳兄台了。”军使沉声应道。 那个卫兵微微颔首,拿着令牌转身便急匆匆地跑进了丞相府,不一会儿,那个卫兵便又跑了出来,对那个军使说道:“军使,丞相命你进去!请随我来!” “多谢兄台。”军使微微颔首,跟在那个卫兵身后,走进了丞相府,穿过前院后,来到了正厅前,卫兵停住脚步,又转身对军使说道:“丞相就在厅中,军使自行进去即可。” 军使微微颔首,疾步走进了正厅,却见正厅正中的长案上,丞相张宣正端坐其后,身前长案上还摆着一大堆竹简,张宣正低头提笔不停地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军使急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山陇郡军情急使拜见丞相!丞相万安!” “山陇郡?”张宣脸色猛地变了一下,放下手中笔,抬头瞧着军使,急声问道:“山陇郡出什么事了?有何军情,快,快呈送上来!” “喏。”军使急声应道,取下身上挂着的包裹,解了开来,将里面的一份竹简拿了出来,双手捧上,上前几步,送到了张宣长案跟前,躬身递到了张宣面前。 张宣伸手抓过竹简,展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零陵校尉臣公叔急报君侯及大丞相,甘豫谋逆,聚众谋反,已陷郡城,山陇郡守、守备游击等人,已遭暗害,为国捐躯!时情危急,不及细书,详细军情,容后再报!零陵校尉公叔子夜草书,赵侯元年四月。” 张宣看完军报,脸色不由自主地又变了一下,沉声问道:“你离开时,山陇郡是何情况?公叔校尉身在何处?” “禀丞相,卑下离开山陇郡时,校尉正在郡城西郊五十里外,城中情形,亦是听闻城中典兵校尉杜裕所说,城中情况具体如何,卑下也不得而知!不过据杜裕校尉所说,山陇郡城已经失陷敌手,郡大人,守备将军以及城中大小官佐,大多已惨遭叛军毒手!”军使急忙躬身说道。 张宣闻言,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歇息吧!”旋即高声叫道:“来人,带军使下去歇息,准备些热水热菜,让军使好好歇息歇息。” “喏。”一个厅中军士急忙躬身应道,朝军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军使,请跟我来。” “多谢丞相!”军使再次行礼后,这才跟着厅中军士离开了正厅。 等军使离去后,张宣旋即又急声叫道:“来人!” 又一个军士闪身进了正厅,朝张宣躬身行礼道:“丞相!” “备车,本相要马上入宫!”张宣沉声说道。 “喏!”军士急忙应道,转身便又小跑着出了正厅。 张宣将长案上的竹简收拾整理了一下,这才起身大步走出了正厅,来到府门外,几个军士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张宣登上马车,驭者跳上马车,一扬马鞭,驱赶着马车便往赵国公室赶去。 不一会儿,张宣的车驾就已经来到了赵国公室外,他是赵国丞相,赵国君侯伊华也早就对守卫宫城的宫廷禁卫军下过命令,丞相张宣,可以不经禀报,直接入宫!因此,守卫宫殿的禁卫武卒,也没有拦截张宣,而是直接放行,让张宣的车驾通过宫门,直接来到了曲台宫。 马车在曲台宫前刚一停下,张宣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大步朝曲台宫宫门走去,宫门外的一个内宦见了,急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奴才拜见丞相。” “起来罢,君上可在宫中?”张宣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 “禀丞相,君上刚刚巡视栾犀大营归来,现在殿中小憩!”内宦躬身说道。 张宣微微颔首,旋即说道:“速速进去禀报君上,本相有紧急军情求见。” “喏。”内宦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进宫殿,低头走到床榻前,对榻上的伊华轻声唤道:“君上,君上!~” 伊华猛地一下惊醒过来,翻身坐起,瞧着内宦,过了几息才又问道:“何事?” “君上,丞相在外求见。”内宦急忙躬身说道。 “丞相?快,请他进来!”伊华微微一愣,旋即说道。 “喏!”内宦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又带着张宣走了进来,将张宣带进宫殿后,那个内宦这才又低着头,退出了宫殿。 宫殿中,伊华已经披上外套,从榻上起身,张宣几步走到伊华跟前,跪倒行礼说道:“臣张宣,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丞相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伊华急忙上前,搀扶起张宣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丞相此时入宫,所为何事?” “君上,甘豫反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甘氏谋反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失声说道:“丞相,你说什么?” “君上,甘豫反了!”张宣沉声说道,说着,将手中的竹简躬身递给了伊华。 伊华一怔,接过竹简,飞快地展了开来,仔细一瞧,顿时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偌大一座郡城,甘豫只带了五十随从入都,怎么可能袭占山陇郡城?山陇郡可是有足足三千戍卒呐,杜锵他们都是白吃干饭的么?” “君上,事出突然,杜锵等人全无防备,有心算无心,杜锵等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惨遭甘豫暗算。如今,杜锵等人已然身死,君上不宜再多做苛责,应善待杜锵等人家眷,以表忠义。” 伊华微微颔首,说道:“丞相所言甚是,刚才是寡人失言了!”正说话间,又一个内宦从宫殿后面闪身而出,低声唤道:“君上。” “何事?”伊华回头问道。 “有青龙密卫密函送到。”内宦低声说道。 “何处青龙密卫?”伊华旋即又低声问道。 “山陇。”内宦低声答道。 “呈上来!”伊华微微一愣,旋即说道。 内宦急忙上前几步,走到伊华跟前,将一个小小的用蜜蜡密封了起来的小竹筒双手递给了伊华,伊华接过竹筒,手上微微一用劲,便捏碎了竹筒,从里面抽出一条小小的锦帛来。 展开锦帛一看,却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伊华就着宫殿中的灯光,仔细看了半天,才总算看完锦帛上的蝇头小字,双眉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旋即将锦帛转手递给了张宣,沉声说道:“是甘豫叛军攻占山陇的具体军报。” 张宣微微一愣,急忙双手接过锦帛,展开仔细认真地看了起来,却见上面详细地记录下了甘豫是如何里应外合,配合零陵邑来的乡兵戍卒,趁着郡城守军不被,突然袭占了郡城东城门,旋即攻入城中。 而城中的甘豫等人,更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袭击暗算了山陇郡守、守备游击将军杜锵等人,以至于城中戍卒群龙无首,这才被叛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而对于甘豫叛军入城之后,杀人放火,烧杀抢掠,JY掳掠等等坏事的记录,更是详尽,仿如亲见!张宣一见之下,顿时便又想起当初在刘家村时的可怕经历,双手不由自主地便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刘家村屠村惨案,张宣可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的,没有人比他对于这些记录有更深刻的切身体会,在张宣看来,甘豫手下那些叛军,已经不可以称之为军了,根本就是一群滥杀无辜,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强盗。 甘豫叛军在山陇郡城中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刘家村惨案的翻版而已,只不过甘豫等人屠戮的对象,从手无寸铁的山野百姓,变成了郡城中的戍卒和士绅百姓罢了!当然,甘豫叛军在郡城中所作所为,所造成的后果和引起的震动,也是之前刘家村惨案所不能比拟的! 刘家村惨案,毕竟只是一个百十来人的偏僻小村庄的惨事,最多也就在甘临邑中引起阵阵恐慌和震动罢了,而甘豫叛军袭占山陇郡城,却足以震动整个赵国,让赵国朝野震惊,官绅侧目! 伊华瞧了一眼浑身轻轻颤抖的张宣,沉声问道:“丞相,你没事吧?” 张宣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臣没事,臣只是想起了当日在刘家村的种种。”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问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置甘豫叛军?” “对待叛军,还要怎么处置,自然是快刀斩乱麻,从速从严绞杀了!”伊华沉声说道,“凡事参与作乱的叛军,一个不留!” 张宣朝伊华深深地一礼,说道:“多谢君上,臣代刘家村及山陇郡,还有其他无辜惨死在甘豫叛军手中的民众,谢过君上了。”说着,又略微挺高端了一下,张宣旋即又说道:“君上,甘豫叛军残虐噬杀,君上需得在叛军壮大之前,派遣大军,务必将甘豫叛军全数绞杀,以免朝野震动,社稷不安。”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张宣又说道:“还有,君上打算如何处置甘氏家族?”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张宣口中所说的甘氏家族,自然就是上大夫、大司空甘晖一家了,也是叛军贼首甘豫的本家,甘豫可是上大夫甘晖的亲弟弟呢! 微微沉吟了片刻,伊华才又瞧着张宣问道:“丞相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甘氏子谋逆叛乱,律当族诛,君上以此,族诛甘氏,国人亦无话可说。”张宣朝伊华拱手一礼说道。 “族诛么?”伊华略微沉吟了一下,老实说,诛九族之类的事情,伊华以前只是在电视电影上看多过,接受现代教育的他,对于株连九族这样的事情,在心理上始终还是有点抵触的。 甘豫犯法,总不见得他家里所有人全都跟着犯法了吧?而且就算甘豫家人也跟着甘豫犯法了,那也有个主犯从犯之分吧?也不可能所有人全都犯下了滔天大罪不是? 不过在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若不以雷霆手段,以株连九族这类的残酷手腕,严惩罪犯,基本上也就达不到震慑旁人,敲山震虎,或者说杀鸡儆猴的效果!株连九族这样的刑罚,虽然严峻,但却也真正能够起到杀鸡儆猴,震慑旁人的效果! 略微沉吟了一下,伊华正要开口,一个内宦却火急火燎地弯着腰低着头走了进来,走到伊华跟前,急声说道:“君上,上将军军使求见!” “上将军?”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赵国上将军,现在就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大哥伯黎,伊伯黎!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这才又沉声说道:“快宣!” “喏!”内宦急声应道,躬身退出宫殿,随后便又带着另外一个顶盔戴甲的武卒走了进来,武卒疾步走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末将上将军军使英卫,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英卫免礼,请起。”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沉声问道:“上将军遣你前来,所为何事?” “启禀君上,甘氏家族起兵谋反,率军攻打城西皇庄,上将军闻讯,令调宸邑守备游击狄蔚所部三千戍卒,围攻甘氏私兵。军情险急,上将军未及请示君上,私自调兵,故遣末将前来向君上请罪!”英卫再次磕头行礼说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兵符令剑 听了英卫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甘氏谋反,率私兵攻打皇庄?上将军伯黎,未奉君谕,私自调兵围攻甘氏,然后遣使来向自己请罪?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旋即又问道:“甘氏私兵几许?何时攻打皇庄,寡人为何不知?” “禀君上,甘氏私兵,两千余人,今日清晨,突然发兵围困皇庄,皇庄护卫统领王珺,见势不妙,遣使求援,上将军闻讯,急调狄蔚所部三千戍卒,驰援皇庄。军情紧急,故而未能请示君命,还请君上恕罪!”英卫再次磕头请罪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英卫旋即又说道:“大将军让末将转禀君上,待大将军剿灭叛军,再来君前请罪,君上要杀要剐,大将军绝无怨言!” 听了英卫的话,伊华双眼不由自主地又缩了一下,旋即便淡淡地一挥手,说道:“伯黎为国事奔走,何罪之有?起来罢!” “多谢君上!”英卫再次磕头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便又瞧着英卫说道:“甘氏私兵,亦有两千余人,狄蔚所部戍卒,不过三千,可能胜之?” “君上勿忧,甘氏私兵,不过乌合之众,狄蔚将军骁勇善战,兼有上将军坐镇指挥,破甘氏私兵,易如反掌耳,君上无需多虑。”英卫躬身抱拳说道。 英卫话音未落,张宣便在一旁躬身说道:“有上将军坐镇指挥,寡人自然无忧!然则上将军乃是我大赵公子,国之柱石,若有所闪失,岂不动摇国本?” 伊华微微颔首,说道:“丞相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说着,停顿了一下,旋即高声叫道:“老宦伊苏!” 先君伊嗣贴身内宦伊苏从宫殿一旁走了出来,走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道:“君上。” 伊华掏出一块虎符,连同一旁兵器架上横放着的一把三尺长剑,一起递给伊苏,沉声说道:“伊苏老宦,寡人命你,马上持寡人令剑虎符,快马疾驰,交与上将军伯黎,不得有误!传谕上将军伯黎,城中宫廷禁卫,戍卒武士,皆归上将军调遣,务必全歼甘氏叛军!寡人于宫中静候上将军凯旋!” 听了伊华的话,伊苏以及张宣、英卫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英卫更是有些怪异地抬头瞧了伊华一眼,大公子伯黎未奉君谕,擅自调动宸邑兵马,已经形同谋逆了,在君上眼中,这跟谋逆造反其实也没多少区别了。 而且特别是像上将军伯黎的这种身份,本身对为君者就已经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了,为君者最害怕最忌惮的其实也是他的那些叔伯兄弟,谋逆造反,威胁到他们的君权地位! 甘氏等人谋反,在为君者眼中,不过是癣疥之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反而是像上将军伯黎这样的君上的叔伯兄弟,那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如果是得到了大臣和军伍拥戴的公族公子,那更是心腹大患,君上必欲除之而后快! 上将军伯黎未奉君谕,便能调动国都戍卒,这本就是一件足以让君上为之猜疑的大事情了,即便上将军伯黎当即便派了自己前来公室向君上请罪,在君上心中,恐怕对上将军伯黎也已经是猜疑万分了。 然而英卫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君上不仅没有怪罪上将军伯黎,反而将整个宸邑的公室禁卫军和国都戍卒的兵符印信,全都交给了上将军伯黎,这几乎是等于将整个国都的安危,全都交付在了上将军伯黎手中,也是将君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一起交给了上将军伯黎啊! 君上就真的这么信重上将军伯黎?就对上将军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猜疑之心?英卫有些迷惑不解地望着伊华。 张宣也一样,听了伊华的话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张口劝阻,君上既然有胆子将宫廷禁卫军和宸邑戍卒的兵符印信全部交给上将军伯黎,那他就一定有把握反制上将军伯黎! 或者说,在君上心中,区区五千宫廷禁卫军和一万五的宸邑戍卒,对君上来说,已经够不成任何威胁了,所以君上才会有那个胆子,将宫廷禁卫军和宸邑戍卒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上将军伯黎! 以张宣对伊华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伊华是绝对不会做的,他现在既然这么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虽然对伊华的这个举动感到有些意外,张宣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伊苏是先君伊嗣的贴身内宦,一生尽忠于先君伊嗣,尽忠于赵国公室,既然伊华是先君选定的赵国君侯继承人选,先君已殁,伊华现在自然也就是伊苏尽忠的主子了! 虽然伊华继位后,并没有如何重用伊苏,他身旁地点内宦,也早就换成了伊偈等人,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伊华不信任伊苏,而且恰恰相反,伊苏虽然从君前近侍转入了幕后,看似与伊华疏远了,但实际上,先君伊嗣,却在薨逝之前,将赵国最精锐的宫廷密卫青龙密卫,交给了伊苏统领! 青龙密卫是赵国公室秘密训练的宫廷密卫,除了极少数国君最为亲近的人外,甚至鲜有人知道这支密卫的存在!青龙密卫人数虽然只有一百,但却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兵强将,而且对赵国公室忠贞无二,除了赵国君侯的命令,其余人谁也无法调动指挥!身为密卫统领的伊苏,自然也就是赵国君侯最为信任的人了! 伊华没有让别人拿着兵符令剑去交给上将军伯黎,反而让伊苏带着君上佩剑和兵符去交给伯黎,并传达君上口谕,伊苏在微微一愣之后,便已经明白了君上心思,这是让他带着青龙密卫去上将军伯黎身边做监军呐! 上将军若是没有异心,那自然一切都好,可若上将军有所异动,或者说想要通过手中的兵符,做出什么危害赵国君侯的事情来,伊苏完全便可以凭借着伊华刚才交给他的佩剑,命令青龙密卫,瞬间将伯黎当场击杀,不留后患! 当然,青龙密卫自然是伊华的杀手锏之一,而事实上,即便没有青龙密卫,伊华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栾犀大营中那一万五的赵国新军,那才是伊华真正的最后的依靠! 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栾犀大营训练的第一批赵国新军,在伊华看来,已经完全达到了训练大纲的要求,战技体能,甚至是队列纪律,也已经完全符合了伊华的要求,唯一所欠缺的,或许就是一场真正的血与火的锻造罢了! 如果上将军伯黎真的敢有所异动的话,伊华不介意用宫廷禁卫军和宸邑戍卒这两万军卒,来做自己亲手训练出的这支赵国新军的试金石! 第二百四十九章 露布报捷 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伊苏便面无表情地接过伊华手上的兵符令剑,沉声应道:“老奴遵谕。”随即,伊苏又退后了两步,朝伊华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双手捧着兵符令剑,退出了宫殿。 “末将告退。”英卫也急忙朝伊华躬身行礼,跟着伊苏退出了宫殿。 英卫和伊苏等人刚走,又一内宦疾步走了进来,还没走到伊华跟前,便欣喜地说道:“君上万千之喜,万千之喜啊!” “万千之喜?喜从何来?”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内宦说道。 “君上,零陵校尉露布报捷,官兵趁夜袭城,击溃叛军,当场击杀叛军三百余人,官兵已经收复山陇郡城,叛军溃兵狼狈而逃!”内宦兴奋地说道。听了内宦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过了好几息才又问道:“真的?” “君上,奴才有几个胆子,敢欺君罔上啊?报捷的军使,已到曲台宫外,正等候君上召见呢!”内宦急忙又说道。 “宣!”伊华沉声说道。 内宦兴奋地应了一句“喏”退着跑了出去,很快便又带着一个军使疾步走了进来。 走到伊华跟前,军使单膝跪地行礼说道:“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军使免礼,请起。”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多谢君上。”军使再次行礼后,又从身上取下一个写着“捷报”两个鲜红夺目的大字的包裹,解了开来,从中拿出一卷竹简,双手捧到伊华跟前,低头说道:“启禀君上,末将奉零陵守备公叔校尉军令,特来报捷!”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军使这才又继续说道:“四日前,甘豫叛乱,率军袭城,侵占山陇郡城,山陇郡守、守备游击将军及城中大小官佐,尽皆惨遭屠戮,仅有城中典兵校尉杜裕,率残兵三百,退出郡城,恰遇公叔校尉领兵赴任。两军合二为一,趁夜袭城,反攻山陇,一举击溃甘豫匪兵,斩首三百三十七人,收复郡城,特命末将,前来报捷!” “子夜收复山陇郡城了?”听了军使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公叔子夜离开宸邑,前往零陵赴任之时,手上只带了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吧?而且那两百禁卫骑兵,还是伊华派去保护公叔子夜,保证他的安全的! 毕竟,公叔子夜要去任职的地方,那可是甘豫匪兵的老巢,甘豫手下那三百乡兵,名义上是乡兵,但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强盗流寇,而且是坏事做绝的那种!甚至不仅仅是那三百乡兵,很有可能整个零陵邑的乡兵戍卒,全都跟甘豫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手上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了! 公叔子夜在那种龙潭虎穴之中去任职,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公叔子夜是伊华来到这个位面时空中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伊华自然不希望公叔子夜有任何差池了! 然而派给公叔子夜的护卫又不能太多,太多了,那不是摆明了告诉零陵邑城中的戍卒乡兵,新任的守备校尉不信任他们么?可是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公叔子夜的人身安全又没法保证!考虑再三之后,伊华才从宫廷禁卫骑兵中抽调了两个百人都,护卫公叔子夜前往零陵任职! 然而伊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公叔子夜这还没赶到零陵邑呢,甘豫就已经听到风声了,而且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当即便发动叛乱,率领零陵乡兵戍卒,袭取占领了山陇郡城,将山陇郡守、游击将军等人全都给一锅端了! 山陇郡城失陷的消息这才收到多久?也就半天不到的时间,这公叔子夜竟然就又派了人前来露布报捷,已经击溃甘豫叛军,收复山陇郡城了?这他良的小孩子过家家么,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愣了好一会儿,伊华这才又说道:“军使,你将子夜收复郡城之事,详详细细地给寡人道来,越详细越好!” “是,君上。”军使急忙应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公叔校尉捷报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君上一看便知!” “我要听你详说,将你看到的,原原本本的一字不漏的告诉寡人!”伊华瞪眼说道。 “是,君上。”军使被吓了一跳,急忙躬身应道,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这才将公叔子夜率领两百宫廷禁卫骑兵在杜裕三百郡城戍卒残兵的帮助下,如何趁夜袭城,如何打开城门,如何攻占城南校场,如何击溃甘豫叛军等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诉说了一遍。 伊华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皱眉或是点头,等军使诉说完,伊华心中对公叔子夜收复山陇郡城之战,也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甘豫趁着山陇郡守备游击杜锵不备,突然下手击杀杜锵等人,进而里应外合,一举攻占夺取山陇郡城,这一方面自然是由于杜锵等人疏忽大意,缺少警觉性,甘豫能够夺城成功,自然也少不了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而公叔子夜能够收复郡城,那就更是运气使然了!一方面,自然是由于甘豫等人一举夺取郡城成功,得意忘形过了头,连必要的警觉性都没有了,所有的匪兵,全都忙着在城中作威作福,享受胜利果实呢! 另一方面,甘豫也是做梦都没想到,就在郡城之外,竟然会突然冒出一支两百人的赵国战兵,而且是最精锐的赵国宫廷禁卫骑兵! 而且甘豫更加想不到的是,这支两百人的骑兵统领公叔子夜,竟然胆大包天,用这区区两百骑兵,加上杜裕率领的三百戍卒残兵,竟然就敢反攻郡城,趁着夜色攻入城中,再次打了甘豫一个措手不及! 这真的只能归结于运气,否则,以公叔子夜区区两百骑兵,即便再加上杜裕那三百戍卒残兵,也不过才五百多人,要反攻那么大一座郡城,几乎就没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而且,如果甘豫知道,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将自己狼狈地赶出山陇郡城,如丧家犬一般抱头鼠窜的官兵,竟然只有区区两百战兵三百戍卒残兵,恐怕甘豫也得郁闷的吐血吧?可惜的是没能当场击杀甘豫,让他给跑了,否则,那可就真的称得上是完美了! 不过收回了山陇郡城,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这才是为君之道,公叔子夜率军收复山陇郡城,跟上将军伯黎,未奉君谕,私自调兵,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公叔子夜本就是零陵守备校尉,肩负有守卫地方城邑之责,郡城失陷,陷入叛军之手,公叔子夜率军收复郡城,这自然是大功一件了! 第二百五十章 出城 沉吟了片刻,伊华旋即沉声叫道:“来人!” “君上!”一个内宦急忙小跑着进了宫殿。 “带军使下去歇息吧。”伊华指了指军使说道。 “喏。”内宦急忙躬身应道,军使也躬身行礼道:“多谢君上,末将告退。” 伊华微微摆了摆手,内宦便带着军使退出了宫殿,等内宦和军使退出宫殿后,伊华这才又沉声叫道:“来人,宣长史司徒寇!” “喏!”一个内宦小跑了进来,听了伊华的话后,又急忙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赵国官制,长史掌公室机要并日常事务,说得通俗点,就是赵国君侯的办公室主任秘书,下面还有一些书吏佐官之类的属官。当然,能够做到宫内长史的,无一不是一国之君最为信赖之人。 司徒寇也一样,他就是先君伊嗣最为信赖之人,在宫内长史任上已经十数年,从无差错。伊华继位为君之后,也就继续让他做了赵国长史,而司徒寇之子司徒伯文,也被伊华选调到了张宣身旁,任典文长史,也可算得上是信任和重用司徒伯文了! 而且,由于长史职务的特殊性,因此,司徒寇几乎从早上到晚上,整天都会待在宫中或是随侍君侯左右!即便是深夜,长史台中也会有书吏值夜,以备君侯召见备询。 不一会儿,内宦便带着司徒寇重新走了进来,距离伊华还有好几步远,司徒寇便已经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臣司徒寇,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司徒长史快快请起!”伊华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司徒寇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宣召司徒长史前来,是想让长史替寡人拟定一封诏书。” “诏书?”司徒寇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望着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零陵守备校尉击溃叛军,收复山陇郡城有功,寡人打算任其为山陇守备游击将军,统领山陇郡所有郡县邑城戍卒,以防叛军为祸地方。” “叛,叛军?”司徒寇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山陇郡中竟然有叛军出入,听君上的意思,那些叛军还攻占了山陇郡郡城,而刚刚上任零陵守备校尉的公叔子夜,竟然就率军击溃了郡中叛军,收复了山陇郡郡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一丁点风声都没听见? 伊华见了司徒寇吃惊的表情,淡淡笑了笑,旋即将公叔子夜刚刚送到的露布报捷的捷报递给了司徒寇。公叔子夜露布报捷,沿途之上,所有人全都能够看见,这时候,恐怕整个国都也都已经传遍了,自然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更何况司徒寇本就是宫中长史,掌管着公室机要文件,并协助君侯处理日常事务,拟定诏书文件等等,宫中的某些机要,自然也不可能对他有所隐瞒的。 司徒寇接过捷报后,飞快地扫了几眼,旋即又躬身将捷报重新递还给了伊华,躬身说道:“多谢君上,臣已明了,臣这就拟诏,晋公叔校尉为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 说着,司徒寇转身走到一旁的矮几旁边,跪坐了下去,提起笔,展开一卷竹简,略微沉吟了片刻,便下笔如飞,飞快地在竹简上面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已经拟定了一封诏书,双手捧着送到了伊华跟前。 伊华接过竹简,飞快地扫了几眼,旋即便又走到御案旁边,拿起案上的印玺,在竹简左下角,盖上了印玺,旋即高声叫道:“来人!” “君上。”内宦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快马加鞭,将此谕诏送往山陇郡,当众宣读!”伊华一边将竹简卷了起来,一边说道。 “喏!”内宦急忙应了一声,接过竹简,躬着身子退出了宫殿,很快便将竹简交给了专门的宣谕内宦,将竹简送了出去。 曲台宫里,伊华瞧了一眼张宣,又瞧了一眼司徒寇,旋即说道:“丞相,长史,你二人即刻随寡人出宫!”说着,又高声叫道:“来人,备车!” 张宣和司徒寇互相对望了一眼,一起躬身应道:“喏。”随后便跟在伊华身后,走出了曲台宫。曲台宫外,内宦已经赶过来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两队精锐的宫廷禁卫也已经肃立车后,整装待发了。 伊华瞧了一眼马车,旋即说道:“换战马吧,司徒长史,你可会骑马?” “君上,臣亦跟随先君上阵杀敌无数,区区马匹,怎不会骑?”司徒寇急忙躬身说道。 “那好吧,那咱们就骑马前往!”伊华轻笑着说道,说话间,内宦就已经牵过来三匹高头骏马,伊华从内宦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张宣、司徒寇两人也各自翻身上马,旋即便见伊华一扬马鞭,大喝一声:“驾!~”纵马疾驰了出去,张宣、司徒寇两人急忙也扬鞭追赶了上去,身后,两百宫廷禁卫骑兵也急忙纵马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便出了赵都宸邑,顺着官道往西而行。司徒寇在马上忍不住问道:“君上,我们这是去哪啊?” “长史到了,自然便知!”伊华轻笑着说道,旋即又猛地一扬鞭,急声喝道:“驾!~”坐下骏马顿时又快了许多。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栾犀山谷的岔道口,伊华一拨马头,便拐了进去,张宣、司徒寇也跟着拐进了小道,两百宫廷禁卫骑兵也随之跟了进去。 到这时,司徒寇自然也就知晓君上要去的地方了,自然便是栾犀山谷中训练赵国新军的栾犀大营了!司徒寇之前跟着伊华,已经去过好几次栾犀大营了,对栾犀山谷中的情况,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跟之前张宣等人进入栾犀山谷时一样,哪怕来的是赵国君侯,是栾犀大营中赵国新军的最高统帅,负责山谷外围警戒防御的斥候营,依然没有放松任何警惕,便是赵国君侯伊华,斥候营假司马司马玉也是在检查了伊华的信物后,这才大礼参拜的。 在参拜了伊华后,又检查了张宣、司徒寇等人的身份令牌后,这才由司马玉亲自领着,进了栾犀山谷。 第二百五十一章 荡寇将军 还没走进栾犀大营,营区内的新军司马苏复就已经得到斥候禀报,领着军中一众旅帅,旅司马等官弁,全都迎了出来,在大营入口处恭候。 看到伊华骑着骏马和张宣、司徒寇等人飞驰而来,苏复等人急忙躬身行礼道:“军司马苏复,率新军众将,恭迎君上!” “免礼,都起来吧!”伊华勒住马头,在苏复近前停了下来,在马上说道,说话间,已经翻身跳下战马,大步朝营中走去。 张宣、司徒寇等人也跟着勒住马头,跳下了战马,跟在伊华身后,朝营中走去,苏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带着新军众将,也追了上去。 径直进了中军营帐,伊华刚在帅案后坐下,苏复、张宣等人便已经跟了进来。伊华瞧了众人一眼,旋即说道:“军情紧急,寡人也就不兜圈子了!邓维,寡人现在任命你为荡寇将军,率本部新军,即刻赶往山陇,荡平郡中流寇匪徒,叛军匪兵!” 听了伊华的话,第一旅代理旅帅邓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许久才回过神来,惊喜地跪倒在伊华跟前,行礼说道:“末将遵谕,末将誓死剿灭郡中流寇匪徒、叛军匪兵,绝不敢辜负君上厚望!” 赵国新军已经窝在这栾犀山谷的大营之中已经三个多月了,每日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早上练,晚上练,就连半夜,都有可能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惊醒,进行一通十里,甚至更长距离的负重越野! 当然,邓维也不是觉得这些没日没夜的训练没什么效果,但日复一日的训练,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紧张,有些新鲜感,可到了现在,那种紧张的心情和接触新事物的新鲜感,早就过了,不仅仅是邓维,甚至连新军营中其他的新兵,也全都已经习以为常,都已经习惯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不论是邓维也好,甚至是新军营的统帅苏复也罢,整个新军营中,大小将弁,在任职前面全都有个‘假’字,苏复是军司马假新军副将,而邓维,也不过是一旅假游击将军! 什么是假字?假就是代理,不是真的,假游击将军就是代理游击将军,说白了就还不是真的游击将军,甚至于自己这个一旅旅帅的位子,一个不慎,也有可能被身后的人给顶了,替换下去! 虽然邓维的家世并不是很好,跟公叔子夜差不多,不过是一个没落的,早已被灭国的邓国公族后裔,而且还是邓国公族旁支,连直系都算不上,甚至连邓国,也早就已经被灭国近两百年了,复国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有人还在做着复国的迷梦,那个人也一定不是邓维,轮也轮不到他这个除了从邓国继承到了一个姓氏外,什么都没继承到的公族旁支去做这种复国迷梦吧? 能够做到一旅的代理旅帅,那也是邓维在一万五千多人的赵国新军之中,拼死拼活,流血流汗,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而且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现在的位子,邓维在训练中流下的血汗,也并不比其他任何一个人少,甚至只会比其他人更多! 整个新军营,能过坐到一旅旅帅位子上的,也不过区区五个人而已,而在他们身后,死死的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却足足有一万五千人!君上可是说了,赵国新军将领,不论家世年龄,不论资历,只看能力,能者上,劣者汰! 第三旅代理旅帅就是一个最好最鲜明的例子,第三旅代理旅帅才刚刚任职不到一个月,训练水平便是直线而下,架子也端出来了,早晚操也不出了,十里负重也不跑了,短短不到一个月,体能考核,战技指挥能力考核,甚至是单兵技战考核,从曾经的全军第三,直接跌到了两百以外,以至于当场就被军司马苏复给捋掉了第三旅代理旅帅的职务,贬为了普通一兵! 那可不是简单的去职罢官,又或者是降职,而是直接一撸到底,直接从一旅主将,变成了一个普通小兵! 而第三旅代理旅帅的职务,也就落在了曾经的第三旅第二营代理营官陈榘的头上。陈榘原本只不过是第三旅的一个营官,却一下子跳过了旅司马的任职,直接成了第三旅的旅帅,虽然前面也还有一个‘假’字,可整个新军营中,所有将弁前面不都有个假字么,大家都一样,自然也就无所谓‘假’不‘假’的了。 而像陈榘这样鱼跃龙门,化身成龙的例子,在过去的三个多月中每个月的例行考试中,并不鲜见,各营各旅中调动变迁职务的官弁,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了,陈榘和他的前任,不过是涉及职位最高的一个典型的例子罢了! 而现在,君侯竟然任命自己为荡寇将军,率领本部两千五百人,赶赴山陇郡,荡平匪寇叛军,这在整个新军营中,那可都是头一份啊!荡寇将军虽然不过是个杂牌军号,属于临时任命的性质,通常情况下,匪寇叛军剿灭完了,这个荡寇将军也就当到头了! 可即便这样,邓维的任命,那也是整个新军营中破天荒的头一遭,也就意味着,自己和自己手下那两千五百名新军,将是第一个真正经历战阵厮杀的新军,也将会是第一个真正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获取战功、胜利以及荣耀的第一支新军!如此一来,将来加官进爵,第一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排在最前面了! 想到这些,邓维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就领着手下两千五百名新兵,赶往山陇郡,将郡中流寇叛军杀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伊华宣读了邓维的任命后,旋即又转头对苏复说道:“苏司马,传令全军,即刻起,结束所有军事训练,转入战备状态!军辎重营,即刻前往国尉府,找国尉公子仲明,领取武器装备,即刻下发全军!” 苏复身子一凛,急忙躬身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还有,之前让辎重营打造的无锋箭矢、木刀木盾,木枪木戟,打造出来多少了?” 苏复早就看过辎重营上报的典册,想也没想便答道:“禀君上,到昨日入夜时分,辎重营亦只打造出无锋箭矢五万支,木枪六千五百支,木戟三千支,木刀四千五百把,木盾比较麻烦一点,只打造了一千两百张。” 听了苏复答道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才交办下去还不到半个月呢,就已经打造出这么多了,辎重营打造的效率还是蛮高的嘛! 微微沉吟了一下,伊华这才又说道:“无锋箭矢可以不用再打造了,木枪木戟,木刀木盾也都停一下,剩下那些,等以后再行打造!” “是。”苏复急忙躬身应道。 “传令辎重营,将之前打造的这些无锋箭矢、木枪木戟,木刀木盾,全都分发下去,各自装备一个旅,先操练起来!” “喏!” “还有,安排一个营帐,这几日我与丞相,还有长史,就住在你营中了!” “喏,末将这就去安排护卫警戒。”苏复急忙又应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苏复再次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开,去安排伊华和张宣等人的营帐以及护卫君侯的警戒力量。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公子仲明 国尉府前,新军辎重营校尉周仓领着几个新兵,纵马疾驰而来,在国尉府前勒住马头,翻身下马,亮出身份令牌,朗声说道:“新军辎重营校尉周仓,奉君令,求见国尉仲明公子,烦请通报一声!” 守卫在国尉府前的几个赵军闻言,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才有一个赵军回过神来,急忙朝周仓躬身行礼说道:“校尉稍候,容小人进去禀报!”说着,转身便脚步匆忙地冲进了国尉府。 不一会儿,那个军卒就又跑了回来,朝周仓躬身行礼说道:“校尉大人,公子请你进去!” “有劳了!”周仓朝那个军卒微微拱手回礼,旋即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国尉府,随身只带了两个护卫。 很快,在国尉府中赵军军卒的引领下,周仓便带着两个护卫,来到了府中前庭院中,还没走进庭院,周仓便听见了一阵兵器舞动的声音,转过一簇桂树,周仓便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俊俏公子,正在演武场上不停地舞动着一把点星亮银枪,直舞得虎虎生威。周围还有几个顶盔戴甲的赵军校尉,正在不停地击掌叫好。 “校尉大人,公子正在舞抢,烦请你稍待片刻。”引着周常进来的赵卒歉然地回头对周仓说道。 “无妨,在下稍等片刻即是。”周仓淡然一笑说道,肃立一旁,静静地观赏着公子仲明在演武场上舞抢弄棍。 又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公子仲明手中点星亮银枪仿如出洞灵蛇一般,朝前猛地一下刺出,竟然脱手而出,笔直地朝周仓飞了过去。 周仓想也没想,左脚斜跨一步,身子往右一侧,堪堪让过了笔直飞来的点星亮银枪。而直到这时,周仓才听见公子仲明脱口说道:“小心!~”话音未落,公子仲明已经冲到了周仓面前,一把扶住周仓,满脸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多谢公子,卑职无恙。”周仓急忙挣脱开来,单膝跪地说道。 见周仓无恙,公子仲明脸上担忧之色这才稍减,有些后怕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怪我学艺不精,险些误伤了兄台,还请兄台勿怪。”说着,公子仲明还朝周仓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仓见状,急忙往旁边一跳,躬身说道:“公子礼重了,卑职担待不起,担待不起!”公子仲明,那可是先君公子,国君的兄弟,真真正正的一国公族,周仓怎敢当面受他一礼? 公子仲明淡淡一笑,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你既自称卑职,本公子为何却又不认识你?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启禀公子,卑职周仓,现为新兵辎重营校尉,奉国君之令,前来支领新兵营武备。”周仓躬身说道,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份谕旨,恭恭敬敬地送到公子仲明跟前,躬身说道:“公子,这是君上支取新兵营武备的谕令,请公子过目。” “哦?”公子仲明眉头一挑,伸手拿过周仓手上的谕令,展开瞧了一眼,旋即又还给了周仓,说道:“既有国君谕令,本公子自当奉行!”说着,公子仲明又猛地提高声音叫道:“来人!” “公子!”一个武卒闪身出现在公子仲明跟前,单膝跪地说道。 “你,速速拿本公子印信,领周仓校尉,前往丁字号库,支领新兵营武器装备一万五千套,速去。”公子仲明沉声说道,从身上掏出一方小小的印信来,递给了那个武卒。 “喏。”那个武卒急忙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公子仲明手上的印信,后退了几步,这才又微微转身,朝周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周校尉,请跟我来。” “多谢公子,周仓告退!”周仓急忙又朝公子仲明躬身一礼说道,公子仲明淡淡地摆了摆手,周仓这才退后了几步,跟着那个武卒,重新往国尉府外走去,转过那片小树林时,周仓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演武场,却见演武场上,公子仲明再次舞起了点星亮银枪,只见公子仲明身前身后,全是一片银色枪影,几可用滴水不漏来形容! 周仓不由自主地又微微皱了皱眉头,坊间传言,先君二公子仲明,自幼体弱多病,最严重的时候,身边甚至常年带着三四个宫中的医官呢!而且有传言说,先君薨逝的消息传回宸邑的时候,二公子仲明甚至当场晕厥,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呢,差点就随着先君去了! 可现在看来,这二公子仲明,分明身强体壮,身手矫健得很嘛,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体弱多病,常年卧床的病秧子呀?而且瞧他那身手,也不像是舞抢都能让手中银钱脱手飞出去的样子!也不知公子仲明到底是在这几个月中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奇遇呢,还是他之前根本就是在装病,企图明哲保身? 想到这些,周仓又忍不住在想,君上对仲明公子的这种情况,到底是了解呢,还是不了解呢?自己见到君上的时候,要不要将自己见到的这一切告诉君上? 脑子里刚一冒出这个问题,周仓心中马上就已经有了答案,自己从一介落魄子,重新成为军中一员,而且还担任校尉一职,这一切都是君上恩赐。君上如此恩重,周仓怎能不报?既然明知公子仲明表现异于寻常,自己又如何能够隐瞒呢? 军中校尉,职位虽然不高,但却也绝对不低,在军中绝对属于中级将领,再往上,可就全是将军了,最低也是游击将军! 周仓的出身,不过是个落魄子,家境早已没落,往上三四辈都已经没有出过官吏了,现在他却能在新兵营中担任辎重营校尉,这对周仓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出人头地了,君上对他,也绝对算得上是知遇隆恩了,周仓对伊华,那也绝对称得上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既然发现公子仲明表现异常,周仓自然要向君上如实禀报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典库 周仓心里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跟着国尉府那个武卒,出了国尉府,又转过了几条街角后,便来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庭院,庭院大门紧闭,门口除了两尊高大的石狮外,更是连个执勤的卫兵都没有,大门上更是连块横匾都没有! 若是不知情的,根本就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已经衰败没落了的庭院罢了,根本不可能猜到,这竟然是赵国国都宸邑国尉府下属的一处秘密武备仓库! 不过周仓虽然只是新兵营辎重营的一个校尉,但平时里还是跟新兵营里其他新兵一样,也全面系统的接受了新兵营按照新编制的《大赵军法》的操练典册,进行了完整全面的军事训练,操练典册上列举的军事科目,更是一个不落。 而且由于周仓是辎重营的校尉,在军中亦属中级将领,他的考核成绩,甚至在整个新军营中,都是名列前茅的,否则他这个辎重营校尉的职务,早就被新军司马苏复给撸掉了! 大赵军法的操练典册上,列举的军事科目种类繁多,其中便有军事侦察技巧技能方面的训练,虽然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军事侦察技巧技能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训练科目,也不会像斥候营中那些被专门挑选出来的军中斥候那样严格训练,严格考核——有消息说,斥候营的斥候们,每人手上都有厚厚的一本军事侦察技巧技能训练纲要,甚至涉及到伪装、潜行、暗语、暗杀,野外生存,甚至是敌后生存等近百种技能技巧方面的训练,只把那些斥候兵练得是天昏地暗,苦不堪言! 普通士兵接受的军事侦察技能技巧方面的训练,虽然不像斥候营的斥候那么变态,但接受的这方面的军事训练,也足以比得上之前任何一支军队的军中斥候所接收到的训练了,甚至是远远的超过以前那些斥候所接受的这方面的训练! 周仓也一样,虽然他不是斥候营的斥候,但作为辎重营校尉,他在军事侦察技能技巧这个科目的考核中,那也是拿了优的。而在军事侦察技能技巧的考核中,其中就有观察入微这一项考核,考核的标准之一,就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不寻常之处! 眼前这座庭院,从外表看,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庭院,没有门匾,没有护卫,除了庭院比较大以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庭院! 但是周仓,还是从中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庭院外虽然没有警戒哨兵,但在庭院周围两三百步的范围内,却有两个茶水铺子,一个铁匠铺子。茶水铺子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十来个食客,而铁匠铺子里,却摆了几十把刀剑手弩,甚至在铁匠铺子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张硬弓,还有几个普通赵人装扮的青壮年,在铺子里挑选着兵器等等! 这还仅仅只是庭院周围两百步范围内的情况,稍远的外围,还有水果摊子、裁缝铺子等等,而以这处院子的偏僻程度,这些茶水铺子、裁缝铺子甚至是铁匠铺,铁定是要赔钱的,而且是赔得精光那种! 而这,只不过是周仓在院落四周发现的疑点罢了,至于这座看似荒废的庭院,在周仓看来,更是疑点重重,破绽遍地! 首先,荒废的庭院,却不荒废,没有其他废弃庭院那种杂草丛生,蛛网遍地的感觉,门口的石狮也是高大威武,一尘不染,没有任何破损! 再次,这荒废的庭院,竟然没有成为飞禽走兽的乐园,飞鸟不落,夜猫野狗无踪,四周高大的院墙上,也没有任何的破损!如此种种,皆可说明,眼前这座庭院,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样荒废,必定暗含乾坤!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眼前这座看似荒废的极其普通的庭院,正是国尉府中的一处武备仓库! 那个带着周仓前来的武卒,来到大门口,四下里小心翼翼地张望了几眼后,这才伸手在紧闭的大门上轻轻地叩了几下。 略微停顿了一下,武卒又再次轻叩了几下,又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微微隙开一条缝隙,一个人影在大门后通过缝隙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那个武卒急忙微微躬身,拿出了公子仲明给他的印信,大门后面那个人影接过印信后,很快便又关上了大门,又过了好一会儿,周仓和那个武卒便听见大门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跑到大门后,便停了下来,旋即,大门便打了开来,一个普通赵人装扮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朝武卒微微躬身一礼,双手将印信捧还给了武卒,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武卒又朝周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周仓这才带着几个新兵营的新兵,迈步跨进了大门,随后那个武卒也跟着跨进了大门,那个中年男子等周仓和武卒全都进门后,这才又挥手让人关上了大门。 在中年男子的引领下,周仓等人很快便来到了庭院中的一处正厅中,武卒这才又转过身来,朗声说道:“典库,吾乃仲明公子亲卫,这位是新兵辎重营校尉周仓周校尉。奉仲明公子之令,特来领取新兵营兵器盔甲,一万五千套,典库,你可听清楚了?” “卑职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中年男子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淡淡的瞥了典库一眼,武卒便又趾高气昂地说道:“嗯,听清楚了就好,仲明公子说了,新兵营,乃我大赵之根基,君上继位后训练的第一支赵军,所有武器装备,必须都要用最好的,若是敢有半点马虎,不用君上出面,仲明公子便要亲手处置了,典库,你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卑职听清楚了,请大人转告公子,卑职绝不敢有任何马虎大意,必定遵照公子之令,拨付最好的武器装备,给周仓校尉。”典库急忙又点头哈腰地说道。 “嗯,如此最好了!”武卒微微颔首说道,说着,又转过身来,换上另一副有些巴结讨好的表情,对周仓拱手行礼说道:“周校尉,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跟典库直说,公子说了,一定满足新兵营任何要求!” “有劳兄台了。”周仓急忙拱手致意说道。 “岂敢岂敢,都是为国效力嘛,小人不过是公子身边一个小跟班,小跑腿而已,怎敢称劳?”武卒急忙又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武卒又继续说道:“小人还要回国尉府向公子禀明情况,就不陪校尉大人了,还请大人原谅。” “兄台客气了,客气了,兄台请自便,有什么事,我找这位典库大人即可。”周仓急忙又拱手说道。 武卒再次巴结似的朝周仓笑着拱了拱手,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个典库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百五十四章 府库 “管易,马上出城,去把兄弟们都叫过来,把车也全部赶过来,准备装运武器装备!”周仓回过头去,沉声对身后的一个新兵说道。 “喏。”那个新兵急忙抱拳行礼,应了一声,转身飞快地冲出庭院,去城外叫人去了。而周仓却又对典库拱手一礼,说道:“典库大人,武器装备储存在何处,还请大人带在下前去,也好准备清点交接,我的人一到,便可装运,君上还在新兵营等着用这批武备呢!” “等着用?”典库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旋即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恐怕不行?” “不行?什么意思?”周仓一愣,旋即皱眉问道。 “校尉大人,你要多少套武器装备来着?”典库没有回答周仓的话,而是又问道。 “一万五千套,君上谕旨和仲明公子的命令中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新兵营总共需要一万五千套武器装备!”周仓沉声说道。 “一万五千套。”典库摇了摇头,直接说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什么意思?”周仓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的意思,周校尉若是不懂,不妨找个塾师,再学上两年《三字经》、《千字文》,自然也就懂了。”典库微微咧嘴,冷笑了一声说道。 周仓愕然地瞪大了双眼,瞪着典库厉声说道:“典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没有没有没有!别说一遍了,就算是说上十遍百遍,也还是这两个字,没有!” “典库,我是奉了君令来领取武器装备的,你这里是国尉府武器库,你竟然说没有?”周仓冷眼盯着典库,冷声说道。 “你没听错,就是没有!”典库冷声答道,话音未落,却听“呛”的一声,旋即便感觉眼前一花,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典库吓了一跳,抬头望着周仓,颤声说道:“你,你,你想干,干什么?周仓,你这是造反!” “某奉君令前来领取武备,何来造反一说?以某看来,要造反的是你这典库官才是!堂堂国尉府武备库,竟然敢说没有武器装备,你这是渎职,严重的渎职,某家现在便杀了你,君上也只会说某杀得对,而绝不会怪罪于某!”周仓冷眼盯着典库,沉声说道。 “你,你,你敢!”典库颤声说道。 “看我敢是不敢!”周仓冷声说道,手中刀猛地扬起,又猛地朝典库猛劈了下去。 典库顿时吓得手脚发软,急忙叫道:“有有有有有!~” “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带我去!”周仓钢刀猛地疲弱在典库脖子上,却及时的收力,只是将钢刀重新架在了典库肩膀上,锋利的刀锋将典库肩膀上的衣甲给劈开了,让典库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阵阵凉意。 典库早就被吓得手脚发软,身上出了一通冷汗,听到周仓的话后,又过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心里依然还是有些发虚发毛,颤声说道:“大,大大人,小的不敢,不敢隐瞒,库中的确没有一万五千套武器装备。” “没有?”周仓眼神一冷,冷声说道。 “不不不,有,有是有的,可是它不够一万五千套啊!”典库颤声说道。 “不够?怎么可能?”周仓微微愣了一下,挑眉反问道,“你敢骗我?” “不不不,小的哪敢啊,库中真的没有一万五千套武备,最多也就三千来套。”典库急忙说道。 “多少?”周仓挑眉冷声喝问道。 “三,三千套。”典库颤声说道。 “怎么可能?这么大一个武器库,怎么可能才三千套?”周仓冷声喝问道,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尉府一共有五个武备库,每个武备库典藏兵器盔甲,至少三万套,怎么可能才三千套?” “大人,那只是纸面上的数字,真实的库藏哪有那么多啊?”典库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急声说道:“大人,我赵国连年征战,君上,不,是先君,先君每次出征,都会将府库中的武器装备全数带走,征战过后,又少有收回,即便收回来的,也早就残破不堪,必须回炉重造了,如今这府库中,哪还存有三万套兵器盔甲呀?” “你没骗我?”周仓冷声说道。 “小,小的哪敢呀?”典库急忙说道。 “带我去库房!”周仓冷声说道。 “是是是,大人请,请跟我来,跟我来。”典库急忙说道。 周仓也不挪开架在典库肩头上的钢刀,便那样胁迫着典库,来到了后院。在周仓的注视下,典库颤颤巍巍的拿出一串铜钥匙来,打开了其中一间库房。 库房四周密不透风,只有墙壁上装有几盏油灯,发出了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周围一小块地方。油灯旁边还插着几个火把,典库伸手取下一个火把,在油灯上点燃了,转手将火把递给了周仓,自己又拿起了另外一个火把点燃了,高举着火把,带着周仓往前走去。 “大人,你自己看吧,这是天字一号库房,纸面上的数字,应该藏有长戟三千把,你自己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典库高举着火把,回头对周仓说道。 周仓微微愣了一下,朝身后新兵示意了一下,新兵走上前来,接过周仓手中的钢刀,继续架在典库肩头上,周仓却高举着火把走上前去,却见武器架上,原本应该放着长戟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连续走了好几个武器架,周仓这才发现了稀稀落落的一些已经有些破旧生锈了的长戟,摆放在武器架上,数量竟然不住两百,而且不仅长戟戟刃已经锈蚀不堪了,就连杨木打造的戟杆,也已经虫蛀蚁咬,几为朽木了! “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其他呢,其他库房呢?”周仓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吃惊地说道,“三万把长戟,至少要有十个这样的库房才是!” “大人,哪会有三万把长戟呀,即便是字面上的三万套武器装备,长戟也不过九千套,此外也就还有六千套长枪,八千把长柄环首刀、木盾,两千把手弩,五千张弓而已。”典库苦笑着说道。 周仓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剩下那些武器装备呢?” “都在旁边的库房里放着呢,天字号库房,放的全是长戟,地字号放的是长枪,玄字号放的是长柄环首刀,黄字号房的是硬弓,后面宇宙洪荒,各自字号,分别放着木盾、手弩以及皮甲等各种武备,大人若是想看,小的这就替大人打开。”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绑了再说 管易领着辎重营的三千赵国新兵赶着牛车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到丁字号府库的大门外时,正好看见周仓脸色铁青地从府库大门里走了出来。 管易急忙迎了上去,用疑惑的语气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管易,带领兄弟们,将府库中所有堪用的武器装备,全都清理出来!”周仓铁青着脸,沉声说道。 “清,清理?”管易微微愣了一下,清理是什么意思,不是直接办理交接,然后装运上车,拉出城去,送到栾犀大营去么? 虽然这个过程至少要持续两三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毕竟有一万五千套武器装备呢,各种刀枪箭矢,皮甲盾牌什么的,少说也有七八万件,甚至更多。要搬运这么多武器装备,的确是一件苦差事,不过谁让他们是辎重兵呢,搬运这些,本就是辎重兵的分内之事,管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搬运武器装备是一回事,校尉说的清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管易纳闷地想到,周仓却根本连回都没回答管易的话,径直便出了大门,翻身上马,急喝一声“驾”,纵马便顺着街道冲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街道转角处。 “典库大人,这,这是……”管易有些疑惑不解地目送着周仓离去,回过头疑惑地瞧着典库说道。 “唉,大人,你什么都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进去瞧瞧就知道了。”典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心中却依然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件事做得是对还是错。 管易有些疑惑不解地瞧着典库,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旁另外一个之前跟在周仓身边的亲随,却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甲,低声说道:“头儿,那府库中拢共只有一两千套残破不全的衣甲兵刃,大人是想让你带着兄弟们,把那些还堪用的武器衣甲全清理出来呢。” 听了那个新兵的话,管易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惊讶地问道:“多,多少?” “大概有一两千套吧,都是些残破不全的,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新兵无奈地说道。 “一,两千套?”管易吃惊地瞪大双眼,惊讶地说道:“你确定你没说错?” “头儿,这是我和大人亲眼所见的,那还能有错?里面库房倒是挺多,可大多库房都是空着的,在养老鼠呢,真正放着兵器的,一个库房也就一两百件。” “不是,那典册上不是记录得清清楚楚,国尉府总共有五座府库,一座府库就存有五万套兵器盔甲呀,怎么会,怎么会才这么点?”管易瞪大眼睛惊讶地说道,说着,还淡淡地瞟了典库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这狗东西瞒报了,或者监守自盗,盗卖了武器装备?” 那个新兵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不知道,我也不敢胡说,胡乱猜疑。”说着,又压低声音对管易说道:“头儿,国尉府国尉可是先君公子,君上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我可吃罪不起!” “这我当然知道!”管易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管易却又说道:“不过君上曾经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你也听到过的。若这典库真的有监守自盗的行径,咱们可不能轻易饶过他!” 说着,略微沉吟了一下,管易旋即又压低声音凑到那个新兵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个新兵微微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又变,低声说道:“头儿,这,这事能行吗?” “行,如何不行?校尉大人不在,临行前他也交待我了,要我带着兄弟们清理好库中武器装备,也就是说校尉大人将兄弟们临时交给我统领了,我就是临时指挥官,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绝不会连累到兄弟们的!”管易沉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为了防止疑犯潜逃,我觉得很有必要对疑犯采取强制措施,限制其行动!” 听了管易的话,那个新兵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唉,那好吧,你是都头,我听你的。” “嗯,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管易微微颔首,伸手拍了拍那个新兵的肩膀,旋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新兵微微颔首,转身走到辎重营众兵卒之中,低声诉说了几句,旋即便有新兵,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典库和其他一些守卫府库的武卒身旁。 “典库大人,请带小的进去清点武器装备吧。”管易走到典库身旁,朝典库微微躬身说道。 “也好,大人请跟我来吧。”典库微微颔首,便要带着管易走进府库,没想到却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典库一怔,旋即对管易冷声说道:“管易,你要干嘛,想造反不成?” “对不起了典库大人,小的怀疑大人监守自盗,致使库中武器装备大量流失,只能等我家校尉大人禀报君上之后,依君令再行定夺!在此之前,只能委屈大人了。”管易冷笑了一声说道,说话间,其他新兵也已经将府库中其他守卫军卒手上的兵器给缴了。 旋即,管易便又冷喝了一声:“全都绑了,严加看管起来,等候君上发落!” “管易,你这是造反,你这是造反,我要禀报二公子,诛你九族!”典库被绑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大声嚷叫道。 管易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二公子可没法诛我九族,君上要诛我九族,我管易绝对不皱半点眉头!”说着,停顿了一下,又冷声喝道:“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喏!”一众新兵齐声应道,找来绳索,将典库和其他护卫军卒全都绑了起来,关进了府库中,严密看管了起来。 彻底控制了整个府库后,管易这才又带着新兵辎重营的辎重兵们,一一打开了府库中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库房,将库房中那些残破不堪,腐朽锈蚀的兵器盔甲,全都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开始整理清点起来,一边清点,一边分门别类的登记在册。 第二百五十六章公子仲明被掳 第二百五十六章公子仲明被掳 没有任何的停留,周仓一路纵马疾驰,冲出赵都宸邑,顺着官道,一直冲进了栾犀山谷。在山谷外围斥候营斥候的带领下,周仓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栾犀大营,见到了中军帐中的国君伊华。 刚一进中军帐,周仓便对着伊华大礼参拜,跪倒在地磕头说道:“末将辎重营校尉周仓,拜见君上!” “周校尉免礼,请起。”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周仓,你不是去国尉府领取武器装备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上,末将罪该万死,未能完成君上交办之事,请君上恕罪!”周仓再次磕头请罪说道。 “未,未能?什么意思?周仓,你说清楚了!”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沉声问道,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君上容禀,末将去到国尉府,拜见国尉仲明公子,宣读了君上谕令,仲明公子便派人领着末将去了丁字号库房,支领武备!然则,仲明公子的人刚走,丁字库典库官便告诉末将,库中典藏兵器铠甲,不足三千套!”周仓以头触底,请罪地说道。 “什么?不足三千套?怎么可能?丁字库中登记在册的武器装备,可是足足有……”说到这里,伊华不由得又停了一下,典册上登记的武器装备到底有多少,他也没能记住,倒是一旁的丞相张宣,对此记得很清楚,低声说道:“五万套,国中五个兵器库,每个兵器库储藏兵器五万套,总共二十五万套,国都宸邑有三个,应该有十五万套兵器盔甲才对。”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丞相所言没错,国都宸邑三个武库,十五万套兵器盔甲,怎么可能才三千套不到的储藏,另外两座府库你看了没有?” “君上,末将还没来得及去看,只是丁字库都只有不足三千套武器装备,恐怕,恐怕……” “没有什么恐怕不恐怕的,马上派人去查验!”伊华摆手打断周仓的话说道,说着,又转头对张宣说道:“丞相,便由丞相府牵头,会同国尉府、司寇府、司空府、国正监,组成联合查验组,立即查验国都武备库!” “喏!”张宣急忙躬身说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高声叫道:“来人!” “君上。”龙五闪身出现在中军营帐中,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 伊华瞥了龙五一眼,沉声说道:“龙五,你马上带人,前去国尉府宣诏,诏国尉仲明,即刻前来栾犀大营!” “喏。”龙五沉声应道,朝伊华躬身一礼,退出了中军帐。 “周仓,你先回去,把丁字库中的武备,全都清点出来,堪用的即刻押运,送到栾犀大营!”伊华又转头瞧着周仓说道。 “喏!”周仓急忙又应道,从地上爬了起来,倒退了几步,也出了中军帐,翻身上马,飞快地出了栾犀大营。 “丞相,府库中兵备全无,丞相如何看待此事?”等周仓等人离去后,伊华这才又转头对张宣说道。 “君上,此事非同小可,若周仓所言属实,那,国尉府中,可就有只大硕鼠了!”张宣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 “哼,大硕鼠,能有多大?硕鼠再大,也不过是只鼠,养上两只猫,再大的鼠也一并抓了!”伊华冷笑了一声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沉默不言,心中却在想,就怕这只硕鼠,图谋的不仅仅是府库中的兵器盔甲,而是另有所图,那可就真的危险了,君上现在手中虽有兵卒,但却苦无武器装备,新军中现在装备有武器的,除了斥候营、警卫营等屈指可数的军部直属营外,其他各旅各营,甚至连木刀木盾可都还没配齐全,直可以用手无寸铁来形容! 这样的兵卒人数虽多(一万五千名新兵,数量也不少了),可又能济什么事呢?缓急之间,君上甚至连一支像样的护卫力量都没有!这才是张宣现在最担心的地方! 几个时辰后,伊华正有些烦躁不安地在中军帐中来回走动着,却听中军营帐的门帘外有人高声叫道:“君上,斥候营假司马司马玉求见君上!” “司马玉?进来!”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冷声说道。 门帘猛地掀了开来,伊华和张宣一起转头望去,却见司马玉搀扶着一个浑身带血的血人儿走了进来,搀扶着那个血人儿,一起跪倒在伊华跟前,司马玉磕头说道:“末将司马玉,拜见君上。” “起来罢,司马玉,这人是谁?”伊华急声说道。 “末,末将龙,龙五,拜见君上。”血人儿断断续续,虚弱不堪地说道。 “龙,龙五?”伊华脸色猛地一变,急忙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抓住血人儿仔细一瞧,不是龙五还能是谁?伊华微微一愣,急声问道:“龙五,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旋即又急声叫道:“来人,快,传医官令!” “君,君上,末,末将奉命前去宣,宣诏公子仲,仲明,与公子仲明赶来大营途中,突遭数百流寇围攻,末将护卫不力,手下与仲明公子护卫死伤殆尽,仲明公子为流寇所掳,下落不明,末,末将亦身受重伤,好,好不容易才,才……”龙五强打着精神,断断续续地说道。 “君上,末将正在谷口警戒时,发现一匹老马,缓缓行来,马上便驮着昏迷不醒的龙五大人。”一旁的司马玉接着说道。 “仲明公子被流寇掳去了?”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盯着龙五说道:“龙五,你没看错?” “君,君上,末,末将绝没看错。仲,仲明公子被掳,末将拼死想要夺回公子,被数十流寇围困,才受此重伤的。”龙五挣扎着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强撑起精神说道。 听了龙五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宸邑到栾犀山谷的官道上,自己来来往往也过无数遍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山匪流寇的,这伙流寇出现得也未免太巧了,竟然像是专门在那等着公子仲明一样,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良久,伊华才又沉声说道:“来人,传寡人命令,命令新兵营中军亲卫营,即刻出动,搜捕山匪流寇,营救公子仲明,斥候营即刻出发,追踪山匪流寇踪迹,务必探明山匪流寇下落!” “喏!”司马玉和中军亲卫营校尉陈灏,一起朝伊华躬身行礼应道,转身退出了中军帐。 第二百五十七章 皇庄 宸邑西郊,丰山、犀山之间,是一块方圆近五十里的小平原,南幔河上游支流郪江河,顺着丰山脚下,蜿蜒向东,仿佛像一条玉带,将这块小平原团团抱在了怀中。 有了郪江河奔腾不息的河水灌溉,这一块小小的平原,也就成了宸邑西郊最为肥沃的土地之一,比之栾山犀山之间的栾犀山谷,土地不知肥沃多少倍呢!这么好的一块河谷平地,又靠近赵都宸邑,自然而然的,便被征为了赵国公族直领地,也就是赵人口中的皇庄! 这时节,已经是初夏时节,土地里的庄稼长势甚好,每日里,都会有赵国皇庄里的奴隶,在皇庄管事的带领下,在土地里辛勤地耕耘,除草除虫,施肥灌溉! 这几乎也是皇庄中数百奴隶每日必须要完成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或是在战争中被俘虏的西域蛮族奴隶,或是罪犯之后,罚没为奴的奴隶子,便在这片皇庄中,重复做着这些枯燥而又乏味的工作! 然而这几日,皇庄里的奴隶的工作,却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原因是在皇庄附近的一块百十亩的田地里,在两个多月前,原有的黍麦苗被全数铲除了,全部种植上了牡丹、玫瑰、月季、茉莉等花卉,并且每天都有穿着精美的宫廷服饰的宫女出现在这些花圃中间,或采摘花瓣,或施肥浇水,铲除杂草等等。 鲜花盛开的时候,那些皇庄中的奴隶,也被全部要求到花圃中采摘鲜花,收集蜂蜜等等。这几日,正是鲜花盛开的时日,茉莉、蔷薇竟相开放,争娇斗艳,阵阵山风吹过,顿觉清香宜人,整个皇庄庄院都变得花香四溢起来! 皇庄庄院,便是治理这片皇庄的宫廷内宦、管事以及皇庄奴隶居住的一处巨大的院落。院落里三进外三进,占地足足有将近二十亩,常年居住着宫廷内宦、管事以及皇庄奴隶五百多人! 赵国公室之中,年事已高的宫廷内宦,若已无家可归,到老时,一般便会被国君外放到赵国境内各处皇庄,颐养天年,也算是赵国公族善待老宦的一种方式。 而除了这种年事已高,养老等死的宫廷内宦以外,皇庄庄院中通常还会有一批内宦担任管事,以管理皇庄数以百计的奴隶。 通常,皇庄田地越大,需要耕作的皇庄奴隶就越多,管事也就越多,而且为了防止这些奴隶叛逃,通常皇庄里还会驻扎一批百十人的护卫,配备有刀枪剑戟等赵国制式武器装备。 这些养老的宫廷内宦、管事,通常住在皇庄庄院的里三进的第一第二进,和外三进的第三进之中,外三进的第二进,便是皇庄奴隶的住处,也是所有院落中,居住环境最差的一处,通常还会夹杂着牲口棚、马厩等等。 而最外面一进,则是皇庄护卫的住所,外围通常还有一人多高的围墙,以防止皇庄奴隶逃跑。而整个皇庄庄院最里面一进,也是最核心的两三处庭院,则是皇庄主人,也就是赵国公族的住所,通常情况下都是空着的,只有赵国公族之人,游猎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来到皇庄时,通常才会住人! 而在几天前,宸邑西郊皇庄庄院最里面的那几处院落,却突然住满了无数衣着华丽的年轻宫女,外三进的那些皇庄奴隶,是绝对不允许靠近里三进的庭院的,而即便接近最里面一进的皇庄管事、年老的宫廷内宦,这些天也全都变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起来,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最里面那几处院落中落脚的年轻宫女,和她们护卫簇拥着的公族子罢了! 住在皇庄庄园里的公族子不是别人,正是赵国君侯之小妹,月华公主!而月华公主之所以来皇庄,也不是为了贪玩或是游猎,而是因为她在之前,就已经将皇庄的一部分,开辟成了花圃,如今宸邑宫室花园中的花朵大多已经被采摘一空,只有这皇庄中新种的茉莉和蔷薇,开得正是娇艳。 为了制造更多的香水,月华公主也只能带着她强大的香水制造团队,来到城西皇庄庄院了。这些天,随着销路的打开,赵国公室生产的香水,销量也是在逐步的攀升,每一小瓶就需要十金,但却依然供不应求,几乎是有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 而且不仅仅是赵都宸邑中的达官贵胄家的官夫人买,就连外地的那些列国游商,甚至是西域来的异族行商,也都在大量的囤积这种新兴的奢侈品!之前月华公主买过琉璃瓶的那个西域异族行商,甚至一次性便预定了一百瓶香水,定金就付了总价的一半——五百金! 可以说,这段时间,光是香水这一项,便为赵国公室,积聚了万金之巨,甚至超过了赵国府库一年的岁入!而要制造香水,第一离不开的就是花瓣,各种各样的花瓣,什么香味的花瓣都要,而且量还很大,采摘这些花瓣,再把花瓣压榨出花汁,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皇庄中原本就有两三百个皇庄奴隶,这对于月华来说,可是一股不小的免费劳动力,而且任劳任怨,听话能干,比宫中那些宫廷内宦或是宫女好使多了!基于这些,月华公主才不得不带着她那庞大的香水制造团队,从宸邑宫室之中搬了出来,直接搬到了城西皇庄庄院中来! 这天早上,月华公主像往常一样,辰时刚到,便起了床,在贴身宫女素娥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然后准备早膳,早膳过后,便要开始一天的工作——月华公主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监督她手下那庞大的香水制造团队,采摘花瓣,压榨花汁,然后制造出香气宜人,经久不散的香水。 这份工作其实很枯燥乏味,真正需要月华公主动手的地方,根本没有,所有的工作,都有手下的宫女、内宦做了,月华公主要做的,就是监督他们而已! 或许是因为答应了君侯哥哥伊华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月华公主是真的很喜欢香水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她亲手发明制造出来的,而且价值万金的小宝贝,这项枯燥乏味的工作,月华公主却做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叛军围攻 这天早上,跟往常一样,辰时刚过,月华公主便已经起了床,在贴身宫女素娥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洗漱更衣完毕,素娥躬着身子退后了一步,欠身说道:“公主,可要传膳?” “嗯,传膳吧。”月华对着铜镜一边贴着花黄,一边说道。 素娥微微欠身,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间,刚退出房间门,却迎面撞上了另外一个比她年幼一些的宫女心娥。那心娥年幼,性子洒脱,有些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平时就没少惹祸,不过公主对她,却经常是网开一面,并不会因此而怪罪于她。 素娥一边揉着被撞得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一边责怪似的说道:“心娥,你干嘛呢,这么毛里毛躁的?” “素娥姐姐,公主起床了吗?公主起来了吗?”心娥有些焦急地问道。 “公主刚刚起来,我正要去传膳呢。”素娥瞧着心娥说道,话还没说完,心娥便已经闯进了房间,素娥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追了上去,急声低声叫道:“心娥,你干嘛呢,别冲撞了公主!” 话音未落,却听见房间里心娥急声说道:“公主,不好了,不好了公主。” 月华公主微微蹙眉,转过身来,瞧着心娥说道:“心娥,怎么了,什么不好了?” “公主,上大夫甘氏家族谋反,甘氏私兵围攻庄院,如今已将庄院团团围了起来,二德子想要带人出去摘花,刚出门便被甘氏私兵给射了回来,现在还在外三进院里躺着呢!”心娥急里忙慌地说道。 听了心娥的话,月华公主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什么?上大夫甘氏家族谋反?这,这怎么可能?”上大夫甘氏,那可是赵国少有的几家上大夫世家啊,只要赵国存在一日,甘氏家族便可与赵氏公族共享荣华富贵一时,甘氏家族怎么可能做出谋反这种自断家主前程的糊涂事来? “公主,心娥怎敢欺瞒公主?庄院护卫统领赵统,现在就在院门外,公主若是不信,招他进来一问便知。”心娥着急地说道。 月华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朗声叫道:“速召庄院护卫统领赵统!” 门口的素娥急忙屈身应道:“是,公主。”转身小跑着跑到庭院门口,隔着房门大声叫道:“公主谕旨,召护卫统领赵统晋见!” “末将赵统,谨遵公主谕旨。”院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随后,素娥轻轻打开院门门栓,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素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赵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赵统领,请随我来。” “有劳姑娘了。”赵统躬着身子低着头说道,跟在素娥身后,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月华公主的房间。进了房间,赵统便大礼参拜道:“末将赵统,拜见公主,公主千年!” “赵统领免礼,请起。”月华公主微微抬手说道。 “谢公主。”赵统应了一声,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头依然一直低着,并不敢抬头偷望月华公主。 “赵统领,本宫听说,甘氏谋反,私兵围攻庄院,可有此事?”月华公主淡淡地瞧了赵统一眼,旋即问道。 “启禀公主,末将此来,正是想要禀报此事,今日一早,上大夫甘氏一族私兵,两千余人,便已将庄院团团围住,现在甘氏叛军,正在冲击庄院外墙,我庄院护卫死伤惨重,恐怕,恐怕……”赵统急忙又单膝跪地禀报道。 “恐怕什么?”月华公主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略微迟疑了一下,赵统索性将心一横,沉声说道:“公主,末将以为,庄院外墙薄弱,不堪抵御叛军,末将恳请公主,尽早起驾回宫,末将与庄院护卫,誓死护送公主回宫!” “你要我现在逃走?”月华公主皱了皱眉,瞧着赵统冷声说道。 “公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公主千金之躯,岂能以身涉险?还请公主尽快起驾!”赵统昂然抬头直视着月华公主说道。 月华公主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问道:“赵统,甘氏叛军有多少人?” “足足有两千多人!”赵统沉声说道。 “庄院护卫有多少人?”月华公主又沉声说道。 “庄院原有护卫一百二十人。”赵统沉声应道。 “一百二十人,”月华公主沉吟了一下,“本宫出宫时,有随行护卫一百五十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两百多人,连三百人都不到,赵统,你有信心护卫本宫脱险?” 赵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沉声说道:“公主,末将誓死保护公主,便是死,也一定护送公主安全离开!” 月华公主咧嘴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旋即说道:“赵统,你死了,本宫怎么办?本宫现在居于庄院之中,至少还有一个庇护之所,若是离开庄院,本宫又用什么去阻挡叛军?” 赵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急声叫道:“公主!~”话音未落,却已经被月华公主伸手给打断了,冷声叫道:“护卫统领赵统听令!” 赵统一怔,旋即单膝跪地,沉声应道:“末将听令!” “本宫命你,即刻起,统领庄院所有护卫,本宫亲随亦一并交与你统一指挥,务必将叛军阻挡于皇庄之外,以待援军!”月华公主沉声说道。 赵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恭声应道:“末将领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统又问道:“公主,真的有援军吗?” “那是自然,甘氏谋反,围攻皇庄,君侯岂会坐视不理?”月华公主肯定地说道。 赵统一愣,旋即又问道:“公主,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迟则半日,快则两个时辰,援军必到!”月华公主沉声说道,说着,又瞧了赵统一眼,说道:“赵统领,只要你守住庄院,击退叛军之后,本宫亲自为你请功,推荐你去一座繁华大城,担任守备游击,如何!” 赵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急忙再次跪地说道:“多谢公主,末将必定誓死守卫庄院,保护公主安危!” “行了,快些去吧,要保护本宫,不是光靠嘴说的,得靠行动!”月华公主冷声说道。 赵统急忙应了一声“是”,爬起来,倒退着退出房间,小跑着跑出了庄院,去指挥庄院护卫抵御甘氏叛军去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娥 赵统离开后,月华公主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又叫道:“素娥!” “公,公主。”素娥急忙小碎步跑进了房间,低着头应道,神情中不免有些慌乱紧张,上大夫谋反,数千私兵围困皇庄,偌大一个皇庄,在旁人眼中,自然是高墙大院,护卫森严,不可侵犯,可是在数千叛军眼中,这个皇庄不过是个竹皮屋,轻而易举的便能推跨了! 素娥自小便被月华公主选中,成了月华公主身旁的贴身使女,也成了宫中高等级的宫女,在月华公主面前自然是谨小慎微,可在旁人眼中,她却同样也是养尊处优,高不可攀的高贵存在,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贴身服侍在公主这般的贵人身旁的。 养尊处优的素娥,哪里经历过叛军围困这般危急的事情啊,现在她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地站在月华公主面前,就已经很不错了! 月华公主淡淡地瞥了素娥一眼,却见她脸色铁青,整个身子都轻轻地颤抖着,不由得微微皱眉说道:“素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公主。”素娥急忙应道。 “你在害怕?”月华公主皱眉瞧着素娥说道。 “公,公主,奴婢,奴婢没,没有害怕。” “还说没害怕,这不,话都说不全了。”月华公主微微皱眉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就是两千叛军而已,等国都禁卫大军一到,别说两千叛军了,便是两万三万叛军,也是不堪一击,眨眼间便会分崩离析,土崩瓦解的,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不,不是啊公主,国都禁卫大军一到,叛军自,自然是不足为虑的,可,可是…”素娥颤声说道。 “可是什么?你担心我们这庄院守不住?坚持不到禁卫大军到来?”月华公主挑眉瞧着素娥说道。 “没,没,没有,公主是天仙下凡,自有神灵护佑,自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外面那些叛军自然是没法伤害到公主分毫的。” “什么话?什么天仙下凡,神灵庇佑,那都是蒙人的鬼话!外面那些叛军,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本宫,这庄子真若是被攻破了,叛军要抓的,第一个就是本宫,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月华公主瞪了素娥一眼说道,说着,又猛地一摆手说道:“算了,不用你去了,心娥!” “公主,奴婢在呢。”心娥听到月华公主的叫唤,急忙小跑着跑了进来,躬身行礼说道。 “心娥,你怕不怕?”月华公主瞧着心娥说道。 心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昂然说道:“公主,奴婢不怕!外面那些叛军,犯上作乱,想要加害公主,奴婢便是拼得自己性命不要,也定要护得公主周全!”说着,心娥又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匕来,朝月华公主晃了晃,说道:“公主,实不相瞒,奴婢已经找小武大人要来了护身兵器。” 说着,心娥索性又上前一步,将手中短匕递给月华公主说道:“公主,要不这短匕就你留着防身吧?” “我?”月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瞧着心娥说道:“那你呢?这短匕给了我,你却如何防身?” “嘿嘿,公主,奴婢觉着这短匕太轻了些,耍着不得劲,奴婢正打算找小武大人再去讨把长柄环首刀来耍耍呢!”心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月华公主有些意外地瞧了心娥一眼,旋即接过短匕,说道:“那好吧,既然你有此孝心,本宫就收下了。”说着,又转手一指房间一侧武器架上横放着的几把刀剑,又对心娥说道:“你不是喜爱舞刀弄剑么,那上面有几把好钢打造的刀剑,乃是公室御用大将作亲自打造,你去挑把顺手的吧。” “真,真的?公主你要赏赐我一把宝刀宝剑?”心娥有些喜出望外地瞧着月华公主,惊喜地说道。 “本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会骗你?”月华公主瞪眼瞪着心娥说道。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心娥这才满心欢喜地跑到武器架边,拿起武器架上横摆着的一把三尺长剑,抽出来舞动了几下,又插了回去,重新拿起另外一把钢刀,抽出来再次舞动了几下,又插了回去。 如是再三,心娥这才终于选中了一对峨眉刺,套在双手上,旋转把玩着,欣喜地说道:“好玩,好玩,这个好玩,公主,奴婢想要这个,公主不会反悔吧?” 月华公主笑着瞧了心娥一眼,说道:“你这丫头,倒会选东西,这叫六棱梅花峨眉刺,是一种近战兵器,正适合你这种体型娇小的女子使用。” “真的?多谢公主!”心娥欣喜地说道。 月华公主笑着摆了摆手,旋即又说道:“等过几日回到宸邑,本宫便让宫中武师教你使用峨眉刺,现在你先去替本宫办件事。” “什么事,公主您说,奴婢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心娥急忙又说道。 “行了行了,别在这耍嘴皮子了,本宫要你办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月华公主瞧着心娥笑着说了一句,旋即又正色说道:“心娥,你与小武一起,去找庄院管事,领些刀枪剑戟来,如果有弓箭手弩,就多领些弓箭手弩来,院中宫女内宦,不论刀枪剑戟,弓箭手弩,人手必须有一把!” 心娥微微一愣,旋即应道:“是,公主,奴婢这就去找小武大人!” 月华公主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还有,将武器分发下去后,你便与小武一起,将前院战事,详细禀报本宫,你可能做到?” 心娥微微一愣,旋即大声应道:“公主,奴婢一定做到!” “行,去吧!”月华公主微微摆了摆手说道,心娥急忙应了一声:“是!”跳起来,便跑出了房间。 月华公主见此,不由得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素娥性子软弱,外面的叛军还没攻进庄院呢,就已经吓得脸色铁青,连话都说不全了。 这心娥年纪虽小,可这性子却是有些毛躁,大大咧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外面那些叛军不仅没吓着她,恐怕还让她觉得有些新奇好玩呢!让她和自己宫中的内宦小武,一起去当这个斥候信使,也算是用人得当了! 呆立一旁的素娥见状,心中却不由得涌起一股重重的失落感来,经此一事之后,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分量,恐怕已经远不及于心娥了吧?想到这些,素娥不由得又微微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六十章 情形危急 心娥和内宦小武,带着另外几个内宦,很快便从庄院管事那里领来了两三百把刀枪剑戟、弓箭手弩等武器装备,甚至还有二三十面木制盾牌。 这些刀枪剑戟、弓箭手弩,都是从赵国军伍中淘汰的老旧兵器,虽然还不至于老旧到必须要回炉重造的地步,但那些刀枪剑戟,也多有磨损豁口,甚至兵刃卷口的情形。 这样的兵器,赵国战兵武卒,自然是有些看不上眼了,可用来装备皇庄护卫,看押皇庄奴隶,却刚好合适,皇庄护卫统领赵统他们手上用的,同样也是这样有些破旧了的刀枪剑戟、弓箭手弩,只有木制的盾牌,除了有些旧外,还有虫蛀蚁咬的痕迹,防御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木制盾牌,那可是赵国军伍的制式装备,赵国战兵刀盾手,手中拿的就是木制盾牌,赵国积贫,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给刀盾手都配备上铁制盾牌,能有面木制盾牌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就算是木制盾牌,其实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也已经能够替士卒抵挡一半以上的攻击伤害了!稍微厚一点的木制盾牌,同样是刀劈不开,箭射不穿,即便是长枪长戟,想要刺穿木制盾牌,没有巨大的冲击力加速,也几乎不大容易做到的。 月华公主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内宦,也就一百六七十人,有了这两三百把刀枪剑戟、弓箭手弩,足以保证人手一把了! 身强力壮的内宦(相对于宫女而言),大多领到了一把长枪长戟,再次也领到了一把钢刀,一面木制盾牌,还有不到二十个被小武专门挑选出来的内宦,领到了一张硬弓,一个装着十支弓箭的箭壶。而那些宫女,却大多都领到了一把甚至两把手弩,手弩专用的没尾短箭,也是人手一大把,十几二十支都有。 在分配给了内宦宫女武器装备后,内宦小武又简单的将这些宫女、内宦分成了几个小队,刀盾手在前,就在院墙后面,列成了一个三列的小阵,每列十几个人的样子。 而刀盾手的后面,便是长枪长戟兵,同样是三列小阵,同样也是每列十几个人。长枪长戟兵后面,便是一列弓手,十几个人,立在长枪长戟兵后面,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弓手后面,则是三四十个宫女组成弩兵,人手一把手弩,装上了没尾短箭,有些激动而又紧张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之前因为胆小害怕,在月华公主面前丢了老大一个脸,觉得很没面子的宫女素娥,这时候也拿着两把手弩,强打起精神,站在了队列之中,而宫女心娥,则里里外外不停地跑着,隔上一小会儿,便将前院的战事禀报给月华公主。 这时,内宦小武刚刚将宫女内宦的队列简单的安排好,正简要地跟他们说着要如何沉着应敌,如何攻击敌人呢,心娥又急里忙慌地跑了进来,瞧见严阵以待的内宦宫女队伍,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绕过队列,冲进了月华公主的房间。 “公主,叛军突破外墙,赵统领不敌,已经领着护卫队退守第二第三道院墙了!”心娥单膝跪地,朗声向月华公主禀报道。 听了心娥的话,月华公主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却听心娥又说道:“公主,赵统领请奴婢转告公主,若是护卫队不敌,叛军攻入内院,还请公主尽早谋划脱身之策。” “谋划脱身之策?到处都是叛军,怎么脱身?”月华公主瞪眼说道。 心娥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公主,赵统领的意思是,请公主放下公主之尊,乔装脱身。” 月华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接着又问道:“护卫队还有多少人?” 心娥在心底估计了一下,才又答道:“公主,赵统领领着的护卫队,约莫还有一百七八十人。” “一百七八十人?”月华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心娥,你再去瞧瞧,叛军突破第四道院墙后,再来禀报!” “是,公主!”心娥急忙又应了一声,退出房间,转身又冲了出去,内宦小武已经安排好了队列,害怕心娥有所闪失,急忙也追了出去。 也就一炷多香的时间,内宦小武和心娥又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房间,心娥更是急声向月华公主禀报道:“公主,公主,叛军突破第四道院墙了,突破第四道院墙了!” “这么快?”月华公主微微皱了皱眉,抬头却见心娥身上沾满了血渍,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皱眉瞧着心娥说道:“心娥,你受伤了?” “没,没有!”心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抬起手,瞧着衣襟上的血渍,笑着说道:“哦,这个啊,这不是我的,是叛军的。” “叛军的?”月华公主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心娥身旁的内宦小武低声说道:“公主,心娥姑娘十分勇敢,刚才还手刃了一个叛军,她身上的血渍,就是那个叛军的。” 月华公主恍然地点了点头,转头瞧了一眼小武,却见小武身上也沾满了血渍,甚至比心娥身上的还要多,衣襟也多有破裂之处,破裂的衣襟下面,甚至还有开裂的肌肤!月华公主见状,不由得又是一怔,看来,前院的战事很激烈啊,连心娥和小武都亲自上阵,亲手杀敌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小武这才又对月华公主说道:“公主,叛军就要攻到此处了,公主,要不就由奴才护送着公主杀出重围吧?” “对对对,公主,就由奴婢穿上公主的服饰,假扮公主,公主穿了奴婢的衣衫,由小武哥哥护送离去。小武哥哥可能打了,定能安全护送公主离开的!”心娥也在一旁说道。 月华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乃是一国公主,岂能临阵脱逃?”笼在衣衫下面的手,暗自紧紧握着心娥刚刚给她的短匕,在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叛军攻进内院,她便当场自刎,绝不给叛军可趁之机! 听了月华公主的话,心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双手紧握峨眉刺,站到月华公主前面,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奴婢便在这保护公主,叛军想要加害公主,便先从奴婢的身子上踏过去!” “心娥,谢谢你。”月华公主有些感动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月华公主却又大声叫道:“素娥!素娥!” “公,公主,您叫我?”素娥很快便一手拿着一支手弩,冲进了月华公主的房间,有些紧张地说道。 月华公主微微点了点头,瞧了一眼素娥手上的手弩,然后才又说道:“去把庄院管事请来!” 素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是!”退出房间,很快便将庄院管事内宦给请了过来。 “老奴拜见公主,公主千年!”五十多岁的管事老宦有些颤巍巍地跪倒在月华公主跟前,行礼说道。 “老管事免礼,快快请起。”月华公主急忙抬了抬手说道。 “多谢公主。” “老管事,这座皇庄总共有多少奴隶?” “奴隶?”老管事微微愣了一下,这才说道:“公主,皇庄共有成年奴隶三百二十七人,男奴两百零一人,女奴一百二十六人,此外还有幼奴七十八人。” “三百二十七人?不管了,老管事,你马上去传本宫谕令,将庄院奴隶全都集中起来,本宫要亲自训话!” “训,训话?公主要对奴隶训话?”老管事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道。 月华公主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本宫要亲自训话!” “是,老奴这就去办。”老管事急忙应了一声,正要退出房间,却听月华公主又说道:“老管事,请等一下。” “公主,还有何吩咐?” “麻烦老管事,再命人取些武器兵刃来,越多越好!” 老管事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又应道:“是,公主,老奴这就去办。”说着,停顿了一下,见月华公主没有再吩咐的了,这才颤颤巍巍地退出了房间。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世族私兵 皇庄的奴隶很快便被召集到了院墙外围,在皇庄管事的命令下,稀稀落落的列成了一个小方阵。 城西皇庄中,总共有三百多个成年的男女奴隶,在叛军开始围攻皇庄,皇庄护卫全部集中在皇庄外墙边,抵御叛军的时候,三百多奴隶中,趁机逃脱的大约有五六十个,剩下还有两百五六十个的样子,全都被集中了起来。 皇庄外围,皇庄护卫正在护卫统领赵统的率领下,艰难地阻挡着数十倍于己的甘氏私兵的进攻。 甘氏私兵,是上大夫甘家自行招募训练的护卫性质的军队,各级将领,甚至兵卒,也基本上都是甘氏族人,或是甘氏旁支,由于粮饷武器装备等等,都是甘氏一族自己掏腰包出的,所以在忠心上,是绝对忠于甘氏一族的,否则,甘氏也不敢凭借自己手上这区区两三千私兵,就敢公然叛乱了!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一个国家之中,不仅仅有忠于国家国君的正规军,也有各个世家贵胄私自招募的,用于保护自己庄院领地,甚至是封地的私兵。 由于大夏立国之初,就是由着将近四百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加上夏王这个王族组成的一个带着联盟性质的国家,诸侯国之中,各个士大夫家族,也带有相对的独立性,所以,除了王室直领地和公族直领地(诸侯直领)之外,各个士大夫家族,也几乎都有着各自的封地领地,而这些封地领地,也是相对独立的,保护它们,自然也就是士大夫家族自己的事了! 也正因为如此,各个士大夫家族,为了保护自己的庄院领地以及封地,自然也就不得不招募一些带有护卫性质的军队了,这就是列国普遍存在的士大夫家族的士兵! 实际上,在大夏立国之初,夏王就无法调动诸侯之兵,各诸侯国的兵力,相对于夏王来说,其实也就是各诸侯国的私兵。而各诸侯国士大夫家族招募的私兵,诸侯国国君同样也无权调动和指挥,想要调动指挥这些私兵,必须得通过他们真正的主人——招募他们的士大夫家族之手,才能实现! 夏王无法直接调动指挥诸侯之兵,诸侯无法直接调动指挥士大夫家族的私兵,这个弊端,从夏国立国之初就已经存在了,而且也正是由于这个弊端的存在,夏国立国之初的四百诸侯,到现在才会只剩下十侯国,而四家分陈也才得以实现! 四家分陈,就是由于陈国士大夫家族的私兵战力远胜于陈国公族之兵,以至于士大夫家族变成跟十侯国一样的,几乎无视于国君的存在,到最后,自然也就像夏王那样,国君大权旁路,威信全无,最终,四个士大夫家族,也就选择了挑衅国君权威,将陈国国君从君位上拉下马来,四大家族摇身一变,便成了新的诸侯国,篡陈成功了! 当今之世,虽然十侯国几乎所有的国君心里都清楚,士大夫家族的私兵,对自己的君位,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挑战,四家分陈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薛、称、新阳、中山四国就是这样来的,各国国君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臣子也有样学样,把自己拉下马来,然后换上他们坐在君位上。 因此,那些诸侯国的国君们,已经或多或少的,都在着手削减士大夫家族豢养的私兵,但是这毕竟涉及到国中大大小小所有士大夫家族的利益,大力削减家族私兵,无疑便是在跟整个士大夫阶层作对,在跟除了国君公族之外,国中所有的世族勋贵在作对! 因此必须慎之又慎,小心再小心,所有的国君,都怕自己动作的力度稍微大了点,就会引起整个士大夫家族的反感,甚至最终被士大夫家族给联合起来,赶下台去! 四家分陈的旧事,只不过是士大夫家族叛乱最典型的一个例子,而实际上,士大夫家族的叛乱,几乎从夏国立国开始,就一直没有间断过,便是夏国王族,天下共主的夏王,也无数次的被诸侯国君以各种各样的名义赶下过王位去,然后换上另外一个听话的夏王! 而诸侯国中,权臣掌控国内军政大权,换个国君,更是跟换个老婆夫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没有像四家分陈那样把事情做绝,将整个陈国都分割成了四大块,你一块我一块的分而食之罢了! 因此,列国国君虽然都对国内的士大夫家族的私兵有所忌惮,甚至在缓慢的进行变革,想要削减掉士大夫家族的私兵,但力度却一直都不是很大,列国国内士大夫家族,同样还或多或少的拥有一支属于家族自己的私兵队伍! 赵国,同样如此!像上大夫甘氏、上大夫孟氏、司徒氏(司徒寇、司徒伯文),甚至是公孙氏、王氏、蒙氏、狄氏等等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几乎都拥有或多或少的私兵! 对于这种情况,伊华也是心知肚明,而且他名义上的老爸,赵国先君伊嗣,在此之前,其实也对士大夫家族的私兵加以了一定的限制,甚至出台了一些法令,要求上大夫之家的私兵,不能超过一千人! 不过对于这些法令,士大夫家族也大多都是阳奉阴违,真正严格执行的并没有几家,不然,甘氏叛乱的时候,也不会一下子就调动了两千多私兵的! 伊华继位之后,对于这些国政之上的弊端,他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也并没有立即着手加以整顿,甚至可以说是采取了一种放任自流的形势,任由那些士大夫家族招募私兵,即便明知士大夫家族的私兵已经严重超过了先君颁布的法令规定的最高人数,伊华也并没有加以限制,甚至连下旨申斥都没有! 在伊华看来,像列国之君那样小心翼翼的慎之又慎的对士大夫家族的私兵加以限制、削减,其实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倒不如放任自流,等到矛盾彻底爆发的那一天,然后再大刀阔斧,快刀斩乱麻的彻底解决问题! 而在要彻底解决士大夫家族的私兵问题之前,国君必须要掌握的,就是一支真正忠于国君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还必须要远超过国内所有士大夫家族的私兵,否则就会适得其反,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连国君自己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实际上,若不是这次上大夫甘家率领家族私兵叛乱,等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兵成军之后,伊华便也要开始着手解决世家私兵的问题了!只要有了这支新军在手,伊华便有了底气,也有了信心和勇气,去迎接任何问题,解决任何困难!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释奴为民 在宫女心娥和内宦小武的簇拥下,月华公主出现在了庭院大门口,扫视了在皇庄管事的指挥下,列成方阵的奴隶方队一眼,月华公主冷声清脆地说道:“吾叫伊月华,是赵国先君之女,赵国公主!” 听了月华公主的话,奴隶方队不由得轻微地骚动了一会儿,赵国公主,那可天之骄女,真正的贵胄千金,什么时候出现在奴隶面前过?什么时候对奴隶说过话? 以往别说站在公主对面,听公主说话了(甚至还可以偷偷的瞄上公主两眼),就连出现在公主方圆百步之内,都会被视为对贵人的不敬,而惨遭鞭笞荼毒!奴隶,那可是国中最低贱的一类人,甚至比国中平民、山中野民还不如! 别说一国公主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贵族出游的时候,那些奴隶也不得不避道一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至少稍微有点异动,迎来的便是世家贵族随行护卫的一顿鞭笞,便是打死了,世家贵族也绝不会因此而获罪,最多也就赔给主人一只两只羊什么的!在世家贵族眼中,奴隶根本算不上人,只能算牲口,杀了别人家的牲口,自然也就赔人家一头牲口咯! 奴隶的世界,就是这么悲惨悲催! 略微停顿了一下,月华才又继续说道:“吾,月华公主,在此,以赵国列祖列宗起誓,只要尔等拿起兵器,护卫于吾,从今往后,永免尔等奴籍,释为平民!有斩得庄外匪兵一人首级者,赐田百亩,金珠十颗!斩得十人者,赏田一千五百亩,金珠一斛!” 听了月华公主的话,那些奴隶全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望着月华公主,被月华公主眼神一扫,却又急忙的低下了头去! 月华公主转头朝小武示意了一下,小武朝后招了招手,几个内宦便抱着一大堆刀枪剑戟,扔到了那群奴隶的前面。 “是要做平民,还是愿意永生永世都做奴隶,尔等自己选择!”月华公主冷声眼扫视了一众奴隶一眼,冷声说道。 所有的奴隶不由得全都又骚动了一会儿,良久,才有一个奴隶壮着胆子,颤声说道:“贵,贵人说的可,可是真的?” “吾乃赵国公主,国君之亲妹,吾所说,岂能有假?”月华公主冷声说道。 “月华公主仁心仁德,好心免去尔等奴籍,释为平民,尔等还在这犹豫不决作甚?错过今日,尔等想要再摆脱奴籍,不知还要等到哪辈子去?尔等难道就想要生生世世都做奴隶,包括你们的后代,一出生就要被打上奴隶的标签吗?”内宦小武在一旁冷声说道。 说着,小武干脆直接走到那堆武器面前,抓起一把长柄环首刀,在手上掂了掂,横劈竖砍了两下,将手中长柄环首刀猛地朝其中一个奴隶扔了过去,冷声喝道:“接住!” 那个奴隶想也没想,本能地便伸手抓住了小武扔过来的长柄环首刀,微微愣了一下,却听小武又说道:“是要荣华富贵,从此摆脱奴隶身份,还是要生生世世,永做奴隶,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小武又转过身去,拿起另外一件兵器,朝另外一个奴隶扔了过去,冷声喝道:“接住!”那个奴隶同样也本能地伸手接住了小武扔过来的兵器,却听小武又说道:“都别愣着了,自己赶紧挑把趁手的,匪兵马上就要杀进来了,多杀两个匪兵,可就多得二十亩良田了!” 听了小武的话,其他那些奴隶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一窝蜂似的冲上前来,瞬间便将小武身后那堆兵器给瓜分一空。 “兄弟们,给我杀啊!杀得一个匪兵,公主奖良田百亩,金珠十颗,杀得十人,赏良田一千五百亩,金珠一斛!杀得越多,奖励越多,兄弟们,杀啊!”随后,小武便也一手拿着长柄环首刀,一手拿着木制盾牌,厉声喝叫道,率先朝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快要突破又一重围墙的叛军冲杀了过去。 在小武的带领下,那些宫女内宦,也全都跟着冲了上去,加入了赵统统领的护卫队之中,一起对突破围墙而来的叛军加以反击。月华公主击杀叛军的奖励,可不仅仅只是对那些皇庄奴隶说的,对于那些宫女内宦,也是同样有效,甚至奖励比那些刚刚摆脱奴籍的奴隶还要高! 而有了小武和那些宫女内宦在前面做榜样,那些刚刚拿到了兵器,摆脱了奴隶身份的皇庄奴隶,更是嗷嗷叫着,舞动着手中的兵器,也跟着朝叛军冲杀了过去! 那些奴隶长年累月的做着最苦最累的脏活累活,能够活下来的,几乎都有着一把子力气,即便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但拿着武器砍杀敌人总还是知道的! 而有了这三四百个奴隶和宫女内宦的生力军的加入,赵统率领的护卫队,承受的来自于叛军的攻击,总算是稍微减轻了一些,赵统也终于可以悄悄的松上一口气了,然而也仅仅只是松上一口气,叛军可是足足有两千多将近三千来人,而皇庄护卫,即便加上这些宫女内宦和皇庄奴隶,也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叛军的数量,依然数倍于己,而且比皇庄内这群乌合之众,更有组织,更有纪律,也更加的有战斗力! 不过,在月华公主的重赏激励之下,皇庄内的宫女内宦,以及那些皇庄奴隶,全都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战斗力,几乎是不要命的,甚至是采取一命换一命的拼死打法,在跟那些叛军格斗厮杀! 一时间,那些刚刚突破又一重围墙,眼见着就要冲进皇庄最里面最核心的院落,甚至于已经看到了一群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簇拥着一个衣着更加华丽堂皇的年轻美貌高贵的女子的叛军,竟然真的被那群乌合之众,瞬间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给阻挡住了,以至于一些刚刚冲进院墙的叛军,甚至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院内情形,便已经被凌空飞来的弩箭,或是刀枪剑戟,给分成了七块八块,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从庄院外传了过来,清晰无比的传到了皇庄内外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包括皇庄外的甘氏叛军,也包括皇庄内的宫女内宦,以及月华公主! 听到号角声,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皇庄外叛军首领,因为甘豫的缘故而不得不举兵叛乱的甘氏家主,上大夫甘晖,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难看。 而皇庄内的胡伟统领赵统,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喜,欣喜地大吼大叫道:“兄弟们,坚持住,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君上没有忘了我们,君上派人来救咱们了!” 月华公主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脸上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便转身重新走进了院中,院墙上的木门,再次关闭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冲杀 “呜昂!~” “呜昂!~” 悠长的号角声在丰山、犀山外围响起,不停地在两山之间来回回响着。 三千衣着皮甲,手执长枪长戟,刀剑盾牌,弓箭手弩,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整齐列队的赵国武卒,正肃然列阵,严阵以待! 中军护卫之中,赵国上将军,公子伯黎,坐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身前横放着一柄远大于军中装备的长柄环首刀的长柄环首刀,刀鞘上还装饰着几颗红色蓝色的鹰眼大小的宝石。 伯黎左侧,便是刚刚从宸邑王宫之中赶来的内宦伊苏,伊苏同样也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双手叠放在胸前,那把从王宫中带出来的国君剑,便抱在他的怀中,一刻也不曾离身。 而在伯黎的右侧,则是一员年轻的,刚刚二十出头的英武小将,他便是刚刚从守备校尉升任守备游击将军的狄骜之子狄蔚,也是眼前这三千宸邑守备戍卒真正的统帅! 上将军,公子伯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冷眼瞧着丰山、犀山之间的郪江河谷平原,以及平原之上那座小城似的庄院!这时候,庄院上空,正飘荡着阵阵硝烟,经久不绝! 阡陌交错的郪江河谷平原,原本已经长到半人高的黍麦苗,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被叛军践踏过的田地,今年是绝对不要想有什么收成了!可是来年,被鲜血浸染过的土地,收成必定好于往年! 伯黎双眼微微一缩,眼神冰冷地扫视了整个河谷平原,旋即厉声叫道:“狄蔚!” “末将在!”身侧年轻的小将在马上抱拳朝伯黎行礼,尖声应道。 “尔之祖,乃先祖帐下第一大将,战阵无数,从无败绩,死于尔祖之手的敌酋,更是车载斗量!尔之父,亦是吾帐下第一战将,骁勇善战,敌人闻风丧胆!”伯黎冷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狄蔚一眼,旋即又说道:“尔祖尔父之威名,狄家将门世家之族望,如今便全都落在尔之身上!是将门虎子,还是虎父犬子,便在今日!”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伯黎才又继续说道:“狄蔚,你可敢战!” “上将军,末将敢战!”狄蔚想也没想,便抱拳朗声应道,“请将军下令!” “好,今日乃是尔之首战,尔便替吾拿下逆贼甘晖之首,为尔祖尔父张名,为狄家张威!”伯黎冷声说道。 “喏!”狄蔚在马上抱拳应道,旋即一扬马鞭,坐下战马疾驰而出,转眼间,便驮着狄蔚冲到了整个军阵最前方。 随后,狄蔚便猛地一下拔出左侧佩挂的长刀,斜指苍穹,厉声喝道:“杀!~” 一个“杀”字出口,身后三千赵军,顿时全都一齐猛吼了一声:“杀!~”肃杀之气,冲天而起,郪江河谷平原两侧丰山犀山间的山林飞禽走兽,顿时全都被惊得冲天而起,或是远远的躲了开去。 而随着这一声“杀”字出口,狄蔚更是率先疾驰而出,朝着郪江河谷平原中,皇庄外围的叛军猛冲了过去,而在他的身后,整齐列队的一千骑兵,也跟着一起纵马疾驰而出,朝着皇庄外围的叛军冲了过去。 赵军与甘氏叛军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六里的样子,而且又是平原之上,地势平坦,一览无余,骑兵纵马疾驰之下,五六里的距离,眨眼便过!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狄蔚便已经带着一千骑兵,冲到了皇庄外围,甘氏叛军的身后,而在骑兵队列后边的赵军步卒,也正在拼命地朝着皇庄这边冲来,不过以步兵的速度,要冲到皇庄外,少说也还得一两刻钟! 眼见着一千赵军骑兵杀气腾腾的急冲而来,围攻皇庄的甘氏叛军,顿时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好一会儿,才有甘氏叛军的将领,将命令传来,后队变前队,摆出了一个防御阵型,准备迎接赵军骑兵的冲锋! 甘氏叛军,原本就是甘氏私兵,而这些甘氏私兵,又大多以步兵为主,骑兵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也不是甘氏不愿意训练一些骑兵,而是一个骑兵的花费开支,足以抵得上四五个甚至更多步兵的开支了,而且战马以及战马每日食用的草料,都几乎抵得上一两个步兵了,这还没算上饲养战马,照料战马的仆役的开支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各个士大夫家族的私兵,全都是以步兵为主,偶尔出现的一两个骑马的,不是各级将领,就是担任查探军情的斥候或者传递情报的信使,真正独立成军的骑兵部队,几乎就没有! 毕竟只是一个士大夫家族招募的护卫性质的私兵,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一国诸侯举全国之力募集训练的正规军了,真正像陈国未灭之时那样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的四大家族,天下列国之间,也几乎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杀啊!~”冲到叛军近前的狄蔚,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迟疑,一扬手中的长刀,纵马一跃,座下战马便已经跃在了半空中,轻而易举的便跃过了叛军最外边的两排枪兵。 还未落地,狄蔚手中长刀便已经狠狠地往下劈落了下去,战马落地的同时,狄蔚手中的长刀也跟着落了下去,狠狠地劈砍在首当其冲的一个叛军身上,将那个叛军身上的布甲轻而易举的就劈裂开来,接着钢刀锋利的刀锋,直接就将那个叛军劈砍成了两半。 看都没再多看一眼那个叛军,战马刚一落地,狄蔚手中长刀便已经重新提了起来,并且再次狠狠地劈落了下去,再次将另外一个叛军劈砍成了两截。 随后,狄蔚又猛地一勒缰绳,座下战马人立而起,一双前蹄猛地往前一弹,将正前方一个叛军给踢得倒飞了出去,胸口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嘴角也不住地溢出血丝来! 而与此同时,紧随狄蔚身后的一千赵军骑兵,也跟着纷纷纵马跃过叛军,或是直接用座下战马冲撞上了叛军防御阵型外围,将叛军直接撞得倒飞了出去,甘氏叛军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御阵型,顿时便被骑兵冲击得四分五裂,残破不全了! 而狄蔚以及他身后那一千骑兵,却好像一千头下山猛虎一样,在叛军队列之中,横冲直撞,刀劈枪挑,左右劈砍,将一个又一个的叛军劈砍斩落在地…… 第二百六十四章 平叛 甘氏叛军毕竟只是护卫性质的私兵,而且又主要以步卒为主,虽然也配备有刀枪剑戟、弓弩盾牌等武器装备,但在狄蔚率领的赵军面前,却依然显得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赵国戍卒,在宸邑之外的其他郡县邑城中的戍卒,或许除了几个边城的戍卒,由于常年都有遭受外敌攻击的可能,还保持着必要的警惕性和战斗力外,其他郡县邑城中的戍卒,大多已经都成了摆设,守卫松懈,战斗力低下,那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这种情况,对赵都宸邑中的戍卒来说,却是绝对不可能的!整个赵国所有郡县邑城的戍卒中,除了边城的戍卒外,恐怕就只有宸邑中的戍卒,还保持着跟赵国战兵相当的战斗力和组织纪律性! 毕竟是在一国之都中驻守的戍卒,即便平时没有任何外部威胁,遭受到外敌攻击的可能性也无限接近于零,但每日的训练,却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松懈,组织性和纪律性也绝对差不到哪去! 跟普通的世族私兵比起来,国都宸邑的戍卒,其战斗力自然是不可比拟的,对付起甘晖匆忙组织起来的家族私兵来,自然也就轻而易举,易如反掌了! 作为赵国最顶级的几个上大夫世族之一的甘家的家主,而且又在赵国朝中担任大司空,即便司空的权责没有其他司徒、司寇、国尉那样大,但好歹也是赵国九卿之一,真正的实权部门一把手,若不是迫于无奈,甘晖怎么可能举兵叛乱?而且还是这样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仓促起兵? 一切,都要怪远在零陵邑的那个该死的胞弟甘豫,若不是他,甘家怎么可能走到这个地步,甘晖又怎么可能举兵叛乱? 而且更加该死的是,甘豫都已经率兵夺占山陇郡城了,他都没有想到过跟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家主长兄,事先通个气,而只是想着派人把老夫人给接出去!可以说,在甘豫心中,压根儿就没有自己这个同胞兄长,自己的身家性命,就跟不再甘豫的考虑之中了! 甘豫率军叛乱,攻占山陇郡城,这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那都是灭族的死罪,紧急变甘晖想要大义灭亲,国君也绝对不可能相信的,除非甘晖能够亲手将甘豫给抓住,送到国君跟前,否则,甘氏灭族,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而甘豫现在却还远在山陇郡,就算甘晖想要大义灭亲,也几乎不可能!无奈之下,甘晖也只能选择冒险一搏,如果能够将城外皇庄中的赵国公主月华抓住,有月华公主在手,甘晖也就有了谈判的资格,至少也能获得一次坐下来面对面跟国君谈一谈的机会! 只要有了这个谈判的资格,甘晖就能够将甘氏叛乱所有的罪责,包括自己不得已举兵叛乱的罪责,也一并推给甘豫,到那时,国君担心月华公主的安危,就不得不慎之又慎的考虑自己的条件! 如此一来,甘晖至少也能够为甘氏家族争取到一个戴罪立功,相对宽大的处理结果,甚至保住现有的地位和荣华富贵不变! 甘氏百年世家,只要自己肯拉下脸来,去其他几个世家走动走动,甘家的地位,还是绝对稳如泰山的,就算国君心中还有疙瘩,想要秋后算账,他也不得不顾及国中其他世族的面子! 只要国中所有世族联合起来,虽然不一定能够威胁到国君的地位,但却也不得不让国君有所忌惮,从而做出必要的退步来! 而在列国之中,世族阶层的联合,绝对算得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甚至有的还真能够威胁到国君的地位,而某些国家的权臣,凭借一族之力,甚至改变整个国中的形势,废立君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在甘晖心中,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举兵叛乱,他想要做的,只是抢在国君对自己动手之前,先将城外皇庄中的赵国公主月华掌握在手中,然后跟国君进行谈判,仅此而已! 随着香水在赵国国内的热销,赵国公主月华在国中的地位也就变得更加的炙手可热起来,毕竟,掌握了月华公主,也就相当于掌握了香水的生产销售的权利,也就掌握了赵国的财神爷,一只会下金鸡蛋的老母鸡! 以赵国国库现在的情况,国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月华公主于不顾的! 然而,甘晖的盘算虽好,但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甘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小小的一座皇庄,护卫不过百十来人,即便再加上庄院中那些宦官内侍,也不过两三百人,而且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原本,甘晖还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就已经突破整个皇庄,拿下了皇庄,将月华公主掌握在手中了。 可甘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皇庄中那群乌合之众,竟然也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战斗力,将月华公主死死的保护在庄院之中,哪怕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庄院中的那群乌合之众,也并没有因此而分崩离析,土崩瓦解,反而越战越勇,以一种两败俱伤,一命换一命的悍不畏死的打法,在跟自己手下那群私兵拼命! 而更加让甘晖没有想到的是,领兵前来围剿自己的赵国军伍,竟然来得这么快,两个时辰不到,竟然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且领兵将领还是在赵国国内以勇武著称的先君长公子,上将军伯黎! 一直以来,公子伯黎在赵国国内便是以勇武著称的,在军中威望甚高,甚至可以说,比现在的赵国国君的威望还要高!有他这个赵国战神在,即便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需要往那一站,无形中便已经给了所有赵国武卒一种信心和鼓励,战斗力以及士气,无形中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而对于甘氏叛军来说,却正好相反,在得知前来围剿自己的,竟然是赵国上将军公子伯黎,无形中,就已经沉重的打击了那些叛军士卒的军心士气,还没交手,气势上就已经先弱了几分!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叛军还怎么去跟赵军对战?能勉强保持住队形,没有未战先逃就已经很不错了! 前后没有坚持到一刻钟,整个叛军队伍就已经被狄蔚率领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毫无队形可言了,而就在这时,紧紧跟随在骑兵身后的步卒,也一路急跑着,冲到了皇庄外围,旋即没有任何休整,便也跟着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两千赵军步卒的加入,顿时将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叛军,彻底分割包围了起来,战场的形势,渐渐演变成了一种单方面的屠杀! 皇庄外,叛军首领甘晖见此,不由得越发的焦虑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近在咫尺的皇庄,虽然在得知赵军到来的时候,甘晖便已经下令,对整个皇庄加强了攻势,想要抢在赵军赶到之前,攻破皇庄,将月华公主掌握在手中! 可直到现在,整个皇庄中的护卫都已经被压缩到了皇庄最核心的一小片区域内,而且月华公主就在那一小片区域之中,但那些护卫就像是一副坚硬的龟壳,死死地将月华公主护卫在其中,任凭自己手下的私兵如何猛攻,就是无法敲破那层坚硬的龟壳,捉住月华公主! 而现在,留给甘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被赵军团团围住,别说捉住月华公主了,自己的小命儿,恐怕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些,甘晖心中不由得更加的焦躁不安起来,皱眉思索良久,甘晖才猛地高声叫道:“来人!” “家,家主!”甘晖身后的老管家甘德,身子有些轻微发颤的出现在甘晖跟前,颤声说道。 甘晖斜眼瞧了一眼甘德,甘德是自己身边的老人了,从一出生就在甘家,对甘家也是忠心耿耿,尽忠职守,然而现在,他竟然也会害怕成这个样子,其他那些私兵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甘晖这才又对甘德说道:“甘德,你可愿做信使,替吾走一趟?” “信,信使?”甘德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家主,老奴愿望!” 甘晖赞许地瞧了甘德一眼,猛地一下拔出身上佩刀,一挥刀,割下一块衣襟来,咬破手指,就着血渍,在衣襟上飞快地写了一封血书来,旋即将衣襟扔给甘德,沉声说道:“速将此信,送至上将军驾前!”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平叛(下) 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冲到上将军公子伯黎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报!启禀上将军,抓获叛军信使一人,自称奉叛军首领甘晖之命,求见将军!” “叛军信使?”伯黎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冷声说道:“不见!” 听了伯黎的话,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将军,那信使自称有月华公主消息” “小妹?”伯黎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她在哪里?” “将军,月华公主恐怕现在就在皇庄之中,据守城军卒所报,月华公主十几日前,便已带着宫中宫女宦官出城,至今未归。”伯黎身后一个校尉低声禀报道。 “小妹在皇庄之中?”伯黎猛地吃了一惊,急忙叫道:“把信使带过来!” “喏!”斥候急忙应道,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很快便带着五十多岁的甘府管事甘德,重新来到了伯黎近前 。 “小人甘德,拜见上将军。”甘德颤巍巍地跪倒在伯黎跟前,磕头说道。 伯黎冷眼瞪了甘德一眼,并未叫他起来,而是冷声说道:“逆贼甘晖,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派你来见本将军,所为何事?” “禀上将军,我家主,主人有书信一封,请上将军过目。”甘德颤声说道,掏出血书,颤抖着双手捧到了伯黎跟前。 “哼,死到临头了,本将倒要看看,甘晖还有何狡辩之言!”伯黎冷声说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甘德身旁的斥候急忙取了血书,躬身捧到了伯黎马前,伯黎用马鞭一挑,便将那份血书挑了起来,落下时伸手便抓住了血书,拿到眼前,展开飞快地看了起来。 却见那血书上写着:臣甘晖泣血禀报,臣弟叛乱,占据郡城,臣事先一无所知,待得臣得知此事时,甘氏叛乱事实已成。臣无以自证清白,唯有行此下策,只求于君前有一自辩之机耳!今君以大军相逼,欲屠戮臣族,臣不得已,只得拥公主月华以自保!君若逼之过急,臣唯有玉石俱焚,与公主同归于尽耳!肺腑之言,望君三思!罪臣甘晖,泣血以报。 看了甘晖的血书,伯黎顿时又急又怒,一气之下,将血书揉成一团,随手抛出,旋即火石电闪,钢刀出鞘归鞘,一气呵成,瞬间将甘晖血书挥成两截,然后才飘落在了地上。 冷眼盯视了甘德一眼,伯黎冷声喝问道:“公主现在何处?” “在,在,在吾主手上。”甘德颤声说道,实际上,月华公主现在还好好的待在皇庄之中,叛军并没有彻底攻破皇庄,公主周围也还有百十来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在拼死护卫着月华公主呢! 不过甘德可不敢告诉伯黎实情,谎称公主已经落入甘晖手中,伯黎投鼠忌器,或许还会有所忌惮,不敢逼之过急。可若是伯黎知道月华公主还在庄中困守,伯黎恐怕不仅不会投鼠忌器,反而还会加紧攻势,在月华公主真正落入叛军之手前,彻底将甘氏叛军给解决了! 伯黎眼色一冷,凌厉地逼视着甘德,冷声喝问道:“公主在甘晖手上?” “正,正是。”甘德颤声说道,停顿了一下,急忙又说道:“上,上将军放,放心,公主现在还好好的,吾主对公主崇敬有加,不敢有丝毫冒犯!” “哼,甘晖若敢动公主半根毫毛,本将军必定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伯黎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冷声对甘德说道:“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只要他现在就放了公主,放下武器,弃械投降,本将军就给他一个自缚君前请罪的机会,否则,本将军不介意将甘氏家族从赵国除名!” “将,将军!”甘德吓了一跳,颤声叫道,话音未落,却又已经被伯黎伸手打断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只有 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之后,本将军还没见着月华公主,他便是自寻死路,自绝于天下!”说着,又冷喝了一声:“滚!” 甘德被这一声冷喝,顿时吓得肝胆惧落,手脚发软,跌跌撞撞的,逃也似的往回跑去。 等甘德离开后,伯黎这才又沉声下令道:“来人,传令狄蔚,暂停进攻,派人前去甘晖军中,查探公主是否无恙!” “喏!”马前一卒急忙应了一声,纵马飞奔而去,将伯黎的消息传达到了军前狄蔚手中。 “公主月华在叛军手中?将军下令暂停攻击?”狄蔚听了斥候禀报,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一眼皇庄,皱眉说道:“怎么可能?公主若是已经落入叛军手中,叛军怎么可能还攻打皇庄?换做是我,恐怕早就带着叛军,拥着公主流窜他处了,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等着大军围剿?” 说着,狄蔚又转头瞧着那个斥候说道:“斥候,你去禀报上将军,此定是叛军缓兵之计,恳请上将军不要上当,中了叛军之计,贻误战机,致使叛军首领逃脱!” 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属下定将将军之意,如实禀报上将军!”说着,斥候又转身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 狄蔚却连看都没再多看那个斥候一眼,一摆手中长刀,厉声喝道:“众军听令,随吾砍杀叛军!” “喏!”周围的赵军早就杀得兴起了,现在让他们收手,哪还收得住?听令狄蔚的话后,更是一刀紧似一刀的朝叛军猛烈地劈砍了过去。 “混帐!甘德,你不是说上将军已经下令,暂停进攻了么?这是暂停进攻吗?这他良的是加紧进攻啊!甘德,你是怎么跟上将军说的,你没告诉上将军,公主在我手中吗?”甘晖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道,现在,他连一刀劈了甘德的心思都有了。 “主,主人,老奴已经,已经跟上将军说得很清楚了,月华公主现在就在主人手上,上将军也是当着我的面,亲口说出暂停进攻的命令的,可,可是……”甘德着急地说道,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好再叛军足足有两千多人,便是两千头猪,赵军想要砍杀,那也得费上些时间的,所以现在战事虽然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不利于叛军的方向发展,叛军被砍杀在地的也是越来越多,但短时间内,甘晖至少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他姆的,甘德,这是暂停进攻吗?这是暂停进攻吗?”甘晖气急败坏地吼叫道,回头瞧了一眼仿佛狂风巨浪中的磐石一样的皇庄内院,又回头瞧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赵国军卒,良久,甘晖才不甘心地吐出了一个字:“撤!~”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君上口谕 上将军伯黎刚刚得到斥候传来的消息,得知狄蔚不仅没有遵令停止进攻,反而对皇庄外的叛军加强了攻势,对伯黎来说,这可是严重的抗令行为,是对自己这个全军主帅的权威,最严重的挑衅! 正要发火时,又一个斥候,快马冲刺了过来,还隔着老远,便在马上大声叫道:“报!~禀报上将军,叛军溃逃,正往西南丰山逃窜!”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厉声问道:“可有公主下落?” “公,公主?”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小人不知,叛军之中,并未发现公主下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斥候又说道:“狄将军命小人前来禀报上将军,叛军溃逃,他已经带人追上去了!” “追,还追个屁!”伯黎大骂了一句,冷声叫道:“通令狄蔚,停止追击,马上给老子滚回来!” 那个斥候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伯黎,过了好几息后,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应该到:“喏!”翻身上马,纵马朝狄蔚追击叛军溃兵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小队人马便朝伯黎疾驰而来,为首一人,却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俊俏男子,游击将军狄蔚,竟然落后那男子小半个马头!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正要细瞧那俊俏男子时,那男子已经纵马冲到了伯黎近前,欣喜地叫道:“大哥!”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疾步朝伯黎跑了过来。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仔细一瞧,那男子竟然就是女扮男装的月华公主!伯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跳下马背,冲上去一把抓住月华公主的双臂,急声说道:“小妹,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月华公主俏脸有些微微泛红,急忙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大哥,小妹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妹,你差点吓死大哥了,你说你,出宫怎么也不多带些护卫?这要是真被叛军得手了,我和你二哥三哥,还有母后,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呢!你知不知道刚才大哥听说你落在叛军手中,大哥都急成什么样子了?差点就要拿刀去跟叛军拼命了我!” 说着,伯黎又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打量了月华公主一遍,然后又说道:“还好甘晖没把你怎么样,否则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大哥,甘氏叛乱,就算没把小妹怎么着,大哥也不能轻饶了他!”月华公主在一旁紧握着拳头,娇哼了一声说道。 伯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说着,又转头瞧着狄蔚,冷声喝道:“狄蔚,还不给老子滚过来!” 狄蔚吓了一跳,急忙跑到伯黎跟前,单膝跪地,请罪说道:“末将该死,未能尽早救出公主,请将军责罚!” “你是该死,但却不是因为没能救出公主,而是你公然不遵将令,违抗本将军令!”伯黎冷声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违抗军令,依军法,本该斩首示众!不过本将念你营救公主有功,暂且饶你一命!” 狄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磕头说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起来罢!”伯黎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本将现在再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马上率军,追击叛军,务必将叛军首领甘晖的首级给本将带回来!” 之前,伯黎之所以不敢让狄蔚继续率军追击,其实是有些投鼠忌器,担心月华公主还在叛军手中,自己真要是逼得急了,甘晖会对月华不利,所以才下令让狄蔚暂停追击的!可现在月华公主已经救出来了,伯黎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除恶务尽,甘氏聚众叛乱,理当族灭之,伯黎自然不可能放过甘晖,还有他手下那支叛军!两千多甘氏私兵叛乱,之前的战斗中虽然已经歼灭斩杀了一部分甘氏叛军,但跟随着甘晖逃窜的甘氏叛军,少说也还有千儿八百人! 在伯黎眼中,别说千儿八百溃兵了,就算是再多上三五倍的溃兵,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军一到,自然一战而歼灭之! 可对于地方郡县邑城来说,这千儿八百的溃兵,却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而且这些见过血的叛军,在明知已经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谁知道会不会拼死一搏,跟地方郡县邑城的戍卒拼个鱼死网破呢? 更何况,在西南山陇郡中,甘晖之弟甘豫,可也还有一支叛军,还占据了山陇郡城呢,若是让甘晖跑到山陇郡去,跟甘豫合兵一处,整个山陇郡恐怕就都会陷入一片危局之中。到那时,甘氏叛军,恐怕就会越发壮大,而甘氏所引发的赵国内乱,恐怕也就会越演越烈了! 因此,无论如何,都一定不能让甘晖领着甘氏私兵,再逃出宸邑,跑到山陇郡去! 听了伯黎的话,狄蔚想也没想,便大声应道:“喏!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不能带回甘晖首级,末将便摘了自己的脑袋,来见将军!” “本将军要你的脑袋何用?”伯黎冷眼盯了狄蔚一眼,冷声说道:“狄蔚,你给本将军记住了,本将军只要甘晖的脑袋,你的脑袋,本将军现在还不想要!” “是,将军,末将记住了!”狄蔚有些感动地说道,伯黎这话虽然听着看似有些绝情,但实际上却包含着对狄蔚深深的爱护之情! 狄蔚之父,便是伯黎部将,而且是伯黎麾下最骁勇善战的一员猛将,最终更是战死在了伯黎眼前! 对于狄蔚,伯黎心中免不了的,就会有一种内疚感,想要补偿于他,对他的爱护,伯黎也是发自内心的,否则,狄蔚刚才公然做出违抗伯黎军令的事情来,伯黎早就以军法砍了他的脑袋了,哪还会给他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话音刚落,狄蔚起身,正要翻身上马离去,却听见伯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伯黎、月华公主以及狄蔚,几乎同时转头抬头望去,却见官道上,一骑快马疾驰而来,一边疾驰,一边大声叫道:“报!~” 眨眼间,那骑快马就已经冲到了伯黎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朝伯黎抱拳行礼道:“禀报上将军,有君上口谕至!”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奇怪的君谕 “君上口谕?”伯黎微微愣了一下,皱眉瞧着那个快马信使,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君上有何口谕?” “禀上将军,君上口谕,命上将军,率领宸邑禁军戍卒,攻打栾犀山谷!”快马信使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什么?”伯黎愣了一下,猛地挑了一下眉头,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君上有何口谕?” “禀上将军,君上口谕,命上将军,率领宸邑禁军戍卒,攻打栾犀山谷!” “攻打栾犀山谷?这,这怎么可能?”伯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老宦伊苏却已经抢先开口了!栾犀山谷是个什么所在,伊苏和伯黎,甚至连狄蔚,心里全都一清二楚,那可是赵国新军军营,国君伊华正在山谷中训练赵国新军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赵国未来的根基之所在,从赵国新君伊华,隔三差五的便往栾犀山谷中跑,而且一去就是三五天来看,在赵国新君伊华心中,栾犀山谷中那些赵国新军,恐怕比国都宸邑中那些禁军戍卒还要有分量得多! 就这样一支,可以说完全是直属于赵国新君亲自掌控的军队,国君现在竟然要让上将军率领宸邑禁卫戍卒,前去攻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仅伊苏迷糊了,就连伯黎心中,也是疑惑万分,不知道自己这个君侯弟弟,到底又在搞什么鬼!又或者说,是栾犀山谷中的新军,听闻甘氏叛乱后,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也开始作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君上这份口谕,倒也说得过去了! 可赵国新军,从招募到训练,几乎完全都是伊华在亲自过问,而且所招募的新军中,也几乎没有什么世家子,功勋贵族的子弟什么的,按理说,就算甘氏叛乱,也不可能影响到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军啊?伊华在这种情况下,突然下达这么一份奇怪的口谕,伯黎还真感觉有些疑惑不解呢! “启禀伊苏大人,君上口谕便是如此,小人不敢有丝毫改动,一字不漏,全都说与上将军了。”快马信使急忙又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快马信使又说道:“哦对了,君上还说,上将军领军前往栾犀山谷之前,先去宸邑西门外,领取武器装备,君上已为上将军准备了三千武器装备。” “去西门外领取武器装备?”伯黎微微愣了一下,越发的疑惑不解了,伊华到底想干什么,连武器装备都准备好了,似乎是想让自己就带着三千人,拿了新的武器装备,前去攻打栾犀山谷? 攻打栾犀山谷就攻打栾犀山谷嘛,干嘛还要换装?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伯黎转头瞧了一眼狄蔚等人手中拿着的刀枪剑戟,心中更加迷惑不解了。 “是的,上将军,君上的确是这样说的,小人不敢有任何隐瞒改动!”快马信使再次抱拳行礼,低头说道。 伯黎微微皱了皱眉,一旁的伊苏却又急声问道:“君上现在何处?” 快马信使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现在就在栾犀山谷大营之中。” 听了快马信使的话,伊苏脸色不由自主地一变,旋即又冷声喝问道:“可是新兵营有人犯上作乱,软禁了君上?” 快马信使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才又摇头说道:“未曾,小人离开大营之时,君上一切如常。” “君上一切如常?那营中士卒呢?可有异常举动?”伊苏急忙又问道。 “异,异常举动?”快马信使微微愣了一下,回想了片刻,才又说道:“小人离营之时,并未发现营中有何异动,不过……” “不过什么?”伊苏和伯黎几乎同时张口问道。 快马信使回想了一下,才又说道:“大将军,小人离开大营之时,营中正在分发武器装备,不过大多都是些木刀木枪,又未开封,看着像是小儿玩物,不像是要打仗的样子。” “木刀木枪,小孩玩物?”伯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皱眉沉吟了许久,才又大声说道:“来人,传本将军令,命宸邑西门守备校尉孟獲,集合西门戍卒,就近领取武器装备,集结阵型,本将随后便到!” “喏!”一个军中快马斥候急声应道,翻身上马,纵马便顺着官道朝宸邑西门疾驰而去! “将军,那,甘氏叛军,还追吗?”目送着快马斥候离去后,狄蔚这才有些不甘心地对伯黎说道,照此情形,恐怕自己追击甘氏叛军的计划,要泡汤了。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狄蔚说道:“追,为何不追?宸邑城中有禁卫戍卒近两万人,你领人去追甘氏叛军,本将军率军攻打栾犀山谷,有何不可?”说着,伯黎又转头瞧着伊苏说道:“伊苏大人,你觉得呢?” “上将军所言甚是,老奴万分钦佩。”伊苏急忙朝伯黎微微躬身说道。 伯黎微微颔首,旋即又对狄蔚说道:“狄蔚,追击甘氏叛军之事,本将军便交给你了,务必要斩草除根,就按甘氏叛军尽数歼灭,带回甘晖首级!” “是,末将定不负将军厚望,斩杀甘晖,凯旋而归!”狄蔚急忙又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 伯黎淡淡地摆了摆手,然后便带着亲卫,以及月华公主从皇庄中带出来是十几个护卫,折身顺着官道,往宸邑疾驰而去! 宸邑西门,快马斥候疾驰而来,距离城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快马斥候便已经掏出了身份令牌,高举在手中,一边疾驰,一边大声叫道:“军中急使,军令入城,闲杂人等,速速散开!军中急使,军令入城,闲杂人等,速速散开!~” 西城门外官道上稀稀落落的一些行人,听了快马斥候的话,急忙避让到了官道两旁,城门口守卫城门的戍卒,也急忙挪开了官道上的木制拒马,清理出了一条通道,也不敢阻拦检查快马斥候手中的令牌,便放了快马斥候入城! 一路疾驰着冲进西城门后,快马斥候并没有任何停滞,直接来到了西城门守备校尉孟獲府前。在孟獲府前翻身下马,快马斥候高举着身份令牌,大声叫道:“上将军军令,西门守备校尉孟獲速速听令!”一边叫着,一边往守备校尉府中闯去。 守在孟獲府门前的几个戍卒,见此情形,哪还敢上前阻拦那快马斥候啊,慌不迭的将那快马斥候迎进了府院,一边又让人去后院通报孟獲。 很快,一身盔甲的孟獲,便小跑着跑了出来,跑到那快马斥候跟前,朝快马斥候躬身一礼,说道:“军使至此,末将迎接来迟,还望军使恕罪!” “孟校尉,上将军有令,立即集结城西驻军戍卒三千,城门外支领兵备,以待将军到来!”快马斥候也不多客套话,径直表明了来意。 听了快马斥候的话,孟獲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支领兵备?军使,末将麾下,已有兵备,为何还要领取兵备?” “这是上将军的命令,小人如何得知?孟校尉遵令行事便是,具体缘由,等见了上将军,孟校尉当面询问将军便知。”快马斥候没好气地说道,说着,又催促道:“孟校尉,将军立时便至,请校尉速速遵令行事!” 孟獲微微一愣,旋即躬身应道:“咯,请军使转告上将军,末将这就遵令行事!”说着,孟獲又回头大声叫道:“来人,击鼓,点兵!”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木制兵器 快马斥候离去后,孟獲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旋即转身进了书房,来到书案边,跪坐了下去,提笔在一张帛布上飞快地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又低声叫道:“来人!” “大人!”一个府中管事小跑着进了书房,跑到孟獲书案前,朝孟獲躬身行礼说道。 孟獲抬头微微瞥了那个管事一眼,将书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又用火漆上了封印,装进一节小竹筒中,再次将小竹筒用蜜蜡密封后,这才将小竹筒递给那个府中管事,沉声说道:“你速将此书简送往上大夫孟家,亲手交与孟氏家主孟赉!” 说着,又小心的叮嘱了一句:“记住,前往不可泄露了风声!” 那个府中管事一怔,旋即躬身应道:“喏,主人放心,奴才便算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泄露半点风声!” 孟獲微微颔首,旋即摆手说道:“速去!” “喏,奴才告退!”管事再次行礼后,弯着腰退出了书房,随后,孟獲也起身离开府院,朝西城门附近的戍卒校场赶去。城西校场上,三千戍卒已经列阵完毕,翘首以待了! 孟獲来到校场,登上点将台,扫视了校场上的众军士一眼,旋即朗声说道:“奉上将军军令,城西门外换装,列阵以待将军到来!”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孟獲便又大手一挥,厉声说道:“出发!” 三千严阵以待的戍卒,随后便在都头小校的率领下,依次离开校场,顺着正街,往城西门外行去。 不一会儿,三千戍卒便已经来到了城西门外,重新集结成了一个方阵,四下转头好奇地张望着呢,却发现城西门外,除了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正好奇地朝他们这边望着外,根本就没有看到其他的赵军,就更别说要支领更换的武器装备了! 正自奇怪时,孟獲又听见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忙转头望去时,却正好看见上将军伯黎与一个黑衣劲装俊俏男子并驾而来,身后落后半步,还跟着一个手里抱着国君剑的宫中老宦伊苏,伊苏身后,才是随行护卫上将军的数百精兵! 孟獲见到上将军到来,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隔着老远便跪伏在道旁,磕头说道:“末将孟獲,拜见上将军!” “孟校尉请起,三千戍卒可集结完毕了?”伯黎在马上微微抬手说道。 “回上将军,已经集结完毕。”孟獲急忙又说道。 伯黎微微颔首,扫视了孟獲身后三千戍卒一眼,旋即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怎么全都空着手?支领的武器装备呢?” 孟獲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上将军,末将等人来到城西时,并未看见任何军中之人,也没看见任何武器装备呢!” “没看见?”伯黎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旋即转头对身后的军使说道:“怎么回事?怎么没有武器装备?” “上将军勿慌,兵备马上便至。”那个军使朝伯黎躬身行礼说道,话音刚落,却听见官道上又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军使回头一瞧,朝官道上一指,说道:“上将军,可不就来了么?” 伯黎转头望去,很快便看见官道上出现了一些穿着赵军军服的士卒,赶着一队马车,缓缓从远处行来。 很快,那队马车便来到了伯黎近前,其中一个赵卒跳下马车,几步走到那个军使旁边,行礼说道:“旅帅,末将奉命押运军械物资,六百长枪,六百长戟,八百硬弓,四百手弩,六百刀盾,皆已悉数押运至此,请旅帅过目!” 说着,那个赵卒还转身从身后另外一个赵卒手中接过一份竹简,展开瞧了一眼之后,转手递给了军使。 那军使不是别人,正是赵国新军第三旅代理旅帅陈渠! “有劳校尉了。”陈渠微笑着朝军卒点了点头,接过赵卒递来的竹简,展开飞快的瞧了几眼,旋即又转手躬身递给上将军伯黎,躬身说道:“上将军,军械物资皆已押运至此,请上将军过目。” “你是旅帅?一旅之帅?”上将军伯黎颇为意外地瞧了陈渠一眼,陈渠身穿普通赵军士卒的军服,又没着盔甲,伯黎还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一旅旅帅,军中中上级的将领呢!一旅旅帅,至少也是个游击将军了,眼前这个陈渠,无论从哪方面看,也不像是个旅帅啊! “让上将军见笑了,末将新军第三旅代理旅帅陈渠,见过上将军。”陈渠轻笑着再次朝上将军伯黎躬身行礼说道,说着,又指了指身后那个赵军士卒说道:“他乃第三旅辎重营校尉郑旦!郑旦,还不快快拜见上将军!” “末将郑旦,拜见上将军!”郑旦急忙朝伯黎行礼说道。 伯黎颇为意外地瞧了陈渠一眼,又瞧了郑旦一眼,发现两人皆穿着普通士卒军服,若是不知底细的,还真不会想到,他俩人竟然会是军中将校,而且其中一人还是一个游击将军! 看来老三训练的这批赵国新兵,还真有些名堂呢,至少这官兵穿着一致这一点,就很容易麻痹敌人,可同样的,官兵穿着相同的衣着,又该怎样区别军中上下统属关系呢?而且都穿着一样的军服,岂不是也意味着军中将校,身上的防御,跟普通士卒也没有任何区别么?那要是遭遇敌人打击,那些军中将校,岂不是跟普通士卒一样,容易遭受死伤! 这点军服上的伪装,对敌人的麻痹,对军中将校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伯黎也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伯黎这才展开竹简,飞快地扫了一眼,旋即转手将竹简递给孟獲,孟獲接过竹简,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几个士卒走上前去,开始打开马车上的箱笼,查点里面的武器装备来。 一个士卒爬上马车,打开箱笼,往里一瞧,却发现里面竟然整齐地放着数十把木刀,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拿起一把木刀,掂量了几下,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箱笼,发现里面竟然还是放着一些木刀,不由得就更加疑惑了。 随后,那个士卒才拿了一把木刀,跳下马车,却见其他几个士卒也同样拿了一些刀枪箭戟,跳下了马车。 很快,几个士卒便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低声说道:“怎么是木头的?你们的呢?”其他几个士卒也一起点了点头,还有人低声说道:“我以为只有我的是木头做的呢,没想到你们那也是木头的,这,这木头兵器能打仗吗?” 随后,几个士卒便拿着那些木制兵器,小跑着跑到孟獲跟前,七嘴八舌地说道:“大人,大人,这全是木头兵器,全是木头兵器啊!” “木头的?”孟獲愣了一下,拿过一把长刀,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一把木头刀么,而且还是那种粗制滥造,连刀口都舍不得削上一点的,给小孩子玩都不一定肯要的那种! 孟獲见此,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接过另外一个士卒递过来的箭矢,右手食指勾在弓弦上,使劲拉了拉,发现弓倒是张好弓,足足有一石之力,可随后一看箭矢,却发现箭矢竟然是一根木枝削成的,甚至连铁制箭头都没有,就光秃秃的一支箭杆! 这样的箭矢,即便射的出去,也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杀伤力的! 拿着这些木制兵器,孟獲上前几步,走到伯黎跟前,躬身行礼说道:“上将军,这些兵器有问题!”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君上谕令,攻占栾犀山谷 “有问题?”伯黎微微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疑惑地瞧着孟獲。 孟獲躬身将手上的木制兵器递到伯黎跟前,低声说道:“上将军,这些兵器,全是木制兵器,根本毫无攻击力!” “木制兵器?”伯黎一惊,急忙一把将孟獲手上的兵器全都抓了过来,仔细一瞧,可不全都是些木制兵器么? 伯黎脸色一冷,转过身来,将手中兵器扔给陈渠,冷声说道:“陈渠,你作何解释?” “上将军,有君上谕旨,请上将军接旨!”陈渠却不慌不忙地说道。 “谕旨?哼,不会又是君上口谕吧?”伯黎冷笑了一声,旋即又冷声喝道:“陈渠,你假传君上谕旨,该当何罪?真以为某手中兵刃,不能取了尔项上狗头吗?” 说话间,伯黎已经“呛”的一声,拔出钢刀,锋利的刀锋,眨眼间便已经架在了陈渠脖颈上,但却并没有真的将陈渠首级劈落,因为陈渠手中,竟然真的握着一份黑绯色帛书! 微微愣了一下,伯黎双眼一缩,冷声盯着陈渠说道:“陈渠,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上将军,有君上谕旨,请上将军接旨!”陈渠凛然不惧,视项上钢刀如无物,冷静地说道。 “谕旨?真是君上谕旨?”伯黎微微愣了一下,还是有些不信地问道。 “上将军,君上口谕,此谕旨需上将军单独阅览,旁人若是偷窥,诛之!”说着,陈渠微微躬身,将手中谕旨送到了伯黎近前。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收回钢刀,挑了一下,将陈渠手中谕旨挑上了半空中,伸手一把接住,拿了过来,扫视了一眼,却见谕旨外竟然还有封泥封印,封印完好无损,可见事先并没有任何人拆阅过! 微微愣了一下,伯黎这才捏碎封泥,展开谕旨,飞快地扫视了起来,良久,伯黎才看完谕旨,猛地将谕旨一收,冷眼扫视了一眼陈渠,冷声喝问道:“陈渠,此事当真?” “上将军容禀,末将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君上谕旨,更不敢贪污军械物资,中饱私囊啊!此谕旨,乃君上亲手所书,亲自封印,岂能有假?” 伯黎眼色猛地一冷,冷声喝问道:“陈渠,你知道谕旨中的内容?” 陈渠摇头说道:“末将不知,不过君上书写谕旨时,末将便在帐中,虽不知谕旨中的内容,但君上交代末将的口谕,以及押运的这些军械物资,末将却是一清二楚的,绝无半点虚假!” 伯黎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盯着陈渠瞧了好一会儿,旋即才沉声叫道:“孟獲!” “末将在!”孟獲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在伯黎身后抱拳躬身应道。 “换装!”伯黎沉声说道。 孟獲一怔,迟疑地说道:“将军,这,这些可都是木,木头做的啊!”话音未落,却听伯黎又沉声说道:“换装!” 孟獲又是一怔,急忙躬身应道:“喏!”转过身去,大手一挥,大声叫道:“来人,卸车,清点物资,准备领取军械!” 三千戍卒全都有些疑惑不解,明明是些木制兵器,怎么还要换装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不过既然上将军和校尉都无话可说,他们这些小卒子,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上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很快,三千戍卒便各自领到了一套木制兵器,全都在那拿着不停地比划着呢,还有些平时就玩得比较好的戍卒,拿着木制兵器,在那不停地你一下我一下的嬉戏打闹玩耍呢! 伯黎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声叫道:“孟獲,整队!” “喏!”孟獲急忙应了一声,旋即转过身去,高声叫道:“集合,快点,集合!” 在各自都头小校的指挥下,三千戍卒很快便集合重新站成了一个方阵,旋即,孟獲这才又跑到伯黎身前,行礼高声叫道:“启禀上将军,三千戍卒集合完毕,静待军令!” 伯黎微微示意了一下,孟獲急忙跑到一旁,随后伯黎才又纵马上前几步,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君上谕令,攻占栾犀山谷!” 听了伯黎的话,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包括孟獲也一样,君上这个谕令是什么意思,是要让他们这三千人,拿着这些木头武器,去进攻足足有一万五千人驻守的栾犀山谷新军大营吗? 这,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 一时间,所有戍卒全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各自的都头小校,可没想到他们的头儿同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明就里! 伯黎却不管那些戍卒脸上是什么表情呢,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便又大手一挥,朗声喝道:“出发!” 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三千戍卒便在各自的都头小校的率领下,顺着官道,往栾犀山谷方向开去。那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行了不过十来里,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距离栾犀山谷,却至少还有三十几里路! 伯黎抬头瞧了瞧天色,朗声叫道:“孟獲!” 孟獲一怔,急忙纵马来到伯黎身后,在马上抱拳叫道:“将军!” “传令全军,就地休息,命令伙头营,立即分发干粮饮水,半个时辰后,再行出发!”伯黎冷声说道。 “半,半个时辰?将,将军,这天色已晚,将军难道要连夜行军,赶往栾犀山谷么?”孟獲有些疑惑地问道。 “兵贵神速,自然是越早赶到栾犀山谷越好!”伯黎冷眼瞧了孟獲一眼,沉声说道。 孟獲微微一愣,旋即应道:“喏!”转身正要离开,却听伯黎又说道:“注意安排好警戒哨卫,严防敌军偷袭!” “敌,敌军?将军,君上真的让我们去跟栾犀山谷中的新军作战么?这,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孟獲疑惑不解地说道。 伯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孟獲的话,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孟獲,派出军中所有斥候,务必打探清楚栾犀山谷中敌军动静!” 孟獲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抱拳应道:“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第二百七十章 攻打栾犀山谷 就着山泉,吃了点干粮,简单的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在上将军伯黎的命令下,三千戍卒不得不又重新启程,往栾犀山谷赶去。 栾犀山谷距离赵都宸邑,原本就只有三十多里,这点路程,其实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兵,在拉练中,就已经跑过很多遍了,拉练最长的时候,栾犀大营中的赵国新兵,甚至用不到两个时辰,便跑了五十里路,清晨出发,中午在目的地休整,傍晚还得跑回营区,一来一回,一百里路也有了! 因此,对于赵国新兵来说,三十多里路,只不过是他们长途拉练中一个单边的距离罢了,但对于宸邑中那些赵国戍卒来说,三十里路却绝对不是一个小距离! 而且这些赵国戍卒在领到木制武器,从宸邑出发的时候,天就已经快要黑了,出城后不久,便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吃了点干粮,重新上路后,就已经是深夜戌时快要到亥时了!好在这一路上全都是顺着官道在走,而且天上又还挂着一轮明月,倒不至于说看不到路什么的! 在伊华给伯黎的谕旨上,他就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实兵演习,考验赵都宸邑戍卒和赵国新兵之间的应变能力和战技能力罢了! 虽然伯黎还是第一次见着‘演习’这个词,但从伊华的谕旨上,他也能够想得出了,所谓的演习,应该就是演戏、练习、训练什么的,自然也就不是真的打仗了!而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伊华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下一道谕旨,让自己领兵‘攻打’栾犀山谷了! 既然是假的,伯黎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反正都是用的木制武器装备,也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伯黎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除了之前在休息吃干粮的时候,简单的交代了孟獲几句,让他派出了营中斥候,打探栾犀山谷大营中的情况和在队伍休整的时候派出了必要的警戒力量外,伯黎就几乎没有如何插手队伍的行军,所有事,伯黎都几乎交给了孟獲在做! 经过约莫三四个时辰的黑夜行军后,三千赵国戍卒在孟獲的率领下,总算是隐隐约约看到了栾犀山谷的入口。 喝止住队伍暂停前进后,孟獲纵马来到伯黎跟前,在马上躬身抱拳行礼道:“将军,前面便是栾犀山谷了,是否立即进攻山谷,请将军指示!” 半睡半醒的伯黎在马上微微睁开眼睛,瞧了孟獲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不是说了么,队伍交给你了,如何行军,如何部属,如何打仗,还要我说么?” 孟獲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望着伯黎,迟疑地说道:“上将军,您是说,这一仗如何打,您让我指挥?” “没错。”伯黎淡淡地瞥了孟獲一眼,说道:“你也是上大夫孟家的子弟,你难道就不想混个将军当当?” “不,想,末将想,末将做梦都在想!”孟獲激动地说道。 “那就好好表现吧。”伯黎淡淡地说道,重新闭上眼睛,说道:“等攻占了栾犀大营再来叫我。” “喏!”孟獲激动地应了一声,旋即拨转马头,重新跑回到了阵前。随后,孟獲又让人拿来了宸邑附近的地舆图,就着火把,观察研究了好一会儿,又沉思了片刻,孟獲这才又朗声叫道:“来人,传各营校尉都头!” 很快,三千戍卒中的三个营校尉中的另外两个校尉和三十个都头,便一起聚拢在了孟獲身边,孟獲抬头环视了众人一眼,旋即说道:“诸位,兄弟不才,奉上将军之令,统领各部,攻占栾犀山谷,还请诸位多多配合!等打完这一仗,兄弟在得月楼摆上几桌,请兄弟们喝酒吃肉,好好的放松放松!” “兄弟,敞亮!”一个校尉伸手拍着孟獲的肩头,赞赏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怎么打,你说,我们听你的!” “对,怎么打,你说,我们听你的!”另外一个校尉也跟着赞同地说道,有了另外两个校尉的支持,孟獲也就放心了,他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另外这两个校尉会跟他唱反调,不服从他的指挥,至于其他那些都头,职衔本就比孟獲他们三人低,自然不敢不服从孟獲的指挥调度了。 “多谢,多谢诸位兄弟!”孟獲感激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打开地舆图,指着栾犀山谷的地形地势说道:“栾犀山谷外窄内宽,易守难攻,只要被敌人堵住谷口,咱们的退路也就断了!” 其他两个校尉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所以,我是这样想的,将队伍分成两部分,我和王兄弟带中营右营两个营的兄弟,直扑栾犀大营,张兄弟你带左营的兄弟,扼守住这里,这是整个栾犀山谷中最窄的地方,只要守住了这里,咱们进可攻,退可守,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孟獲又瞧了另外两个校尉一眼,说道:“两位兄弟以为如何?” 张校尉和王校尉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瞧了瞧孟獲平铺在地上的地舆图,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就按孟兄弟所说的做!” “多谢,多谢两位兄弟成全!”孟獲感激地朝张王两人抱拳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事不宜迟,便请诸位兄弟依计行事!” 张王两人一起点了点头,旋即便各自带着各自营中所属的十个都头,各自回到了自己营中。很快,三千戍卒便分成了两部分,张校尉带着左营一千人,留在了山谷入口的最窄处,而孟獲则和王校尉带着其余两千戍卒,以一字长蛇阵的队形,悄无声息的朝栾犀山谷中的栾犀大营摸去。 军中的一个斥候队早就已经放了出去,并且每隔上一小段时间,便会传递回来一条最新的情报,从传递回来的情报来看,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兵,还没有任何异样,可见,他们对于已经近在咫尺的‘敌人’,还没有任何察觉! 毕竟只是一群才训练了两三个月的新兵啊,大战来临前,竟然连一丝危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若是换成久经战场的老兵,恐怕早就已经派出斥候,将自己这一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查探得一清二楚了吧? 孟獲有些感慨地想到,可惜自己这一方拿的都是些木制兵器,否则,别说这一万五的新兵了,就是再多些,自己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之击溃吧?想到这里,孟獲又忍不住想到,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派人去给家主送的信,家主收到了没有,若是收到了,家主又会不会抓住这次机会,趁机挑拨上将军和君上之间的关系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孟氏私兵 之前,由于上大夫孟赉在栾犀山谷中,受到了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对他和对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尊严最严重的侮辱——被区区一个下大夫当着一万五的新兵的面,给当众鞭打了五十下! 伤虽然不重,到现在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在孟赉心中,这样的奇耻大辱却将会伴随他一辈子,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孟氏家族的名声和威望! 以至于到现在,作为孟氏家族当家家主,原本应该在整个赵国都属于可以横着走的上大夫孟赉,竟然连抬起头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要一出门,孟赉就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指着他的脊梁骨说:“看,那就是被下大夫苏复,当众鞭笞了五十下的孟氏子!嘘,还是个上大夫呢,竟然被个下大夫给打了,真是丢尽了上大夫的脸!” 而这一切,都是拜赵国新君和新军营司马,下大夫苏复所赐!弄得孟赉现在,连大门几乎都不敢迈出去了! 想到这些,孟赉心中就忍不住对赵国新君和下大夫苏复,有一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感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仇恨就像是春天里的小禾苗,在孟赉心中不停地壮大起来,又像是一个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噩梦一样,日夜萦绕在孟赉心头! 可以说,这件事已经变成了孟赉的一个心魔,不除掉赵国新君和苏复,孟赉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心魔,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也会越积越多,这个心魔也会越来越壮大,最终有一天,会彻底的爆发出来,彻底变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 而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心魔,也为了彻底的洗刷赵国新君伊华和新军司马苏复带给自己的奇耻大辱,从栾犀山谷回来,在家中养伤的时候,孟赉就一直在谋划着,密谋着自己的复仇计划:推翻,甚至是直接将赵国新君伊华拉下王座,有可能的话,甚至是将伊华给直接干掉!也只有这样,对孟赉来说,才真正算得上是报了自己的一箭之仇,洗刷掉了伊华强加给自己的所有的奇耻大辱! 不过孟家虽然也是上大夫世家,家中豢养的私兵,也远远的超过了先君规定的一千之数,各处庄院以及封地之中的私兵和护院,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人了,但这些私兵和护院几乎都分散在各处,想要集中到一起,也绝对不是一件短时间就能够做到的事。 而且这么多私兵的调动,想要完全不走漏消息,也几乎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即便是真的将孟家所有私兵全部都调动集中到了宸邑,区区三四千私兵,也根本没法跟国都宸邑城中的两三万戍卒和宫廷禁卫军相比,也唯有出奇制胜,才能发挥出这三四千私兵真正的作用,也才真正有可能对赵国新君伊华,发动致命一击,报了自己的一箭之仇!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孟赉一方面私下里不停地在宸邑各个世家贵族中走动,甚至将孟家的几个嫡子和自己的亲妹子,都拿了出来,作为笼络联系各个世家贵族的纽带,通过联姻甚至是直接结盟的方式,将其中一些世家贵族都紧密的联系了起来! 另一方面,孟赉更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将分散在赵国各个郡县邑城中的庄院护卫和领地私兵等等,不停地隐秘地,小股小股的调动,集中到赵都宸邑之中来!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每次调动这些私兵,孟赉都是采取小股分散的方式,而且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名义进行调动! 私下里,孟赉或者说整个孟氏家族,都已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甚至可以说已经准备得十分充分了,但孟赉却一直隐而不发! 跟仓促起兵叛乱的甘氏家族比起来,孟赉的隐忍性可是强了太多了,他一直隐而不发,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若是没有充足的把握,孟赉甚至宁愿一直隐忍下去,直到最好的那个机会到来之时! 而现在,这个机会似乎已经到了! 接到孟獲发来的密信时,孟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思量了老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当此之时,赵都宸邑外有甘氏叛乱,甘氏叛乱还未平息呢,国君竟然又下了一道奇怪的谕旨,竟然让上将军领兵前去‘攻打’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兵,而赵国国君伊华,现在就在栾犀山谷之中! 这对于孟赉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外人并不知道国君给上将军下达的谕旨,他们只会看到赵国先君长公子,上将军伯黎,竟然领兵前去攻打国君,这可不就是赵国内乱,公子争位的旧事么? 即便上将军伯黎是因为国君的谕令而去‘攻打’的栾犀大营,双方只不过是在演一出双簧戏,可只要自己从中稍加挑拨,那双方这场假戏,未必就不会发展成一场真戏,假戏真做的事,从古至今,可从不少见! 而以上将军伯黎在赵国军卒中的威望,即便他没有犯上作乱,篡位为君的心思,可只要自己稍加挑拨,那些不明就里的军中将校,甚至是国中世家贵族,未尝就不会起了拥戴长公子继位的心思! 所以,在孟赉看来,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天赐良机,现在已经到了! 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半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几乎全都考虑了一遍之后,孟赉这才打开书房大门,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出了房间,高声叫道:“来人,传孟庆!” 孟庆,孟家旁支,孟赉族弟,自幼与孟赉交好,而且生的高大魁梧,孔武有力,故而被孟赉任命为孟氏私兵统领,统领整个孟氏家族的私兵,也可以说是孟赉最为信任的族弟! 如今,从各地孟氏庄院中秘密调遣进入宸邑的孟氏私兵,拢共有三千人左右,便全都在孟庆的指挥下,分散隐藏在宸邑城中孟氏庄院和各处旅舍酒肆之中,只待孟赉一声令下,很快便能集中在一起,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的力量! 至少,在宸邑城中的各个世家贵族之中,像孟赉这样秘密集结了三千私兵的世家贵族,还几乎找不出第二家来!听闻胞弟起兵,攻占了一郡郡城之后,不得不仓促集结家族私兵,起兵叛乱了的甘氏家族,也不过在宸邑城外集结了两千多人而已,比孟赉集结的家族私兵还少了将近一千人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狼已入窝 栾犀山谷,山中某处,赵国新军第二旅代理旅帅,游击将军赵康正惬意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嘴巴上叼着一根茅草,翘着二郎腿,望着圆月高挂,繁星满天的星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地从身后远处,由远及近传了过来,赵康却连头也没抬一下,周围全都是第二旅亲卫都和弓弩都的兄弟,再外围还有斥候营以及第二旅其他两个营的兄弟,足足一千多人,全都隐藏在周围的山林之中,‘敌人’想要接近赵康,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能够用这种急促的脚步声飞快地朝自己接近的,有且只有可能是自己的人,除此之外,几无可能!在这一点上,赵康还是很有自信的! 新兵训练已经三个月了,赵康作为第二旅代理旅帅,如果连行军布阵,保护自己的旅指挥部这一点都还做不到,那他这个旅帅也就该下台了! “旅帅,斥候营夜鹰队有情报传来!”飞快接近赵康的那个第二旅斥候营的斥候,走到赵康身后,单膝跪地,低声说道。 “什么情报,拿过来!”赵康扭过头来瞧着斥候说道。 斥候急忙应了一声,再次上前,将一份帛书书写的密函,恭敬地递给了赵康。赵康伸手拿过密函,一旁的亲卫已经点燃了火折子,凑到赵康跟前,赵康就着火光,却见上面写着:“狼已入窝”四个字。 赵康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就这也配称狼?”将密函一手,长身而起,低声喝道:“来人,传我命令,准备战斗!” 身旁打着火折子的亲卫愣了一下,急忙应了一声:“喏。”转身将赵康的命令传了下去。 很快,山林中隐藏着的一千多名赵国新军第二旅的新兵便全都行动了起来,在各自小校都头的率领下,重新集结,悄无声息的待在山林中,只待赵康命令一下,便可立即冲下山去,对刚刚进入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戍卒发动猛烈攻势! 在此之前,赵康便已经得到了来自新军军部的命令,让他率领第二旅的兄弟,在栾犀山谷新军大营到国都宸邑之间布防,以阻止‘敌人’对新军大营发动奇袭! 虽然从军部的命令上,赵康就已经了解到很清楚了,这只不过是一次君上时常提到的‘军事演习’,并不是真的要打仗了! 即便明知道只是一场演戏,但赵康还是不敢有任何懈怠,麻痹大意。毕竟,这可是他升任游击将军,并代理二旅旅帅之后,所打的第一仗! 能不能打好这一仗,能不能打出新兵的士气、声望,能不能让就在大营坐镇的君上满意,新军五旅一万五千多的兄弟,除了第一旅,可全都在看着他这个第二旅呢!这要是表现差了,丢脸的可不仅仅是他赵康一个人,还有整个第二旅,甚至是整个新军! 无论如何,一定要打好这一仗!因此,自从得到军令,进行军事演习后,赵康便将第二旅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营第二营,在栾犀山谷入口到新军大营之间,构筑主防线,负责阻挡、牵制‘敌人’的进攻,将‘敌人’阻挡在山谷和新军大营之间。 旅部直属营以及第三营第四营将近一千五百人,则在栾犀山谷外围埋伏,等‘敌人’进了栾犀山谷后,便突然杀出,截断‘敌人’退路,并对谷中敌人进行包抄,里外夹击,歼灭包围圈中的所有敌人! 除此之外,赵康还预留了一个营的机动兵力,埋伏在栾山山岭之上,以防不测! 这样的军事部署,也不能说尽善尽美了,但打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还是可以的,至少在军事部署上,算得上是中规中矩了! 如今,‘敌人’已经入套,一脚踏进了赵康的包围圈中,能不能一举歼灭这支‘敌人’,就得看第二旅在过去这三个多月里的辛苦训练,是不是真的有效果了! 队伍集合完毕,赵康却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继续躺在草地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枕着双手,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惬意地晃动着二郎腿,望着深邃的星空。他在等,在等斥候营送来更新更详尽的军报! 之前的军报,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压根就算不上详尽,这若是在军中考校之时,甚至连及格都算不上,这样的军报,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是很有可能会给队伍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的,作为一旅之将,赵康也绝对不可能仅仅只凭着这区区四个字,便贸然发动一场战斗的! 因此,赵康虽然下令集结队伍,准备战斗,但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而是在耐心地等候斥候营更加详尽的军报!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很快便来到赵康跟前,随后便有人在赵康耳边低声禀报道:“斥候营夜鹰队都头王冲,拜见旅帅。” 赵康转过头来,瞧了一眼王冲,这才翻身坐起,淡淡地说道:“来啦。” 王冲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旋即低声向赵康禀报道:“启禀旅帅,敌人约有三千,打着上将军的旗号,如今分成了两部,一部约有两千,深入谷中,意欲偷袭军部,另一部约有一千,驻防在山谷谷口。” “两部?上将军的旗号?”赵康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看样子,敌人也不是太笨吧!”说着,略微沉吟了片刻,旋即又说道:“来人,传本将军令,先打掉谷口敌人,再围歼谷中敌人!” “喏!”赵康身后亲卫急忙应了一声,正要将赵康新的军令传达下去,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丛林外响起,甚至还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骚动! 赵康和王冲等人一起转头望去,却见几个赵军新兵,搀扶着一个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的军卒,连拖带拽似的小跑了过来。 王冲仔细瞧了那个军卒一眼,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旅帅,是暗影队的兄弟!” “暗影队!”赵康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第二旅斥候营按照暗影、暗卫、夜莺、夜猫分为了四个分队,分别负责军前敌后情报侦察、传递等任务,暗影队,便是负责敌人后方情报侦察和传递的斥候队。 很快,那几个赵军便搀扶着暗影队的斥候,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赵康跟前,那个暗影队的斥候虚弱地想要给赵康行礼,赵康不等他跪下,便上前一步,搀扶住说道:“兄弟无需行礼了,有什么紧急军情,快说!” “旅,旅帅,末,末将探得,敌,敌军身后还,还有一支部,部队,人数约,约有三,三千。”暗影斥候虚弱地说道。 “还有三千?”赵康脸色不由自主地又变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可看清楚了,打的谁的旗号?” “上,上将军。”暗影斥候虚弱地说道。 “又是上将军的旗号?”赵康眉头不由自主地一挑,旋即转头叫道:“王冲!” “末将在!”夜鹰斥候队都头王冲急忙抱拳应道。 “命令夜鹰队,马上对这支部队进行详细侦察,必要时抓上两个舌头!”赵康沉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传令直属营和三营四营,暂停行动,何时行动,听候旅部命令!” “喏!”王冲和另外一个亲卫几乎同时应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援军 很快,夜鹰队的最新的情报便又传了回来,送到了赵康手上,暗影队的暗影斥候没有看错,在上将军,公子伯黎身后,约莫十几里外,还有一支人数约有三千人的队伍,同样打着上将军公子伯黎的旗号,正飞快地顺着官道,往栾犀山谷赶来! 得到这一情报后,赵康召集旅司马、直属营校尉以及第三第四营校尉司马等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很快便达成了统一意见,一致决定,先打掉公子伯黎身后这支援军,再回军堵住栾犀山口,与第一营第二营合围公子伯黎本部! 最新的命令很快便通过旅部直属营令兵,传到了第三第四营所有官兵,同时,还有夜莺斥候,将赵康最新的命令和作战意图,传到了第一第二营,以及作为预备队的第五营。 而随着命令的下达,第三第四营以及旅部直属营和作为预备队的第五营,全都行动了起来。 旅部直属营以及第三第四营一千五百多名新兵,在各自校尉都头的带领下,以紧急行军的势态,以最快的速度,在山林间穿山越岭,健步如飞,赶往栾犀山谷之外,他们要在公子伯黎的‘援军’赶到栾犀山谷,进入栾犀山谷与公子伯黎本部汇合之前,先打掉这支援军! 从国都宸邑出来,又打着公子伯黎的旗号,在赵康看来,这支队伍不是公子伯黎的援军又是什么? 虽然在军部下达的命令上,演习双方都只有三千人,相当于一个旅的部队参加,新军营是第二旅被君上抽签抽中,全旅上下只有两千五百人,而作为演习对手的‘敌人’,文件上同样说只有三个千人队三千戍兵参加! 可作为‘敌人’的指挥官,却是赵国上将军公子伯黎,又或者君上想要暗中增加一点演习的难度,或者说这场‘战斗’的真实性,再多给了公子伯黎三个千人队,也为未可知呢! 赵康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正跟公子伯黎的三个千人队激战正酣时,这三个千人队的援军却突然赶到,并且投入战斗之中,那对于交战双方的士卒来说,感受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公子伯黎所率领的三个千人队,势必会士气高涨,战斗力爆棚,而赵康所部第二旅呢,军心士气恐怕一下子就会受到严重的打击,甚至连斗志都会因此而受到严重的影响! 因此,务必要在援军和公子伯黎所部汇合之前,先打掉公子伯黎的援军,然后再与第一第二营合围公子伯黎本部!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公子伯黎本部听到援军覆灭的消息后,军心士气势必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如此一来,战斗意志动摇的,可就变成了公子伯黎本部士卒了! 当然,前提是第二旅能够在公子伯黎反应过来,并且率领本部士卒反击第二旅后背之前,先一步歼灭公子伯黎的援军! 赵康所部第二旅,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在人数上,本来就已经比伯黎本部三个千人队要少了,现在公子伯黎又多了三个千人队的援军,赵康所部在人数上,就更加处于劣势了! 不过赵康本人,甚至第二旅其他新兵,却对此全都没有任何的惊惧害怕,毕竟只不过是一次军事演习,又不是真的要打仗了! 而且就算这是一次真正的战斗,赵康和第二旅的新兵,也都不会有任何的惧色,不会有任何的退缩畏惧,甚至他们还有信心,也有那个勇气,可以击溃、击败,直至全歼数倍于己的敌人! 在赵康的命令下,作为全旅预备队的第五营,移防到了第三第四营离开后的小山岭,山岭下,就是栾犀山谷,栾犀山谷中,便是公子伯黎本部的三个千人队,如今其中一个千人队,就驻防在山谷最窄处! 等山谷外第三第四营和公子伯黎援军之间的战斗打响后,很快,恐怕就会有伯黎本部的斥候队,将这一情报,汇报给公子伯黎,而公子伯黎很可能就会就近派遣山谷口这一个千人队,驰援援军,与援军一道,前后夹击第三第四营! 因此,原本只是作为全旅预备队的第五营,现在却也不得不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在第三第四营与援军之间的战斗打响的同时,冲下小山岭,横插在第三第四营和公子伯黎本部的这个千人队之间,阻止这个千人队对援军进行驰援,直到第三第四营歼灭伯黎援军! 以区区一个营五百名新兵,要抵挡一个千人队,战斗困难并不是很大,可问题是这支千人队后面,还有两个已经冲进栾犀山谷的千人队,若是这两个千人队又突然转过头来,从山谷中往外攻,那第五营要面对的‘敌人’,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千人队了,而是三个千人队,足足三千人,六倍于己! 五百人要迟滞三千‘敌人’的行动,而且还要坚持到另外一场‘战斗’结束,这时间可不短,其中的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好再在栾犀山谷之中,第二旅还有第一第二两个营一千个兄弟存在,等山谷外和山谷口的战斗打响时,第一营第二营恐怕也不会闲着,立时便也会投入战斗之中,攻击山谷口的三千‘敌军’后背的! 如此一来,在栾犀山谷内外,长达十几二十里的狭长范围内,赵国新兵,上将军伯黎本部以及援军,就会交织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能够像赵康在战前所推演的那样,三四营和旅部直属营一千五百人,在吃掉三千援军后,又对山谷口的上将军本部三千人发动进攻,并且在一二营的配合下,前后夹击,彻底围歼公子伯黎本部三千‘敌人’,这就得看赵国新兵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实力,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一一千五百人对阵三千人,还能够快速将之歼灭了! 这场演戏,由于一支意外出现的‘援军’,而开始变得真正的有意义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谣言四起 三千多孟氏私兵,在孟庆的率领下,趁着月色,顺着官道,悄无声息地往栾犀山谷摸去。 临出发之前,孟氏家族族长孟赉就已经跟孟庆说得很清楚了,他们这一次的目的,不是要明目张胆的,跟甘氏家族一样,犯上作乱,而是要打着上将军的旗号,挑起君上和上将军之间的矛盾,并制造隔阂和冲突! 赵国先君薨逝,君位没有传于长子伯黎,也没有传于次子仲明,而是传给了第三子叔华!虽然明面上,长公子伯黎和仲公子仲明,对此都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长公子伯黎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新君表示了效忠和拥戴! 当时长公子伯黎久在军中,先君在时,就已经成了军中除君上之外的第一人,无论是威望还是战功,在赵国军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因此,长公子伯黎没能继承先君君位,成为赵国新君,在赵国军中,特别是一些素来就与长公子十分亲近的中高级将领中,还是很为长公子伯黎抱不平的,甚至其中一些将领,在心中未尝就没有打着拥戴长公子,成为赵国新君的心思,也好为自己及家族的荣华富贵,再增加上一层保护壳,可以公侯万代,永世荣华! 孟氏原本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要能够保证孟氏家族的地位,谁当赵国君侯,对于孟氏来说,其实都无所谓的,更何况赵国新君登位之后,其实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与赵国旧有贵族世家为敌的迹象,相反,甚至还重用了几个贵族世家的子弟,司徒伯文便是其中一个! 作为司徒家的嫡子,司徒伯文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便出任丞相府典文长史,这对于其他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重用的信号,能够做长史的,不管是丞相府的长史,还是国君身边的长史,那都绝对称得上是丞相或者国君身边最重要最信任的人! 赵国丞相,乃是赵国新君继位后,直接任命的第一个大臣,而且还是赵国国内除了国君之外,作为文武百官之首的丞相,张宣完全可以看成是赵国新君最信任最倚重的臣子,而作为丞相府的典文长史,司徒伯文自然也是赵国新君最倚重和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了! 伊华重用司徒伯文,从这一点上来讲,在登位之初,伊华其实还是麻痹了很大一部分赵国旧有世家贵族的,以为赵国新君马上就会像重用司徒伯文一样,重用其他世家贵族之子了!可惜在那之后,伊华却几乎没有再多任命过哪怕是一个官员,直到现在! 而孟氏,原本对赵国新君伊华,其实还是抱有一定的好感的,甚至于在看到伊华重用司徒伯文后,都已经在族中挑选尚未出仕的年轻世家子,打算出仕赵国,为自己的家族再争得一份更大的荣耀! 不过之后,赵国新君伊华却并没有继续挑选世家子,而是面向天下列国,发布了一份震动天下的求贤令。 之后,孟氏家主孟赉,更是因为在栾犀山谷新军大营之中,就因为想要让两个卑微下贱的新兵,俯下身子去,给他做一下人肉垫子,这下倒好,堂堂上大夫世家,孟氏当家家主,竟然被当着一万五的贱民的面,被鞭笞了五十下! 如此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只此一事,赵国新君伊华便已经将孟赉给得罪狠了,也将整个孟氏家族全都给得罪了,孟氏与赵国公族之间,从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局! 孟赉之所以一直没有发难,只不过是在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而已!而现在,就是孟氏最好的机会!利用长公子伯黎率军‘攻打’赵国新君之机,趁机挑起长公子伯黎和赵国新君之间的矛盾内斗,从而让长公子伯黎和赵国新君反目成仇,最终演变成赵国内斗,以削弱赵国公族的力量! 赵国新君伊华下达给长公子伯黎的谕旨,外人,特别是国都宸邑中那些元老贵族,武将世家,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不明真相的人,在听到长公子伯黎率军‘攻打’赵国新君所在的栾犀山谷赵国新军大营的消息后,只会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赵国内乱,长公子伯黎和赵国新君已经彻底翻脸,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这场争斗,最终也只会有一个结果:长公子伯黎和赵国新君之间,只会有一个胜利者,而这个胜利者,才会是赵国真正的君侯! 因此,几乎在孟庆领着孟氏私兵出发的同时,在赵都宸邑各个世家贵胄之间,长公子伯黎和赵国新君不和,率兵攻打栾犀大营,意图趁乱夺位的消息,也开始暗中流传开来! 而当那些世家贵胄得知此消息后,在大惊失色的同时,派出家中子弟,暗中打探消息是否属实时,那些出了城,往栾犀山谷方向赶去的暗探,也只会得到公子伯黎正率领大军开往栾犀山谷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反过来却又更进一步验证了长公子伯黎叛乱,意图夺位的流言! 如此一来,那些将信将疑的世家贵胄,心中便再不会有了任何疑虑,相反,他们其中的一些甚至还不得不为此做一个选择:是选择帮助长公子伯黎趁乱夺位呢,还是帮助赵国新君‘平叛’,起兵攻打长公子伯黎! 这可是一个高风险的选择题,当然,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回报率,一旦自己站对了队,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一世富贵,甚至是子孙后代,几辈人的富贵!可如果一旦站错了队,那等待自己的下场,那也将会十分的凄惨,身死族灭,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在宸邑之中,更多的还是那些抱着墙头草的心思,最后谁胜利就支持谁的心态的骑墙派!不过那些有野心的,特别是一些军中将领,原本就跟公子伯黎比较亲近,想要扶公子伯黎上位的中高级将领,在孟氏亲自派人游说之下,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了! 现在的赵国新君,虽然还没有对军中将领做出任何的调整,不过他却已经在栾犀山谷之中训练新兵了,而且领兵将领,除了一个中军司马苏复外,竟然没有起用任何一个老将,这对军中将领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旦新军训练完毕,君上有了嫡系心腹,还会倚仗他们这些军中老将么? 而公子伯黎就不一样了,这些军中将领,原本就跟公子伯黎亲近,从心底里准备拥戴公子伯黎做赵国新君的,现在君位落在了公子叔华的头上,公子伯黎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可如果他们能够帮助公子伯黎夺得君位的话,那公子伯黎登位之后,除了倚仗他们这些军中老将,还能依靠谁?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家伙敌人 “旅帅,来了!他们来了!”官道旁边小树林里,一个夜莺队的斥候飞奔着冲到赵康的跟前,一边跑着一边急声说道。 “来得好!”赵康豁然一下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告诉兄弟们,准备干活了!” 就在小半刻钟前,赵康才刚刚带着第二旅直属营和三营四营一千多个兄弟,以紧急行军的姿态,匆匆忙忙的从栾犀山谷谷口处,跑到了这里,才刚刚小憩了不到半刻钟,没想到‘敌人’就已经到跟前了! 在赵康的命令下,三营四营刚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一个十里越野的一千多个兄弟,顿时又全都打起精神来,抓起手中的木制武器,在各自小校都头的率领下,埋伏到了官道旁边! 不一会儿,官道上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后,还有一连串急促的跑步声,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声,隔着老远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三千孟氏私兵,可不像大赵新兵那样,早上跑,中午跑,晚上还要跑,将个十里越野当成家常便饭一样,百米冲刺下来也不带大口喘息的! 孟氏私兵,毕竟只是一群世族私兵,训练得再严格,跟赵国战兵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就更别说跟伊华利用后世训练华夏战士的方法训练出来的新兵相比了!若是论起十里越野来,孟氏私兵跟赵国新兵提鞋子都不配!从宸邑跟随着不足百人的骑兵,一路小跑着出来,那些孟氏私兵还能够保证不掉队,就已经很不错了! “放!~”三千孟氏私兵从官道上跑过时,赵康猛地一声冷喝,身后,百多个第二旅的弓手,一起放手,百十支没有箭头的木箭应声射出,像雨点一样飞射了出去,眨眼间便射中了官道上百十来个孟氏私兵,那百十来个中箭的孟氏私兵,身上顿时多了一个白色的灰点! 按照事先约定的演习规则,这些身上中箭的‘敌人’,便应该算是阵亡,要退出演戏了!可是,让赵康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从山林里突然射出的木箭,引起了官道上那三千孟氏私兵的一阵慌乱,还有直接被木箭射中的,顿时“啊啊啊”的惨叫了起来,一边惨叫着,一边还大声喊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还有一些没有中箭的孟氏私兵,也跟着大声叫喊道:“敌袭,敌袭,有敌人,有敌人!”一边叫着,一边还不停地往道旁边跑去,寻找隐蔽的地方。 一时间,三千孟氏私兵顿时便慌乱成了一团!树林里,看着这一切的赵康,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这些‘敌人’演得可还真像,跟真的似的,要不拿的是木刀木枪,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话音未落,官道上的三千孟氏私兵中的一小部分,约莫有二三十个弓兵,竟然在慌乱中张弓搭箭,转过身来,朝着木箭射出来的小树林,也不管看没看到敌人,便慌乱地将手中的弓箭给射了出来! 箭矢上的箭头,在月光的照耀下,顿时发出一道亮白色的反光,在黑暗中就像是一道闪电似的,划破了黑夜,朝着小树林飞了过来! 二三十支没有任何目标的箭矢,绝大多数自然都落空了,但却依然还有极少数的几支,或是从赵国新兵的耳朵边,擦着耳朵飞了过去,钉在了新兵旁边的树干上。 还有一两个倒霉的,直接就被箭矢给射中了,顿时便感觉一阵锥心的刺痛感从中箭的地方传了过来,顿时便忍不住“啊!~”的惨叫了一声,引得周围其他几个赵国新兵,一起转头望了过来! 一望之下,顿时发现那几个中箭的兄弟,伤口上竟然不停地冒出血水来!见此情形,几个新兵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才有新兵回过神来,急声叫道:“那是真箭,是真家伙!头儿,是真家伙!”说着,上前一步,抓住射在新兵身上的箭矢,猛地一用力,便拔了出来,转身飞快地朝赵康跑了过来。 很快,就有好几个赵国新兵,抓着还滴着血的箭矢,冲到了赵康跟前,急声说道:“旅帅,旅帅,对方是真家伙,是真家伙!” 而就在这时,三千孟氏私兵中,其他那些私兵也纷纷回过神来,集中了约莫有两百多人的弓手,朝着小树林再次张弓搭箭,手一松,射出了弓上箭矢,两百多支箭矢,带着冰冷的寒光,划过夜空,朝着小树林飞了过来! 赵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君上和军司马不是都说,这只是一场军事演习么,怎么‘敌人’竟然是真家伙?用真家伙演戏,那可就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在打仗了啊!那可是要死人的! 自己手下的兄弟,拿的不过是木刀木枪,小孩子玩的玩具,而‘敌人’,拿的却是真刀实枪的真家伙,这仗还怎么打呀?难不成,官道上那三千人,根本不是来参加演戏的,而是真正的敌人? 如果真是敌人的话,那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是马上撤走,还是留下来,用手中的木刀木枪,跟对方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 “啊!~” “啊!~” 又是几声惨叫,惊醒了迟疑中的赵康,赵康猛地一咬牙,沉声叫道:“王冲!” “到!旅帅!”身后,夜鹰队都头王冲急忙冲了上来,冲到赵康身后叫道。 “王冲,你马上带着夜鹰队,赶去栾犀大营,将此地情况,汇报给君上和军司马!若是,若是兄弟们回不来了,告诉君上和军司马,第二旅没有孬种,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好汉,我赵康,也没有辜负君上的厚望!”赵康咬牙吼叫道。 “旅帅!~”王冲愕然地瞪大眼睛叫道! “快去!”赵康回头瞪了王冲一眼,厉声吼道,旋即又大声叫道:“第二旅的兄弟们,君上说了,咱们是赵国的钢铁脊梁,是守卫家乡全家妻儿老小的钢铁城墙!现在,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了,咱们还能怎么办?只能跟他们拼了!兄弟们,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是!~”赵康身后的兄弟一起大声吼叫道,也有人说道:“头儿,这不是演戏么,敌人怎么用上真家伙了!” “演习?狗屁的演习!那就是敌人!”赵康怒目瞪视着,高举起手中的箭矢,朗声说道:“兄弟们,就算是演习,敌人用上了真家伙,咱们难道就要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了吗?我呸,老子是赵康,第二旅旅帅,大赵游击将军,想要老子投降,门都没有!” 说着,赵康又猛地大叫一声:“兄弟们,跟他们拼了!”说着,反手从身旁一个赵卒手中取过一张硬弓,将手中还带着鲜血的箭矢,搭在弓弦上,朝着官道上的孟氏私兵,猛喝一声:“着!~”手一送,手中箭矢便激射而出,一个孟氏私兵中穿着盔甲的将领,应声栽落马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交战 孟氏私兵,可不像赵国新兵那样,无论官兵,全都穿着一样的军服,即便是赵国新军的军司马苏复,也同样只穿了跟赵国新军相同的军服,并没有穿戴盔甲什么的!这可是从赵国君侯伊华传下来的习惯! 招募组建赵国新军的时候,赵国君侯伊华,便在营中,而且在训练新兵的时候,赵国君侯更是隔三差五的便往栾犀大营跑。 而且每次进了军营,就跟那些刚刚招募来的新兵一样,同吃同睡同训练,无论是早晚操还是平时的训练,赵国君侯伊华都是一个不落的全都参与,而且只要进了栾犀大营,伊华就从来都没有搞过特殊,不仅跟赵国新兵同吃同睡同训练,就连身上穿的,也都是跟赵国新兵一样的军服,从来就没有穿过铠甲,也还从来没有在军营中穿过冕服! 如此一来,栾犀大营中,上至军司马苏复,下至旅帅校尉,以及更下边的都头小校之类的,就没有一个人敢搞特殊,顶盔戴甲的!这样一来,上下所有官兵将领,自然也就全都穿的一模一样的了! 这样穿着的好处就是,敌人想要从万军丛中,找出谁是将校谁是兵,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孟氏私兵可不是这样的,在孟氏私兵之中,阶级观念十分强烈,官是官,兵是兵,双方之间,是有着天然的隔阂的! 而且孟氏私兵之中,那些各级将领,几乎都是孟氏子弟,在他们看来,他们可是上大夫世家的后裔(哪怕只是孟氏旁支,可那毕竟还是身份高贵的世家贵胄不是),而那些私兵,绝大多数却都是孟氏招募的山野乡民,甚至是无家可归的浪人! 在孟氏子弟眼中,这些山野乡民以及浪人,那可都是贱民,身份下贱之人,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身份地位可言!是孟家人可怜他们,才赏了他们一口饭吃,给了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没有孟氏,那些贱民,恐怕早就饿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因此,在孟氏私兵之中,官兵之间的等级隔阂,可以说真的是云泥之别,将领和士卒之间的待遇差别,那更是天壤之别!那些孟氏家族的子弟将领,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而那些士卒,不过是可以任由他们大骂驱使的奴隶贱民而已! 孟氏将领,个个衣甲鲜明,顶盔戴甲,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而那些普通的孟氏私兵,则几乎全都穿着破破烂烂的,拿着兵器步行,跟随在孟士族人的身后,即便是隔着一片小树林,借着月光,赵康依然能够一眼就分辨出谁是官谁是兵!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从入营的第一天,军司马苏复就说过一遍了,现在更是说过无数遍了,赵康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既然有明显的重要目标,赵康自然不可能浪费好不容易从‘敌人’手里缴来的箭矢,而去对付普通士卒了! 因此,随着赵康弓弦声响,一个顶盔戴甲的孟氏私兵将领,应声栽落马下,而赵康却连看都没再多看那个孟氏将领一眼,转眼间便又将另一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上,瞄准了另外一个孟氏将领。手一松,弓上箭矢如闪电一般,激射而出,瞬间便又射中那个孟氏将领,那个孟氏将领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又栽落马下! 而与此同时,赵康身后其他几个弓手,纷纷从树上拔下,或者从地上捡起孟氏私兵射过来的箭矢,纷纷张弓搭箭,朝着官道上的孟氏私兵反击了过去。 而且在那些弓手反击的同时,另外一些赵国新兵也在帮着捡孟氏私兵射过来的箭矢,捡起来便递给身旁的弓手,弓手接过箭矢,便搭在了弓弦上,朝着官道上的孟氏私兵射了出去! 一时间,孟氏私兵中夹杂着的两百多弓手在不停地漫无目的地朝着树林里放箭,而树林里的赵国新兵,却也利用孟氏私兵射过来的弓箭,不停地反击着! 三千孟氏私兵中,配备的弓手也不过三百人而已,十中配一,这样的弓手配备比例,用来防备普通的流匪流寇,自然是没多大的问题了,可在面对公族军队时,这样的弓手比例,就太低了些,根本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而在赵国新兵中,弓弩手的比例,大约在两三层之中,而且就算是长枪兵长戟兵,甚至是刀盾兵,同样也要进行弓弩射击训练,至少熟练运用弓或者弩其中的一种,而且必须要考试合格,在射击中,上靶率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 因此,对于赵国新兵来说,所有人其实都可以视为弓弩手,而其中那些真正被挑选编为弓弩手的,便是弓弩射击训练中,成绩最优秀的那一部分!这些人,放在别的地方,几乎都可以视着神射手的存在! 虽然,射出去的弓矢,都是从地上捡的或者是从树干上拔下来,孟氏私兵漫无目的射过来的,但在赵宫新兵弓手手中,这些箭矢却是箭箭命中,几乎就没有落空的,每一支羽箭,都会带走一个,甚至两个孟氏私兵的性命! 而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亮丽铠甲,顶盔戴甲,耀武扬威的骑兵,更是赵国新兵弓手首要的打击目标,没办法,谁让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而且又那么的招摇显摆呢!在训练的时候,不管是君上也好,还是旅帅都头也罢,可都说过无数次,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 双方弓手的箭矢,你来我往了好一会儿,赵国新兵这边没多少人中箭倒下,倒是官道上的三千孟氏私兵,因为目标明显,而且又相对集中,倒被新兵弓手,利用捡来的箭,射到了一大片,眨眼间,竟然就倒下了两三百个,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还都是孟氏子弟,孟氏私兵中的各级将领! 如此一来,那些孟氏子弟哪还有心恋战呀,早就被吓得肝胆惧落,拔转马头便没命地逃窜了,任凭孟庆在那大呼小叫,想要喝止住那些逃窜的将领,也都于事无补! 而那些孟氏私兵,眼见着自己的‘主人’都跑了,哪还有什么斗志啊,全都跟着一窝蜂的没命地转身顺着官道往回逃窜而去! 树林里,这仗还没开打,都还没短兵相接呢,赵康却猛地发现,官道上那群‘敌人’竟然全都在落荒而逃,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才回过神来,将手中弓箭一扔,厉声喝道:“兄弟们,跟我冲啊!”率先朝山下冲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孟氏信使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的小道上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晚里,传得格外的远,声音也显得格外的清脆。 护卫在上将军,长公子伯黎身前身后的几个亲兵,一起转头朝身后望去,唯有长公子伯黎,依然双目微闭,端坐在马背上,任由亲兵牵着战马缰绳,缓步前行着。 借助昏暗的月光,几个亲兵很快便看到了一骑快马飞奔而来,眨眼间便已经冲到了近前!几个亲兵微微一愣,旋即便有亲兵反应过来,迎了上去,拔出佩刀,将那骑快马给拦截了下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上将军何在,上将军何在?小人孟氏信使,求见上将军!”马上骑兵翻身下马,急声叫道。 微微闭着双目的伯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睁了开来,回头瞧了一眼那个骑士,却听那个骑士又高声叫道:“上将军,上将军,小人乃孟氏信使,有紧急军情,求见上将军!” 伯黎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招了招手,拦住那个骑兵的亲兵这才家主那个骑士,将他架到了伯黎跟前,扔在了地上。 两个亲兵刚将那个骑士扔下,那骑士便已经顺势跪倒在地上,磕头说道:“小人孟氏信使,拜见上将军!” “孟氏信使?上大夫孟氏?”伯黎微微皱眉问道。 “正是上大夫孟氏。”信使磕头说道。 伯黎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信使,旋即又问道:“孟赉派你来,有何紧急军情禀报?” “上将军,家主命小人禀报将军,请将军千万不要深入栾犀山谷,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君上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除去上将军,还请上将军马上退兵,撤回宸邑!”信使低着头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阴谋?”伯黎双目微微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厉声说道。 “上将军,这是君上阴谋,家主命小人禀报将军,请将军马上退兵,撤回宸邑!”信使再次说道。 “君上阴谋?君上的什么阴谋?你说仔细点!”伯黎厉声说道。 “将军,家主惊闻将军以三千手无寸铁之戍卒,孤军攻打栾犀山谷,君上现在就在栾犀山谷,将军率军攻打,无疑于犯上作乱,而栾犀山谷之中,计有新兵一万五千有余,五倍于将军之众,将军以身犯险,势必为君上所败!若时,将军有口难辩,君上翻手间,便已除却心头大患矣!家主命小人如实禀报将军,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听了信使的话,伯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心中也不免犯起了嘀咕:叔华真的是这样筹谋的么?他真的想要借机除去自己么? 细想一下,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叔华给自己下谕旨,让自己率军‘攻打’栾犀山谷,却又只让带三千戍卒,还全都拿着木刀木枪,似乎真的只可以用手无寸铁来形容!而且最主要的是,那道谕旨,竟然不许旁人窥视! 如此一来,自己若真是率军‘攻打’栾犀山谷,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形同叛乱了么?到那时,自己以寡击众,为叔华重兵围困,自己恐怕就真的百口难辩,叔华却正好可以借机除去自己了! 一时间,伯黎也不由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自己到底是该继续执行君上的命令,率军‘攻打’栾犀山谷呢,还是听孟氏信使的话,先撤回宸邑再说? 正犹豫不决时,小道上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伯黎等人一起抬头望去,很快便在小道上看到了几骑快马飞奔而至,眨眼间,那几骑快马便已经冲到了近前,马上骑士一起滚鞍下马,跪伏在伯黎跟前,齐声说道:“拜见上将军!” 伯黎凝神一瞧,却见那几个人身上竟然还沾着血迹,空气中都带着一丝丝血腥味,伯黎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尔等何人!” “禀上将军,小人等皆是孟氏私兵,奉家主之命,前来接应上将军脱困!”其中一个骑士朗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骑士又说道:“上将军,家主听闻上将军孤身犯险,担心将军安危,便集结了府中所有私兵,出城接应将军,不曾想却在半道遭遇伏击,如今正在山谷外官道上与伏兵激战,家主担心将军安危,故而家主命小人等前来接应将军脱困!” “伏兵?哪来的伏兵?”伯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将军,这伏兵便是栾犀山谷中君上编练的新军啊!”骑士急声说道。 “君上的新军?”伯黎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又问道:“有多少人?” “大,大约有三五千。” “三五千?到底是三千还是五千?”伯黎厉声喝问道。 “三,三千多吧。” “那孟氏私兵呢?”伯黎又冷声问道。 “一,一千。”骑士低声说道,但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孟氏私兵是三千多,而与孟氏私兵交战的赵国新军,反击力度并不是很大,人数必定不会很多! “三千,一千……”伯黎默念了几遍,脸上的表情也是变了又变,一时半会儿却真的很难做出决定,如果伊华下的那道谕旨,真的是想将自己诱至栾犀山谷中,然后趁机除掉自己,那自己返回宸邑后,恐怕也必须得马上起兵,趁着伊华不在宸邑的机会,先行夺取宸邑,再领兵攻打栾犀山谷,一举拿下山谷,全歼山谷之中的赵国新军,当然也包括赵国现在的君侯伊叔华! 如此一来,那自己岂不是还是在叛上作乱么?难不成伊华就真的容不下自己这个大哥?难道赵国就真的要再乱上一次,然后给外人一个可趁之机? 赵国本就弱小,不过五郡之地,若是再经历一次内乱,祸起萧墙,西边的薛侯,恐怕做梦都得笑醒了过来!赵国内乱,可不就是薛国最好的机会么?更何况现在薛侯正筹谋称王,若是挟战胜赵国之威而称王,恐怕连夏王都不敢吭气吧? 可如果这真的就只是伊华为了检验新军战斗力而进行的一次‘演习’呢,那自己率军撤退,退回宸邑,并且举兵叛乱,那岂不是正中了某些奸诈小了的奸计了? 一时间,伯黎还真的有些难以决断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军情 栾犀山谷,赵国新军大营,伊华正和丞相张宣以及军司马苏复,在中军帐中,查看着演习双方的敌我动势。 每隔上一小段时间,便会有军部直属的斥候营将参加演习的第二旅和伯黎所部三千戍卒的动态传到中军帐中,中军帐中,军部幕僚便会根据最新的动态,将一面面代表第二旅的小红旗或者代表伯黎所部戍卒的蓝色三角形小旗,插到中军帐中的沙盘上。 在一副巨大的沙盘上,红蓝三角形小旗犬牙交错,一目了然,可以很清楚的就看出第二旅和三千戍卒所在之地! 这时,一个斥候刚刚跑来,将第二旅兵分三路的情报禀报了上来:“第二旅在公子伯黎本部后方十里外,发现三千援军,第二旅旅帅赵康决定,率第三第四营及旅部直属营,先打掉援军,再回头与第一第二营夹击伯黎本部三千戍卒!” “三千……援军?哪来的援军?”听了斥候的禀报,张宣吃惊地站了起来,惊声说道:“君上命令,不是只让三千戍卒参加演习么?怎么又多出来了三千援军?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军中斥候,若是连这都能搞错,那他们也就白当这个斥候了!”一旁的苏复冷声说道,说着转头瞧了一眼伊华,却见君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苏复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别说对方多出了一支三千援军了,便是再多出几支援军来,苏某也并不意外!”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苏复又冷声说道:“我们的对手,可是赵国上将军,有统领赵国全军的权利!” “话虽如此,可上将军未奉军令,便私自增兵,此举与,与,与……”连说了三个‘与’字,张宣还是没将‘叛乱无异’四个字说出口来,停顿了一下,而是转头问伊华道:“君上,上将军此举,可是君上安排?” 伊华还没来得及说话,中军帐外却又闯进一个侍卫来,疾步走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君上,营外有一人,自称龙二三,求见君上。”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说道:“宣!” “喏!”侍卫应了一声,起身退出中军帐,很快,一个身穿麻布粗衣的瘦弱男子便又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几步走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说道:“龙二三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伊华瞥了龙二三一眼,淡淡地说道:“平身。” “谢君上。”龙二三再次磕头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旋即便低着头站到了一旁。 伊华左右瞧了一眼,旋即说道:“此处皆是寡人心腹,有何军情,龙二三,速速报与寡人!” “喏。”龙二三这才又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掏出一份密函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伊华。伊华接过装着密函的小竹筒,捏破竹筒,从里面抽出密函打开一看,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 张宣和苏复两人见状,心中也不免咯噔了一下,随后,伊华却转手将密函递给了张宣。 张宣接过密函一看,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吃惊地抬起头来,望着伊华,失声说道:“君上,这,这可……” 话还没说完,伊华却已经打断了张宣的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说着,又示意张宣将密函递给了苏复。 苏复微微愣了一下,急忙接过密函,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孟氏聚兵三千,犯上作乱!宸邑城中,司马氏、中行氏、寇氏、邓氏,军中将领吴泾、陈岳、司马戍、杭高等人,各聚私兵四千余人,已陆续出城西进,皆张上将军旗号,为上将军后援,意图不轨,请君上早做准备!” 苏复见了,脸色不由得大变,吃惊地瞪大眼睛,转头望着伊华,失声说道:“君上,这……”话还没说完,身前的龙二三却又说道:“君上,小人离城之时,城南守备游击将军商隽,以集结五千戍卒,控制了宸邑四门,禁止任何人等进出城门,小人还是从城西密道中逃出来的。” 龙二三口中所说的密道,其实不过是城墙脚下的一个小狗洞而已,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那么一个小狗洞,才从宸邑城中逃了出来。 听了龙二三的话,苏复和张宣脸色全都又变了一变,只有伊华,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淡淡地瞧了龙二三一眼,淡声说道:“太后可还安好?” “太后居于公室之中,有公室禁卫军护卫。小人离城之时,商隽只是命戍卒包围了公室,并未攻打公室,太后暂时应该无恙。” 伊华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旋即转头瞧着苏复,朗声说道:“苏复!” “末将在!”苏复急忙抱拳躬身应道。 “传寡人命令,三四五旅立即停止休整,就地转入一级战备状态,辎重营立即下发武器装备,有多少就发多少!”伊华沉声说道。 苏复一怔,旋即朗声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告诉三四五旅所有兄弟,这一次,不是演习是实战!” “喏!”苏复急忙又应了一声。 “苏复,此战,寡人便交给你了,”伊华瞧着苏复,伸手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啊!” 苏复一怔,旋即单膝跪地,抱拳说道:“请君上放心,末将誓死护卫君上周全!” 伊华却只是淡淡的看了苏复一眼,旋即朗声说道:“来人,备马!” 苏复和张宣同时一怔,急声说道:“君上,你要去哪?” “去见见寡人的兄长!”伊华冷声说道。 苏复和张宣又同时愣了一下,旋即又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同去!” 伊华瞧了苏复和张宣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苏复,军中兄弟还得靠你指挥,你若走了,这一万多兄弟谁来统领?寡人一人前去,方能打消上将军心中疑虑,人多了反而不美,张子你说呢?” 张宣微微颔首,朝伊华躬身一礼,沉声说道:“主上保重!”他不称伊华君上,而称‘主上’,却是用的旧时称呼,却是在向伊华表明心意,他还是那个他,不管伊华是赵国君侯也好,不是君侯也罢,张宣都奉他为主! 伊华微微颔首,伸手拍了拍张宣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中军帐,中军帐外,一个侍卫已经牵过来了一匹战马,伊华走到战马旁,伸手接过马缰,翻身上马,转头瞧了张宣和苏复一眼,一扬马鞭,战马便往前冲了出去,龙二三身为青龙密卫,也急忙骑马追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君上驾到 栾犀山谷中,上将军公子伯黎依然还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间,山谷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骑士很快便冲到了公子伯黎跟前,翻身下马,抱拳说道:“报!启禀上将军,君上驾到!” 听了骑士的话,公子伯黎身旁的亲卫脸上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公子伯黎也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良久才又问道:“君上来了?带了多少人马?” 骑士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仅一人一骑一随从!” “一人一骑一随从?”公子伯黎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叫道:“来人,传斥候校尉!” 军中斥候校尉很快便被公子伯黎的亲兵带到了伯黎身前,伯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问道:“谷中新军有何异动?” 斥候校尉微微愣了一下,这才说道:“上将军,谷中新军并无异动,整个栾犀山谷都显得有些出奇的安静。”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斥候校尉又说道:“上将军,山谷这样安静,有些不大对劲,属下以为,山谷之中,必定藏有伏兵,请上将军慎重入谷!” 伯黎淡淡的瞥了斥候校尉一眼,然后又问道:“你确定,谷中新军并无异动?”栾犀山谷中埋伏有赵国新军,这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的事情了,伯黎久在军伍之中,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那他也不配当这个上将军了! 而且伯黎已经没打算继续深入栾犀山谷之中了,因而对于伯黎来说,栾犀山谷中那些新军伏兵,自然也就没多少威胁了!不过他现在想要确定的是,除了君上以外,栾犀山谷中其他赵国新军,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异动,这才是最重要的! 君上若是真想对付他,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不敢再孤骑深入,一人一骑跑来见自己,而谷中伏兵,也必定会针对伯黎所部,做出相应的调整,伏击不成,自然就免不了要打一场硬战了! 可是现在,既然谷中新军没有任何异动,君上叔华又是一人一骑,只带了个随从前来,也就是说,君上恐怕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对付自己,所有的一切,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想要挑起赵国内乱! 以往,伯黎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莽夫,一个有勇无谋的猛将,心思绝对算不上缜密,然而这一次,在生死存亡之际,伯黎竟然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不得不说,人在紧急关头,还是有些急智的,毕竟这一次,关系的可不仅仅是伯黎一人或者他麾下区区数千戍卒的安危,而是关乎着整个赵国的生死存亡! 沉吟了片刻,伯黎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了,朗声说道:“来人,随我迎接君上!”说着,手上马鞭猛地挥落,拍打在马臀上,坐下战马疾冲而出,伯黎身后一众亲兵,也急忙跟了上去。 很快,伯黎便带着一众亲兵,赶到了阵前,而后,借助昏暗的月光,伯黎便看见山谷间的小道上,一人一骑一随从,从山谷中疾驰而来,很快便来到了伯黎阵前,勒住了马头。 “兄长何在?”伊华勒住马头,在马上朗声叫道。 “臣伯黎,拜见君上!”伯黎排开一众亲兵的护卫,上前几步,走到伊华马前,单膝跪地行礼说道。 话音未落,伊华就已经翻身跳下马来,上前一步,搀扶起伯黎,急声说道:“兄长快快请起!” “多谢君上。”伯黎行礼后,这才在伊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旋即又拱手问道:“君上缘何来此?” “兄长,上大夫孟氏并司马氏、中行氏、寇氏、邓氏,将军吴泾、陈岳、司马戍、杭高等人聚众叛乱,兄长乃是上将军,统领赵军,平叛乃是兄长分内之事!寡人此来,便是来给兄长做后盾的!如何调度军队,如何平叛,全凭兄长一言而决!”伊华冷声说道。 说着,停顿了一下,伊华又继续说道:“为防有人挑拨离间兄长与吾之间的兄弟感情,故而寡人孤身前来,与兄长共进退!” “君上!~”伯黎吃惊地抬头瞪大眼睛望着伊华。 伊华伸手拉着伯黎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兄长,你我兄弟,皆是君父血脉,伊氏赵国传承数百年,纵观赵国历史,每逢伊氏公族不睦,内乱不休之时,便是外族入侵,赵国濒临国破家亡之时。”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兄长,你我兄弟,皆是君父血脉,君父薨逝之时,你我兄弟皆在君父榻前,君父薨逝时,心中最为挂念之事,兄长岂能不知?如今君父神灵未远,而赵国内乱,兄弟反目,公族决裂,岂不让君父心寒,神灵不安?” 伯黎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伊华,沉声说道:“三……君上,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本来,伯黎是想要叫三弟的,可话到嘴边了,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又生生地咽了回去,改口成了‘君上’。 “兄长,其实我还是希望你像往常一样,叫我三弟,或者叔华,那样我反而觉得更亲切些,兄弟间也能少些隔阂。”伊华笑着对伯黎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兄长,你我乃是兄弟,如果连兄长我都信不过,这世间我还能信谁?” 说着,伊华紧了紧握着伯黎手臂的手,然后又说道:“兄长,君父虽说是立我为嫡,做了这赵国新君,可这赵国,仅凭我一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也只有我等兄弟齐心协力,方能保住我赵国的万里河山,兄长,你说呢?” 伯黎微微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三弟所言甚是,三弟放心,为兄这就去将叛乱之人悉数捉拿,奉于三弟脚下,听候三弟发落!” “兄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是赵国上将军,统领三军,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平叛,皆由你一人而决,寡人来此,就是为了让兄长打消顾虑,免除后顾之忧!”伊华沉声拍着伯黎的臂膀说道。 “是,君上!”伯黎朗声应道,长身而起,翻身上马,朗声叫道:“来人,传令全军,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即刻返回宸邑!”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伯黎又大声说道:“还有,把守备校尉孟獲给我带过来!” 第二百八十章 全军警戒,准备战斗 栾犀山谷外官道上,赵康正率领第二旅的新兵在打扫战场。之前发生的小规模的战斗,前后持续了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随着孟氏私兵各级将领(几乎绝大多数都是孟氏子弟)的伤亡越来越多,这支几乎是依靠着家族纽带维系组织起来的家族私兵,几乎没能坚持到一个时辰,便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亡命逃窜而去! 若单论战斗力,孟氏私兵的战斗力其实并不高,打打顺风仗,或者以多打少,应付应付强盗流寇什么的,或许还成,可一旦对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别说是久经战场的战兵了,便是戍卒,在同等兵力下,落败的也铁定是私兵! 而赵国新兵,虽然还没能上过战场,可经过伊华利用现代军事思想武装训练起来的赵国新兵,组织性和纪律性,绝对要远远的超过于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在对上孟氏私兵时,自然也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别的不说,在气势上,赵国新兵就已经先胜了一筹! 若不是因为之前赵康率领的第二旅三营四营和直属营的赵国新兵,手上拿着的都是木质兵器,甚至全歼孟氏三千私兵也说不一定呢!而且即便如此,赵国新兵依然以少胜多,以三个营一千多人,就利用从孟氏私兵手中缴获的武器,就已经将三千孟氏私兵杀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了! 而在逃跑的过程中,三千孟氏私兵,更是丢弃了一大堆的刀枪箭矢,武器装备扔得到处都是!虽然孟氏私兵装备的武器装备,根本没法跟赵军正式装备的武器装备那么精良,种类也没有那么齐全,弓弩等远程攻击性武器,更是十中无一,十个人中恐怕也就一个两个装备有弓箭手弩等等! 但是对于现在绝大多数还都拿着木制兵器的赵国新兵来说,有个真家伙总归还是比木头做的假东西要强得多不是!更何况现在‘敌人’已经用上了真家伙,接下来面对的敌人,肯定也不可能用假家伙,赵康总不能还让兄弟们全都拿着木刀木枪去跟‘敌人’拼杀吧? 对于之前交手的这支敌军,赵康从掌握的情报来看,只知道对方是从宸邑出来的,打得也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对于这支‘敌军’的真实身份,赵康其实还并没有掌握到,更不清楚这支‘敌军’竟然是孟氏私兵,而且出现在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君上和上将军之间的猜疑,从而引发君上和上将军之间的争斗,好从中渔翁得利! 在追杀了四散而逃的孟氏私兵一段距离后,赵康便下令停止追击,随后又命令全军一起上阵,收缴孟氏私兵丢弃的武器装备,无论破旧,无论好坏,全都收集了起来!就算是一把破刀,拿在手里,在面对敌人时,也总比手里拿着一把木刀让人心安一些不是? 一时之间,一千多赵国新兵,便在各自的班头都头的率领下,借助月光,四下分散开来收缴武器装备,所有能够用得上用不上的,全都收集了起来,用得上的,各自挑选了一下,便挂在了各自的身上,多出来的就送给了别的战友! 用不上的,也集中收缴,堆在了一起,哪怕是再不堪用的东西,也还能回炉重炼上三两斤铁不是? 几个新兵捧着几个倒霉的直接被赵康他们利用缴获的弓矢,反杀射死的孟氏将领自用的长柄半月刀、半月戟等武器,送到了赵康跟前,赵康正在挑挑拣拣,想要从中挑选出一柄趁手的兵器来,自己用。 正在挑拣着,官道上却猛地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康急忙抬头望去时,却见月光下,泛着白光的官道上,一骑快马飞奔而来,眨眼间便冲到了赵康近前,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启禀将军,谷中上将军所部杀至!” “上将军所部?”赵康微微愣一愣,旋即脸色一变,掏出一个木哨来,急促的吹了起来,一边吹一边急声叫道:“集合,快点,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听到哨声,一千多名赵国新兵,很快便在各自的班头都头的率领下,集结在了一起,手里紧紧地握着五花八门的,刚刚从孟氏私兵手中缴获来的武器装备,在官道上列出了一个方阵! 刀盾兵很快便出现在了方阵最前面,然后是长枪长戟兵,再然后就是弓弩手! 赵国新兵中,弓弩手的编制很重,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而且个个都可以称得上是神射手!不过之前,他们手上拿的,弓倒是硬弓,箭却全都是些无箭头的木箭,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现在从孟氏私兵手中缴获来的弓箭,平均下来,每个人也就能分到五六支箭的样子,连一个箭壶都装不满! 不过有总好过没有不是,每个人能分到五六支箭,总好过之前用木箭不是? 全军刚刚集结完毕,赵康的命令便再次传了下来:“全军警戒,准备战斗,全军警戒,准备战斗!” 在赵康的命令声中,伯黎率领的三千戍卒中的骑兵先头部队,已经来到了赵康军前不足一里的地方。三千戍卒中,真正的的骑兵,连五百人都没有,要冲击严阵以待的一千多由刀盾手、弓弩手和长枪长戟兵组成的步兵方阵,而且又是在比较狭小的山谷地带,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距离赵康方阵大约还有一里的地方,骑兵部队便同时勒住了战马,同时派人飞报上将军伯黎和君上伊华。 很快,伊华和伯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骑兵追前方,紧随在伯黎身后的一个亲兵,更是朗声叫道:“前面是谁的部队?我等乃是上将军麾下,奉军令返回宸邑,还请速速让开通道,放我等前行!” 亲兵的话音还没落地,伯黎却已经又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你们领兵的将军是谁,马上滚出来见我!” “末将赵康,拜见上将军!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上将军恕罪!”赵康出现在队伍最前面,警惕地注视着伯黎,拱手一礼说道。 “赵康,马上集合你的队伍,跟我走!”伯黎冷声说道。 赵康却不为所动,再次朝伯黎拱手一礼,说道:“上将军恕罪,末将奉君令在此戒备,未有君令,末将不敢从命!” “赵康,服从上将军之令!”伊华闪身出现在伯黎身旁说道。 赵康听到声音,抬头一瞧,顿时认出伊华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拜伏在地说道:“末将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拜见君上,君上万年!”赵康身后一千多赵国新兵一起拜伏行礼说道。 “诸位兄弟,都平身吧!”伊华抬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高声叫道:“赵康!” “末将在!”赵康轰然应道。 “演习结束,服从上将军命令,即刻整军出发,目标,宸邑!” “喏!”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杀无赦 汇合了新兵第二旅第三第四营和旅部直属营一千五百多人的上将军,长公子伯黎所部四千五百多人,继续往宸邑出发。 刚走了没多久,距离宸邑还有二十多里路呢,前出的斥候便又来报,发现几支队伍,正陆续朝这边行来,人数在几百到两三千不等,打的也全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 听到斥候的禀报,特别是在伊华就在身旁这种情况下,伯黎脸上忍不住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毕竟,未奉君令,擅自出兵,这几支队伍的领兵将领,本身就可以视同谋逆,在犯上作乱了!君上伊华谕令中的让伊华平叛,很大一部分,平的就是这几支队伍! 然而现在,这几支队伍打的旗号,竟然是他上将军伯黎的旗号,这岂不就是在打着伯黎的旗号在造反么?不知情的,还真的就会以为上将军伯黎真的起兵造反,赵国公子内乱,在争夺君位呢! 脸上有些挂不住的伯黎,当即便让自己的亲随,拿着他的手书,疾驰赶往那几支队伍,将那几支队伍的领兵将领全都召了过来! 很快,那几支队伍中地点领兵将领便全都赶了过来,齐刷刷的跪倒在了伯黎跟前。借着昏暗的月光,伯黎一个个瞧过去,却是司马尧、中行睢、吴泾、陈岳、杭高等人,甚至还有孟氏私兵的首领孟庆,也带着好不容易才重新聚集起来的一千多孟氏私兵,也跟在了从宸邑出发的各支‘援军’之中,这时同样也被伯黎的亲兵给带了过来! “好,好啊,好得很啊!司马尧、中行睢,吴泾,还有你陈岳,杭高!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让你们私自出兵的?你们不在国都中好好待着,带这么多人马出来,想干嘛?嗯,你说你们想干嘛?想造反不成?”伯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挨个挨个的骂过去。 走到孟庆身旁时,伯黎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转身瞧着孟庆,双眼微微一缩,冷声喝问道:“你,抬起头来!” “将,将军。”孟庆声音有些发颤地抬起头来,却不敢望着伯黎。 “你是何人?本将军之前怎么没看到过你?”伯黎冷声说道,说着,又瞧了孟庆身上狼狈的样子,冷声说道:“还有你身上,怎么回事,这么狼狈,到处都是泥土荆棘,还有一点将军的样子么?” “禀告上将军,他是孟氏私兵统领孟庆。”孟庆身旁的杭高直起身来,朝伯黎躬身一礼说道。 “孟氏私兵!”伯黎眼神猛地一冷,右手猛地搭在佩刀刀鞘上,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伯黎就已经拔出随身佩刀,刀光一闪,佩刀重新入鞘,而直到这时,伯黎身前跪着的孟庆,脑袋才骨碌一下掉落在地上,滚出去了好几步远,鲜血从孟庆尸体的胸腔之中激射而出,喷泉一样,喷出了老高。 其余的司马尧、中行睢、吴泾等人见状,脸色不由得全都变了一下,旋即一起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来人,传本将军令,孟氏一族犯上作乱,理当族诛,孟氏私兵,尽坑之!”伯黎却连看都没再去看一眼孟庆的尸体,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下达了一条命令。 司马尧、中行睢等人听了伯黎的话,更像是坠入冰窖了一般,感觉一丝寒气从心底升起,不寒而栗,整个身体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只一句话,一个命令,孟氏上千私兵的命运,便已经全部注定,等待他们的,将是深坑活埋,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即便孟氏私兵得到消息,想要逃跑,四周全都是冲着上将军伯黎而来的‘援军’,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们也绝对不敢放跑任何一个孟氏私兵! 来援的几支队伍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夹杂着阵阵冤屈哭喊声,周围的士卒,以及伯黎跟前的司马尧、中行睢等人,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很快,轻微的骚动哭喊声便又平静了下去,整个大地,仿佛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沉寂中一样。 在司马尧、中行睢、吴泾、陈岳、杭高等人面前来来回回的踱了好几圈,一边踱着步,伯黎一边指着吴泾或者司马尧,又或者中行睢和陈岳杭高等人,破口大骂道:“你说你们,你说你们,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未奉君令,擅自出兵,这可是犯上作乱,是死罪啊!你们,你们!” 越说伯黎心中越气,到最后更是激动地大声叫道:“来人!把他们都给老子绑了!” “将军,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听了伯黎的话,吴泾等人更是吓得魂飞天外,急忙不停地磕着头求饶道。 一边磕头,司马尧等人还一边说道:“将军,都是孟氏,是孟氏遣人前来游说,说将军误中君上,误中君上奸计,率军攻打栾犀山谷,以寡击众,恐为君上所擒,君上正好可趁此良机,铲除将军。末将等人也是担心将军安危,故而不及请令,便私自出兵,救援将军!” 说着,司马尧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磕头说道:“将军,属下等人对将军忠心一片,日月可鉴,请将军明察!” “属下等人对将军忠心一片,日月可鉴,请将军明察!”陈岳等人也跟着一起磕头说道。 “明察明察,察个P啊,你们就知道对老子忠心,就不知道对君上忠心了吗?你们的忠心,不是给老子的,是给赵国,是给君上的!”伯黎破口大骂道,这些家伙现在说这些话,不是白白的惹人猜忌么?就算叔华大度,信任自己,可旁人呢?旁人听到这些话,又会怎么想? “将军!”陈岳急叫了一声,旋即又大声说道:“将军,在末将心中,将军才是赵国君侯!将军征战半生,勇冠三军,三军将士,尽皆咸服!依末将看,将军何不趁势起兵,擒住公子叔华,自承赵国君侯之位,也好带领赵国军卒,威震列国,重塑赵国霸主之位!” “住口!”不等陈岳说完,伯黎脸色就已经变了,厉声喝道,更是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了陈岳的嘴巴,厉声叫道:“来人,把他给老子绑了!快点,全都绑了!” 一队伯黎的亲随冲上前来,三五两下,便将陈岳、司马尧等人全都按在地上,反过手来,用拇指粗的粗麻绳,五花八绑了起来。 冷眼扫视了被五花八绑的陈岳等人一眼,伯黎这才又冷声说道:“把他们送去君前,听候君上发落!” “喏!”几个亲随急忙应道,押着司马尧等人,便往后走去, 亲兵押着司马尧等人离开后,又过了一小会儿,伯黎才又高声叫道:“来人,传本将军令,司马尧、中行睢、吴泾、陈岳、杭高等部,即刻放下武器,听候发落!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交由上将军处置 “君上,君上!~”假寐中的伊华,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叫唤声,不由得微微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发现竟然是青龙密卫龙二三,不由得微微一愣,低声问道:“怎么了?” “君上,上将军将司马尧、中行睢、吴泾、陈岳、杭高五将全部绑了,送了过来。”龙二三低声说道。 “绑了?”伊华微微皱眉,瞧着龙二三反问道。 龙二三肯定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上将军说,这五人未奉君令,擅自出兵,形同反叛,如何处置,听凭君上发落。”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摆手说道:“送回去吧。” 龙二三一愣,好像没听明白伊华的话一样,诧异地抬头望着伊华。 “我说,全都送回去,交由上将军处置!”伊华瞪了龙二三一眼,轻声说道。 龙二三又愣了一下,这才躬身应道:“是。”躬着身子退后着离去。又过了一小会儿,龙二三这才重新又出现在了伊华跟前。 伊华淡淡的瞥了龙二三一眼,说道:“都送回去了?” “是的,君上,全都送回去了!”龙二三急忙躬身应道。 “长公子怎么说?”伊华又问道。 龙二三微微一愣,回忆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长公子什么也没说。” 伊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长公子送了几个人过来?” “五个。”龙二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答道。 “哪五个?” “司马尧、中行睢、吴泾、陈岳、杭高。”龙二三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龙二三又说道:“司马尧和中行睢是将家中的私兵都带了出来,各有一千人左右,吴泾、陈岳、杭高等三人却是将军中队伍全都带了出来,吴泾带的人最多,约有三千余人,陈岳带了一千五百多人,杭高带得最少,只带了五百人。”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孟氏呢?第二旅击溃的孟氏私兵,现在何处?” 龙二三一愣,旋即说道:“孟氏私兵溃兵一千余人,在孟氏统领孟庆的率领下,也夹杂在司马尧、中行睢等队伍之中,如今已被上将军全数坑杀,刚才君上听见的鬼叫,便是上将军坑杀孟氏私兵时发出的。” 听了龙二三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又抬头望着龙二三说道:“二三,你刚才说,宸邑城中作乱的世家贵胄都有谁来着?” 龙二三一怔,旋即才又说道:“宸邑城中叛乱之族计有司马氏、中行氏、寇氏、邓氏,军中将领吴泾、陈岳、司马戍、杭高等人。”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龙二三又说道:“此外还有上大夫孟氏,以及守备游击将军商隽。小人离城之时,游击将军商隽已经控制宸邑四门,并领兵包围了宫室大殿!” “司马氏,中行氏,寇氏……”伊华微微重复了一遍,说到这里,却猛地停了下来,转头瞧着龙二三说道:“你刚才说上将军绑了司马尧、中行睢、吴泾、陈岳、杭高五人过来,是吗?” 龙二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是的,君上。” “那寇氏、邓氏呢,对了,还有司马戍,他们人呢?哪去了?”伊华瞧着龙二三问道。 龙二三一怔,旋即躬身说道:“君上,是小人失职,小人这就去打探寇氏、邓氏、司马戍等人动静。” “罢了,不用去了!”伊华却微微摆了摆手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这样,龙二三,你马上去上将军那,让他派人打探寇氏、邓氏、司马戍等人动静,并小心防范,防止此三军偷袭!” “喏!”龙二三急忙应了一声,躬着身子便往后退去,后退了几步,退到马匹旁,这才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朝阵前跑去。 还没来到阵前,隔着远远的,龙二三便听见上将军伯黎高声叫道:“罪将陈岳,你未奉君令,擅自出兵,形同谋逆,本将军现在依军法,判处你死刑,你可认罪?” “将军,末将不服,末将不服,末将对将军忠心耿耿,日月可……”陈岳高声叫道,话音未落,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陈岳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硕大一个脑袋,连同从胸腔里激射而出的鲜血,一起喷涌上了半空。 “本将军亲手行刑,陈岳,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伯黎瞧着陈岳的尸体,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地说道,眼角更是浸出了几滴泪水。 伊华将伯黎五花八绑,送到他跟前的五人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还说让自己酌情处置!若是换做平时,又或者换做别的什么人,该怎么处置,伯黎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可是陈岳、司马尧等人,就像陈岳临死前所说的那样,可真的算得上是伯黎真正的心腹爱将了,对伯黎也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可正因为如此,若是君上伊华亲自处置的,要杀要刮,那都是君上的意思,伯黎甚至还可以找人替司马尧等人求求情!可现在伊华却见他五人重新送了回来,让伯黎酌情处置,如此一来,伯黎也就只能按照军法,忍痛将吴泾、陈岳、杭高三人军法处置了! 而吴泾、陈岳、杭高等人,未奉君令,擅自起兵,形同叛乱,在军法面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活路,否则,败坏的就不仅仅是军法了,还有军规军纪以及三军将士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而司马尧、中行睢两人,虽然也打着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出兵了,但他们带来的却并非赵国军中士卒,两人也并非赵国军伍之将,伯黎自然也就不可能像吴泾、陈岳和杭高那样,对司马尧和中行睢也行军法,直接一刀砍成两截了! 司马尧和中行睢,两人一人是上大夫司马氏家,一人是中大夫中行氏家,两人都是士大夫世家,刑不上大夫,世家贵族,本就有许多特权,而且各个世家贵族之间,势力盘根交错,错综复杂,连成一片,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处置他俩人,伯黎自然要慎之又慎了! 龙二三赶到阵前的时候,伯黎刚刚亲手处决了陈岳,又正在对杭高说道:“罪将杭高,你未奉君令,擅自出兵,形同谋逆,本将军现在依军法,判处你死刑,你可认罪?” 杭高朝伯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哭泣着说道:“末将,末将认罪。” “杭高,你本是我最看重的青年将领,只是,你触犯军法在前,本将军依军法,不得不杀你,杭高,你不要怪我!”伯黎带着些哭腔对杭高说道。 “将军,能够死在将军刀下,末将甘之如饴。”杭高朝伯黎凄然一笑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杭高又说道:“只是末将还有一事放心不下,恳请将军成全。” “什么事,你说。”伯黎沉声说道,亲手杀掉自己的心腹爱将,那种滋味,其实真的很不好受! “末将家境贫寒,家中仅有一老姆和一幼子,老姆年迈,也没几年可活了,幼子尚不足三岁,恳请将军,看在末将面上,未我幼子寻一富足之家,为奴为隶,能苟活于世即可。末将心中,仅有此一事挂心,还请将军成全!”杭高朝伯黎磕头说道。 伯黎沉吟片刻,然后才又说道:“杭高,本将军答应你,你之幼子,本将养之,本将会让他与小儿作伴,共同成长!” “多谢将军!”杭高含泪朝伯黎磕头说道。 “杭高,你安心的去吧!”伯黎沉声说道,拔出佩刀来,猛地朝杭高脖颈上挥落下去,刀光一闪,杭高的脑袋便也跟着喷涌的鲜血,一起飞上了半空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整军 龙二三在一旁亲眼目睹了伯黎亲手处置了三名叛将后,又过了一小会儿,龙二三才又疾步走上前去,走到伯黎跟前,躬身行礼叫道:“上将军。” 伯黎淡淡的斜眼瞧了龙二三一眼,认出他是伊华身旁的护卫,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语气冰冷地说道:“告诉君上,本将军已经将三名叛将全数斩首示众,至于司马尧、中行睢两人,关系特殊,牵连甚广,还是等君上回宸邑后,再行处置。” “是,上将军,小人定将上将军之语,如数呈报君上。”龙二三急忙拱手行礼说道,伯黎语气中的冰冷寒意,龙二三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受到,也能够理解,毕竟,换了是谁,要亲手杀掉自己心腹爱将,心里都不会好受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龙二三又说道:“上将军,君上命小人前来,禀告上将军,请上将军留意寇氏、邓氏和司马戍三人动静,防止三军偷袭。” “寇氏、邓氏,还有司马戍?”伯黎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旋即淡淡地说道:“知道了,请转告君上,本将军会小心的!”说完,伯黎又朗声叫道:“来人,集结全军,准备出发!” 伯黎的命令很快便下达到了各军之中,虽然在此之前,伯黎才刚刚亲手处决了吴泾、陈岳、杭高三名心腹爱将,从宸邑城中赶来的‘援军’中,战斗力最强,人数最多的部分,也是吴泾、陈岳、杭高三人率领的赵国戍卒,但是在这些赵国戍卒心中,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效忠的对象,在他们心中,只要能有口饱饭吃,就比什么忠君爱国都要来得实在得多! 而栾犀山谷大营中的赵国新军则不一样,从应征从军第一天起,新军营中就一直在不停地灌输着‘忠君爱国’的思想,甚至几乎达到了疯狂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新军上下,早就形成了一个对赵国君侯伊华的狂热崇拜之情,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已经早已深入血脉,刻骨铭心了!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新军的凝聚力,自然就比那些普通的赵国戍卒要坚固得多,对伊华,或者说对赵国君侯,也要忠贞得多! 而那些赵国戍卒却不一样,虽然他们也服从吴泾、陈岳等人的命令,可那仅仅只是因为吴泾、陈岳等人是赵军将领,他们也只是服从命令行事而已,心中对吴泾、陈岳等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忠心。 所以,哪怕上将军伯黎刚刚才杀掉了他们的长官,可那些赵国士卒却并没有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的不满之意,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意!更何况,上将军伯黎的身份,比吴泾、陈岳他们,可要高贵得多,除去长公子这个公族之子的身份外,伯黎可还有个上将军的身份呢,能够统领指挥赵军全军,服从上将军伯黎的命令,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因此,伯黎整合吴泾、陈岳、杭高三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只不过死掉了三个领兵的将领而已,伯黎随手一指,暂时再任命三个,也就完事了,即便有极少数几个吴泾、陈岳他们的心腹,心有不满,也只能将这些不满和愤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敢有任何表露!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司马尧和中行睢两人带来的司马氏和中行氏的家族私兵了,这些家族私兵的领兵将领,绝大多数都是司马氏和中行氏的本家子,对司马尧和中行睢的忠心,自然不是那些普通赵国戍卒可以比拟的! 要铲除司马氏和中行氏的家族私兵,也绝对不是仅仅依靠伯黎一句话,一个命令就能够解决的!真要处理这两支私兵的话,就跟坑杀孟氏私兵一样,还是少不了会有些麻烦的,说不定也得动动刀枪! 孟氏私兵之前就已经溃败过一次了,好不容易重新聚集起来的,不过也是些毫无斗志的残兵败将,四周又全都是赵国戍卒和司马氏、中行氏的家族私兵,伯黎一句“坑之”,也免不了要经过一番打斗,更何况现在司马氏和中行氏还有两千多士气正旺的家族私兵呢,统领私兵的司马氏、中行氏的各级将领,也并没有被赵国新军射杀多少,从上到下的指挥系统,还是完整的,要处理起来,自然比处理孟氏私兵要难上一些了! 好再伯黎也并没有像处置吴泾、陈岳、杭高一样,直接将司马尧和中行睢两人也给军法处置了,只是将司马尧和中行睢两人先行看押起来,如此一来,投鼠忌器之下,司马氏和中行氏的两支家族私兵,才没有异常举动,不过为防万一,两个家族的私兵,还是聚集在了一起,互为照应,从而避免被各个击破,同时也能让伯黎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伯黎也并没有去管司马氏和中行氏这两支两千多人的私兵,整合了吴泾、陈岳、杭高等部,以及孟獲之前的三千戍卒后,伯黎便又带着整合后的这将近七千戍卒,浩浩荡荡的往宸邑赶去! 离开宸邑只是,伯黎还只带着孟獲的三千戍卒,手上拿着的也都是木刀木剑,木制兵器,而回城之时,却已经是七千人的大部队了,其中超过一半还都是拿的真刀真枪! 有这七千人在手,足以震慑住宸邑城中所有宵小之徒了,更何况现在控制宸邑四门的商隽,也是伯黎的部将,只要伯黎赶到宸邑,亮出大将军旗号,让商隽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伊华让龙二三转告的那几句话,让伯黎注意寇氏、邓氏和司马戍三支部队的动静,伯黎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寇氏、邓氏,也不过跟司马氏、中行氏一样,只是赵国国内的世家贵族,不是军中将领,手中顶天了也就跟司马氏和中行氏一样,能有几百上千的家族私兵而已! 区区这么点家族私兵,伯黎还不放在心上,有七千大军在手,区区这两支私兵,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根本没有任何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心思! 而司马戍,虽然也姓司马,但却跟司马尧的司马氏完全不沾边,两个司马,一个得姓于朝中官职,是正儿八经的上大夫世家,另一个却不过得姓于军中武职,连大夫都不是,只是一个中士,司马戍跟司马尧,几乎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不过听吴泾等人说,这个司马戍,也是带了三千戍卒出城,不知所踪!伯黎现在唯一有些担心的,也只有这个司马戍了!当然,也仅仅只是有些担心,区区三千戍卒,而且也是打的他上将军伯黎的旗号,伯黎自然也就觉得没必要太担心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伏兵 黎明前,月已西沉,整个大地都陷入了一种无边的黑暗之中。黑暗中,伯黎领着整合后的七千赵军戍卒和赵康统领的赵国新军第二旅第三第四营和直属营的一千五百名新军,一前一后,相距两里左右,正摸黑往宸邑赶去。 在伯黎眼中,赵康统领的那一千五百名新军,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别说跟赵国战兵相比了,就是跟赵国戍卒,也没有一丁点的可比性! 之前伯黎还让赵康统领的新军和自己麾下的三千戍卒合兵一处,那也只是无奈之举,等后来伯黎整合了吴泾、陈岳等人的戍卒,麾下戍卒达到七千人后,伯黎就更看不上赵康那一千五百名新军了,整合后,直接便将赵康所部一千五的新军踢出了队伍,还美其名曰保护君上! 对此,赵康也并无任何怨言,领着第二旅的一千五百名新军,护卫着伊华,远远的跟在伯黎七千人的大部队身后,拉开了一两里的距离! 虽然前方还有伯黎的七千名赵国戍卒,但赵康却依然没有任何掉以轻心,将第二旅斥候营的斥候队全部派了出去,最远的甚至前出到了伯黎所部七千戍卒前方十里之外! 若不是赵国新军从入营的第一天起,就狠抓训练,早中晚十里负重越野,那就是一日三餐中的正餐,三餐之外,还有上午茶、下午茶,入夜后不还有夜宵、宵夜么?这些上午茶下午茶、宵夜、夜宵什么的,同样是训练训练,再训练!军事技能训练之外,就是体能训练! 如此长时间的坚持训练,甚至于半夜都还有紧急集合,三十里五十里长途拉练什么的,赵国新军,特别是军中精锐斥候营中的斥候,更是早就训练出了一身超凡脱俗的本领,翻山越岭,如度平地,入夜潜行,更是如喝凉水一般简单!趁着夜色,跟伯黎大部队拉开距离,摸到伯黎前方十几里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位面时空中的军中斥候,在伊华看来,跟他所熟悉的那个位面时空中的特种兵,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了,甚至于比后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特种兵,需要掌握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由于高科技的发展,伊华所熟悉的那个位面时空中的特种兵,借助各种各样的高科技手段,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获得所需要的各种各样的情报,也能获得各种各样的后勤保障支援等等,什么呼叫炮火支援啊,呼叫空中支援啊等等等等,几乎很轻易的就能够获得! 而这个时空中的军中斥候,却几乎是全凭着自身的能力,去探查敌情,包括探明敌人数量,行军速度,指挥将领是谁,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凭借着斥候的人力去查探到的!而且除了这些敌方军情外,有时候这些斥候还不得不承担起刺杀敌军首领之类的斩首任务! 这些,在伊华所熟悉的那个位面时空中,绝大多数可都是特种兵的活!这个位面时空中,并没有特种兵这种说法,但熟悉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现代军事编制体制的伊华,在训练赵国新军时,在所难免的,便会将一些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军事因素,融合到对赵国新军的训练中来!而赵国新军中的斥候,伊华有意无意的,便将他们当成了赵军中的特种兵来训练! 甚至于就连赵国君侯最信任的亲卫——青龙密卫,伊华也以轮训的方式,对他们分批分次,进行了特种作战训练! 青龙密卫编制仅有百人,这点人,在伊华看来,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青龙密卫之外,伊华甚至还在着手组建另外三支密卫,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白虎、火凤、玄武! 四支密卫,每卫一百人,足足四百人,在伊华看来,这点人应该勉强算是够用了,至少目前是够用了,至于以后,随着赵国的逐步强盛,到那时,以四大密卫为基础,再进行扩充就是了! 撒出去的,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特种兵在军中的地位相似的第二旅斥候,很快便将四面八方的情报陆陆续续地点传递了回来。 其中一条情报,便是宸邑城西郊外十里小山岭中,埋伏着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部队,打的却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 人数三千,打的又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将这条情报与之前的情报一相印证,赵康也就几乎可以肯定,这支三千人左右的伏兵,应该就是司马戍所部了! 确认了司马戍所部的位置后,赵康只是下达了一个小心警戒的命令,暗中提高了第二旅的警戒等级,同时将大量的斥候派往了那里,以观察和注意司马戍所部的一举一动!不过赵康却并没有派人知会上将军伯黎! 之前,君上就已经让亲卫龙二三去通知了上将军伯黎,让他小心防范寇氏、邓氏和司马戍三部动静,上将军伯黎久在军伍,这点警觉心应该还是有的,更何况司马戍打的还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应该不会对伯黎下手的,因此,赵康才没有派人知会伯黎,告诉他司马戍就埋伏在宸邑西郊十里外的小山岭中! 天快要亮的时候,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上的日月星辰,几乎一个都看不见,就连东边天际的启明星,这时也还没在赵国的崇山峻岭之中冒出头来!因此,这个时候的天色,几乎只能够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 摸黑行进中的伯黎所部七千余人,这时候刚刚出现在宸邑西郊十里外的小山脚下!已经奔走劳累了一整天,甚至还有过担惊受怕,精神高度绷紧的极度紧张的时刻,这时候伯黎手下的七千戍卒,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极度困乏了! 然而上将军伯黎,却并没有让他们停下歇息哪怕是一小会儿,只想着尽快赶回宸邑,平定城中叛乱! 对伯黎来说,平叛所用的时间越久,对赵国造成的动荡就会越大,影响也会越大,在赵人心中引起的恐慌也就会越大!最好是能够兵不血刃,在事态没有进一步扩大之前,平定叛乱,这样也能保证赵国朝野的稳定,震慑住更多的别有用心的势力! 第二百八十五章 混战 伯黎也清楚手下那些戍卒早就已经精疲力尽,疲惫至极,不过他却并不是很在意,以前跟随公父出征时,紧急行军三日三夜,也不是没有过,赵国士卒不是同样都坚持下来了么?更何况现在,从昨日早晨出兵平定甘氏叛乱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整整一日罢了! 虽然这一天里发生了很多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时间真的还不到一日呢!就算这些戍卒再疲惫,也不可能跟紧急行军三天三夜一样疲惫吧?咬咬牙,坚持一下,只要进了宸邑,掌控了大局,那时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至于现在嘛,咬咬牙,坚持一下,不就还剩下最后十里路了么? 在伯黎的严令下,在军中各个校尉都头的呵斥下,那些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赵军戍卒,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顺着官道,一步一步地往宸邑挪去。 正行进间,官道一侧的小山岭上的丛林间,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支鸣镝呼啸着冲天而起,官道上几千戍卒全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朝冲天而起的鸣镝望去,而就在这时,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蹭蹭蹭”的轻微震动声,声音中,成百上千支羽箭,像雨点一般,激射而出,呼啸着飞向了官道上的赵军戍卒,瞬间便射翻了百十个赵军戍卒! 突然而来的打击,顿时让官道上的赵军戍卒一阵慌乱,顿时全都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四下逃窜着,躲避着,甚至因此而撞翻了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同袍! 好一会儿,慌乱的赵军戍卒中才有人大声叫喊道:“敌袭,敌袭,快,结阵,快结阵,结阵!”在那个军中校尉的指挥下,很快便有刀盾手集结在一起,竖起一面面木盾,将自己和身后的同袍,遮挡了起来。 一面面木盾一个紧挨着一个,一层叠一层,很快便结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军阵,遮挡住了激射而来的羽箭! 一支支羽箭从丛林中激射而出,“铮铮铮”钉在木盾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轻微的碰撞声!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半圆形军阵,很快便又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缺口,在无数支羽箭的攻击下,木盾顿时四分五裂,木盾后面的刀盾手,也随之被羽箭撞击在木盾上传来的力道,带得倒飞了出去,撞倒了身后好几个同袍! 在军中几个校尉的组织下,一小队弓手集结在了一起,在刀盾手的保护下,单膝跪地,张弓搭箭,瞄准了官道一侧,羽箭飞射的丛林。然而由于树林的遮挡,以及黑夜的保护,官道上的弓手,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丛林中的敌人,甚至连瞄准都没法做到! 这就跟之前赵康所部伏击孟氏私兵时的情形有些相似,从丛林里看官道上的赵国戍卒,虽然只能看到些黑影,但只要知道那些黑影是敌人,瞄准了射就是了。而从官道上看司马戍所部伏兵,却只能看到与青山夜色融为一片的丛林,根本没法细分出其中哪些是伏兵,哪些只是山林树木! 没法看清楚伏兵的具体位置,哪怕明知道这片山林里隐藏着敌人,官道上的赵国戍卒,却也只能徒呼奈何,弓手张弓搭箭,但却没有任何的攻击目标,盲目的乱射,也只会事倍功半,达不到任何效果,还不如不射呢,免得浪费弓箭! 突然遭遇伏兵打击,被亲卫团团保护在身后的伯黎,脸上也不禁有些挂不住,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朝身旁的亲卫示意了一下,那个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上前,大声叫道:“上将军在此,林中伏兵将领速速出来领罪,上将军可饶尔等不死!” 连叫了两遍,林中的伏兵不仅没有停止射箭,相反箭矢反而更加集中地朝伯黎这个方向射了过来,密集的箭矢就像是雨点一样,叮叮咚咚不停地撞击在护卫着伯黎周围的刀盾兵手上的木盾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伯黎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一把扒开身前的两个亲卫,朗声叫道:“司马戍,老子是上将军伯黎,老子知道你躲在山里,识相的就快点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伯黎,你举兵谋反,攻打栾犀山谷,意图对君上不轨,我司马戍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也绝对不允许你行此谋逆之举,今日,我司马戍便是舍了这一身热血,也要将你留在此处!”黑暗中传来了司马戍的声音! 听了司马戍的话,伯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见司马戍又大声叫道:“兄弟们,公子伯黎犯上作乱,图谋君位,我司马戍忠烈世家,为了君上,为了赵国,今日便是一死,也绝不让伯黎阴谋得逞!兄弟们,给我杀啊!~” 听了司马戍的话,伯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叫道:“司马戍,君上现在就在我营中,我伯黎何时犯上作乱,图谋君位了?司马戍,我看犯上作乱,意图不轨的是你吧!” “兄弟们,不要听伯黎花言巧辩,君上定是已经为伯黎所害了,所以他才会着急忙慌的想要赶回宸邑!兄弟们,君上待我等不薄,我等定要为君上报仇!兄弟们,杀啊,杀了乱臣贼子伯黎,为君上报仇!”司马戍大声叫喊道。 随着司马戍的叫喊声,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箭雨从山林中激射而出,瞬间便又射到了百十个戍卒,随后,一支刀盾兵,长枪兵便从山林里冲了出来,仿佛下山猛虎一般,扑进赵军戍卒阵中,大肆砍杀了起来! 伯黎脸色一冷,冷眼盯着冲下山来的司马戍所部戍卒,一把推开身旁的几个亲兵,“锵”的一声拔出佩刀,一摆佩刀,冷喝一声:“杀啊!~”上前几步,手中钢刀猛地从半空中劈落,顿时将一个戍卒砍成两半,砍翻在了地上! 伯黎身前身后的其他赵军戍卒,也跟着伯黎一起迎着司马戍所部,反冲了过去,双方很快便纠缠厮杀在了一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寇氏邓氏私兵将至 伯黎所部七千余赵国戍卒,与司马戍所部三千余戍卒,在宸邑西郊十里外官道上激战在了一起,双方从黎明时分,一直杀到天亮,杀到血流成河,却依然难解难分! 伯黎所部虽然有七千余人,在人数方面占据了绝对的有势,可司马戍所部三千戍卒,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组织性纪律性,甚至于战斗力,却绝非普通戍卒可以相提并论的,可以说那三千戍卒的战斗力,几乎直追久经战场的赵国战兵,甚至于有好几次,司马戍手下的戍卒,竟然突破重重围阻,杀到了伯黎跟前。 若不是伯黎本身就是赵国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单兵战斗力爆棚,甚至于伯黎都有可能被司马戍手下的戍卒给围堵着大卸成好几块了!饶是如此,伯黎身前护卫的亲卫,也是死伤殆尽,伤亡惨重,就连伯黎本人,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自从伊华继位,成为赵国君侯后,便加封了伯黎上将军的封号,使伯黎成为了赵国军中第一武将,甚至有统领赵国全军的权利!按理说,赵都宸邑城中的两万多戍卒,名义上,可全都是伯黎的部属,伯黎也曾无数次巡视过宸邑戍卒军营,就连军中会操,伯黎也看了不止一次了! 在伯黎的印象中,宸邑城中的赵国戍卒,战斗力虽然比一般的郡邑城池中的戍卒要高得多,但跟久经战场的赵国战兵老兵比起来,战斗力还是差得远,跟负责保卫赵国公族安危的宫廷禁卫军比起来,就差的更远了! 原本,在伯黎看来,宸邑城中的赵国戍卒,虽然分成了四部,每个城门都有一个守备游击将军统领,之下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守备校尉,分别统领一个千人队的赵国戍卒,但是在伯黎看来,这些千人队的赵国戍卒之间,战斗力水平虽然也是有高有低,可差距绝对不会很大,更不可能达到普通戍卒与赵国战兵老兵之间那么大的差距! 可是眼前这支由司马戍统领的赵国戍卒,战斗力却远远高于普通戍卒,甚至于已经能够跟伯黎之前在云台关前统领的左军的战斗力相提并论了! 司马戍率领的三千戍卒,虽然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但却越战越勇,以一打二竟然一点也不落于下风,甚至于还渐渐的占据了上风,以三千人之众,竟然渐渐的将七千人的赵国戍卒反包围了起来! 伯黎看见此等情形,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最后更是直接集合了百多个亲卫,亲自率领着,以身后的那一百多个亲卫作为一把尖刀,以自身为刀尖,奋不顾身地朝着渐渐包围上来的戍卒反冲锋了过去,硬生生的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重新带领手下扳回了弱势! 双方从黎明激战到早上,日出三杆,直杀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空气中充满了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整个大地,都好像被鲜血浸染成了一条血红色的小溪一般,伯黎所部和司马戍所部就在这血红色的小溪上,不停地厮杀着,缠斗着! 每一个呼吸之间,都会有十数个穿着同样的军服,有着相似的容貌,说着同样的乡音,甚至于可能就来自于同一个里社的赵国戍卒倒在了同样身为赵国戍卒的,曾经的同袍手下!每一刻,都有人在伤亡,在流血牺牲! 然而缠斗多时,双方却并没有哪怕是任何一方,有过半步的退缩畏惧,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杀昏了头,眼中只有杀,杀,杀!砍倒一切敌人,让自己有命,活下去! 在战场后方不足两里的官道上,伊华端坐在高头骏马上,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激斗中的双方,打的同样都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帜,现在却厮杀在了一起,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还真有些不好分辨! 落后伊华一个马头,同样坐在黑色战马上的赵康,眼神中不时的闪过一丝丝激动兴奋的神色,座下战马更是不停地刨着马蹄下的土壤,似乎随时都可以冲杀出去一样! 伯黎一方有七千余人,而司马戍一方也足足有三千多人,双方加在一起,可就是一万多人了,这可是万人大战啊,之前新军营中的操练,最大规模的,也就两三个旅五六千人顶了天了,可现在,发生在眼前的这场大战,交战双方的总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对于赵康来说,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呢,他能忍得住才怪了!看着眼前的大战,赵康心中就跟猫挠了似的,痒痒难耐!强忍着再次观察了一会儿,赵康忍不住又在马上抱拳行礼,对伊华说道:“君上,末将请求出战!” “再等等,再等等!~”伊华头也不回,嘴里喃喃地说道。司马戍在此伏击伯黎所部,在战事发生之前,伊华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虽然他也派了龙二三提醒伊华注意寇氏、邓氏和司马戍三人的动静,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戍竟然会在这里伏击伯黎! 而且事先,第二旅斥候营发回来的情报上说,司马戍所部打的,可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也就是说,名义上,司马戍是作为伯黎的‘援军’,从宸邑城中开出来的!可现在,司马戍所部却正在跟伯黎所部激战! 而且,从伯黎派来的信使禀报的情况来看,司马戍现在打的名义,是为自己这个赵国君上复仇,而伯黎,在司马戍和他的部属眼中,却是犯上作乱,篡夺君位的逆贼! 当时,听到伯黎派来的信使的禀报后,伊华便也派了信使,持着自己的手谕,前去宣召司马戍,让他下令停战,可信使都派出去一个多时辰了,司马戍和伯黎两部激战也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司马戍却并没有停战,信使也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听了伊华的话,赵康急不可耐地说道:“君上,这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伊华转头瞧了张康一眼,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华急忙回头望去,却见山林中,几个人影飞快地穿过丛林,脚步匆忙地朝自己这边飞跑了过来!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影便已经跑到了伊华跟前,一起跪伏在地,其中一个朗声说道:“末将斥候营夜鹰队都头王冲,拜见君上!” “起来罢。”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瞥了一眼王冲,又说道:“王都头,可有军情送到?” 王冲低头应道:“正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冲才又继续说道:“夜莺队斥候禀报,司马戍所部身后三里,发现寇氏邓氏私兵两千余人,正急速往交战区赶来!” “寇氏邓氏私兵?”伊华微微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上将军可有察觉?” 王冲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上将军斥候,并未远出,没有发现寇氏邓氏私兵赶来!” 伊华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再探!” “喏!”王冲应了一声,退后了几步,然后才又转身,很快消失在了官道旁的丛林中。 沉吟了片刻,伊华才又叫道:“赵康!” 赵康微微一愣,旋即兴奋地大声应道:“末将在!”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 听了伊华的话,赵康却不由得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有战斗任务了呢,可没想到等来的却还是一句“准备战斗”,第二旅可一直都在准备着呢,这要准备到什么时候啊? 微微叹息了一句,赵康才又有些失落地抱拳应道:“是!”转头将伊华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伯黎受伤 大张着寇氏邓氏家族族徽旗号的寇氏邓氏私兵,足足两千多人,顺着官道,从东边赶了过来,在距离伯黎所部戍卒和司马戍所部戍卒激战的战场不到两里的时候,终于被伯黎和司马戍双方负责监控战场情报的斥候发现了! 随后,双方的斥候便各自将这个情况禀报给了伯黎和司马戍。 “报!~启禀上将军,寇氏邓氏私兵两千余人,正往战场赶来!”斥候穿梭在敌我双方之间,好不容易冲到伯黎近前,大声禀报道。 听了斥候的话,伯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马上询问寇氏邓氏来意,若是来援助本将军的,便令其立即攻打司马戍后阵,与本将军前后夹击司马戍。若不是,若不是,算了,没有什么是不是的,传本将军军令,命令寇氏邓氏私兵,马上攻打司马戍后阵!” 本来,伯黎是想要询问一下寇氏邓氏来意什么的,可转念一想,其实已经没那个必要了,若是寇氏邓氏愿意服从自己的命令,自然会遵令行事,攻打司马戍后阵,与自己一起,前后夹击司马戍。可若是寇氏邓氏不跟自己一条心,不服从自己的命令,自然也就不会攻打司马戍后阵,那他们,自然也就是跟司马戍一样的,属于敌人,属于乱军叛贼了,自然也就是伯黎需要剿灭的对象了!是敌是友,不是看对方怎么说,而是看对方怎么做! “喏!”斥候大声应着,很快便又转身冲进了敌我厮杀的战场之中,如一条游鱼一般,穿梭在敌我双方之间,好不容易才又穿过了整个战场,顺着官道,朝寇氏邓氏私兵冲了过去。 区区一两里的路程,真的不是很远,眼神好一点的,在开阔地带,看都不了看这么点距离!几乎没用到多长时间,那个斥候便已经冲到寇氏邓氏私兵联军近前,一边冲着,一边大声叫道:“上将军有令,寇氏邓氏联军,立即攻打司马戍后阵,与上将军夹击司马戍所部!上将军有令,寇氏邓氏联军,立即攻打司马戍……” 听到那个斥候的叫喊声,寇氏邓氏私兵联军中,很快便出现了两个顶盔戴甲的武将,在马上一起朝斥候躬身行礼说道:“末将寇?(邓韫),谨遵上将军命令!” 听到寇?邓韫的应答,斥候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冲到两人跟前,拱手行礼说道:“多谢寇将军邓将军!”行礼后,这才又起身让到了一旁。 寇?和邓韫两将,在马上互相对望了一眼,一起微微颔首,旋即回头大声叫道:“来人,传本将军令,全军加速前进,攻打司马戍后阵,与上将军汇合!” 在寇?邓韫两人的命令下,寇氏邓氏私兵联军很快便行动了起来,两千多人的部队,几乎同时加速,冲刺着,大声呐喊着“杀啊!~”,冲向了司马戍后阵! 不等寇氏邓氏私兵联军冲到司马戍后阵跟前,司马戍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撤军的命令,随着司马戍的一声令下,差不多还有将近两千人的司马戍所部戍卒,几乎同时丢下了自己的对手,往官道一旁的山林中撤去,很快便全部都钻进了山林中! 司马戍撤军后,伯黎还命令麾下的戍卒追杀了一阵,寇氏邓氏家族私兵联军,却并没有追杀进山林,而是在寇?邓韫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伯黎近前。 在距离伯黎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寇?和邓韫这才命令两家的私兵停了下来,随后两人便各自只带了几个亲卫,朝伯黎走了过来。 走到伯黎跟前,寇?和邓韫同时单膝跪地,朝伯黎行礼说道:“末将救援来迟,让上将军受惊了,请上将军恕罪!” “无妨,还不算太迟,都起来罢!”伯黎淡淡地扫了寇?和邓韫一眼说道。 “多谢将军!”寇?和邓韫同时说道,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眼角的余光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伸手拔出佩刀,纵身跃起,一左一右,同时朝伯黎猛劈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伯黎身边的亲卫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几乎与此同时,寇?和邓韫带来的亲卫,却已经冲上前来,拔刀朝伯黎和伯黎的亲卫猛劈砍了过去!而与此同时,寇?和邓韫带来的两千多家族私兵,也几乎同时拔刀,朝身旁的赵军戍卒劈砍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连伯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好在伯黎久在军伍之中,反应奇快,几乎久在寇?和邓韫一左一右劈来的同时,伯黎便已经反应过来了,左手一把抓住佩刀刀鞘,猛力一扯,便扯了下来,右手在拔刀的同时,左手拿着刀鞘,便朝前格挡了出去! 然而,虽然伯黎反应奇快,而且右手在拔出佩刀的同时,也跟着朝寇?劈砍来的钢刀格挡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寇?劈砍来的钢刀,更是在半途稍微改变了一下轨迹,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里往下劈落下去,正好砍在伯黎右手小臂上! 锋利的钢刀,瞬间便将伯黎握着钢刀的右手劈为两截,右手手掌和握着的钢刀,“哐当”一声,便掉落在了地上,伯黎也随之“啊!~”的惨叫了一声,左手刀鞘一扔,回手握着右手断臂,身子往后猛地一倒,倒在马背上,堪堪让过了邓韫从左边劈来的又一刀!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都发生在火石电闪之间,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伯黎便已经手上,右手从小臂处被砍断,受伤倒在马背上,紧接着又从马背上滚落,掉在了地上,“啊!~”的惨叫了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寇?邓韫见伯黎受伤坠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便朝伯黎猛扑了过去,手中钢刀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想要将伯黎乱刀分成几大块! “将,将军!~”一众亲卫看见伯黎手上坠马,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急声叫喊道,发疯似的朝伯黎猛冲了过来,其中更有两个亲卫,更是直接用自己的后背,扑在伯黎身上,硬生生的替伯黎挡下了寇?和邓韫两人猛劈下来的钢刀,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经被寇?邓韫两人的钢刀直接劈砍成了三段! 而其余亲卫,则趁此机会,生拉硬拽的抢过昏迷的伯黎,硬生生的在寇?和邓韫两人的亲卫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往后方撤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反冲锋 “君上快看!~”战场后方官道上,落后伊华一个马头的赵国新军第二旅旅帅赵康,指着官道上疾驰而来的几个骑士中的一个,急声说道,“那好像是上将军的亲卫,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康便又惊声叫道:“那好像是上将军,上将军受伤了!” 伊华皱眉一瞧,那疾驰而来的几个骑士,其中一个怀里果不其然还抱着一个人,从穿戴上看,不是上将军伯黎,还能是谁? 伊华见状,脸色顿时猛地一变,再抬头望伯黎亲卫身后一瞧,却见几十个骑士尾随着伯黎亲卫疾驰而来,而在那几十个骑士身后不远处,还有更多的骑士,有的骑士之间竟然还在互相厮杀! 而在更远处的官道上,还跟着大批大批的步卒,而且那些步卒,也跟之前那些骑士一样,一边奔跑着一边不停地厮杀着!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打着寇氏邓氏家族族徽旗帜的寇氏邓氏私兵联军,正在追杀身穿赵军军服的赵国戍卒! “君上,他们正在追杀上将军!~”赵康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急声叫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朗声叫道:“赵康!~” 赵康一愣,急忙抱拳应道:“末将在!” “命令第二旅,马上截住寇氏邓氏家族私兵,救出上将军!”伊华冷声喝道。 “喏!”赵康急忙大声应道,一把拔出佩刀,斜着往前一指,厉声喝道:“第二旅,随我冲!~”话音中,赵康猛地一夹马腹,坐下战马瞬间冲了出去,如下山猛虎一样,顺着官道,迎着寇氏邓氏私兵联军冲了上去! 而在赵康身后,一千多名第二旅的赵国新兵,也都几乎同时跟着冲杀了下去,少数骑兵是速度最快的,自然冲在了最前面,紧紧地跟随在赵康身后,大声呐喊着冲杀了过去!骑兵后面,便是久经训练,早就练成了飞毛腿的第二旅步卒! 在栾犀大营中就训练过无数次的短距离冲锋,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在各自班头都头的带领下,一千多名第二旅的新兵,一边冲锋,一边不停地调整着各自的位置,而弓弩手,更是在冲锋的同时,也在心底默默的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在进入弓箭射程后,弓弩手很快便一边冲锋,一边张弓搭箭,瞄准着寇氏邓氏私兵联军中的重要目标人物——主要是一些衣甲鲜明的各级领兵将领,手一松,弓箭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笔直地朝着目标飞射了过去,眨眼间便有十来个将领中箭,惨叫着从马上摔落了下来! 而几乎在赵康率领第二旅朝着寇氏邓氏私兵联军发动反冲锋,企图救出上将军伯黎的同时,已经从处于阵前变成了处于阵后的赵国君侯伊华,更是头也不回地叫道:“来人!” “君上!~”一个亲卫急忙跑到伊华战马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 “马上传令第二旅其他各营,加快速度,赶来此处,同时,飞马快报栾犀大营,命令第三、第四、第五旅各营,紧急行军,赶来此处,接应第二旅!”伊华眼睛都没抬一下,便径直下令说道。 那个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是!”正要起身离去,却听伊华又说道:“记住,告诉苏复,这不是演习,他如果不想给寡人敛尸,就让他快些过来!不管有没有武器装备,先把人带来,武器装备从战场上捡来,凑合着也能用!” 听到伊华说出“敛尸”两个字,那个亲卫不由得又是一惊,没想到君上竟然连这么不吉利的话都说出来了!惊讶地抬头望了伊华一眼,亲卫急忙又低下头去,急声应道:“是!” 说着,那个亲卫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抓过身旁一匹战马的马缰,翻身上马,大声喝道:“驾啊!~”一夹马腹,朝着栾犀山谷飞奔而去! 伊华连瞧都没多瞧一眼飞奔而去的亲卫,冷眼瞧着官道上已经厮杀缠斗在一起的赵军新兵第二旅和寇氏邓氏私兵联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旋即猛地一下拔出佩刀,厉声喝道:“亲卫都,随我冲!~” 之前赵康带着第二旅朝寇氏邓氏私兵联军发动反冲锋时,为了保证伊华的安全,还特意留了第二旅直属营的一个亲卫都,护卫在伊华周围,并没有随着第二旅一起冲锋! 几乎就在伊华拔出佩刀的时候,还不等伊华的话音落地,亲卫都的小骑将便已经挡在了伊华身前,急声说道:“君上不可!~” “滚开!”伊华朝着小骑将怒喝道。 小骑将却并没有避让开,而是继续说道:“君上,君上身系赵国江山社稷,君上的安危便是赵国江山社稷的安危,君上切不可以身犯险,置赵国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啊君上!~” “滚开!我说滚开,你听不见吗?”伊华怒喝道,那个小骑将却依然挡在马前,急声叫道:“君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话还没说完,伊华便已经一夹马腹,直接冲撞了上去,那个小骑将见状,不得不在伊华座下战马撞上自己之前,往旁边跳了一下,让开了通道。 而伊华,却已经趁此机会,大声喝道:“冲啊!~”率先朝着寇氏邓氏联军冲杀了过去。小骑将见状,顿时脸色大变,急声叫道:“快,快跟上,保护君上,保护君上!~”大声吼叫着,也跟着追着伊华冲杀了上去! 很快,伊华便带着一百亲卫都的亲卫,冲杀到了两军激战的阵前,在马上张弓搭箭,瞄准了一个私兵联军中的将领,手一松,箭矢便如流星一般,划过半空,射向了那个将领,瞬间刺穿那个将领的胸甲,没入胸腔之中,那个将领在马上惨叫了一声,被箭矢带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了马下…… 赵康眼见着伊华亲自带着最后的一百个亲卫,也加入了战场,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旋即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力量,厉声喝道:“兄弟们,杀啊!~”带着第二旅的新兵,朝着寇氏邓氏私兵联军猛砍猛杀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救援 命令很快便被快马斥候传到了栾犀山谷赵国新兵大营中,传到新军司马苏复的手上。苏复得到命令,在中军帐中来回踱了几圈,旋即大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亲卫闪身出现在中军帐中,朝苏复躬身行礼说道。 “第三旅旅帅陈渠,回来了没有?”苏复沉声问道。 “禀将军,陈渠将军已经回来了!”亲卫急忙应道。 “回来了就好,命令,第三旅只带随身武器装备,轻装紧急行军,赶往宸邑,接应第二旅赵康所部!”苏复沉声说道,说着,几乎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便又说道:“命令,第四旅第五旅全军立即结束休整,转入一级战备状态,随后出发,接应第二旅第三旅!” “喏!”亲卫急忙应道,转身退出中军帐,很快便将苏复的命令传到了第三旅。 第三旅旅帅陈渠,得到命令后,很快便领着第三旅轻装行军,紧急朝宸邑方向开去。赵国新兵全军共分为五个旅,不过在此之前,第一旅邓维所部,已经全员全装,被派往山陇郡,平息甘氏叛军,剩下四个旅一万两千多人,真正拿到武器装备的,却只有半个旅的样子! 参加演习的赵康所部第二旅,除了旅部直辖的亲卫都有点真家伙外,其余的全都拿的是木刀木枪,第二旅现在跟寇氏邓氏私兵联军激战所用的兵器,还几乎都是从孟氏私兵手中缴获来的,武器装备的精良程度,根本没法跟赵都宸邑的戍卒相提并论,不过跟寇氏邓氏私兵联军所用的兵器,倒是不相伯仲! 之前派去宸邑城中领取武器装备的辎重营,原本是要领取五个旅的武器装备的,让整个新军都能够全员全装,可没想到辎重营校尉周仓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整个宸邑城中的国尉府武备库中,竟然只有区区不到三千套武器装备! 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军足足有一万五千人,区区三千套武器装备,最多也就能够全员全装一个旅而已!而且,就连这三千套武器装备,也根本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宸邑城来,整个宸邑就已经内乱四起,乱成一团粥了!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先是甘氏叛乱,数千甘氏私兵围攻城西皇庄,紧接着又是上将军伯黎未奉君令,便私自出兵平叛,然后才有伊华离开宸邑,坐镇栾犀山谷新军大营,又派出第一旅前往山陇郡平息甘氏叛乱,派辎重营赶往宸邑领取武器装备。 派去宸邑的辎重营还没把武器装备带回来吧,却又曝出了国尉府武备库武备松弛空虚的案情来,派去传公子仲明前来对质吧,回来的时候却又只有一个身受重伤的龙五,公子仲明却在半路上被流寇袭击,劫掠而去了! 还没等伊华查清楚那伙流寇的底细,找到公子仲明,筹备已久,打算用来检验赵国新军这三个月训练水平的演习,又出了乱子,原本只是一场演习的军事行动,却被别有用心之人挑拨利用,演变成了一场真正的大规模混战! 开始还仅仅只是孟氏一族的三千私兵,想要火中取栗,浑水摸鱼,可没想到第二旅赵康所部刚刚击溃孟氏私兵,宸邑城中的司马氏、中行氏、寇氏、邓氏、吴泾、陈岳、杭高、司马戍等人却又参与了进来! 而且跟主要的是,司马戍虽然打着上将军伯黎的旗号,但现在却在跟上将军伯黎对战,而且寇氏邓氏两家也加入了攻打上将军伯黎的一方,甚至还采取卑鄙无耻的偷袭行径,重伤了上将军伯黎!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苏复在军事演习开始前做的无数个预案之中,也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连串的事情的发生! 而且现在,那伙打着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却在攻击上将军伯黎和君上的真正意义上的叛军,其幕后主使者,到现在都还没露脸,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敌我双方已经在真刀真枪,流血牺牲的大战了,可栾犀山谷新军大营中,真正能够齐装满员的部队,却只有几个旅直属的亲卫营能够拿得出些武器装备,其他绝大多数人,就连演习用的木刀木枪,都还没办法齐装! 这一仗,可以说是苏复从十六岁从军以来,二十年军旅生涯中,指挥的最窝火,最憋屈的一仗了,要兵,倒是有足足一万多人,可是武器装备呢?却连新兵营的零头都装备不了,这仗,可怎么打呀? 虽然没武器没装备,可是第二旅却已经给赵国新兵做出了最好的表率,他们在加入这场战役前,同样没有任何的武器装备,手上拿着的,只不过是些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木刀木枪,就连弓箭所用的箭矢,都是去掉了箭头的! 然而第二旅却依然凭借着这些几乎没有攻击力的木刀木枪和无箭头羽箭,同样击溃了孟氏三千私兵,并且还通过缴获而来的孟氏私兵的武器装备,重新武装了起来,并且再次投入战斗中,跟寇氏邓氏私兵联军,杀得难解难分! 没有武器装备又怎么了?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有勇气,斩木为兵,同样可以杀得敌人屁滚尿流,闻风丧胆,溃不成军!第二旅,就是最好的表率!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在陈渠率领的第三旅紧急行军,离开栾犀山谷大营后,苏复便领着第四旅第五旅两个旅以及新军军部直属营等六七千人,也紧急行军,离开了栾犀山谷大营,往战场赶去! 君上在谕令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甚至连十分不吉利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战场的形势,一定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能够早一步赶到战场,伊华和第二旅的新兵兄弟们才能够更有保障一些! 好在整个新军营的赵国新兵,从入伍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放松过对负重越野的训练,甚至从最开始的十里越野,发展到了现在的三十里,甚至是五十里的武装越野,而且时间的要求也是越来越短,相应的,速度自然也就越来越快了! 第二百九十章 激战 游击将军陈渠率领的第三旅从栾犀山谷大营出发的时候,才刚过午时,而且这个时节,已经是五月中旬,正是天气逐渐开始变得燥热起来的时候,午时过后,又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 赵国地处西陲,本就崎岖多山,气温也多以潮湿闷热为主,高温高湿的情况下,人其实很容易就中暑的,不过那些赵国新兵,却几乎早就已经适应习惯了这种环境,烈日当空,第三旅的两千五百名赵国新兵,却依然健步如飞,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路奔跑着朝战场赶去! 栾犀山谷大营,距离第二旅赵康所部和寇氏邓氏私兵联军交战的地方,不过区区二十多里路,连三十里都不到,若是换成早上或晚上,天气阴凉的情况下,二三十里路,差不多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 可现在却是烈日当空,而且又还随身携带着武器装备,第三旅两千五百名赵国新兵,也仅仅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已经赶到了战场,而且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掉队! 而在陈渠率领第三旅的赵国新兵赶到战场之前,第二旅第一第二营和作为全旅预备队的第五营,一千多名赵国新兵,就已经早了他们小半个时辰,赶到了战场,并且立即投入到了对寇氏邓氏私兵联军的战斗之中! 跟第三第四营一样,第一第二以及第五营原本都只是装备了一些木刀木枪,用来参加军事演习的,可意外爆发的战争,却让他们连手中的木刀木枪都来不及扔掉,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全部赶到了战场,而且直接就拿着手中的木刀木枪,投入到了对寇氏邓氏私兵联军的战斗之中! 而在此之前,赵康率领的第二旅第三第四营以及亲卫营,就已经跟寇氏邓氏私兵联军激战在了一起,甚至于连赵国君侯伊华,也亲自加入到了战斗之中,奋战在战斗的第一线,甚至亲手斩杀了超过十个以上的敌军! 而刚刚被接应出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上将军,长公子伯黎,虽然因为受伤的原因,不能再亲自参加战斗,但还是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命令好不容易重新整合集结起来的一千多名戍卒,也投入了战斗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些戍卒以及第二旅第一第二和第五营援军的到来,第二旅才从人数上彻底扭转颓势,甚至于一度占据压倒性优势,有将寇氏邓氏私兵联军合围全歼的迹象! 然而没过多久,之前遁入山林中的司马戍所部两千多名戍兵,却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突然从山林中杀出,也加入到了对第二旅的攻击之中!如此一来,第二旅好不容易形成的一点点优势,顿时又荡然无存! 陈渠带着第三旅赶到战场的时候,赵康正带领着第三旅和伯黎的残部,与寇氏邓氏私兵和司马戍所部联军激战!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第三旅那些拿着木刀木枪的赵国新兵,在刚刚完成了一个将近三十里的武装越野后,只来得及调整一下呼吸,紧接着便又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在各自班头都头身先士卒的率领下,两千多名手拿着木刀木枪的赵国新兵,大声呐喊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下山猛虎一样,朝着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所部冲杀了过去,他们手中拿的虽然是些木刀木枪,但从气势上,却好像拿着真家伙一样,大步冲杀到那些家族私兵身后,猛地大吼一声,手中木刀木枪或劈或捅,朝那些家族私兵劈砍了过去! 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率领的赵军戍卒,其实在跟第三旅和伯黎残部缠斗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极限了,现在却又突然从身后杀出来一直下山猛虎一样的生力军,而且气势如虹,士气高昂,从气势上,第三旅就已经先胜了一筹了! 冲杀到寇氏邓氏家族私兵身后,虽然手上拿着的只是些木刀木枪,但砍在人身上,或捅在人身上,同样还是可以致人于重伤,甚至是死地的! 甫一接仗,第三旅利用手中的木刀木枪,就已经劈砍放翻了十几二十个寇氏邓氏的家族私兵,虽然没有立即死亡,可也已经身受重伤,倒地不起了! 而第三旅那些赵国新兵,在砍翻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后,很快便又从他们手中将武器兵刃全部都收缴了过来,重新武装了自己,拿着刚刚缴获的武器兵刃,以更加勇猛,勇不可当的势头,朝着寇氏邓氏家族私兵猛劈猛砍了过去! 之前第二旅可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战斗中临时缴获武器装备,武装自己,然后彻底击溃了孟氏三千私兵么? 在战场上,武器装备固然重要,可精气神却更加重要!赵国新君伊华,在新兵营中的各个场合,可不止讲过一次这样的话,一支军队,首先看的就是精气神,精气神十足,在势头上就能够压倒,战胜一切敌人,这样的军队,也才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百战不殆! 而第二旅与孟氏私兵之间的那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也恰恰印证了君上所说的这些话,从而更加给足了第三旅这些手上还只拿着木刀木枪的赵国新兵们勇气和信心,让他们就算是拿着木刀木枪,在战场上,也不会感到任何的惧意! 随着第三旅两千五百名赵国新兵投入到战斗中去,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所部组成的联军,刚刚搬回来的一点点优势,顿时又荡然无存! 而且,随着第三旅的赵国新兵,不停地从寇氏邓氏,甚至是司马戍所部戍卒手中缴获到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双方之间的胜败之势,更是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 有了第三旅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后,第二旅和伯黎残部的军心士气顿时为之一震,战斗力也随之提高了好大一截,而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所部联军却恰好相反,军心士气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战斗的勇气更是在飞快地消散着,到最后,甚至已经出现了丢盔弃甲,转身狼狈逃窜的迹象……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合兵一处 眼见着对方越战越勇,而自己这一方却越来越没有战斗的勇气,司马戍不由得在心底暗自长叹了一声,最终只得无奈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个低沉的“撤”字,艰难地吐出口来,司马戍只感觉口中苦涩无比,拨转马头,顺着官道,飞也似的朝宸邑方向逃窜而去! 而得到命令的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带来的两千赵军戍卒,更是丢下自己的对手,转身狼狈的亡命逃窜而去,甚至于在逃窜的过程中,将身上能够丢掉的武器装备,几乎全都丢掉了,为的就是能够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论跑步的速度,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的两千戍卒,又怎么可能是栾犀山谷新军大营中那些早中晚三次,天天练习跑步,一口气冲刺十里八里,就跟喝凉水似的轻而易举的赵国新兵的对手呢? 虽然第二旅由于投入战斗最早,早就已经精疲力尽,疲惫至极了,可一看到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的两千戍卒联军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第二旅那些新兵,顿时又爆发出了无穷的潜力,大声叫喊着,精神抖擞的以冲刺的速度,追着联军溃兵追杀而去! 而第三旅虽然刚刚才紧急行军,跑了差不多三十里路,但看到联军溃败逃窜,也跟第二旅一样,同样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跟随着第二旅的同袍,吼叫着呐喊着朝着溃兵追杀了过去! 一边追杀,第二旅和第三旅的赵国新兵还一边不停地叫喊道:“降者免死,赵军优待俘虏!降者免死,赵军优待俘虏!”也有人用通俗的白话喊叫道:“想活命的马上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我军优待俘虏!想活命的马上放下武器……” 跑,跑不过对方,打又打不赢,无奈之下,那些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所部戍卒溃兵,也只有跪地投降这一条途径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带头,高举着武器,跪倒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地叫道:“我投降,我投降!~”而那些追杀的赵国新兵,竟然就真的绕过了他,继续朝他身后别的那些溃兵追杀而去,放过了他一条性命! 其他溃兵看到投降真的能够保住性命后,顿时也有样学样,跟着一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大声叫道:“我投降,我投降!~” 一时间,跪地投降的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所部联军,竟然足足有上百人,而且投降的人数还在不停地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在飞快地增长着,不一会儿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甚至犹豫投降的溃兵太多,还阻断了第二旅第三旅追杀其他溃兵的步伐,以至于赵康和陈渠,不得不一边追杀着,一边大声叫喊道:“投降的跪到道路两边去,别挡道!投降的跪到两边去,别挡道!~” 一路追杀着溃兵,顺着官道,一直追杀到了宸邑城外,眼见着那些溃兵退进了宸邑城,而城头上又射下了雨点似的密集的箭雨后,追杀的第二旅第三旅的赵国新兵,这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而能够尾随着溃兵追杀到宸邑城下的,也只有第二旅和第三旅那些平均每天都要跑四五十里山路的赵国新兵,和极少数的一点骑兵,至于上将军伯黎率领的那些从宸邑城中出来的赵国戍卒,早就已经没了半点力气,掉队掉了七八里! 而紧接着,刚刚放进了寇氏邓氏家族私兵和司马戍溃兵,又用一阵密集的箭雨,射退了追杀的第二旅第三旅的赵国新兵后的宸邑城中,西城门却又突然洞开,一支训练有素的戍兵杀气腾腾地开了出来,在城西门外列阵集结,似乎想要对第二旅第三旅发动攻击! 第二旅旅帅赵康和第三旅旅帅陈渠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在城中戍卒对他们发动攻击前,先一步率军往后撤去! 这一撤就后撤了五六里,直到与上将军伯黎残部汇合后,才重新集结队伍,布置好了警戒哨卫,派出了军中所有斥候后,这才原地歇息休整! 本来,领着出城的宸邑城中的戍卒出城的游击将军商隽,还想要指挥麾下戍卒追杀第二旅第三旅的,可还没等他们追上第二旅和第三旅,斥候便又带回来了一条军报,第二旅第三旅身后两三里外,发现大股援军,人数约在五六千人左右! 商隽得到这条情报后,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自己带出来追击第二旅第三旅的戍卒,也就五千余人,如果对第二旅第三旅发动攻击的话,说不定还没等自己吃掉这股敌军,敌人的援军就已经赶到了! 而且一旦援军赶到,敌人从数量上就已经处在了上风,再加上由于援军的到来,而带来的军心士气上的提升,敌人的战斗力瞬间便会得到加强,而反观自己这一方,军心士气则会深受打击,说不定因此而步司马戍的后尘也不一定呢! 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商隽最终还是放弃了对第二旅第三旅发动攻击的打算,领着那五千戍卒,重新撤回了宸邑! 而就在商隽领军撤退后不久,苏复率领的第四旅第五旅两个新兵旅以及军部直属营,总共六千多人,终于姗姗来迟,跟第二旅第三旅和伯黎残部会合在了一起! 部署好了队伍后,苏复这才带着第四旅旅帅游击将军邬惇,第五旅旅帅游击将军仇刍,赶到了伊华跟前,跪地请罪说道:“臣苏复救驾来迟,请君上恕罪!” “还不算迟,起来罢!”伊华一边用一块粗麻布擦拭着身上的血渍,一边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苏复,安排辎重营,马上运送些食物来,还有,多准备些热水,晚上让兄弟们都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缓解一下全身的疲惫!” “喏!”苏复急忙应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还有,派出军中所有斥候,务必摸清楚宸邑城中情况,商隽,我要知道他背后的主事者,到底是谁!” 第二百九十二章 秘密武库 国尉府,丁字号武备库,赵国新兵辎重营都头管易,正领着辎重营的五百名官兵,小心翼翼的藏在武备库后面的隐蔽库房之中。 之前,辎重营校尉周仓,在得知国尉府武备库中竟然根本拿不出一万五千套武器装备,库存的武器装备竟然只有区区的两三千套时,周仓当时便将辎重营暂时交给了都头管易带领,而他自己,则快马加鞭的赶出宸邑,赶回了栾犀山谷大营,向君上伊华禀报此事! 而留在宸邑城中的五百辎重营新兵,却并没有听从周仓的命令,清点整理府库中那些老朽腐烂的武器装备,而是在管易的带领下,直接将丁字号武备库的典库,以及丁字号武备库大大小小所有的武卒也全都给绑了! 管易也知道,他未奉君上谕令,便绑了国尉府下属的武备库的典库长,本身就是一种犯上的行为,若是被国尉府知道了,说不定就直接发兵把自己给灭了呢,就算真灭了自己,国尉府在君上那里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苛责,更何况国尉府的国尉还是赵国新君的嫡亲二哥公子仲明! 公子仲明若要处置管易,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保得住他,就连君上,也绝对不可能站在管易这一边,于情于理,君上都肯定会站在公子仲明那一边的,君上也绝对不会为了管易这区区一个百人都的都头,就跟自己的嫡亲二哥闹翻的! 甚至别说是管易了,便是辎重营校尉周仓,甚至是更高级的旅帅级别的游击将军,真要无缘无故的绑了国尉府下属的武备库典库长,公子仲明若是要处置他,君上也绝对不会有二话的! 这一点,在管易让手下的兄弟们在绑了丁字号武备库的典库长之前,管易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而且也正因为如此,管易在控制住了丁字号武备库的典库长和守卫武卒后,当即便让辎重营的五百兄弟,全都缩进了丁字号武备库中,而且将武备库的进出大门也全都牢牢的锁死了! 原本,管易也只是想在控制住丁字号武备库的典库长和守卫武卒后,一边审问典库长和守卫武卒,一边等待君上命令的到来! 可没想到,还没等管易他们审问出什么结果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却传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赵国国尉,公子仲明,在前往栾犀山谷大营的途中,遭遇流寇,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还没等管易消化掉公子仲明遭遇流寇,生死不明的消息,随后又传来了另外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上将军,长公子伯黎举兵谋反,犯上作乱,率军攻打栾犀山谷! 而随着长公子伯黎谋反的消息在宸邑城中的广为传播,整个宸邑城都开始变得暗潮汹涌起来,之后,更是有司马氏、中行氏、吴泾等人陆续聚集家族私兵,或是城中戍卒,出城界接应,或者说增援上将军,长公子伯黎! 而随着这些士大夫家族的私兵或者城中戍卒的陆续离城,整个宸邑城都开始笼罩在一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霾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好像压着一块巨石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管易是当即便要领着辎重营那五百名兄弟,连夜赶出宸邑的,可没想到还没等他清点出丁字号武备库中的武器装备,装运上车,就又有兄弟传回来了一条更加让管易呆若木鸡的消息:宸邑守备游击将军商隽,率军封锁城门,彻底隔绝了宸邑城内外的交通联系! 如此一来,就算管易想要再领着辎重营的五百名兄弟,赶出宸邑城去,也已经不可能了,整个宸邑都已经被商隽牢牢的掌控住了,宸邑四门,更是被严密封锁隔绝,外面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赵都宸邑,已经成了一座内外隔绝的孤城!而管易率领的新兵营辎重营,则成了被困在城中的一支孤军! 得知此消息后,管易彻底呆住了,在丁字号武备库中来来回回的走动了几十圈,随后管易才狠下心来,咬牙下定了决心,将五百辎重营兄弟中的绝大部分,全都藏在了武备库中大大小小的各种库房之中,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点整理可用的武器装备,一边暗自提神小心警戒着,同时还紧锣密鼓的加紧了对武备库典库长的审讯! 而还有一些辎重营的兄弟,包括管易自己,则直接换上了武备库中守卫武卒的衣衫,乔装成了武备库中的守卫武卒,与原有的一些守卫武卒混杂在一起,既监视了那些守卫武卒,又能够不引起外人,特别是国尉府的猜疑! 而且现在,对于管易来说,国尉府已经不是他们需要防备的主要对象了,他们所要防备的,是已经掌握了除宫室以外,几乎整个赵都宸邑的宸邑守备游击将军商隽! 这样提心吊胆,又小心翼翼的,在丁字号武备库中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是太平无事,而在上午巳时不到的时候,一直在不停地审问着武备库典库长的兄弟,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典库长交代了,彻彻底底的全盘交代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管易自然觉得是个好消息了,一直没有松口的典库长,终于松口,全盘交代了,这当然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可是等管易听完兄弟转述的典库长交代的问题后,管易却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负责审问的兄弟,冲过典库长那得到的口供中,不仅有交代武备库的秘密库房,而且还供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国尉府中所有武备库中,都建有秘密库房,而且这些秘密库房建立的时间,有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了! 而在建立起这些秘密库房后,几乎每年,国尉府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借口,一点一滴的,如蚂蚁搬家一般,将武备库中正常存放的武器装备,一点一滴的秘密转运进这些秘密库房之中! 而在武备库的典册上,这些武器装备就已经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彻底的消失了!便是上面想要追查,也绝对追查不到任何结果,这些武器装备,在典册上,早就已经平帐了,还想怎么追查?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竟然就是现在的赵国国尉,仲公子明!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地下府库 秘密武库的建立,最早竟然能够追溯到二十年前,而仲公子明,却是在赵侯伊嗣薨逝,公子叔华,继位为赵国新君之后,才被伊华册封为国尉府国尉的,之前的国尉,是赵侯伊嗣的另一位从弟,算起来也算是伊华和仲公子明的另一位公叔! 而从二十年前起,仲公子明便已经开始着手在武备库中建立秘密武库了,而且连典册上的账目都能够平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蛛丝马迹!可见,从那个时候起,仲公子明就已经和国尉公叔沆瀣一气,勾连在一起了! 仲公子明建立秘密武库,私自储存武器装备,其目的,其用心不言而喻,除了谋朝篡位,再找不出第二个可能了!毕竟,仲公子明自幼体弱,再加上出生时,天上呈现的异象,以至于不得赵国君侯欢心,从而失去了继承赵国君位的可能,这件事,在赵国可是尽人皆知的! 既然已经没有了继承赵国君侯之位的可能,而仲公子明却依然大量储存武器装备,而且还是勾连国尉公叔,建立秘密武库,说他没有谋逆之心,都绝对没有人会相信的! 在看到典库长的口供后,管易一瞬间便已经想到了这些,之后,他更是亲自带着人,押着典库长,去了丁字号武备库的秘密库房! 秘密库房就在丁字号武备库的后院之中,只不过是独立在武备库原有的库房外,在花园假山下秘密挖掘的一个地下库房而已!而那个典库长虽然知道秘密库房的位置,也带着管易来到了地下秘密库房,但却根本没有钥匙,可以打开那厚重的大铁门! 管易伸手摸了摸地下秘密库房厚重的铁门,又伸手拉了拉铁门上铜狮吞口中的大圆环,也推了推,整个铁门却是纹丝不动,可见铁门十分的厚重! 而在铁门之上,还被加上了三把大锁,大锁的钥匙,也是仲公子明亲自收着的,每次要打开秘密库房铁门时,仲公子明才会派三心腹,或者他自己亲自到场,用钥匙打开铁门!典库长作为丁字号武备库的守库官,却连接触一把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钥匙,自然不可能打开铁门上的大锁了,不过这可难不到管易,毕竟,他只想要得到武备库中的武器装备,至于库房的好坏与否,却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在管易的命令下,很快,便有几个新兵,从一堆腐朽破旧的武器装备中,翻找出了几把开山巨斧,飞跑着拿了过来,走到铁门边,高高的抡起开山巨斧,又猛地朝铁门上的大锁挥落下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把大锁瞬间被开山巨斧劈开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随后,又是几斧头,另外两把大锁同样被开山巨斧给劈落了下来,之后,几个辎重营新兵一起用力一推,厚重的铁门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叫声,被缓缓的推了开来,露出了偌大一个地下秘密库房来! 厚重的铁门刚一推开,管易等人便感觉眼前一亮,库房中林立的长枪长戟,反射着冰冷的银白色的寒光,让人不能直视! 管易抬手挡在眼前,转着头瞧了一下,却见地下秘密库房的墙壁上,隔上十来步,竟然就点着一盏长明灯,灯光虽然有些昏暗,但围绕着库房一周的墙壁上,都点着这种长明灯,自然而然的,就照亮了整个库房!而且在库房中,各个一两丈高的武器架上,还插着一支支火把,随时都可以点燃,用来照明! 而在进入库房的铁门左侧那盏长明灯下,还摆放着一个矮小的长几,长几上还摆放着十几卷竹简! 管易瞧见长几上的竹简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迈步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展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十一年年三月五日,入库长戟五十,长枪五十,一石硬弓一百张,精铁箭矢两千支,木盾二十面”。 管易一见之下,顿时又吃了一惊,仔细再往下看去,却见那竹简上,一条一条的,全都是些武器装备的入库记录,仅仅只是他手上拿着的那份竹简上,便已经记录了十几二十条武器装备的入库记录,零零散散的,从长枪长戟,到弓弩箭矢,从木盾大刀,到头盔布甲,应有尽有! 管易只是大致估算了一下,手中竹简记录的武器装备,差不多就有几百套了!而同样的竹简,在长几上,还有十几二十卷! 管易放下手中的竹简,又从那一堆的竹简中间,随手抽出了一卷,打开竹简,淡淡的扫了几眼,却见上面记录的却是从地下秘密武库中出库的武器装备,最主要的,就是一些替换的老旧腐烂的武器装备,而这些老旧腐烂的武器装备,多半在出库后,又流入了外面的丁字号武备库中,被登记记录进了那里的典册之中,再之后,便是彻底的销毁,或者回炉重造! “头,头儿,发,发达了,咱们发达了,这么多武器装备,我看足足可以装备一个旅了,不对,这么多,恐怕能够装备两个旅了吧?”一个跟随着管易进了地下秘密库房的辎重营新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么多武器装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管易瞥了一眼手中刚刚拿到的,记录着地下秘密库房中储备的武器装备的竹简,淡淡地说道:“你说错了,不是两个旅,而是两个半旅,这里,足足有六千七百套武器,光是一石硬弓,便有两千五百五十张,箭矢七万两千五百支!” “这,这么多?”管易身后的其他几个辎重营新兵几乎同时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 管易肯定地点了点头,咧嘴冷笑着说道:“从这也可以看出,我们这位仲公子明,所图不小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回头对身后的一个新兵说道:“通知外面的兄弟们,马上进来换装,弓弩箭矢什么的,都多运些出去!” “喏!”那个新兵急忙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干票大的 略微沉吟了一下,管易旋即又对另外一个新兵说道:“去请另外四个都头来。” “喏!”那个新兵急忙也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便带着另外四个百人都的都头,走进了地下秘密库房,走到了管易近前。 进城的赵国新兵辎重营,足足有五百人,共分为五个百人都,每个百人都都有一个都头,管易也是其中一个都头。 “管易兄弟,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四个都头中的一个,刚走进地下秘密库房,便急声朝管易问道,话音未落,便又有其他三个都头发现了地下秘密库房中那琳琅满目的武器装备,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管易兄弟,这,这,这么多武器装备?” 管易朝他们招了招手,说道:“兄弟们,过来,跟你们商量件事。” 四个百人都都头这才一起走到管易身旁,围着管易,低声说道:“管易兄弟,什么事啊?” 管易环视了四人一眼,然后才低声说道:“兄弟们,想不想干票大的?” 另外那几个百人都都头,听了管易的话,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几眼,才有一个都头低声说道:“管易兄弟,你想干票什么大的?” “兄弟们,仲公子谋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宸邑城名义上是落入了守备游击将军商隽的手中,可在我看来,区区一个守备游击将军,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控制住整个宸邑国都,商隽背后,肯定另有主事者,商隽,只不过是被推出来挡在前面的一颗棋子!”管易环视着其余那四个百人都都头,眼神中冒着兴奋的光芒,有些激动地说道。 听了管易的话,其中一个都头沉吟着说道:“管易兄弟,你是说,仲公子明,就是这商隽被后的主使者?” 管易肯定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即便不是公子仲明,也绝对跟公子仲明脱不了干系!”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兄弟们,富贵险中求啊兄弟们!现在,可是我们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想要再出人头地,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难道兄弟们就想一辈子都做个百人都的都头吗?或者在辎重营中待一辈子?” 说着,管易又环视了四个都头一眼,兴奋地煽情地说道:“兄弟们,君上曾经可说过,机会,永远都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机会来了,若是没能抓住,可就白白的错过了啊兄弟们,现在,可不就是咱们最好的机会么?”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煽情地继续说道:“兄弟们,现在整个宸邑城都已经落入了商隽手中,商隽自以为已经将宸邑经营成了铁城一座,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可他哪里知道,在这宸邑铁城之中,还有咱们这支奇兵!” 说着,管易吞了一口口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兄弟们,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出奇兵方能制胜,而咱们现在,就是那支制胜的奇兵,兄弟们,富贵险中求,可有胆子跟我干票大的么?” 另外四个都头也被管易煽情的语言,说得有些兴奋激动起来,其中一个都头更是激动地问道:“管易兄弟,你说,咱们干票什么大的,咱们听你的!” “好,兄弟们,封候拜将,封妻荫子,可就在此一举了!”管易兴奋地伸手拍着几个都头的肩头,沉声说道:“君上曾经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咱们现在就在宸邑城中,何不出奇制胜,找出仲公子明,一举将其擒获,等君上回城之时,岂不是大功一件?” 听了管易的话,那几个都头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才有一个都头皱眉说道:“管易兄弟,刚才外出打探情报的兄弟说,仲明公子在去栾犀山谷大营的途中,遭遇流寇,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 管易瞧了那个都头一眼,说道:“兄弟,难道你真的认为仲明公子遭遇了流寇?” 那个都头微微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难道管易兄弟认为其中有诈?” “没错,我认为,这其中必定有诈!”管易肯定地说道,“公子仲明暗中谋划二十余年,地下秘密武库的建立,最早的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光是这丁字号武备库的秘密武库中,储存的武器装备,就足以装备六七千人,如此一个老谋深算之人,怎么可能在半路上遭遇流寇,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兄弟们,我敢肯定,公子仲明,现在必定就在宸邑城中!你们可别忘了,君上为什么连夜召集公子仲明去栾犀山谷大营?就是因为国尉府武备库中储存的武器装备数量,与典册之上记录的严重不符!这是东窗事发啊兄弟们,公子仲明敢在君前对质才怪了,换做是我,我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化明为暗,趁机隐藏到幕后,也好更加方便的操纵这一切!” 听了管易的话,那几个都头不由得全都沉默了,顺着管易的话想了想,顿时觉得管易的话也不无道理,说不定公子仲明还真就已经暗中返回国都宸邑了,而且在幕后操纵着宸邑守备游击将军商隽,彻底掌控了国都宸邑! 而就在这时,地下秘密库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个辎重营的新兵脚步匆忙的急跑了进来,急声对管易说道:“头儿,不好了,不好了,有一队黑衣甲士,正往武备库赶来!” “黑衣甲士?”管易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有多少人?” “大约有两百人,还赶着七八十辆牛车。”那个新兵急声说道。 “两百人?七八十辆牛车”管易双眼微微一缩,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兄弟们,那多半是来搬运武器装备的,不能让他们察觉异常,必须要将他们全部拿下,以免走漏风声!”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令牌 听了管易的话,另外四个都头也一起点了点头,若是被那些黑衣甲士发现他们已经知晓了武备库地下库房这个惊天大秘密,恐怕双方就只能生死相拼一场了!而为了保命,管易他们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很快,管易和另外四个都头便已经达成了统一意见,当即便带着所有的兄弟,全都撤出了地下秘密库房,重新将库房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之后,管易又安排那些没有换上库房护卫武卒衣服的兄弟们,分散隐蔽在了丁字号武备库中各处,就连武备库大门前后,也埋伏了一些兄弟! 有些匆忙的布置好了这些事情后,管易这才带着乔装打扮过的兄弟,混杂在武备库护卫武卒中间,静静地等待着那一队黑衣甲士的到来。 丁字号武备库的典库长,在昨天晚上一整晚的审讯中,早就已经没有个人样了,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现在更是出气多,入气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他那个样子,自然也不可能再去迎接什么黑衣甲士的到来了,没办法,这个重任也只能由管易亲自来承担了! 很快,那队约莫有两百人的黑衣甲士队伍,便来到了丁字号武备库,伸手瞧了瞧紧闭的武备库大门,一个乔装成守卫武卒的新兵轻轻地打开了大门,瞧着他们,沉声问道:“诸位兵大哥,请问你们是……” 话还没说完,为首一个黑衣甲士,应该是个校尉之类的中低级武将,便亮出一块令牌,沉声说道:“奉国尉府将领,特来支领武器装备,典库长呢,马上让他出来见我!” “原来是国尉府的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大人,里面请,小人这就去请典库长大人。”那个新兵急忙点头哈腰似的对那个黑衣甲士说道。 黑衣甲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回头随手指了几个黑衣甲士,说道:“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其他人,把车赶进去,准备装运武器!” “喏!”黑衣甲士身后的其他黑衣甲士一起躬身应道,被他点到的那几个黑衣甲士留在了武备库大门外,而其他将近两百黑衣甲士,则赶着那七八十辆牛车,络绎进了武备库大门。 进了武备库大门后,那个新兵就又对黑衣甲士说道:“大人,请随小人到客厅用茶,小人这就去请典库长过来!” 黑衣甲士用鼻孔出气,嗯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速去!” 那个新兵急忙点了点头,转身朝另外一个乔装成守卫武卒的新兵招了招手,沉声说道:“速去请典库大人过来!” “喏!”新兵急忙应道,转身跑了开去。而之前那个新兵,则带着黑衣甲士和另外几个甲士,走进了客厅,刚坐下,便又有人奉上了香茶来,送到了分别坐在三张矮几后面的三个黑衣甲士面前,而其他甲士,则肃手站立在那三个黑衣甲士身后,并未落座。 那个带着几人进来的新兵,见此情形,心中顿时跟明镜似的,这三个,应该就是拿着地下秘密库房钥匙的仲公子明的心腹了。 淡淡的喝了一口茶,之前那个黑衣甲士便又说道:“你们典库呢?怎么还没到?”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已经派人去请了,小的已经派人去请了。”那个新兵急忙赔礼道歉地说道。 话音未落,却听客厅外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小人迎接来迟,还请三位大人恕罪,恕罪。”说着,乔装成典库长的管易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厅,走到三人跟前,朝三人躬身一礼,说道:“小人见过三位大人?” 三个黑衣甲士一起抬头朝管易望了过去,旋即,其中一个黑衣甲士却皱眉说道:“你是典库长?”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怀疑的语气。 管易一愣,旋即便又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小人哪有福分做典库长啊?丁字号武备库典库长,那可都是主上心腹,小人虽然对主上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侍奉主上,不过主上暂时却还没能注意到小人这个无名之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实不相瞒,三位大人来得着实不凑巧,典库大人老姆病逝,前几日就告了病假,便让小人暂时顶替他几天。” “是么?我说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呢!”那个黑衣甲士瞧着管易说道,身旁另外一个黑衣甲士又低声说道:“这小子知道主上,应该没有问题吧?”那个黑衣甲士也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三个黑衣甲士便一起站了起来,亮出另外一块造型怪异的菱形令牌来,朗声说道:“奉主上之令,特来支领武器装备!你,马上带我们去库房!” “好的好的,三位大人,请随小的来,请随小的来。”管易急忙躬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几个黑衣甲士没有任何怀疑,起身便往厅外走去,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客厅,四下里却猛地冲出一群混杂着典库守卫的武卒来,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他们身边,三五两下便全都反扭着胳膊,死死地压着跪倒在了地上。 三个黑衣甲士首领这才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挣脱反扭着他们的武卒,其中一个还一边挣扎着一边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对管易吼叫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想要造反不成?” “嘿嘿嘿,造反?我看想要造反的,是你们主子吧?”管易冷笑着说道。 听了管易的话,三个黑衣甲士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又惊又怒地喝问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 “什么人?哼哼,你猜呢?”管易冷笑了一声,蹲下身去,从那三个黑衣甲士怀里掏出了那三块造型怪异的菱形令牌,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几眼,却见令牌上铭刻着复杂的纹路,纹路交汇的中心,还有一团火焰一样的图纹,火焰图纹上方,还一左一右,铭刻着一轮圆日,一轮偏月! 管易见了,不由得又咧嘴冷笑了一声,说道:“日月当空,这明字令牌造得可真够好的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衣甲士 听了管易的话,那三个黑衣甲士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暗不定,其中一个黑衣甲士再次又惊又怒地朝着管易吼叫道:“臭小子,识相的马上把爷们放了,爷们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 不等那个甲士把话说完,管易便已经接过话头,冷笑着说道:“否则如何?别忘了,现在做阶下囚的,可是你们!” “臭小子,你以为你抓了爷们几个,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呸,你做梦,现在主上已经回城,正准备登位……”那个黑衣甲士怒目瞪视着管易,大声喝骂道,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黑衣甲士却已经大声喝道:“影十三,你住口!~” 那个黑衣甲士被喝骂了一句,顿时醒悟过来,紧紧地闭上了嘴巴。饶是如此,管易还是从那个黑衣甲士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如果所料不差,黑衣甲士口中的主上,自然便是这次国都宸邑内乱最大的幕后主使者仲公子明了,而从那个黑衣甲士刚才失言说出来的话中,也可以知道,他们的主上,也就是仲公子明已经回城了,而且正在准备登位。登位,登什么位?除了赵国君侯之位,仲公子明还能登什么位? 也就是说,公子仲明现在正在筹划着登上赵国君位!他可真算得上是急不可耐了啊,这宸邑城虽然暂时算是落入了公子仲明之手,可城外还有长公子伯黎以及栾犀山谷大营中的一万五千名赵国新兵呢,赵国君侯伊华,现在就在栾犀山谷大营之中! 虽然有消息说长公子伯黎正在率军围攻君上,可管易他们却对此并不怎么担心!他们作为栾犀山谷赵国新军辎重营的兵,虽然不像其他新兵那样,接受了君上编写的《大赵军法》中罗列的所有全部的军事训练科目,但也接受了其中绝大多数的军事训练科目的训练,而且跟其他新兵一样,同样要接受军事训练考核,而且考核还必须要全部达标,否则就得加训加训再加训,没日没夜的加训,一直加训到考核达标为止! 在这种情况下,管易对栾犀山谷赵国新兵的战斗力,心里还是有些底的,连他们这些辎重营的辎重兵,都能够轻而易举的便控制住偌大一座武备库,就更别提栾犀山谷大营中那一万五的赵国新兵了! 虽然那些赵国新兵几乎都还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就连木刀木枪,也仅仅只装备了其中打算参加军事演习的一两个旅,可管易还是有绝对的信心,那些军中同袍,一定可以在长公子,上将军伯黎的围攻下,反败为胜,战胜叛军,保护君上的安全的! 而且恐怕要不了几日,已经经历过血战洗礼的赵国新兵,恐怕就会出现在宸邑城外,对宸邑城中的叛军,发动攻击! 在这种大局未定的情况下,仲公子明就急不可耐的想要举行登位大典,成为赵国君侯,其实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一步昏棋! 微微冷笑了一下,管易这才大手一挥,冷声说道:“全部带下去,严加审问!” 几个辎重营新兵一起应道:“喏!~”押着那几个黑衣甲士,便走出了客厅,客厅外,黑衣甲士带来的其余两百黑衣甲士,也几乎全都被武备库中的辎重营给制服,扣押住了,甚至连一点激烈的打斗都没有发生过,那些黑衣甲士便在辎重营新兵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直接全部都给制服了! 影十三他们带来的这两百黑衣甲士,原本就是来领取武器装备的,除了带了七十多辆牛车外,本身甚至连随身的兵器都没带一件,毕竟,在他们看来,整个宸邑城都已经被主上公子仲明给控制住了。 而且城中各个武备库,又都是主上苦心经营了十几二十年的重要堡垒,事关主上所图之事的成败与否,武备库中的典库以及护卫武卒,自然全都是主上心腹中的心腹了,否则公子仲明也不敢将这么重要的堡垒交给他们了。 因此,在影十三他们看来,这一趟领取武器装备的任务,可以说没有任何的风险,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完成,自然也不需要携带什么武器装备!何况,就算想要带武器,除了一些民间就允许拥有的自卫性的近战武器外,也没办法拥有军中制式武器! 公子仲明行事一向都很低调,即便暗中已经储备了能够装备两三万人的军中制式武器装备,但明面上,他却连府中护卫私兵都没有使用过军中制式装备,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在暗中储存准备着的。 就连那些黑衣卫士,在明面上也只不过是他府中的私兵,数量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而实际上,那些黑衣卫士,却早就分批分次招募训练了近万人,再加上宸邑城中那些被公子仲明收买拉拢的守备将校麾下的戍卒,人数早就已经超过了一万,甚至已经快到两万人了! 但在明面上,这些戍卒,包括被公子仲明收买的那些守备将校,譬如商隽、司马戍以及士大夫贵族世家中的寇氏邓氏等族,却几乎跟仲公子明没有任何的关系往来,军中那些守备将校,甚至跟上将军,长公子伯黎走得比谁都近,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寇明、司马戍、商隽等人,乃是长公子伯黎派系的人马,谁都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是仲公子明的嫡系! 因此,即便公子仲明府中也囤积了一些足够装备数百人的武器装备,但那些武器装备也全都深埋在地下秘密库房之中,平时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来的! 因此,被派来领取武器装备的那两百黑衣甲士,几乎连一件自卫的兵器都没携带,就那样赤手空拳的赶着七十多辆牛车,就跑来丁字号武备库,支领武器装备了!这样一来,倒是省了管易他们许多麻烦了,至少,对付起赤手空拳的敌人,总比对付拿着刀枪剑戟的敌人要容易得多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衣死士 辎重营新兵不仅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而且又是在有心算计无心的情况下,对方更是几乎可以看做是赤手空拳!在这种情况下,辎重营的新兵几乎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将两百黑衣甲士全数制服了,一个都没跑掉! 而那两百黑衣甲士,除了少数几个人在挣扎反抗中,跟辎重营的新兵发生了些手脚冲突,肢体冲撞外,其他绝大多数,甚至连反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辎重营的新兵给彻底的制服了,嘴巴里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塞上了烂布条子,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百多黑衣甲士,就这样兵不血刃的就成了辎重营的俘虏,包括那三个黑衣甲士的小头目! 随后,直接被辎重营新兵带进几乎没有几件武器装备的库房中的两百个黑衣甲士,更是被辎重营新兵分开审讯起来,以图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的关于他们主上公子仲明和其他黑衣甲士的情报信息! 在赵国新军中,辎重营虽然属于后勤兵,可军事训练考核却并不比正规营中的新兵差多少,而且由于在赵国新军军事编制中,辎重营属于那种必须要能够独立承担完成运输武器装备,粮草辎重任务的兵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沿途的军事情报、行军路线规划等等,都需要辎重营独立承担,故而,在辎重营中,其实也跟其它正规营的新兵一样,设立了斥候队,考核标准也是严格按照斥候营的标准来完成的! 因此,审讯囚犯,侦查敌情什么的,辎重营中也是有专业人手的,有他们在,想要撬开那些黑衣甲士的嘴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影十三他们几个黑衣甲士总共的小头目,被辎重营中的斥候人员带下去审问,还没过上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斥候便急匆匆的跑到了管易身边,磕头请罪说道:“头儿,属下该死,影十三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管易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头儿,影十三他们服毒自尽了!都是属下该死,属下就应该先检查一下他们的牙齿,看看有没有暗藏着毒药的!”那个斥候自责地说道。 听了那个斥候的话,管易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罢了,死就死了吧,剩下那些人,都要看管好了,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巴!” “喏。”斥候急忙应了一声,转身退去。 管易目送着那个斥候离开后,还是忍不住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相比起其他黑衣甲士来说,那三个黑衣甲士知道的东西,肯定要多得多,而且他们有胆量服毒自尽,足以表明他们都是公子仲明豢养的死士,对公子仲明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宁愿死,也不愿意出卖公子仲明的! 这样的死士,如果能够撬开他们的嘴,自然能够获得足够多的有用情报,可是想要撬开他们的嘴,恐怕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否则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才刚刚开始审问呢,那三个黑衣死士看见情形不对,就已经咬破藏在牙齿缝中的毒药,服毒自尽了! 好在,剩下那些黑衣甲士中,虽然他们也算得上是公子仲明暗中培植的势力,而且是比司马戍、商隽率领的那些戍卒,对公子仲明更加忠心的嫡系,但却也没有几个像影十三他们那样的死士和硬骨头,宁愿死,也绝对不出卖公子仲明的秘密的! 很快,又一个斥候便拿到了好几个黑衣甲士的审讯口供,综合了一下这些口供,去伪存真后,那个斥候便又将这些口供送到了管易他们都头这来。 虽然那些黑衣甲士,不像影十三他们,属于公子仲明嫡系中的嫡系,心腹中的心腹,是公子仲明豢养的死士,几乎知道公子仲明所有的秘密,可他们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公子仲明的秘密的,也知道上面派他们来领取武器装备的根本目的,那就是公子仲明在暗中已经培养了上万名跟他们一样的黑衣甲士,而且现在,这些黑衣甲士绝大多数都已经聚集到了国都宸邑城中,只要拿到武器装备,这些公子仲明暗中招募训练的黑衣甲士就可以马上武装起来,变成一支万人大军! 上万名黑衣甲士,再加上在明面上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国都宸邑的守备游击将军商隽麾下的近万戍卒,公子仲明手上直接掌握的军队,就差不多有两万人了,再加上一些公子仲明拉拢和投靠他的世家贵族的家族私兵,公子仲明翻手间就可以拥有一支两万多人的强大军队! 如此一支规模庞大,而且也可以说战斗力超群的军队,控制宸邑,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甚至可以说,在国都宸邑周围,几乎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跟这支军队抗衡! 赵国的战兵,全都分散在赵国各个边关重地之中,即便要抽调战兵平定叛乱,也绝对不是短时间就能实现的事,而且抽调边关重地的战兵,势必会造成边关守卫空虚,一旦外敌入侵,赵国可就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而唯一一支在数量上勉强可以跟自己抗衡的军队,恐怕就只剩下栾犀山谷中那些才刚刚从军,训练不过三个月所谓的赵国新兵了!而且,即便是那支伊华亲抓亲训的所谓的新军,在公子仲明眼中,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区区两三个月的训练时间,怎么可能训练出一支真正的铁军、强军来? 更何况那还是一支连武器装备都还没配备上的,赤手空拳的乌合之众罢了!这样的一支队伍,又能有多少战斗力?何况现在,那些赵国新兵,还正跟上将军,长公子伯黎麾下的戍卒打得热火朝天呢! 长公子伯黎率军出城,离开宸邑后,仲公子明便已经在暗中谋划,将所有属于长公子伯黎一系,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城中戍卒,能支走或者赶出宸邑的,就已经全部支走,或者直接赶出宸邑了,还有一些骑墙派的守备将校,更是直接被公子仲明给软禁了起来,剩下那些戍卒,自然也就成了群龙无首,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被商隽收服压制住了! 因此,在公子仲明看来,在国都宸邑附近,在短时间内,他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对手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咱们听你的 “管易兄弟,这可如何是好?仲公子麾下,加起来可足足有两三万大军呀!”四个都头中的一个,看到那几个黑衣甲士的口供后,忧心忡忡地说道。 “两三万大军,那又如何?难道因为敌人人数众多,咱们还就不打仗了不成?若是这样,那这世间,也没必要再打什么仗了,大伙儿全都回家多生孩子好了,谁生的孩子多,哪个国家的人口多,哪个国家就是老大,别人就连仗都不敢打,直接就屈膝投降好了?”那个都头的话音还未落地,另外一个都头便又大声嚷嚷着说道。 管易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简虎兄弟说得没错,咱们不能因为敌人人数众多,就害怕得武器都拿不稳了,连跟敌人面对面的干一场的勇气都没有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公子仲明手下人数再多,但是大伙儿也别忘了,他现在可是正在打算谋朝篡位,要篡夺君上的君侯之位呢!兄弟们,君上待咱们可不薄啊,给咱们衣穿,给咱们饭吃,还让咱们做了都头,将来甚至还能做校尉,做将军,封候拜将,封妻荫子!兄弟们,这是咱们以前能够想象得到的事情么?” “怎么可能,以前老子做梦可都没想过,还能做百人都的都头呢,校尉将军,还封候拜将,封妻荫子,想都不敢想呢!”管易话音未落,另一个都头便接口说道。 的确,他们这些新招募入伍的赵国新兵,出身都不是很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出身于乡野山间的野民,甚至连口饭都快吃不到了,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选择应募从军的!而从军的根本原因,其实也就是能够混口饭吃,不至于让自己饿死荒野! 可当他们进了赵国新军军营后,这种观念却在慢慢的改变着,高高在上上,仿佛神仙一样的赵国君侯,如今却跟他们同吃同住,甚至一同训练一同考核。训练之余,贵为君侯的伊华,甚至还会跟他们一样,盘腿坐在地上,闲话家常,吹牛打屁,甚至是一同嬉戏作乐! 这在以往,可是他们这些乡野山间的野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别说是大赵天子了,就连村社里的里正,又或者是别的一些乡绅财主,也绝对不会拿正眼多瞧他们一眼的,多瞧上一眼,就好像掉了很大的面子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乡野山间的野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直到应募从军,到了新军军营后,他们才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同袍袍泽,什么叫战友,什么叫做官兵一致! 新军营中,那些各级官长,上至一旅旅帅,下到一班班头,几乎所有人,都是直接从官兵中选拔任用的,甚至于还出现了山野乡民,直接出任旅帅游击将军或是营头校尉的情况!而这,就给几乎所有的新兵都树立起了一个很好的现实的榜样,让他们有了一个更高更远的追求目标,可以为之努力而奋斗! 用赵国新君君上的话来说,就是只要你有能力,肯努力上进,别说是一旅旅帅游击将军了,就是更高级的正牌将军,又或者四镇四征将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四镇四征,正牌将军啊,那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刚入流的游击将军,而是正儿八经的正牌将军,在以往,没有一个好的出身背景,再加上上位者的赏识提拔,别说做四镇四征这样的大将军了,就是刚入流的游击将军,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且那些出身山间乡野的野民,即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一旅旅帅,游击将军的!可现在,还只是在新兵训练阶段,赵国新君伊华就已经打破了这条陈规,出身低贱,在世家贵族口中,被称之为‘贱民’的乡村野民,也堂而皇之的坐上了旅帅、游击将军的宝座! 这样鲜活励志的事情,就发生在所有新军营的赵国新兵身边,其所起到的榜样性的示范效果,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再加上新军营中日复一日的忠君教育的洗脑,新军营的赵国新兵,可以说是整个赵国,对赵国君侯伊华最为忠心的一个集体! 在这种忠君思想以及封侯拜相,封妻荫子的强烈的愿望的刺激下,可以说,任何人胆敢跟赵国君侯伊华作对,就是在跟整个新军营全体新兵在作对! 不等那个都头的话音落地,管易便又接过话头,说道:“没错,兄弟们,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现在,可是咱们最好的机会,富贵险中求,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再想遇上这么好的机会,恐怕就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兄弟们,要不想在辎重营待上一辈子,这次的机会咱们就一定不能放过!” “可是,仲公子手下足足有两三万人,咱们这点人,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啊,还能掀得起什么浪花来不成?”之前那个有些悲观沮丧的都头又说道。 “兄弟,君上曾经说过一个小故事,强大无比的大象,最终却败在了一只小老鼠的手上,这个故事你没听说过么?”管易伸手拍了拍那个都头的肩头说道。 那个都头微微愣了一下,身旁另外一个都头却说道:“听过听过,这个我听过,我听校尉转述过,小老鼠钻进大象的鼻子里了嘛!” “没错,咱们现在,就是那钻进大象鼻子,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钻进大象肚子里的小老鼠!别看咱们人数虽少,可咱们在这铜墙铁壁般的宸邑城中,同样可以掀起滔天巨浪来!”管易肯定地说道。 简虎等其他三个都头,听了管易的话,全都不由自主地双眼一亮,眼中放出兴奋渴望的神采来,唯一那个都头,眼中还是有些顾虑,或者说忧虑害怕。 简虎等其他三个都头,却压根儿没注意到那个都头的神情,而是用兴奋激动的语气说道:“管易兄弟,要怎么做,你说,咱们听你的。” “对,咱们都听你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好,既然兄弟们信得过我管易,大家都是兄弟,我也就不跟大伙矫情了!”管易环视了简虎他们四个都头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是这样考虑的,咱们不是有五百人嘛,咱们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换上黑衣甲士的服饰,乔扮成运送武器装备的队伍。另一部分则扮成武备库的护卫戍卒,一同前往!” 听了管易的话,简虎等人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便又有一个都头说道:“扮成黑衣甲士,运送武器装备,这个我能理解,可是扮成武备库的护卫武卒,这要是被查问起来,却该如何应答?” “很简单,告诉对方,我们也是主上的人,主上起事,我们自然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和忠心!”管易想也没想便说道。 听了管易的话,简虎等人也不得微微点了点头,管易这个理由不错,武备库的兄弟,同样也是主上公子仲明的属下,他们想要向公子仲明尽一份忠心,又有何不可? 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有一个都头说道:“可是,我们就真的要按照仲公子的命令,在明天天亮之前,运送五千套武器装备去城南军营么?这些武器运去装备了黑衣甲士,将来岂不是会对新军营的兄弟们造成很大的威胁?那咱们岂不是成了间接的帮凶了么?” 那个都头的话音未落,另外一个都头又接着说道:“成了间接的帮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咱们也没办法顺利的打进敌人内部。” 管易转着头四下瞧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了库房一旁角落里堆着的那一堆破旧的武器装备上面,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简虎他们几个都头一起问道。 “通知兄弟们,马上将那些废旧武器装备清理一下,掺杂在那五千套武器装备之中,六分真四分假,检查的时候就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了。”管易沉声说道。 “六分真四分假,那也还有三千套武器装备啊!”一个都头沉声说道。 “那也没办法了,再少,检查的时候可就要曝光了。”管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再说了,国尉府在宸邑城中,便有三个武备库,若是仲公子明在每个武备库都建有地下秘密库房的话,他要装备一万多黑衣甲士,肯定就不止动用我们这一个武备库,其他武备库肯定也出了武器装备的,将来君上跟仲公子对阵的时候,那些武器装备,同样会给咱们新军营的兄弟造成巨大的损伤的,这也是根本就没办法避免的,除非……” 说到这里,管易却猛地又停顿了下来,其他几个都头急忙又问道:“除非什么?” 管易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除非咱们能找到其他几个武备库,一把火将武备库全都烧了,这样才能从根子上彻底断了仲公子的妄想!” “一把火烧了武备库?”听了管易的话,其他几个都头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简虎却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就这么干,大伙儿分头行动,找到其他几个武备库,放上一把大火,将武备库全都烧了!没有了武备库中的武器装备,我看仲公子还怎么造反,怎么谋朝篡位,跟君上争夺江山!” “简虎兄弟,哪有那么容易啊!”管易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说咱们不知道其他几个武备库的具体所在,就算是知道另外那几个武备库的所在位置,咱们也绝对不能一把火全烧了,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将我们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从而再也发挥不了任何奇兵的效果!”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更何况,这些武备库,都是赵国历代君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储存的,也是赵国军队所用的武器装备,若是我们真的一把火夷为了平地,这些损失,最终也只会落在君上的头上,到时候,君上还会花费大量的物力财力,去重建这些武备库。” 听了管易的话,其他几个都头忍不住也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这倒也是。”简虎更是瓮声瓮气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嘛?”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六分真四分假,在这些武器装备中掺杂一些破旧的兵器,混入黑衣甲士之中,再相机行事!”管易沉声说道。 其他几个都头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一起点了点头。 很快,五百新军营的辎重兵便重新集合在了一起,从丁字号武备库中的各个库房之中,将其中看上去还算是完好的破旧的武器装备清理了出来,又按照国尉府给那三个黑衣死士的支领武器装备的手书上面列举的各种武器装备,逐项逐项的从地下秘密库房中,按照六分的比例,搬运了出来,一股脑儿的全都堆在了武备库后面的大院中。 用了将近一整晚的时间,五百辎重兵总算是按照管易的要求,清理出来了两千套武器装备,和地下秘密库房中搬运出来的三千套武器装备,混杂在一起,混合着装进了七十几辆牛车上整齐摆放着的箱笼中。每个箱笼,按照所装的武器装备种类的不同,装箱的数量也不尽相同! 譬如羽箭,每个箱笼便能够装上一百支,而一石硬弓,一个箱笼却只能够装上二十把。而长枪长戟之类的长柄武器,甚至根本就不能装箱,只能长着放在牛车上,十把一捆十把一捆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既方便堆放,又方便清点! 而且那些长枪长戟,都是去掉了枪尖或者戟尖的,枪尖戟尖单独装箱,三五百个装在一个箱笼中,等到了地方,分发武器装备的时候,长枪长戟兵便会领到枪杆枪尖或者戟杆戟尖,然后自己再组装起来就行! 第三百章 影卫 天亮后,五千套武器装备终于全部装上了七十多辆牛车,每辆牛车上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或直接堆放着木盾、枪杆戟杆,或层层叠叠的码放着箱笼。 之后,管易和另外一个百人都都头,带着两个百人都,全都换上了黑衣甲士的黑色衣甲,护送着七十多辆牛车,浩浩荡荡的赶出了武备库,往城南军营赶去,而简虎和另外两个都头,则领着剩下那三百辎重兵,各自拿着崭新锃亮的武器,穿着锃亮的衣甲,也跟在黑衣甲士后面,去了城南军营。 城南军营,原本就驻扎着超过五千人的戍卒,但现在,军营里那个几乎能够容纳两万人的大校场里,却密密麻麻的,一个挨着一个,背靠着背,席地而坐的黑衣甲士,放眼望去,整个校场上,都是这样席地而坐的黑衣甲士。 管易带着两百换上了黑色衣甲的辎重兵赶到校场时,正看见有火头军抬着一个个大木桶,正挨个挨个的给校场上那些席地而坐的黑衣甲士分发饼食、肉汤,看到管易他们押运着武器装备到来,甚至连一个起身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情形,不禁又让管易和其他辎重兵全都微微愣了一下,同袍之间的关系这样冷漠,这在栾犀山谷新兵营中,是绝对看不到的,在栾犀山谷新兵营中,同袍之间的关系,那真的是既融洽又和睦,甚至于连打架斗殴这样的事都极少发生! 当然,出现打架斗殴事件的时候,挨罚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一连串的人,除了打架斗殴的当事人双方外,其所在的班头都头,甚至营校尉,都有可能因此而遭受牵连,遭受处罚,而且是极重的处罚,甚至因此而受到免职降职,禁止晋升等处罚! 赵国新军营中,将校军官的晋升途径,可以说是最为透明和公正的,免职降职还算不得啥,只要有功劳,有军功,免去的职务什么的,早晚也还能升回来!可要是禁止晋升,那自己上升的途径可就彻底的断绝了,这对于赵国新军营中那些将校军官来说,才是最大的处罚! 看到管易他们到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校场旁边的一排木棚房里,才有人走了出来,走到管易他们身旁,瞥了一眼牛车上堆放的箱笼和武器装备,语气冰冷地说道:“押运武器装备的?” “哦,对,小的正是奉命押运武器装备的。”管易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急忙回答道,说着,管易又从怀里掏出那份盖着国尉府印章的手书,躬身递给了那个同样穿着黑色衣甲的男子。 黑衣男子接过手书,翻看了一下,又瞧了一眼牛车上的武器装备,旋即转过身去,大声叫道:“黑图!” 一个黑衣甲士飞快地跑到那个黑衣男子身后,单膝跪地说道:“长官!” “这是丁字营运来的武器装备,马上带领兄弟查验一下!”黑衣男子指着管易身后的牛车对黑图说道。 “喏。”黑图急忙应了一声,大手一挥,很快便从木棚房里跑出一堆黑衣甲士,跑到牛车车队旁边,开始将牛车上面的箱笼卸车,打开箱笼,清点箱笼里的武器装备,或者直接爬上牛车,清点堆放在牛车上的长枪长戟的枪杆戟杆、木盾朴刀等武器装备。 在黑图他们清点武器装备的时候,那个黑衣男子才又对管易说道:“兄弟们辛苦了,黑水,先带丁字营的兄弟们下去歇息,准备些热汤热饭,让兄弟们好好解解乏!” 黑衣男子身后另外一个黑衣甲士,急忙也应了一声,上前几步,走到管易跟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长官,这边请!” “有劳黑水大哥了。”管易笑着朝黑衣甲士拱手一礼说道,说着,又转头叫道:“兄弟们,把武器装备交给黑图大哥他们,咱们去那边歇歇脚,忙碌了一宿,也该歇歇脚了!” “喏!”另外一个都头和两百辎重兵一起应道,跟在管易身后,随着黑水,朝校场一旁的空旷地走去,将那七八十车武器装备,全丢给了黑图他们。 “管易大哥,这样做行吗?万一他们要是……咱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另一个都头疾步走到管易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管易笑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一句话也没多说。 很快,管易他们两百人便来到了校场一旁的空旷地,黑水这才又回头对管易说道:“长官,这里便是丁字营的临时营区了,你们先在这歇歇脚,我这就让人安排早膳。” “多谢黑水大哥了!”管易笑着说道,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校场外,简虎带来的另外三百穿着护卫戍卒衣服的兄弟身上。与此同时,之前那个黑衣甲士也看到了简虎他们的到来,急忙大手一招,一队黑衣甲士冲了上去,亮出随身佩戴的钢刀,挡在了简虎他们跟前。 “站住,做什么的?军事禁地,禁止入内!”黑衣甲士走到简虎跟前,冷声喝问道。 “这位大哥,小的们是丁字号武备库的护卫武卒,听闻主上起事,小的等人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向主上尽尽忠心,故而私自前来,还请这位大哥代为通禀一声。”简虎身旁的另外一个都头,上前一步,朝黑衣甲士拱手一礼说道。 “你们是丁字号武备库的护卫武卒?”黑衣甲士皱眉瞧了那个都头和简虎一眼,又回头瞧了管易一眼,却正好看见管易疾步走了过来,走到那个都头面前,惊声说道:“典库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那个都头苦笑着说道:“影卫大哥,我们也只是想向主上尽尽忠心,奉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管易恍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回头对黑衣甲士说道:“长官,他们是丁字号武备库的护卫武卒,昨儿晚上,还多亏了他们帮忙,才连夜清点整理好了这五千套武器装备的,否则我们今日可就要耽搁主上的大事了。” “真的?”黑衣甲士疑惑地瞧着管易说道,又回头瞧了瞧简虎等人。 第三百零一章 黑衣禁卫 “当然是真的,小的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无半点虚假!”管易拍着胸口保证似的说道。 黑衣甲士刚才听见简虎他们叫管易影卫大哥,就知道管易身份不简单,影卫,那可是主上心腹中的心腹,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主上豢养的死士!他说的话,黑衣甲士自然没理由怀疑的! 略微沉吟了一下,那个黑衣甲士这才又说道:“那行,那你们先在那边歇息片刻,等主上到时,要不要你等随军,还得听凭主上决断。”说着,黑衣甲士又转头朝管易拱手行礼,低声巴结似的说道:“影卫大哥,小人黑虎,刚才不知大人身份,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说着,黑衣甲士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影卫大哥,小人房中,有伙房送来的炙羊肉,大人若是不嫌弃……” 听了黑虎的话,管易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定是刚才简虎他们那一声“影卫大哥”起了作用,让黑虎以为自己是什么影卫,对了,之前在武备库的时候,那三个黑甲死士,其中一个便被叫着“影十三”,难道跟这个什么影卫有关? 微微愣了一下,管易这才又淡淡地说道:“不了,我还是和丁字营的兄弟们待在一起吧。”说着,管易又压低声声音说道:“黑虎大哥,影卫的身份神秘,不宜暴露,还请黑虎大哥为小弟保密。” 黑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点头说道:“明白,明白,小人明白,小人全都明白。” 正说话间,却听校场外传来一声高昂的叫声:“主上驾到,众人跪迎!” 听到跪迎两个字,管易反应奇快,当即便跪倒在了地上,黑虎也急忙跟着管易跪倒在了地上,心中却不由得暗自想到:“影卫果然是影卫,对主上的这一份忠心,真是旁人所无法比拟的!” 一旁的管易却在心底怒骂道:“什么狗屁主上,架子还挺大!要不是旁边还有个黑虎,老子跪了你才怪呢!” 一边在心底怒骂着,管易一边偷偷抬眼朝校场中瞧去,却见校场中,又一队黑衣甲士,随侍在一个身穿黑绯色衮服的中年男子,脚步沉稳地从跪伏在地的黑衣甲士中穿过,登上了校场前方的点将台上!中年男子身后,落后中年男子几步的地方,还跟着一个顶盔戴甲的武将,武将身后,还有另外几个顶盔戴甲的将领。 “恭迎主上,主上万年!~”在中年男子仲公子明登上点将台的同时,跪伏在地上的一万多黑衣甲士,几乎同时磕头行礼说道。 仲公子明登上点将台,大步走到台前,环视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诸位免礼,平身!” “谢主上!”众人再次致谢后,这才陆续从地上爬了起来。 仲公子明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后,朗声大声说道:“诸位,从今日起,你们将不再是影卫、暗卫,不再是见不得人的影子部队!从今天起,你们将堂堂正正的从黑暗的角落,走到阳光之下,昂首挺胸的出现在曾经瞧不起你们,鄙视你们,嘲讽你们的旧友面前,并且将他们一一踩在脚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仲公子明才又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将是大赵的英雄,将承载着你们每个人的家庭,以及家族的荣耀与辉煌,去书写,创造属于你们每一个人的英雄故事!你们,将是大赵明日的将军校尉,将是明日的大夫士人!而这一切,都是我,你们的主上,大赵未来的君侯赐予的!” “谢君上,谢君上!君上万年,君上万年!~” 跪倒在校场上的所有黑衣甲士,几乎同时再次跪地起身叫喊道。混杂在其中的管易他们,听了这些黑衣卫士的呼号,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趴在地上,抬着头,偷眼瞧着点将台上的公子仲明! 管易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公子仲明竟然这样明目张胆的,就宣称自己是大赵未来的君侯,这,这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有些丧心病狂了! 点将台上,公子仲明享受地微笑着听着点将台下一万多黑衣甲士一起山呼万年,过了好一会儿,公子仲明这才微微伸出双手,朝下压了压,又过了好一会儿,山呼万年的声音才逐渐的消失停止了下来。 公子仲明再次扫视了点将台下的众人一圈后,这才又说道:“诸位,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大赵君侯的黑衣禁卫!如今,叛军围城,正是诸位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封妻荫子,就在今朝!” “君上万年,君上万年!~”台下所有人再次大声呐喊欢呼了起来。 公子仲明朝众人微微挥手致意后,转身走进到了点将台后面搭着的围帷中,坐了下来,跟随着公子仲明一起来的守备游击将军商隽,则朝身后另外那几个武将示意了一下,那几个武将蹭蹭蹭走下点将台,招来自己手下的校尉都头等中下级军官,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很快,那些校尉都头,便也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小方阵前,开始派人去支领,分发武器装备。分发的武器装备,就是管易他们之前从地下秘密库房中押运来的,除了管易他们这五千套外,仲公子明还派人从其他几个宸邑城中国尉府武备库的地下秘密库房中,各押运了三千或者五千套武器装备,足以保证校场上每一个黑衣甲士,都能够拿到一套趁手的武器! 一万多套武器装备很快便分发到了每一个黑衣甲士手上,然后便在各自的都头校尉的带领下,分批分次的离开了校场,去到宸邑城四门中,接替了原本戍守城门的戍卒。 “主,不,君上,宫室还在宫廷禁卫军的掌控之中,臣未奉君上之令,不敢轻举妄动,要如何处置,还请君上示下。”点将台围帷之中,商隽几步走到仲公子明跟前,拱手行礼说道。 仲公子明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是寡人叔公,此事你无需再插手了,寡人会亲自去跟叔公谈谈的。” “君上,能有把握吗?宫廷禁卫军足足有一万多人,战力非小,若是不可避免的要动刀兵,短时间内可无法全歼,若城外伯黎公子或者叔华公子率军攻城,我等难免会腹背受敌,疲于应付。”商隽有些担心地说道。 “无妨,我会说服叔公的。”仲明抬手打断商隽的话头说道,停顿了一下,仲明才又说道:“你马上派人去将叔公邵的家人请到营中,寡人这就去见叔公。” 商隽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第三百零二章 仲公子 赵都宸邑城中,四个城门全都已经落在了游击将军商隽的掌握之中。 城中戍卒,除了极少数被吴泾、陈岳以及狄蔚、孟獲之前就已经带出城去了的近万戍卒外,其余守卫赵都宸邑的一万多将近两万戍卒,不是早就依靠投降了商隽,就是在商隽控制宸邑后,被商隽所部捕杀,或者就是被逼无奈之下,也选择了投降商隽! 总之,现在到底赵都宸邑,已经完全落入了游击将军商隽的掌握之中,而且商隽在控制住宸邑四门后,还派出了将近一万的兵力,将赵国公室曲台宫、夙兴殿等处,全都团团包围了起来! 虽然商隽并没有立刻对赵国公室发动攻击,可赵国公室中的三千公室禁卫军和赵国公族(主要是先君夫人伊姜以及其他一些在宫中养老的先君妾室和公族幼子等等),以及宫中的内宦、宫女等人,全都包围了起来,甚至可以说连只飞虫都飞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公族内外的通信,可以说已经完全中断,被困在公室之中的公室禁卫军和赵国公族、内宦宫女等等,也全都是人心惶惶,度日如年! 先君夫人伊姜便是如此,在得知商隽率军围困公室后,伊姜夫人当时便吓得魂飞天外,急得六神无主,差点没急晕过去! 幸而伊姜夫人身边还有个宫中老宦伊偈,在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在紧急关头,从公室禁卫军统领伊邵那里要了一百公室禁卫军,守住了伊姜夫人的寝殿,这才让伊姜夫人稍微安心了些。 有了伊偈和一百公室禁卫军的护卫,伊姜夫人终于稍微的安心了一些,可随即,伊姜夫人却又开始担心起伊华和月华公主的安危起来,当然还有长公子伯黎,仲公子仲明等人的安危,伊姜夫人同样有些担心! 商隽率军围困公室,在伊姜夫人看来,这不是犯上作乱,还能是什么?而且现在新君伊华和上将军,长公子伯黎,全都不在城中,一个在栾犀山谷新军大营,一个在城西郊外皇庄平定甘氏叛乱,城中戍卒既无君上,又无统领,自然也就群龙无首,很容易的就会被商隽各个击破了! 而商隽选择在这个时候兴兵作乱,时机选的也是真准!好在宫室内外还有一支公室禁卫军,统领公室禁卫军的大统领伊邵,也是先君伊嗣的从弟,伊氏公族本家之子,有他护卫在宫室内外,宫室至少是可以暂时无忧的。 而且到现在,商隽也只是围困了赵国宫室,并没有真正攻打公室禁卫军守卫的宫室,屠戮赵国公族,可见,商隽不是有所顾忌就是别有所图! 而且现在宫室内外消息隔绝,宸邑城内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伊姜夫人也不得而知,有心想要派内宦去打探消息吧,却连宫室大门都走不出去,就更别说打探什么消息了! 如此焦心的在宫室中担惊受怕的过了一日,伊姜夫人好不容易才睡了下去,还没睡熟,却又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给惊醒了过来。伊姜夫人翻身从床榻上坐起,听到宫室外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吃了一惊,惊声叫道:“来人!~” “夫人。”一个使女躬着身子,疾步从外间走了进来,走到伊姜夫人跟前,低声叫道。 “外面怎么回事?”伊姜夫人沉声问道。 使女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间便又大步流星的闯进一个内宦来,伊姜夫人正要喝骂,抬头一瞧,却是老宦伊偈,喝骂之语便又咽了回去,瞧着伊偈说道:“伊偈,外面怎么回事?为何这般嘈杂?” “启禀夫人,仲公子来了。”伊偈急忙朝伊姜夫人躬身行礼说道。 “仲公子?仲明来了?”伊姜夫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惊声问道。 伊偈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正是!” “快,快传,快传仲明进来!”伊姜夫人急声说道,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先君的几个公子公主的安危,仲公子仲明和三公子叔华都是伊姜夫人生的,也是先君的嫡公子,算起来,仲明还是先君的嫡长子! 如今宫室内外消息隔绝,伊华、月华等人消息皆无,仲明能够进来,伊姜夫人自然也就可以从他身上得知宫室内外的消息,也能知道伊华和月华他们的消息了! 很快,仲公子仲明便带着两个黑衣卫士,出现在了伊姜夫人的寝宫之内,两个黑衣卫士站在了隔着一层珠帘的外间,仲明公子则走进了里间,还隔着老远,便双膝跪地,朝伊姜夫人磕头行礼说道:“儿臣仲明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明儿,快,快起来,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伊姜夫人不等仲明话音落地,便朝仲明招手说道。 “多谢母后。”仲明再次行礼后,这才起身走到了伊姜夫人近前,伊姜夫人这时也才借助房间中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仲明公子的装扮!一见之下,伊姜夫人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失声说道:“明儿,你这,你怎么是这身打扮?” 伊姜夫人身旁的使女,听了伊姜夫人的话,偷眼朝仲公子望去,却见仲公子仲明身穿黑色日月山河社稷衮服,头戴七旒冕冠,俨然一副诸侯国君的装扮! 一见之下,使女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这身装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穿的,更何况现在赵国自有国君,公子仲明如此装扮,已经形同谋逆篡位了! “母后容禀,非是儿臣贪念权位,觊觎赵国君侯之位,而是赵国内乱,长公子伯黎私自起兵,率军攻打栾犀大营,三弟叔华生死不明,如今,伯黎乱兵又企图攻占国都宸邑,数万乱军已经将宸邑团团围住了!”仲公子仲明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语气中更是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好像在诉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跪在伊姜夫人跟前说道。 第三百零三章 仲公子的谋划 听了仲明的话,伊姜夫人不由得一怔,惊声说道:“明儿,你说什么?” “母后,伯黎叛乱,率军攻打栾犀大营,以致三弟叔华生死不明,想来多半已遭伯黎毒手。如今伯黎乱军又至宸邑,企图攻占宸邑,城中世家贵胄听闻此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故而共拥儿臣,暂摄君位,以安江山社稷,平定伯黎之乱!”公子仲明一脸平静地说道。 “什,什么?”伊姜夫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明儿,你这是谋逆,是篡位!你君父已经将君位传给了华儿,你就应该谨守臣子本分,忠心辅佐华儿,共同守卫我赵国江山社稷!明儿你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至君臣之义于不顾,做出手足相残,兄弟争位的事情来?明儿,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和华儿,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母后,非是儿臣想要篡夺三弟君位,而是三弟如今生死不明,恐怕早就已经遭了伯黎的毒手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儿臣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暂摄君位,以安朝野臣民之心,举全城之力,平定伯黎之乱!非是如此,伯黎之乱不能平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仲明公子又说道:“母后,儿臣此来,便是想请母后亲下懿旨,命儿臣暂摄君位,儿臣也好积聚城中兵卒,共击逆贼,平定叛乱!” “明儿,你这是谋逆篡位!听母亲一句话,收手吧!等华儿回宫,母后亲自去求他,看在兄弟手足的份上,华儿也绝对不会为难你的,明儿,收手吧!~”伊姜夫人几乎是哀求着对仲明说道,仲明和叔华,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手心手背都是肉,没了谁,伊姜夫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母后!三弟是母后所生,明儿就不是母后所生么?母后为何如此偏心,疑心明儿?这君位,儿臣可以不要,可是赵国内乱,儿臣却不能坐视不理!君父留下的锦绣江山,明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入逆贼之手!”仲明豁然一下站起身来,吼叫着说道。 说着,仲明转身便往外走去,珠帘外的两个黑衣亲卫急忙掀起了珠帘,仲明跨过珠帘,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瞧着伊姜夫人说道:“母后,不管母后如何看待明儿,明儿都是君父嫡子,赵国嫡公子,赵国内乱,君失其位,明儿当仁不让!” 说着,仲明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朝寝殿外走去,两个黑衣亲卫也随之跟了上去。 伊姜夫人愣了愣,直到仲明走出寝殿,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出去,急声叫道:“明儿,明儿,你回来,你回来!~” 刚追到寝殿大门外,却被大门口的两个黑衣卫士伸手给挡了下来,语气冰冷地说道:“太后,请留步,君上有令,不得君上命令,太后不得离开寝殿一步!” “君,君上?明,明儿!”伊姜夫人瞪大了眼睛,透过寝殿大门,却正好看见宫中老宦伊偈,被两个黑衣卫士倒拖着,穿过了寝殿外的花园小径,消失在了另一道宫门之外,而之前伊偈带来的一百宫廷禁卫军,也早已不知所踪,护卫在寝殿四周的,早就成了清一色的黑衣卫士,跟之前仲明带在身边的亲卫一模一样,一见便知,当是仲明心腹卫士! 伊姜夫人见此情形,心中越发坚定,此次内乱,定是因仲明而起,而所谓的伯黎叛乱,攻打栾犀山谷,华儿生死不明,仲明被逼无奈,不得不暂摄君位之语,不过是他为了篡夺君位的片面之语罢了,是真是假都还不得而知呢! 然而即便明白其中缘由,伊姜夫人现在却已经形同被软禁在了寝宫之中,没有那些黑衣卫士口中的君上,也就是仲明的命令,她连寝宫都迈不出一步,就更别说知晓宫室之外的事情了!伊姜夫人也就更加的牵挂起叔华和月华公主的安危来了。 而且如今仲明已经能够进入宫室之中,可见公室禁卫军也多半已经落入了仲明之手,就算没有直接投降仲明,恐怕也已经跟仲明达成了某种盟约协议,否则老宦伊偈也不会落入仲明之手,之前护卫寝宫的宫廷禁卫军也不知所踪! 而事实也的确跟伊姜夫人所想的没有多大的出入,公子仲明的的确确也已经跟宫廷禁卫军统领公叔邵(伊邵)达成了某种协议,公子仲明才得以派军进入宫室,出现在伊姜夫人的寝宫之中! 而且,公子仲明也绝非是临时起意,如他所说那样,受城中世家贵胄拥戴,被逼无奈,才不得不暂摄君位的,而是从很早以前,早到他从公父伊嗣那得知,自己几乎没有继承君位的可能的时候,公子仲明就已经开始在暗中准备,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公子仲明虽是伊姜夫人所生,而且又赵国嫡公子,但却因出生之时,天生异象,惑星乱紫薇,被太祝令视为不祥之兆,仲明也因此而不得伊嗣喜爱,失了君心父爱,公子仲明自然也就与赵国君位无缘了,甚至于伊嗣出征,也多带伯黎和叔华随行,而从未想过要带公子仲明随行的。 公子仲明从记事起,也知道自己不得君父喜爱,平时也就极其低调,几乎除了请安问候外,很少在伊嗣面前出现,甚至于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的都以抱病在身为由,连进宫向伊嗣请安都懒得去了! 而且也正是由于仲明隔三差五的便以身体抱恙为由,闭门不出,久而久之的,便传成了公子仲明体弱多病,命不久矣。 然而私下里却正好相反,公子仲明不仅身强体壮,而且一直在暗中培植着自己的势力!在仲明看来,他是赵国嫡公子,君父伊嗣薨逝之后,赵国君侯之位,天经地义的就该落在他这个嫡公子身上,岂能因为区区天象,就剥夺了自己继承君位的权利? 既然君父不喜欢自己,不愿意将赵国君位传给自己,那自己就想办法自取好了!在仲明看来,他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拿回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跟叛乱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 而且为了这一天,公子仲明已经私下准备了二十多年,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而现在,他苦等的机会终于到了,他也终于可以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第三百零四章 ‘君上’召见 除了孟氏、司马氏、中行氏、寇氏、邓氏以及甘氏等极少数宸邑城中的士大夫家族外,在爆发此次内乱时,绝大多数世家贵族,都选择了沉默,默默地待在家里,或者说提心吊胆的待在家里,只盼着这场风波不会波及到自己,只盼着风波能够早点过去,重现往日的风平浪静! 反正,不管谁坐在君位之上,对于宸邑城中那些世家贵胄来说,影响其实都不会很大,该有的官职勋位,一点都不会少,该有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因此而中断! 大赵立国数百年来,这样的内乱,并不少见,十年二十年内,总会遇上那么一次两次的,可大赵最顶级的那些世家贵族,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多大的影响,转来转去,始终还是那么几大世家! 可以说,在内乱发生之时,沉默寡言,不做任何的选择和站队,就是这些世家贵族明哲保身的最好的手段!等到风浪过去了,不管谁出现在朝堂的君位之上,想要稳定朝局,坐稳江山,都还不得不依靠他们这些世家贵族! 这天下,始终还是国君与士大夫共治的天下,没了国君,还有可能出现共和行政的局面,这可是在史书上都有过记录的大事件!可若是没了士大夫家族,国君岂不是就成了光杆司令?他又靠谁去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呢?这样的国君,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因此,除了极少数的士大夫家族外,在内乱发生之时,其他绝大多数的世家贵族,都选择了沉默,静静地待在家里,家门紧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静地等待着风波的过去,等待着风平浪静的出现! 等到一切雨过天晴,风平浪静之时,他们便可以再次走出家门,走进朝堂之上,去参拜恭贺新君,然后在新君的带领下,再次管制这个国家! 这原本是每一次朝堂内乱时,绝大多数世家贵族明哲保身之举,而且也是保证自己的家族能够在历次的内乱之中,永立不败之地,荣华富贵不至于因此而中断,家族不至于因此而没落的上上之策! 可是这一次的内乱,却跟以往的历次内乱有所不同,这一次的赵国内乱,发端于上大夫甘氏,再加上上大夫孟氏从中推波助澜而逐渐扩展壮大,受此牵连,卷进来的士大夫家族以及军中将领,也是越来越多! 可到最后,真正掌握国都宸邑的,却既非国君一系,又非上将军伯黎一系,而是原本默默无闻,不显山不漏水的仲公子仲明一系! 传言中体弱多病,弱不禁风,几乎随时都有薨逝可能的仲公子仲明,如今却成了国都宸邑的掌控者,整个宸邑城内大街小巷之中,随处可见身穿黑色军服的仲公子私兵,甚至于各个世家贵族的大门外,也都被仲公子派出了大量的黑色军卫,以保护世家贵族之名,接替了世家贵族原有的私兵护院。名为保护,实际上也已经跟软禁没有多少区别了! 而且宸邑城中的世家贵胄,除了像孟氏那样,之前就已经在暗中暗自准备,图谋不轨之徒以外,宸邑城中的世家贵胄,虽然能够豢养私兵,但在城中却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世家贵族的私兵的,唯一能够用来看家护院的,就是府中少得可怜的一些家丁护院了! 世家贵族豢养的私兵,只能够出现在国都以及郡县邑城之外的士大夫家族封地和庄院之中,任何有私兵出现在国都以及郡县邑城之中的世家贵族,都可被视之为‘意图不轨’,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而那些家丁护院,虽然也可以是从世家贵族私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但在名义上他们却绝对不属于世家贵族的私兵,不许穿戴军服盔甲,甚至于远程攻击的弓箭都不允许拥有,能够拥有的,只有手弩和随身佩戴的近身武器,而且人数也是真的少得可怜,即便是上大夫世家,最多也就三五十个家丁护院罢了! 因此,除了孟氏那样早就意图不轨,或者又像寇氏邓氏那样的由仲公子仲明暗中培养的势力之外,在整个宸邑城中的世家贵族,几乎没有几个家族中有多少家丁护院,集合家中所有家丁护院或者管事仆役什么的,能够有个一百多人,就已经是最顶级的世家贵族了! 绝大多数家里,能够有个三五十个家丁护院,防备一下小偷小盗,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里可是赵国国都! 因此,公子仲明在游击将军商隽的帮助下,几乎没花费多大的精力,就已经控制住了城中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了,而且这些世家贵族在公子仲明形同软禁的‘保护’下,除了龟缩在家门之中,闭门不出外,几乎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甚至是灭族之灾!没有任何的举动,才是最明智的保身之举! 城中的士大夫贵族,在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中度过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快入夜时,各个士大夫家族的庭院之中,终于等来了一队队黑色军卫护卫簇拥下的内宦,并带来了‘君上’的谕旨:“宣士大夫某某夙兴宫,觐见!~” 虽然比意料之中的召见要来得早些,以往的内乱,哪次不是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三五几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后,几乎都要等国都之中的内乱渐渐平息下来后,重新坐在君位上的新君,才会召见城中的文武百官,士大夫勋贵之家。然而这一次,不到一天,竟然就有宫中的内宦前来宣召君上的谕旨,这可比那些士大夫贵族意料中的要早了很多天了! 虽然心中极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入宫去见什么君上,可是在一队队黑衣甲士的震慑下,那些文武百官,世家贵勋,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换上浆洗一新的朝服,在黑衣甲士的‘护卫’下,跟随内宦,出门登上轺车,朝宫室赶去。 第三百零五章 摄君之位 几乎在同一时刻,宸邑城中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勋贵家的家主,几乎全都接到了君上宣召的谕旨! 在一队队黑色甲士的‘护卫’下,那些平时趾高气昂,在百姓眼中作威作福,高不可攀的贵族老爷们,不得不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跟随在内宦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夙兴宫中。 夙兴宫正殿之上,三尺王座后面,仲公子仲明一身黑色山河社稷衮服,头戴七旒冕冠,端着在王座之上,一双眼睛透过七旒冕冠垂下的七旒,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踏入夙兴宫殿的文武官员。 王座之下左侧御阶之上,已经年近花甲的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如今却顶盔戴甲,左手抚在腰上佩剑剑柄之上,同样眼神冰冷,犀利地注视着踏入宫殿的每一位文武官员! 而在王座右侧御阶之下,同样顶盔戴甲的宸邑守备游击将军商隽,今日却穿上了一套崭新,制作精良的盔甲,左手抚着腰上佩刀,同样也是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满朝文武官员。 而在宫殿两旁回廊上,平时大小朝会时,最多也就五十四个金甲护卫,如今却几乎增加了一倍,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名黑衣禁卫,手执银杆长戟,肃然而立,仿佛杀神一般,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让人为之胆寒畏惧! 整个宫殿,都处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空气静得好像快要凝固了一样,宫殿之上的那些宫女内宦,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地,低垂着头,仿佛木头一般,待在原地,没有上位者的命令,是绝对连脚都不敢挪动半分半毫的! 在这种诡异的静谧之中,踏入宫殿之中的文武百官,顿时便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不由自主地便变得更加的小心翼翼,谨慎起来,低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王座之上的‘新君’,而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额头上,手掌心中,甚至是后背之上,更是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来!什么叫做汗流浃背,这些文武百官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 眼见着宸邑城中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已经到齐了,王座之上身着冠冕君服的仲公子仲明,这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内宦。 内宦急忙低着头,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份黑色红边帛书来,朗声叫道:“太后懿旨,百官跪接!~” 在内宦尖锐的拖长的声音中,御阶上下的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和宸邑守备游击将军商隽,最先转过身去,跪倒在地,朗声说道:“臣伊邵(商隽),跪听太后懿旨!” 其他文武百官这才回过神来,也急忙争先恐后的跪倒在地,一起磕头异口同声地说道:“臣跪听太后懿旨!” 内宦扫视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才展开谕旨,用尖锐的声音朗声宣读道:“哀家未亡之人,心已随夫君仙逝,空余躯体于后宫之中,浑噩度日,不问朝政世事!然则近日,甘氏叛乱甫起未平,庶子伯黎却又以下犯上,兴兵作乱,攻打国君,以致国君华,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说着,内宦略微停顿了一下,偷眼扫视了满朝文武一眼,然后才又继续念道:“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赵之宗祧不可断绝,江山社稷更不可乱,平叛拨乱,尚需公子以承大业!哀家嫡子仲明,先君嫡长子也,少虽体弱,然得祖宗庇佑,至今康健!值此国破家亡之时,当承大业以固国本,平叛拨乱,以安社稷!” 说着,内宦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继续朗声念道:“故而,哀家以为,嫡长子仲明,可暂摄君位,行国君之责,以固赵国之本,以安江山社稷,百民之心!” 念完所谓的太后懿旨,不等内宦的话音落地,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和宸邑守备游击将军商隽,便又是第一个跪伏在地上,磕头朗声说道:“臣伊邵(商隽),谨遵太后懿旨!” 其他那些文武百官,世家贵族,却还几乎没有从听到太后懿旨的内容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过了好几息后,才有人回过神来,跟着跪伏在地,磕头说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有人带头后,其他文武百官也才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陆陆续续有人跪伏在地,跟着磕头说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也还有极少数文武大臣,心中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仲公子新君,心中还是有些抵触和不满,毕竟在此之前,真正有能力问鼎赵国君侯之位的,也就长公子伯黎和三公子叔华,仲公子仲明,几乎就是个透明人,连先君伊嗣都不喜见他,更何况其他那些文武臣工了,要选择站队,也得选择有可能继承君位的公子不是?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得君上喜欢的公子,能有几个人肯在他身上下血本? 然而就因为稍微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跪伏在地上,对太后的‘懿旨’表示赞同,那几个文武大臣,瞬间便被涌上来的黑衣甲士,反扭过胳膊,按着跪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也架上了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 “仲公子,你,你这是何意?”其中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臣,被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架住,死命按在地上,还不停地挣扎着,抬起头望着仲明,厉声喝问道。 “本公子奉母后懿旨,承袭君位,以安社稷百黎,平定赵国内乱,尔等不遵母后懿旨,便是大逆不道,谋逆乱臣,人人得而诛之!”仲明冷声说道。 仲明话音未落,那个老臣已经大声叫道:“仲公子!”说着,停顿了一下,老臣才又说道:“仲公子,赵国自有君,如今君上下落不明,仲公子为赵国江山社稷着想,当迅速整军出城,平定伯黎之乱,寻回君上,方为上途,岂有君上生死不明,而匆忙摄位之君?仲公子此举,老臣不服!” 第三百零六章 加官进爵 仲明眼神微微缩了一下,冷眼扫视着那个老臣,冷声说道:“赵国新君,乃是本公子胞弟,新君下落不明,本公子亦是心急如焚,痛感五内,然则太后担心本公子人微言轻,震慑不住宸邑城中宵小乱族,故而命本公子暂摄君位,以固国本,以安江山!”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仲明又说道:“尔等推三阻四,百般阻挠,莫不是期盼着城外的乱臣贼子,打进城来,好博一个封妻荫子,加官进爵不成?” 说着,仲明脸色一冷,大手一挥,那些黑衣甲士,反手押着那几个文武大臣,包括那个已经年近古稀的老臣,半拉半拖地拽出了夙兴宫。 随后,宫殿中所有文武百官,全都听到了一阵惨叫声,紧接着,那就几个黑衣卫士,便用木盘托着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脑袋,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倒在了王座御阶之下大殿中间的青石板上。 仲明冷眼扫视了那几个鲜血淋漓的首级一眼,冷声说道:“传首国都,晓谕国人,这便是乱臣贼子的下场!” 说着,停顿了一下,仲明又冷声叫道:“商隽将军!” “末将在!”商隽直起身来,抱拳朗声应道。 “马上派兵捉拿此等乱臣贼子家眷亲族,不许放走一个!”仲明冷声说道,语气中的寒意,让大殿中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喏!”商隽大声应道,直起身来,转过身去,大手一招,一个顶盔戴甲的武将从殿外小跑了进来,跑到仲明跟前,朝仲明躬身行礼道:“末将拜见君上!” 仲明微微抬了抬手后,那个武将这才又转身朝商隽躬身行礼,说道:“末将拜见将军。” “寇明,奉君令,马上捉拿上大夫王氏、中大夫周氏、将军公叔仪、吴奎等家族亲眷,不许放走一个!” “喏!”那个武将寇明急忙躬身应道,朝商隽行礼后,又朝王座上的仲明行了一礼,这才退着走出夙兴宫,大步流星地离去! 等寇明离去后,仲明这才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站起身来,朝前迈了一步,站在御阶之上,朗声说道:“本公子奉太后懿旨,暂摄君位,诸卿还有何异议?” “臣等无异,臣等谨遵太后懿旨!”所有文武大臣一起躬身应道,还有聪明点的大臣,更是大礼参拜,跪伏在地上,磕头叫道:“微臣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有了人带头,其他文武百官,更是紧随其后,也大礼参拜,山呼道:“臣等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瞧着眼前跪倒一片,拜伏在自己脚下的文武百官,仲明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来,这是掌控江山社稷,赵国千里江山,亿万臣民尽皆臣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陶醉,让人沉迷,也让人膨胀,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这天下之主,万物众生的掌控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过了几息,仲明这才朗声说道:“众卿免礼,平身!~” “谢君上!”一众文武大臣再次行礼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直起了身来。 扫视了满朝文武一眼后,仲明这才又朗声说道:“内侍,宣谕!” “喏!”仲明身旁一个宦官急忙躬身应道,上前一步,展开另外一份黑底红边的谕旨,朗声念道:“大赵君侯明谕,禁卫军统领大将军邵,国之公族,君父之从弟,寡人之公叔也,自任统领大将军以来,夙兴夜寐,奉公守纪,以镇宫闱,公室方安,劳苦之功,非天恩不能酬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内宦才又继续念道:“寡人暂摄君位,过必罚,功必赏,公叔之功,功在社稷,泽在朝野,寡人必赏之!特加公叔邵柱国大将军职,封三邑,皇庄十所,良田万亩,以赏大将军之功!大赵君侯明,元年元月元日!” 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听了内宦宣读的谕旨,急忙跪伏在地,高举着双手,接过内宦手上的谕旨,朗声说道:“臣邵,叩谢君上隆恩,君上隆恩,臣肝脑涂地,万死以报君恩!” “公叔请起,赵国江山社稷之安危,还得仰仗公叔这等公族老臣,也只有公叔才能震慑宵小,以安赵国之江山社稷,百姓方能安居乐业,永享太平。”仲明急忙抬了抬手,对公叔邵(伊邵)说道。 “多谢君上,臣必定谨记君上训示,鞠躬尽瘁,永保大赵江山万年永固!”公叔邵再次行礼说道,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退让到了一旁。 随后,仲明身旁那个内宦,又拿了另外一份黑底红边谕旨,展开当众念道:“宸邑守备游击将军隽,接领君谕!~” “臣,守备游击将军商隽,恭听君上圣谕!”商隽急忙也跟着跪倒在仲明跟前,磕头说道。 “大赵君侯明谕,国都守备将军隽,镇守国都,功劳显著,劳苦功高,特晋守备将军隽,上将军职,加镇国上将军衔,爵同上大夫!此谕,大赵君侯明,元年元月元日!” “臣隽,恭领君谕,叩谢君上隆恩!”商隽也急忙跪地磕头说道。 “上将军免礼,请起!”仲明微微抬手说道。 “多谢君上,君上隆恩,臣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亦难报君上万一!”商隽再次磕头说道,然后才直起了身子。 “上将军言重了,上将军镇守国都,劳苦功高,非此不足以酬上将军之功!”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仲明又说道:“上将军,国都安危,以及城外叛军,还需将军率军平定!” “喏,请君上放心,臣即刻便整顿城中军卒,出城平叛,不出几日,定将乱贼首级,呈于君上驾前!”商隽再次拱手行礼说道。 仲明微微颔首,旋即又朝内宦示意了一下,内宦当即又拿起另外一份谕旨,再次展开宣读道:“上大夫邓氏,接领君谕!~” “臣邓韫,恭听君上圣谕!”才从宸邑城外狼狈地逃回宸邑不久的上大夫邓韫,这时也早就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血衣,沐浴更衣,穿上了一套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朝服,从文臣班序中左跨一步,跪倒在青石地板上,磕头说道。 抬眼瞧了一眼邓韫后,内宦这才又尖声念道:“大赵君侯明谕,上大夫……” 第三百零七章 敌人杀进来了 大肆封赏了一番自己培养多年的心腹势力,又兑现了对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的诺言后,仲公子明按照惯例,又对满朝文武都进行了一番封赏,或赏赐金银财帛,或加晋爵位,提升薪俸等等等等。 封赏群臣后,依例便又是宴饮作乐!虽然没有列国国君特使到贺,也没有受到自家母亲的祝福,甚至连那篇太后的懿旨,也都是公子仲明自己伪造的,而且就在国都之外,就还有一支根本还不受他所控制的军队势力,赵国真正的国君,也还在城外,尚未被抓获,或者秘密处死。 但从这一刻起,至少在公子仲明看来,他已经是赵国国君了,只要明日商隽、伊邵等人出兵,击败城外公子伯黎的部队,并找到伊华,他公子仲明,就是赵国理所当然的国君!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得他已经不愿意再多等哪怕是一刻钟! 仲明斜靠着坐在君座之上,一手端着酒爵,有些醉眼朦胧地瞧着御阶下,满朝文武醉态可掬的样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心中更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原来,做一国之君的滋味这么爽,难怪古往今来,为了这么一把椅子,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哪怕丢了自己的性命,哪怕搭进去整个家族,也要想方设法的爬到这把椅子上! 正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时,大殿外却跌跌撞撞的冲进一个黑衣甲士来,跌撞着冲到大殿正中御阶前,着急忙慌地说道:“禀,禀,禀报主上,敌,敌,敌人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敌人?哪来的敌人?”仲明吃了一惊,心中的得意,眼中的醉意瞬间消失了一大半,手中拿着的酒爵也瞬间惊落,掉在了地上,仲明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掉落的酒爵,豁然一下从君座上站了起来,惊声问道。 “禀,禀报主上,敌人打的是君,君上的旗号。”黑衣甲士颤声说道,话音还未落地,一旁的商隽已经锵的一声,拔出佩刀,猛地一挥,刀光一闪,那个黑衣甲士的首级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旋即,商隽单膝跪倒在地上,抱拳说道:“君上,此贼散播谣言,动摇军心,末将以军法杀之,惊扰了君上,还请君上恕罪!” “无妨,区区一两个死人,还惊扰不了寡人!”仲明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重新坐在了君座上,淡淡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仲明旋即又大声叫道:“上将军,城中初定,各处必定还隐藏着无数散兵游勇,为防不测,着上将军即刻领兵,巡视各处,以安百姓之心!” “喏!”商隽急忙大声应道。 话音未落,却听仲明又高声道:“司马戍!” “末将在!”刚刚被晋升为宸邑戍卫将军,统领宸邑四门戍卒的司马戍,听到公子仲明的叫声,急忙站了起来,跨过矮几,走到商隽身后,单膝跪地抱拳应道。 “为防乱匪游寇惊扰到满朝文武,着尔即刻领三千甲兵,护卫公室,任何人等,不许出入公室,违者立斩!”仲明冷眼扫视着满朝文武,冷声说道。 “喏,谨遵君上谕令!”司马戍急忙躬身应道,朝仲明再次行礼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商隽身后,一起走出了大殿。 商隽、司马戍离开大殿后,柱国大将军公叔邵便也跟着从矮几后离席,走到大殿之中,朝公子仲明躬身行礼说道:“君上,老臣请命,请领宫廷禁卫军,为君上平乱。” 公子仲明瞥了公叔邵(伊邵)一眼,旋即说道:“公叔年事已高,有公叔在后方坐镇即可,领兵厮杀这等苦事,还是交给那些小辈去做吧,公叔只管与吾在此饮酒作乐即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子仲明旋即又从王案上端起另外一只酒爵,朝满朝文武和公叔邵举杯示意了一下,说道:“诸卿,再饮一杯!” 公叔邵和其他满朝文武,各怀心思,却不敢有任何表露,而且只得端起酒爵,转过身去,面对着公子仲明,躬身说道:“臣等敬君上,预祝君上江山永固,长命万年!” “好,好,诸卿一起,寡人之江山,需与诸卿共享,寡人若在,必保诸卿富贵不失!”公子仲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地神色,语气却有些冰冷地说道。 “谢君上!~”满朝文武再次躬身行礼说道,然后才端起酒爵,仰头一饮而尽。 夙兴宫外宸邑城中,司马玉已经率领新兵营的斥候营,以各种各样出人意料的方式,混进了城中,有从狗洞钻进城中的,有从地下河道钻进城中的,甚至还有人从与城外相通的下水道,钻进了宸邑城中的。 宸邑四门早已封闭,名义上是不许任何人出入宸邑的,可宸邑乃是赵国国都,人口众多,每日所需生鲜果蔬,鸡鸭鱼肉等等,都是车载斗量,无可计数。而这些东西,在宸邑城中,可是没有任何产出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每日清晨,从城外运进去的! 国都之中,即便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可以只吃点干粮干肉对付一下,可那些世家贵族,公侯勋贵,可以说是无肉不欢,若是没有了酒肉鲜果,就跟要了他们的老命一样,浑身不带劲! 因此,即便是四门紧闭,禁止任何人出入城门,但实际上,每日早晨,还是有人偷偷打开城门正门旁边的小侧门,将那些运送瓜果蔬菜,甚至是山间甘泉的贩夫走卒,私下放进城中去,顺便再赚上一点外快! 而新兵营的斥候,也就利用这些空子,趁机假扮成运送瓜果蔬菜的贩夫走卒,混进了城中,人数虽然不多,但司马玉所率领的斥候营,却个个都是军中精锐,伊华甚至是将他们在当成特种兵在训练! 在这种情况下,混进城中的五百斥候营的新兵,即便不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形势,但也足可以改变局部战场的形势了,比如在黑衣禁卫和宸邑戍卒戍守的西城门,突破黑衣禁卫和戍卒的重围,强行打开城门等! 第三百零八章 发现暗号 夜已经深了,夙兴宫中,却依然灯火辉煌,晏歌晏舞,假借太后懿旨,暂摄君位,登上赵国君侯之位的赵国‘新君’仲明,正在设国宴款待文武大臣。 而夙兴宫外宸邑城中,司马玉所率领的斥候营却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混进了宸邑城中,并且在西城门门口附近,暗中集结了起来。 宸邑城中,一万多名公子仲明暗中招募训练的黑衣禁卫,和商隽所部的赵军戍卒,混杂在一起,将偌大一座赵国国都,经营得跟铁桶似的,原本以为,这样固若金汤的一座城池,绝对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的! 然而在赵国新兵营的斥候面前,这座金汤之城,却依然像是阡陌水田中的田坎一样,总有老鼠、鳝鱼,能够找到随意进出的洞穴! 斥候营的斥候也一样,在外人看来固若金汤的赵国国都,但在他们眼中,却依然是漏洞百出,他们甚至可以找出超过十种的方式方法,安然无恙的混入宸邑城中去! 被伊华按照后世特种兵的要求训练出来的赵国新兵斥候营,甚至可以在不借用任何外部工具的情况下,就凭借着叠人梯的方式,直接攀上两三丈高的城墙! 宸邑城中,到处都是黑衣禁卫和赵军戍卒,街道上,除了络绎不绝的来来往往巡视街道的黑衣禁卫、赵军戍卒外,几乎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城中百姓,早就得到了那些黑衣禁卫和戍卒的警告,待在家里不许跨出房门半步,更不许在城内随意走动! 司马玉带领的新军斥候营的五百名兄弟,这时候大多都已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混进了宸邑城中,并且秘密在事先约定的地点集结完毕,这时候就隐藏在一处黑暗的角落之中,后面是一个世家贵族的庭院,不过现在,这家人已经被司马玉带来的斥候给秘密控制住了,五百名斥候营的兄弟们,绝大多数,就隐藏在这个世家贵族的庭院内。 “各都清点人数,汇报未到之人。”黑暗中,司马玉沉声下达了一条命令。 很快,斥候营五个百人都,便各自统计汇报了各都实际到达人数,以及未到之人等等: “一都实到八十二人,尚缺十八人。” “三都实到七十六人,尚缺二十四人。” “四都实到九十五人,尚缺五人。” “二都实到六十三人,尚缺三十……” 各都正在统计汇报的时候,黑暗中,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都头急忙停止了汇报,一起转头朝黑暗中,脚步传来的方向望去,司马玉也同样转头望了过去,却见黑暗中,几个人影飞快地朝这边奔跑了过去! 司马玉见状,双眼不由得微微皱了皱,虽然附近几条街道都安排有斥候营的暗哨在暗中警戒,监控着城中叛军的一举一动,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司马玉他们都能够很快的得到消息,就地隐蔽,或者转移隐藏起来!被叛军大模大样摸到附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可那几个人影在黑暗中飞奔,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又显得格外的清脆,万一被附近巡逻的叛军听到,将叛军吸引了过来,斥候营岂不就危险了? 就在司马玉皱眉的时候,那几个黑影已经脚步匆忙地点冲到了司马玉近前,单膝跪地行礼叫道:“头,头儿,有情况。” 司马玉微微皱眉,仔细瞧了一眼那个说话的斥候,发现竟然是第五百人都的都头赵良,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有什么情况?” “头儿,属下和几个兄弟从城脚下狗洞摸进来时,在城南军营附近,发现了兄弟部队的标记。”赵良呼吸有些急促地说道。 “兄弟部队的标记?”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除了咱们,还有别的兄弟部队混进城中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马玉又问道:“是哪个兄弟部队的暗号?你没看错吧?” 赵良摇了摇头,说道:“头儿,没看错,是咱们兄弟部队的暗号,辎重营的,之前给咱们送过兵器来,我看到过他们的营徽,跟那个暗号一模一样!” 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君上派辎重营的兄弟进城领取武器装备呢,后来只有辎重营的头儿周仓回了大营,其他兄弟,还都留在城中呢,看来应该就是他们了!” 说着,略微沉吟了一下,司马玉又说道:“赵良,你马上带十几个兄弟,顺着辎重营兄弟留下的暗号,尽快跟辎重营的兄弟们取得联系!” “喏!”赵良急忙应道,话音未落,却听司马玉又说道:“其余人,跟我一起,按照原定计划,打开西城门,接应城外大部队入城!” “喏!”其余四个都头也一起应道。 随后,司马玉便又沉声说道:“各都,按原定计划,行动!” 命令下达后,黑暗中隐藏着的五百斥候,很快便在各自的都头小校的率领下,借助黑暗的掩护,鬼魅一样向西城门门口摸了过去。 西城门门口,防卫比平常多了四五倍还不止,原本只是在城门口驻扎有一个百人都,负责检查进出城门的行人游商,城门上还驻扎着另外两个或者三个百人都,负责严密监视城内外的一切动静,城门口两侧高耸的箭塔上,也各自驻扎着一二十个弓手,在警戒了望远方的同时,还负责通过钟鼓声向城内其他各处传递警讯等等。 而现在,西城门内外,除了高耸的箭塔上,由于箭塔的体积太小,承受不住太多的人,而没有增加额外的人手外,其他城门内外的驻军,都足足增加了四五倍,光是城门口,便里外三层,设置了三道关卡,每一道关卡后面,都站立着百十来人,拿着长枪长戟,拄着木制盾牌,挡在身前的黑衣禁卫和戍卒。 城门楼上也一样,原本只有两三百人,现在却足足站了五六百人,甚至将整个城楼阁楼和两侧的城墙走廊,都塞得满满的! 第三百零九章 接应入城 隐藏在西城门城门口附近,观察了一会儿,司马玉这才朝身后微微招了招手。身后,隐蔽分散开来的五百斥候营的新兵们,在各自班头都头的带领下,好像一条条游走在黑暗中的鬼魅一样,隐着朝城门口的黑衣禁卫和戍卒摸了过去! 黑夜里,那些黑衣禁卫和戍卒,虽然强打起精神在城门处警戒执勤,但时间一长,在所难免的便会感到疲惫和困顿! 一个黑衣禁卫正双眼微微闭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坐在城门洞口边,依靠着城墙打着瞌睡,要闭没闭的眼睛,却突然间扫见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个黑衣禁卫心中一惊,一下子坐直身子,睁开眼来,却见眼前不到一步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同样黑衣装扮的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询问,那黑衣人却已经抢先一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紧接着,另一只手紧握着的短匕,便准确快捷地插进了那个黑衣禁卫的胸膛。 那个黑衣禁卫瞪大眼睛挣扎着“呜呜”了几下,眼角的余光却扫见更多的黑衣人,正在将他左右附近那些黑衣禁卫和戍卒,一一刺杀,手段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甚至于连一点大的动静都没发出,便已经有数十个甚至上百个跟他一样的黑衣禁卫和戍卒,惨遭了另外一拨黑衣人的毒手! 是敌袭!~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那个黑衣禁卫的意识便已经随着胸口血液的不停流逝,而慢慢消失,最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再没有了任何的意识和感觉! 斥候营新兵的暗杀,虽然很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但城门口的黑衣禁卫和戍卒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好几百人,想要完全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以暗杀的手段解决掉这几百个人,根本不可能,也不太现实! 几乎就在司马玉等人解决了城门口附近外围警戒的暗哨明哨,摸进城门洞口时,其他黑衣禁卫就已经察觉不对了,尖锐刺耳的哨声锣声当即便急促的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还有人大声叫喊道:“敌袭,敌袭!有敌人进城了,大家快起来啊,有敌人进城了!~” 黑暗中,司马玉眼神一冷,冷喝一声:“杀!~”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三五两步冲到那几个敲锣示警的戍卒跟前,抬起双手,两只手上紧握着两把早已拉好弦,上好弩的手弩,对准两个戍卒,食指同时扣动扳机,“铮铮”两声轻响,两支短弩激射而出,瞬间便没入了那两个戍卒的胸口! 两个戍卒同时惨叫了一声,瞪大双眼,身子一软,缓缓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司马玉却连多看都没看一眼,调转手弩,瞄准另外两个黑衣禁卫,再次扣动扳机,两支短弩再次激射而出,瞬间又没入了那两个倒霉蛋的胸口中,鲜血瞬间便从十字短弩造成的十字型创口中激流而出,两个黑衣禁卫也缓缓朝地上倒了下去。 司马玉所用的手弩,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连弩,虽然射程不远,也就十几二十步的距离,再远就要飘了,精度会大打折扣,可是在近距离上,无论是射击速度还是精确度,却都要远远的超过军中制式装备的一石硬弓!而且可以做到在短时间内连续射击,直到弩匣中的十支弩箭全数射光! 普通军卒,为了提高射击的精确度,几乎都只能右手执弩,左手抬着弩架,瞄准后再射击,但是司马玉却不同,他作为新军斥候营假司马,营校尉之下第一人,不仅能够双手持弩,左右同时开工,甚至还能做到二十步内,指哪打哪,箭无虚发! 眨眼间,司马玉便已经将手上两把手弩弩匣中装着的各十支短箭,全部射了出去,而且瞬间带走了二十个城门口的黑衣禁卫和戍卒! 射完手弩中的短箭,想要再将弩箭装进弩匣,重新上弦,可不是几个呼吸间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司马玉也不可能在战斗还没结束的情况下,停下来在战场上装填弩箭的,那等于是在自寻死路!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甚至是一个恍惚走神,都有可能而因此送掉自己的身家性命,何况是别的事情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犹豫,在射出两支手弩弩匣里面所有的短箭后,司马玉反手将两支手弩往腰带后面一插,旋即又拔出佩刀,大喝一声:“啊!~”跳上前去一步! 手中钢刀高高的举起,又狠狠地劈落了下来,瞬间砍到一个黑衣禁卫身上,那个黑衣禁卫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已经变成了两截躯干,掉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司马玉却连看都没多看那个黑衣禁卫一眼,再次提起手中钢刀,一个横劈,再胸前扫过一道半圆形的银白色的弧形,瞬间又将另外几个想要偷袭围攻司马玉的黑衣禁卫全都劈砍成两半,上半截躯体瞬间掉落在了地上,然后下半身躯体,才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呀啊!~”司马玉大吼大叫了一声,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来,手中钢刀左劈右砍,一边疯狂地砍杀着眼前的黑衣禁卫和戍卒,一边大声吼叫道:“兄弟们,夺城,接应君上回城!” 跟随着司马玉从黑暗中冲出来的五百斥候营新兵,就像是下山猛虎一样,冲进黑衣禁卫和戍卒阵中,左劈右砍,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冲进了西城门城门洞中,将门洞里其他黑衣禁卫和戍卒砍杀驱赶一空后,那些斥候这才冲到城门边,用力抬起横木,拉开了城门。 “吱呀吱呀”的怪叫声中,西城门高大的城门缓缓地打了开来,城门外,早就急不可耐的第四第五旅等新兵,便各自在各自旅帅的率领下,大声呐喊着冲进了宸邑城中,跟斥候营汇合后,也不攻打解决城楼上的敌人,便再各自班头都头的率领下,朝城中各处军营要隘猛冲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章 老家来人了 宫室内殿之中,辎重营都头管易,和另外十几个辎重兵,夹杂在黑衣禁卫之中,成了其中一支巡逻在夙兴宫和曲台宫之间的巡逻队,而其他一百多个换上了黑衣禁卫服饰的辎重兵,也被打乱,分散到了宫内宫外各个角落! 简虎他们另外三个都头率领的三百辎重兵,则被分配到了商隽手下,换上了戍卒的衣服,成了巡逻东城门附近几条街道的巡逻队中的一部分。 这时候,管易正带着十几个辎重兵,巡逻在夙兴宫和曲台宫之间,刚刚走过一条宫墙之间的小径时,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宫墙某个角落处黑影闪动了一下。 管易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几眼,却见角落处那个黑影飞快地打了个手势暗语,管易瞬间明白了过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用眼神朝巡逻队后面的某个辎重兵示意了一下。 那个辎重兵很快便慢下了脚步,经过宫墙转角处时,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黑暗中那个黑影,则飞快地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跟在了巡逻队最后面,又转过一个角落时,便已经换到了巡逻队中间的位置,跟管易并排而行。 又继续往前巡逻着,趁着四下没人,那个辎重兵这才低声对管易说道:“头儿,老家来人了。” 辎重兵口中的老家,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栾犀山谷新军大营!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那个辎重兵一眼,旋即又飞快地转过头来,低声说道:“谁来了?” “大哥家的长腿娃儿,想跟你单独聊聊。”辎重兵低声说道。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辎重兵话里的意思,大哥家,就是新军军部,长腿娃儿跑得快,就是军中斥候,大哥家的长腿娃儿,就是军部斥候营的斥候! 微微沉吟了片刻,管易才又低声说道:“知道了,等下回来的时候,我们巡逻队会休息半刻钟,我会在小花园后面的月桂树下等他,你把他悄悄的带过来见我。” “是。”辎重兵低声应道,话音未落,却听管易又低声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那个辎重兵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第二都三四班的兄弟,在月台宫旁边的偏殿中发现有异常的声音传来,四周更是有大量黑衣禁卫护卫,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三四班的兄弟并没有靠近查探。” “月台宫旁边?”管易微微愣了一下,低声说道:“月台宫可是太后居所?” 辎重兵轻轻地点了点头。 管易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低声说道:“想办法搞清楚偏殿中的情况!” “喏!”辎重兵低声应道。 “去吧,有什么情况,立即禀报。” 辎重兵再次点头后,跟着巡逻队,在经过又一道宫墙时,飞快地钻进了宫墙转角处,随后不久,之前那个消失的辎重兵,才又一边提着裤头,一边快步追上了巡逻队,跟在巡逻队最后面,继续往前巡逻而去。 巡逻了夙兴宫和曲台宫一圈后,管易他们这一个小队的巡逻队,再次回到了临时歇脚的夙兴宫旁边的一个院落中,背靠着背席地而坐,坐在院落中花园小径上歇脚。 管易四下瞧了一下,低头对身边另外一个黑衣禁卫低声说道:“看好这里,我去方便一下,有情况立即通报!” 那个黑衣禁卫急忙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头儿,小心点。”整个巡逻队,都是管易带来的辎重兵乔装改扮的,管易要离开,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微微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那个黑衣禁卫,管易这才起身,往宫殿后面的小花园走去。小花园中,除了各种花卉外,也有一些桂花樱花等花卉树木,其中便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月桂,四下张开的枝丫,就像是一把张开的大伞,遮盖住了附近七八步的范围。 管易装着方便的样子,一边四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缓缓朝月桂走了过去,很快便走进了月桂枝丫的笼罩之下。 四下里瞧了瞧,甚至连头顶上的月桂树,管易都抬头望了好几眼,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管易正暗自纳闷,心想着,是不是老家来的人还没到的时候,却感觉头上轻轻地飘落下了一片树叶,落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管易再次抬头朝月桂树上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正要低头时,却看见月桂树上某个枝丫微微动了动,管易顺着枝丫望去,终于在枝干处发现了一个几乎贴合在月桂树干上,与月桂树融为一体的黑影!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这才三两下爬上月桂树,爬到了那个黑影跟前,低声说道:“老家来人?” 那个黑影也低声回答道:“是,可是大哥家运粮的管事?” 管易也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辎重营第一都都头管易,贵姓?” “斥候营第五都都头赵良。”黑影也低声说道。 管易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低声说道:“老家派你来做什么?” “老家到城外了,让我先进来探探路,我在城南军营附近发现了你们留下的暗号,上头派我来跟你们联络,先通通气。”赵良低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低声问道:“辎重营的兄弟们都还好吧?有没有挂彩的?” 管易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低声说道:“都还好,不过现在都分散了,有在宫中的,也有在城内的,想聚在一起,有些难。” “只要没事就好。”赵良低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说说城中的情况吧。” 管易微微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城中现在有仲公子明的黑衣禁卫一万余人,就是那些跟我一样穿黑衣服的,此外,还有便是守备游击将军商隽所部一万余城中戍卒。”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对了,宫廷禁卫军大统领公叔邵,也投靠了仲公子明,之前仲公子还在大殿之上,封赏公叔邵为柱国大将军,宫廷禁卫军也整体投靠了仲公子。嗯,仲公子在入夜时,假传太后懿旨,暂摄君位,迫不及待的自封为赵国新君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月台宫 听了管易的话,赵良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又问道:“还有别的有用的情报吗?” “暂时就这些了。”管易回想了一下,说道,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哦,对了,刚才第二都的兄弟跟我说,在月台宫旁边的偏殿里,发现了异常情况,我让他们去打听了一下,结果还没汇报上来。” 赵良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月台宫是太后的寝宫,你们在宫中巡逻,可有见到太后或太后宫中的宦官使女?” 管易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仲公子派了最亲信的黑衣禁卫,将月台宫围得水泄不通,我等根本没法靠近。就连刚才仲公子宣读太后懿旨时,也没见到太后的影子。” 赵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话音未落,却听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喊杀声,赵良和管易一起转头朝喊杀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城西火光冲天,几乎将半个天际都照得如同白天一样。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怎么回事?” “是老家人进城了!”赵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旋即对管易说道:“管易兄弟,你马上集合辎重营的兄弟们,能集合多少集合多少,咱们这就去月台宫。” “去月台宫?”管易一怔,旋即点头说道:“行,我马上去办!宫中有我们辎重营的两百弟兄,很快就能集合在一起,只是宫外那三百兄弟……” “你派个人去通知宫外那三百兄弟,前去接应入城的兄弟,与入城的兄弟一起,直扑夙兴宫,务必先将仲公子抓住!”赵良沉声说道。 管易点了点头,跳下月桂树,疾步冲到前院,随手点了两个兄弟,急声说道:“你们两个,马上去通知简虎他们,集合兄弟们,去城西接应入城大军,接到人后,马上带领兄弟们杀到夙兴宫,务必要将仲公子他们一网成擒!” “喏!”那两个兄弟急忙应了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腿便往宫外跑去!这个时候,夙兴宫中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了,到处都是四下奔走疾告的黑衣禁卫和戍卒,也有宫中内宦使女,趁机逃亡的,两个穿着黑衣禁卫军服的辎重兵从宫内跑出,甚至压根儿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管易,在那两个兄弟离开的同时,又对剩下那十几个兄弟说道:“你们几个,马上去联系其他兄弟,到此集合,快,快,快,全都行动起来!” “喏!”剩下的辎重兵一起应了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四下跑开,不一会儿,便有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在班头的率领下,赶到了庭院中,随后,其他一些小队,也在各自班头的率领下,陆续赶到,集结在了一起。 穿着黑衣禁卫军服的两百辎重兵,虽然被分成了很多个巡逻小队,但好在全都在宫室之中巡逻,相互间的距离其实也并不远,得到消息后,自然很快便能赶过来了。 前后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两百个穿着黑衣禁卫军服的辎重兵,除了一个小队还没赶到外,其他小队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期间,还有一支别的黑衣禁卫经过这里,看见有部队在集结,还跑过来想要抱团,一起行动,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没想到刚跑过来,还没等那个小队的黑衣禁卫队长开口说话,管易一个眼神,那个小队的黑衣禁卫直接便被团团包围了起来,随后保卫者那一小队黑衣禁卫的辎重兵便手起刀落,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干净利落的砍下了这一小队黑衣禁卫的首级! 对于辎重营的这两百新兵来说,整个宸邑城中,不管是黑衣禁卫也好,还是戍卒也罢,又或者是宫廷禁卫军也罢,除了他们自己,其余的都是需要消灭的敌人! 对敌人的任何心慈手软,都是对自己的冷酷残忍!在这种情况下,管易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抱有任何的妇人之仁,能一刀杀掉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会拖到两刀三刀! 集合了两百辎重兵中的绝大多数人后,管易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着那一百多人,便往月台宫急奔而去。 一路上,管易他们也遇上了好几拨黑衣禁卫,甚至是宫廷禁卫军,却几乎都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唯一遇见的一支由一个游击将军率领的黑衣禁卫,那个游击将军还想要将管易他们这支队伍收在麾下,便喝问了一句:“站住,什么人?” 管易却是懒得理他,直接回骂了一句:“滚,老子是影卫的,影十三,奉君命行事,尔敢阻拦,不想活命了?” 影卫,那可是公子仲明招募培养的心腹死士,地位远在普通黑衣禁卫之上,可以说是公子仲明最信任的心腹,那个游击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却也不敢在影卫死士面前撒野,被管易喝骂了一声,直接连个P都不敢放,便灰溜溜的带着手下避让到了一旁,任由管易他们一百多个人,直接从他们身旁急奔而过! 不一会儿,管易他们便已经冲到了月台宫外,还隔着老远,便看见月台宫外那些黑衣禁卫,全都拔出了身上的佩刀,刀口对外,将偌大一个月台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管易他们穿着黑衣禁卫的军服,那些黑衣禁卫,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松懈,反而因为管易他们的到来,显得更加的警惕起来! 管易正要继续带人冲去月台宫,好趁机救出伊姜夫人,一旁的偏殿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喊杀声,紧接着,一小队黑衣禁卫便簇拥着一个背着一个浑身伤痕遍体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老者的黑衣禁卫冲了出来,一边往外从,那一小队黑衣禁卫还一边砍杀着周围的黑衣禁卫! 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服饰,乍一看,都像是黑衣禁卫,黑暗中,谁是敌,谁是友,还真不好辨认,周围那些黑衣禁卫,特别是月台宫前那些黑衣禁卫,一时间,不由得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月华楼 其他黑衣禁卫分辨不出来谁是敌,谁是友,但管易他们却能够分辨得出来,没办法,对于他们来说,周围的那些黑衣禁卫,都是他们的敌人,而现在,却有一小股黑衣禁卫在跟另外那些黑衣禁卫作对,那这一小股黑衣禁卫,自然就是友非敌了! 更何况,开始管易还没认出来,可等那一小股黑衣禁卫冲到近前时,管易却已经在那一小队黑衣禁卫黑色外衣里面穿着的衣服上,看到了绣着‘斥候’两个字样的军服,那是新兵营赵国新兵军服才会有的东西,管易他们身上穿的军服上同样也有,只不过绣的是“辎重”两个字罢了! 认出那一小队黑衣禁卫的身份后,管易想也没想,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拔出随身佩刀,便朝那群企图围攻斥候营的新兵兄弟的黑衣禁卫冲了过去,冲到一个黑衣禁卫身后,手起刀落,刀光一闪,干净利落的便将那个黑衣禁卫给劈砍成了两半,摔倒在了地上。 而管易身后那一百多个辎重营的兄弟们,也纷纷拔出佩刀,冲到黑衣禁卫身后,挥刀猛劈猛砍了下去! 刚开始劈砍那些黑衣禁卫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禁卫反应过来,挥刀格挡住了一个辎重兵劈砍下去的钢刀,还趁此高声叫道:“别动手,是自己人!” “自己人?不好意思啊!”那个辎重兵微微愣了一下,瞧了了那个黑衣禁卫一眼,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说着,收回了钢刀。 那个黑衣禁卫见此,也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把一口气出完,那个辎重兵却已经又收刀,然后朝着他,以更大的力道,更快的速度猛的一下劈砍了下来! 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那个黑衣禁卫便已经被那个辎重兵再次劈落的钢刀劈砍成了凉半截,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已经倒地气绝身亡了。 一连砍翻了好几个黑衣禁卫,管易才冲到了那一小队斥候营的新兵近前,低声问道:“是老家来的长腿娃儿?” 几个斥候听到管易的话,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那个背着遍体鳞伤的伤者的黑衣禁卫却已经低声说道:“是管易兄弟?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皱眉瞧了一眼那个黑衣禁卫,低声说道:“你是……赵良兄弟?” “没错,是我们。”赵良点头说道。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又低声问道:“你背上背的是谁?” “是宫中老宦伊偈,不肯顺从仲公子之意,被仲公子软禁毒打,似乎想要逼问什么东西的下落,被我救了出来,可惜在救人的时候,被这些黑狗子给发现了。”赵良低声说道。 听了赵良的话,管易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逼问什么东西的下落?” 赵良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低声说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先离开这里再说。” “离开这里?”管易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一眼月台宫,皱眉说道:“不救伊姜夫人了?” “伊姜夫人不在月台宫中!”赵良沉声说道,“月台宫中里里外外,全是黑衣禁卫,除了外面这些人,里面埋伏的更多,咱们若是冲进去,正好中了对方的埋伏!” “对方的埋伏?不会吧?”管易有些不相信地说道,“若是对方真的有埋伏,为何还把这么多黑衣禁卫放在宫外,全放宫里,岂不更好?” “这正是敌人的高明之处,咱们若是不明就里,解决了这外面的敌人,冒冒然冲进宫去,却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被敌人迎头痛击!”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顺着赵良的思路想了想,觉得也还有些道理的,真要在解决了外面的敌人后,麻痹大意之下冲进宫中,再被敌人迎头痛击,说不定还真会被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呢! 微微愣了一下,管易旋即又说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四下里可全都是黑衣禁卫和宫廷禁卫军,已经将他们团团的包围了起来,想要冲出包围圈,可没那么容易了! 赵良背着伊偈,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视线落在了三层楼高的月华楼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冷声说道:“往东,进月华楼!” “月华楼?那可是月华公主的寝宫!”管易吃了一惊,惊声说道。 “月华公主不在宫中!”赵良沉声说道,背着伊偈,便大步流星地往东边的月华楼跑去,身前身后十几个斥候营的精锐斥候,已经先他一步,朝着围困过来的黑衣禁卫冲杀了上去,从黑衣禁卫的层层包围圈中,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管易等人见状,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却升起一股比试的心思来,在管易的一声招呼下,也朝着那些黑衣禁卫猛冲了过去! 赵良他们十几个斥候,就像是一把把尖刀,从黑衣禁卫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而管易他们一百多个辎重营的辎重兵,就是这把尖刀的刀身,顺着赵良他们撕开的口子,进一步将这个口子扩大化,将周围一个个黑衣禁卫,全都劈翻砍翻在地。 周围的黑衣禁卫虽多,但在狭小的空间中,却根本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而赵良和管易他们,则像是钻进大象肚子里的老鼠,集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拳头,一把尖刀,从黑衣禁卫的层层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冲杀进了月台宫旁边的月华楼。 月台宫是伊姜夫人的寝宫,月华楼却是月华公主的寝楼,两处也就隔着一个小花园,一片宫墙而已。如今,月华公主正带着月华楼中绝大多数的宫女内宦,在城外皇庄中,采摘花瓣,制造香水,并不在宫中,这倒无形中让月华公主逃过了一劫,免受了此次宸邑城中的战乱之苦! 很快,赵良背着伊偈,在斥候营的兄弟的护卫下,和管易他们一百多辎重营的辎重兵,便冲进了月华楼,将月华楼的大门紧紧地关了起来,也将身后的黑衣禁卫全都关在了月华楼外……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的名,树的影 城门缓缓地打了开来,在宸邑城外的赵国新兵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等四个旅一万多人以及被长公子伯黎整合在一起的城中戍卒和士大夫贵族的私兵,在各自的都头、校尉等中低级军官的率领下,一起大声呐喊着冲进了宸邑城。 宸邑城中,刚刚被册封为上将军的商隽,匆匆忙忙的从宫室中冲了出来,疾驰着朝城南军营冲去,在城南军营中,还有五千他的嫡系部队,值此危机时刻,商隽还能够相信的,也只有那些一直跟了他四五年甚至更久的戍卒部队了! 而仲公子明招募培养的那些黑衣禁卫,虽然战斗力比城中戍卒其实还要强上一些,可对于商隽来说,那些人毕竟不是自己的嫡系,危急时刻,他们会不会听自己的指挥,谁也说不准!现在,商隽,也只有跑到自己的亲信队伍中去,有自己的嫡系保护着,他才能稍微放心些! 人的名,树的影! 上将军伯黎的名字,在整个赵国军旅之中,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上将军伯黎可是赵国军中第一人,第一猛将,新君伊华继位后,伯黎被晋升为上将军后,在名义上更是有权辖制赵国所有军旅! 别看刚才在大殿上,商隽一副信誓旦旦,信心十足的样子,可当他得知城外的赵军竟然打着的是赵国君侯的旗号,特别是旁边还有上将军伯黎的旗号时,他的心里可是也跟打鼓似的,没有任何的底气! 不仅仅是他商隽,恐怕城中绝大多数的武将,以及士卒军旅,只要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往那一杵,恐怕就没几个心里能不慌的!能够保持队形,站在上将军的对面,就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还别说跟上将军对阵了! 如果还有选择的话,商隽其实真的不愿意选择跟上将军伯黎做对!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从二十年前,他选择了仲公子明之后,他的个人前途命运,以及家族的荣辱兴衰,就已经跟仲公子明深深地捆绑在了一起,除了跟仲公子明一条道走到黑以外,商隽再无别的选择! 原本,在仲公子明的筹算中,长公子伯黎和大赵新君伊华,在孟氏等人的有心挑拨离间之下,怎么也得在栾犀山谷中大干一场,元气大伤,甚至是两败俱伤之后,最终还站着没有倒下的那一方,才会出现在宸邑城外,而这一仗,少说也得两三天,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有这些时间,仲公子在国都之中大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地,甚至连君位都已经坐稳了,到那时,对付起城外这支残兵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可商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城外的长公子和君侯,竟然没有被丽江,双方也没有撕破脸面大干一场,而是合兵一处,上将军和君上的旗帜,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宸邑城外! 而且更让商隽没有想到的是,整合了黑衣禁卫、宫廷禁卫军和宸邑戍卒,总兵力达到四五万人,守卫区区一座国都,竟然连打都还没开打呢,城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城外的敌军就像是潮水一样,狂涌了进来! 局势,一下子就变得扑朔迷离,岌岌可危起来!城门是谁打开的,是城外混入的奸细,还是城内的守军私下打开的? 若是城外混入的奸细打开的城门,那城中是混入了多少奸细啊?竟然能够在重兵围困之中,强行打开城门? 而如果是城内守军打开的,那岂不是说,城中守军还有人心中念着上将军或者是新君的好处?而这样的守军又有多少呢?城中的戍卒,甚至包括黑衣禁卫和宫廷禁卫军,又有多少人还跟仲公子明不是一条心呢? 外有强敌,内有异心,城中仲公子的部卒虽众,可商隽却看不到一丁点胜利的希望,反而更加的忧心忡忡起来! 一路疾驰着,很快,商隽便已经冲进了城南军营,一冲进军营营门,商隽便在马上疾呼:“集合,集合,全军集合,全军集合!” 然而城南军营中,在听闻西城门破,城外上将军伯黎和君侯伊华的部卒已经进城的消息后,整个城南军营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脱掉军服,趁乱收拾金银细软,悄悄开溜的,有呆呆傻傻,不知所措,呆在那里,只知道跪在地上,向苍天祈求庇佑的,也有趁机聚拢部卒,叫嚷着跟城外‘叛军’决一死战的,当然,其中也不缺乏心怀鬼胎,想要趁机反戈一击,为自己寻条活路的! 总之,商隽赶到城南军营的时候,整个军营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四下哄哄闹闹的,慌里慌张,到处东奔西走,四下乱窜的,应有尽有! 商隽勒住战马,愕然地看着眼前慌乱的情形,良久才又大声叫道:“干什么,都干什么呢?他良的,都给老子停下,给老子停下来!” 然而在这样慌乱的情境下,即便商隽叫得再大声,也是于事无补,压根儿就没几个人听他的,即便有人听到了,在这种情况下,也都装着没听见,甩都不甩他! 商隽又着急地大吼大叫了好几声,甚至还跳下马来,伸手拽住了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戍卒,大声吼叫道:“他良的,老子叫你停下,停下,你他良的没听见吗?” 那个戍卒却斜眼瞧了商隽一眼,轻蔑地说道:“你谁呀你?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商隽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叫道:“他良的,老子是镇国上将军,镇国上将军商隽!你他良的敢不听老子的,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镇国上将军?没听说过!”那个戍卒斜眼瞥了商隽一眼,旋即猛地挣扎了一下,挣脱商隽的抓缚,继续往前跑去,眨眼间就跑出了好几丈远。 商隽呆愣愣地立在那里,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就像那个戍卒所说的一样,镇国上将军,没听说过! 赵国只有一个上将军,那就是长公子伯黎,其他什么镇国上将军,柱国大将军啊,压根儿就听都没听说过!自己这个镇国上将军,说白了,就是仲公子明私下册封的,根本就还没得到旁人的认可,旁人自然也不可能听他这个镇国上将军的话! 正在发愣的时候,城南军营外又慌里慌张地冲进一个军卒来,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上将军杀过来了,上将军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快跑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在那个军卒的呼喊声中,城南军营中的军卒,顿时显得更加的慌乱起来,三五成群的,丢下手中的兵器,胡乱抓起一些还算值钱的东西,便没命地往军营外跑去!慌乱逃跑的军卒,甚至直接将商隽给撞倒在地,然后从他身上踩踏了过去,冲出了军营……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叛乱已定 事先,谁也没想到,这场内乱竟然会以一个戏剧性的方式而终结,就连后世的史学家,也对这个发生在赵国强盛之前的最后一场内乱,其起因和结束,都感到有些困惑不解,其中有太多太多的未解之谜,就连能够接触到最详尽的史料的史学专家,也都感到困惑和不解! 争论得最多的,还是终结这场戏剧性内乱的最主要的因素,到底是上将军伯黎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呢,还是赵国君侯伊华在栾犀山谷中编练的新军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 总之,一场内乱,最终却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而终结,在史书上,甚至也只留下了一句“太祖元年,公子明乱宸都,三日,止,明逃薛”,对于这场内乱,更详尽的记载,就只能从野史小说中去寻根究底了! 而正如史书中所记载的一样,这场由公子仲明挑起的宸邑内乱,前前后后,只不过才三天的时间而已!事实上,在第二天的深夜,打着大赵君侯伊华和上将军,公子伯黎旗号的赵军,就已经攻入了国都宸邑之中! 担任赵军全军指挥的,便是赵国新军军司马苏复,上将军,公子伯黎和大赵君侯伊华,只不过是作为一种象征性的旗号,出现在赵军背后,激励赵军的军心士气和斗志罢了! 特别是公子伯黎,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右手手腕被齐腕砍断,受伤之后,几乎一直就陷入昏迷之中,偶尔清醒过来,看到自己齐腕而断的右手后,顿时便又气急攻心,不一会儿便就又会晕死过去!因此,在整个战斗过程之中,公子伯黎就几乎没有实际的参与到其中去过! 虽然上将军,公子伯黎受伤,不能指挥赵军,但人的名,树的影,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往那一杵,本身就能够起到激励军心士气,振奋军心,同时打压敌军军心士气,使敌人丧失斗志的作用,而且这种作用在赵军戍卒之中,更是显而易见! 不过这种作用,对栾犀山谷中的赵国新军来说,却并不明显,真正能够激励他们军心士气和战斗勇气的,不是长公子,上将军伯黎,而是大赵君侯伊华! 从入营那一天起,他们就是大赵君侯伊华直辖的赵军,是君侯亲军,而且在之后的训练中,伊华亲力亲为,吃同食,寝同帐,没有半点君侯的架子,但却深深的受到了赵军新军的信服和拥戴,在赵国新军眼中,赵国新君不仅仅是赵国的君侯,更是他们的头儿,是可以带领他们同甘共苦,共享荣华富贵的领路人! 赵国君侯,也是他们的头儿,可是说了,功名权势,荣华富贵,他绝不吝惜,不过,这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凭着本是去拿,去争取!如今,赵国君侯就在身后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去厮杀,看着他们去拼搏! 在战场上,多杀一个敌人,就能够多挣得一份军功,一份荣耀,也就能够多分得一些功名权势!在这种情况下,那一万多初出茅庐的赵国新军,就好像一群下山猛虎一样,各个抱着争相竟先的心态,冲进城中后,便奋不顾身,争先恐后的朝敌军扑杀了过去! 城中戍卒、黑衣禁卫和宫廷禁卫军,人数虽多,但几个领兵的将军,商隽、伊邵甚至是司马戍等人,却几乎全都在夙兴宫中,军中根本就没什么大将坐镇,仅有的几个游击将军、校尉之类的中下级军官,又根本指挥不了其他人! 如此一来,城中戍卒、黑衣禁卫和宫廷禁卫军就像是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战,在苏复率领的赵国新军的猛攻下,几乎是一触即溃,连一丁点像样的有组织的阻击都没有! 入城之后,苏复便将部队分为了两拨,其中赵国新军二三四五旅,集结在一起,在苏复的亲自指挥下,顺着西大街,直扑宸邑核心,赵国宫室!而那些伯黎整合的赵军戍卒和世家私兵,则在上将军伯黎的指挥下,大张旗鼓的打着上将军伯黎的旗号,朝城中各个军营冲去。 上将军伯黎右手受伤后,几乎一直都陷入昏迷之中的,真正指挥这群戍卒私兵的,其实是伯黎的亲卫英疾! 英疾护卫着受伤昏迷的上将军伯黎,张着上将军的旗号,领着那几千戍卒私兵,在城中横冲直撞,竟然也所向披靡,所遇之地,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一触即溃,几乎就没有能够跟他正面一战之敌!这还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光是上将军伯黎的旗号,就能够将那些敌人给吓得望风而逃了,这仗打得可真够轻松的,就跟玩儿似的! 而苏复指挥的赵国新军,却是真刀实枪的,实实在在的冲破了敌人一层又一层的围追堵截,顺着西大街,勇往直前,就好像一支锋利的箭头一样,突破了所有敌人的防线,并且将速度上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在那些被突破防线的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冲到了夙兴宫外! 宸邑是赵国国都,是赵国的核心所在,而赵国公族所居的宫室,则是宸邑的核心所在,是整个赵国核心中的核心!这个核心,原本就是由一群自小便被灌输忠于国君,忠于君上的公室禁卫军所护卫的! 原本,那些公室禁卫军,还以为赵国君侯,真的像仲公子和公室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所说的那样,已经在长公子伯黎发动的叛乱中,被长公子伯黎所杀了,赵国君位空缺,国不可一日无君,仲公子又是先君嫡长子,现在又有太后伊姜夫人的懿旨,继承赵国君位,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因此,那些原本绝大多数就是出自赵国公族旁支和士大夫贵族子弟的公室禁卫军,在仲公子明拿着太后懿旨,暂摄君位的时候,才会听之任之,恭敬顺从,在公室禁卫军统领大将军的带领下,全部投降了仲公子明! 然而现在,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赵国君侯伊华,如今却再次出现在了宸邑城中,仲公子和统领大将军的谎言已经被戳破,那些公室禁卫军,自然就不可能再跟着仲公子和统领大将军在叛乱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几乎就在苏复打着赵国君侯和赵国新军的旗帜,出现在夙兴宫宫门前的同时,守卫夙兴宫宫门的宫廷禁卫军,便已经倒戈相向,打开了宫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出逃 夙兴宫中的宫廷禁卫军,几乎一箭未发,便倒戈相向,打开了夙兴宫宫门,率领赵国新军冲杀到夙兴宫前的新军军司马苏复,反而犹豫着不敢进宫了! 迟疑了好一会儿,苏复这才点了一个百人都,进了夙兴宫宫门,控制住了宫门内外,同时又飞马禀报君上伊华! 不一会儿,伊华的车驾便出现在了夙兴宫前。夙兴宫中本就已经倒戈的宫廷禁卫军,见到君上车驾,更是齐刷刷的跪伏在地,磕头山呼道:“君上万年,君上万年!~” 伊华面带着微笑,命令驭者缓缓驱车,朝夙兴宫开去,苏复见状,急忙追上前去几步,纵马冲到伊华旁边,拱手说道:“君上,小心有诈。” 伊华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让驭者驱车驶进了夙兴宫。无奈之下,苏复也只得朝身后赵国新军,招了招手,率领新军,护卫着伊华,冲进了夙兴宫。 车驾刚进了夙兴宫宫门,一个跪伏在道的顶盔戴甲的宫廷禁卫军统领将军,便请罪说道:“罪臣,宫廷禁卫军统领,武卫将军伊恵,恭迎君上,君上万年!” 伊恵,也是公族旁支,论资排辈,也是伊华族叔,否则也做不到宫廷禁卫军统领,武卫将军了!武卫将军,虽不是军中正职将军,是属于荣誉性质的那种加衔将军封号,但也不是什么人,想得就能够得到的,不是公族亲贵,这样荣誉性质的加衔,想捞还捞不到呢! 伊华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才冷声说道:“地上凉,公叔还是快些起来吧,别小心着了凉。” 听到伊华的冷哼声,伊恵身子顿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急忙磕头说道:“罪臣万死,罪臣万死,罪臣亦是受伊邵和仲公子蒙骗,以为君上,以为,以为……”以为怎么了,伊恵却始终还是不敢说出口来。 “行了,起来罢,你也是公族老臣了,连真言谎话都分不清楚,也着实该死!不过,寡人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既然你能幡然悔悟,寡人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马上带领宫廷禁卫军,捉拿逆贼仲明、伊邵!”伊华冷眼扫视了伊恵一眼说道。 “是,多谢君上,多谢君上,罪臣这就去办,这就去将逆贼仲明和伊邵擒来,送至君上驾前!”伊恵急忙磕头说道,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呼叫着手下的士卒,带领着一队宫廷禁卫军,往宫中冲去。 伊华又朝身旁的苏复示意了一下,说道:“苏复,马上派人,持寡人令牌,所有叛军逆贼,有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倒戈相向者,寡人赦其死罪!生擒贼首仲明者,官升三级,爵三等!” 听了伊华的话,苏复急忙应了一声:“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朝身后众新军一招手,大声喝道:“跟我来!”率先朝夙兴宫中冲去,身后一万多名新军,除了护卫君侯伊华的亲卫军外,其他四个旅的士卒,也全都跟着冲进了宫室,大肆搜捕了起来。 而在伊恵和他率领的那一队宫廷禁卫军的榜样力量下,伊恵等人所到之处,几乎所有的公室禁卫军,都纷纷放下了武器,甚至是倒戈相向,加入到伊恵的队伍之中,开始反攻穿着黑色军服的黑衣禁卫! 宫室之中,除了宫廷禁卫军外,在公子仲明进宫后,又掺杂了一些黑衣甲士,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黑衣死士,公子仲明真正的心腹死士! 这些黑衣死士,绝大多数都护卫在公子仲明身边,也就是夙兴宫内,伊恵带领的倒戈相向的公室禁卫军,唯一遭遇到的抵抗,也是来自于这些黑衣死士! 夙兴宫大殿内,酒宴已经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了! 城内外,震天介的喊杀声,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大殿内所有文武百官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坐在君座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端着酒爵的手却在轻微地不停地颤抖着的公子仲明的耳中!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务必绚丽多彩的梦一样,三十年的精心谋划,到最后却不过是一场儿戏,戏剧性开始,戏剧性终结,不过这君位,老子终究却也是坐了一回,就算是死,也值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君位上的仲明脸色依然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不过大殿中的文武大臣,脸上却全都变了又变,若不是他们每个人的周围,都站着三个甚至四五个黑衣甲士,恐怕他们早就作鸟兽散,四散而逃了,甚至还可能有想要戴罪立功的武将,想要擒住君位上的贼首仲明,好为自己谋求个好的结局呢! “报!主上,敌人已经杀至宫外!~” “报,启禀主上,宫廷禁卫军统领,武卫将军伊恵反叛,正率领宫廷禁卫军朝此杀来!~” “报,启禀主上,月台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失踪,一支敌军劫持宫中老宦伊偈,逃入月华楼中!~” “报,启禀主上,君上信使到!~” 一条条对仲明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的消息,不停地从宫外传了进来,甚至于跑来传信的黑衣死士,也恢复了往日的旧称呼,对仲明以“主上”相称,而不是“君上”,可见,就连在自己那些最忠心的心腹死士眼中,自己终究也只是他们的“主上”,而不是赵国的君侯! 良久,仲明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正要开口让心腹死士将君上的信使带进来,一旁却跳出一个人来,急声说道:“君上,不可!” 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叫自己君上?仲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一瞧,却是两三个月前才刚刚投到自己门下的上大夫孟赉,没想到这家伙入自己门下时日最短,在这个时候,却是对自己最忠心的! 微微愣了一下,仲明这才又瞧着孟赉说道:“孟大夫,有何不可?” “君上,您是先君嫡公子,赵国君位,本就应属于君上,如今却落在叔华公子身上,这本就是先君对君上不公!如今君上奉太后懿旨登位,本就名正言顺!公子若是投降,此生与君位再也无缘,便是叔华公子饶过君上性命,君上一生也终将苟活于叔华公子脚下,再无任何尊严可言!如此活法,君上心中可甘?” 听了孟赉的话,仲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寡,吾若不降,上大夫以为,吾还有成为赵君之日?” “君上,民间有句俚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君上留此有用之身,终有东山再起之日!为今之计,君上宜出逃他国,借他国之力以复君位!” 听了孟赉的话,仲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吾真还有复位之日么?” “君上,只要君上留得有用之身,臣以为,君上终有东山再起之日!”孟赉拜伏于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急声说道:“君上,事不宜迟,还请君上早做决断!~”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仲明逃了 “报!~启禀君上,城中各处内乱皆以平息,造成的损失正在进一步统计之中!” “报!~启禀君上,公室中的乱军皆以降服,抓获叛军首领,公室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 各处快马斥候飞快地冲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着。 听到抓获了公室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后,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急声说道:“快,把人给我带过来!” “喏!”快马斥候急忙应了一声,起身飞奔离去,很快,几个赵国新兵营的新兵,便押着一个丢盔弃甲,身上还沾着血渍,脸上抹着锅灰的伊邵,有些狼狈不堪的被几个新兵推攘着,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伊华跟前。 “公叔,你这又是何苦来着?君父待你不薄,委你以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之职,寡人自登位以来,对公叔也一向崇敬有加,绝无半点怠慢,公叔何以叛君?”伊华瞧着有些狼狈的伊邵,眼中没有半点波澜,语气平淡地说道。 “哼!尔自称待吾不薄,然吾之子嗣,尔可有半分照顾?吾之嫡孙,意欲入军,为一偏将,尔尚且不用,又何谈对吾不薄?”伊邵冷哼了一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邵又说道:“如今事已至此,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尔又何须多言?” 听了伊邵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瞧着伊邵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公叔,你就是因为这个,而背叛寡人?” “哼!”伊邵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便算是回应了伊华的问话。 伊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才又说道:“公叔,赵国任人用事,制度不明,人事混乱,此乃赵之弊政也!寡人继位,意欲革新赵政,复兴赵国,革新任人用事之制,势在必行!便是公叔亲族,群起而反,寡人亦不改其志!”说到最后,伊华的语气已经变得斩钉截铁起来! 伊邵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旋即却见伊华微微挥了挥手,押着他的几个赵军,便将他重新押了下去。 “来人!”赵军押着伊邵离开之后,伊华才又高声叫道。 “君上!~”一个亲卫闪身出现在伊华身后,躬身行礼说道。 “可抓住贼酋仲明了?”伊华沉声问道。 亲卫微微愣了一下,这才低声答道:“禀君上,苏复将军刚才遣人来报,尚未发现仲公子下落!” “再找,便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给我找出来!”伊华冷声说道。他来自于后世,史书上记录的皇室争权夺位,手足相残,甚至是父子相残的史实,不计其数,政治斗争,也从来都是敌死我活,血腥残酷的,伊华自然也不可能对仲明有任何的妇人之仁、心慈手软的! 伊华跟公子仲明,名义上虽是兄弟,但心底里,却跟陌路人也没什么两样,甚至在伊华心中,公叔子夜是他的兄弟,朋友,至于仲明,其实就是个陌路人! 伊华话音刚落,又一个赵军急匆匆地奔跑了过来,冲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行礼,兴奋地说道:“启禀君上,找到先君夫人了,找到先君夫人了!” “母后!”伊华眉头一挑,急声说道:“她在哪?她在哪?快,快带我过去!”公子仲明,伊华可以不管不顾,甚至翻手间杀之坑之,朝野之中,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最多私下里说他伊华是个不顾兄弟手足的残暴之君罢了! 可是伊姜夫人,却是先君夫人,是伊华名义上的母后,忠孝大义,伊华却不敢不顾!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唯独这忠孝两个字,不能丢! 伊华的话音刚落地,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华抬头一瞧,正好看见一队赵军,簇拥着一辆撵车,撵车身上端坐着一个华服贵夫人,正是伊华名义上的母亲伊姜夫人!撵车一侧,还有一个年近古稀,脚步有些蹒跚不稳的老宦,借助火光,伊华瞧了一眼那个老宦,却是伊偈! 之前那些黑衣禁卫在月台宫外对伊偈严刑拷打,就是为了从伊偈口中问出伊姜夫人的下落,毕竟,公子仲明登位,假借的可是太后懿旨,若是伊姜夫人能够出现在夙兴宫里,再让内宦当众宣读懿旨,仲明登位,也就能显得更加的名正言顺! 不过伊偈也是个硬骨头,任凭那些黑衣禁卫如何拷问,他就是闭口不言,一声不吭,不肯吐露半个字,再后来就被辎重营的新兵管易他们给救了出来。 被新兵营救了出来后,伊偈也同样是一言不发,直到看到了大赵君侯的旗帜,看到反攻宫室的赵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伊偈这才对管易吐露了心声,说出了月台宫密室的入口所在,并且亲自带着管易他们,进入密室,将伊姜夫人接了出来。 承载着伊姜夫人的车驾很快便来到了伊华近前,伊华急忙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请安说道:“儿臣拜见母后,敬问母后安否?”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今日宫中生乱,让母后受惊了,实乃儿臣之错。” “哀家甚安,华儿,你起来罢。”撵车上,伊姜夫人微微抬手说道。 “多谢母后。”伊华再次行礼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刚爬起来,却听伊姜夫人又说道:“华儿,哀家累了,你送哀家回宫吧。” “是,母后。”伊华急忙又应了一声,和辎重营的管易等人,一起护送着伊姜夫人去了柳台宫。伊姜夫人原本住的月台宫,辎重营的新兵和黑衣禁卫在宫内外厮杀了好一阵子,到处都是血污、死尸,短时间内,伊姜夫人自然不可能再住在那里了! 在柳台宫安顿下来后,伊姜夫人这才又对伊华说道:“华儿,哀家有话与你说,让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母后。”伊华急忙又应了一声,侧过身来,挥手说道:“尔等全都退下!” 护送着伊姜夫人前来的赵军以及宫中内宦、使女等人,一起躬身行礼后,弯着腰退出了柳台宫。 等众人都退出柳台宫后,伊姜夫人这才又抬头瞧着伊华说道:“华儿,可找着你二哥的下落了?”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才又说道:“未曾。” “唉!~”伊姜夫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才又说道:“华儿,为娘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可是为娘真的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你二哥一马。”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后求情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开口说道:“母后,儿臣……”话还没说完,伊姜夫人便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华儿,母亲也知道,这有些让你为难,可是华儿,你和明儿,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没有了你们任何一个人,母亲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痛啊!~” 说着,伊姜夫人还轻轻敲打着胸口,瞧着伊华说道:“华儿,明儿要为娘下旨,让他暂摄君位,为娘宁死不从,这君位是你君父传给你的,华儿那样做,就是谋逆,为娘自然不能遂了他的心愿!可是华儿,如今内乱已平,你这君位也算是坐稳了,华儿也已经身败名裂,惶惶如丧家之犬,不知所踪,再掀不起任何的风波来,你就不能网开一面,饶华儿一条活路吗?” 听了伊姜夫人的话,伊华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伊姜夫人见此,突然坐起身来,跪倒在伊华面前,说道:“华儿,就算为娘求你了,放你哥哥一条生路吧,行吗?” 伊华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搀扶起伊姜夫人说道:“母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你快起来!” “华儿,你不答应为娘,为娘就不起来,宁愿跪死在你面前!” “母后!”伊华大声叫喊道。 “华儿,为娘求你了,求你了华儿。” “母后,你起来,你起来,儿臣,儿臣答应你就是了!”伊华无奈地说道。 “真,真的?”伊姜夫人惊喜地抬头望着伊华。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母后,儿臣可以放过二哥一条生路,可是儿臣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伊姜夫人惊喜地说道。 “一,从今以后,伊仲明再不是赵国公子,不得以赵国公子的身份路面,也不得用赵国国姓伊氏为姓,只能以尹为姓。”伊华沉声说道。 “以尹为姓?”伊姜夫人微微愣了一下,伊尹两字,虽然只有些许差异,甚至连读音都有些相似,可是尹字,却是伊字去人,伊华不许仲明以伊为姓,只许以尹为姓,其实就是在暗喻他连人都不配做!这对于仲明来说,其实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不过跟能够活命比起来,这点侮辱也算不得什么了! 微微愣了一下,伊姜夫人这才点头说道:“华儿,为娘替明儿做主,答应你了,还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二,尹仲明不得再出现在赵国,终此一生,不许再踏入赵地半步!” 听了伊华的话,伊姜夫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华儿,不许明儿再踏足赵地半步,这,这未免太残忍了吧,为娘岂不是再也见不到……” 不等伊姜夫人把话说完,伊华便打断了她的话头说道:“母后,这是儿臣的条件,也只有这样,儿臣才能够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还请母后体谅儿臣的难处。” “华儿,我……”伊姜夫人愣了一下,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唉,好吧,为娘就做主,替明儿应下了,华儿乃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想必也不会哄骗为娘。” 伊华微微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母后,就请二哥出来吧。” “出来?你二哥?”伊姜夫人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四下瞧了瞧,说道:“你二哥在哪呢?” 伊华微微一怔,失声说道:“母后,二哥不在你这里?” “没有啊?为娘为了躲避你二哥,躲进了地下密室,才刚刚出来,连你二哥的面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在我这里?” 伊华愕然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望着伊姜夫人说道:“母后,那你还替二哥求情?” “为娘替你二哥求情,就是想让你放他一条生路,可他的确没在为娘这里啊!为娘是你手下那些兵救出来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呃。”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说道:“母后,儿臣信你,儿臣怎么可能不相信母后呢?”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母后,内乱初平,儿臣宫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母后若是没别的吩咐,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行,你去吧,母后也乏了。”伊姜夫人摆了摆手说道。 “母后早些歇着,儿臣告退。”伊华再次行礼后,躬着身子退出了柳台宫。 出了柳台宫,伊华转头四下瞧了一眼,正好瞧见还穿着叛军黑衣禁卫的黑色军服的辎重营的新兵,都头管易便在其中。 伊华见过管易几面,对他还有些印象,便朝他招了招手,管易急忙小跑了过来,躬身行礼说道:“末将拜见君上。” “你是辎重营都头管易?”伊华瞧着管易问道。 管易见君上竟然能够一口报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惊喜异常,急忙应道:“回禀君上末将正是辎重营一都都头管易。” 伊华微微颔首,瞧着管易说道:“不错,新兵营的军训没白搞,你们被困城中,还能救出太后,实属不易,我听说你们还获得了好几十个斩首功,是也不是?” “回禀君上,辎重营阵斩叛军七十九人。”管易急忙应道,辎重营在战场上获得的斩首功,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那些可都是功劳啊! “嗯,不错,阵斩七十九人,已经很不错了,这也充分的证明了,咱们辎重营,也是有战斗力,可以上阵杀敌的嘛!”伊华满意地点头说道。 “多谢君上夸奖,末将等愧不敢当。”管易急忙又说道。 伊华满意地瞧着管易,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管都头,你就带着辎重营在这守着,一定要保证太后的安全,不许任何人靠近柳台宫,也不许柳台宫中任何可疑人员离开,有任何异常,马上前来禀报寡人,你明白没有?” “末将明白,请君上放心,末将誓死护卫太后安全,绝不让任何一只苍蝇飞出柳台宫,也不让任何一只苍蝇飞进柳台宫!”管易急忙拍着胸口保证似的说道。 “嗯,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伊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管易的肩头,然后才翻身上马,离开了柳台宫。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早朝 原本,伊华以为,自己离开后,仲明很快便会从柳台宫中溜出来,伊姜夫人那么拼命的为仲明求情,他肯定就藏身在柳台宫中,甚至可能就在伊姜夫人身边!所以伊华才会让管易他们严密注意柳台宫中的一举一动! 可没想到,管易他们监视了一晚上,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其他各宫各殿中搜捕乱军的赵国新兵和宫廷禁卫军,负隅顽抗的黑衣死士倒是抓着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当着赵国新兵和宫廷禁卫军的面,服毒自尽的,可他们却连仲明的影子都没见着! 附逆的世家贵族,将军武士,也抓了不少,不过在暗中挑拨是非,挑起这场内乱的罪魁祸首,上大夫孟氏,却跟仲明公子一样,神秘地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死了的可能性,很小很小,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那个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逃离了宸邑! 红色的朝阳缓缓从东边的天空升了起来,光明重新回到了赵国大地! 赵都宸邑中,昨日的内乱,流血牺牲,就好像不存在一样,除了空气中偶尔还飘荡着一些血腥味,清理街道的赵国新兵偶尔还会从街头巷尾中,抬出一两具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死尸外,几乎看不到之前那场内乱留下的任何痕迹了! 宸邑城中,除了赵国新兵反攻入城,跟叛军激战时,战火波及到了一小部分城中建筑物和世家贵族的庭院外,城中其他建筑物,商馆旅舍,几乎就没受到多大的损失! 天亮之后,一队新兵沿着宸邑城中的大街小巷,用纸板卷成的简易喇叭,在街道上不停地安民告示上的内容,让民众不要害怕,打开房门,走出进家门,让商馆旅舍中的商贾重新开业,等等等等! 总之,在赵国新兵一遍又一遍的高喊着安民告示的内容后,整个赵都宸邑,渐渐的又恢复了往日的兴旺繁荣,商贾林立,街上游商行客,擦肩接踵,络绎不绝! 而在宸邑城中核心地带的赵国宫室群中,跟往日早朝的时辰有些不同,今日的早朝时辰推后了约莫一个半的时辰。以往早朝,卯时不到,就得上朝,城中文武百官,甚至寅时就得起床准备,以免误了早朝的时辰! 可是今日的早朝,从以往的卯时推迟到了巳时,足足推迟了一个半时辰,这天都大亮了,日头都上了三杆了,今日的早朝却依然还没正式开始,一向勤勉,卯时不到就会上朝视事的赵国新君伊华,到现在也还没出现在夙兴宫里,出现在文武大臣眼中! 这让本就怀着忐忑心情前来参加早朝的文武百官,心中不免又有些打鼓,更加的局促不安起来!甚至有人还在心中暗自揣测,是不是宫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呢! 毕竟,刚刚平息的那场内乱的罪魁祸首,仲公子明,到现在可都还没找着呢,不是逃出宫去了,说不定就还藏身在宫内某处,像一只猎豹一样,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不过,看到文官班首,已经好久没在文武百官面前露过脸的丞相张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闭着眼睛,袖着双手站在文官班首,脸上没有任何忧虑的表现,那些文武百官心中不免又有些疑惑! 若是宫中真的又出了什么乱子,张宣作为赵国新君伊华最为信任的臣子,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还能心安理得,悠然自在的待在这里,脸上也没有任何着急的表情的! 正在众人疑惑不解时,从夙兴宫后面走出一个宦官来,用尖锐的拖长的声音叫道:“君上驾到,众臣跪迎!~” “恭迎君上!~” 满朝文武大臣同时跪伏在地,行礼说道。 恭迎声中,四个前导禁卫官,然后又是四个内侍,之后才是一身山河社稷衮服,头戴七旒冠冕,脚蹬日月星辰靴的大赵君侯伊华,缓步从夙兴宫后面走了出来。伊华身后,则是四个宫女张着日月星辰鎏金扇,最后才是另外四个禁卫官,紧随其后! 一行禁卫、宫女、内宦,簇拥着伊华从夙兴宫后缓步走了出来,立在了君位御阶之前。伊华沿着御阶,缓步走到了君位前,转过身来,大袖一展,朗声说道:“诸卿平身!”然后才缓缓坐在了君座上。 “谢君上!~”众臣一起行礼后,这才直起了身子,武左文右,相对跪坐在了宫殿御阶前。 环视了众人一眼后,伊华这才又冷声说道:“内侍,传谕!” 伊华身侧一个内宦躬身应诺,侧着身子,上前一步,站在御阶前,展开一份谕旨,用尖锐的声音念道:“大赵君侯华,谕:寡人承王命,继父谕,以为大赵君侯,统领大赵五郡,百万赵民,奉天承运,顺天应命,天下咸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内宦才又继续说道:“然则寡人之兄,上不顺天命,下不尊父谕,犯上作乱,图谋君位,实乃大逆不道!”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内宦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公子仲明,忤逆君父遗诏,图谋君位,其罪当诛!然则寡人念其与寡人乃一母所生之胞兄,血脉亲情,不忍断绝!故而寡人入太庙,禀明列祖列宗,褫夺仲明赵国公族之姓,赐姓尹氏!” 听到这里,宫殿中文武大臣脸上不由得全都变了变色,君上这一招可真够狠的,不仅褫夺仲明姓氏,而且还赐姓无人的尹姓,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天下人,仲明连人都不配做啊! 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内宦才又继续说道:“至今往后,直至万年,万万年,仲明子裔,不得再以伊氏为姓,驱赶出国,终身不得再入赵地半步!此谕,大赵君侯伊华,绍兴元年六月!” 念完诏书,内宦略微停顿了一下,扫视了脸上表情各异的文武众臣一眼后,又拿起另外一份谕旨,展开念道:“大赵君侯华,谕:寡人承王命,继父谕,顺天应命,以为赵君,然则禁卫军统领大将军邵,上大夫孟氏、寇氏、邓氏,守备将军商隽、司马戍等人,附逆从贼,谋逆作乱,其罪当诛,着有司即刻锁拿,审谳定罪!此谕,大赵君侯伊华,绍兴元年六月!” 第三百一十九章 革弊政,行新法 内宦宣读了几分诏书后,便退到了一旁,微微躬着身子,低着头,双手袖在了胸前。 伊华端坐在君位后边,环视了左右文武众臣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诸卿,今日早朝,唯议一事,如何杜绝公子仲明之乱的再次发生!”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才又说道:“诸卿可以畅所欲言,寡人不会以言治罪。” 这种牵扯到公子争位,朝堂内乱的事情,满朝文武大臣,能躲的尽量的都会躲开,谁也不肯轻易发言,以免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得罪了君上或者某位公子之类的,即便当时君上或者公族公子没有翻脸,可谁又能保证,君上和那些公子不会秋后算账呢? 所以,这种事情,能躲开的就尽量不要牵扯到其中去,这才是官场上明哲保身之举,君不见,那些之前旗帜鲜明的站在长公子,上将军伯黎和仲公子仲明一派的士大夫之族,在此次内乱之中,都已经凶多吉少了么? 上将军伯黎派系的诸如司马氏、中行氏等,现在可都还在家里待罪呢,武将之中,吴泾、陈岳、杭高等人,听说可是直接被上将军亲自用军法给处置了呢,其家族之人,到现在也都还闭门不出,君上还会不会秋后算账,怪罪到吴泾等人的家族身上,可谁都说不准呢! 而那些站在仲公子明一派的诸如邓氏、寇氏以及司马戍等人,更是已经被君上下谕,着有司锁拿,审谳定罪了,等待邓氏、寇氏的,说不定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呢!这个时候站出来,不管说什么,可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呢! 环视了文武众臣一眼,见没人肯站出来说话后,伊华的目光便落在了朝中老臣,太师嫪柷身上,说道:“嫪太师,您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您觉得该如何杜绝类似事情的发生呢?” 年近七十的太师嫪柷,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君上,臣年老昏聩,此等军国大事,急切之间,老臣实无良策。” 说着,嫪柷斜眼瞧了丞相张宣一眼,旋即又说道:“君上,老臣听闻丞相张子乃薛国名士,薛国,又乃是天下第一强国,张子所见所闻,远超老臣,或有治国良策,君上何不虚心下问,求教于丞相张子?” 伊华微微瞥了嫪柷一眼,旋即转头瞧着张宣说道:“丞相可有良策?” “君上,聚贤馆中,入赵士子,游历各地,如今返回赵都者,已三百九十八人,此皆天下列国士子,见多识广,君上问策,何不集思广益,遍问天下士子?” “已经回来了三百九十多人了么?”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微微颔首说道:“寡人此前曾经说过,待众士子游历赵地回来,寡人会殿前召见,询问富国强赵之策,既如此,便就定在今日吧!来人,宣聚贤馆士子,入宫觐见!” 一个内侍躬身应道:“喏。”倒退着下了御阶,出了夙兴宫,乘坐轺车,往聚贤馆赶去。 夙兴宫内,伊华却又说道:“张子,列国士子入赵,乃是应寡人求贤令而来,寡人现在却想知道,如何才能保证赵国政局稳定,再无内忧,朝野万民,可同心同德,共御外侮?张子可愿教我?”说着,伊华还从君座上直起身来,朝张宣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张宣急忙直起身子,抱拳躬身回礼说道:“君上礼重了,君上见问,臣不敢不言!”说着,又从身后拿过一卷竹简,双手托着,高举过头顶,低头说道:“君上,此乃臣所书《请行大赵新律疏》,还请君上过目。” 听了张宣的话,满朝文武,包括太师嫪柷,脸上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伊华却是挑了一下眉头,“哦”了一声,急声说道:“快,快呈上来!” 一个内侍急忙走下御阶,躬着身子双手接过张宣手上的《请行大赵新律疏》,转过身来,低着头,双手捧过头顶,捧到了伊华近前。 伊华一把抓过竹简,放在御案上,急不可耐地打了开来,低头看了起来。 御阶下,张宣却又躬身说道:“君上,臣以为,赵国朝政动荡,根源有三,一曰令出多门,二曰君权不集,三曰赏罚不公。” 说到兴起,张宣索性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在大殿中来回踱着步子,说道:“令出多门,朝令夕改,朝野法令不明,百姓无所适从,不知法,不畏法,此朝政动荡之根也!君权不集,君上权威不张,臣子心无敬畏之心,藐视君权,藐视君上,此赵国内乱之本!” 说着,张宣还踱步走到嫪柷跟前,朝嫪柷拱手说道:“太师以为然否?” 嫪柷微微一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张宣却已经又踱步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又说道:“赵国朝政混乱,令出多门,朝野之中,有功不赏,有过不罚者,比比皆是!刑不上大夫,贵族世家,当街擅杀,亦无罪孽,百黎之民,冤无所伸,仇无处报,此先厉王之防民之口也!” 听了张宣的话,满朝文武脸色顿时又全都变了一下,张宣所说的这三条,可谓是针砭时政,字字诛心啊! 可张宣所说的‘令出多门’‘君权不集’‘刑不上大夫’等语,却是他等士大夫的特权,虽然就像张宣所说的那样,赵国朝局动荡之根源,就在这些上面,可要真的针对这些所谓的‘弊政’而做出改革,却是从根子上触犯了他们这些世家贵族的特权和利益啊! 一直在看着手中的竹简的伊华,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抬头瞧着张宣说道:“张子所言,句句要害,针针见血,可谓诤言也!然则张子,可有革新弊政之策?” 张宣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臣之《请行大赵新律疏》中,已加以详细诉说,君上一看便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满朝文武说道:“要想赵国朝野安稳,政通人和,赵之国政,不得不变!”说着,张宣又猛地转过身来,朝伊华行礼说道:“臣请君上,革弊政,行新法,励精图治,以兴大赵!” 第三百二十章 大赵新律 其实,在早朝之前,伊华就已经跟张宣通过气了,而且张宣所呈的《请行大赵新律疏》,以及《请开阡陌封疆疏》、《励商法》等一系列涉及赵国朝野时政变革的奏疏,其实有很多,都是伊华之前就在张宣的丞相府中,和张宣商量沟通后,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比如《励商法》,就是伊华一力主张,甚至其中绝大多数的条律,都是伊华一字一句斟酌出来的,大小条款数百条,洋洋洒洒数万字,三十几个书吏刻在竹简上,就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月! 而《励商法》的主要内容,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归根结底就两个字——励商!说得再详细一点,就是鼓励工商,提高商人的待遇,从而促进商业贸易的繁华! 甚至在《励商法》中,伊华还有意无意的加入了后世《专利法》的一些条款,鼓励工匠的发明创造,主要是一些农业用具和武器装备的发明创造,甚至还有重大农具改进发明赐爵赐地的条款! 武器装备就更不用说了,能够改良武器装备,或者发明新型武器装备的,伊华更是不吝重赏,而其他一些发明创造,同样能够受到奖赏,便如之前酒酿间的典酒吏和那个酒奴黑土,就因为改良的酿酒技术,典酒吏直接被赐姓名酒黍,爵中士,酒奴黑土也被赐姓名墨土,爵下士,可以说一下子就摆脱了奴籍,成为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国人了! 而这一次,伊华更是利用《励商法》,将这种发明创造的奖励明确化和等级细化了,视其发明创造的实用性和重要性程度,而给以不同方式的奖励! 再如月华公主‘发明’的香水,这绝对算得上是破天荒的伟大发明,而且实用性和重要性,几乎等同于半个赵国国库,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因此,虽然《励商法》还没正式颁行天下,但根据《励商法》中关于发明专利的条款,伊华已经授予了月华公主香水的发明专利,编号000001号! 根据专利专享之条款,作为香水发明人的月华公主,将拥有香水的独家生产和销售权力,没有月华公主的授权,任何人仿冒生产制造,甚至是私相售卖香水,皆属违法,将承受十倍百倍,直至抄家灭族的重罚! 而且,按照《励商法》中有关专利专享的条款,赵国除了能够享有向专利人征收百分之十五到五十五不等的利润税赋外,便是赵国国君,也不能随意侵犯专利人的发明专利的!因此,从《励商法》上来说,月华公主其实是拥有香水销售收入扣除税收后的所有利润的! 照这种算法,月华公主其实已经比赵国国君伊华还要富裕了,是名副其实的赵国首富!不过由于月华公主身份特殊,再加上香水的发明,其实作为国君的伊华,也是出力不少的。 因此,月华公主在拿到香水的专利权后,转手便又签署了一份《无偿转让香水专利权予伊氏公族之声明书》,将香水的专利权无偿的交给了整个伊氏公族,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从伊华手里,获得了一成的香水收入利润! 然而即便只是一成,以香水目前在赵国的火热程度,不,准确地说,香水的销售网络已经从赵国漫延到了天下列国之中,香水已经开始火爆整个大夏了,而不仅仅只是赵国一地! 月华公主现在仅香水一项的收入,就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若不是因为花瓣等原材料的限制,香水的销售量甚至还可以往上翻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月华公主的收入,也就会更多!可以说,就凭借着香水这一项专利,将来即便月华公主出嫁了,其夫家也就会因为这香水,而成为整个大夏最顶级的富商,甚至没有之一! 《励商法》是鼓励工商的,而《请开阡陌封疆疏》,则是在从根本上奖励农耕,彻底废除了大夏之前流行了四百多年的井田制度,将赵国的田土,按照人口,进行重新分配,并且鼓励那些刚刚摆脱隶籍,成为新国人的平民,开垦荒山野泽,所垦之荒山野泽,国家不仅不会惩罚垦荒的民众,反而还会免征三年税赋! 当然,为了避免因垦荒拓野而造成民众之间的土地纷争,在《开阡陌封疆疏》中,张宣,或者说伊华,对每人所允许开垦的荒山野泽的面积,也做了规定:每家每户,不允许超过五十亩! 而对于那些应垦荒拓野而引起的土地纷争,则由官府出面调停,若有不服从官府调停,私下械斗,造成流血冲突的,则会严格按照《禁止私斗法》中的规定,对参与械斗的双方,都加以处罚,所垦拓的荒山野泽,也会因此而没入官府,变成官府的公田! 而《禁止私斗法》,则是《请行大赵新律疏》中所列举颁行的众多新法中的一个,实际上,张宣所上的那些《请开阡陌封疆疏》、《励商法》等等奏疏,都可以看做是《大赵新律》中的一项法规法令,只要伊华通过,颁行天下,便能成为赵国新法! 而这些新法,其实伊华和张宣早就已经在丞相府中就已经商讨过无数次了,甚至其中一些条款法令,伊华还已经有意无意的找了一些朝中的文武大臣进行调研,在国都宸邑中的国人中间,也进行了调研,然后在调研的基础上,充分听取了国人和朝中文武大臣的意见,加以修改补充完善后制定的! 因此,这些法令,虽然不能说尽善尽美,但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能够保护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真正触犯损伤的,也只是一些因循守旧的旧世族公卿的权力和利益罢了! 而在这些《大赵新律》中,最先颁布和实行的,其实是与军队有关的《大赵军法》,包括《大赵新军操练手册》、《内务纪律条令》、《军官士卒军衔管理暂行条例》、《军官晋升条例》等数部与赵国新军有关的军法条令,可以说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将赵国新军所行的军法,整个儿革新了一遍! 新的大赵军法,已经跟旧有的赵国军法,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了,而栾犀山谷大营中的赵国新军,则完全是按照新的《大赵军法》培养训练出来的,虽然也还算不上十全十美,可从赵国新军的首战来看,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而且,正是因为伊华手中已经有了一支完全按照新《大赵军法》训练出来的新军,伊华心中才有了底气,也有了勇气和胆量,敢以颁布一整套的《大赵新律》!张宣所上的《请行大赵新律疏》,不过是伊华颁布推行《大赵新律》,进行赵国政治军事全面改革的引子罢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晋爵方伯 莒国北地边郡清安郡,丰邑城外苍梧山,传说中上古三皇五帝之一的大舜薨逝之所。虽然历代夏王以及莒国国君,每年都有祭祀上古贤君的举动,大夏王室尚未衰败之时,夏王每次南巡,打的也多是拜祭大舜的旗号! 如今,大夏王室虽衰,夏王也没有那个精力和财力还能组织起一场规模浩大的南巡祭拜大舜的仪式了,不过每年春秋两祭之时,夏王依然会在夏王宫兴夏城中,遥祭三皇五帝! 而亲临大舜陵墓,拜祭大舜的事情,就落在了莒侯身上,莒侯也是每年都会亲临丰邑苍梧山,亲自祭拜大舜,从无落空,俨然一副夏王继承者的姿态! 而今,虽然还不是春秋两祭,祭天告祖之时,清安郡丰邑城外苍梧山,却已经聚集起了莒薛两国近万军兵,以及从莒国清安郡中征调而来的数万民伕徭役,将偌大一座苍梧九嶷山,大大小小所有的山头,全都占据一空! 山上的树木,不论大小,全都砍伐一空,山中飞禽走兽,更是驱赶的驱赶,捕捉的捕捉!经过数个月的修整,苍梧九嶷山上,所有的树木全被清空,空出来的地面上,被莒薛两国君侯,征用数万民伕徭役,从薛莒两国境内,千里迢迢运送了一车又一车的七色土壤,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而在苍梧九嶷山中最高最大的那一座山峰上,薛莒两国军兵民伕,更是修筑了一座高大巍峨的九层祭天塔,六月初七,薛莒两国君侯互盟为王,祭天之仪,便会在此举行! 而今,距离互盟为王之日,已不过五天的时间了,薛莒二侯也早就已经抵达了丰邑,入住了丰邑城中事先修葺的二王宫中,并且在各自的太庙太祝令等人的引导下,沐浴斋戒,为最后的互王大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而来自于天下列国君侯的使节,甚至是一国君侯,也大多都已经到齐,在苍梧九嶷山中修建的行人署中沐浴斋戒,以期见证这一旷世盛典! 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有幸见识到一个王的诞生的!天下列国十侯,为王者也不过夏王一人而已,前一次夏王登基大典,可都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能够有幸亲眼见到夏王登基的列国君侯臣子,如今也已垂垂老矣,好多像郑侯赵侯等,甚至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这一次的登基大典,跟以往夏王的登基大典更是不同,这可是两个君侯,背弃天下共主,在苍梧九嶷山中,结盟互王!结盟互王之后,天下,可就不再只有一个夏王了,而是夏王、莒王、薛王三王共存!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天下突然间就要多出两个王来,这还真让天下万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呢,甚至于一些有见识的士大夫贵族之家,已经意识到了,这天下,恐怕将进入一个战火不断,纷争不休的国战时代! 天下,将再无一处安宁避世之所! 列国十侯,除了作为这次互盟为王的主角的莒侯薛侯外,列国国君,与薛侯莒侯亲近的,又或是有心讨好巴结未来的薛王莒王的国君,诸如中山、新阳、郴、姑射等,大多已经亲自驾临丰邑苍梧九嶷山,而作为东方大国的郑国,却只是郑相陈文,带了一个豪华庞大的使节团,到了丰邑,郑侯却并未亲来! 跟郑侯一样没有赶到现场的,还有北方的獲国以及已经并入了大夏王室直领的卫国和西边的赵国了! 已经重新并入了大夏王室直领的卫国,如今名义上可是夏王直领地,作为天下唯一的共主,夏王怎么可能来参加在他眼中,就是谋逆作乱,私自称王的薛侯莒侯的互王之典,若是实力足够的话,夏王可不仅仅是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的,直接发兵平定叛乱,剿灭薛莒二侯,以期震慑天下,杀鸡儆猴,那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现在,夏王室大权旁落,王室直领地,除了刚刚在名义上重新奉还给王室的卫国三郡以外,可是连百里之地都没有! 上古之时,百里为侯,可如今呢,天下列国者时,哪一国不是十邑百邑的?夏王室,甚至连最弱小的卫国、郴国都不如,夏王能够直接动用的兵力,就更是少得可怜了!别说平定薛莒这样天下至强至大之国了,就连自保,也尚且捉襟见肘呢! 不过,眼见着天下即将又要多了两个王,作为天下共主的夏王,也并没有完全的忍气吞声,几乎就在薛莒二王互盟的消息传到夏王宫兴夏邑的同时,夏王便下达了一道谕旨,直斥薛莒二侯是背祖忘宗、背盟弃义、无君无父、无忠无义,是犯上作乱,并且同时在谕旨中,宣布褫夺薛莒二侯封号,从此天下,再无薛莒二侯! 而在这道谕旨明谕天下的同时,夏王还专门派出两拨特使,持节赶往了郑、赵两国。如今,这两拨特使也早就已经到了郑都阳高和赵都宸邑,并且当着两国国都万千国人之面,当众宣读了夏王谕旨! 夏王发给赵侯郑侯的谕旨内容都大同小异,给赵侯伊华的谕旨内容是:以天子之名,拜赵侯华为西伯侯,使持节钺、九锡,司征伐平贼之权!而给郑侯陈珏的谕旨,内容也差不多,就是将西伯侯给改成了东伯侯,同样持节钺、九锡,司征伐平贼之权! 当然,这只是谕旨明面上的内容,私下里,谕旨上所说的司征伐平贼之权,就连瞎子,也能知道夏王的意之所指了! 当今天下,还能被夏王直斥为‘贼’的,可不就正打算要互盟称王的薛莒二侯么?征伐平贼,可不就是想要平了薛莒二贼么? 然而薛莒二侯,一个是天下最强盛的侯国,称霸天下数十年,一个是天下疆域最广的侯国,万里疆域,亿兆子民,百万之众,亦翻手可得,想要平灭薛莒二侯,又岂是易事?别说两个一起平定了,就算是平定其中任何一个,放眼天下,也绝对是难之又难的事情! 而薛莒二侯互盟称王,其实力,也绝对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两国互盟称王,正愁没地方立威呢,这个时候跳出来,就只有一个字——死! 第三百二十二章 赵国变法 赵国刚刚经历了一次内乱,而且国内的动荡也依然还没平息下来,作为内乱的始作俑者的上大夫甘氏家族,其叛军依然还盘踞在山陇郡零陵邑中。 作为山陇守备游击将军的公叔子夜才刚刚上任,连山陇郡中的守备戍卒都还没整合完,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在军中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也还没完全消除! 饿了荡寇将军邓维率领的新军第一旅的平叛大军,也才刚刚赶到山陇,还并没有来得及对叛军在零陵邑中的甘豫残部发动攻击! 而在赵都宸邑城中,因为甘氏叛乱以及紧随其后的上大夫孟氏,以及公子仲明之乱,整个宸邑,甚至包括宸邑附近的几个郡县邑城,全都处于一种人心惶惶,忐忑不安的局面之中,生怕什么时候,那些潜伏的乱党便又乘势而起,一夜之间,城头上就变幻了大王旗!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新君伊华,虽然接受了夏王西伯侯的方伯之位,也接受了斧钺九锡、征伐平贼之权,但伊华却以内乱未平为由,向夏王上书,委婉的表达了赵国现在根本没法出兵‘平贼’的意思! 当然,赵国内乱未平,夏王也不好意思强行要求赵国现在就出兵平定薛莒二贼,但是,伊华却也并没有完全拒绝夏王平贼的旨意! 现目前,赵国内乱未平,伊华又趁着刚刚平等宸邑仲公子明之乱建立起来的权威,强行推行赵国新律,对赵国进行政治、经济以及军事等涉及整个赵国各个阶层的由上至下,由内而外的全面改革,在这种情况下,赵国自然是没有那个心力精力去平定什么薛莒二贼的! 不过,等赵国缓过这阵子之后,等过上三五年,赵国新政初见成效之时,伊华却未必就没有假借天子之名,东出征伐薛莒二国,从而剪灭东方九国,定鼎天下之心!这可是当初在夏都兴夏王城时,伊华就跟张宣吐露过的雄心壮志!而这个雄心壮志,伊华可从来都没更改过! 赵国地处西陲,地小民寡,之前更是连年跟薛国激战,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可以安定下来,让赵国可以有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现在,薛莒二侯互盟为王,称王天下,就等于树立起了一个靶子,作为天下共主的夏王,心中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为了平定这二王之乱,夏王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挑拨天下列国与薛莒二国为敌! 而薛莒二王,即便是为了立威,也势必会找几个不开眼的倒霉鬼杀鸡儆猴,立威天下! 如此一来,只要赵国表现得稍微顺从一点,薛莒二王自然而然的,就会将视线从西边的赵国身上挪开,转移到东方列国身上去! 东方九国,互攻互伐之时,已迫在眉睫!而赵国,则完全可以独善其身,只要守好云台关,便可以获得一次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机会,给伊华一个可以从容不迫的推行赵国新政的机遇期! 而这个机遇期甚至不用太长,只需要三年五年,只要赵国新政初具成效,伊华手中握有五万十万赵国新军,便可东出云台,争霸天下! 当然,跟强大的军力比起来,确立一种更加先进的文明制度,其实在伊华看来,才是更为重要的! 从穿越到这个位面时空后,伊华便发现,这个时代,跟华夏历史上的春秋时期极为相似,几乎就处于一种奴隶制度崩溃,封建制度刚刚确立,却又还没完全确立的时候,奴隶制度与封建制度并存! 一方面,生人活祭,甚至是将奴隶当牲口来使用,另一方面,又由于生产工具的创新,生产力的解放,以及土地疆域的扩张,所需要的劳动力也是越来越多,而落后的奴隶制度,却根本没法满足这些生产力的发展的需要!奴隶以及与奴隶相对立的世家贵族阶层,双方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来越突出,越来越尖锐! 所引发的后果,就是列国之间的国内国外矛盾日益突出,有识之士全都在寻求一种可以解决这种矛盾的方式和方法,从而就有了列国之间或大或小的各种变法和革新! 而在伊华看来,只有真正触及到整个社会各个阶层的,符合生产工具和生产力解放的彻底的社会变革,才能够真正解决这一社会矛盾!而天下列国之中,谁进行的改革越彻底,谁就掌握了未来,拥有了在未来定鼎天下,混一宇内的资本! 在华夏的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进行改革最彻底的国家,便是秦国,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秦人闻战而喜,阡陌制彻底打破传承了数百年的井田制,新国人的出现,更是给了秦国所有奴隶以平民国人的身份,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从而奠定了坚实的封建制度基础,从上而下建立起了一整套封建社会统治秩序,最终,秦国也不负众望的完成了统一六国的重任! 从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穿越过来的伊华,别的本是可能没有,但是对于历史的大致走向,对于天下大势,却是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看得深,看得远! 秦国的商鞅变法,虽然在历史书上的记录中,就只有寥寥数语,但在伊华看来,却完全可以作为纲领性指导性的文件,起到提纲掣领的作用,而有了张宣在一旁相助,将这些提纲掣领的指导性文字,加以扩充发展,形成一整套适用于这个位面时空,适用于赵国的律法,也就有了那个可能! 伊华借助平定公子仲明内乱的契机,在朝野强行推行的《大赵新律》,就是伊华和张宣对赵国进行变法,废除旧有法令,确立新法,进行全面改革的肇始之举!而新法确立之后,如何树立新法的权威性,和全面推行新法,就是赵国改革成败的关键所在了! 好再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秦国商鞅变法时发生的一则趣味小故事,徙木立信,对于伊华来说,就有很好的借鉴作用,通过徙木立信,从而树立官府的信用,树立新法的权威性,也就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互盟为王 莒国丰邑,苍梧九嶷山,高大巍峨的九层塔,每一层塔上,都站满了薛莒两国宫廷禁卫武卒,穿着崭新的盔甲军服,手执长戟,挺直了腰杆,站在塔层边沿,一动也不动,仿佛木头雕铸而成的一样。山风过处,九层塔上林立的旌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鲜红的朝阳从东边天际的山巅缓缓升起,朝日洒下的金辉,笼罩着整个九嶷山,仿佛将整个山川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金辉似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名薛莒两国禁卫武卒,列阵于九嶷山下,与两国文臣武将,共同见证了薛莒二侯,从一个君侯,成为一个君王的盛典! 朝阳初升,悠远绵长的编钟鼓声便从九层塔上缓缓传来,清脆的钟鼓声,在九嶷山大大小小的山岭间不停地来回飘荡着,让人心旷神怡,也让人悠然而神往之! 普通的武卒以及被莒侯征发而来的民伕徭役,虽然山中的一切,包括祭天的九层塔,山间铺洒的七色泥土,都是那些民伕徭役一点一点运上山,一点一点铺就的,可是国君的登位祭天大典,他们却无缘亲眼得见! 作为最底层的普通民众,他们只能在九嶷山脚下,遥想薛莒二侯互盟称王时的情景,而且还只能跪伏在地上遥想,直到二王互盟祭天大典结束! 悠远绵长的钟鼓声在山间回荡着传了下来,跪伏在七色泥土铺就的‘御道’两旁的民伕徭役,全都不由自主地精神一震,趴在地上的姿势也更加的恭敬起来! “薛莒二王,互盟为王,登台祭天大典,现在开始!”九层塔的第八层塔上,薛国太祝令妫汭穿着黑褐色吉服,手持圭玉,立于九层塔御阶一侧,朗声叫道。御阶两侧的薛莒武卒,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将妫汭的话依次从塔上传递了下来,一直传到了九嶷山外。 略微停顿了一下,妫汭才又继续高声叫道:“吉时已到,恭请薛王莒王登塔祭天!~” 钟鼓声再次响起,钟鼓声中,薛莒二侯身着山河社稷衮,头戴通天冠,脚蹬日月星辰靴,在薛相韩栎和莒国令尹景俚的引领下,一步一步的沿着九层塔的御阶,登上了九层塔塔顶。 莒国无丞相,令尹便是文臣之首,因此跟薛相韩栎地位职权相等的,就是令尹景俚了! 九层塔塔顶,四周站着十八个薛莒两国禁卫武卒,正中间的平台上,则设立了一座香案,手臂大小的香烛,已经点燃,阵阵青烟直冲云霄,烟雾缭绕,将整个九层高塔都笼罩在其中,云里雾里的,就好像置身于仙境之中一样! 香案前,早有低头弯腰,侍立一侧的内侍,将两个软香蒲团放在了地上,就等着薛莒二侯的到来了! 在薛国丞相和莒国令尹的引领下,薛莒二侯缓步登上了九层高塔,紧随其后的薛莒两国文臣武将以及列国前来观礼的特使,则按照身份的尊显,依次站立在了九层高塔御阶两侧,而亲自前来参加二王互盟典礼的郴、中山、新阳等国君侯,则在礼官的引领下,也登上了九层高塔,分坐在了香案两侧! 在薛相韩栎和令尹景俚的引领下,薛莒二侯登上九层高塔,双膝跪地,跪在了香案之前,随后,左右内侍便奉上了清香一柱,薛莒二侯手执清香,顶礼默拜。 跟在薛莒二侯身后登上了九层高塔的薛国太祝令妫汭,侧立于二侯身侧香案旁边,展开一篇祭天祷文,朗声念道:“令月吉日,薛莒二君,互盟为王,三牲俱备,谨祷上天,伏惟江山永固,社稷永享,国祚万年!~” 在拖长的声音中,略微停顿了一下,妫汭旋即又朗声叫道:“二王互盟大典,现在开始!上牲!~” 拖长的声音中,两个内侍牵过一头小牛,走到薛莒二侯身后,二侯上香之后,将清香插在香案上,这才起身,转过身来,从一旁的内侍手中接过一把短匕,一左一右走到那头小牛跟前,伸手抓着牛耳,几乎同时用力一挥短匕,便将小牛的两只牛耳给宰了下来! 小牛受伤发狂,哀叫着暴跳而起,但随即,便被左右四个执戟武卒,几乎同时将手中的长戟刺进了小牛的牛腹之中,用力一按,便将小牛按倒在地! 随后,便又有武卒上前,单膝跪伏在小牛身旁,拔出佩刀,猛地挥落,将牛首给砍了下来,放在了身侧内侍手中的托盘中,随后,内侍便托着托盘,将牛首放在了香案上。 而与此同时,薛莒二侯,已经一人拿着一只鲜血淋漓的牛耳,将牛耳中滴落的鲜血,滴在了内侍躬着身子捧到跟前的酒爵里,鲜红的血液顿时便将三脚酒爵里清澈透明的酒水,染成了淡红色。 随后,内侍才又将薛莒二侯滴过鲜血的酒爵托盘,也一起并排放在了香案前,躬身退到了两旁。 妫汭这才又朗声叫道:“薛莒二君,歃血互盟!” 话音中,薛侯莒侯相对而立,一齐抱拳躬身互相拜了一下,这才转身一人拿起一个酒爵,又双手捧着酒爵,互相对拜了一下,互换了酒爵后,再次对拜后,这才异口同声地朗声说道:“薛侯妫翊(莒侯熊?),敬告上苍,今日往后,至于万世,约为兄弟,同舟共济,守望相助,若有违背,人神共弃,上苍诛之!伏惟以祷,天地为鉴,神灵证之!” 说完,薛莒二侯再次对拜之后,这才一起端起酒爵,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又几乎同时将手中的酒爵用力掷在了地上! 随后,妫汭又拖长了声音叫道:“互盟礼毕,进王冠!~”话音中,一旁的礼官双手捧着放着天子九旒冕冠的红木托盘,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薛莒二侯跟前,跪倒在地,将手中托盘里的王冠,捧到了薛莒二侯跟前! 天子加冕,无人可代之! 这可是两个天下最尊贵的王的加冕典礼,除了作为当事人的薛侯妫翊和莒侯熊?外,还能有谁,能够替他们二人带上这天下最尊贵的权势和地位象征的王冠? 在郴、新阳、中山三国君侯以及列国特使的注视下,薛侯妫翊、莒侯熊?,缓缓伸手,取下头上戴着的通天冠,放到红木托盘上,这才又缓缓地捧起了红木托盘上的王冠,郑重其事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联姻 赵都宸邑,曲台宫中,伊华在一篇奏章上做出批示后,放下笔,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旋即轻声说道:“时日过得真快,今日,可就是六月初七了!” 一旁的张宣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些感慨地说道:“是啊,这个时辰,薛莒二王互盟祭天大典,也应该结束了吧?这天下,终究还是进入了诸王并存的时代,这天下,可真的要乱了~” “不管这天下有几多王几多侯,乱成什么样,只要我赵国不乱就行!”伊华轻笑了一下说道。 张宣抬头瞧了伊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君上,树欲静而风不止,赵国虽僻居西陲,可终究是这天下列国中的一员,赵国想要独善其身,又谈何容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君上接受夏王西伯侯之爵封,本是好意,不忍驳夏王之美意,可在薛莒二位新王眼中,君上此举,可就另含深意了啊!”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张宣说道:“张子,你是说,我不应该接受夏王爵封?” “君上意欲独善其身,不想赵国牵连进天下列国纷争之中去,却又接受夏王九锡斧钺,伯侯爵封,在薛莒二王眼中,君上此举,可不就是在向夏王表忠,存心与薛莒二王为敌么?”张宣微微叹息着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是寡人思虑不周,要不寡人现在上表请辞,向夏王辞掉九锡斧钺,伯侯爵封?” 张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君上已经接受了夏王九锡斧钺,伯侯爵封,现在上表推辞,反而不美,与夏王及天下人眼中,君上变成了反复……”说到这里,张宣猛地住口,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君上已获罪于薛莒二王,若又上表请辞爵封,便是又获罪于夏王!获罪于三王,君上如何还有独善其身之理?臣唯恐,薛莒二王问罪之师,立至矣!~” 伊华微微一呆,旋即问道:“这却如何是好?张子可有妙策?” 张宣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妙策实无,不过张宣倒是有一策,或许可解赵国之危。” “什么妙策,张子快说,寡人洗耳恭听!”伊华急忙直起身来问道。 张宣沉吟了一下,抬头瞧了伊华一眼,旋即说道:“张宣此策,却是有些让君上为难。” 伊华急声说道:“何策?只要能让赵国免受刀兵之祸,能够有三五年和平时日可享,再大的委屈,寡人也甘之如饴!” 天下列国纷争在即,赵国变法肇始,当此之时,赵国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有三五几年和平安定的时日,伊华就能将这场自上而下,全面深刻的社会变革,贯彻落实到赵国的方方面面,让赵国新法深植于赵人心中,到那时,赵国国富民强,新法大势已成,再无变故之时,也就是赵国西出,争霸天下之日了! 张宣再次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君上,为今之计,为解薛莒二王心中之疑,君上唯有联姻和亲一途!” “联姻?和亲?”伊华脸色猛地一变,联姻和亲,这样的例子,在伊华的记忆中可并不鲜见,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炎黄的历史上,春秋战国之时,两国之间联姻和亲,甚至以姻亲而结盟的例子,可是层出不穷的,甚至到了汉唐之时,依然还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的记录!便是汉唐之后的宋明时期,同样也有公主和亲外嫁之举! 和亲,可以说是逼不得已的无奈之举,也的确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对方的信任,甚至暂时的化解敌我双方之间的矛盾冲突!可对于和亲的对象来说,这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和亲,可不仅仅意味着给和亲的对象指定了一门外国或者外族的亲事那么简单! 历史上的昭君出塞,的确是有力地促进了汉与匈奴之间的融合交流,也为汉朝打败匈奴铁骑,争取到了宝贵的发展时间,这些都是极其宝贵的,昭君也因此而被载入了史册之中!可是对于昭君来说,和亲,只不过是她噩梦的开始罢了! 而现在,伊华却从张宣口中又听到了联姻和亲这样的词汇,自然而然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的典故来,想起昭君出塞后的悲惨遭遇,伊华脸色不由自主地便变了一变,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亲族之中,也有人像昭君那样,被人当成物品一样,给送了出去! 更何况,赵国公室亲族之中,跟伊华亲近的,又有公主之尊谓的,可就月华公主一人,虽然月华公主早就已经过了二八芳龄,待嫁之年了,但伊华可不想把月华公主给外放,嫁到薛莒二国去! 张宣见伊华脸色急变,心中不由得暗自长叹了一声,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君上,此策确实让君上为难,不过君上也已经到了婚嫁之年了,君上登位已过半年,后宫之中,夫人之位空虚,君上不急,老夫人可是急得不行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君上,臣在薛国之时,便曾听国人传说,薛侯妫翊之女妫姝,端庄华丽,堪为国母。前日老夫人宣召臣下,还特意问起此事,臣以为,老夫人亦有意让君上与薛侯联姻,求娶薛侯之女为妇,君上何不……”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说道:“说了半天,原来张子是想要给寡人说媒啊,寡人还以为……” 张宣愣了一下,抬头瞧着伊华说道:“君上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伊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要不是让他把月华公主嫁出去就行,至于给自己说媒,让自己娶薛侯之女为妻的事,伊华心中虽然也还有些抵触,可毕竟不像要他把月华公主嫁出去那样不舍! 更何况,即便伊华心中再抵触,在这个时空中,列国君侯之间,互相联姻,那也是长见之事,更何况,一国之君,也并不是就只能有一个君夫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为了能够打消薛侯心中的疑虑,就算是娶了薛侯之女回来当摆设也是成的! 为了能够给赵国谋求到一个和平稳定的发展之机,这点委屈,伊华还是能够忍受的,更何况,这未必便就是委屈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求亲特使 不管伊华心中乐意还是不乐意,张宣在曲台宫中提起联姻之事,其实也就是为了让伊华心中有个准备而已,因为他的母后,伊姜夫人,在张宣给伊华提起过这件事的第二天,便在伊华请安的时候,再次提起了此事,而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当众拍板决定了此事! 之后,伊姜夫人更是直接让内侍招来了行人署大行人王嵇,命其为求亲特使,奉重礼离赵赴薛,为赵国君侯求娶薛侯之女妫姝为妻! 几乎就在薛侯妫翊参加完莒国丰邑的互盟为王的登基大典之后,回到薛都大邑的同时,赵国求亲特使王嵇,便也已经赶到了薛都,而这个时候,薛侯却已经不是薛侯了,而是薛王,天下三王之一! 如今,薛王宫也终于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可以正儿八经的被称之为王宫了,而薛国朝野万民,虽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在国内称呼他们的君上为王上了,可那毕竟只是私下里的称呼,在天下列国之间,薛侯依然还是薛侯,不是王!而现在,薛侯可真真正正的被称之为薛王了! 从莒国丰邑回到薛都大邑,入城之时,薛王妫翊,身穿黑色大氅,脚蹬日月星辰靴,头戴天子九旒冠冕,左手扶在轺车扶手上,站在轺车华盖之下,道路两旁是夹道欢迎的薛国臣民,轺车所过之处,臣民纷纷跪伏于地,山呼“大王万岁”“薛国万岁”! 妫翊便在天下臣民的夹道欢迎和山呼万岁之声中,面带着微笑,微微挥手朝天下臣民致意,从薛都大邑东正门入,直入太庙,告祭薛国宗祧先祖之后,薛王妫翊这才又重新回到了薛王宫。 随后,阖城文武大臣,宗亲贵胄,便又齐聚薛王宫文熙殿,参拜新王!山呼万岁,朝拜新王之后,薛王便又命内侍传旨,以天子之旨,重新封王子睿为太子,其余诸公子,亦重新加封为王子,王子旦,这一次也总算是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王子旦了,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娱自乐的假王子了! 重新加封了王室公族之后,妫翊也重新加封了文武重臣,韩栎依然是薛国相国,总理薛国内外政务,公子懋官复原职,重新成为薛军重帅,并加柱国上将军衔,成为了薛国军中第一人! 其余文武大臣,大多也就换了个名号封爵,所掌职司,却并无多大改变,便是妫翊一母同胞的兄弟妫玮,也只不过是加了个公爵封号,依然执掌莳箐馆。 而几乎就在妫翊大封群臣的同时,莳箐馆中,妫玮也已经收到了赵国求亲特使入薛的情报!这一次,赵国特使,行人署大行人王嵇,可是大张旗鼓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入薛是为了替赵国君上前来求娶薛王公主妫姝为君夫人的,几乎可以说是走一路说一路,弄得人尽皆知了! 几日后,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薛国朝野内外的赵国求亲特使王嵇一行,终于在薛都大邑臣民翘首以盼中,姗姗来迟,车驾驶入了东正门,下榻到了城东驿站! 又过了两日,恰逢薛国朔望大朝,前一日,薛王便遣了宫中内侍,到城东驿站传旨,命赵国特使,次日于武安殿候旨陛见! 次日,王嵇也是早早的就起了床,在随行亲卫的服侍下,梳洗打扮,沐浴更衣,然后在薛王宫内宦的引领下,登上了一辆装饰精美的轺车,从城东驿站出发,在王宫禁卫武卒的护卫下,来到了薛王宫中的武安殿外,静静地等候薛王召见! 薛国朔望大朝,从早上寅时三刻,天都还没亮,便已经正式开始了,而王嵇,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就在薛王内宦的引领下,来到了武安殿外,等候薛王召见! 经过了约莫一两个时辰的大朝会后,都快要到巳时了,正端坐在轺车上,双手笼在袖中,闭目打盹的王嵇,迷迷糊糊中,终于听见薛王宫武安殿内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拖长的声音:“宣,赵国特使王嵇,觐见!~” “宣,赵国特使王嵇,觐见!~” 从武安殿内,通过内宦,再经过殿门口的禁卫武卒,然后经过大殿前阶梯上肃手执戟而立的禁卫武卒,一层一层的传递,宣召王嵇觐见的口谕,终于传到了大殿前阶梯下广场中,轺车上,端坐闭目小憩的王嵇耳中! 轺车一旁肃手而立的薛国内宦,轻轻地碰了碰王嵇的胳膊,低声唤道:“特使,特使,王上召见,王上召见。” 王嵇这才装出猛地一下惊醒过来一样,豁然睁开眼来,“哦”了一声,旋即长身而起,挽住内宦的胳膊,跳下轺车,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带着捧着求亲礼单的副使,沿阶而上,缓步朝薛王宫武安殿中走去。 在武安殿中薛国文武大臣的注视下,王嵇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缓步迈入了武安殿中,带着副使,几步走到薛王王座下御阶前,躬身行礼,朗声说道:“外臣王嵇,奉敝国君上之命,拜见薛王,恭贺薛王正位为王,敝国国君国事繁杂,未能亲眼见证薛王登基为王,着实为憾,失礼之处,还请薛王见谅!” “罢了,赵侯虽然未能亲至丰邑,见证寡人登基为王,但也派出了特使,面禀寡人,寡人也不是蛮横无理之君,岂会因此怪罪赵侯?”薛王妫翊淡淡地抬了抬手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说道:“贵使远道而来,风餐露宿,甚是辛苦。到了大邑,贵使可还习惯?” “承蒙王上垂询,外臣一切安好。”王嵇直身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外臣此来,乃是奉敝国国君之命,以香水两百瓶,上品琉璃盏十套,鸿雁一对,鸳鸯一双,以求大王千金公主为妻,还望大王应允!” 说着,王嵇微微摆头示意了一下,身侧副使便躬着身子低着头,双手捧着礼单,上前几步,走到御阶前,御阶之上的内宦这时也已经迈下了几步,双手接过副使手中捧着的礼单后,转身躬着身子低着头,走到了妫翊跟前,将手中的礼单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妫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君王不可辱 满朝文武大臣,包括薛王妫翊,听了王嵇的话后,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香水两百瓶,以薛都大邑城中,现在香水的行情价,那可就是五千金了!再加上琉璃盏十套,这可比香水还要贵,一套就价值百金,十套可就是一千金! 别的不论,光是香水和琉璃盏,其价值可就已经足足超过六千金了,即便还不到万金,可以此重金,求娶一国公主,却已经称得上是大手笔了!千金千金,便是贵为公主,通常婚嫁之时,能以千金之资而求亲,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现在可不止是千金,而是六千金呢! 而且以香水现在在薛都大邑有价无市的情形,赵国以两百瓶香水为礼,前来求亲,本身就已经带上了极大的诚意!有那么一瞬间,妫翊甚至当场便要答应王嵇的请求,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妫姝,远嫁赵国,与赵侯结亲了! 不过,妫翊也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答应王嵇的请求,旋即便醒悟了过来,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接过内宦捧到眼前的礼单,淡淡的瞥了一眼,便随手扔在了王案上,冷声说道:“姝儿可是寡人的无价之宝,赵侯以此区区身外之物,便想求娶寡人的无价之宝为妻么?” 王嵇再次朝妫翊躬身行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大王,敝国国君诚心实意,求娶薛国公主为妻,大王爱女,嫁入赵国之后,便是一国夫人,所生子嗣,便是赵国嫡长公子,他日便是赵国国君。从此,薛赵两国,便是姻亲,永为舅甥之国,两国亲睦,如同一家,岂不为美?外臣肺腑之言,恳请大王三思!” 听了王嵇的话,妫翊咧嘴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怎么?寡人若是不答应赵侯之请,赵侯便不与寡人亲睦,要与薛国为敌么?” “大王说笑了,外臣并非此意!”王嵇急忙又朝妫翊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天下尽人皆知,薛国乃天下第一强国,如今大王又正位为王,万邦咸服,万民归心,赵国岂敢与薛国为敌?” 王嵇话音未落,一旁文臣班列中,薛相韩栎朝身后一个文臣使了个眼色,那个文臣便横跨一步,冷声对王嵇说道:“不敢与薛国为敌?可赵侯所行之事,却恰恰是在与我大薛为敌!否则,赵侯何以受夏王九锡节钺,方伯爵封?” “夏为天子,敝国国君,亦是夏王所封!天子所赐,敝国国君岂敢推脱?”王嵇急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便是当日入赵的不是夏王之使,而是大王特使,赐敝国之君九锡斧钺,方伯之爵,敝国之君亦会敬受不辞!” 听了王嵇的话,那个文臣,以及薛相韩栎,薛王妫翊,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那个文臣才又冷笑了一声说道:“哼,想得倒美,赵侯既受夏王之封,又怎敢奢望大王之赏?莫不是赵侯还想要随风飘摇,做那墙头之草不成?” 那个文臣的话,顿时引得殿内文武大臣,全都哄然大笑了起来。 王嵇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变色,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地朝妫翊躬身一礼,然后才又说道:“夏为天下共主,夏王一系,享国四百余年,敝国国君亦是夏王亲封,于情于理,夏王之旨,赵侯不敢忤逆!然则薛国,天下霸主,薛王亦是天下明君,胸怀广阔,想必也不会计较于此!敝国君上遣外臣前来,求娶大王之女为妻,乃是心胸坦荡,至诚之举,纵使薛王无意结亲,也不该以此相责,见怪敝君,出此羞辱之语!” 说着,话音未落,王嵇却猛地一下拔出了副使身上的礼仪性质的佩刀,在满朝文武全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刀光一闪,便已经猛地一下,捅进了那个文臣的胸腹之中! 副使身上佩挂的,只不过是礼仪性质的佩刀,并未开封,但尖锐的刀尖,却依然洞穿了那个文臣的小腹,“嗤啦”一声,便刺了进去。 过了一两息,那个文臣才吃惊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啊!~”的惨叫了一声,捂住肚子便屈跪了下去。他身后的另外几个文臣这时才也跟着回过神来,伸手扶住他,跟着蹲了下去,急声问道:“仲大夫,仲大夫,你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更多的文臣武将回过神来,当即便又有一个武将站了出来,急声叫道:“来人,拿下!” 几个薛军武卒冲了进来,手中枪戟,同时指向了王嵇。王嵇却视若未见,随手将手中未开封的佩刀一人,转过身来,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主辱臣死,此子辱我赵国国君,外臣虽是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然则亦会血溅五尺,以此子之血,洗刷敝国君上之辱!”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才又继续说道:“外臣于大王面前失仪,惊扰了大王,万千死罪,外臣愿以此身,以偿大王臣子之命!”说着,王嵇便径直跪伏在了地上。 冲进来的薛军武卒,一时之间,却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王嵇才好。 王座之上,妫翊脸色变了又变,良久之后,才淡淡地挥了挥手,冲进殿中的那几个武卒,这才又朝妫翊躬身行礼后,退出了大殿。 “大王,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赵使御前行凶,固然有罪,但臣以为,仲大夫侮辱赵侯在先,赵使维护赵侯君威,行凶于后,还请大王念在其情有可原的份上,饶其不死。”一个文臣见妫翊挥退了禁卫武卒,似有饶恕王嵇之意,便揣度妫翊之意,横跨一步,朝妫翊行礼说道。 妫翊略微沉吟了一下,转头瞧着薛相韩栎说道:“丞相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横跨一步,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大王,君王之威不可辱,仲大夫侮辱赵侯在先,固然有错,赵使御前行凶在后,同样难辞其咎,不如便将此事交由上天决定好了。” “交与上天决定?如何决定?”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软禁 韩栎朝薛王妫翊躬身一礼,旋即说道:“仲大夫现在只是受伤昏迷,若上天垂怜,仲瞉自然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大王便可赦免赵使之罪,若上天不悯,仲大夫不幸……”说到这里,韩栎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大王便可锁拿赵使,并以此问罪赵侯!”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韩栎才又说道:“如此一来,我大薛也算出师有名了!臣愚昧之见,还需大王斟酌决断。”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高声叫道:“来人!” 几个禁卫武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走到殿中,双手抱着长戟,朝妫翊躬身行礼。 “将赵使带回驿馆,没寡人的命令,不许踏出驿馆半步!”妫翊沉声说道。 “喏!”几个禁卫武卒一起应道,走上前去,走到王嵇身旁,其中一个武卒朝王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声说道:“赵使,请!” “多谢大王,外臣告退!”王嵇再次朝妫翊躬身行礼后,这才带着副使,退出武安殿,登上轺车,在薛军禁卫武卒的护卫下,返回了城东驿馆,而他带来的求亲的彩礼,却全都留了下来! 两百瓶香水,十套上品琉璃盏,这些东西列在礼单上,就只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只有让人真正看到这些东西,才能给人带来震撼和心动的感觉! 而且,不管这次求亲能不能成功,这些东西既然送到了薛国,王嵇就没有打算再运回赵国的,这一点,赵国君侯伊华也是心知肚明的!财帛动人心,价值万金的东西,即便贵为一国之君,也绝对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那可是有价无市,不仅女人喜欢,就连男人也喜欢得不得了的香水! 以薛王之贪婪,这批香水既然到了薛都大邑,他就绝对不可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再被运送出大邑城去! 即便和亲不成,妫翊肯定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批香水巧取豪夺,留在大邑,拿在自己手中的!就像当初夏王特使王子喜在卫国时的遭遇一样,若不是卫国的一支巡卒刚好如果,救下了夏王子喜,恐怕现在,夏王子喜已经成了卫国城郊的一具枯骨了! 既然明知道,不管和亲成与不成,这批彩礼都肯定是要不回来了,王嵇倒不如大方一点,直接将这批彩礼留在薛王宫,薛王妫翊瞧见了这价值差不多万金的彩礼,心中总会有一丝心动吧?求亲之议,妫翊自然也就会好好的考虑一下了。 回到城东驿馆,从薛王宫中‘护卫’王嵇而来的禁卫武卒,便留在了驿馆,将驿馆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王嵇的卧室外,也站了十几二十个明岗暗哨,虽然没有限制王嵇的自由,但也已经跟软禁没有什么区别了! 对此,王嵇的副使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卧室里坐立不安,时不时的便焦急地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着,而身为当事人的王嵇,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盘腿坐在书案后面,左手手肘撑在书案上,手掌顶着脑袋,双目微闭,竟然还能安然入睡,不一会儿还打起了鼾来! 副使焦急不安地在卧室中来回走动着,突然听到鼾声传来,不由得脚下一顿,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回头一看,却见王嵇竟然已经用左手手掌撑着脑袋,安然入睡了! 副使见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焦躁地走到书案旁,围着王嵇走了好几圈,王嵇竟然都没醒过来,副使无奈,只得故意撞落书案上的几卷竹简,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王嵇身子一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转头瞧了几眼,王嵇才发现副使正蹲在一旁,捡地上掉落的竹简。王嵇见此,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说道:“怎么了,这些竹简怎么掉地上了?” “大行人,这还不是你么,睡觉的时候,把这些竹简给推落在地上了。”副使用幽怨的语气对王嵇说道。 “我推落的?”王嵇微微愣了一下,也急忙起身,帮着副使一起将竹简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书案上。 将竹简重新放下后,副使才又用有些幽怨的语气说道:“大行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什么时候了?哦,是该用晚膳了么?这些薛人也真是不知礼数,我等远来是客,他们怎么连个待客之道都不懂,还让我等饿着肚子?你去,跟外面的薛人说一声,我饿了,让他们拿些吃食过来!”王嵇微微一愣,旋即恍然似的说道。 听了王嵇的话,副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瞧着王嵇,过了好几息,副使才又说道:“大行人,你心怎么这么大?咱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担心的?还让外面的薛人送些吃食过来?他们不拿刀杀了咱们,就已经万事大吉了,还想吃东西?大行人,你是还没睡醒吧?” “杀了咱们?就门外那些人?”王嵇瞪了一下眼,反问道,“他们敢吗?” “大行人,你可是在薛王御前行凶,捅了薛王一个士大夫一刀,若是那士大夫命硬,撑过了这一劫,那还好说,咱们的性命也算是保住了。可若是,若是那士大夫就此呜呼哀哉了,那咱们的小命,可就难保了啊我的大行人!”副使着急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都火烧眉毛了,大行人你也还能安然入睡!” 听了副使的话,王嵇反而笑了起来,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咱们的性命,可不是掌握在那个士大夫手中的。” “这我知道,能决定咱们生死的,是薛王嘛!”副使接口说道。 王嵇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咱们的生死,跟那个士大夫的死活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全在薛王一念之间!薛王若是执意与赵为敌,那个士大夫是死是活,薛王都会大兴问罪之师,西征伐赵!可若是薛王不愿与赵为敌,咱们自然也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听了王嵇的话,副使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还没开口,却听王嵇又说道:“安啦,咱们啊,也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睡睡,薛王真要大兴问罪之师,拿咱们祭旗,西征伐赵,也绝对不是三五两天就能决定的事,咱们啊,少说也还有好几个月可以活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咱们啊,也别在这自己吓自己了,别到时候,薛王还没把咱们怎么样呢,咱们自个儿先把自己吓死饿死了,那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说着,王嵇伸手拍了拍副使的肩头,说道:“好了,你现在出去,让外面的人给咱们送些炙肉美酒进来,我听说薛都大邑天客居的烧香酒,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美酒,列国闻名,到了薛都,这样的美酒可不能白白的错过了!” 副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唉,好吧,大行人稍候,属下这就去替大行人要酒!” 第三百二十八章 议政 薛王宫文华殿,武安殿上的朔望大朝会后,薛王妫翊只留下了丞相韩栎一人,跟随着他的御辇,来到了文华殿。文华殿,顾名思义,就是跟文华有关的一座宫殿,也就相当于薛王妫翊的御书房。 通常情况下,妫翊在早朝之后,就会回到文华殿,在文华殿中召集丞相、柱国上将军之类的文武大臣,继续商讨决定国家大事!武安殿上的早朝,只不过是宣读一些谕令谕旨,以及妫翊和韩栎等心腹大臣早就商量决定好了的事情罢了,真正商量决定国家大事的地方,不是武安殿,而是文华殿中! 在武安殿上的朔望大朝会上发生的那起突发事件,是事先谁也没预料到的,虽然早就听说赵地民风彪悍,赵人悍勇,勇于私斗,但妫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王嵇区区一个赵国文士,竟然也敢当着自己的面,在武安殿上杀人,杀的还是薛国一个士大夫贵族! 外臣陛见,随身只能携带礼仪性质的,没有开过封的佩刀佩剑,然而,王嵇,竟然就凭着这么一把没有开封的佩刀,就敢当众动手杀人,杀了人之后还毫无惧色的当众请罪,浑然就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赵人,难道都是这样不怕死的吗?还是说,赵人,为了维护他们君侯的威望,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若赵人全是像王嵇这样,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维护赵侯的威望,那赵侯在赵国臣民之中的地位和威望,岂不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有这样一个赵人不惜以自己性命来维护的君侯在,赵国,岂不是变成了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了?这样的赵国,想要战胜它,又谈何容易? 挥手挥退了随侍的内宦宫女后,妫翊跪坐在书案后,又朝韩栎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说道:“丞相,请坐。” “谢大王。”韩栎行礼致谢后,这才隔着书案,在妫翊对面地板上内宦放着的一块软垫上,跪坐了下来。 妫翊等韩栎跪坐下后,这才又说道:“丞相刚才在武安殿上所言,寡人心中还有些疑惑,还请丞相为寡人解惑。” 韩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又何须微臣赘言?” 妫翊意味深长的瞧了韩栎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丞相,你刚才说,若仲大夫无碍,寡人自然可以赦免赵使之罪,可若仲大夫命薄,寡人便应该大兴问罪之师,兴师伐赵,是也不是?” 韩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臣之意,便是如此。” 妫翊再次瞧了韩栎一眼,旋即拍手叫道:“来人!” 一个内宦从殿外躬着身子,疾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妫翊近前,躬身叫道:“大王。” “你把刚才太医署的奏报再说一遍。”妫翊眼睛都没转一下,一直盯着韩栎说道。 “喏。”内宦躬身应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启禀大王,太医署奏报,仲大夫瞉,天不假寿,已不幸早逝。” “行了,下去吧。”不等内宦话音落地,妫翊便摆了摆手说道。 内宦急忙又躬身应了一声,倒退着退出了文华殿。 “丞相,仲大夫已逝,寡人是否要大兴问罪之师,兴师伐赵呢?”等内宦退出文华殿后,妫翊才又对韩栎说道。 “大王,兴师伐赵与否,全在大王一念之间,大王若想并吞西赵,自然可趁此良机,兴师伐赵;大王若是不愿伐赵,仲大夫瞉自然也就还活着。”韩栎不慌不忙地朝妫翊拱手一礼说道。 妫翊眉头挑了一下,失声说道:“还活着?若仲大夫家人找寡人要人呢?寡人却从哪里找一个仲大夫赔给人家?” “这还不容易么,大王只需说,命仲大夫出使北虏獲国即可!此去獲国千里之遥,山高路远,道路险阻,且途中还有郴、新阳、中山、郑等国,来回间,非数月不可!”韩栎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数月之后呢?”妫翊又追问道。 “数月之后,仲大夫半途遇盗,不幸遇难,大王再对其家人加以抚恤厚赏,仲大夫家人又有何话可说?” 妫翊微微颔首,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说道:“丞相,兴师伐赵,与和亲盟赵,丞相以为孰利?” “大王心中已有决断,又何须再问臣下?” 妫翊瞧了韩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寡人还是想再听听丞相的意见。丞相,今日此处,便只寡人与丞相两人,丞相无需藏拙,大可畅所欲言。” “大王,既然大王有此一问,臣下便大胆直言,冒犯之处,还请大王恕罪。”韩栎直起身,朝妫翊拱手一礼说道。 “丞相,你我君臣相知相守二十余年,寡人信你重你,委你以军国大事,正希望你能大展所能,兴盛薛国!有什么话,寡人可不希望你藏着掖着,打死都不肯说出口呢!” “大王,大王信重臣下,臣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难报大王万一!”韩栎感动地拜伏在地,朝妫翊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才又直起身子来,说道:“大王,赵国地处西陲,地不过五郡,人不过百万,且境内多深山恶水,却无良田沃土,每年饿殍于道者,不计其数!而且,也正因为赵地良田沃土稀缺,所产难以供给养活赵人,故而赵地流寇众多,民风彪悍,悍不畏死!”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抬眼瞧了妫翊一眼后,才又继续说道:“大王兴师伐赵,且不说赵地山高水恶,道路崎岖难行,战事必定旷日持久,非三五年之功不可!去岁薛赵战事,便是最好的例证,我数万薛军武卒,猛攻云台关数月之久,亦未能寸进,突破云台险关,攻入赵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继续说道:“便是突破云台险关,攻入赵地之后,如云台关一般的险地要隘,赵国境内,还不知有多少,赵军若据险死守,步步为营,战事又岂是三五年可定的?一旦薛赵战事旷日持久,我薛军精锐竟陷赵地,东境北境安危,却又如何?便是南境刚与莒国结盟,暂时可以相安无事,可北境东境呢?郑国以及夏王,又岂会坐视不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漫天要价 妫翊意味深长地瞧了韩栎一眼,又问道:“那丞相以为,寡人该与赵国和亲为盟?” 韩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大王刚与莒国互王结盟,南境暂时可以安枕无忧,当此之时,正是大王混一中原,定鼎天下之时!臣请大王,盟赵而定北,待北境安定之后,大王便可联莒以伐郑,天下,大事可定也!” “盟赵而定北,盟赵而定北!”妫翊呢喃着重复了两遍,眼神也越来越坚定,双手握拳说道:“夏王欺人太甚,夺我安阳,此仇不报,本王誓不为人!”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又在一旁说道:“大王,臣下之意,便是如此!大王此前便已命柱国上将军公子懋,统合北境薛军,兵马粮草,皆已齐备,只待大王一声令下,便可出兵伐卫!当此之时,若大王转而向西,北境之兵马粮草,却又若何?”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若我大军调头向西之时,卫国趁机偷袭北境,我北境兵马粮草,岂不危矣?且大军调头西征,粮草兵马,皆需重新集结筹备,耗日费时,待大军集结,粮草齐备,已是秋后,转眼之间,战事未平,便已入冬,只需一场大雪,我西征大军俱陷赵地也!” 妫翊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丞相言之有理,寡人心意已决,盟赵定北!”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只是,赵侯以区区两百瓶香水,便想迎娶寡人爱女,寡人心中,着实不舍。” “大王!即便大王意欲盟赵和亲,但赵侯也绝不可能以区区两百瓶香水,便能迎娶公主!和亲可以,但是这和亲结盟的条件,还得与赵国详谈!” “没错,本王也是这个意思!”妫翊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妫翊又问道:“丞相心中可有腹案了?” 韩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大王,臣下心中已有一议,赵侯和亲,欲尚公主,需以香水秘方作为彩礼!”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眉头一挑,惊声说道:“香水秘方,没错,本王不要别的,就要香水秘方!”香水现在早就随着列国游商,传遍了整个天下,薛都大邑之中,便有游商贩卖香水,而且只是对城中世家贵族售卖,区区一小瓶,便要二十金,甚至是二十五金! 可以说是,那么一小瓶香水,比同样大小同样重量的黄金还要贵!而且听说,这香水在郑都阳高城中,甚至卖到了三十五金,甚至是四十金,都还有价无市,很多人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跟区区两百瓶香水比起来,这两百瓶香水虽然价值五千金,可那制作香水的秘方,却是下金蛋的老母鸡,那可才是真正的聚宝盆!只要有了这香水的制作秘方,那还不是想要多少香水就能有多少香水,这千金万金财富,还不哗哗哗的流水介一样往薛王宫中流啊? 话一出口,妫翊却又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可是,这香水的秘方,赵侯必定也视若珍宝,他又岂肯轻易示人,以此无价之宝,前来求亲?”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不由得哑然失笑,微微笑着说道:“大王,大王深居宫闱,坐拥天下,于这买卖之道,却是不甚了解!天下商人,买卖之时,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咱们开口要了价,赵侯总得就地还价不是?到那时,才是薛赵谈判交锋之时!”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地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丞相你的意思是,咱们先漫天要价,然后再跟赵侯慢慢的谈判?” “正是。”韩栎点头说道。 妫翊微微一怔,旋即又问道:“那丞相以为,咱们该要多少为好呢?” 韩栎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妫翊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两百,不,两千瓶?” 韩栎却笑着摇了摇头,妫翊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说道:“那是两万瓶?”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不由得又哑然失笑,轻笑着说道:“君上,赵国一年恐怕也产不出两万瓶香水来吧!” “呃,那是多少?”妫翊有些不解地问道。 韩栎轻笑着说道:“两百瓶……”话还没说完,妫翊却已经惊声打断了他的话:“两百瓶?那不是跟现在一样?” “君上,臣下的意思是,赵国每年需向薛国进贡香水两百瓶,以为结盟之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此外,赵国每年还需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向薛国商人提供至少一千瓶的香水!”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顺着韩栎的话头想了想,妫翊的眼睛却慢慢地变大,而且是越来越大,眼神也是渐渐的变得越来越亮,嘴角上翘的弧度,更是越来越大,到最后,妫翊眼神中,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兴奋地对韩栎说道:“丞相,丞相此计大妙!大妙啊!” “大王谬赞了,臣下一愚之得,赵侯应允与否,还在两可之间呢!”韩栎急忙谦逊地说道。 “没事没事,就如丞相所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咱们先把这底线守好,至于其他的,咱们慢慢的谈就是了!”妫翊浑不在意地说道。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每年都能够从赵国获得一批香水的进贡,薛国商人还能够从赵国以低于市价几成的价格,拿到大量香水,再转手售卖,妫翊心中便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不管是进贡两百瓶香水也好,还是进贡一百瓶,甚至是一瓶香水,只要赵侯应允,那可不就等于赵侯在向自己低头臣服,赵国也就成了薛国的藩属之国了么? 当然,就算赵侯不肯进贡,可只要每年薛国都能够从赵国手中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拿到大量的香水,对薛国而言,也就相当于多了一条生财之道,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转手销售香水,从赵国,从天下赚取大量的金钱! 第三百三十章 意欲伐卫 其实,如果伊华在这里的话,听到韩栎跟妫翊的对话后,恐怕瞬间便会明白过来,薛国这是打算做转手贸易,成为赵国生产的香水的承包销售商呢!当然,对于伊华来说,其实只要这个销售商不是唯一的,这个生意其实还是做得的! 香水,在伊华的操纵下(当然,其实也有原材料受限,生产产量本就不高的原因在里面),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奢侈品! 可是,伊华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香水,就是香水,根本算不上什么奢侈品,即便是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香奈儿之类的香水,可以称之为奢侈品,卖出天价来,可是在市场上,除了香奈儿之外,同样还充斥着大量的廉价香水,便是森罗大众,同样也可以承受得起! 而且,虽然伊华并不清楚月华公主是如何让香水能够保持香味持久弥新,经久不散的,但他却可以肯定,香水的配方并不难!除了伊华提供的花汁、酒精等原料外,最多也就再加上一些植物精油,便可保持香水长时间的拥有香味了! 而这种植物精油,伊华虽然不是很清楚,研制香水的时候,他也只是起了个头,提供给了月华公主那么一种思路,具体的研制过程,全是月华在操作,但是月华能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便成功的研制出香水来,由此可知,香水配料中的那种植物精油,肯定算不上什么罕见之物,只要伊华愿意,花费上一些时日,肯定也能找得出来! 当然,伊华本身就可以称得上是香水的半个发明者,对于香水的配方,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种发达的资讯环境下,伊华耳濡目染,连蒙带猜,也能够猜得出个大概来。 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要不点破其中的窍门,即便明知道香水是从花瓣中榨汁提炼出来的,恐怕也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得到,要保持香味持久弥新,还需加上某种植物精油才行! 而在薛国文华殿中,妫翊在跟韩栎商讨,定下了与赵国和亲为盟的底线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即便大声叫道:“来人!” 一个内宦躬着身子疾步走了进来,走到妫翊跟前,躬身行礼道:“大王。” “去,马上去城东驿馆传旨,传赵国特使觐见!”妫翊心情还有些激动地说道。话音未落,却被韩栎打断了:“且慢!” 内宦不解地偷眼望着韩栎,却见韩栎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韩栎虽是薛国丞相,可薛国大王在此,他没发话,借内宦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遵从韩栎的命令,就此退下的。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挥手对内宦说道:“你先退下吧。” “喏。”内宦急忙躬身应道,倒退着退出了文华殿。 妫翊这才又对韩栎说道:“丞相为何阻止寡人传召赵国特使?” “大王,传召赵国特使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先晾他几日,杀杀他的锐气,又有何妨?”韩栎轻笑着说道。 “晾他几日?”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过来,点头说道:“没错,赵使当着本王的面,杀了本王的一个士大夫,本王若是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他了,以后赵国特使当着本王之面,岂不得翻上天去?就得先晾他几日,让他多疑神疑鬼的害怕几日,然后咱们才好与他谈判!” “大王英明。”韩栎不动声色的轻轻拍了妫翊一记马屁,然后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却又说道:“对了,西边的事情,这便算是暂时解决了,可北边的事情,丞相以为,寡人是独自伐卫好呢,还是与莒国一同伐卫好?” “大王刚与莒国互盟为王,当此之时,大王却撇下莒国,独自伐卫,莒王心中岂能好受?若伐卫无功,也就罢了,可若大王伐卫成功,据有卫地三郡,莒王心中岂能平顺?到那时,薛莒盟约,又生间隙也!”韩栎略微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 妫翊微微愣了一下,顺着韩栎的话头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那以丞相之意,寡人应与莒国,一同伐卫?” “不仅仅是与莒国一同伐卫,而是要联合赵、莒、郴、新阳、中山等国,共同伐卫!”韩栎沉声说道。 “联合赵、莒、郴、新阳、中山等国,共同伐卫?”妫翊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 “没错,大王若想伐卫,当此之时,便应派出特使,赶赴列国,以王命相邀,以薛莒互王,卫君未至,轻慢大王为由,邀请列国共同伐卫!”韩栎肯定地说道。 “以王命相邀,共同伐卫?可是,列国会答应吗?”妫翊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 韩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沉声说道:“列国不答应,便是违抗王命,到那时,大王便可在伐卫之后,趁势而为,转而讨伐不臣!”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顺着韩栎的话头一想,却又觉得颇为有理!这个时代,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将一个理字!便是要征讨某国,也得有个理由,可以让自己师出有名,从而在道义上,就占据了上风! 薛莒二王齐聚丰邑,互盟称王,事先便已经遣使列国,邀请列国君侯,齐聚丰邑,见证薛莒二王互盟之礼! 而天下列国,新阳、中山、郴国以及姑射国等小国之君,都是国君亲临丰邑,亲自见证了薛莒二王如何从一个侯,变成一个王的,便是赵、郑等国,虽然国君未到,可也同样派出了特使,参与并见证了薛莒二王互盟之礼的! 天下列国之中,唯独刚刚将国土重新奉还给夏王室,名义上重新变成了夏王室直领地的卫国,不仅卫君未至,卫国特使也同样没到! 当然,现在整个卫国都已经成了夏王室的直领地了,对于夏王来说,薛莒二侯称王,是对王室最为严重的挑衅,是对王权最大的藐视,若非夏王没有那个实力和能力,说不定夏王还会亲自御驾亲征,率军平定薛莒二侯之乱呢! 在这种情况下,夏王怎么可能还会让卫君亲自去丰邑,或者派出特使去丰邑,参加薛莒二王的互盟之礼? 如此一来,天下列国之中,也就卫国君侯、特使都没到丰邑,见证薛莒二王互盟了,薛王登基之后,以卫君轻慢自己为由,讨伐卫君,在名义上,也算是说得过去了!至少,对于薛国国内的臣民来说,算不上是师出无名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薛王的条件 好吃好喝好睡的在城东驿站待了五天,王嵇可算是把自己都要养出懒习惯来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嵇心中也越发的笃定起来,薛王肯定是不会再拿自己祭旗了! 薛王若真想要杀他祭旗,偿还那个中大夫的性命,也不用等到现在了,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虽然还是不能迈出房门一步吧,可至少自己是绝对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的,也不用担心那个倒霉的中大夫的家人,找自己寻仇! 在驿馆好吃好喝的待了五天,王嵇的耐心其实也已经快要磨没了,再这样待下去,自己可真的就快要变成一头大懒猪了! 好在就在这天早上,被王嵇指使着去找薛军武卒要酒菜膳食的副使,刚刚离开,很快却又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薛人。 惬意地盘腿坐在书案后面,拿了一卷书案上的杂书,随意翻看着的王嵇,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了来人一眼,便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自己入城时,奉了薛王之命,在大邑东正门外郊迎自己的薛国鸿胪寺卿王贾! 薛国鸿胪寺卿,便是专门负责接待列国使臣的,跟王嵇这个赵国行人署大行人的职权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称呼上的差别而已!而且薛国鸿胪寺卿也姓王,跟王嵇同姓,相互见礼通名之后,自然而然的便升起一股亲近感来,甚至于当时在城门口便已经称兄道弟起来! 虽然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但王嵇却装着好像没看见王贾一样,依然拿着竹简,装出一副认真拜读的样子。 副使见状,急忙低头走到王嵇身旁,低声说道:“大行人,薛国鸿胪寺卿王大人来了。” 王嵇装出一副猛然惊醒的样子,手中竹简一松,瞬间掉落在书案上,而他自己却失声说道:“什么?王大人到了,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王兄好雅兴啊,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看的进书去。”王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几步走到王嵇跟前,轻笑着说道。 “哎呀,真是我的王贾兄长,兄长莅临,小弟有失远迎,失礼之极,失礼之极啊!”王嵇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从书案后边直起身来,连连朝王贾拱手行礼说道。 “王兄真是好兴致呢,这才几日啊,怎么,就把我这客舍驿馆,当成自家府邸了?”王贾打趣地说道。 “唉,没办法,谁让咱每日只能在这方丈之间打转呢?这时间一久啊,自觉不自觉的,我就把这给当成自家庭院了,这,这可怪不得我啊!” “呵呵,王兄若是喜欢,以后就常住这好了!”王贾轻笑着说道。 “喜欢,当然喜欢了!这可是薛都大邑啊,天下列国之中,最大的都邑,能在大邑拥有这么大一座庭院,王嵇恐怕做梦都能笑醒过来呢!” “是吗?既然王兄如此喜欢这里,改日我便奏明大王,替王兄将这讨要过来,作为王兄别院,可好?” “呃,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只要王兄喜欢,明日我便向大王开口讨要,大王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又岂会在意区区一座庭院?”王贾轻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多谢兄长了。”王嵇也老实不客气地朝王贾拱手行礼说道,王贾真敢送他一座庭院,他就敢收!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王贾笑着挽着王嵇的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贾才又说道:“对了兄弟,我这次来,是有个好消息,专程来告诉兄弟你的。” “什么好消息?莫不是薛王已经答应敝国国君求亲之请,愿意将薛国公主嫁与我主了?”王嵇惊喜地抬头望着王贾说道。 王贾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兄弟果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透!”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贾又说道:“没错,我王已经答应赵侯之情,愿意将公主嫁与赵侯为妻,从此以后,薛赵两国永结姻亲之盟,亲睦友好,两国臣民,再无刀兵相向之时!” “真的,那可太好了!”王嵇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道,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兄长,薛国公主什么时候可以出阁,小弟也好禀报君上,早做安排,以便迎接薛国公主的到来。” “不急不急,此事不急。”王贾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兄弟,我王虽然已经答应了赵侯求亲之请,不过,我王还有一个条件,只要赵侯应允,我王立时便能将公主送入赵国境内!” “条件?什么条件?”王嵇愣了一下,旋即问道,心里却在说,来了来了,正餐来了! 王贾轻笑了一下,旋即说道:“这个条件,对旁人来说,难如登天,但是对于赵侯来说,却是简单至极!只要赵侯以香水配方为彩礼,我王立时便可将公主送入赵境!” “香水配方?”听了王贾的话,这一次,王嵇是真的震惊了一下,虽然他之前也猜想到薛王可能会狮子大开口,开出一些十分苛刻的条件来,甚至是让君上向薛王俯首称臣这样的条件,王嵇也都想到过,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薛王开出的条件,竟然是香水的配方!薛王,想要的是香水的配方!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王嵇便断然摇头说道:“兄长,薛王这是强人所难!香水配方,乃是无价之宝,兄长以为,敝国君上如何肯为一美色妇人,而将此无价之宝双手奉上?”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兄长,天下美色,能配得上一国之君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人!” 不等王嵇话音落地,王贾便又笑着说道:“兄弟所言甚是,我也是这般对大王说的。”说着,停顿了一下,王贾又说道:“不过兄弟,此事毕竟是薛国王室与赵国君侯之间的联姻,我们做臣下的,怎好为君王做主?不如,兄弟回去问问赵侯之意?” 第三百三十二章 第二批新法 赵都宸邑,夜已深沉,伊华和张宣却依然还在夜寐宫中,商量着第二批即将颁行天下的法令! 自从平定仲公子明之乱后,伊华便趁着平乱建立起来的权势和威信,在张宣的配合下,趁机颁行了大赵革新的第一批法令! 第一批法令涉及的内容只有一个方面,便是军事,颁行的法令内容,也是伊华之前就已经在栾犀山谷新军大营中,早就公诸于众,在赵国新军之中已经执行了三个多月的《大赵军法》。 通过在赵国新军中这三个多月的试行,修改了其中一些不足或者不适应这个时代发展的军令军纪后,涉及到赵国新军从招募训练,到军队人员调动,后勤保障以及官兵军衔晋升,以及衣食住行,内卫军纪等军中各个方面的《大赵军法》,终于正式颁行天下,在整个赵国中,开始执行起新的军法来! 这些涉及到赵国新兵军衔等级制度,立功受奖,后勤保障,以及招募训练,甚至包括招募新兵时,挑选新兵的具体内容和新兵营训练时的具体科目,考核要求等具体项目的具体法令,便被统称为《大赵军法》! 而旧有的《大赵军法》,则在新法颁布推行后,彻底被废除,随同新法一起废除的,还有旧有世家贵族的私兵制度! 私兵制度,对于整个赵国来说,都可以称之为一个毒瘤,私兵制度的存在,严重威胁了整个赵国公室的安危,而且造成了赵国各个阶层日益尖锐的对立和分裂,是赵国动乱的根源! 不仅如此,在伊华看来,大量精壮男丁被各个世家贵族招募进家族私兵,这更是对赵国人力资源的极其浪费!若这些世家贵族的私兵,全都被招募进赵国军中,成为赵国军卒,那赵国军兵的战斗力和兵员数量,肯定会比现在提升老大一截,赵国的综合实力,特别是军事方面的实力,也肯定会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正是由于私兵制度的存在,各个世家贵族将大量的适龄精壮男丁,招募进了家族私兵之中,以至于赵国兵源日益稀缺,赵国世家贵族的势力,也是尾大不掉,成为威胁赵国公室的强大存在! 因此,在平定仲公子之乱后,伊华便趁机清除了宸邑城中极大一部分旧有世家贵族的家族势力,趁机取消掉了宸邑城中其他世家贵族的家族私兵,并明谕要求城中旧有世家贵族,不得拥有家族私兵,违反者,以谋逆罪论之! 伊华刚刚平定仲公子之乱,在宸邑城中又拥有一万多凶神恶煞般,刚刚经过战火洗礼,气势如虹,杀气冲天的赵国新兵,凭借着这股强大的势力,伊华推行起《大赵军法》来,也就有了底气和信心! 而那些早就已经明了《大赵军法》法令内容的赵国新兵,对于新的《大赵军法》的拥护程度,也是旧有的任何一个世家贵族事先都没有预料到的,甚至于在那些重新归附于伊华麾下的禁卫军和戍卒之中,也出现了一大批的拥趸! 在此之前的赵国军法之中,普通士卒,可绝对没有受奖立功的可能,即便在战场上立下再大再多的军功,最多也就赐予一些钱财衣帛,伤残之后,官府更是没有任何的表示! 可是在新的大赵军法中,普通士卒凭借军功(而且这军功,不仅仅是指在战阵之中的斩首功,还包括其他一些可以被确认为功劳的举措),便可立功受奖,甚至直接从军卒晋升为将校,并且获得爵位土地的封赐等等! 而且这些法令内容,已经在赵国新军之中开始落实执行,之前在平定仲公子之乱中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辎重营和斥候营,甚至直接被授予了二等功勋营和一等功勋营的集体功,营中所有参战的士卒,全都获得了两级以上的军功,其中表现卓越者,譬如辎重营都头管易,斥候营校尉司马玉等人,更是获得了三级四级军功,直接去掉了头衔前面的‘假’字或者‘代’,被任命为正任官! 辎重营都头管易,更是凭借在平定仲公子之乱中的卓越表现,被调出了辎重营,摇身一变,成为了辎重营营司马,虽然距离校尉还有一个大台阶,可他这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而辎重营,虽然头上还顶着“辎重”两个字,但却已经成为了新军营中的主力营,谁也不敢小觑,侧眼相待,运送粮草物资之类的事情,更是跟他们完全的沾不上边了! 现在的辎重营,每日的训练热情和训练内容的复杂性严苛性上,甚至直追斥候营!而斥候营,在伊华的构想中,那可是专门执行特种作战的特种兵营!甚至于现在,在赵国新军之中,斥候营和辎重营这两个功勋营,还暗中较着劲,想要将对方完全的踩下去呢! 像司马玉和管易这样的普通家世出身的普通军卒,由于军功而一飞冲天,成为军中新贵,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这对于那些普通士卒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最好的学习和激励自我的榜样,更何况除了司马玉和管易这样的例子之外,还有邓维、赵康、陈渠这样的先例在呢! 新军一旅旅帅邓维,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将军——荡寇将军,虽然只是一个杂牌将军,可那也是正任将军啊!而赵康、陈渠等参与此次平定仲公子之乱的旅帅,也全都去掉了头上的‘假’字,成了正儿八经的一旅旅帅,游击将军!他们的出身,可也没有任何的显贵之处啊,能够成为一旅旅帅,凭借的也全都是在训练中所付出辛劳和汗水! 有这样的先例,赵军新法想要在赵国军卒中没有拥趸都不可能!而且也正是由于这些拥趸的存在,新的大赵军法在推行过程中,所遇到的一切困难和阻挠,也都不复存在了! 而现在,随着大赵军法在赵国新旧军卒中的拥趸越来越多,伊华推出第二批新法令的时机也总算是成熟了,而这第二批新法法令提纲掣领,便是‘推恩’二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推恩令 对于推恩令,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可绝对算不上陌生!而且,伊华发布的以推恩令为主的第二批新法法令,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推恩令的内容,也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甚至于推恩令的主要内容,都是在伊华的授意下,由张宣纸笔书写的,其中便有“士大夫之族,子弟十数只,然皆嫡子承袭爵位名禄,余虽骨肉,无尺寸之地以封之承之,则仁孝之道不宣也!愿君上推恩分爵子弟,利益均沾,则人人自喜,君上之恩众矣”之类的的话语! 而几乎就在张宣当着满朝文臣武将的面,将这篇《请君上推行恩令疏》公诸于众的同时,伊华当即便在朝会上说了一句话:“善,准允施行之!”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张宣的《请君上推行恩令疏》就算是获准通过了,之后,便是一系列具体的执行《推恩令》的法令文书的颁布与公示推行!之后,更是在赵国新军的拥趸下,从国都宸邑出发,伊华强行将推恩令推广执行到了上至公族,下至下士等所有世家贵族身上! 便是最低一级的下士之爵,按照推恩令的法令内容,其家主在拥有两个以上的子嗣时,也要将自己承袭,获取的土地财富,以及权势地位,全都利益均沾,分赏到每一个子嗣身上,除了嫡长子,根据推恩令,嫡长子可以多承袭一个父辈爵位。 当然,这仅仅是只下士爵位,而下士以上的士大夫贵族,则全都需要降爵承袭!也就是说,上大夫之爵,嫡子承袭爵位后,爵封最高不过中大夫,中大夫袭爵,最高不过下大夫,下大夫袭爵,最高不过上士! 通过这种降爵承袭的方式,伊华不仅能够有效的控制上大夫世家贵族的数量,也能够让士大夫之家,永远都不可能安于现状!所有企图安于现状的士大夫之家,其家族权势地位,都会由于降爵承袭的缘故,而逐渐没落,直至最后变成一个普通人! 通过这种方式,赵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彻底分化瓦解了旧有贵族士大夫庞大的家族势力,从此之后,赵国国内,再无任何一个家族,可以跟国君相抗衡,而家族原有的私兵制度,也将彻底的崩溃瓦解! 小家小族的,可再也没有那个财力和物力,能够豢养培植起一支人数能够超过一千人的私兵了! 而且分宗立族之后,原本通过血缘关系结合在一起的家族势力,相互之间的联系也不再那么的亲密无间,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便是有人想要再像孟氏、甘氏那样聚众造反,已经分宗立族的各家各户,为了自己小家小户的利益,也不大可能跟着宗族再一起做那抄家灭族的买卖! 夜寐宫中,张宣将刚刚校对完成的一卷竹简,捧到伊华跟前,双手奉送了上去,说道:“君上,这是刚刚校对完的推恩文书,请君上过目。” 伊华看也没看,伸手便接过了张宣手上的竹简,在书案上展了开来,取过印玺,便在竹简最后加盖了国君印玺,一份法令,便算是完成。 加盖了印玺后,伊华才又卷起竹简,重新递还给了张宣。张宣双手接过竹简,迟疑着说道:“君上就不再看看?” “有张子在,寡人放心得很,无需再看,浪费那个精力物力!”伊华轻笑着说道。 张宣默然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此推恩令颁行之后,赵国将再无世家权贵,君上权威,也将如日中天,照耀万民。” “张子说笑了,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君上权威,只要能让那些士大夫权贵,少些掣肘,赵国国内,能够少些内乱,百姓能够休养生息,赵国能够复兴强盛,不再受人欺凌霸辱,寡人也就可以告慰祖宗,告慰天下万民了。”伊华有些感慨地说道。 推恩令的颁行,最主要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强中枢集权,削减地方豪强势力,从而加强整个赵国的核心力量和凝聚力,达到强盛赵国的目的! 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魂穿而来的伊华,对于一个中央集权国家的强大核心力量和执行力的认识,可是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的清楚和明白! 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些所谓的联邦制国家,或者号称民主、自由的国家,实际上,从根源上来讲,跟中央集权制国家,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那些联邦制国家或者是民主自由的国都,本质上就是一盘散沙,一个松散的联盟组织,而中央集权制国家,则是铁板一块!二者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在华夏历史上,上古先秦时代,国家可不就像是那些联邦民主国家么?可后来的历史发展证明,一个松散的联邦制国家,最终都将会走向衰落分裂,也只有形成一个强大有力的中央集权政府,才能够真正做到整个国家的统一和和平稳定的发展! 而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历史上的历朝历代,朝廷中枢,可都在为加强这个中央集权政府而努力,而且也正是因为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府,才有了华夏大一统的观念,才有了传承数千年而从未间断的华夏大一统的历史! 推恩令的颁行,削弱了世家贵族的势力,变相的,也就加强了中枢的集权,形成了一个以赵国君侯伊华为核心的中央集权政府,从而加强了伊华的君权!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君上忧国忧民,体恤万民之心,臣万分佩服,赵国有君如此,实乃天下之幸,赵人之幸也!” “张子言重了,寡人亦不过是一普通人耳,哪有张子说的那样好?”伊华谦逊地摆了摆手说道,话音未落,一个内宦却低着头,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那个内宦,沉声问道:“何事?” “启禀君上,大行人遣快马信使,送来密函,请君上过目。”内宦低着头说道,说着,双手捧着刚刚收到的大行人王嵇遣人送来的密函,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伊华。 第三百三十四章 薛相入赵 “大行人的密函?”伊华微微一愣,急忙伸手从内宦手中接过密函,检查了一下密函封泥,打开瞧了一眼,双眉不由得微微皱了皱。 张宣见状,虽然有些好奇密函内容,可伊华没让他看,他也不敢偷窥,只是在心里暗自揣测,可是求亲之事另起波折了? 皱了皱眉,伊华转手便又将密函递给了张宣,沉声说道:“张子,你瞧瞧,你瞧瞧,薛王这是狮子大开口呢!”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接过密函一瞧,却见上面写着:“臣嵇急禀君上,薛王允婚,然需君上以香水秘方为聘。” 瞧完密函内容,张宣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失声说道:“以香水秘方为聘?” “可不是么,薛王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以香水秘方为聘,嘿嘿,他也好意思开这个口!”伊华冷笑了一声说道。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问道:“那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张子以为呢?”伊华不答反问道。 “臣,”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君上,以赵国目前的形势,实难再支撑起一场大仗硬仗了,君上推行新政,赵国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和平稳定的内外局面。”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但是,薛王的要求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些,要缓解赵国财政,君上还得倚重香水,臣以为,君上绝不可答应薛王的条件,以香水秘方作为求亲的聘礼。” “那求亲之议,就此搁置?” 张宣摇了摇头,说道:“君上,要想赵国拥有一个内外安宁的和平环境,与薛盟好,乃是首要之举,求亲之议,绝不可就此搁置,臣以为,薛王以香水秘方作为求亲聘礼的条件,咱们绝不可答应,但别的条件,咱们还是可以考虑的。” 伊华微微颔首,旋即又说道:“那丞相以为,咱们可以用什么条件来作为聘礼呢?又或者说,咱们可以用什么条件,来与薛国盟好?” “君上,臣以为,这就需得看薛王的底线在何处了。薛王现在是在漫天要价,咱们还需就地还钱不是?”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伊华微微沉吟了一下,抬头瞧着张宣说道:“张子可愿辛苦,为寡人走这一趟,跟薛国好好还还价?”王嵇虽然是赵国大行人,九卿之一,可是真正能够明白,或者说了解伊华心思的,放眼整个赵国,也只有张宣一人! 与薛国结盟,以求得一个可以让赵国和平稳定,让伊华可以推行变法新政的内外环境,这是伊华和张宣早就已经达成了的共识! 在赵国没有变法成功之前,薛国作为赵国东边的邻国,又是天下霸主,与薛国为敌,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因此,哪怕薛国刚刚才与赵国大战了一场,赵国先君伊嗣,也是误中薛军毒箭而薨逝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伊华现在也不得不将这不共戴天之仇,深埋在心底,在赵国没有实力与薛国正面决战之前,绝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来! 王嵇虽然是赵国大行人,但在与薛结盟这件事上,却绝对没有张宣和伊华那样深刻的认识!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君上有命,臣岂敢不从?不过,臣以为此事,还是请薛王派特使入赵,于国都宸邑详谈为宜!”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也好!”说着,朗声叫道:“来人!” 一个内宦疾步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伊华沉声说道:“传谕大行人,让他转告薛王,兹事体大,请薛侯遣使入赵,与寡人当面详谈!” 内宦急忙应了一声:“喏。”躬着身子退出了夙兴宫,很快便通过快马信使,将伊华的口谕传递了出去。 五日后,快马信使便赶到了薛都大邑,将伊华的口谕转告给了大行人王嵇。随后,王嵇便又登门求见,将赵侯的意思,转达给了薛国鸿胪寺卿王贾。第二日早朝,王贾便将赵侯的意思禀告给了薛王妫翊。 早朝过后,薛王妫翊又在文华殿单独召见了薛相韩栎。挥退左右内宦宫女后,妫翊便又对韩栎说道:“丞相,与赵亲盟,以安西境,先北后东的国策,是你定的,与赵亲盟的底线,也是你提的,如今赵侯希望寡人遣使入赵,与其面谈,丞相以为,寡人该派何人入赵?” “大王,臣愿出使赵国,为君上分忧!”韩栎想也没想,便朝妫翊躬身行礼,自行请命说道。更何况,妫翊这样说,本就有想要让韩栎亲自入赵一趟,跟赵侯详谈此事的意思,韩栎也是聪明人,岂能不明白妫翊话中之意? “与赵亲盟,乃是丞相所定之国策,丞相若能亲往,寡人也能安心了。”妫翊微微颔首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丞相入赵之后,只要谨守与赵亲盟的底线,其余之事,只要不危及损失薛国利益,丞相皆可自决!” “多谢大王,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负大王所托,为大王,为薛国争取最大的利益!”韩栎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妫翊微微颔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若是真能说动赵侯入贡,寡人许你公卿之位,三世不绝!” 公卿之位,三世不绝,这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大的恩赐,有妫翊这句话,韩栎家族,至少就可以保证三世以上的荣华富贵和地位权势了!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也不由得为之动容,急忙直身而起,旋即又跪倒了下去,朝妫翊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以头触地,有些激动地说道:“臣,谢大王隆恩!” “丞相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你我君臣相知二十余年,只要薛国国祚不灭,本王便会保丞相富贵,千年万年不绝,与丞相共享江山社稷!” “多谢大王,大王隆恩,臣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负大王所托,说动赵国,与薛亲盟!”韩栎有些感动地说道。 妫翊微微颔了颔首,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继续说道:“丞相之前不是说,要派人入赵,说动赵侯,与寡人一同出兵伐卫么,此事,便由丞相一并代劳了吧?” “是,大王,臣一定说动赵侯,出兵伐卫。” 第三百三十五章 俱往矣 十余日后,赵都宸邑东城门外官道上,赵相张宣,率领着赵国文武百官,在一队队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赵军新兵的扈从下,出现在了官道一侧,有些焦急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的在那等候着什么! 在文武百官焦急而又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等待中,空旷平整的官道上终于传来了一阵“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张宣以及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俱是精神一震,一起抬头朝官道上望去。 却见官道上,一骑快马疾驰而来,眨眼间便已经冲到了张宣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丞相,薛相车驾,已过十里长亭,不时便到!” “辛苦了,退下吧!”张宣摆了摆手,挥退了快马信使,旋即又转头对身后一众文臣武将说道:“诸位,薛相车驾,立时便到,诸位与吾一道,准备迎接薛相!” 听了张宣的话,身后的文臣武将,全都精神一震,强打起了精神,站立在官道一侧,静静地等待着薛相车驾的到来!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官道上再次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一起抬头望去,却见官道上,出现了一队黑衣黑甲,精神抖擞,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上执着长枪长戟,以及薛国军旗大纛的武卒。 这样装扮的武卒,张宣在薛国时,见过可不止一次两次,闭着眼睛,他都知道,这是薛国禁卫武卒,通常只负责禁卫薛王宫禁内苑,王室公族的,普通臣子,可没几个能够享受到这么高规格的警卫待遇的! 便是在薛国时,张宣也几乎没有见到过妫翊派王室禁卫武卒,警卫丞相韩栎的!没想到这次,韩栎使赵,薛王竟然将王室禁卫武卒,都派给韩栎做警卫了!从这,也可以看出薛王对这次谈判的重视程度了! 在薛国禁卫武卒的扈从下,薛相韩栎手扶在轺车扶手上,站立在轺车上,身后是高大的华盖,眼神犀利而又有神地注视着宸邑东城门口的张宣以及赵国文武大臣和他们身后的赵国新兵。 而在韩栎轺车侧后不远,赵国大行人王嵇,也扶手立在轺车之上,这一次,就是王嵇,陪同着薛相韩栎,一同离开薛都大邑,返回赵都宸邑的!而在此之前,也是王嵇派了快马信使,将薛相韩栎使赵的消息,传递回赵都宸邑的! 根据对等接待的原则,也才有了赵相张宣,率领赵国文臣武将,于宸邑城外迎候薛相韩栎这一幕!在列国往来之中,通常都讲究一个对等接待的原则,王嵇作为赵国大行人,出使薛国,在薛都大邑城外迎接他的,便是薛国鸿胪寺卿王贾!薛相韩栎出使赵国,在赵都城外迎候的,自然也就需要赵国丞相亲自出面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张宣便上前了一步,朝韩栎拱手行礼说道:“赵相张宣,奉君上之命,前来迎接薛相,薛相入赵,远来辛苦了!” 虽然张宣曾经是自己府上的门客,自己也算是做过他的半个主人,但现在,韩栎是薛国丞相,张宣却也是赵国丞相,即便薛国已经因为薛王的缘故,成为了一个王国,而赵国,却依然还只是一个封国,赵侯也只是封国之君,无论从地位权势,哪个方面来看,韩栎的身份都应该是尊贵于赵相张宣的! 可赵国虽是封国,但却不是薛国的封国,赵侯也不是薛王的臣子,从国与国的对等关系来看,薛赵之间,也并没有太大的尊卑之别,薛相韩栎,自然也不可能在赵相面前托大,还没开始谈判呢,就先把赵相张宣给得罪了! 虽然名义,这次韩栎入赵,是要跟赵侯面对面的商谈赵侯迎娶薛王之女,薛赵结亲为盟的,可真到了会谈的时候,自己多半还是跟赵相张宣在谈,赵侯只不过是在会谈结束后,达成盟约时,在盟约上加盖国玺印信,以确定盟约的真实有效性罢了!具体的内容,赵侯可不会亲自过问,在会谈过程中,像一个商贾一样,亲自跟韩栎讨价还价的! 几乎就在张宣朝韩栎行礼的同时,韩栎已经从轺车上跳了下来,迎着张宣上前几步,走到张宣跟前,躬身回礼说道:“有劳赵相远迎了。” “韩相远来是客,张某理当略尽地主之谊!”张宣笑着回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韩相,张某已略备薄酒,为韩相接风洗尘,韩相,请!”说着,张宣还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相,请。”韩栎微微躬身,回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随后,韩栎和张宣,才又各自登上轺车,在张宣的陪同下,并驾齐驱,一同进入了赵都宸邑,王嵇的轺车则落后了韩栎张宣一步,其余郊迎的文武大臣,也是文官乘车,武将乘马,随行一同进了宸邑。 “数十年不见,赵都繁华,更胜从前啊!”扶手站立在轺车上,韩栎转头瞧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不由得有些感慨地说道。 “韩相曾经来过赵都?”一旁的张宣有些诧异地问道。 韩栎轻笑了一下,说道:“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韩某也曾作为使节,入赵恭贺赵国先君悯公登基,承袭赵国君侯之位。” 说着,韩栎又感慨了一句:“一晃眼,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回首往事,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啊!” “原来如此,那韩相可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了。”张宣在一旁轻笑着说道。 “是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啊!”韩栎感慨地说道,“遥想当年,先君悯公登位之时,青春正少,风华意气,是何等的英雄豪迈,可如今……”说到这里,韩栎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张宣微微一愣,旋即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便脱口说了出来。这句话,还是张宣在无意中听到伊华随口爆出的金句,当时便感觉十分的豪迈大气,便暗自留心记了下来!至于这句话前面那些,当时伊华随口呢喃出来的东西,张宣听不太懂,也没觉得如何威武霸气,便也就没记在心里,唯独这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张宣却是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第三百三十六章 韩栎至赵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还转头诧异的瞧了张宣一眼,以前张宣在自己府中做门客的时候,可从来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而且整日买醉,流连于酒肆青馆之中,才名不显,花名倒是流传甚广,以至于韩栎对他,在心中着实没有什么好印象! 而且,韩栎也从来没听说过张宣有什么特长,文不出挑,武不超群,口舌倒是比较犀利,但在韩栎看来,那不过是小途,难登大雅之堂! 直到后来,张宣辩才之名,竟然从东边的郑国传了过来,而那时,张宣本人,却还在自己的大牢之中!也正因为如此,韩栎才压根儿没将东边郑国,惊艳郑国丞相府的薛人张宣,跟自己到底门客张宣联系起来! 而再后来,等韩栎再次听到张宣的大名时,他已经成了夏王之使,出使薛国,调停薛赵战事了!也是直到那个时候,韩栎才第一次在薛国的朝堂上,开始正视张宣,见识到了张宣真正的辩才之能! 直到那个时候,韩栎才猛地警觉,自己的门客张宣,还真是一个一言可亡国,一言亦可活国的真正才辩之士! 再后来,等韩栎想要重新再将张宣招揽至麾下时,张宣却已经杳不知所踪,而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时,曾经的门客张宣,就已经成了赵国丞相,而且是赵国立国数百年来,第一个丞相! 原本只不过是自己门下食客,靠着自己的赏赐才能够苟活于世的门客,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一国丞相,刚刚在城门口见到张宣时,韩栎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进城后,韩栎看似随口说起赵国先君伊嗣,夸赞赵国先君伊嗣是如何英雄了得,暗地里,却是在通过这种褒扬赵国先君的方式,贬低赵国新君,说赵国新君比不上他的老子! 可韩栎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隐晦的褒扬赵国先君,贬低赵国新君的语言,却引来了张宣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虽然只是区区十几个字,但张宣的意思,却表现得十分的明显,赵国先君英雄了得什么的,那都已经成了往事了,真正的风流人物,还得看现在! 由此可知,张宣思维之灵敏,文才之出挑,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诧异地瞧了张宣一眼,暗自对张宣又高看了几分,韩栎回头时,眼角的余光却正好扫见街角处一栋富丽堂皇的三层小楼,小楼前,还排起了一条长龙,足足有百十人之多!韩栎微微一怔,顺着长龙望了过去,却正好看见长龙尽头,小楼入口处的横匾上,写着“月华楼”三个鎏金大字! 韩栎微微一怔,皱眉说道:“张相,那月华楼是个什么所在,为何这么多人?” “让韩相见笑了,那不过是一间商铺而已,只因有了香水的专售权,那月华楼也就变成了如今车水马龙的景象。”张宣轻笑着说道。 “香水的专售权?”韩栎微微一愣,失声说道:“那月华楼是专门售卖香水的地方?” 张宣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香水虽是我赵国宫中一女子所发明,而且那女子也已经无偿将香水生产技术奉献给了君上。可君上本着君不与民争利的想法,并没有垄断香水的独家生产销售权,而是依然交由国中商人售卖,官府只是从中征收税赋而已。”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香水是赵国宫中女子发明的?本相怎么听说,这是赵国公主,赵侯之妹发明的呢?” “韩相说笑了,赵侯之妹,一国公主,百花尚且识不全,如何能发明香水?这不过是宫中宫女,为了自提身价,将发明香水的名头,按在了公主身上罢了,外人不得而知,以讹传讹,就传成是赵国公主发明的了!”张宣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薛国提出的和亲条件,是以赵国香水秘方作为聘礼,这个条件,赵国自然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只能说是薛国在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而已! 可赵国也不得不防,万一薛国没能要到香水秘方作为赵侯求娶薛国公主之聘礼,转而却向赵侯替薛国王子求娶月华公主为妻,给赵国来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伊华和张宣才会故意将发明香水的名头,按到一个不知名的宫女身上,从而也好断了薛国的念想!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疑惑地瞧着张宣说道:“果真如此?” “韩相当面,张某岂能虚言?试问韩相,可曾见薛王公主素手调羹,亲下庖厨的?”张宣躬身行礼反问道。 “呃。”韩栎顿时被张宣问得无话可驳。 接风宴后,张宣又亲自护送韩栎前往驿馆歇息,第二日早朝之后,伊华便在曲台宫中召见了薛相韩栎。 在赵国文武众臣的注视下,韩栎不慌不忙的走进了曲台宫,走到御阶前,朝君座上的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外臣韩栎,拜见赵侯,赵侯万安!” 伊华微微抬手,朗声说道:“薛相免礼,平身。” “谢赵侯!”韩栎再次拱手行礼后,直起了身子,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又说道:“赵侯,外臣此来,乃是奉薛王王命,前来拜会赵侯,商谈薛赵和亲之事,以及诸侯会盟,共伐不臣之事。” 听了韩栎的话,伊华和张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薛赵和亲的事,伊华事先已经有了准备了,可是诸侯会盟,共伐不臣之事,伊华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韩栎口中所说的不臣,却又是哪一国呢? 伊华抬眼瞧了张宣一眼,却见张宣也一脸疑惑,可见张宣事先也没听到任何的风声,伊华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又问道:“不知薛相所说的诸侯会盟,都有哪几个诸侯,不臣之国,又是何人何国?” “薛莒互盟,大会诸侯于丰邑,卫君未至,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吾王奉天伐罪,决意与莒王、郴侯、中山侯、新阳侯等国,共伐卫君。此诸侯会盟,顺天应民之举,赵侯既欲与薛亲盟,岂能置身事外?”韩栎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却好像平地惊雷一样,满朝文武大臣,全都面露震惊之色,韩口中所说的‘不臣’,竟然是已经将国土奉还夏王,成为夏王直领地的卫国!那岂不是说,薛莒二王,已经决意要彻底与夏王决裂,覆灭夏王室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天下三王共存,可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三百三十七章 琉璃和琉璃镜 陛见赵国君侯伊华之后,薛赵之间的谈判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就跟韩栎此前预想的一样,虽然这次韩栎入赵,是要跟赵国君侯当面详谈两国盟亲的事情的,可真正负责谈判的,却并不是赵国君侯,而是赵相张宣! 毕竟张宣也在自己门下当了好几年的食客,韩栎对张宣还算是比较熟悉的,本以为这一次的谈判,应该是十分的顺利,可让韩栎意外的是,这次谈判,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顺利!张宣,再次以他的机敏和能言善辩,让韩栎刮目相看,再次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辩才! 谈判刚开始时,韩栎便提出了薛王的要求,薛赵两国可以和亲,薛王也愿意将公主远嫁赵国,为赵侯之妻,条件是,赵侯要以香水的秘方作为聘礼! 这样的条件,张宣自然不可能答应,他给出的赵侯迎娶薛国公主的聘礼,依然还是之前王嵇在薛王宫的礼单上列出的那一个单子,只不过多加了十套琉璃盏和一面琉璃镜。 琉璃盏,名字里虽然有琉璃二字,但实际上,那就是一套玻璃杯子而已!赵都宸邑城中,西域游商带来的那些琉璃盏,价格的确都高得离谱,真要能够凑出一套可以用在王侯宫廷宴席上的琉璃餐具,没有百十金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在伊华看来,再好的琉璃,那也只不过是块玻璃,是从一堆沙子中烧制出来的,售价再高,成本价也就一捧沙子而已!而且,由于赵国宫中那个老宦的存在,现在赵国生产香水所用的那些琉璃瓶,其实全都是赵国宫中自己烧制的而已!便是王嵇给薛王的礼单上罗列的琉璃盏,其实也是赵国宫中烧制的,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很多东西,譬如琉璃和香水,在没勘破之前,掌握那些技术的,自然是敝帚自珍,藏着掖着,轻易不肯示人,在外人看来,自然也就显得高深莫测!可是一旦点破那层窗户纸,一切也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就好像香水一样,在伊华没点破之前,谁也没想到,能够利用花瓣榨汁,再加上一些香精精油,从而制作出香味浓郁,经久不散的香水来! 伊华也只是稍微点拨了月华公主几句,提供了那么一个思路,月华公主自己摸索了几个月,竟然就真的制造成功了香水,而且一经面世,就大受欢迎,成为世家贵族竞相追捧的东西! 再譬如伊华眼中的玻璃,当世人眼中的琉璃,也同样是这个道理!月华公主之前花高价,才好不容易从西域游商手中买到了一些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琉璃瓶,价格既贵,又不实用,最终只能摆在月华楼里当花瓶用! 而赵国宫中老宦伊尚,之前所制造的琉璃,虽然无论是成色还是形状和表面的光滑度来说,都没法跟那个西域游商手中的琉璃瓶相提并论,但制造琉璃的原理和技术,他却已经算是掌握入门了的! 伊华在得知宫中老宦伊尚便能够自己制造琉璃后,只是抽出半天的时间,去伊尚制造琉璃的窑窖,看着老宦伊尚带出来的几个徒弟,烧制了一窖琉璃。 不用怀疑,从投入原材料到生产加工出来成品玻璃,真的不需要多少时间,窑洞的温度够了的话,一天能出十几二十窑甚至更多,除去残废次品,也还能有大量的成品剩余,而那些残废次品的玻璃(琉璃),还可以重新回炉,炼化之后再次冷却成型! 不过,由于赵国境内多山岭,河谷地带却不是很多,可以用来烧制玻璃的砂石也不是很多,而且砂石中杂质和土壤含量较高,因此,烧制出来的玻璃,成色并不是很好! 伊华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虽然并不懂得如何烧制玻璃,但在初中化学书上的课外链接知识点上,便看到过玻璃的主要原材料构成,知道玻璃,归根究底,其实就是一捧砂石,经过高温煅烧,融化后再结晶形成的! 伊华在烧制玻璃的窑窖待了半天,亲眼看到老宦伊尚的几个徒弟烧制了一窑玻璃琉璃后,也就随口点拨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在宸邑城郊河谷中,寻了一处沙土较少的砂石地,采挖了一车砂石,用细网筛选了几遍,又用天然磁石在砂石中滚了一遍,再烧制出来的琉璃,成色和纯度顿时便提高了老大一截! 烧制出来的琉璃中,之所以含有各种各样的气泡和颜色,就是因为烧制玻璃的原材料中,含有大量的杂质,包括各种各样的金属元素!而通过细网筛洗过后的砂石,又用磁石去除了砂石中含有的铁质,烧制出来的琉璃,成色和纯度,自然就大不一样了! 经过伊华的点拨后,赵国宫中再烧制出来的琉璃,颜色已经近似于纯透明色了,而在加入了铜后,颜色就从透明色变成了青绿色,加入铅后,甚至变成了暗灰色半透明! 在烧制琉璃的过程中还可以加入铜铅这些金属元素,在此之前,伊尚和他的徒弟们,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加入砂石,高温烧制出来,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并不知道这些颜色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形成的! 被伊华稍加点拨后,老宦伊尚和他的那几个徒弟,顿时便化身成了这个时空中的化学专家,在烧制琉璃的时候,甚至故意加入各种各样的金属块,某一次,伊尚的一个徒弟,甚至还奢侈的将伊华奖赏给他的一块黄金,直接扔进了琉璃溶液之中,将一整块的黄金,也直接融化在了其中! 当然,融入了黄金后的琉璃,除了在烧制成型的琉璃瓶中,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好像漂浮在琉璃瓶上的细微的金黄色的小点外,并没有像铜铅那样,彻底改变整个琉璃瓶的颜色! 不过,这起意外,却也提醒了伊华,琉璃和黄金的结合实验,算是失败了,不过另外一种金属,和琉璃的结合,却可以生产出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划时代意义的东西,那就是镜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 新式铜鉴 玻璃和镜子,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绝对是一件稀松平常的物品,但同时,却又是一种用途十分广泛的东西,玻璃窗、玻璃瓶、凹镜凸镜透镜望远镜、反光镜、倒车镜,等等等等,几乎涉及到了衣食住行,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但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在这个时代,玻璃还被称之为琉璃,被当成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宝石,而镜子,则通常都是用铜或者青铜打磨的铜镜,普通人家,甚至是一盆水,一片池塘,一条小溪,就是他们的镜子! 老宦伊尚那个徒弟,用黄金和琉璃结合的实验,虽然算是失败了(其实也算不上真的失败,因为他用黄金和琉璃结合制造出来的东西,在阳光下,竟然也能够闪烁着点点金光,看起来也十分的绚丽夺目,这样做出来的珠子,倒是一件十分让人爱不释手的把玩物件)。 但是,这个实验却提醒了拥有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记忆的伊华,琉璃和水银或者白银的结合,却是可以生产制造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让人惊掉大牙的东西——镜子! 跟玻璃的生产制造工艺一样,伊华虽然不会,也没见过如何加工和生产制造镜子,但他却在书本上见到过镜子的制造原理,就是在玻璃的表面镀上一层水银和铅! 水银和铅都有毒,对人体有害,而且容易挥发,所以在伊华所熟悉的那个位面时空中,这种制造镜子的方法,已经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玻璃表面上镀银,从而制造出光彩照人,可以让人纤毫毕现的银镜! 因此,在伊华听说老宦伊尚徒弟做的这次实验后,伊华便又稍加点拨了一句:“干嘛不用水银或者白银试试呢?把水银或者白银融化后,涂在琉璃块的一面,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 虽然伊华只是这么提醒了一句,但伊尚和他的几个徒弟,特别是那个奢侈的将伊华赏赐的一块黄金,直接加进了琉璃溶液中去的徒弟伊鉴,竟然就真的为此进行了大量的实验! 然而不论是将水银还是白银,均匀地涂抹在琉璃块上,将琉璃的表面镀上一层银,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很多人实验了几次,全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之后,不由得全都放弃了,只有伊鉴,却依然锲而不舍的,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实验! 最终,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后,还真的就让他找到了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可以将白银均匀的固定在琉璃的一面,从而制造出一种不透光,却能反光,而且还能照人的鉴,伊鉴同样将之称为铜鉴! 在这个时空中,用来正衣冠的镜子,被称为鉴,铜镜就是铜鉴!而伊鉴发明的这种铜鉴,却又跟之前所有的铜鉴全都不一样,他能够想到的在琉璃表面上镀银的方法,也真的是一种不是办法的笨办法! 伊鉴想到的笨办法,就是先用青铜制作出一个底部十分平整,而且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凹槽,然后将融化后的白银,薄薄的平铺在青铜凹槽的底部,凝固后,再将白银打磨光滑平整,然后再在外面加上一块琉璃块,从而制作出了一面对伊华来说,十分粗糙,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旷世珍宝的铜鉴! 这样耗时耗力打磨出来的铜鉴,可比这个时空中,任何一个打磨制造出来的铜鉴都要光彩照人,纤毫毕现!而伊鉴通过这种方法打磨制造成功第一面铜鉴(玻璃镜)后,当即便献宝似的献给了伊华,而伊华也依酒吏黍旧例,赐姓名伊鉴,赐爵中士。 如今,通过伊鉴这种不是办法的笨办法制造出来的铜鉴,在慢工出细活的情况下,打磨制造得也越发的精致,不过产量,却真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即便是作为这种铜鉴的发明人的伊鉴,也需要耗费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制造出个毛坯来,要进行精细的打磨,还得再花费上一两天的时间! 不过,这却难不倒伊华,伊华的后宫之中,别的不多(其中某段时间,国库里竟然都在养耗子),但人却绝对管够,而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伊华,别的可能不懂,但流水作业却是一定懂的,在军中训练的时候,流水作业训练,那也是常有的事! 而在生产过程中,流水线流水作业,却是一种能够极大的提高生产效率,节约大量的生产时间和成本的生产方式! 于是,在伊华有意无意的点拨下,伊鉴便又学会了一个新的名词——流水作业,生产制造铜鉴,被分成了无数道工艺流程,冶炼制造青铜底鉴的,打磨青铜底鉴的,融化涂抹银层的,打磨银层的,再加上生产制造琉璃块,打磨琉璃块以及将琉璃块和打磨好了银层的青铜底鉴安装在一起的,每一道流程,都有专人负责。 如此一来,生产效率顿时便提高了十倍还不止!在人手足够的情况下,甚至还能被分成许多个分组,同时进行生产作业! 然而即便如此,每个月能够生产制造出来的铜鉴,依然只有区区一百多面,而到目前为止,伊鉴和他的铜鉴制造间,生产出来的铜鉴,也不过才四百面不到的样子! 而这些铜鉴,每一面都被伊华当成了宝贝,除了母后伊姜夫人和小妹月华公主以及伊华连面都没见过,早已经远嫁到了中山国,成为了中山国君夫人的大姐月玉公主,和长公子伯黎、季公子季乐府上各送了一面外,满朝文臣武将中,就只有丞相张宣、长史司徒寇、内史虞臧、前将军吴奎、右将军王武、新军司马苏复等区区十数人,获得了伊华的赏赐,得到了一面铜鉴。 而这些得到国君赏赐铜鉴的文臣武将,无一例外的,全都像宝贝一样,将铜鉴珍藏在了府中的密室之中,就连丞相张宣也一样!虽然伊华一直对张宣说,那不过就是一面铜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张宣还是将它当稀世之宝一样秘藏了起来,轻易绝不肯示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伊鉴 对于这个时代中的人来说,琉璃的用途其实很少,最早的琉璃琉璃珠,不管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多数都被当成是奇珍异宝而加以收藏!后来,随着人工制造琉璃的技术和方法的扩散,琉璃珠的价值才慢慢的降了下来,然后才又出现了琉璃瓶琉璃盏之类的琉璃制品! 而对于伊华来说,琉璃的用处却绝对不只是琉璃珠、琉璃瓶或者琉璃盏,又或者用来做个花瓶,做个餐具那么简单!这些东西,包括伊鉴发明制造的琉璃镜,对于伊华来说,也不过是琉璃无数种用途中,其中的几种而已! 要让伊华来列举琉璃的用途,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列举出几百种来,比如什么玻璃窗户啊,凹镜凸镜望远镜啊,等等等等只要有琉璃,对于伊华来说,他就可以把这琉璃玩出几百种花样来! 因此,对于伊华来说,伊尚和他那几个徒弟的价值,其实远远高于一支十万大军的!伊尚所掌握的琉璃技术,对伊华来说,就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的宝藏! 科技,永远都是发展生产力的第一技术!对于身为穿越者的伊华来说,更是如此!不管什么技术,只要掌握了这个技术,伊华就可以把他玩出无数多的花样来! 就比如烧酒,在这个时空里,所有人都只是将酒拿来喝,可是到了伊华手中,酒却可以用来消毒,擦拭伤口等等等等! 又比如这琉璃,这个时空中的人,最多也就用琉璃来做个花瓶餐具什么的,而且能够用上一套琉璃餐具的,那都是有钱有势,最顶级的贵族富豪世家!可是到了伊华手中,他只是稍微点拨了伊鉴几句,伊鉴就把琉璃镜给弄了出来! 虽然这琉璃镜跟伊华所熟悉的镀银玻璃镜还有不少的差距,但不管怎么说,它也是琉璃镜不是?跟以往的铜镜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铜镜三五天后便会生锈发绿,便需要再次打磨,而且即便是制造打磨得再精良的铜镜,也只能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儿,而伊鉴生产制造出来的这个琉璃镜,却可以让人纤毫毕现,跟看水里的倒影一样真切! 而且,这还只不过是通过琉璃创新发明出来的新的‘奢侈品’中的其中一种罢了,在伊华看来,琉璃,特别是纯色透明的那种琉璃,还可以用来制造凹镜凸镜望远镜,甚至是放大镜和显微镜,然后运用在科学和军事领域上,有此,也会给科学和军事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在看到伊鉴献宝似的献上来的琉璃镜的那一刹那间,伊华心头甚至冒出来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那些炼丹师,掌握了火药的生产技术没有,如果已经发明了火药,把火药运用在军事领域上,那岂不是对整个时空,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手上有成百上千门大炮,哪怕只是青铜炮,再加上几千几万支步枪,他良的,有这么一支军队在手上,平推整个世界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呀! 不过,这也只能存在于伊华的幻想之中了,就跟琉璃镜和香水的制造方法一样,虽然火药还是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华夏历史上,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可是火药的生产制造方法,伊华也只是在化学书上瞄到过几眼,知道需要硝石、硫磺和木炭这几样原料,可具体如何制造和生产可以长久保存,并能够用于军事上的火药,伊华却是茫然不知了! 就连硝石、硫磺和木炭这几样原材料,出身在城市之中,生长在知识分子家庭里的伊华,也就在书本上看到过这几样东西,具体长什么样,伊华恐怕也只能从字面上想象一下,在日常生活中,即便看到这几样东西,伊华恐怕也只认识木炭和硫磺,至于硝石,仅凭想象,伊华是绝对想象不出它长什么样子的! 因此,除非像已经有人掌握了琉璃的制造工艺,伊华稍加点拨,便能拓宽琉璃的用途,生产制造出琉璃镜那样,已经有人掌握了火药的生产制造工艺,伊华才能将之用于生产制造火药武器,否则火枪火炮这些热武器,就只能存在伊华的幻想之中! 作为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穿越而来的穿越者,伊华所掌握的科学知识很多,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甚至是人文政治,漏出任何一点来,都足够这个时代的学者工匠钻研大半辈子! 不过,伊华所掌握的这些科学知识,却是多而不精!每样东西都知道一点,可要说他真的精通什么,却好像又根本没有! 就好像这琉璃镜,他虽然知道琉璃镜就是在玻璃表面镀上一层银,做成了镀银玻璃镜,可真让他动手做出一面玻璃镜来,却又根本不会!别说镀银了,就连做出一块玻璃来,伊华也压根儿就不会! 所以,很多东西,伊华也就知道点书本上的理论知识,真正的实践动手能力,却又几乎等于零!好在他是一国之君,很多东西,就像伊鉴发明的琉璃镜一样,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要他稍加‘点拨’,点破那层窗户纸,一切也就豁然开朗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伊鉴‘发明’了琉璃镜后,伊华索性又将凹透镜凸透镜以及基于凹透镜、凸透镜而生产制造的放大镜、显微镜、望远镜和眼镜的生产研发任务也一并全都交给了伊鉴,让他自个儿去琢磨,去研究!弄好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有大用处的,军事民生可都用得上! 而且,事实也证明,伊华没有看错人,伊鉴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探索和研究的因子在里面,否则他也不会将伊华赏赐的一大块金子,直接扔进琉璃溶液中,想要将它们融合在一起了!否则,伊鉴也不可能在失败了无数次后,也没有想要放弃,最终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种可以将银和琉璃结合在一起,从而制造出了琉璃镜来! 第三百四十章 底线 经过连续几天的接触了解试探性的谈判后,张宣终于算是摸清楚了薛国的绝大部分底线,并将之整理成了一份奏章,亲自送到了伊华的面前。 伊华在夜寐宫召见了张宣,看到了张宣送来的奏章,在看到张宣送来的奏章后,伊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算是落了下来! 在没有搞清楚薛国的谈判底线之前,伊华一直有些担心,万一薛国一直咬定要他拿香水配方作为盟亲条件,那又该怎么办?这香水配方,自己交还是不交?如果不交,还能达成与薛国的盟约么?如果不能跟薛国达成盟约,实现两个关系的正常化,那自己在赵国推行新政的时候,薛国会不会突然的很插上一杠子? 伊华在赵国推行新政,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个和平安定的内部和外部环境,而且新政的成功与否,有时候,跟外部的干涉势力,也会有很大的关联! 薛侯刚刚称王,急需要杀鸡儆猴,用以立威,如果在赵国新政最紧要的关头,薛国突然率军入侵,那赵国的新政,还能不能继续施行下去,可就两说了! 更何况,赵国还有个逃亡的公子呢!据青龙密卫的密卫禀报,逃亡他国的仲公子明,很可能就匿身于薛国,企图寻求薛国支持,助其返回赵国,重夺君位!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薛国一直叫着香水秘方作为条件不放,伊华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答应薛国的条件呢,还是拒绝的好?若真拒绝薛国的条件,薛赵两国战事复起,赵国的新政进程,又会不会因此而中断呢? 一旦赵国新政进程因此而中断,那些因循守旧的旧势力,势必就会卷土重来,对新政落井下石,甚至有可能直接推翻新政,恢复旧制!那样一来,伊华和张宣之前所做的一切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 好在现在,经过几天的接触试探,张宣总算是摸清楚了薛国的谈判底线,伊华看到张宣的奏章后,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可以落地了!对于伊华来说,只要薛国不打香水秘方的主意,其他的条件,对于他来说,就都算不了什么大事儿! 在宫殿里来回踱了几圈,略微沉吟了片刻,伊华这才抬头望着张宣说道:“张子以为该如何处置?能否答应薛国的条件?”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躬身行礼说道:“君上,臣以为,薛国现在拿出的条件,跟之前的条件相比,已经算是有很大的退步了,臣经过这几日的试探,也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薛国的底线所在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以赵国目前的形势,实在是难以承担再一次的国运之战了,为了赵国,为了新政,与薛盟亲,势在必行!只是……”说到这里,张宣又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抬眼瞧了伊华一眼,才又说道:“薛国提出的每年进贡两百瓶香水的条件,我赵国绝不可答应!” 伊华眉头猛地一挑,反问道:“为何?” “君上心知肚明,又何须问臣?一旦以入贡的名义,每年向薛国进贡两百瓶香水,无形中,赵国便已经等于向薛国低头臣服,君上也就变相的成为了薛王封臣,若薛王再加以大肆宣传,君上颜面何存?赵国颜面何存?”张宣挑眉,掷地有声地说道。 伊华恍然点头,说道:“张子所言甚是,所言甚是!薛国其余条件皆可答应,唯独此条件,万不可答应,万不可答应!张子,转告韩栎,赵乃夏王封臣,不贡他国!” “喏!”张宣急忙躬身应道,话音未落,身子都还没直起来,却听伊华又说道:“薛国不是想要每年不低于一千瓶的香水供应吗,告诉韩栎,寡人可以每年给薛国提供两千瓶香水,条件就是,寡人不会入贡薛国!” 说着,略微沉吟了一下,伊华又加了一句:“还有就是,为了保证这两千瓶香水的正常供给,薛国需每年向赵国提供五千车以上的时鲜花瓣!”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失声说道:“五千车,君上,这,这么多花瓣,薛国能答应吗?五千车花瓣,薛国得用多少山岭来种植这些花草呀?” “不答应,那没办法,赵国地少民寡,种植不出那么多鲜花,自然也没办法生产那么多的香水,提供给薛国了!”伊华冷笑着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君上,薛国以时鲜花瓣换取香水,这,会不会暴露香水生产的秘密,让薛国也摸索出香水的配方来?” “没事,花瓣只是配制香水的主要原料之一,没有秘方,薛国想要自己探索出香水的配方,生产制造出香水,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做到的,有这些时间,我们赵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了!”伊华轻笑着说道。 “这,真的可以吗?”张宣还是有些怀疑地问道。 伊华笑着伸手拍了拍张宣的肩膀,说道:“张子,你就放心吧,只要薛国肯提供原材料,咱们就算是再多生产几千瓶香水,也没有任何问题的,公主那边,现在最欠缺的不是别的,就是这香水的生产原料!” “呃,可是,薛国是要我们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低价提供香水给薛国啊!两千瓶,可就差不多是万金之巨了!”张宣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这相当于平白无故的每年都给薛国赠送了万金之巨啊!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反而笑了起来,笑着说道:“张子也是谋国之人,怎么现在反而计较起这区区万金之数了?漫说两成,只要薛国肯提供花瓣原料,寡人再让他一成又何妨?” “再让他一成?”张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张子,你就放心大胆的去跟韩栎谈,他们的底线,咱们也算是知道了,咱们的底线,寡人现在就告诉你,三成,寡人可以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向薛国提供香水,数量不限!” 第三百四十一章 经济战 对于这个时代中的人来说,香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而且在伊华故意的人为抬高香水价格的情况下,香水,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拥有的!在这个时代中,香水,绝对可以称之为地位和权势的象征,普通人别说用了,就连听,恐怕都没听说过! 不过,在伊华眼中,香水再奢侈,那也只是一种消耗品,一种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大量生产,多到满大街都是的地摊货!哪怕装香水所用的琉璃瓶,对伊华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玻璃瓶,在赵国自己就能够生产琉璃的情况下,那琉璃瓶的成本价格和人力价格,也都在伊华可控的范围之内! 甚至于对于伊华来说,香水和琉璃瓶,远没有伊鉴发明的琉璃镜和正在研制的凹镜凸镜和集于凹镜凸镜基础上研制的望远镜的用处广泛!望远镜直接可以用于军事领域,而香水和琉璃瓶呢?除了加强高点外,在军事领域,可是没有任何用途的! 当然,对于伊华这个拥有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长达数千年的历史科技文化技术积累的穿越者来说,香水和琉璃这两样对这个时代中的人,可以称之为奢侈品的东西,其实也还拥有另外一种能力,那就是作为经济战的一种有力的进攻武器! 在这个时代中的人,几乎还没有谁注意到了经济的软实力,注意到经济也可以用来作为一种有力的进攻武器,在不知不觉中,制敌于死命!哪怕是商业经济最为繁荣的郑国,没有出现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管仲那样的天才人物,自然也就没有出现过华夏历史上最早的经济战了! 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历史上,管仲绝对称得上是世界经济战的第一人,伊华在没有穿越到这个时空中前,他的老妈,却是一个中学学校的语文老师,拜他老妈所赐,伊华看过的古文典籍,没有一千册也有八百册! 甚至于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时,伊华甚至可以直接用文言文,写出一篇声情并茂的作文来!正式基于这些,伊华在穿越来到这个位面时空中后,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融入到这个位面时空中,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土著’! 而当时,在看那些古文典册的时候,伊华便记住了一个人——齐相管仲,也记住了他通过经济战,不战而胜,在不知不觉中,就打败了鲁国和楚国的典故来,而且用来打败鲁国和楚国的‘武器’虽然各不相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用经济手段来打败的! 打败鲁国的,是鲁国最为擅长的鲁缟,就是那句‘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中的鲁缟!管仲先是建议齐桓公和齐国大臣,尽皆以穿鲁缟为荣,从而形成一种上行下效的风气,让齐国人人都已穿鲁缟为荣! 通过这种方式,人为的就哄抬了鲁缟的价格,造成齐国市面上的鲁缟价格奇高无比,而且有价无市,仿佛鲁国生产的鲁缟,永远都填不满齐国的市场一样! 通过这种方式,管仲成功地让鲁人放弃了农桑,转而日夜不停地生产鲁缟!而到了这一步,管仲依然没有停手,反而还火上浇油,给鲁国的经济,再添了一把猛火猛料! 管仲的猛火猛料,就是重赏贩运鲁缟的鲁国商人:贩鲁缟千匹者,赏千金,贩鲁缟万匹者,赏万金! 在这种人为的有意的刺激下,鲁国从上到下,几乎全都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地步,家家纺机响,户户织缟忙!然而,就在鲁国陷入这种疯狂的,不计成本,不计产出的纺织鲁缟的情况下,齐国却突然间中断了与鲁国的一切鲁缟贸易进口往来,鲁国生产的鲁缟,卖不出去了! 堆积如山的鲁缟,严重短缺的粮食,内外交困下,鲁国的经济瞬间崩溃,而齐国却又趁机人为的提高粮食价格,给原本就已经崩溃的鲁国经济,再次雪上加霜,让鲁国从此彻底的走向没落,再没有跟齐国抗衡的本事。 之后不久,鲁国便彻底并入了齐国之中,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伊华每次读到这些历史典册的记载时,都不由自主地对管仲卓越的政治经济手段感到万分的钦佩和敬仰,对鲁国的短见而感到悲叹不已!然而,这样的例子,在华夏的历史上,还不止这一次,步入鲁国后尘,误中齐国经济战诡计之中的,也不仅仅只有鲁国一个,还有南边的大国楚国! 除了用来作为进攻武器的物品不同外,管仲所使用的手段,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对付鲁国的,是鲁国最擅长的鲁缟,对付楚国的,也是楚国广大的国土上出产最多的一种野兽——鹿! 不过好在,楚国地大物广,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历史上,也是列国之中的一大霸主,所以才在中了齐国经济战的诡计之后,也没有像鲁国那样,彻底衰败,直至消亡,只不过也因此而国力大损,无力再与齐国抗衡,最终不得不在齐国合盟天下诸侯,大兵压境之下,不得不低头服软,与齐国媾和,从而使齐国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而这,也就是华夏历史上,春秋五霸之始,齐桓公,便是春秋五霸第一霸,而管仲,则被誉为‘华夏第一相’,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看到张宣拿来的薛国的合盟谈判条约的底线的时候,伊华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管仲以及管仲用来对付鲁国和楚国的经济战手段,这对于伊华来说,可是有很好的借鉴作用的! 既然薛国现在想要赵国香水的专售权,那伊华正好可以趁机反过来,让薛国提供生产制造香水的原料,从而让薛国也放弃农桑,转而一心投入花草种植中去,从而步入鲁国、楚国的后尘! 虽然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年两年,甚至好几年,但伊华可以等,而且赵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等薛国因为大量种植花草而国力大衰之时,也正是赵国新政成效渐显之时!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密约(上) “什么?我没听错吧?赵侯愿意每年提供不少于两千瓶的香水?”薛相韩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相信地瞧着张宣,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张宣说错了? “是的薛相,您没有听错,我们赵国愿意每年向薛国游商提供不少于两千瓶的香水,而且也愿意给获得薛王认可的薛国游商,提供在薛国境内的香水销售权,可以在薛国境内,对香水进行独家或者多家销售。”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韩栎还是吃惊地瞪大着眼睛,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瞧着张宣过了几秒钟,才又说道:“以不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提供给薛国?” “这也没错,薛相,赵国愿意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低价,向薛国提供香水,以保证薛国商人的利益。”张宣再次肯定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轻笑着说道:“韩相,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超低价格呀!在我大赵,香水的售价本身就已经远低于列国了,现在我大赵君侯,还愿意拿出两成的利益,来结交薛国,这可是每年一万多金的巨大让利呀!韩相,过了这个村,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店了!我大赵与薛国盟亲的诚意,可谓是十足了吧?” “呃。”韩栎有些微微发愣,从听到张宣开门见山的说出赵国给出的巨大的优惠条件到现在,韩栎还一直有一种云里雾里,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还没醒过来一样,很想掐自己证实一下,又生怕把自己给掐醒,美梦破裂! 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低价,每年向薛国提供不少于一千瓶的香水,这个条件还是薛国,还是他韩栎代表薛王提出来的,可没想到现在赵国竟然直接翻了一番,愿意每年以低价提供不少于两千瓶的香水!就像张宣所说,按照薛国香水的市价,仅仅只是这两成的让利,就相当于赵国每年白送给了薛国一万金了啊!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的让利! 这样的好事,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让韩栎感觉有些不真实! 微微愣了一下,韩栎这才又低声说道:“张相,赵侯应该还有别的条件吧?” 张宣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韩相多虑了,韩相多虑了,我大赵君侯并无任何附加条件,只愿能与薛国亲盟,求娶薛国公主为妻,从此薛赵两国便是甥舅之国,永为姻好,再无刀兵相加之时,岂不美哉?” “真的?赵侯就没有一点附加条件?”韩栎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道,赵侯要真的这么大方,说什么要与薛王论甥舅关系,那他何不直接将香水的秘方双手奉上,以作为迎娶薛王公主的彩礼呢? “自然是真的。”张宣笑着点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不过,韩相也知道,我大赵君侯初登君位,国内政局未稳,流寇四起,心怀鬼胎,叛乱谋逆之人层出不穷,大赵君侯寸功未立,恩威未施。当此之时,若再向外国之君臣服纳贡,国内文武大臣岂能心服,君上岂能安寝?” 说到这里,张宣又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朝韩栎拱手一礼,说道:“韩相,薛王所言,每年两百瓶香水的贡物,敝国君侯着实为难,所以还请韩相在薛王面前替敝国君侯多多美言,若是韩相愿意,敝国君侯愿意助韩相拿到在薛国的香水销售权,以谢韩相。”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吃惊地转头望着张宣,香水销售权,哪怕不止自己一家,哪怕薛王还会给自己的亲族心腹弄几个销售权,可只要自己能够拿到一个,也就能够插足其中,从而通过售卖香水而赚取大量的钱财! 财帛动人心,以香水现在在薛国的火爆程度,如果能够拿到香水销售权,那无疑就等于拿到了一只会下金鸡蛋的老母鸡啊!而且,即便不按薛国市价销售,只要自己能够从赵国拿到香水,那就等于自己已经凭空赚取了两成的利润了呀! 而且这笔生意还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只要赵国还有香水,只要薛国还有人买香水,自己就能够一直赚,永无亏本的可能! 如果说之前张宣开出的条件,是天上掉馅饼,砸中了薛王的脑袋,那现在,张宣所说的,就是天上掉馅饼,打在了韩栎的脑袋上,让韩栎有了一种更加不真实,仿如做梦的感觉! “张,张子,你说的可是真的?”激动之下,韩栎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走调了。 “韩相当面,张子岂敢虚言?”张宣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韩相,张宣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可以与韩相签署密约,并加盖君上印信,以为凭证。” “真的?”韩栎激动地说道,加盖赵国君侯的印信,那岂不是跟国约无异?赵国君侯竟然会自降身份,跟自己这么一个国相签订国约? 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韩相,若张子所言为假,韩相拒不在薛赵和亲盟约上签字即可,韩相又有何可担心的?”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顺着张宣的话想了想,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张宣说得没错哦,现在是赵国有求于薛国,如果赵国敢反悔,那自己作为薛国谈判特使,破坏薛赵亲盟协约,让薛赵两国和亲不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谅来赵国也绝对不敢悔约! 想到这些,韩栎不由得咬了咬牙,伸出右手,冷声说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张宣伸手在韩栎右手上击打了一下,沉声说道,两人之前谈好的事情,便算是在口头上达成了一致! 跟韩栎击掌为约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这才又说道:“对了韩相,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韩相从中斡旋。” “什么事情?”韩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来,怎么感觉好像上了张宣的贼当了呢?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不能事先就一次说完么?这要是以后隔三差五的,张宣就派个人来跟自己说,有件事情想请自己帮个忙,那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张宣像是没听出韩栎语气中的不悦似的,轻笑着说道:“韩相,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韩相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 “什么事,你先说说看。”韩栎有些不悦地说道。 “韩相您别生气,其实张某也是刚刚才想起,韩相您也知道,我赵国地小民寡,物产不足,实是难以大量种植花卉,以生产香水。所以……”张宣轻笑着说道。 “所以什么?”韩栎皱眉说道,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在想,生产香水需要用到大量的花卉?想想也是,如果没有用到花卉的话,那香水里的各种各样的花香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 密约(下) “韩相,张某听闻韩相在西林郡有万亩封地……”张宣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被韩栎打断了,皱眉接过张宣的话头说道:“你想怎样?你想打我封地的主意?” “不不不,韩相,您误会了,您误会了。”张宣急忙笑着摆手说道,“张子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韩相封地的主意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韩相,据张某所知,韩相在西林郡这万亩封地,每年出产,价值也不过千金吧?” 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瞧着张宣,过了好几秒,才又说道:“张子久在韩某门下做客,韩某西林封地所产,张子岂能不知?” “韩相说笑了,张子虽曾在韩相门下为客,然对韩相之家底,张某却是知之甚少。”张宣不以为意地轻笑着说道,韩栎这样说,就是在用张宣曾经是他的门客来说事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韩相,张某刚才想跟韩相说的,就是韩相不如把这万亩封地,改做花圃,只要韩相愿意,我赵国愿以五金一车的价格,收购时鲜花瓣,只需韩相从西林送往云台关即可!” “多少?”听了张宣的话,韩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 “时鲜花瓣,五金一车。”张宣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以韩相万亩封地所产,每年怎么也能获利五六千金吧?说不定还能更多!” “时鲜花瓣,五金一车?运到云台关即可?”韩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如果真如张宣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在西林郡那一万亩的封地,每年的收入可要比现在翻好几番呢! “是的韩相,如果韩相愿意的话,赵国也能与韩相签订订购合同,甚至还可以先付一半的定金!”张宣轻笑着说道。 “一半的定金?”韩栎微微愣了一下,双眼死死地盯着张宣,过了好一会儿,韩栎才又说道:“张子,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你跟我说句实话,生产制造香水,是不是需要用到大量的花瓣?这些花瓣要怎么做,才能变成香水?” “韩相,不是张子不肯说,而是这香水的秘方,本就是宫中一个使女无意中弄出来的,原本她也只是想要讨好公主和先君夫人,后来还是因为宫中使女内宦,全都找她购买香水,她才想着要将香水拿出来卖,而且为了打出香水的名气,还硬是扯虎皮做大旗,打上了月华公主的名号!”张宣装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韩相,实不相瞒,张某也不知道这香水的配方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张某曾听宫中使女内宦说,宫中每日都要用到大量的时鲜花瓣,而且还都得分门别类,不能搞混了,便是一车花瓣中,混入了那么三五几朵杂花花瓣,那一整车的花瓣也都作废了。” 说到这里,张宣又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凑到韩栎耳朵边,低声说道:“韩相,我这也是听宫中使女说的啊,准与不准,张某也不敢肯定,你权当笑话听听,也就是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韩栎急忙点头说道,说着,又用询问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张宣。 张宣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声说道:“韩相,我听宫中的使女说,那香水呀,花瓣都是在水里泡过之后,压榨成汁做出来的,一车的时鲜花瓣,最多也就压榨出三五瓶香水而已,这香水的成本啊,还真他良的不是一般的高!” “花瓣浸泡之后压榨成汁?”听了张宣的话,韩栎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吃惊地抬头望着张宣。 张宣急忙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嘴巴边,低声说道:“韩相,噤声,噤声!这香水的配方,在我大赵可是最高机密,绝不可外泄,违者,可是要……”说着,张宣还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点头说道:“明白,明白,张子放心,韩某省得,绝不会往外乱说的。” “韩相乃是堂堂一国之相,韩相所言,张某岂能不信?”张宣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不过韩相,张某刚才所说的,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真与不真,张某可不敢保证啊!” “没关系,没关系,韩某省得,韩某省得。”韩栎急忙点头说道,老实说,他也并没有真的就信了张宣的话,毕竟张宣虽说曾经是他府上的门客,可现在,两人却是各为其主,张宣还会给自己说实话才怪了,十句中,能够有那么三四句是真的,韩栎就要烧高香了! “还有啊,韩相,张某刚才所说,时鲜花瓣,五金一车,那可是指一车同一品种的花瓣,若是混杂进了其他杂花的花瓣,哪怕只有几朵,十几朵,那一整车可就都报废了,这样的花瓣,可是算不得数的!韩相若是想要与赵国做这花瓣生意,这一点可一定不能违背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低声问道:“不知赵国打算购买多少车时鲜花瓣呢?” 听了韩栎的话后,张宣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韩相,实不相瞒,赵国地小民寡,耕地连赵人都养不活,自然也没那么多的地去种植花卉了!所以香水的产量现在才会那么低,别说一千两千瓶了,实不相瞒,以我赵国现目前的香水产量来说,每年能够挤出两三百瓶给薛国,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听了张宣的话,韩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头瞧着张宣,微微皱眉说道:“张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刚才可是答应我了,每年要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向我薛国提供至少两千瓶香水,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韩栎话音未落,张宣便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薛相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想要反悔,而是想要告诉薛相,赵国现在最缺的,不是别的东西,就是这可以变成香水的时鲜花瓣,韩相能够提供多少车花瓣,我赵国都会照单全收!”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韩相能够每年提供至少两千车的时鲜花瓣!”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盟约草本 薛国,文华殿,刚刚风尘仆仆从赵国赶回薛都大邑的韩栎,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拿着刚刚跟赵国定下的和亲盟约草本,匆匆忙忙地赶进了薛王宫,在文华殿中,见到了薛王妫翊。 躬身将和亲盟约草本双手捧上,妫翊身旁的内宦上前接过草本后,韩栎这才直起了身子,抬眼瞧了一眼正打开草本仔细认真地看阅起来的妫翊,微微过了几息后,韩栎才又说道:“大王,这是臣据理力争,为薛国,为大王争取到的最有利于我大薛的和亲盟约草本。”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才又接着说道:“根据和亲盟约草本上拟定的协议,赵国每年需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低价,向薛国商人提供至少两千瓶香水,仅此一项,我大薛每年便可从中获利万金之巨!” “两千瓶?”妫翊眉头不由自主地挑动了一下,在才值钱,他和韩栎商量的和亲盟约的底线,只不过是区区一千瓶而已,而现在拿到的和亲盟月协议上,写着的却是两千瓶,光这一条,就已经翻了一倍了! “是的,大王,在臣下据理力争之下,赵侯才勉为其难,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这一条。”韩栎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脸上贴着金,反正现在又没有外人在,也没人能够戳穿他的谎言! “韩相辛苦了。”妫翊赞许地瞧了韩栎一眼。 “能为薛国,能为大王略尽绵薄之力,是臣的福分,臣不敢言苦!”韩栎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妫翊微微颔首,将手中的和亲盟约草案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疑惑地说道:“韩相,这,这怎么少了每年进贡的条款了?” “大王容禀,赵侯新君登位,恩威未施,内忧外患此起彼伏,且薛赵之间,年前还处于交战状态,赵国先君,亦是因薛赵之战而早薨。当此之时,赵侯一意孤行,与薛盟亲,已经承担着极大的压力了,若再让赵侯俯首称臣,输捐纳贡,赵侯君位,岂不更是危若累卵?”韩栎不慌不忙地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 “赵侯君位危若累卵,与我大薛又有何干?赵国乱得越凶,寡人才越高兴呢!”妫翊瞪了一下眼睛,大声说道。 “大王!”韩栎急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大王与赵盟亲,协约一成,赵侯便是大王的乘龙快婿,薛赵亲如一家,赵侯君位不稳,公主入赵之后,又岂能安枕?大王此举,岂不是置公主于水深火热之中,生死于不顾吗?”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再开口说话,却听韩栎又说道:“大王,赵侯也并非不愿纳贡,而是不愿背上纳贡之名,落人口实,授人以柄,为他人所攻击罢了!大王,赵侯每年两千瓶的低价香水,这可是万金之利啊!赵侯万金之利都能拱手相让,又岂会在意区区两百瓶香水?” “可是……”妫翊微微停顿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韩相,寡人在意的又岂是区区万金?寡人坐拥天下,十万金,百万金亦唾手可得,寡人会在意区区万金之利?寡人在意的,是赵国纳贡之名!” 妫翊话音未落,韩栎便大声说道:“大王,纳贡只是名,且赵侯以女婿之名向大王纳贡,大王若是爱女,岂有不回礼之说?两百瓶香水,价值数千金,大王回仪,又岂能少之?少之,则不足以彰显大王爱女之心,不足以彰显我薛国泱泱大国风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大王若以薛国游商之名,以低价从赵国购得香水,转手卖之,所获之利,尽入大王府库,大王不背其名,而获其利,岂不美哉?”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顺着他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顿时便又觉得韩栎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微微沉吟了片刻,妫翊才又说道:“罢了,此事暂且便先就这样吧,还有一事,韩相,寡人让你说动赵侯,与寡人合兵,共伐卫国之事,赵侯是如何回应的。” “回禀大王,臣正想跟大王禀报此事呢!”韩栎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才又说道:“大王,赵国内乱未平,臣入赵之时,于半道便遭遇劫匪五拨,众者百十人,少者亦有十数人,幸有大王精锐禁卒随行扈从臣下,又有赵国精兵沿途护送,臣才得以安然抵达赵都宸邑。”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赵国内乱,以至于斯乎?” “大王,这流寇山贼都还算好的呢,臣在宸邑城中,听城中百姓传言,赵国士族甘氏聚众谋反,现在还占据着大半个山陇郡呢!而且公子仲明之乱后,公子仲明和士族孟氏,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或许正隐于何处,意欲再起风波呢!”韩栎再次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 “真的?”妫翊眉头猛地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之色,沉声说道:“如此说来,此时岂不是攻灭赵国最好的时机?”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声说道:“不可!” “为何?为何不可?”妫翊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瞧着韩栎,这韩栎今日奏对,可真的有些怪怪的感觉呢,就好像,就好像他是赵国之臣,一直在帮着赵国说话呢! “大王,赵国现在虽然自顾不暇。内乱不已,可一旦大王大军压境,赵国面临灭国之危,赵国国内内乱势必便会因此而停歇,赵人必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共赴时艰,到那时,大王非但不能一举攻克赵国,反而还会助赵侯稳固君位,平定内乱,从此,薛赵两国也将再无合盟的可能了!” 说着,略微停顿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此中利弊,还请大王斟酌三思!” 妫翊顺着韩栎的话头一想,还真觉得韩栎说得有些道理,别看赵国现在内乱不已,可一旦薛国大军压境,赵国恐怕立时便会放下纷争内乱,一致对外了!到那时,薛赵之战,恐怕又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赠礼 微微沉吟了片刻,妫翊才又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唉,如此良机,寡人却只能坐视!失此良机之后,寡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攻灭赵国之机呢!” “大王,盟赵而安西境,先中原,后东西的国策,也是大王首肯的,赵国地处西陲,国内并无良田沃土,得之不过一累赘,岂如卫国,中原腹地,良田沃土千里,天下粮仓,得之便是得天下亦!”韩栎拱手朝妫翊行礼,安慰他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且东伯郑国,天下富庶之国,富商巨贾无数,得之,便是得天下钱袋亦!卫郑若平,天下亦在大王之手,到时,赵侯唯有屈膝以降,自请为臣亦!”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也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却又说道:“只是会盟天下诸侯,共同伐卫,缺此赵国,寡人心中甚以为憾啊!” “大王,赵侯并非不愿会盟于此,与大王共同伐卫,只是赵国内乱未平,赵卒镇乱尚且不暇,如何还能出兵相助?”韩栎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不过,在臣据理力争之下,赵侯依然答应襄助伐卫了!” “哦?”妫翊猛地挑了一下眉头,惊声说道:“赵侯答应出兵伐卫了?” 韩栎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大王,赵国内乱,赵侯如何还出得了兵?不过,赵侯已经答应臣下,愿以香水两百瓶,琉璃盏一百套,琉璃镜十面,无偿赠与大王,以为大王伐卫之军资!” “多,多少?”妫翊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道。 “香水两百瓶,琉璃盏一百套,琉璃镜十面,无偿赠与大王,以为大王伐卫之军资。”韩栎语气肯定地说道。 “香水两百瓶,琉璃盏一百套?还有十面琉璃镜?”妫翊再次瞪大了眼睛,两百瓶香水,以薛国目前的市价,那可就是五千金了,更何况还有琉璃盏一百套呢,那可是价值万金之物!光是这香水和琉璃盏,就已经超过一万五千金了,更何况还有十面什么琉璃镜呢! 通常情况下,这数量越少的东西,那可是越值钱啊!赵侯既然将这十面琉璃镜单独列出,足见此琉璃镜,定是比琉璃盏和香水还要值钱的东西! 想到这,妫翊不由得心中猛地动了一下,抬眼瞧着韩栎说道:“韩相,这琉璃镜是什么东西,你可曾见过?” “回禀大王,臣见过,在赵国月华楼中,便有琉璃镜出售,一千二百金一面!”韩栎朝妫翊拱手一礼,沉声说道。 “多,多少?”妫翊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追问道。 “一千二百金一面!”韩栎再次沉声说道。 “这,这么贵?”妫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的王宫内,价值千金的宝物,也不是没有,可每一样都绝对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之稀罕宝物,可赵国这价值千金的宝物,竟然被摆在商铺之中,当众叫卖?这,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是的大王,臣有幸,见识过此宝,的确可称之为无价之宝,赵国月华楼中那面琉璃镜,亦不过是作为展示之物,镇楼之宝,便是赵国富贾,想要求买琉璃镜,亦需先交半数定金,半年之后,或许才能拿到此宝!” “半年?”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瞪大了一下眼睛。 韩栎点了点头,旋即才又说道:“大王,赵侯赠与大王这些香水、琉璃盏以及琉璃镜,赵侯亦是不能一次全数奉上,需得耗时二十个月之久,每两月,赵侯会遣赵国商人,秘密护送香水二十瓶,琉璃盏十套,琉璃镜一面入薛,亲自送到大王禁宫之中。” “每两月?”妫翊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赵侯为何不一次全数送来?” “大王,香水、琉璃盏以及琉璃瓶,任何一样,都是世之罕见之物,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得之,大王欲安享宝物,只能耐心以待。”韩栎朝妫翊拱手一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赵侯所赠香水、琉璃盏以及琉璃镜,首批已经由臣亲自带回大邑了,大王可要瞧瞧?” “首批你已经带回来了?”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把那些东西拿来,给寡人过目!” “喏!”韩栎急忙躬身应道,躬着身子退出文华殿,不一会儿,韩栎便又带着两个内宦,抬着一口大箱子,重新走进了文华殿。 两个内宦将手中的箱子放在殿内,朝妫翊躬身一礼后,这才又躬着身子退出宫殿,韩栎却上前一步,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来,双手奉到妫翊面前,说道:“大王请看,这便是赵国久负盛名的香水,如今大邑,此一瓶,便值二十五金!” 香水的名头,妫翊早就听说过了,而且莳箐馆妫玮,也已经通过各种手段,从大邑城中购买了几瓶香水,还将之送到了妫翊面前,因此,对于妫翊来说,香水虽然也算得上是久负盛名了,但却绝对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不过韩栎手中拿的这瓶香水,别的不说,仅仅只是那盛装香水的琉璃瓶,就比大邑城中商贾贩卖的香水,要精致别异得多,握在手上,光不溜秋的,让人爱不释手! 把玩了几下香水,妫翊却又听韩栎说道:“大王,此便是赵国商人,以琉璃烧制的琉璃盏,一套足有三十六件,大小不同,造型各异,用以盛饭装食,足可谓稀世珍品!” 妫翊转头望去,却见韩栎将一件一件的琉璃制品,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摆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面,在殿中灯火的照耀下,那些琉璃盏竟然全都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流光溢彩,夺人眼目,妫翊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久久的不能挪开。 韩栎暗自有些好笑地瞧了妫翊一眼,当初他在赵都大邑时,赵相张宣便用这种琉璃盏招待自己,当时自己的表现,跟现在的薛王可没有任何的不同! 而现在,韩栎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同样的琉璃盏,韩栎府中,早已有了十套,给赵侯送与薛王的,可没有任何的差别!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允亲 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张宣跟韩栎私下里密订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密约,再加上二十瓶香水,十套琉璃盏以及一面琉璃镜这几样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跟赵侯赠与薛王的赠仪一模一样的,价值三四千金的稀世珍品,韩栎怎么可能一直在薛王面前帮赵侯说好话? 而香水、琉璃盏和琉璃镜这些东西,还只是韩栎看得见和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根据张宣和韩栎私下里密订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密约,薛相韩栎,每年可以从赵国商人手中获利的金钱,足足在万金之上! 如此一来,那些名满天下的万金巨贾,在韩栎眼中,还算个球啊?只要韩栎愿意,他甚至可以一年就将一个身无分文的贱民,直接变成万金巨贾之家!富可敌国?啊呸!除了他韩栎,放眼天下,谁还敢说这句话?谁还有那个能力,一年就能够获利万金,甚至更多? 长此以往,这天下,除了十列侯,呃,现在是八侯两王,这天下还有谁能比他韩栎还要富有? 夏王?那早就已经是名存实亡的末世之王了,夏王室的供养,可都靠着以前的十列侯施舍呢,而现在,薛莒二侯称王之后,夏王室别说靠列侯施舍苟活了,能够保证王室不灭,国祚不亡,夏王都要烧高香了! 若没有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利益勾结,韩栎怎么可能在薛王面前帮着赵侯说好话? 在一整套三十六件的琉璃盏面前流连了好一会儿,妫翊才回过神来,猛地一下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瞪视着韩栎,激动地说道:“还有呢,还有琉璃镜呢?快,快把琉璃镜拿来给我瞧瞧,快拿来给我瞧瞧!”激动之下,妫翊甚至连‘寡人’的自称都忘了。 韩栎暗笑了一下,转身从箱笼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面一次多高,龙凤缠绕造型的铜鉴来,转过身来,对妫翊说道:“大王请看,这便是琉璃镜!” 妫翊最开始只看到韩栎手上琉璃镜的青铜底鉴,发现除了栩栩如生的龙凤造型,看起来有些别致外,其余的,跟宫中常见的青铜鉴也没什么区别嘛!妫翊见此,双眼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就这么个破铜鉴,也能价值千金? 韩栎却不知道妫翊心中所想,小心翼翼地捧着琉璃镜,将之放在了一旁的另外一个矮几上,然后让到一边,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大王,请上前。” 妫翊疑惑地瞧着韩栎,上前了几步,走到琉璃镜前,转头扫了一眼,却见琉璃镜镜面水平,褶褶生光,最主要的是,那琉璃镜竟然还能将宫中昏暗的宫灯灯光也给反射回来,就好像镜中凭空多了一盏宫灯一样! 妫翊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再仔细一瞧那琉璃镜,却见琉璃镜中,宫灯灯光映照下,自己的面容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了镜中,就好像自己在水中观看自己的倒影一样,纤毫毕现! 妫翊一见之下,不由得更是瞪大了双眼,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而琉璃镜中,自己的那个身影,也同样的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妫翊甚至还从镜中影子张大的嘴巴里,看到了自己牙齿上沾着的一点肉沫! 纤毫毕现,这真的是纤毫毕现,真的是一块可以让人纤毫毕现,无处遁形的绝世好鉴!妫翊眼睛瞪得大大的,良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惊声说道:“好鉴,果真是绝世好鉴,稀世珍宝!韩相,寡人得此珍宝,你功不可没!” “大王谬赞了,能为大王分忧,为薛国尽忠,乃是臣下的荣幸,臣不敢贪功!”韩栎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赵侯因内乱未平,不能出兵相助大王,共伐卫国,心中着实难安,故而以此稀世之珍,赠与大王,以为军资,襄助大王出兵伐卫,赵侯盟亲大王之心,亦可谓之真矣!薛赵和亲之事,大王可允乎?” “允,如何不允?寡人得此佳婿,姝儿有此良人,堪称绝配,天作之合,寡人岂能不允?”妫翊有些兴奋激动地说道,赵侯现在拿出的彩礼,可比之前大方了十倍百倍还不止呢,而且每年给薛国的让利,那可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在这种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妫翊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才怪了呢! 妫翊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琉璃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韩相,告诉赵国求亲特使,这门亲事,寡人允了,赵侯可以派人前来接亲了!” “喏!”韩栎急忙躬身应道,直起身来,才又说道:“大王,赵侯求亲特使,前次已随臣一同返赵,如今,臣只能再遣信使入赵,请赵侯再派求亲特使和迎亲特使!” “嗯,那就再派人入赵,要快!”妫翊想也没想便又说道。 “喏!”韩栎急忙又躬身应道,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那会盟伐卫之事?” “会盟伐卫与薛赵亲盟又有何干?”妫翊转头瞧着韩栎说道,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会盟伐卫之事,早已议定,粮草齐备,大军也早已齐聚保兴郡,随时皆可北上伐卫!” 说着,又微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接着说道:“派往各国的使节,除了入郑的使节外,其余使节也全都回来了,列国皆已答应会盟伐卫,便是莒国,莒王也已派柱国大将军熊武,统兵十万,不日便会北上,与寡人一同出兵,讨伐卫国!” “柱国大将军熊武?”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这熊武之前不还只是上将军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柱国大将军了? 妫翊斜眼瞧了韩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莒王登位,封赏群臣,上将军熊武,得封安邑侯、柱国大将军!” 韩栎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才又接着说道:“有莒国大军会盟,共同伐卫,大王伐卫之事,便算成功了一大半了,臣也可安心了!” 妫翊淡淡地瞥了韩栎一眼,然后又说道:“只不过伐卫之后,卫国三郡之地,寡人也不得不分给莒王一份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会盟伐卫 求亲特使,迎亲特使…… 一拨接一拨的赵国特使队伍,从赵国络绎不绝的赶往薛都大邑,双方你来我往,原本的和亲盟约草本,也正式被确定了下来,薛国大王加盖国玺,赵国君侯加盖国玺后,双方的和亲盟约,便算是正式成立了! 正式的和亲盟约文本,薛赵君王双方各执一份,另外还有一份,直接在双方特使的见证下,焚烧祭拜,送给了皇天后土! 由于是和亲,赵国君侯迎娶薛国公主,自然也就不需要跟薛莒二侯互盟称王一样,还要当着天下诸侯的面,歃血为盟,约为兄弟!薛赵之盟,不是兄弟之盟,而是翁婿之盟! 虽然少了歃血为盟这个步骤,但一国君侯迎娶国君夫人,其中的繁文缛节,比之薛莒二侯互盟称王,还要繁琐复杂得多,也要更加的耗时耗力! 薛赵两国的迎亲送亲特使,你来我往,从确定和亲盟约开始,到薛王妫翊将公主妫姝,送上大红花轿,在王子旦作为送亲特使,率领着庞大的送亲团队,送出薛都大邑,前前后后,十多个月,将近一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而在这过去的十多个月中,薛国除了忙活薛赵亲盟外,更是举国上下,都在准备着一场灭国之战——会盟伐卫! 讨伐卫国的国战策略,早在薛赵亲盟之前,薛国朝野便已经达成了一致,甚至于早在薛侯称王之前,薛国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伐卫了! 那时,薛侯任命的伐卫大元帅公子懋,在薛卫边境的保兴郡,集结了薛国二十万精锐武卒,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万事俱备,只待薛侯一声令下,公子懋便会率领薛国二十万精锐武卒,北出保兴,讨伐卫国! 然而就在这时,卫国国君被逼无奈,为保全宗庙社稷,只得将卫国三郡之地,重新奉还大夏王室,将卫国重新变成了夏王室的直领地! 而那时,薛侯还不是现在的薛王,对于夏王的面子,多多少少还是需要顾及一下的!而且,也正是因为卫国突然变成了夏王的直领地,才让薛侯彻底狠下心来,决心一脚踢开压在自己头上的夏王室,让自己也变成一个王,一个可以和夏王平起平坐,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远超于夏王的天下之主! 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的薛莒二侯互盟称王,从此天下间便再不是夏王一个人的天下了,这天下,从此就多了两个王! 而今,薛莒二侯互盟为王,薛侯莒侯都变成了薛王莒王,现在最重要的,也就是立威天下,让天下诸侯真正见识到薛王莒王这两个新王的威势!如此一来,丰邑会盟时,缺席的卫国,自然也就成了薛王莒王用以立威,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灭卫之战,薛国是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大军集结,粮草辎重的囤积,也早就已经超过了半年了,薛国之所以还没动手,只不过是在等着莒侯的十万大军的到来以及天下列国其他使者的到来而已! 灭卫之战的主角,自然是这天下新出的两个新王了,要立威的,也是薛王和莒王,其他列国,只不过是个陪衬和添头,薛王莒王之所以要大会诸侯于保兴郡,目的也只不过是要让其他列国,亲眼见证薛王和莒王强大的兵力罢了,从而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所有的猴子,在薛王莒王面前,都会瑟瑟发抖,从此臣服于薛莒二王脚下! 因此,对于薛王和莒王来说,列国诸侯会不会派兵参与会盟,共同讨伐卫国,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够派个人来,亲眼见证这天下进入十侯国时代之后,第一次的灭国之战,薛王和莒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薛莒二王丰邑互盟,是在六月炎夏,而等到莒王派柱国大将军,安邑侯熊武率领的十万大军抵达薛国北部边郡保兴郡时,却已经是三个月后,已经是秋高气爽的九十月份了! 莒国十万大军,加上薛国的二十万大军,以及一直依附于薛国的郴国郴侯,也派了大将军季叔(姚季叔),率领三万郴军,赶到了保兴郡!而四家分陈的新阳和中山两国国君,也各自出兵两万,在新阳公族将军,公子微以及中山侯孟夷的亲自率领下,也陆续来到了保兴郡! 中山侯本姓陈氏,本是陈国旁支,与陈国公族血亲疏远,几经沉浮,四下分陈之时,陈氏复起,也占据了一席之地,从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保全了陈国公族一系! 而四家分陈之后,陈氏却并未恢复陈国旧号,而是以中山邑为国名,自号中山国,如今的国君便是孟夷,若加上姓氏,便是陈孟夷! 而中山侯,也是薛莒二王会盟诸侯,共讨卫国的灭国之战中,诸侯中唯一亲自赶到保兴郡的,也算是给足了薛莒二王的面子! 只不过中山新阳两国,跟郴国一样,在十侯国之中,也属于垫底的那种,地小民寡,不过三四郡的国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抽调出两万军丁,前来参与会盟,共同讨伐卫国,就已经算得上是很给薛莒二王的面子了! 而十侯国中,赵国只派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行人署行人,象征性的前来参与会盟,也算是出了个人,除此之外,便是在薛赵亲盟中,按照盟约约定,通过赵国商人之手,赠与给薛王的用来作为军资的香水、琉璃盏和琉璃镜了! 而和亲盟约中约定的两百瓶香水,一百套琉璃盏以及十面琉璃镜,可是要分成十批送到的!到现在也才只不过送到第二批,第三批都还在赵都宸邑,还没开始运出呢!要等到薛国完全接收完这些‘军资’,还得等上十来个月呢! 而且,这些赠与薛国以充军资的东西,其实也全都被薛王给瞒了下来,根本就没有变现成军资!当然,伊华其实也压根儿就不希望这些东西真的变成军资,他的本意也就没有要资助薛王的意思,哪怕他现在即将变成薛王的乘龙快婿! 第三百四十八章 增兵 薛卫边境,卫国柁樟郡,伏狮关前,薛莒联军大营 二十万薛军精锐,再加上十万南蛮莒兵,再加三万郴军,两万中山武卒,两万新阳军,总共三十七万战兵,加上两倍于此的辅兵辎重兵,此次灭卫之战,参战的总兵力便已经超过一百万,再加上各类民伕徭役,服务于此次大战的总人数,甚至达到了一百五十多万人! 这可是真正的百万大军啊,甚至于在整个大夏国的历史上,也还从来没有一次性集结过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大夏王朝的立国之战,也是灭虞之战,夏先祖颉,集结四百镇诸侯,也不过区区二十万之众,那可是夏王颉灭虞王羿之战,开创的可是夏王朝四百年基业! 而现在,薛莒联军,灭卫之战,便集结了战兵三十七万,辅兵数倍于此,总兵力过百万!这可是以往任何时候,想都不敢想象的一支大军啊,哪怕夏王朝最辉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一次性集结过这么多的军队! 而现在,百万大军,也不过是区区几个侯国便集结起来的,而且还都没有伤筋动骨,国内还有数倍于此的戍卒武卒,在戍守各地!列国之中,若是大军倾巢出动,别说莒国这样万里疆域的天下第一大国了,便是薛国,恐怕也能集结一支百万大军,甚至还绰绰有余呢! 只不过是区区数百年时间,这天下,早已不是夏王颉灭虞王羿之战的时代了,列国征战,大军也早已破十万二十万,而是达到了百万级! 百万大军,齐集卫国伏狮关外,连营数百里,从伏狮关前,营帐一顶接着一顶,一直延续到了薛国保兴郡城之中!在数百里的狭长地带里,到处都是黑色白色的营帐,到处都是人马嘶鸣之声,来来往往的五色令兵,执着五色令旗,往来于伏狮关和保兴郡之间,将联军统帅公子懋和副帅熊武的命令传达到各军各部! 大战,一触即发! 伏狮关内,卫国守军,现在已经整体换装成了大夏王室的黑褐色战袍,城头上高高飘扬起的,也是夏王室的熊罴战旗! 薛国欲征讨卫国的消息,早在半年前,薛国二十万大军在薛帅公子懋的统领下,集结在保兴郡的时候,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卫国,整个卫国上上下下,也全都拧紧成了一根绳,随时准备应对薛国的征伐!而且,卫君将卫国三郡之地,重新奉还给夏王室,也正是为了应对这次危机! 当时,在卫君将三郡之地奉还给夏王室时,薛国似乎也暂时停止了行动,至少,在薛国大军集结完毕,粮草辎重也都已经备齐的情况下,薛国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原本,卫君还以为这一次的灭国之危算是暂时躲了过去了,可没想到还没等卫君紧悬着的心完全落下,薛莒二侯互盟称王的消息便又传了过来,天下的形势,顿时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少,对于卫君来说,这天下的形势的的确确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这天下只有夏王一个名义上的共主,可现在呢,天下却已经有了三个王,夏王不再是唯一的王! 而新出现的这两个王,偏生其中一个还在虎视眈眈的,随时准备扑到卫国身上,将卫国狠狠地咬上一口,甚至直接吞并整个卫国!原本以为有了夏王做靠山,即便自己不再是卫国的国君,可一世的君侯以及荣华富贵,至少是能够保得住的! 可多出两个王后,薛王又怎么可能还将那个早就已经有名无实的夏王放在心上? 一时间,原本以为已经暂时度过了灭国之危的卫国,顿时又笼罩在了一个更加巨大的灭国危机之中,而且这一次的灭国之危,比上一次的更加严重!这个巨大的危机,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沉重地压在卫君心头之上,也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卫国人身上! 而转眼过了六月之后,薛卫边境上的危机和矛盾冲突,薛卫之间的对峙,也是越来越明显,双方之间的所有的政府间和民间的公私商业往来,也几乎全都中断了,卫国几乎不用派出斥候,每日站在伏狮关关城城头上,就能够看到日益增多的薛国军帐! 起初,还仅仅只是薛国军帐,往来武卒骑士所打的,也多是薛国旗号!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伏狮关外又出现了薛国之外的旗号,先是中山国的,接着是郴国,然后新阳国,最后是南蛮莒国! 光是从城头上可以分辨出来的旗号,就已经有了薛莒郴、新阳中山五国,其余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杂号旌旗,淹没在了五国五颜六色的旌旗之中! 站在伏狮关关城城头上,看着城外日益增多的大军,任何人,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无力感,伏狮关的守将同样如此! 伏狮关乃是卫国边关,军事重地,扼守薛卫边关通途!就是在和平时日里,伏狮关中也常年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战兵,由伏狮关守将,卫国武威将军驷中侠统领! 而现在,随着薛卫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从薛国二十万大军集结保兴郡开始,卫国便也一直在不停地向伏狮关增兵,同时将伏狮关内外的普通民众,不停地转移安置到后方腹地中去,以免遭受战火波及! 到六月之前,卫国奉还封地给夏王室之前,伏狮关中便已经增兵两万,守军总人数达到了两万五千人,几乎集结了卫国百分之七十的战兵!然而即便如此,在薛国二十万大军面漆那,区区两万多人的卫军守卒,根本连给薛国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若不是六月份的时候,薛国正打算跟莒国互盟称王,薛军统帅公子懋收到了薛侯暂缓出兵的消息,当时公子懋恐怕就已经夺下了伏狮关,长驱直入,杀进卫都亳邑了! 而到了六月份之后,随着薛国称王,薛莒联军会盟天下诸侯,共讨不臣的消息的慢慢传开,薛卫边境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起来,而卫国,也再次将国内青壮丁口,只要能够拿得动武器的,就全都武装了起来,送到了柁樟郡的伏狮关中! 一同赶到伏狮关的,还有夏王室的一万宫廷禁卫军!而这一万夏王室宫廷禁卫军,还是夏王在搜刮了整个兴夏邑和安阳郡的郡丁后,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 从表面上看,这一万夏王室宫廷禁卫军,倒也显得威风凛凛,虎虎生威,很有些威武不凡的样子,可具体的战斗力如何呢,却只有到了战场上才知道!而这一天,眼见着就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王子喜坐镇边关 经过连续几个月的增兵后,卫国柁樟郡伏狮关中的卫军,以及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军,总数也差不多达到了八万人!而这,已经是卫国所能够集结的最大的兵力了,以小小的卫国三郡之地,能够征募七万兵力,平均下来,每个郡都出了两万多战兵了,这已经到了卫国的极限了! 然而即便在小小的伏狮关中,就集结了八万大军,但是面对伏狮关外三十几万战兵,以及数倍于此的辅兵的薛卫联军,卫国领兵将领,以及以天子特使的身份,坐镇伏狮关,意欲亲自指挥这八万大军的王子喜,心中依然看不到任何一丁点的希望! 王子喜年轻气盛,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时,哪怕明知道薛国乃是天下第一强国,莒国乃是天下第一大国,但是在王子喜眼中,薛国也好,莒国也罢,都是夏王室的封国,薛侯莒侯,也都是夏王封君,即便权势再大,那也是夏王的臣子,未来还是他王子喜的臣子! 臣子自立为王,那就是犯上作乱,是谋逆,作为夏王室的王子,未来的天子,天下之主,既然王室中没有别的人能够站出来为夏王分忧解难,平叛抑乱,那就只有他这个王室之子,亲自来做个表率了! 毕竟,不管是薛国安阳郡也好,还是卫国三郡也罢,能够重新成为夏王室的直领地,成为王室直接掌控的土地,这一切,可都跟他这个夏王子有着莫大的关联! 安阳郡是在王子喜作为特使,巡视天下的时候,亲自从薛侯手中拿过来的,卫国三郡,也是王子喜作为特使,亲自跟卫君谈判了整整二十一天,才让卫君心甘情愿的将卫国三郡奉还给王室的! 开疆拓土之功,王子喜算是占全了,夏王室东迁兴夏邑后,还从来没有一个天子,能够如王子喜这般开疆拓土,将夏王室的直领地,再次扩大到四郡之地——其他天子,能够保证自己在位期间,不让王室直领地减少分毫,就已经算得上算是有为之君了,就更别说开疆拓土了! 夏王室东迁之后,王室开疆拓土,那就是白日做梦,天下诸侯,倒是无时无刻的都在开疆拓土,东征西讨,兼并邻国,以至于天下四百镇诸侯,到现在就剩下了十个!嗯,准确的说,现在已经只剩下八个了,薛莒二侯在互盟称王后,夏王便已经下旨,褫夺了薛莒二侯封君的身份,宣布二侯封国,重新为夏王室直领!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褫夺了薛莒二侯君位封国,实际上,夏王的旨意,并没有谁真正的在意过,便是被褫夺了君位封国的薛莒二侯,也同样活得有滋有味的,在各自的封国内,做着他们的快活大王! 而其余各国,虽然没有对夏王的旨意发表什么意见,但同样的也没敢对薛莒二侯互盟称王表示出任何的异议,甚至于在薛莒二侯丰邑会盟之时,列国诸侯还都派遣特使或者亲自前往,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 夏王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而薛莒二侯,却是货真价实的天下霸主,一个拥有着天下最强大的武卒,一个拥有着天下最大的国土疆域,这两个中的一个,天下任何一个国家,也不敢轻视,更何况现在这两家还互盟称王了! 在这种情况下,得罪薛莒二王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等于得罪了薛莒两国,遭受的也将是来自于这个天下最大和最强的两个国家的联手攻击!不管是刚刚被夏王封为东伯侯的郑国也好,还是西伯侯赵国也罢,可都没有单独跟薛莒二国开战的胆子和勇气! 而如今的夏王室,真正还能够有勇气和那个胆量,站出来跟薛莒二贼对抗的,也只有还未及冠的王子喜了! 几乎从王子喜作为特使,将卫国三郡之地重新收归王室直领地开始,面对着日益紧张的薛卫关系,王子喜便几乎没有离开过卫国,这已经不仅仅是薛国和卫国两家的生死存亡的斗争了,而是夏王室和逆贼薛国之间的争斗! 而且,对于王子喜来说,逆贼薛侯,跟他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初在卫国,作为特使的王子喜,便曾经遭遇到薛国暗杀,若非正好被卫国巡卒所救,现在的王子喜恐怕早就变成了一具荒山野岭中的枯骨了! 而且,也正是因为自己与薛国有着不共戴天的生死之仇,所以,在夏王室得知薛莒二侯互盟称王,满朝文武都想要忍让三分,默认薛莒二侯称王的时候,王子喜却独自站了出来,直斥满朝文武尸位素餐,纵容薛莒二贼,助长诸侯称王之风!并扬言,若此次默认薛莒二侯称王而不加以任何惩处,他日,天下诸侯将再不会将夏王室放在眼中,天下将不知出现几多王,几多侯! 最后,王子喜更是主动请缨,向夏王请命,请求统领王室禁卫军,入驻卫地,协助卫人共抗暴薛,而与此同时,王子喜更派出密使,分头赶往赵国郑国,以及北戎獲国,请求三国出兵,以助王室! 如今,派往三国的密使已经出发了一个多月了,算日子,也早就应该回来了,可至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反而是柁樟郡伏狮关外的敌军,倒是像蚂蚁一样,越聚越多了! 作为王室禁卫军和卫人联军统帅的王子喜,看到城外蚁附的薛莒联军,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每日几乎都要上伏狮关城头上巡视十几二十遍,便是夜里睡觉,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一下子惊醒过来! 作为三军统帅的王子喜尚且一日三惊,睡不安枕,伏狮关城头上那些王室禁卫军和卫国联军的军卒,就更没法安睡了,生怕什么时候自己一觉睡了过去,再一睁眼时,城外的薛莒联军就已经打上城头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十月七日那天早上,预谋已久的伐卫之战,终于在晨光之中,拉开了帷幕! 伏狮关外,薛莒联军,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投入了超过十个千人队,足足一万多名薛莒联军士卒,抬着攻城云梯、撞城车等,举着护盾,好像潮水一样,从伏狮关外涌了过来,瞬间便将伏狮关外那片狭小的空地塞得满满的…… 第三百五十章 刺客 大赵君侯,绍兴元年十月初七,令月吉日,卜大吉,宜征伐、祭祀、婚娶! 一大早,迎亲特使大行人王嵇,便带着一队护从,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城东,为了迎接薛国公主妫姝的到来,而专门修建的一栋七层阁楼凤栖楼前,准备迎接即将大婚的薛国公主妫姝! 虽然早在七天之前的十月初一下午,在送亲特使王子旦的护送下,妫姝乘坐的婚车便已经进了赵都宸邑,而且在此之前,薛赵两国特使便来来往往,往返薛赵两国多次,商量好了大婚的一切典礼仪程,也已经经历过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流程,但妫姝到了宸邑之后,在大婚之前,依然还要再次走一遍流程! 而在过去的这七天之中,大行人王嵇作为迎亲特使,和送亲特使王子旦,两人你来我往的,便一直在重复着之前的流程!而作为当事人的妫姝,则待在凤栖楼中沐浴斋戒,同样沐浴斋戒的还有作为这次大婚典礼绝对的主角的伊华! 伊华大婚,迎娶夫人,这可不仅仅只是伊华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赵国的大事,更是薛赵两国之间的一次重大联姻,对于薛赵两国来说,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事情! 早在妫姝的婚车驶入赵都宸邑之前,整个宸邑内外,就已经张灯结彩,洋溢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而实际上,早在妫姝的婚车踏入云台关时,途中所经之处,便到处都是自发前来欢迎薛国公主入赵的邑守臣民! 近几十年来,薛赵两国交恶,战事不断,两国之间的战争甚至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之久,两国之间早就已经势同水火,变成了生死之敌了! 然而对于赵国普通的小老百姓来说,战争,真的不是他们想要的,而且现在,赵国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小老百姓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他们心中想的念的,就盼着能有几天安稳的日子过,至于死敌不死敌的,真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死敌不死敌的啊? 而现在,赵国新君登位,而且即将要迎娶薛国公主为妻,如此一来,薛赵两国便成了姻亲,薛王再霸道蛮横,也总得顾忌一下自家女儿的面子不是?总不至于刚刚将女儿送到赵国,嫁给赵国君侯为妻,转眼就翻脸,再来攻打赵国吧? 因此,在听到薛赵盟亲,薛国公主即将入赵,成为赵国君夫人的时候,赵国朝野黎民,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至少,短时间内,赵国算是没什么外患了,小老百姓们,也总算是可以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了! 所以,在薛国公主入赵时,沿途臣民自发的便以夹道欢迎的方式,对薛国公主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虽然王嵇一早便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到凤栖楼,准备接亲,但当一身玄色大氅,头戴珠冠的薛国公主妫姝迈出凤栖楼时,却依然已经快到酉时,日头西落的傍晚时候了! 在王嵇的迎接下,在哥哥王子旦的扶持下,一身玄色大氅,头戴珠冠的妫姝迈上了张着华盖,装饰精美,甚至还喷上了椒兰香水的婚车,端坐在了婚车上,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 随后,在王嵇的迎亲队伍和王子旦的送亲队伍的共同护送下,在街道两旁成千上万的宸邑臣民的夹道欢迎下,婚车缓缓地朝曲台宫驶去。 约莫用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了,婚车才缓缓驶到曲台宫的阶梯前,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代,婚礼,又被称为昏礼,是一种在黄昏时举行的典礼,没有拜天地入洞房等繁文缛节,只有夫妻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也就是同一口锅吃饭,再喝个交杯酒,然后就送入洞房,办了正事后第二天早上,再去拜见公婆!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家的婚礼,伊华作为赵国国君,即便婚礼再怎么遵循古礼,再怎么复古,它也不可能简化到真像普通人那样,男方亲自去到女方,将女方接上,然后共牢而食,合卺而酳,送入洞房,事情也就结束了! 作为赵国国君,迎娶的又是薛国公主,赵国君夫人,六礼不可少,同样的庆典,就更不可少了! 事实上,从早上开始,伊华就一直在太庙令和宗正令的指挥下,像个木偶一样,祭祀天地,祭告祖宗,告诉天地鬼神和赵国列祖列宗,他伊华今天大婚了,赵国也将拥有一位新的君夫人了,等等等等! 祭告天地祖宗后,然后到了下午,伊华便又穿着玄色大氅,脚蹬日月星辰江山社稷靴,头戴九旒冠冕,盛装出席,率领着文武百官,出现在曲台宫大殿前,准备迎接薛国公主的到来! 自从接受了夏王西伯侯的封爵后,伊华现在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一方方伯了,他的冠冕,也就从七旒的诸侯冠,变成了九旒的方伯冠! 在伊华和文武重臣有些焦躁不安的等待下,直到酉时过后,载着薛公主妫姝的婚车,才在王嵇迎亲队伍和王子旦送亲队伍的护送下,缓缓来到了曲台宫前的阶梯下,停了下来。 “赵国君侯,迎亲大典,始!~”内史虞臧朗声叫道,话音未落,虞臧便又朗声叫道:“钟鼓大乐,起!~” 钟鼓礼乐交响声中,伊华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婚车前,深情地凝望着妫姝,缓缓伸出了右手。 婚车上,珠冠后的妫姝,脸上微微一热,娇羞地低下头去,缓缓伸出左手,任由伊华握着,缓步迈下婚车,在伊华的牵执下,缓缓的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走到了曲台宫前,正要迈步进入曲台宫时,异变突起! “无心贼,尚记得阳夏邑外,尔生平之志乎?”一声娇喝,曲台宫一侧宫廷禁卫军中,突然冲出一个黑衣禁卫军来,“呛”的一声,拔出佩刀,眨眼间便已经冲到了伊华跟前,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将手中的佩刀,架在了伊华的脖子上! 而直到这时,周围的宫廷禁卫军才反应过来,手执枪戟,冲上前来,手中明晃晃的枪戟,笔直地指着了那刺客,将之团团围困了起来!然而投鼠忌器之下,他们也只敢将之围困,生怕一个不慎,对方便伤到了君上!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婚 “无心贼,尚记得阳夏邑外,尔生平之志乎?”刺客无视周围众多公室禁卫军的存在,紧握着手中钢刀,架在伊华的脖颈上,再次咬牙切齿地厉声喝道,甚至恨不得手上一用劲,就将手中钢刀切入伊华的脖颈之中! 然而看到伊华那张坚毅,棱角分明,跟梦中已然有了些许区别变化的脸庞,刺客心中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始终还是下不去狠手,望着伊华的双眼中,不由自主的也包含上了泪水,与愤怒怨恨交杂在了一起! 伊华缓缓地转过头去,抬眼一瞧,却见刺客脸上涂抹着厚厚的一层灰土,身上穿着公室禁卫军常穿的黑色甲服,眼角含泪,眼神中却好像要喷出火来了一样,用复杂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自己!伊华见之,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自然而然的也就忘了回答刺客的话了! “无心贼,真忘了当初阳夏邑外尔生平之志乎?”刺客手中钢刀一紧,眼中冒出一团愤恨的神色,厉声咬牙切齿地娇喝道,手中钢刀便要往前一拉,切断伊华的脖颈! “姑娘且慢!”就在此时,一旁的张宣急声喝叫道,“姑娘还记得旧友张子乎?” 刺客手中钢刀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然而就这一下,还是将伊华脖颈上的肉皮给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就从口子中渗了出来。 “姑娘!”张宣见状,不由得又急叫了一声。 那刺客见伊华脖颈上流血,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 “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别动刀子!”张宣在一旁又叫道,“姑娘不是问君上记不记得生平之志么?张宣可以代为回答,姑娘,君上生平之志,君上从未忘怀,而且也正在为此而努力!”说着,张宣又急声催促道:“君上,你倒是说句话呀!” 伊华脖颈上感受到冰冷的刀锋,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双眼深深地望着刺客,沉声说道:“伊华生平之志,从未敢忘,阳夏邑外山岭往事,也时常萦绕在伊华梦中,刻骨而铭心!” 听了伊华的话,刺客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冷声喝道:“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蒙骗于我么?你若是未忘,为何迎娶薛侯之女?” 伊华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双眼深深地盯着刺客的双眼,大声说道:“迎娶薛侯之女,自然是因为我爱她,我仰慕于她!自从当日薛都大邑城中初见,我就已经被她所折服,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她为妻,一定要!” 被伊华牵着左手的妫姝,原本还十分的害怕,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着,听到伊华的话后,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一震,眼神中冒出一股不一样的神色来,望着伊华的背影,良久才颤声说道:“你,你,你见过我?” “见过你的画像。”伊华头也没回地说道。 刺客听了伊华和妫姝的话,却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气愤地大声吼叫道:“混蛋,我杀了你!”在刺客看来,伊华这是当着她的面在跟妫姝两人调情呢! “杀吧,只要能跟我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我不在乎!”刺客话音未落,伊华便已经接口大声说道,说着,还昂然地扬起了脑袋,双眼却依然还深深地望着刺客! 刺客被气得浑身颤抖,大叫了一声:“呀啊!~”手中钢刀猛地一收,便要朝伊华猛劈过去!就在这时,斜刺里猛地飞来一支羽箭,“砰”的一下,撞在刺客手中的钢刀上,直接将刺客手中的钢刀撞得飞了出去! “啊呀!~”刺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旋即便感觉眼前一花,两个黑衣禁卫冲了上来,手中长戟同时架在了刺客脖颈上。 “留活口!~”伊华及时地叫了一声,那两个黑衣禁卫手中的长戟才没有趁机绞断刺客的脖颈。而一箭射飞了刺客手中钢刀的龙五,见刺客被拿下后,这才又隐入了宫廷禁卫军中。 伊华再次深深地瞧了那个刺客一眼,旋即转过头来,淡淡地说道:“今日寡人大喜,不想伤人性命,将她放了吧。”说着,伊华又转头望着妫姝,一脸深情地说道:“夫人,你觉得呢?” “夫,夫君所言甚是,妾,妾身……”妫姝颤声说道,还转头瞧了一眼那已经被两个禁卫军拿下的刺客,却见那刺客正用一种复杂的,她也说不出来是恨是怨的眼神望着自己,妫姝一怔,剩下的话也都忘了说了。 “带下去吧,大典继续,别耽搁了寡人的吉时!”伊华淡淡的用眼神瞧了张宣一眼,旋即又冷声说道。 “喏!”内史虞臧躬身应道,旋即又朗声叫道:“礼乐,起!~” 钟鼓大乐再次响了起来,在礼乐交响声中,伊华牵着妫姝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迈进了曲台宫大殿大门,在文武百官微微躬身行礼迎接中,顺着红纹龙凤地毯,缓步走到了君座前,然后才停了下来。 松开拿着妫姝的手后,伊华缓步迈上君座,在君座前缓缓转过身来,大手一展,坐在了君位上,旋即朗声说道:“内侍,宣谕!”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刚才的遇刺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喏!”君位旁边一个内侍躬身应道,上前一步,拿出一份谕旨,朗声宣读道:“大赵君侯,册封夫人,谕:夫天地万物,阴阳相配,万物始长,众生方衍!婚者,合二姓之好,结二宗之亲,上以祀宗庙,下以继后世,故不可不慎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内侍才又继续念道:“薛王公女,天潢贵胄,天之骄女,贤良恭顺,淑德配位,堪为母仪!今寡人以礼迎之,册为夫人,上以告天地鬼神,祖宗神灵,下以谕臣子万民,咸与闻之!此谕,大赵君侯,绍兴元年十月初七!” 说完,又有内侍,捧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方小小的凤玺,旁边还放着金册、凤冠等等,躬着身子,捧到了妫姝的跟前。 妫姝屈身朝伊华行礼后,半蹲着身子,任由宫中女使将她头上的珠冠取下,重新佩戴上了凤冠,然后才又重新朝伊华行礼说道:“臣妾拜谢君上。” “夫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伊华急忙上前几步,扶起妫姝,拉着她的手,重新走到君位前,转过身来,对着满朝文武大臣,朗声说道:“从今日起,薛国公主,便是寡人之妻,赵国夫人!” “恭喜君上,贺喜君上!~”满朝文武大臣一起跪伏在了地上,朝伊华和妫姝拜贺说道。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公主萱月 穿着黑色宫廷禁卫军服,头上的头盔束发全被打落,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乱的披洒在脑后的萱月,两眼空洞无神,任由两个宫廷禁卫军架住胳膊,倒拖着拖出了曲台宫大门外,像丢野猫野狗一样,被丢弃在了大街上。 扔下萱月的时候,那两个宫廷禁卫军中的一个还忍不住朝她吐了几口口水,啐道:“呸,不开眼的东西儿,连我大赵君侯也敢行刺?今儿若不是君上大喜的日子,你个贱胚子早就被剁成十七八块,扔出去喂狗了,哪还有你活命的机会?趁早给老子滚蛋,别在爷们面前出现了,下次逮着了,有你好看的!” “行了,别说了,咱们还得回去值班呢,没必要再这跟她一般见识!”另一个宫廷禁卫军拉住那个宫廷禁卫军说道,刚才这刺客行刺君上的情形,他可是亲眼看见过的,听这刺客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君上旧识,而且还是个女子! 当众行刺君上,这般谋逆大罪,君上都能够轻易饶恕,这万一要是真的是跟君上关系亲密的女子,这万一要是君上大婚之后,再想起她来,到时候自己两个今日得罪了她,将来可就有得罪受了! “呸,小贱胚!~”被另一个禁卫军拉扯着,那个禁卫军还是骂骂咧咧地朝萱月又吐了几口唾沫,这才又骂骂咧咧的转身回了曲台宫。 被两个禁卫军推倒跌倒在地上的萱月,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两眼空洞无神,跌坐在青石地上,对于那个禁卫军的骂声唾弃声更是充耳未闻,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若是在往常,萱月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别说是两个宫廷禁卫军了,便是兴夏邑中那些王公大臣,世家贵胄,冒犯了她萱月,也少不了挨上几个大耳光子的,呃且还不用她萱月亲自动手,自有她的家奴上前代劳! 萱月,大夏国公主,当今夏王一母同胞的嫡亲小妹,即便夏王室大权早已旁落,但萱月公主作为夏王胞妹,依然是绝对的天潢贵胄,天之骄女,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而且由于萱月是先悼王最小的女儿,跟夏王相差十几岁,甚至于夏王子珏的年岁,比她都要大上一两岁,因此,萱月虽是夏王胞妹,但夏王却几乎是将她当闺女在宠着爱着,这也就养成了萱月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性子! 打小的时候,萱月还不懂事,也就在夏王宫中任性胡闹,揪揪女使的辫子,扯扯内宦的耳朵,顺便把人当做马来骑骑什么的!后来慢慢的长大了些,先悼王也安排了宫中的女官,教授萱月公主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什么的! 萱月公主也是聪慧过人,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女官教授的东西很多,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什么都教,偏生萱月公主却对这些全都不感兴趣,其实也不算是不感兴趣,而是有让萱月更加感兴趣的东西,吸引住了她,那就是君子六艺中的射御! 射御,也就是骑马射箭!这本是男子应该感兴趣的东西,偏生萱月一个娇娇滴滴的深宫公主,却对射御兴趣浓厚,整天的在宫中骑马射箭,还将自己的使女内宦全都分成两拨,整天里械斗嬉戏,还美其名曰练兵! 先悼王在时,不堪其苦的内宦宫女凑了好些银钱,送给内史署的内史令,私下禀告给了先悼王,说一个女子,又是一国公主,天之骄女,本就应该多习些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什么的,整日里骑马射箭,械斗嬉戏,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宫闱去,天下还有谁敢求娶公主? 先悼王私下一想,好像也有些道理,便叫了萱月去,耳提面命,训诫了萱月几句,没曾想萱月被训得无地自容时,却反顶了一句:“琴棋书画能开疆拓土,复我大夏王图么?”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先悼王为之语塞,无言以对,萱月却又加了一句:“孩儿恨不为男身,不能上阵杀敌,复我大夏王图,为父王分忧解难!” 就这么两句话,顿时让先悼王羞愧难当,无言以对,最后意兴阑珊的挥手让萱月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萱月的事了,甚至还专门调拨了一百王室禁卫军,专门保护萱月,又亲自钦点了两个禁卫军统领,教授萱月射御武艺、兵书战策等等。 当今夏王登基后,萱月年龄更长,行动起来也就更加的无法无天了,以至于偷跑出宫,领着先悼王拨给她的一百王室禁卫军,乔装打扮,装扮成流寇山匪,在兴夏城外劫取列国行商财物等等! 对于萱月来说,整个天下都是她大夏王室的,哪怕现在王室大权旁落,可天下诸侯也不能对夏王室不敬!既然天下诸侯不再对夏王室进贡纳礼,那她作为大夏公主,就只能自取了! 好在萱月做事虽然任性胡为,但也还是有些分寸的,每次劫取行商财物的时候,她也不伤人性命,不多取财物,只取一成,剩下的九成,照旧还给原主! 如此一来,那些行商虽然被劫取了一成财物,可剩下的九成,依然还是有利可图的,毕竟,兴夏邑可是大夏王都,名义上的天下之都,财货物资,倍利于其他地方,萱月的做法,也就跟官府设卡征税一般,交了一成财物,也还能有利可图,也算不虚此行了! 一直以来,萱月基本上都在兴夏邑周围‘设卡征税’,也算是为大夏王室开拓了一条新的财路,直到那一天,张宣找到了她,让她大劫一个身带万金的巨贾,然后就让她在阳夏邑外小山岭上,遇见了伊华,最后还被伊华擒获,成了伊华的俘虏! 命运造化,有时候就是喜欢作弄人!在成为伊华的俘虏后,经过短短几天的接触,特别是在伊华对张宣说出那个生平之志后,萱月不知不觉的,便沦陷了,伊华的音容相貌,就像是刀刻过一样,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同被铭刻的,还有伊华的平生之志: 吾生平之志,尊王攘夷,匡扶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失踪的萱月公主 “吾生平之志,尊王攘夷,匡扶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 自从兴夏王都分别以来,萱月无论是在夏王宫宫中,还是在宫外,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梦中,几乎都会梦见伊华,也会梦到他当初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这个生平之志时,那种庄严神圣的样子,甚至于让萱月觉得,伊华,就是她小时候,幻想中,父王应有的威严肃穆的模样! 不过打小,萱月的父王,夏悼王,双眉之间就从来都没有舒展过,仿佛永远都是紧紧地皱着的,脸上也从来没有任何的笑意,即便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即便是在萱月努力的扮着鬼脸,想要让父王欢颜一笑的时候,夏悼王也几乎从来没有笑过,他只会默默地抱起萱月,用胡子拉碴的嘴巴,轻轻地在萱月的脸颊上吻上一下,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 而像伊华说的生平之志这般的豪言壮语,从萱月记事起,就没听父王说过,王兄即位后,对自己也是宠爱有加,但同样也没有表露出过任何像伊华这般的豪情壮志,说过要让大夏重现往日的荣光这般的话语来! 直到遇见伊华,萱月才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豪情壮志,而且还是从一个诸侯国的公子口中说出来的,也是第一次,萱月觉得,天下诸侯家的公子,也不全都是纨绔无能之辈! 再后来,在张宣的帮助下,百十年来,夏王室第一次从诸侯手中拿回了一块直领地,将夏王室的直领地从兴夏王都,扩展到了安阳郡,夏王室,再一次拥有了一郡之地!这可是百十年来,夏王室第一次开疆扩土,重新拿回本就属于王室的东西! 也是从那时开始,萱月觉得,伊华和张宣,是真的在用心的为夏王室做事,伊华也是真的在努力的在‘尊王攘夷,匡扶天下’,想要让‘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而那时的伊华,才刚刚登位成为赵国君侯,登位之时,伊华的冕冠,还是王子喜,亲自为他戴上的,君侯册文,也是王子喜亲自宣读的! 天子册文亲封,天子特使亲自为诸侯加冕为君,这可是王室礼制,在两三百年前,这还是稀松常见的惯例,那时,还不是天子派特使前去为诸侯加冕为君,而是诸侯的储君亲谒王都,陛见天子,天子再亲自宣读册文,亲自为诸侯储君加冕,这样,诸侯储君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国封君! 然而这样的旧例,早在夏王动迁兴夏王都以来,就渐渐的变得少见起来,如今诸侯即位,早已经不再亲谒王都,陛见夏王,而是自行其是,想起来了,便派人通知一下夏王,夏王再派个特使出现在继位大典上,意思意思,想不起来,甚至连夏王都不通知一声的! 伊华的举动,可谓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也让人在这个礼崩乐坏的世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谓是给天下人做了一个很好的模范表率,起了一个带头作用,同样的,也让在兴夏王都听到这个消息的萱月,更加的振奋和激动,让她对伊华的印象,也更加的深刻,更加的刻骨铭心! 甚至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萱月当时便想要再次乔装改扮,溜出兴夏王都,跑去赵都宸邑找伊华去,可没想到就在她想要偷溜出宫去找伊华时,无意中却听见刚刚返回兴夏王都的王子喜,跟夏王的对话! 在王子喜和夏王的对话中,王子喜对伊华也是推崇有加,赞不绝口,而夏王似乎也对伊华颇为赞许,甚至在话里话外还透露出想要跟伊华结亲,将王室公主嫁给伊华! 当今夏王膝下有三个公主,年长的才刚刚十四岁,年幼的才七八岁,王室公主之中,适龄待出阁的,也就她这个夏王胞妹,萱月公主了!夏王要与赵侯结亲,许以王室公主,萱月自然而然的便先入为主,将这个公主想象成了自己! 如此一来,萱月自然也就打消了偷溜出宫,前往宸邑寻找伊华的念头了,而是安心地留在夏王宫中,静静地等待着赵国求亲特使的到来! 然而就在萱月在夏王宫中等待赵国求亲特使到来的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风云再变!先是卫国举国归附,重新将卫国三郡之地,纳入王室直领地中,让王室的直领地再次扩张,而且一扩就是三倍之地! 这对于整个夏王室来说,自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甚至于夏王室从上到下,从朝堂到民间,全都在为这一盛况而雀跃欢呼! 然而萱月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卫国三郡之地,领地数倍于王室直领地,即便卫君乃是王族旁支,可毕竟已经分宗立姓数百年,卫君与王族的血缘关系,也早就淡的跟清水似的了,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将三郡之地双手奉上,奉还给王室? 果不其然,没用多久,便有消息传来,卫国之所以将三郡之地奉还王室,也只是因为薛国在薛卫边境的保兴郡中,集结了大量薛军,意欲伐卫,卫君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将卫地三郡双手奉还给夏王! 而不等萱月将这个消息消化玩,紧跟着便又有消息再次传来,薛侯连同莒侯,意欲互盟为王,薛国莒国,从此不再奉夏王为主,服从王室旨令!这个消息,就像是惊天霹雳一样,将兴夏王都中所有人都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就好像是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萱月也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惊诧了好一会儿,之后便乐观的寄希望于伊华身上,在萱月看来,伊华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理,坐看薛莒二侯称王,反叛夏王室的,伊华是那么的忠于王室,他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坐视夏王室覆灭的! 然而随后,却又有消息传来,刚刚被夏王赐予节钺九锡,专司征伐平叛,册封为西伯侯的赵国君侯伊华,即将迎娶薛国公主为妻,求亲特使都已经派到了薛都大邑,陛见薛侯! 这个消息,更是像惊天霹雳一样,将萱月的魂魄都似乎震散了,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起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天,萱月便突然间一个人从夏王宫中消失了,甚至连一个扈从使女都没带,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清楚,萱月公主到底去了哪里! 第三百五十四章 故人相邀 失踪的萱月公主,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独自一人,跟随着兴夏王都中的赵国游商,来到了赵都宸邑!她不甘心,她想要见到伊华,想要亲自问一问他,可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可还记得当初曾经说过的生平之志! 然而现在,萱月真的见到了,见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无数次在深夜梦回时想起的,刻骨铭心的男子时,他却当着她的面,告诉他,他要娶别的女人为夫人,她爱别的女人!而他曾经说过的话,在那个女人面前,早就被抛弃到了九霄云外了! 骗子,都是骗子,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的萱月公主,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在她的眼中,世界早就变成了灰白色的一片,没有了任何的色彩!以往的萱月,是骄傲的公主,目空一切,没有任何人敢于冒犯于她,她也从来不屑于用正眼瞧其他任何人! 但是现在,伊华的话,就像是一把把无情的剑,不停地在她高傲的伪装面前,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地刺着,带着鲜血与伤痛,将她所有的一切高傲的伪装,全都击得粉碎,一点不留!不仅如此,伊华还在她遍体鳞伤的伤口上,洒下一把盐,让她的心更加的疼,更加的痛! 宫廷禁卫军的唾弃,对于萱月来说,早就算不得什么了,真正让她伤心绝望的,是伊华无情的话语;是伊华高傲的,连头都没回一下,牵着别的女人,跨进曲台宫殿门的背影;是赵宫臣民山呼万岁,恭贺伊华新婚的呼喊声…… 马铃轻响,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萱月公主的身前,马车上,一个女使轻轻跳下马车,疾步走到萱月公主跟前,半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公主,故人相邀,恳请公主一见。” “公主?”萱月咧嘴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哪还有什么公主?我还算什么公主?这天下的公主,可以是薛国的,可以是莒国的,也可以是赵国的,偏偏唯独没有大夏的!哼哼,公主,公主……”萱月冷笑着,用苦涩的语言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 那个使女愣了一下,急忙上前一步,拦在萱月公主跟前,低着头说道:“公主风尘仆仆,从兴夏王都来到宸邑,本就是为旧时故人而来,今故人相邀,公主缘何不见?” “故人?相邀?”萱月公主眼神稍微恢复了一些色彩,转头瞧了一眼衣着华丽的使女,以及使女身后不远处那辆华丽的马车,微微愣了一下,只感觉口中苦涩无比,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他要,见我?” “公主去时,自然便知!”使女低着头低声说道,说着,又微微屈身,朝萱月公主行礼说道:“请公主上车。” “好,我便跟你前去,看看那负心贼还有何话可说!”萱月公主咬牙说道,强打起精神,几步走到马车边,也不用那使女相助,直接便跃上了马车,钻进了马车车厢里。 使女微微怔了一下,也急忙跟了上去,指挥驭者驾着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转角处! 七绕八绕之后,马车来到了赵丞相府的后门,后门角门悄悄地打了开来,使女搀扶着萱月公主下了马车,萱月正抬头朝门上匾额望去时,张宣已经从门后走了出来,朝萱月公主躬身一礼,说道:“外臣张宣,拜见公主。” “是你?负心贼呢?”萱月公主微微蹙眉,瞧了张宣一眼,冷声说道。 张宣却好似没听见萱月公主的话一样,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公主,里面请!”说着,又朝门后的使女叫道:“燕儿,准备香汤,莺儿,伺候公主沐浴!” “喏!”门后的一个使女和搀扶着萱月公主的那个使女一起屈身应道。 “沐浴?我不沐浴!我为什么要沐浴?赵侯大婚,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沐浴?”萱月公主闹脾气似的说道。 听了萱月公主的话,张宣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公主天之骄女,那般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纵使沦为阶下之囚,也绝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高傲,没曾想,如今却连洁身沐浴都不愿做了,蓬头垢面,仿如乞儿,哪还有一点一国公主之风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一摆手说道:“罢了,就当张子从未认识此人!莺儿,把她逐出府去!” 搀扶着萱月公主的使女呆了一下,茫然地抬头望了张宣一眼,然后才屈身应道:“喏!”说着,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去驱逐一个公主出府去! “你想赶我走?”萱月公主瞪大眼睛瞧着张宣,停顿了一下,反而又径直往张宣府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那我还偏不走了!莺儿,马上伺候本公主沐浴更衣,本公主已经很久没有沐浴了,身上都有味儿了!快些,快些准备香汤!还有衣衫,本公主要宸邑城中最好的裁缝用姑射锦缎裁制的上号衣衫!” 莺儿愕然地望着突然态度大变的萱月公主,愣了好一会儿,又转头望着张宣,却见张宣含笑朝着她微微颔首,莺儿这才急忙应道:“哦,哦,公主,您慢点儿,仔细脚下!”说着,疾步追了上去! 张宣苦笑着瞧着萱月公主进了府门,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随之跨进了府门!君上和萱月公主,还真是一对冤家呢,萱月公主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君上大婚之日,冒了出来,还偏偏闹出一出刺杀赵国君侯的事情来! 若是论对君上的帮助,以及私谊来说,其实,萱月公主也是大赵君侯上佳的夫人人选之一!身为大夏公主,一旦成为赵国夫人,对于君上和赵国以后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的! 可是对于眼目前的赵国来说,远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天下诸侯的地步的赵国,与强薛结盟以安定赵国边境,让赵国能够拥有一个和平稳定的外部环境,从而可以让君上,让张宣从容不迫的对赵国进行深刻的变革! 从这一点上来讲,迎娶薛国公主,与薛国盟亲,却又是赵国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是苦了君上,当着赵国天下臣民的面,还要说那样违心之语,去伤害萱月公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公主有请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使女莺儿,带着怪异的表情,来到了张宣的书房,朝张宣屈身行礼说道:“家主,公主请您过去。” 沐浴更衣后的萱月公主,被安排到了东厢房最宽敞透亮的一个房间,张宣还记得,当初在大夏王都的时候,萱月公主就要了一间东厢房最宽敞透亮的房间,还故意跟伊华斗气,让公叔子夜难堪呢! 这一次,为了避免萱月公主再故意给自己挑毛病,张宣便特意让府中下人,给萱月公主准备了东厢房最大的一个房间,既宽敞又透气明亮!也好让萱月公主无话可说! 然而即便如此,萱月公主在东厢房的时候,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里里外外将房间的布置说得一无是处,就差把那东厢房当成自己在兴夏王宫中的寝宫了! 而且萱月公主让莺儿去请张宣过来的时候,也不是说的‘请’字,而是说的‘带’,颐气指使的让使女莺儿“去把张宣给我带过来”!这样的话,莺儿身为相府下人,自然不可能对张宣说的,也只能委婉地说公主请张宣过去了!而这,也就是为什么莺儿脸上会带着怪异的表情的原因! 萱月公主,可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呐,真的将这偌大一个赵国相府,当成了自己的私家别院了! 在使女莺儿的引领下,张宣很快便来到了东厢房萱月公主暂时的落脚处,虽然这整个相府都是张宣的府邸,但萱月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即便只是暂时落脚于此,张宣还是得避避嫌,毕竟,抛开萱月公主的身份不说,总还有君上那层关系不是? 之前在曲台宫大殿门前,君上的表现举止,外人或许不知,但张宣又岂能不知?伊华当时表现得越绝情,越不在乎,心里其实却正好相反!正是因为他太在意,太在乎萱月公主,所以才会在薛国公主和送亲特使王子旦以及赵国臣民的面前,表现得那般绝情,那般寡意! 在莺儿的带领下,来到东厢房外,张宣又在门外等候了片刻,莺儿进去向萱月公主请示,获得允许后,张宣这才跨进了东厢房房门,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便对萱月公主躬身行礼说道:“故人张宣,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张宣,你可算来了,我问你,伊华呢,他人呢?”萱月公主不等张宣话音落地,便急声问道。 “公主殿下,君上今日新婚,现在恐怕正在椒房之中,享受鱼水欢好,自然是来不了这的。”张宣沉声说道。 话还没出口,张宣就已经料到,这话听在萱月公主耳朵里,只会是火上浇油,让萱月公主暴跳如雷!但急病就得下猛药,只是权衡了一下,张宣便还是决定如此说,只有将最坏,最糟糕,最难听刺耳的话全都说出来之后,才能更好的去安抚萱月公主! 果不其然,听了张宣的话后,萱月公主虽然没有暴跳如雷,甚至一句话也没说,但却直接抓起案几上一盏刚刚更换上的琉璃罩龙凤宫灯,直接给扫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一堆碎片,听得使女莺儿胆战心惊,眼皮子一阵猛跳! 就那么一盏琉璃罩龙凤宫灯,在宸邑城中的市价,可就是五十金往上,而且还都有价无市!价值五十金的琉璃罩龙凤宫灯,就这样变成了一堆碎块,任谁也会感到心惊肉跳的! “负心贼,狠心人,无情无义的大骗子!我早晚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一把推掉案几上的那盏琉璃罩龙凤宫灯后,萱月公主还不解气,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恨不得将伊华给生吞活剥了!一想到伊华那个负心贼狠心人现在就在椒房之中,享受椒房之乐,萱月公主就感觉心好像在被刀子割一样,感觉一阵锥心之痛! 张宣喟然一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公主,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恨,有很多的不满,想要发泄出来,你就尽情的发泄出来吧,但是公主,薛赵盟亲,薛国公主成为了赵国夫人,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公主心中便是有再多的委屈不满,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说道:“而且,如果从头再来,君上也一样会选择薛国公主。”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瞪大眼睛望着张宣,良久才不甘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萱月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薛国公主?啊?我哪一点比不上她?张宣你说,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她!” “公主,不是你什么地方比不上薛国公主,而且恰恰相反,公主你不应该自降身份去跟薛国公主作比较,因为她没有任何一点,比得上公主您!”张宣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 “比不上我?那为什么他会喜欢她,宁愿选择她而不是我?张宣,你今天可也听到了,他当着薛国人和赵国臣民的面,亲口说他喜欢她,他爱她呀!”萱月公主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公主,你醒醒吧公主!”张宣大声吼叫了一声,镇住了萱月公主,然后才又柔声说道:“公主,你好好想想,君上那个话,真的是对薛国公主说的吗?” 萱月公主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他不是对薛国公主说的?那是对谁说的?他可说了,在大邑城中,第一次见到薛国公主后,他就喜欢上了她。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的!” “公主,有句话叫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知道公主你听说过没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什么意思?”萱月公主微微皱眉,瞧着张宣说道。 “公主,薛国公主乃是养在深宫内苑之中的一国公主,君上只不过是在去郑国的途中,路过薛都大邑而已,而且当时张宣便在大邑城中,还与君上在天客居中相遇,相谈甚欢!君上在大邑城中,前后不过两日,他又怎么可能看到过薛国公主?那不过是他骗你的谎言罢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萱月论势 “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听到张宣说伊华那话是骗自己的后,萱月公主顿时又有了暴走的迹象!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东西,自古使然! “自然是为了让你对他死心,也好让他对你死心!”张宣大声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不由得一呆,疑惑地瞧着张宣说道:“死心?为什么要我对他死心?他为什么又要对我死心?为什么,为什么?” “公主,难道你这都想不明白吗?自然是因为君上喜欢你啊,自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你啊,那些话,他其实都是在对你说啊!” “喜欢我?”萱月公主一愣,旋即摇头说道:“不,你撒谎,你骗我,他若是真的喜欢我,又怎么会娶薛国公主,又怎么会当着天下臣民的面和薛国公主、薛国送亲特使的面说他喜欢薛国公主,一定要娶她为妻?” “正是因为当着赵国天下臣民的面,当着薛国公主和送亲特使的面,君上才不得不说那些话!”不等萱月公主的话音落地,张宣便接口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公主,薛赵盟亲,君上实在是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啊!”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他有什么苦衷就不能跟我说么?”萱月公主疑惑地瞧着张宣说道。 “公主,赵国地处西陲,地小而民寡,地不过五郡,民不过百万,且赵国境内多山岭而少良田,地产所出,连赵人都快要养不活了,就更别说充盈府库了!赵国府库之中,从来就没有可支一年的余粮,以至于灾荒之年,赵国饿殍盈野,赵人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而国府之中,却连救灾之粮都拿不出来!”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皱眉瞧着张宣说道:“真是这样吗?” “公主,你不是赵人,你自然不知道赵国的底细,不信你可以问莺儿,莺儿之所以卖身为奴,便是因为家境贫寒,家里已经没法养活她了,才不得不行此下策的,若非如此,谁肯卖儿卖女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公主,你在兴夏王都,想必也听说过,赵国先君在时,薛赵交恶,战事旷日持久,一年到头,薛赵两国之间都在打仗,以至于赵国境内十室九空,百姓凋零,人丁锐减,赵国几乎连兵都快征不到了,又拿什么去跟薛国打仗?” 说着,张宣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薛国可是天下霸主,至强之国,百万战兵,唾手可得,赵国,拿什么去跟薛国打?再打下去,赵国那一丁点家当,可就要全都打烂打没了,公主难道就忍心看到一个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赵国么?”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可是,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却又被张宣给打断了,“公主,哪有那么多可是啊!赵国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保,也只有先保住了赵国,才能有机会,也才有那个可能保护王室,保护公主啊!”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微微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瞧着张宣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公主,张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张宣急忙以右手指天盟誓地说道。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公主,君上刚刚平定仲公子之乱,赵国内乱尚且还未完全平息,当此之时,若是外患再起,内忧外患之下,敢问公主,赵国又当如何自处?若是连赵国都没了,君上又能拿什么去拱卫王室,去保护公主您呢?” “可是,可是……” 萱月公主的话还没说完,便又被张宣打断了,说道:“公主,赵国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内外安宁的和平环境,以休养生息,充盈府库,也只有等赵国修生养息,府库充盈后,赵国才能练兵修甲,整备军伍,从而强盛赵国,实现君上生平之志!” 说着,张宣又深深地抬眼瞧了萱月公主一眼,沉声说道:“公主,君上生平之志,君上从未忘怀,张宣也从未忘怀!可是公主,要实现君上生平之志,没有一个强大的赵国,那一切可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谈罢了!赵国,现在可再也经不起又一场的灭国之战了!”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不由得愣在了那里,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萱月公主才又说道:“如此说来,赵国岂不是只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薛侯莒侯互盟称王,背叛大夏王室?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薛莒联军,攻灭卫国,将大夏王室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 “公主,勤王救卫,未必便需要赵国直接出兵,更何况,以赵国现有的兵力,即便集结全国的兵力,也不过区区十数万人而已,以十数万赵军,而对薛莒联军百万之中,岂非是以卵击石,愚蠢至极?” 听了张宣的话,萱月公主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眼瞧着张宣说道:“张子,你还有何妙策,可襄助卫国,拯救王室?” “公主试想,卫国若亡,薛莒联军,接下来又会针对谁呢?”张宣轻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道。 萱月公主微微愣了一下,对于天下大势,她还是有所了解的,王宫中的教习,可不仅仅只教了她射御,也教了兵书战策,行军布阵之法呢! 微微沉吟了片刻,萱月公主旋即说道:“薛莒结盟,互盟称王,薛赵又是亲盟,薛郴新阳中山四国,更是拥有百年血盟,四国同气连枝,名为四国,实则与一国无异!天下列国之中,与薛国尚无盟约的,就只剩下东伯郑侯,北狄獲国以及姑射女国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萱月公主才又继续说道:“北狄獲国,蛮夷之国,草原游骑,居无定所,一击即溃,溃而不散,散而复聚,便如癣疥之疾,实难根除!姑射女国,一向与邻为善,从无欺霸野心,天下若定,姑射女国,可传檄而定也!” 说到这里,萱月公主又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说道:“灭卫之后,薛莒联军最有可能的便是东进以攻郑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徘徊窗外 听了萱月公主的分析,张宣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了一句:“公主高瞻远瞩,对天下大势了若指掌,张宣佩服。”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加了一句,轻笑着说道:“所以,现在担心的连觉都睡不安稳的,不仅仅是卫国,还有一个东伯侯郑国!” 萱月公主迟疑了一下,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张子,你是说,郑国一定会出兵助卫么?” 张宣轻笑了一下,反问道:“除了出兵助卫,郑国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萱月公主微微沉吟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貌似,除了出兵助卫一途,郑国好像还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总不至于郑国也眼睁睁的看着薛莒联军攻灭卫国,然后从容不迫的调转枪口,去攻打郑国吧?助卫就是救郑,就是拯救自己,这一点,郑伯应该比谁都清楚! 可是想到郑国,萱月公主却不由得又有些怀疑,瞧着张宣,迟疑地说道:“张子,仅凭郑国一国之力,能襄助卫国,打败薛莒联军么?” 张宣轻笑了一下,说道:“公主,千万不要小瞧了东伯侯的实力!郑国亦是天下有数的大国,不比赵国,郑国七郡五十六县,数百万子民,且东临大海,物产丰富,国富而民强,乃天下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国!强敌压境,郑国所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会让天下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的!” “真的?”萱月公主依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公主若是不信,不如拭目以待,过些时日,或许便有消息传来了!”张宣轻笑着说道。 萱月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了张宣一眼,然后说道:“你想让我留下?” 张宣却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公主,不是张宣想要公主留下,而是君上,他舍不得公主你走啊!” “哼,他若是真的舍不得我,放不下我,又怎会避而不见,一个人躲在深宫内苑之中,与他的娇妻美妾,共享鱼水欢好?”萱月公主冷笑了一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萱月公主便又说道:“明日一早,我便离赵,他日若是发现你和他今日所言皆虚,纵使千难万险,我也定取你二人项上人头!” 听了萱月公主的话,张宣不由得脸色微变,急声说道:“公主,你要离开赵国?你又要去哪里?不如再过些时日,等君上安顿下来,赵国内患稍平,张宣再奏明君上,派兵护送公主返回兴夏王都,可好?” “派兵护送我返回兴夏王都?哼哼,他敢吗?”萱月公主冷笑了一声说道。 听了萱月公主的话,张宣顿时为之语塞,这个包票,张宣还真不敢打!薛赵刚刚结为姻亲之国,若在这个时候,让薛王知道君上还在背地里两面三刃的搞些小动作,还不知道会惹出些什么变故来呢!当此之时,赵国最好还是以忍让为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从萱月公主的东厢房出来后,张宣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萱月公主明早离开赵国的消息传递给君上,至于君上会如何行事,那就是君上自己的事情了,张宣也无权过问和干涉! 虽然这个时间点上,君上应该正在椒房之中,与新婚夫人共享鱼水欢好之情,张宣这个时候进宫打扰,自然不是很恰当!但是,张宣人不进宫,但却并不代表他就没法将消息传递给伊华了! 从栾犀大营编练赵国新兵开始,伊华便一直在筹划着扩大密卫组织,将他手中的青龙密卫从一百人扩展到四百人,按青龙、白虎、火凤、玄武,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为四大密卫组织,每个密卫一百人!而四大密卫中的玄武密卫,则直接被划拨给了丞相张宣指挥和调度,当然,同时也肩负着保护张宣的重任! 四大密卫是在青龙密卫的基础上加以扩充组成的,四大密卫之间,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张宣也不需要亲自入宫,只需要叫来一个玄武密卫的密卫,将消息告诉他,他自然便有的是方法,将消息传递进宫去,传到君上的耳中! 回到自己的书房,张宣随手找来一个玄武密卫,让他将消息传递进宫去,随后便没有再去管过这件事了。而后,他又在书房中处理了一下各郡县邑守送来的公文奏报,直到深夜子时过后,张宣才合衣躺上榻去,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而之后不久,在深夜凌晨寅时不到的时候,在三个青龙密卫的护卫下,穿着跟青龙密卫同样服饰的伊华,悄没声息的出现在了丞相府的后门,一个玄武密卫悄悄的打开后门耳门,将伊华和另外三个青龙密卫放了进去,一句话也没多说,便低着头侧着身子在前面带路,直接将伊华带到了东厢房萱月公主的卧室外! 之后,那个玄武密卫和另外三个青龙密卫,便像是鬼影一般,悄无声息的便隐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伊华一人,在萱月公主窗外徘徊,迟疑着不敢上前! 在窗外徘徊了好一会儿,伊华才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去,走到房门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随后,便听见房内有人低声问道:“谁?”那声音,伊华还很熟悉,正是自己从宫中专门调拨给张宣的八个使女中的一个,莺儿姑娘的声音! “莺儿姑娘,请转告萱月公主,故人来访!”伊华深吸了一口气,才又低声说道。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伊华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一阵蚊子嗡嗡嗡的低鸣声,随后便又听使女莺儿说道:“公主说了,夜深人静,公子徘徊姑娘窗前,恐非君子所为,公主若是见了,难免惹人非议。”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莺儿又说道:“公子,请回吧!” “莺儿姑娘,烦请转告萱月公主,我就见她一面,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伊华有些着急地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莺儿才又答道:“公子,公主说了,有什么话,明日一早再说,深夜见客,实为不便,还请公子见谅!” “莺儿姑娘,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话!萱月,萱月,你开开门,你开开门啊!”伊华着急地说道,到最后,甚至直接叫出了萱月公主的闺名。 “公子,深夜叫喊,若是惊扰了旁人,着实不便,公子若是真为公主着想,还请公子噤声!”莺儿也急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莺儿又说道:“公子若是再喊,公主可就要喊人了啊!” 伊华无奈,只得停了下来,着急地在窗外来回走动着,有心想要再见萱月公主一面,向她当面赔礼解释一下,不想萱月公主却是死活都不肯开门一见! 在窗外来回走动了好几遍,伊华只急得搔首弄耳,急不可耐!正着急时,脑海里突然间灵光一闪,蹦出一句词来,不自觉的便唱了出来:“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日,明天我就要离开……” 第三百五十八章 香闺蜜语 伊华还没唱完,房间里,使女莺儿已经急声叫了起来:“公子,公子,公主叫你别唱了,叫你别唱了,难听死了!” 伊华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唱道:“再见了亲爱的梦中女孩,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 不管莺儿如何说,让他别唱了,伊华还是坚持将那首歌给完整的唱了出来。好在那只是一首几十年前就开始流行的老歌,曾经也算是火遍了大江南北,歌词也十分的通俗易懂,哪怕伊华没能完全将歌词记得百分之百的准确,但至少也能保证唱对了其中最主要的意思! 一曲唱完,伊华停了下来,房间里的声音也消失了,就连莺儿的话也跟着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再次传来了使女莺儿的声音:“公子,公主说,你这唱的是什么歌?难听死了,歌词实在粗俗,难以入耳,实非君子所作!” “难听吗?我觉得很好听啊!歌以咏志,词以达意,粗俗不粗俗的,只要能表达那个意思就行。”伊华在窗外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说道。 “我也觉得很好听呢!”房间里,使女莺儿也低声说道,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萱月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 使女莺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对萱月公主说道:“公主,君上这般对你,足以见其真心,您就见他一见吧?你瞧这夜深寒重的,这万一要是把君上的身子骨给冻坏了,着急的可是公主你!” “他一个男子,能冻坏到哪去?”萱月公主狠狠地瞪了使女莺儿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跟他说,明天一早要离开的是我,不是他,他唱那歌是什么意思?” “哦。”莺儿急忙应了一声,然后提高声音说道:“公子,公主让我问您,明天一早将要离开的是公主,不是您,您唱的歌是什么意思?” “莺儿姑娘,这是我半年前离开大夏王都时所作,当时便想唱与心中之人所听,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唱给她听而已!”窗外,伊华想也没想便大声说道。 “哦,公主说,既是公子旧日为心中之人所作,为何今日却又来唱给公主听呢?”很快,房间里莺儿又大声问道。 伊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萱月公主,便是我心中之人!这首歌,便是我专门为公主所作!” 一句话说出口后,伊华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房间里,却再没有了半点声响,就连使女莺儿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再次传来了莺儿的声音:“公子,公主说,她已经睡着了,公子请回吧!”话音未落,伊华便又听见萱月公主低声啐骂道:“死丫头片子,成心的是吧?” 伊华暗自好笑地摇了摇头,旋即低声叫道:“萱月,我知道你还没睡,你若不愿开门见我,那我们便隔着房门,说几句贴心话,可好?” “你着死啊,隔着房门说话,一字不落的全被旁人听去了,你没脸没皮的不害臊,我还要不要做人啊?”萱月公主佯怒骂咧了几句,房门却微微隙开了一条缝来。伊华见状,心中不由得一喜,急忙闪身推门进了房间,旋即又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掌灯,四下里黑暗一片,但依稀还是能辨认得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来的,而且在萱月公主亲自去开门的时候,使女莺儿便已经知情识趣的躲到一旁去了!开门的时候,伊华也已经听出了那声音,便是萱月公主的! 进了房门,伊华也不管什么礼仪教条,直接一把便将萱月公主给抱在了怀里,急声说道:“萱月,你想死我了!” “啊!~”萱月公主突然被伊华一把抱住,本能的尖叫了一声,挣扎着想要挣脱伊华的拥抱,可听到伊华在自己耳边的低声软语后,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挣扎,低下头去,只感觉脸上一片火热,低声咕哝道:“你找死啊?这般粗野,哪像一国之君?之前怎么没见你这般无礼呢?” “这就叫情不自禁,知道吧?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算,咱们都多少天没见了,这都隔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了呀?”伊华轻轻地拥抱着萱月,在她耳朵边低声说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个古人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萱月有些疑惑地抬眼瞧着伊华,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你就知道编些花言巧语来哄骗于我!” “天地良心,我伊华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公主,你可不能平白无故诬赖好人呀!”伊华急忙指天盟誓地说道。 “你没哄骗过我吗?”萱月斜眼瞧着伊华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白日里在曲台宫前,是谁说那些绝情寡义的话来伤我气我的!” “公主,你怎么正话反话都听不出来呢?白天那些话,我是给薛国公主说的吗?”伊华急忙辩解道。 “不是给她说的,那是给谁说的?还薛国公主呢,人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赵国夫人,你的妻子呢!”萱月气恼地说道,一想到这个,萱月就感觉一肚子的气! “公主,那些话,都是我的心里话,但是,那不是对薛国公主说的,那是我一直想要对你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伊华拥着萱月,注视着她的双眼,深情地说道。 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赵国如今,再也经不起一场灭国之战了,与薛联姻,是为了能让赵国少一些战争,多一些和平与安宁,也好让赵国能够休养生息,充盈府库,这样,赵国和我,也才能够更好的保护你,不是吗?” “这我理解,可是,你至少也应该跟我说一下呀,为何要瞒着我,还故意说那些疯言疯语来伤我气我?” “不是,你在兴夏,我在宸邑,这千山万水的,我想跟你说,也没法说啊!”伊华急声解释道。 “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萱月抬眼斜了伊华一眼说道。 “不是,这怎么能怪你呢?只能怪异地恋,害死人呀!” “什么恋?”萱月不解地问道。 “没,没什么。公主,这,这夜已深沉,要不咱先歇下吧?”伊华小声地说出了心底偷香窃玉的想法。 “不!~”萱月却断然拒绝道。 “为什么?” “我还要听你唱歌!” “听我……听什么啊听?这大晚上的,不怕吵醒别人啊?”伊华愣了一下,失声说道。 “能吵醒谁?能吵醒的早就被你吵醒了!”萱月瞪了伊华一眼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就说你唱不唱嘛!” “唱,唱,我唱还不行吗?”伊华无奈地说道,“你还想听什么歌?要不咱们到榻上,我慢慢的唱给你听?我还有一首更好的十八摸,你要不要听?” “我不,我就听你刚才唱的那首,你为我写的歌!” “呃,你不是说粗俗肉麻,不像是君子所为的么?” “半夜潜入我房中,你这是君子所为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呃……”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海西郡 天还没亮,伊华便已经离开了丞相府。香闺深苑让人醉,温柔乡却是英雄冢! 即便伊华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和依恋,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个普普通通的军中一卒,可以率性而为!他现在是赵国君侯,身上肩负着赵国五郡三十七县以及百万臣民的身家性命! 赵国,还很弱小,现在的赵国,还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够跟东方的霸主薛国相抗衡,只能委曲求全,将赵国本有的锐气和血性,全都隐藏起来,向薛国低头服软,以便给赵国创造一个和平安宁的内外环境! 为此,伊华也只能牺牲掉自己的感情,迎娶一个之前连面都没见过的薛国公主,作为自己的妻子,作为赵国的君夫人!而萱月公主和其他的人或者事,都只能被伊华暂时抛却,放在一旁,甚至还不得不狠下心来,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来! 趁着天还没亮,在青龙密卫的护卫下,伊华便又像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的便又回到了赵王宫中,重新在夜寐宫中安歇了下来! 一晚上周旋在两个公主之间,而且对萱月公主那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连唱歌的手腕都使出来了,才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萱月公主,说不累,那是骗人的,换谁去,都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不可! 好在现在事情全都圆满解决了,伊华也算是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气了!只是萱月公主,任凭自己如何挽留,她却执意要走。伊华好话歹话,说了一大箩筐,也都没能劝住,无奈之下,也只得任由她去了! 萱月公主,那也是真的有主见有个性的一个人,决定了的事情,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下午在张宣婉转的替伊华辩解之后,萱月公主其实就已经原谅了伊华,而且,在她自己分析了一下天下大势后,推断出郑国必定会出兵助卫!可是推断毕竟只是推断,没有亲眼看到郑国出兵助卫,萱月心中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也正因为如此,萱月才会决意离开赵国,前往郑国!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即便身上背着一个夏王室公主的身份,可以夏王室现在的处境,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其实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过萱月公主依然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前往郑国,哪怕以她的力量,根本不能影响大局,左右郑国的朝局,可她还是想要为卫国,为大夏王室,尽她的一点绵薄之力! 恨不是男身!这是萱月公主最大的遗憾,如果自己是男儿身的话,她就可以像父兄那样,为了大夏王室的复兴而奔走效劳,也可以像宫中禁卫那样,张弓耀马,上阵厮杀! 不过现在,萱月公主对自己的女儿身,也不是那么的嫌弃了,一切都只因为遇上了他!希望他能够记住曾经说过的誓言和许下的承诺,能给这战乱纷争的世界,带来和平与希望,也能够为了自己的生平之志,而去努力奋斗! 天亮后,重新换上了一套干净利索的男装,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的萱月公主,出了赵都宸邑西城门后,又在城门下勒住马头,转过身来,深深地凝望了一下高大巍峨的赵都宸邑,仿佛能够在城头上看到伊华的身影一样! 然而,萱月也知道,那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伊华现在应该在赵王宫中,带着他的国君夫人,去拜见先君夫人,他的母亲吧?早起见公婆,这可是新妇应有的礼节,那位薛国公主自然不会失了礼数的! 想到这个场景,泪水便又渐渐的涌了上来,遮住了萱月公主的双眼。萱月公主用泪湿的双眼再次凝视了一眼赵都宸邑,然后咬咬牙,低下头来,拨转马头,请喝一声:“驾!~”纵马顺着官道往东赶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郑都阳高,郑大丞相府,一骑快马飞奔而至,一路疾驰,冲到大丞相府门前,翻身下马,高举着令牌,便脚步匆忙地冲进了大丞相府。大丞相府外护卫的军兵,见了骑士手中的令牌,也不敢有任何的阻拦,那可是大丞相陈文赐予的通行腰牌,府门护兵怎么敢阻拦? 高举着令牌,那个骑士飞奔直入大丞相府中,随手抓住一个府中仆人,急声问道:“大丞相现在何处?” “丞相在书房中。”仆人愣了一下,瞧了那个骑士手中的令牌一眼后,这才低头应道。话音未落,那个骑士已经丢下仆人,急匆匆地往书房冲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书房门前,骑士这才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小人陈逡,有紧急要务,求见大丞相!” “进来!”书房里传来了陈文威严的声音,陈逡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上前去,推门进了书房,还隔着好几步远,便再次跪伏在地,朗声说道:“小人陈逡,拜见大丞相,大丞相万安!” 郑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一份公文竹简,抬眼瞧了一眼陈逡,然后才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陈逡,你不是在海西郡监盐么?怎么跑回来了?” “大丞相,盐田出事了!”陈逡跪地磕头说道。 “什么?盐田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陈文豁然一惊,猛地一下从案几后面直起了身子来!郑国居天下之东,海西郡外,便是万里海塘,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 天下十国,薛国恃兵而霸,莒国因疆而王,而郑国,则因商而富! 薛国凭借着兵强马壮,雄霸天下数十年,无人敢缨其锋芒,莒国则因为坐拥万里疆域,乃是天下第一大国,人口千万,因而有了称王图雄之心!而郑国,则完全靠着一个“商”字而成为了天下十侯国中最为富庶之国! 郑国居东临海,物产丰富,盛行天下的,一是产自郑国的蹄金,流通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二,便是郑国所产的海盐了,而且由于郑国商业繁荣发达,郑商遍布天下,天下所用的食盐,十之六七,倒是出自郑国! 而郑国海盐产量最大的,就是靠近东边万里海塘的海西郡了,海西郡盐田出事,对于陈文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第三百六十章 盐奴反了 陈文身为郑国大丞相,执掌郑国朝政近二十年,海西郡盐场所产郑国海盐,之所以能够行销天下,大半还是陈文的功劳。当然,陈文也因此而从行销天下的郑国海盐中,获利颇丰! 赵国香水贩运天下,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了,而香水生意,也可算得上是一本万利,为赵国国库带来了不菲的收入,甚至一举扭转了赵国国库空虚,连朝堂文武大臣的薪俸都快要发不出去了的窘迫境遇! 但是跟郑国海盐比起来,赵国香水的生意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郑国的海盐,虽然也称得上是物美价廉,五十文甚至就能够买上一大斤,也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三五个月了! 可这东西不比香水,香水被定为为高端奢侈品,而食盐呢,虽然看起来价格也并不是很高,可架不住这东西是消耗品,而且还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普通人家可以没有香水,离开了香水也能照样过活,但却怎么也不可能离得开食盐! 食盐,给陈文带来的利润收入,就好像是一条条涓涓细流,看似细小,毫不起眼,但架不住它细水长流,从来没有断流的时候。而且这涓涓细流,汇聚在一起,最终也会变成汪洋大海! 这些年,陈文之所以能够在郑国国内获得一个好的名声,深受郑国百黎爱戴,甚至广养门客,这一切,可都是靠他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流水介花出去,才换来的!而这些真金白银,一大半倒是靠着郑国海盐的利润收入,真正靠陈文在郑国的那点封地的地赋物产,陈文恐怕早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而现在,海西郡盐田出事,对于陈文来说,就像是掐断了溪水的源头,没有了源头的溪水,最终只有干涸一条! 因此,在听陈逡说盐田出事后,陈文是真的慌了神,几乎想都没想,连夜便轻车简从,只带了百十个随从,和陈逡连夜出城,离开了郑都阳高,往海西郡赶了过去。在赶往海西郡的路上,陈文才抽空听了陈逡的详细禀报! 原来却是由于两个晒海盐的奴隶,由于在晒海盐的时候偷藏海盐,被盐场的监工发现了,吊起来在盐场边上暴晒,没两天就暴毙而亡了!而那被晒死了的两个奴隶,监工也没让放下来,就那么掉在盐场边上! 原本,监工的本意也就是想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警告盐场其他那些盐奴,让他们不敢偷懒,心生懈怠,而且,这种事情也是有先例的。 偷藏海盐,对于郑国盐场的盐奴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大罪,被发现后,要么杖毙,要么就是吊起来暴晒,一直晒到死为止!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这句话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虽然还没有人‘说’出来,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争的事实!偷藏海盐,无论数量多寡,对于盐场中那些盐奴来说,最终的下场都一样,就一个字,死! 本来,海西郡盐场那个小监工这样处置那两个盐场的盐奴,也算是依循旧例,处置的手段也没什么不妥的,至少,在陈文和陈逡看来,那个监工这么处置那两个盐奴,都没有任何的失当! 可没曾想,原本乖顺听话,监工说一,那些绝对不敢说二,甚至是监工让他们挖个坑,然后自己再跳下去,埋了,也绝对不敢有任何怨言的盐奴,这一次,却不知怎么的,在那两个盐奴死后的当天晚上,那两个盐奴的尸体便离奇失踪,而吊在上面的,却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盐场里的两个小监工,其中一个便是处置那两个盐奴的监工,另外一个也是那个监工的同伴! 盐场监工,虽然也是奴籍,可身份毕竟不同于盐场的盐奴,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在盐场,那些监工,可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盐场主,也就郑国君侯陈珏! 名义上,郑国所有的盐场,以及山川河流,所有矿藏,在名义上都是属于国君陈珏所有。但实际上,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真的属于陈珏,郑国盐场也一样,至少在海西郡中,郑国的这些盐场,除了名义上还属于国君陈珏外,其收益早就已经落入了陈文手中,成为了陈文最大的一个经济来源! 而海西郡盐场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监工,也几乎都是从陈文的丞相府中出去的,甚至像陈逡等这样的大监工,打管事,直接就是陈文丞相府中的管事,甚至还有直接就是陈文门下的门客! 门客跟府中的管事可不一样,门客是人,只是寄居门下,身份却还是自由的,管事则是奴,地位再高,权势再大,他也只是陈文府中的一介奴仆! 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哪怕海西郡盐场中的管事监工,只是陈文府中的奴仆,可背后依靠着陈文这棵参天大树,在郑国横着走,也绝对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这一次,一个盐场的两个监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残害,并且被吊在了盐场边上,原本应该吊着那两个偷藏海盐的盐奴的地方,而且一吊就是好几天,直到被上面的大管事发现那两个管事失踪后,找了起来,最后才在盐场边上找到了那两个早就已经被暴晒成两具干尸了的监工! 大狗害得看主人呢,两个监工被杀,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对盐场管事的藐视,也是对盐场真正的主人陈文的绝对的权威的严重挑衅! 士可杀不可辱,作为主人陈文在盐场的代表,大管事在找到那两个监工的尸体后,当场便集合了盐场所有监工护卫,并将盐场所有的盐奴全都召集在了一起!原本,大管事也只是想要找出杀害那两个监工的真凶,吓唬吓唬盐场的盐奴! 可没想到这一次,大管事却失算了,原本乖顺听话的盐奴,在被大管事召集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却突然传言说,大管事要将他们整个盐场,五百多个盐奴全都推进卤水坑里活埋了! 若只是散播这么个谣言,那还算不得什么,大管事出面,澄清一下也就没事了!可问题是,伴随着这个谣言的,还有另外一句话:盐场监工护卫只有不到一百人,而他们却有五百人,与其坐以待毙,何不奋起反抗,杀了监工护卫,占了盐场,以求活路!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宫内生变 盐场大管事带着百十来个盐场监工护卫,耀武扬威的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戟,立在盐场周围,原本是想要吓唬,震慑住盐场盐奴,可没想到这却变相的等于在告诉那些盐奴,大管事似乎是真的想要对他们所有人下手了! 于是乎,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带的头,抄起盐场里晾晒海盐时用的木耒木叉,冲到盐场边一个护卫身边,手中木叉猛地往前一叉,便将那个护卫叉翻在地,同时还一把抢过那个护卫手中的长戟,回头大声叫道:“兄弟们,大管事是真的想要把我们全部杀了啊!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水桶那个带头的盐奴一起冲上去的,还有另外几个盐奴,同样用手中的木耒木叉,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将盐场边沿的护卫叉翻在地,夺过了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戟,并同时配合着那个盐奴一起喊叫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兄弟们,拼了!” 在那一小撮盐奴的煽动下,局势立马变得不可不可收拾起来! 盐场的监工护卫虽然武器精良,而且平日里在那些盐奴面前,也永远都是趾高气昂,耀武扬威,高人一等的样子,而那些盐奴平时里也从来都是一副逆来顺受,乖巧听话的样子,几乎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一直以来,都是一副逆来顺受,乖巧老实听话的盐奴,突然间暴起反抗,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也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那些盐场的监工管事,哪里会料到这些盐奴会突然间反抗起来,跟他们拼命呢? 一时间,几乎在盐场那些管事监工和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些盐奴便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将盐场上的护卫监工冲散分隔开来,然后各个击破! 前后没用到两个时辰,整个盐场便已经落入了盐奴的手中,而盐场原本那些监工管事,上直大管事,下到盐场护卫,八十七个,一个不落,全都被那些盐奴残忍杀害,并且悬尸挂在盐场四周示警! 这还不算,仅仅几天的时间,那些盐奴便像是瘟疫一样,朝周边临近其他几个盐场漫延开来,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便占据了包括海西郡最大的盐场青谷峪盐场在内的大大小小六个盐场,而且还有向周围其他盐场漫延的趋势! 而直到这个时候,海西郡郡守陈祎和守备游击将军郑阕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的组织起一支两千人的戍卒队伍,在海西郡海澄邑外青谷峪,与数钱盐奴起义军对峙! 一场大战眼见着就要展开了,然而却又稀里糊涂的停了下来! 陈文派到海西郡,负责整个海西郡盐场与郑国盐商贸易往来,资金流动周转的大总管陈逡火急火燎的赶回郑都阳高,郑阕所指挥的海西郡戍卒与盐奴义军也只是在青谷峪外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着,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一样,大战始终都还没有打起来! 当然,这一点,得到消息,带着陈逡连夜离开郑都阳高,赶往海西郡的陈文,却并不知情,他知道的消息,还只是陈逡之前跟他汇报的,海西郡守备游击将军郑阕,正率领两千戍卒,准备弹压叛乱的盐奴! 在陈文看来,区区几个盐场盐奴的叛乱,也不过就三五千人,而且还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有海西郡守备游击将军郑阕率领的两千戍卒弹压,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过海西郡盐场,乃是他的命根子,钱袋子,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因此,陈文在得到陈逡的汇报后,才会火急火燎的连夜离开郑都阳高,赶往海西郡! 而在离开阳高的时候,陈文又派出了心腹死士,持郑大丞相、上将军的令符,赶往郑西大营,调集三千精锐战兵,紧急开往海西郡,以策万全! 当时,陈文给那个传令的死士下的命令就是,务必在他之前,赶到海西郡!也就是说,等陈文赶到海西郡的时候,他必须要见到从郑西大营开拔的那三千精锐郑军! 陈文把持郑国朝政几近二十年,而且又身兼大丞相和上将军两个职务,文臣武将一肩挑,军中泰办将领,都是他的心腹,因此,即便突然离开郑都阳高,陈文也无须担心国都之中会出什么乱子! 那个郑侯,他的侄子儿,虽然年轻气盛,私下里小动作不断,但是那些小动作,几乎就没有逃脱过陈文的眼睛,而且在陈文看来,他那不懂事在侄子所做的那些小动作,就跟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平时里闹脾气使的小性子没有任何的两样! 陈珏最看重的心腹臣子杨龙,现在就被自己圈养在丞相府中,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做一个有名无实的丞相府文吏,就算有心想要翻起什么风浪来,也根本逃不开自己的眼线,一举一动,可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呢! 没有了左膀右臂的郑侯陈珏,如今也只能待在郑王宫中,跟宫闱中那些内宦使女嬉戏游玩,寻欢作乐,做他的逍遥太平之君了! 一切,似乎都在陈文的一手掌控之中!然而,几乎就在陈文前脚离开郑都阳高的同时,后脚丞相府中的文吏杨龙,却已经乔装打扮的,跟着离开了丞相府,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扮成宫中内宦,进了郑王宫,见到了郑侯陈珏! 之后,郑侯陈珏便以宫中抓获刺客为由,将宫中禁军将领,同时也是陈文的心腹爱将,传召到了耒文宫中,刚一踏进耒文宫,那个宫中禁军统领便直接被一拥而上的内宦给七手八脚的按倒在地上,去掉了盔甲武器兵刃,被五花八绑了起来! 随后,陈珏便不由分说的将那个禁军统领按上了一个入宫行刺,欲图不轨的罪名,直接下了大狱,同时又赐给杨龙郑侯剑,命其节制郑王宫内外一切禁卫武装,违令者,诛! 第三百六十二章 磔刑 在郑侯陈珏以嬉戏为名,暗中培植起来的一批宫中精壮内宦的帮助下,在杨龙以郑侯剑以及郑侯谕旨的双重威压下,杨龙很快便控制住了郑王宫中的局势,一举将忠于大丞相陈文的宫中禁军统领,或擒拿,或处决,一个不留,全都控制了起来! 而失去了统领的郑王宫中禁军,在杨龙郑侯剑和郑侯谕旨当面,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选择了弃械投降,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啊,而且这些禁军,长久以来,接受的也都是忠于国君,忠于君上的教育,潜意识里还是将郑侯陈珏当成他们真正的君上,并不敢真正违背陈珏的命令! 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在天亮之前,郑侯陈珏就已经彻底控制住了郑王宫中内外禁军,将所有不听话的禁军统领全部更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杨龙以及其他一些忠于郑侯的少壮派! 当天早上,恰好又是每月两次的朔望大朝,朝中文武大臣,世家勋贵,只要是在郑都阳高的,都会前来参加早朝! 控制住了宫中禁军后,除了更换了禁军统领外,其他一切如常,甚至连宫中禁卫力量都没有增加一分,也没减少一分,一切看上去都跟平时没有任何的异常! 不明就里的朝中文武大臣,世家勋贵,除了极少数发现禁军统领怎么好像换了个人,换成了更年轻的少壮派将领,心中有些疑惑外,其他几乎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 然而就在大朝会上,随着郑侯陈珏的一声令下,一队衣甲鲜明的宫廷禁军冲进了勤华殿,将大殿上的文武大臣,世家勋贵全都控制了起来! 在满朝文武大臣忐忑不安,甚至略带惊恐的眼神中,杨龙手捧着郑侯剑,大步流星地出现在勤华殿郑侯君座前,居高临下,睥睨着满朝文武,朗声说道:“诸位大人休要惊慌,本官奉君上谕旨,缉拿叛党逆贼!” 说着,杨龙又用手中的郑侯剑,猛地指着文武大臣中的一个,厉声喝道:“孙昂,尔结党营私,归附叛党逆贼,图谋君位,该当何罪?” 后军将军孙昂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君上,臣冤枉,臣冤枉啊君上!” 话还没说完,便被杨龙不由分说地厉声喝道:“左右,还不给我拿下!” “喏!”几个宫中禁军齐声应道,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便将孙昂反手按在了地上,反扭着胳膊,连推带攘的带出了勤华殿。被带出勤华殿时,孙昂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大声叫唤道:“君上,臣冤枉,臣冤枉啊君上!” 君座上的郑侯陈珏却好似没听见一样,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君座前御阶上,杨龙旋即又指着另一个文臣武将,厉声喝道:“陈武,你结党营私,附逆叛贼,图谋君位,该当何罪?”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厉声喝道:“左右,给我拿下!” 随着杨龙的话音落地,几个宫中禁军也跟着冲了上去,不由分说的,便将陈武按着跪倒在地,反扭着胳膊,拖出了勤华殿。 陈武,却是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的胞弟,也是郑侯王叔,如今却被宫中禁军,像是拖死猫死狗一般,拖出了勤华殿,如此变故,更是让殿上的文武大臣,全都为之惊惧不已! 能在国中坐到高官显位的,无一不是精的跟猴儿似的人精,到了这个时候,哪还能不知道杨龙口中所说的叛党逆贼指的是谁? 再联想到刚才早朝时,自始至终,文物之首,原本就站在杨龙现在站的那个位置上的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可一直都没露面呢,莫不是郑侯已经彻底跟大丞相决裂,而且已经将大丞相给控制起来了? 想到这些,满朝文武大臣、世家勋贵心中不由得更加的忐忑不安起来! 陈文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门人故旧遍布朝野,朝中文武大臣,不敢说全部都是陈文的嫡系心腹,十之六七,却总是有的!要想在郑国朝堂之上立足,不跟大丞相陈文打好关系,那可不行! 然而现在,陈文失势,郑侯清算陈文嫡系,这些文武大臣却又恨不得自己跟陈文没有扯上任何的关系才好,以免被陈文给牵扯进去,葬送了一世荣华! 一个又一个平时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文武大臣,世家贵勋被宫中禁军给带了出去,其中不乏全身颤抖,呼天呛地,不停地喊冤叫屈者,也有大义凛然,怡然不惧者,甚至还有大声喝骂陈珏:“无耻小儿,背信之君,大丞相一心为国,忠孝事君?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之处?你却趁大丞相离都之时,铲除异己,指鹿为马,指责大丞相为逆贼!如此无情无义之徒,你有何面目为郑国之君?他日又有何面目再见陈氏列祖列宗于天?” 听了这些大逆不道之语,陈珏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个大臣,厉声喝骂道:“拖出去,拖出去,给寡人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弃尸河野荒原,寡人要让他万世不得全尸!” 那个大臣被禁军拖出去时,还在那不停地叫骂道:“陈珏,无义小儿,我纵使身死,也要化为厉鬼,日夜纠缠于你,让你昼不能寝,夜不能寐!”一边叫骂着,一边还不停地哈哈狂笑着:“陈珏小儿,大丞相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我今日的下场,便是你明日的下场!哈哈哈,来吧,来杀老子吧,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老子就枉为七尺男儿!” 陈珏被气得浑身颤抖,歇斯底里地叫道:“拖下去,给寡人拖下去,拖下去,磔之,磔之!” 很快,那个狂笑大骂的大臣便被宫中禁军拖了出去,之后又过了不久,几个宫廷禁军才又用托盘托着被分成了无数块的残肢断臂,破肠烂肚,重新走了进来,跪倒在了陈珏君座前御阶下。 陈珏乍一见此鲜血淋漓,而且还怒目瞪视的首级,以及其他那些血肉模糊的破肠烂肚、残肢断臂,顿时肝胆俱裂,“啊!~”的惊叫了一声,跌倒在了君位上。 御阶前,杨龙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搀扶住陈珏,急声说道:“君上,君上,你没事吧?” 陈珏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无力,脸色惨白,嘴里叽里呱啦了几句,杨龙心中一惊,急忙朝陈珏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沉声对那几个禁军说道:“拿下去,弃尸河野荒原,让其万世不得全尸!” “喏!~”几个禁军一起躬身应道,托着那一堆血肉模糊的破肠烂肚、残肢断臂,在满朝文武惊惧的眼神中,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勤华殿。 随后,杨龙却又厉声叫道:“来人,集结宫中禁卫,查抄丞相府!” 第三百六十三章 惜月馆 郑都阳高,最有名的勾栏院馆,当属惜月馆!而惜月馆之所以在郑都阳高声名大噪,有一大半的原因却还是因为惜玉姑娘! 惜玉姑娘不仅仅是惜月馆的头牌清倌,更是才貌俱佳,智慧谋略皆属一流,若非身为女儿身,若非身在勾栏院馆,惜玉姑娘绝对是天下屈指可数的才能智士! 然而即便是女儿身,即便身在勾栏院馆,惜玉姑娘依然瑕不掩瑜,不仅成为了郑国大丞相陈文的府中客,更是深得陈文信任,甚至有传言说,惜玉姑娘最近收养的那个假子,其实就是郑大丞相陈文和她所生,只不过托名收养,以掩人耳目罢了! 而且,自从大半年前,惜玉姑娘收养了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假子’后,她虽然也还在惜月馆中,但却已经很少露面了,那些慕名而来的客人,甚至等上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惜玉姑娘一面! 甚至连惜月馆的老鸨,对此心中也是颇有怨言,不过惜玉姑娘背靠着大丞相陈文这个参天大树,便是老鸨心中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对于惜玉姑娘,更是体贴照顾,无微不至,根本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对于惜玉姑娘带来的那个‘假子’,老鸨更是将之当大爷一样供着,每日里嘘寒问暖,殷勤备至,生怕出了一丁点的意外,让那个可能是丞相府公子的襁褓之子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样一来,这惜月馆也就甭开了,一国权相的怒火,岂是一个勾栏院馆的老鸨可以承受得了的?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老鸨宁愿惜玉姑娘尽早的搬出惜月馆,搬进丞相府中去,也好免得自己整天里提心吊胆!不过,惜玉姑娘在惜月馆中,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冲着她的名声,就足可以让惜月馆跃居整个阳高勾栏院馆的榜首之位,若是惜玉姑娘真的离开了,段时间里或许还不会对惜月馆造成多大的影响,可时间一长,影响肯定是有的,而且还绝不会小! 因此,哪怕现在惜玉姑娘还带着个小拖油瓶,惜月馆老鸨却依然每天好吃好喝,将她和那个襁褓之中的‘假子’当祖宗一样供着,还专门增加了几个丫鬟老妈子,照顾小公子和供惜玉姑娘使唤。 而惜玉姑娘身边那个假子,不是别人,正是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托付给惜玉的幼子陈立。原本,惜玉姑娘也是听从陈文的安排,要带着陈立远遁赵国,以为陈文留下一支血脉的。 可后来随着陈文西征伐薛得胜而归,郑侯陈珏的势力越发的弱小,陈文的势力却如日中天,变得更加的稳固起来,陈文也就舍不得再让惜玉带着陈立离开郑都阳高了,虽然也没有再将陈立接回丞相府中去养着,但却也让惜玉养在了惜月馆中。 而且,也正式因为现在带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假子’,惜玉姑娘很早就睡下了,而每天晚上也总还会被假子的啼哭声惊醒好几次! 这天晚上也同样如此!睡得迷迷糊糊的惜玉姑娘依稀又听到了假子陈立的哭啼声,猛地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起身下榻,走到外间小床上,抱起陈立,哦哦哦的轻拍着襁褓,哄着他。 而这时,外间那几个丫鬟老妈子也听到啼哭声,纷纷起身走了进来。 惜玉瞧了那几个丫鬟老妈子一眼,一边哄着陈立,一边淡淡地说道:“小月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几个丫鬟老妈子急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一直跟在惜玉姑娘身边,从小伺候着惜玉长大的,跟惜玉情同姐妹的使女小月。 不等其他丫鬟老妈子离开,使女小月便上前一步,走到惜玉姑娘身边,对她说道:“姑娘,还是让奴婢来抱小公子吧,姑娘每日本来就没休息好,这几日更是越发的清减了,时日一长,小公子还没长大,姑娘可就要先老了。” 惜玉一边哄着小公子陈立,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说着,又瞥了那几个丫鬟老妈子一眼,等她们都离开房间后,这才又低声说道:“小月,今日城中可有何异常?” 惜玉姑娘智计谋略,皆属天下少有,而她之所有能够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将一切都掌控在手腕之间,原因之一便是她通过阳高城中勾栏院馆中的姐妹们,建立起了一张庞大的情报网,将整个阳高城都网络在了其中。可以说,阳高城中任何的风吹草动,旁人还不清楚,惜玉便已经得到了禀报,而且还因此制定出了相应的应对之策。 而惜玉姑娘身边的使女小月,便是这张庞大的情报网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棋子,每日里阳高城中发生的大小事由,都会汇总到小月手上,然后转呈给惜玉姑娘! 而在没有带假子陈立之前,阳高城中的大小事由,更是直接汇总到惜玉姑娘手上的,这么重要的组织,惜玉姑娘也不可能假手旁人,唯有亲自过问,才能够放心!现在,惜玉之所以交给小月代为管理,也着实是因为小公子陈立牵绊了她绝大多数的精力,再无暇分心其他事情了! 小月小心翼翼地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姑娘,今日城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城西守备校尉杜宁,前日在艳花楼与人争风吃醋,被人挠破了脸皮,今日请假在家,并未在城西当值。” “杜宁?”惜玉姑娘微微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又低声问道:“那今日城西当值的,却是何人?” “是前几日刚刚提上来的守备校尉周亥。”小月低声说道。 “周亥?”惜玉姑娘微微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旋即说道:“就是那个荫袭提升上来的,前右军副将周常之子周亥?” 小月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便是此子。” 惜玉姑娘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说道:“西征伐薛之战中,周常居功至伟,最后更是战死沙场,着实有些可惜,周亥区区一个守备校尉,还不足以酬其亡父之功。小月,明日一早,你便去丞相府,跟主上说,找个机会,给周亥一个更高更显赫的职位,最好能让他继承他父亲的职位。” “喏。姑娘,小月明日一早便去。”小月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话音未落,却听房外窗棂上传来了两轻一重,重复了三下的敲击声,小月微微一愣,抬眼朝惜玉姑娘望去,却见惜玉姑娘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去开窗。小月这才猫着腰走到窗户边,低声问道:“谁?” 第三百六十四章 门客吴庆 “姑娘,是我,相府门客吴庆。”窗外来人压低声音说道。 吴庆是丞相府中的门客,而且由于爱出风头表现自己,又善于溜须拍马,在陈文府中的三千门客之中,也算得上是个有名有姓之人,至少不是平庸,碌碌无为,无名之辈,惜玉在相府中,虽然对于吴庆谈不上什么好感观,但也至少知道他这么一号人!不过,让惜玉疑惑的是,这夜深人静的,吴庆怎么会来惜月馆,而且摸到了自己的闺房之外? 朝回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小月微微示意了一下,小月与惜玉早就心意相通,见此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低声说道:“夜已深沉,姑娘早已睡下,吴先生有何要事,明日请早,今夜,恕不招待了。” “姑娘,别误会,在下乃是奉丞相钧令,前来接应姑娘与小公子出城的。”窗外吴庆低声说道。 “接应姑娘与小公子出城?”房间里使女小月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瞧了惜玉姑娘一眼,却见惜玉姑娘也一脸懵然,似乎并不知情。 小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声问道:“丞相为何要接姑娘和小公子出城?城中发生什么变故了么?” “回禀姑娘,君上猜忌丞相,意欲对丞相下手,如今已然着手铲除丞相羽翼,丞相担心姑娘和小公子的安危,故而安排在下护送姑娘和小公子离城暂避,等国都重新安定之后,再接姑娘和小公子回城。”吴庆在窗外低声说道。 “君上着手铲除丞相羽翼了?”听了吴庆的话,小月和惜玉姑娘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吴庆在窗外应道:“是的,姑娘,先前宫中刚刚传来消息,禁卫军统领已被君上擒拿,太子府詹事杨龙已然控制了宫中禁卫,还欲趁早朝之机,索拿陈武公子、孙昂将军等人,一举剪除丞相羽翼。”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庆又说道:“丞相事先得到密报,已经连夜出城,赶往东莱封地,意欲集结封地私兵,与君上公开决裂。”郑大丞相陈文的经济命脉在海西郡,封地却在东莱郡武安君邑,整整一个邑,都是以陈文的封号武安君命名的! “为了避免姑娘和小公子落入君上手中,趁机要挟丞相,故而丞相命在下深夜潜入惜月馆,接应姑娘和小公子出城。”窗外,吴庆又低声说道,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姑娘,事不宜迟,在下已经在惜月馆后门备下车马,接应护送小公子和姑娘出城,还请姑娘尽快起行,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支节!” “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使女小月有些手足无措地走到惜玉姑娘身边,低声说道,她虽然一直跟着惜玉姑娘,也算是见多识广,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可这样大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经历,稍有不慎,那可就是生死攸关啊! 惜玉略微沉吟了片刻,抬头瞧着小月说道:“小月,近日宫中可有何异动?” 小月微微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宫中近日并无异动,只是君上越发喜欢上宫中嬉戏了,每日里都会看上好几次宫中宦伶捉对私斗。” “观看宫中宦伶捉对私斗?这还叫没有异动?”惜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瞪着小月厉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说过?” 小月心中害怕,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急声说道:“姑,姑娘,奴,奴婢怎么知,知道这事这般重要?奴婢以为这只是个小事嘛,姑娘每日为小公子的事就已经很操劳了,奴婢又怎敢用这些小事来让姑娘分心。” “你呀!”惜玉伸手在小月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小月,做咱们这一行的,切记粗心大意,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往往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你明白吗?” “明,明白。”小月急忙应道,话音未落,却听惜玉又说道:“小月,你想想,君上乃一国之君,即便有丞相分担国事,可他整日在宫禁之中与宦伶嬉戏,而且还是捉对私斗,这难道就不该引起重视吗?君上年轻气盛,但却绝对不是整日沉沦伶戏之中的昏聩之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惜玉又说道:“他这么做,就是在以嬉戏为名,暗中培养心腹死士!” 听了惜玉姑娘的话,小月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失声说道:“姑,姑娘,那,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跟吴先生尽快离都吧?” 惜玉略微沉吟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惜玉又对小月说道:“小月,那边箱笼里,有一套粗鄙衣衫,你马上取来,与我换上!里面还有一匹粗布,也一并取来,给小公子做个襁褓。” “哦哦。”小月急忙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找见箱笼,急忙小跑了过去,打开箱笼,从箱笼底下取出一套粗糙的衣衫来,重新跑回榻前,却正好看见惜玉姑娘将小公子放在榻上,三五两下,干净利索的将身上的锦衣给去了,只穿了贴身襦衣,紧贴在身上的襦衣,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饶是小月同是女儿身,也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微微愣了一下,直到惜玉朝她招手道:“快拿过来呀,还愣着干嘛?”才回过神来,急忙拿着衣衫小跑了过去,将手中的衣衫递给了惜玉。 惜玉也不用小月伺候,抓起一件粗糙衣衫,自己便穿戴了起来,很快,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便穿在了惜玉的身上,虽然不如惜玉平时穿的衣衫精美华丽,但却胜在干净利爽,绝不拖泥带水! 换好衣衫,惜玉又头也不回地对小月说道:“你也快去换身衣衫,别穿裙襦了!”说着,惜玉便又拿起小月拿来的那匹粗布,展了开来,小心翼翼的将小公子包裹了起来,既不会太松,让小公子掉落下来,又不会太紧,将小公子给闷坏了。 包好小公子陈立,将之背负在身上后,惜玉这才又回头对小月说道:“小月,好了没有?” “好,好了。姑,姑娘,我们走,走吧。”小月拉扯着身上有些绷紧的衣衫,从外间走了进来,有些窘迫地对惜玉说道。 惜玉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到墙边,摘下墙上的一个黑丝斗篷,戴在头上,遮住了脸颊面容,这才朝小月微微示意了一下,小月急忙颔首,带着惜玉朝外间走去,眼角余光发现墙壁上还有黑布斗篷,便也走了过去,随手摘下,戴在了头上。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生变 房门轻轻地打了开来,借着朦胧的夜色,房外等候的吴庆依稀看见两个头上带着黑布斗篷,身穿粗麻衣衫的身影,从房内闪身而出。 吴庆急忙低头弯腰,上前一步,低声叫道:“惜玉姑娘,小公子呢?” “在我背上呢。”惜玉低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马车在哪?” “就在后门,姑娘请随我来。”吴庆急忙躬身应道。 惜玉微微颔首,跟在小月身后,一边往后门走去,一边有些奇怪地问道:“馆中为何如此安静,其他人呢?” “姑娘,馆中闲杂人等已经被在下派人控制住了,在姑娘和小公子顺利离开阳高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的。”吴庆在惜玉姑娘身后低声说道。 惜玉恍然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跟在小月身后,很快便来到惜月馆后门,后门处,吴庆带来的两个黑衣装扮的男子正微微低着头,立在后门处,看到惜玉和小月走来,两人的头就弯得更低了。 出了后门,却见后门外,停着一辆装饰平淡无奇,四周都被深色粗布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上驭手看见惜玉和小月、吴庆从后门走了出来,急忙跳下马车,将车上踏凳取了下来,放在了马车旁边。 惜玉在小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将小公子陈立抱在手中后,然后才在马车里坐了下来,小月也陪在一旁,跪坐在惜玉姑娘身旁,吴庆则跟驭手一起,跳上马车,坐在了马车车厢外,随后,驭手便赶着马车,缓缓往城外走去。 这时,正是凌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便是郑国国都,街道上除了孤零零偶尔出现的几盏昏暗的灯笼外,就只有更夫和城中巡卒往来巡逻的声音了。 吴庆带着驭手赶着马车,避开城中巡卒,往城外赶去。惜玉坐在马车厢里,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妥,时不时的掀起车厢外的布帷,往外瞧去。 阳高毕竟是一国国都,即便是凌晨黎明时分,大户人家的庭院大门上,总也会挂着几盏昏暗的灯笼,以彰显本家的地位和权势! 然而惜玉却发现,吴庆带着她们一直在走城中偏僻的小道,而且越走越偏!若说是要避开城中巡卒,以免打草惊蛇,这倒也说得过去,可问题是,以大丞相陈文在郑国国内的权势和地位,根本就没必要避开城中那些巡卒! 阳高城中,四门守备皆是陈文心腹,城中戍卒,也都在陈文一手掌控之中,又何须避让巡卒?难不成城中戍卒也已经集体叛变,背叛了陈文不成?若是这样,以惜玉所掌握的遍布整个阳高的强大的情报网络,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她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小月也绝对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事也隐瞒下来,秘而不报,除非小月也背叛了自己! 可小月是谁?那可是跟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名为主仆,实际上也跟姐妹没有任何区别的自己最忠心贴己的丫鬟呀?惜玉带了小公子陈立后,就将整个阳高城中的情报网络都交给了她代为掌管,小月又怎么可能背叛自己? 除非,这其中有诈! 惜玉心中微微一惊,旋即不动声色的隔着帷幕,低声问道:“吴先生,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姑娘,在下奉大丞相钧令,护送姑娘和小公子出城,前往东莱。”吴庆想也没想,便低声回道。 “出城?这是准备从哪个城门出去呢?”惜玉又低声问道。 “西门,西门守备校尉周亥,乃是丞相心腹,丞相已经暗中下令,命令周亥在西门接应姑娘和小公子,并沿途护送姑娘和小公子前往东莱。” “周亥?”惜玉心中一动,又是这个周亥,之前小月才刚向自己禀报过,西门守备校尉杜宁在艳花楼被人挠破了脸颊,在家休养,接替杜宁的,就是这个荫袭亡父余荫的守备校尉周亥! 微微停顿了一下,惜玉旋即又低声说道:“如此说来,周亥接替杜宁,成为西门守备,也是丞相一手安排的咯?” “呃,姑娘果然见微知著,洞若观火,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这一双眼睛。”帷幕外,吴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旋即低声说道。 听了吴庆的话,惜玉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轻地将怀中抱着的小公子陈立,重新轻轻地背在了背上,小月诧异地瞪大眼睛瞧着惜玉,却见惜玉微不可觉地轻轻摇了摇头,小月便又知情识趣的没有发出任何疑问。 随后,在重新背负好小公子陈立后,惜玉却又缓缓将手伸进包裹之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一枚尖锐的金钗来,在小月疑惑的眼神中,惜玉隔着帷幕,轻轻地朝帷幕外的吴庆指了指。 小月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惊骇的目光,望着惜玉,却见惜玉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小月一怔,略微迟疑了一下,旋即眼神中闪过一丝毅然决然的神色,也伸手从随身包裹中摸出一根银钗来,朝惜玉肯定地点了点头。 惜玉脸上一喜,朝小月无声地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车厢里太闷,别闷坏了小公子,我也出来透口气。”说着,惜玉伸手掀开了车厢布帷。 吴庆不疑有他,回过头来,轻笑着说道:“姑娘说得甚是,若闷坏了公子……”话还没说完,却感觉眼前一花,看似瘦小的惜玉,却出手如电,手中反握着的金钗,快似闪电的瞬间刺进了吴庆脖颈之中! 吴庆只感觉脖颈上一疼,“啊!~”的惊叫了一声,急忙伸手朝惜玉刺进自己脖颈的金钗握了过去,惜玉却猛地一下将金钗拔了出来,旋即又狠狠地再次刺进了吴庆的脖颈之中! 鲜血瞬间便从吴庆脖颈中流了出来,吴庆伸手去夺金钗的手,不自觉的便按压在了往外喷血的伤口上,浑身抽搐着,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全身的力气,也随着脖颈上不停地往外喷涌着的鲜血而飞快地流失着,几个呼吸之间,吴庆便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吸气了…… 突然的变故,让一旁的驭者也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急声叫道:“大人,大~”话还没说完,跟着惜玉钻出车厢的小月,也猛地将手中的银钗飞快地朝着驭者的后颈窝中刺了下去,猛地一下便刺进了驭者的后颈窝,驭者还没说完的话,瞬间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第三百六十六章 出城 这一切的变故,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在随行的护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惜玉姑娘和小月,就已经用金钗银钗,将吴庆和驭手全部刺死! 而在刺死吴庆的同时,惜玉更是伸手在吴庆身上猛推了一把,将之推下马车去,旋即大声叫道:“小月,驭车!” “喏!”小月急应了一声,伸手在驭者身上猛推了一把,也将驭者推下马车去,一把抓过缰绳,大喝了一声:“驾!~”一摆缰绳,拖着车厢的两匹高头骏马,发狂似的朝前急奔了出去。 而直到这时,紧随着马车车后的十几个黑衣护卫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声叫道:“姑娘,停下,快停下,姑娘!~” 惜玉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急声催促小月道:“不要停,去东门,快!” “驾!~”小月又急忙甩了一下马缰,厉声喝叫道,两匹骏马更是飞奔了起来,拐过几条小巷,拐进了一条主街之中,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往东狂驰而去。 一路上,马车的疾驰以及身后追踪的护卫,闹出的动静,顿时连附近几条街都惊动了,街上的巡卒更是闻讯而动,从附近几条街一起朝这边冲了过来,冲到惜玉她们马车前面,想要拦截马车! “别管他们,冲过去!”惜玉低声对小月说道,旋即大声叫道:“我是相府门客吴庆,奉丞相钧令出城,胆敢阻拦者,杀无赦!我是相府门客吴庆,奉丞相钧令出城,胆敢阻拦……” 听到惜玉的叫喊声,那些冲出来想要拦下马车的巡卒,顿时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呆立在远处,有些不知所措!而小月,则趁此机会,从赶着马车那些巡卒身前疾驰而过,朝东门疾驰而去! 城中四门,入夜之后都要下锁,天亮之后才会重新开启城门!小月驾着马车,从城西赶往城东,跑了大半个阳高城,刚好从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候,赶到黎明天亮,赶到东城门时,城门也才刚刚打开,守门戍卒正在盘查几个想要入城的贩夫走卒。 疾驰而来的马铃声,顿时让守门戍卒全神戒备起来,想也没想,便在城门处拉上拒马阵,想要拦下疾驰而来的马车! 还隔着老远,惜玉便在马车上高声叫道:“我是相府门客吴庆,奉丞相钧令出城,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东门城楼上的守备校尉孟季,本是丞相陈文的心腹,听到惜玉的叫喊声,急忙从城楼上伸出半个脑袋来,朝马车上仔细一瞧,却发现马车上的人并不是相府门客吴庆,声音也跟自己在相府时见到的吴庆的声音不一样。 孟季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瞧,却发现那马车上高声叫喊的人竟然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仔细回想了一下,顿时想起,那不就是惜月馆的头牌,丞相大人的相好惜玉姑娘么? 认出惜玉姑娘的身份,孟季顿时大吃一惊,急声叫道:“惜玉姑娘,何事惊慌?” 马车上的惜玉微微一怔,抬头朝城楼上的守备校尉瞧了一眼,道:“孟校尉,我有要事需要马上出城,还请校尉行个方便!” 孟季一怔,旋即大声叫道:“开门,快开门,快打开城门,放姑娘通行!” 在孟季的呵斥下,守门戍卒很快便挪开了拒马阵,打开了城门通道。 “谢了,孟校尉,身后追兵,还请校尉拦下!”惜玉在马车上大声叫道。 “姑娘放心,孟季知道!”孟季在城楼上大声叫道,旋即又大声喝叫道:“来人,弓弩准备!” 小月驾着马车,飞驰着冲出了东城门,随后,城门便又重重地关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城楼上的两百弓弩手,也已经在孟季的命令下,严阵以待,将手中的弓弩箭矢,阴森森的对准了城中追来的数百护卫巡卒! 追着惜玉而来的数百护卫巡卒,追到城门下,其中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在马上大声叫喊道:“城上的人听着,马上打开城门,吾等奉丞相钧令出城追凶,耽搁了丞相大事,尔等担待不起!~” 话还没说完,城楼上的孟季已经大手一挥,猛地喝道:“放!~” 城楼上两百弓弩手,早就听惯了孟季的命令,听到孟季的命令后,想也没想,习惯成自然的就将手中的弓弩箭矢射了出去。 两百支羽箭,就像雨点似的,从天而降,降落在狭小的街道上,瞬间将十来个护卫巡卒射翻在地,没当场死亡的,还倒在地上嗷嗷痛叫着。 马上校尉见此,顿时暴跳如雷,指着城楼上的孟季,厉声喝道:“孟季,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丞相待你不薄,你竟敢违背丞相钧令,你就不怕丞相灭你全家吗?” 城楼上的孟季瞧着马上校尉,冷笑了一声,说道:“汝是何人,我为何不识?既然奉了丞相钧令,那便拿出丞相手谕令牌来,我自当放行,如若不然,我只能得罪了!” 孟季话音未落,却听远处街道上再次传来一阵嘈杂急促的马蹄声,孟季抬头望去,却见远处街道上出现了一支黑衣铠甲精锐骑士,配刀跨弓,耀武扬威,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个白衣文士,端坐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怀中抱着一把古朴无实的宝剑! 孟季微微一愣,皱眉仔细一瞧,顿时认出那白衣文士不是别人,却是丞相府中书吏杨龙,孟季在丞相府中,见过可不止一次! 而那杨龙,在进入丞相府之前,却是当今君上在太子府时的詹事、侍读,君上绝对的心腹!杨龙在这个时候出现,就代表着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杨龙刚刚出现,之前那些还打着丞相陈文名义的护卫巡卒,便在那个校尉的率领下,全都跪拜了下去,一起朝杨龙行礼道:“恭迎大人!” 杨龙冷眼扫视了那个校尉一眼,冷声说道:“吴大人,本官命你缉拿逆贼之子,现在何处?” 跪伏在地上的校尉心中一惊,颤声说道:“大,大人,逆贼之子在逆党护送之下,已然逃出城去。” “那还不去追!”杨龙冷声说道,说着抬起头来,有意无意地扫了城楼上的孟季一眼,旋即又厉声说道:“有任何人胆敢阻拦者,杀无赦!”杀无赦三个字一说出口,杨龙已经伸手将郑侯剑高高的举在了半空中。 周围巡卒护卫等人见此,更是将头死死地贴在了地面上,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何去何从 冲出城门后,小月赶着马车,顺着官道,一路疾驰着往前冲去,坐在她旁边的惜玉姑娘时不时的回过头去,看看身后有没有追兵追来! 还好,城门一直紧紧地关闭着,并没有任何的追兵追赶出城来!惜玉姑娘也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然而,还没等她松上一口气,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虽然隔着已经快要有两三里了,但惜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喊杀声,惜玉再次转过身去,从马车一侧往后瞧去,却正好看见阳高城内,雨点似的箭矢仰天射向半空,在东边朝阳的映照下,反射着点点星光,如雨点一般,洒落在了阳高东城门楼上…… “姑,姑娘,孟,孟校尉他……”小月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也不时地回头瞧着,正好也瞧见东城门楼上那雨点般洒落的箭矢,不由得失声说道。 “走吧,孟校尉的大恩,丞相和小公子都会记住的!”惜玉沉声说道,阳高城中出现了变故,那是肯定的了,如果不是自己小心谨慎,现在自己和小公子陈立,恐怕也已经落入了君上陈珏的手中,成为了要挟丞相的筹码之一! 小月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望着惜玉说道:“姑娘,那,那我们现在去哪?” 听了小月的话,惜玉也不由得微微呆了一下,按理说,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丞相陈文的封邑武安君邑才对,只要到了武安君邑,自己和小公子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了! 可是之前叛变的那个吴庆,也是说的要带自己和小公子去武安君邑,若是吴庆真的已经被君上收买,背叛了丞相,他还敢带自己和小公子去武安君邑,其中的深意可就耐人寻味了! 若不是丞相已经逃回武安君邑,君上大军已经将武安君邑重重包围,君上要吴庆带自己和小公子去武安君邑,无非就是以此要挟丞相,使其屈膝!若是丞相没回武安君邑,那君上还要吴庆带自己和小公子去武安君邑,那就是说,武安君邑说不定已经完全落入君上的掌控之中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任何一种,对惜玉和小公子陈立来说,都绝对算不得是什么好事情,而武安君邑,也绝对是一个陷阱,甚至是君上设计的一个诱饵,以自己和小公子陈立为棋子,寻机诱捕丞相! 无论如何,武安君邑是绝对不能去的,而除了武安君邑,那还能去什么地方呢?惜玉皱着眉头苦想着,武安君邑是丞相的封邑,海西郡却是丞相的钱袋子,丞相府一大半的收入来源,倒是全靠着海西郡的海盐收入,如果武安君邑不能去了,那海西郡还能去吗?君上是否又会在海西郡设下陷阱埋伏,引诱自己和小公子陈立上钩呢? 惜玉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没有掌握阳高城中的情报,如果这时候还能有阳高城中的情报,那自己也就可以能够从容不迫的做出分析和决断了! 略微沉吟了片刻,惜玉这才又说道:“就在前面溪源村中落脚吧。” “溪源村?”小月微微一愣,失声说道:“姑娘,这,会不会太近了,不安全?”溪源村距离郑都阳高也就五十里路左右,这点距离,对于逃亡的小月和惜玉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近了些,甚至用不了半天时间,阳高城中的追兵,便有可能追到溪源村来! 而且溪源村真的就只是一个村子,若不是占据着距离郑都阳高比较近,又有官道直接将郑都阳高和溪源村连接起来这一地利,溪源村甚至恐怕连点像样的酒肆旅舍都没有! 当然,也正是因为溪源村占据了距离郑都阳高不到五十里距离这一便捷的地理条件,再加上郑国国内商业繁荣,往来游商旅客众多,从而也才让溪源村这个小小的村落,发展成了阳高东边一个颇具规模的小城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溪源村虽然只是一座小城镇,甚至外围连个围墙都没有,只是一排一人多高的栅栏,可以防范一下野兽什么的,可村子里面,却是酒肆茶馆、旅舍商铺,因有尽有,甚至阳高城中,还专门派了一个商税吏,带着十个戍卒,专门负责在村子里对往来溪源村的贩夫走卒征税纳赋呢,而且据说收入还颇丰,每年都能有数百金的收入! 若是普通的贩夫走卒,在溪源村落脚歇息,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对于刚刚从阳高城中逃亡出来的小月和惜玉姑娘来说,至少,对于小月来说,溪源村距离阳高实在是太近了,也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好不容易刚刚逃出虎口的她们俩,连同小公子陈立,便又要落入敌手,身陷囹圄之中! 惜玉自然也知道小月心中的担忧,听了小月的话后,惜玉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小月,书上有句话,叫着反其道而行之!正因为溪源村距离阳高太近,所有人都以为咱们绝对不敢在溪源村中落脚,那些追兵也一样,自然而然的便会放松对溪源村的搜查!因此,咱们现在藏身于溪源村,却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这就叫做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真的?”小月还是有些疑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平时叫你多读些书,多读些书,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知道不?”惜玉回头瞪了小月一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伸手攘了小月一把,轻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放心吧,待在溪源村里准没事儿!” 小月苦笑了一下,瞧着惜玉说道:“姑娘,你都不怕,小月贱命一条,又怎么会害怕?”说着,又瞧了一眼惜玉手中的小公子陈立,说道:“只是苦了小公子,这么小,就要跟着我们受这逃亡之苦。” 惜玉低头瞧了一眼酣睡中的小公子陈立,喟然长叹说道:“没办法,谁让他生在王公之家呢?” 第三百六十八章 自刎 惜玉料想得没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溪源村虽然距离阳高很近,但对于惜玉和小月来说,却的确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不过,惜玉没有料到的,除了她和小月外,最先到溪源村的,不是阳高城中的追兵,而是孟季的溃兵! 驻守在阳高东城门的守备校尉孟季,手下原本有一千名戍卒,而且这一千名戍卒对他这个校尉的命令,也是绝对的无条件的服从,哪怕是孟季让他们反抗手持郑侯剑,奉了郑侯君谕而来的数倍于己的宫廷禁军,那一千戍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丁点的胆怯和退让! 在孟季的命令下,住手东城门的一千戍卒,硬是凭借着城楼工事,居高临下,顽强地将杨龙带来了将近三千名宫廷禁军,迟滞、阻挡在了东城门前,给惜玉和小公子陈立,争取到了至少两个时辰的逃离时间! 发生在东城门口的这场小型的遭遇战,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孟季所部一千戍卒伤亡殆尽,仅剩最后不到两百人,就连校尉孟季也身中数箭,大小创口十数处,而城下宫廷禁军,无论是从装备精良程度,还是训练情况来说,都足以甩城中戍卒好几条街!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孟季所部依然给城中禁军造成巨大的伤害,双方之间的伤亡比率,甚至达到了一比二的程度!孟季所部伤亡七百多人,而宫中禁军,则足足伤亡了一千多人! 伤员死尸,几乎将东城门大街给堵塞了起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伤兵,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殷红色的血渍! 踩着满地伤兵死尸,杨龙眼神冰冷而又犀利,怀抱着代表郑国君侯的郑侯剑,脚步坚定而又沉稳,一步一步地朝东城门上迈去! 东城门上,负隅顽抗的孟季所部已经伤亡殆尽,之前给宫中禁军造成了大量伤亡的弓弩手,也同样伤亡殆尽,仅剩的几个弓弩手,也早就在之前的激战中脱力,再没有了任何一丝力气,可以拉得开弓,射得了箭! 阳高城中,忠于丞相陈文的部队,由于忠于陈文的将领在宫中被抓,一时间群龙无首,自顾尚且不暇,就更别说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抵抗了,在宫中禁军和部分忠于君上的部队的攻击下,顿时作鸟兽散,四下溃败而逃! 城中局势,渐渐的也就落入了忠于郑侯的军队的掌控之中! 东城门边,杨龙带来的宫中禁军伤亡虽大,但随着忠于君上的军队逐渐控制住城中局势,赶来东门增援的戍卒禁军也是越来越多。特别是在西门守备校尉周亥率领的以本部一千戍卒为核心,聚集起来的数千戍卒赶到东城门后,发生在东城门边的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胜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 事实上,即便没有周亥和其他禁军援军,东城门这场遭遇战的结局也早就已经注定了,忠于丞相陈文的军队一直没有出现在东城门,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失败已经成为定局,孟季之所以死战不退,只不过是为了给小公子陈立争取更多的逃亡时间而已! 惜玉只不过是一女子,死不足惜,可惜玉身边的小公子陈立,那可是丞相陈文的血脉,即便是死,孟季也绝对不允许他落入君上手中,从而以此要挟丞相!这才是孟季坚守东城门的最主要的原因! 阳高城中的这场内乱,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得直到现在,孟季都还感觉有些稀里糊涂的。若不是他认出了惜玉的身份,若不是他知道惜玉手里抱着的,是丞相的小公子陈立,孟季恐怕到现在都还敌友不分呢! 好在孟季认出了惜玉的身份,好在杨龙带着禁军追到东城门时,手中亮出的,是代表君上身份的郑侯剑,孟季才敢肯定,阳高城中发生了内乱,君上对丞相下手了! 可是直到现在,孟季也没等到城中忠于丞相的部队赶来,也没得到丞相任何的消息,至于丞相是死是活,孟季就更无从而知了! 孟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备校尉,职权虽重,扼守着郑都阳高四大进出国都的城门之一,可职位却并不高,阳高城中,随便一板砖砸下去,都能砸到两个勋位职位在孟季之上的世家贵族! 作为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备校尉,孟季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君上陈珏,竟然利用大朝会之机,将朝中陈文的党羽一网打尽,更是用血腥残酷的磔刑,震慑住了满朝文武,以软禁的方式,将满朝文武全都禁锢在了勤华殿中,之后,才派出杨龙,手持郑侯剑,领着宫中禁军,满城搜捕缉拿陈文的党羽! 陈文的府邸,郑大丞相府自然是首当其冲,最先被杨龙查抄的,还有城中驻军营地,突然遭遇禁军攻击,而且又是在群龙无首之下,能挡住禁军的攻击才怪了,就更别说整个阳高城中都乱成了一团,各人自顾不暇,更没有一个核心人物,可以统观全局,调度指挥陈文部下,从而给予孟季增援了! 为了这一天,郑侯陈珏可是隐忍准备了很久很久了,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最佳最好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有心算无心之下,郑侯陈珏有备而来,丞相陈文却毫无防备,而且还刚好离开郑都阳高(当然,陈文若没离开郑都,郑侯陈珏也不可能发难),没有了陈文这个核心和龙头,陈文一党也就变成了一盘散沙,被郑侯各个击破了! 眼见着败局已定,望眼欲穿的援军也没有一个到来,便是在城楼之上,隔着老远,孟季也能够听到城中喊杀械斗之声,正在慢慢的平息下来,冒烟冒火的地方,倒是越来越多了!这一切,都意味着,城中丞相的势力正在慢慢的消减败亡,丞相已经失去了对阳高城的控制! 城下木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涌上城头的宫中禁军也越来越多,城楼上驻守的戍卒,仅剩下来的百十来人,也全都聚拢在了孟季周围狭小的地方,负隅顽抗着,做着最后的抵抗。 孟季抬头朝楼梯口望了一眼,楼梯口,怀抱着郑侯剑,一身白衣的杨龙,已经冒出了半个脑袋,也正用犀利而又冰冷的眼神朝自己望了过来,双方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在了一起,好像在无形中碰撞出了火花,爆炸了一般。 “放过我手下!”孟季沉声说道,右手一翻,手中钢刀一下子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拉,锋利的钢刀瞬间划开孟季脖子,鲜血一下子就喷涌了出来。 “大人,大人!”周围护着孟季的几个戍卒急声叫道,蹲下身子搀扶住了缓缓往地上倒去的孟季。 孟季喉管被钢刀抹断,虽然还没当场死亡,但却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出喷涌了出来,从喉管边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双目瞪得圆圆的,仰望着天空,嘴巴无声地张动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刚刚踏上城门楼的杨龙,眼神中没有任何的变化,犀利而又冰冷地盯着孟季,嘴巴一张,一个字无情地吐了出来:“屠!” 听到杨龙的话,孟季眼睛顿时又瞪大了几分,身子一挺,双脚往前猛地蹬了一下,就此气绝!而杨龙带来的宫中禁军,在得到杨龙的命令后,更是挺刀上前,朝最后仅剩的百十来个戍卒劈砍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妤莺 一千人驻守的东城门,最终溃逃出去的,不足一百人,而这逃出去的溃兵,最后三五成群的,以散兵游勇的形式,逃进了溪源村,大肆抢掠了一番后,扬长而去! 而这,也是藏身于溪源村中的惜玉和小月,当天晚上遭遇的唯一一次惊吓,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后,惜玉和小月这才重新看到了从阳高城中出来的宫廷禁军!而且,这支宫廷禁军,也并没有在溪源村中停留,径直穿过溪源村后,便往西驰骋而去! 经过溪源村的宫廷禁军人数约在五千人左右,清一色的禁卫骑兵,黑衣黑甲,高头大马,手持枪戟,腰配钢刀,马鞍一侧还放着一石硬弓,两个箭壶二十支羽箭! 装备精良的宫廷禁卫骑兵,应该是天亮时从阳高出发的,一路疾驰,顺着官道,经过溪源村后,没有任何的停留,便继续往东开去,惜玉甚至还混在溪源村中游商贩夫之中,亲眼目睹了这支禁卫骑兵的经过,甚至还看到了禁卫骑兵簇拥护卫着,穿着白色士子服饰,怀里抱着郑侯剑的杨龙! 惜玉跟杨龙见过不止一次面,甚至在杨龙还没进入丞相府之前,惜玉就已经知道杨龙这么一个人了,甚至还有好几次都建议陈文,铲除杨龙,以剪除君上羽翼! 然而陈文毕竟还是太爱惜自己的名声,又怕杀了杨龙,导致郑国士子离心,因而才一直没有对杨龙下手,反而数次向杨龙抛去橄榄枝,想要将杨龙也延揽到自己麾下,甚至于不惜用强硬的手段,硬是将杨龙征召到了相府之中,当然,这其中未必便没有趁机监视杨龙的意思,但自始至终,陈文也还是没有对他下死手! 没想到,就是陈文的这一念之仁,反而招致了今日的祸害! 混杂在游商贩夫之中的惜玉姑娘,亲眼看着五千宫廷禁卫骑兵,在杨龙的率领下,从溪源村疾驰而过,往东开去,正要离开时,却感觉身后有人轻轻地拉了拉自己。 惜玉心中一惊,急忙回过头去一瞧,却发现是女扮男装的嫣红楼中的好姐妹妤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见妤莺朝自己微微颔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 惜玉微微一愣,旋即跟了上去,跟着妤莺转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中,妤莺这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惜玉的双手,惊喜地说道:“惜玉姐姐,你也逃出来了呀?太好了,惜玉姐姐,能再见着你,真是太好了!” “妤莺妹妹,你刚从阳高城中逃出来吗?”惜玉心中一动,急声问道。 “是啊,好险呢,要不是大牛被调到东城门当值,我还不知道怎么逃出阳高呢!可惜大牛,带我出城的时候,被长官发现了,死在了流矢之下。”说到这里,妤莺不由得一阵神伤,眼眶中也包含上了晶莹的泪珠。 惜玉心中一动,伸手抓着妤莺的小手,抬头替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好妹妹,逃出来就好,逃出来就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惜玉又说道:“大牛是个好人,可惜福缘太浅,没法跟你长相厮守,天长地久。下辈子,下辈子你们若是有缘,终究还会再续前缘的。” “嗯,谢谢姐姐。姐姐,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妤莺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含泪笑着说道。 “我?我是恰好出来散心,前几日就出城了,正想回去呢,却遇上了这种事。” “姐姐,你运气真好,你不知道,阳高城,现在都快变成无间地狱了,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在流血,我现在连眼睛都不敢闭,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阳高城中那阴森可怖的情形。”妤莺害怕得浑身颤抖着说道。 “妤莺妹妹,你跟姐姐好好说说,阳高城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惜玉也顾不上再跟妤莺寒暄,急声问道,她现在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就是阳高城中的情况以及丞相陈文的消息。 妤莺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姐姐,听说是大丞相谋反,想要篡夺君上君位,事情败露,君上震怒,派人查抄大丞相府,从而引发内乱,忠于大丞相和忠于君上的军队,在阳高城中打了一整夜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妤莺又压低声音对惜玉说道:“惜玉姐姐,您是大丞相府中的常客,你说,大丞相真的想要篡夺君位,自己做国君吗?” “怎么可能?大丞相若是想要篡夺君位,君上早就被拉下君位了,哪还会等到现在?”对于陈文的心思,惜玉其实比其他人都要更清楚,陈文没有做君侯的野心,最多也就是想要保住现有的权位,做个权臣而已! “那怎么城里都在传,说大丞相想要篡夺君位,君上震怒之下,才派人查抄了大丞相府邸,将府中六百多人,全都下了大狱?”妤莺瞪大眼睛说道。 听了妤莺的话,惜玉心中不由得一惊,惊声说道:“君上抓了大丞相家人?” “是啊,这事儿在阳高城中都传遍了,昨儿白天,还有忠于大丞相的死士,一百多个人呢,想要冲进大狱,救出大丞相家人,却不想正好中了一个叫什么龙的人的诡计,被暗中埋伏的精锐禁军一网打尽,那百多具尸体现在就挂在东阳门外示众呢,身上那箭矢,跟刺猬似的,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可惨了!” 听了妤莺的话,惜玉脸上闪过一丝苦色,沉吟了片刻,旋即又问道:“那丞相家人呢?君上有没有对丞相家人动手?” 妤莺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猜君上可能是想要用大丞相家人,要挟丞相,所以对大丞相的家人,才并没有下死手,不过那些想要营救大丞相家人的,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妤莺又说道:“还有大丞相那些亲信门人,前将军孙昂,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经常往我们嫣红楼跑的那个大胡子将军,全家上下三百多人,一个不留,全都被杀了,我听人说,那鲜血啊,直接从孙将军府中,流到了三条大街外呢!咦,想想都让人害怕。” 第三百七十章 尾随 听了妤莺的话,惜玉不由得心中一惊,惊声说道:“孙昂将军全家都被杀了?” “是啊,上至七十老妪,下到三岁细娃,全都被杀,一个活口都没留呢!”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妤莺又说道:“惜玉姐姐,这还不算最惨的,我听大牛说,有个老大人,就因为在大殿上冲撞了君上几句,直接被君上下令,让人用石头,硬生生的砸断了全身骨骼,砸成了一堆碎骨烂肉呢!那叫一个惨啊!” 听了妤莺的话,惜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妤莺说的,应该就是磔刑了,连磔刑这种血腥残忍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见当时情形之惨烈血腥! 微微愣了一下,惜玉这才又对妤莺说道:“对了,妤莺妹妹,你在城中,可听说了大丞相的下落?” “大丞相?”妤莺摇了摇头,说道:“阳高城中,忠于君上的和忠于大丞相的官兵,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大丞相却连头都没冒一下,对于大丞相的下落,城中什么样的传言都有,有说大丞相在勤华殿中就已经被君上下了大狱的,有说大丞相事先听到风声,早就逃离了阳高城的,还有说大丞相已经在内乱中,被手下门客刺杀,已经身死魂消了的,总之,什么样的传言都有。” 听了妤莺的话,惜玉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那丞相会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我想,大丞相多半不在阳高城中吧,他要是在城中,不可能全家人都被抓了,他还无动于衷的。”妤莺摇了摇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妤莺又说道:“会不会大丞相早就听到风声,逃出城去了?”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妤莺又说道:“我听城中一个更夫说,前天晚上刚入夜不久,有人持丞相府令牌,叫开了东城门,之后不久,便又有一队丞相府卫兵,连夜出城,往东去了。” 听了妤莺的话,惜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许久才伸手掏出一支金钗,塞到妤莺手里,急声说道:“妤莺妹妹,姐姐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这支金钗你拿着,去当铺换点金钱,到乡下暂避些时日,等这阵风头过了之后,再回阳高去。” “不不不,姐姐,这我不能要,我不能要。”妤莺急忙推辞说道。 惜玉不由分说的将金钗塞进妤莺手里,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记住,短时间内,千万别回阳高。” “姐姐,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吧。” 惜玉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走,妤莺追了两步,最终却还是停了下来,目送着惜玉走出小巷,转过街角后,才也跟着转身,从小巷另一头走了出去。 回到暂时落脚的旅舍房间,小月刚刚将小公子陈立哄睡着了,看到惜玉回来,脸上一喜,急忙迎上前来,急声说道:“小,公子,你,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刚刚才过了一支大军!” 话音还没落地,惜玉便已说道:“小月,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收拾,收拾东西?”小月微微愣了一下,失声问道:“公子,我们去哪?” “到时你就知道了。”惜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榻前,将榻上的衣服,金银细软等,重新收拾包裹了起来,背在背上,又用粗布襁褓将小公子陈立包裹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又催促道:“小月,你快点。” “哦哦。”小月急忙应道,也手忙脚乱的将衣服全都收拾包裹了起来,包成一团,背在背上,两人随身携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收拾起来也很容易,三两下就收拾停当了。 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黑布斗篷,戴在头上,小月又将另外一个斗篷取了下来,递给惜玉说道:“公子,给。” 惜玉接过斗篷,戴在头上,将一串大钱放在房中矮几上,这才跟小月一起,走出了房间,离开了旅舍。 “公子,我们去,去哪啊?”牵着从马车上歇下来的两匹枣红色骏马,小月又问道。 惜玉却不回答,从小月手中接过一匹骏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一手轻拍马臀,轻声娇喝道:“驾!~”骏马便急冲了出去。小月见状,也急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两人两骑,顺着官道,一路向东,轻车简从的,还不到晚上,便已经追上了杨龙的大军!还隔着老远,小月便看到了官道上那一条长龙似的五千名衣甲鲜明,精神抖擞,训练有素的宫廷禁卫骑兵,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失声说道:“公,公子,骑,骑兵。” “我知道。”惜玉沉声说道,停顿了一下,惜玉又低声说道:“跟着他们,就能够找到丞相。” “跟着他们能够找到丞相?”小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惜玉肯定地点了点头,旋即又低声说道:“小心些,我们就这样远远的跟着,别被斥候给发现了。” “哦。”小月急忙应了一声,其实,不用惜玉提醒,她也会小心谨慎,隔着远远的,生怕被前面的宫廷禁卫骑兵的斥候给发现了,那样的话,她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虽然已经快要入夜了,但杨龙率领的那五千宫廷禁卫骑兵也并没有安营扎寨,而只是找了个靠近水源的空地,简单的歇了歇脚,就着溪流中的溪水,吃了点干粮肉脯,便又重新上路,继续顺着官道,朝东赶去,即便是天黑之后,那支骑兵也依然没有歇息,而是星夜行军,昼夜兼程! 杨龙他们那支骑兵没有歇息,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的紧急行军,往东赶去,惜玉和小月两人同样也不敢歇息,远远的尾随在宫廷禁卫骑兵身后!好在这一路上都是官道,天上也还有一轮下弦残月,虽然朦朦胧胧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总好过伸手不见五指不是? 一路尾随着杨龙的宫廷禁卫骑兵,星夜兼程,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这天清晨,天还没亮,杨龙那五千宫廷禁卫骑兵却突然停了下来,而且开始在一处山坳之中安营扎寨起来! 杨龙他们停了下来,惜玉和小月也只得停下,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山坳外面,默默地注视着山坳中杨龙和那五千宫廷禁卫骑兵的一举一动…… 第三百七十一章 探视敌营 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郑武安君、大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终于赶到了海西郡海澄邑外。武海西郡是陈文的钱袋子,海西盐场出事,盐奴造反,陈文不亲自来看一眼,始终还是放心不下的! 而在半路上的时候,陈文就已经陆续收到了来自海西郡海澄邑的各种奏报,从这些奏报中,陈文也可以看出,海西盐奴造反,声势很大,已经挟裹了几千盐奴、农奴以及失去了土地的自耕农,而且现在,就在海澄邑青谷峪外,与海西郡守备游击将军郑阕所率领的三千戍卒紧张对峙! 虽然有这三千戍卒,镇压区区数千盐奴、农奴流寇,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但为防万一,在赶往海西郡的途中,陈文还是再次行文,从泽西、湖东、东莱三郡中各自抽调了一个千人队,驰援海西,以弹压造反盐奴、农奴! 如今,从泽西、湖东、东莱三郡赶来的援军,也已经在半道上了,过不了两日,也就能出现在海西郡海澄邑外,加入到弹压盐奴农奴暴动的队伍中去,陈文也总算是可以稍微的松上一口气了! 在赶往海西郡的两天两夜里,陈文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海西郡的盐奴暴动事件上,所有的情报力量也全都往海西郡方向倾斜,以至于疏忽了来自后方郑都阳高的消息,甚至于在陈文赶到海西郡的时候,他都还没得到阳高城内乱,郑侯陈珏夺回了阳高城控制权的消息! 赶到海西郡海澄邑时,正好是上午将近午时,海澄邑邑守亲自率领城中商贾官吏,将陈文迎接进了邑城,同时还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订下了一席酒宴,准备为陈文接风洗尘! 陈文担心青谷峪战事,哪还有心思吃酒,在邑守府就着清酒吃了点干面饼子,简单的询问了一下邑守青谷峪中的战事情形,歇了歇脚,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午时刚过,陈文便又带着陈逡和一百护卫,驰骋赶往青谷峪。 青谷峪距离海澄邑也就三十多里路,没用到一个时辰,陈文等人就已经赶到了青谷峪外郑阕军中!郑阕在青谷峪西面设下了营寨,隔着一条小溪,与青谷峪东面的盐奴流寇对峙。 陈文带着护卫赶到青谷峪郑军营寨时,郑阕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军中大小将弁,出营恭候迎驾了。看到陈文驰骋而来,郑阕急忙带着大小将弁,抱拳躬身相迎,躬身说道:“末将郑阕,恭迎大丞相!” “郑将军免礼,请起!”陈文纵马驰骋,来到郑阕跟前,才勒住马头,在马上朗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急声问道:“郑将军,战事如何?” “回禀丞相,末将与流寇对峙五日,互有攻伐,斩获流寇暴民首级五百余级!”郑阕急声说道。 “斩获五百余级?”陈文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又说道:“那为何还未击溃流寇?” “丞相,流寇实在太多,足有近万人,想要一举击溃流寇,绝非易事。”郑阕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后的一员校尉便已经抢先躬身说道。 陈文皱着眉头瞧了那个校尉一眼,又瞧了郑阕一眼,旋即说道:“郑将军,马上带我前去探视敌营!” 听了陈文的话,郑阕不由得愣了一下,猛地一下抬头望着陈文,失声说道:“丞相要去探视敌营?”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个校尉又高声叫道:“丞相,万万不可,战阵凶险,丞相万金之躯,岂能亲临险地?” 陈文皱眉瞧了那个校尉一眼,旋即朗声说道:“战阵凶险,吾又有何惧?吾执掌大军二十余年,大小战阵近百次,又岂惧区区数千流寇?郑阕,马上前头带路,随吾探视敌营!”说着,又瞥了那个校尉一眼,冷声说道:“没胆子的,就别跟吾去了!” 听了陈文的话,那个校尉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得十分的难看起来。他只不过是海西郡中一个小小的守备校尉,如他一般的,整个郑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之所以一直抢郑阕的话说,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想要在丞相面前表现一下,也好让丞相记住自己这个人,给陈文留下个好的印象! 没曾想现在却弄巧成拙,好印象没留下,反而被陈文说成是懦弱无胆之人!有了这个评价,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军中厮混?别说往上爬了,现在这个守备校尉的位子还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了呢! 从那个校尉身边擦肩而过,自始至终陈文都没有再多看过那个校尉一眼,而紧随陈文身后的郑阕,也同样没有再多看那个校尉一眼,从陈文说出那句话后,那个校尉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对自己产生任何危险的失败者,不值得郑阕多看,哪怕是同情的一眼! 而跟在郑阕身后的其他大小将弁,同样对那个校尉视而不见,甚至连同情安慰的话都没有一句,便跟在郑阕身后,重新走回了营寨,只留下了那个校尉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带了一百亲随,和郑阕以及两个军中校尉,陈文等人便出现在了小溪边,隔着小溪,查探着小溪对面盐奴、农奴流寇布置下的营寨! 跟郑阕的戍卒相比,那些由盐奴农奴组成的流寇,真的只能称之为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章法纪律可言,隔着小溪在河对岸布置下的营寨,也是五花八门,安营扎寨所用的布料都没统一,粗麻布、黑绢布、白纱帐,什么都有,布置下的帐篷,也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 看到小溪对岸的陈文等人,流寇营中那群盐奴农奴,顿时慌作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稀稀拉拉的组织起一支三五百人的队伍,从营中冲了出来,冲到小溪边,隔着小溪,张弓搭箭,慌里慌张地朝着陈文等人射了过来。 胡乱用桑木打造的弓箭,既没有准头,又没有力度,射过小溪的,也不过稀稀落落的二三十支而已,陈文带着的一百亲随,冲上前去,举着木盾,挡在陈文等人身前,很轻松地便将那些羽箭全都格挡了下来,几十支羽箭,却是连一个人都没伤着! 第三百七十二章 破敌之策 射了两三次箭,却发现连一个人都没伤着后,小溪对岸的流寇头目,可能也发觉再射箭也只是白费力气,索性便不再射了,只是隔着小溪,冲着陈文等人嗷嗷叫着,一副想要将陈文等人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陈文皱着眉头瞧了好一会儿,才失望地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对身旁的郑阕说道:“郑阕,你怎么回事?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都多少天了,还没弹压下来?你这守备游击是怎么当的?” 郑阕被陈文说得羞愧满面,无地自容,唯唯诺诺地说道:“丞,丞相,对面那群流寇中,还,还有些悍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着实难以对付。” “悍匪?”陈文皱眉瞧着郑阕反问道。 郑阕急忙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的,丞相。”话音未落,却听陈文又问道:“有多少人?” “约莫,约莫有七八百人。”郑阕只得又硬着头皮答道。 “七八百人?七八百人你就对付不了了?你手下的数千戍卒都是吃干饭的么?”陈文瞪大眼睛斥骂道。 郑阕顿时羞愧地低下头去。 瞪着郑阕骂了两句,见郑阕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陈文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一郡守备,又在下属面前,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他留些的!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郑阕留,以后他这守备游击也就没法再当下去了,一个毫无威信的将军,又如何镇得住手下那群骄兵悍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陈文又摆手说道:“罢了,先回营吧。”说着,拨转马头,顺着原路,重新回到了郑军大营。 回到军营后,陈文径直去了中军帐,坐在了原本属于郑阕的帅位上,而郑阕和军中其他将弁,则只有侍立跟前的份,没有陈文的允许,他们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淡淡的扫视了郑阕等人一眼,陈文又转头对陈逡说道:“陈逡,传令泽西、湖东、东莱三路援军,命其加快速度,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他们出现在青谷峪外!” 陈逡微微一愣,旋即抱拳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陈文又转过头去,对郑阕说道:“郑阕,传令三军,明日休整一日,修缮兵甲器械,养精蓄锐,后日一早,与寇决战!” 郑阕闻言,不由得精神一震,急忙抱拳躬身,朗声应道:“喏!” 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陈文便挥手让陈逡郑阕等人退下,合衣躺在木榻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便沉睡了过去!接连几日星夜兼程,从阳高赶往海西郡,一路上,陈文几乎连眼睛都没闭一下,这几日,他也着实困乏至极了,如今赶到郑军营中,身心不自觉的便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自然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从下午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凌晨,直到饥肠辘辘,被饿得受不了了,才醒了过来,翻身从木榻上坐了起来,借着中军帐中昏暗的油灯,陈文转头四下瞧了一眼,旋即才朗声叫道:“来人!” “丞相!”守在中军帐外的陈文从府中带来的一个亲随,疾步走了进来,走到陈文近前,躬身行礼说道。 “吾饿了,去拿些吃食过来!” “喏!”亲随躬身应道,倒退着出了中军帐,没过上一小会儿,便又用木盘托着一个食鼎,一个酒瓮,一樽酒爵,重新走了进来,将盛着肉脯的食鼎放在案几上,又将酒爵取出,放在案几上,然后提起酒瓮,往酒爵里倒上了大半杯酒,亲随这才又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陈文用小刀切下一小块肉脯,用刀叉着,送到嘴里,嚼了几下,吃了几口肉,然后才又拿起酒爵,豪饮了一口,拿起酒瓮,重新倒上酒后,又切了一小块肉脯吃。 风卷残云般,三五两下,陈文便将一大块肉脯,一酒瓮酒,几乎全都吃尽喝完,这才酒足饭饱地摸了摸肚子,重新躺上了木榻。在木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陈文才重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却已经临近中午了。 这一日,按照陈文的命令,三千海西郡戍卒几乎全都窝在营中,修缮兵甲器械,或是养精蓄锐,以待明日之战! 而从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赶来的援军,也在陈文的命令下,加快了速度,昼夜兼程,赶往海西,来得最快的湖东郡的一千援军,午后便已经派了信使前来禀报,已经到了海澄邑了,距离青谷峪,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了,天黑之前,怎么也能赶到青谷峪了! 而泽西郡和东莱郡的援军,距离青谷峪也已经不到七十里了,加把劲,前半夜的时候,也足以赶到青谷峪了! 得到三支援军的准确信息后,陈文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中军帐中研究了几下青谷峪的地舆图,心中很快便已经有了决断! 对于陈文来说,他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而在二十年前,他就曾经指挥过郑国大军,打败过獲国数十万游牧大军,之后的十几年里,郑国大的战事虽然没有,但平定地方叛乱,安定边境什么的,却也时有发生! 即便不是每一次战事,都需要陈文亲自坐镇指挥,但其中绝大多数战事,他都有参与,那些没参与的,受命出征的将领,战前也会向陈文请示,战后禀报,也跟陈文亲自参与其中,没多大的区别了! 更何况,就在年前,陈文还再次受命出征,率领郑国大军,西征伐薛,跟天下第一强国,霸主薛国的精锐武卒,硬碰硬的正面对决了一次! 而那一次,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打过大仗硬战的郑军,在面对着天下第一强军薛武卒时,也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差,相反,在陈文看来,其中还不乏可圈可点之处!至少,在面对薛武卒时,无论是智计谋略,还是排军布阵,两军对垒,郑军都没有落半点下风! 因此,对于陈文来说,弹压区区数千盐奴农奴组成的流寇,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战事罢了,陈文甚至都不需要如何谋划,就已经想到了破敌之策——两面合围,夹击破敌,一举而将所有流寇聚而全歼之! 第三百七十三章 击寇 陈文的破敌之策,就是以海西郡郑阕的三千戍卒,正面强攻盐奴农奴的暴动流寇队伍,而以泽西郡、湖东郡和东莱郡三郡的三个千人队的援军,从青谷峪北面,强行跨国溪流,绕到盐奴农奴后方,在郑阕的三千戍卒从正面发动强攻时,从盐奴农奴后方夹击,两面夹击,一举破敌! 策略简单而又粗暴,但却又十分的实用,至少,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对付青谷峪对面的盐奴农奴流寇,已经绰绰有余了! 陈文查探过盐奴农奴在青谷峪对面结下的营寨,毫无章法,毫无纪律可言,几乎就是一盘散沙,一旦遭受攻击,甚至还有可能出现首尾不能相顾的局面! 面对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陈文其实一直没想明白,郑阕也算得上是军中的老将,在军中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一直在地方驻守,可也不会连区区一支乌合之众的流寇的对付不了吧,还让对方趁机坐大,形势愈演愈烈了? 难不成真的是在地方守备任上待太久了,连年少时的雄心壮志都磨灭了? 想到这种可能,陈文甚至在考虑,这一仗之后,是不是将郑阕重新调回阳高,再在军中去磨练磨练? 不过,就算要把郑阕调回阳高,也得等这一仗打完之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消灭青谷峪对面那支盐奴农奴流寇,在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将这次暴乱彻底镇压,扼杀在萌芽状态! 战前的这一晚上,陈文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隔上一小会儿,便会有来自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的援军的消息传来,陈文也还得将对这三个千人队的详细的作战计划和部署,传达下去! 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都是各派了一个千人队,领兵将领也只不过是个守备校尉!三个千人队的领兵将领职务完全一样,而且互不统属,就像是三支张开的手指,没有个统一指挥! 陈文从阳高出来的时候,几乎就是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可用的统帅人才,自然也不好再派个海西郡的将领去指挥泽西、湖东和东莱三支援军不是? 好在这次要对付的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陈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三个千人队的援军按时出现在战场上,出现在盐奴农奴流寇后方,能够跟海西郡的三千戍卒前后夹击,这一仗也就稳了,有没有个统一指挥也没多大的关系! 三更时分,伙头营便已经起床生火造反。不到四更,全军上下就已经都起床了,收拾停当,准备吃早饭。五更天还没亮时,三千戍卒就已经在营区中集结完毕,整装待发了! 陈文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陈逡和郑阕两人两骑,简单的巡视了一遍列阵以待的三千戍卒,旋即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出发!” 三千戍卒便在各自的都头校尉的率领下,从营区中鱼贯而出,排着整齐的步伐,昂首向前,从营区往青谷峪小溪边推进! 郑阕立营之处,距离青谷峪小溪本就不远,不过一里多路,出营后,几乎没用到两刻钟,三千戍卒就已经推进到了小溪边上。 而与此同时,青谷峪小溪对面的盐奴农奴,也发现了郑军的异动,开始手忙脚乱的集结起来,这一次,这些盐奴农奴可不是只集结了区区数百人,而是所有人一起都行动了起来,足足有七八千人,场面也显得更加的混乱不堪! 从这一点来看,盐奴农奴人数虽多,但陈文用乌合之众来形容,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样的盐奴农奴就算人数再多,在正规军面前,也根本不堪一击!一击即溃,完全不是没有可能! 陈文骑在高头大马上,斜眼瞧了一眼落后自己半个马头的郑阕,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恼怒,就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郑阕竟然还都束手无策,真不知道他和他手下这几千戍卒,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无能到了什么地步!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从海西郡这三千戍卒的行动举止来看,这三千戍卒还算是训练有素,装备也并不算太差,可在面对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时,竟然却束手无策,好些天了都还没弹压下去,可见,真正无能的不是这些戍卒,而是作为他们的统帅的郑阕! 此战之后,一定要将郑阕调回阳高,让他在军中重新再历练几年,再让他待在地方上,郑阕这一辈子,可就全废了! 斜眼扫了郑阕一眼,陈文在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回过头来,陈文立马于小溪边上,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布阵!” 随着陈文的命令,三千戍卒中的刀盾手最先冲上前去,冲到小溪边,将手中的盾牌立在地上,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盾阵。随后,弓弩手上前,半跪在刀盾手身后,张弓搭箭,箭矢斜指苍穹,蓄势待发! 弓弩手后面,则是将近一千人的长枪长戟兵,手执枪戟,迈着整齐统一的步伐,走上前去,严阵以待,立在了弓弩兵后! “弓手准备,放!~”立在弓弩兵中间的一个校尉,大手一挥,厉声喝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数百弓弩兵同时松手,手中箭矢,如雨点一样,激射而出,眨眼间便飞跃过不足五丈的小溪,落在了小溪对岸的盐奴农奴队伍之中,排着密集阵型,几乎可以说是挤在一团的盐奴农奴,顿时死伤惨重,当场便有百多个人直接被箭矢钉在了地上,挣扎着惨叫了几下,就此气绝。 原本就已经有些慌乱拥挤的盐奴农奴队伍,顿时变得更加的慌乱起来了! “弓手准备,放!~”校尉再次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的语气下令道,随着他的命令,又一波箭雨从天而降,跨过青谷峪小溪,落在了盐奴农奴队伍中间,再次带走了一百多个盐奴农奴的性命! “放!~” “放!~” “放!~” 一声接一声的命令,不停地从校尉的口中发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也不停地从郑军阵中激射而出,雨点一般落在了盐奴农奴队伍中间,给拥挤不堪的盐奴农奴造成了大量的伤害! 几拨箭雨过后,陈文再次沉声下令:“渡河!~” 随着陈文的命令下达,刀盾手和长枪长戟兵,排着整齐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坚定而又沉稳地迈进了青谷峪小溪,淌着溪水,朝青谷峪小溪对面的盐奴农奴队伍走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击寇(下) 两千多名刀盾兵和长枪长戟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统一的步点,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跨过不足五丈宽的青谷峪小溪,向着小溪对岸的盐奴农奴队伍走了过去。 小溪对岸的盐奴农奴很明显的慌乱骚动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章法套路的,三五成群,一窝蜂似的哇哇大叫着,舞动着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叫嚣着朝刀盾兵和长枪长戟兵方阵猛冲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到阵前,长枪长戟兵便将手中的长枪长戟统一地放了下来,往前稍微带一点角度的平举着,枪戟尖刃斜指着苍穹,散发出冰冷夺目的寒光。 冲上来的盐奴农奴乱军,正好一头撞在长枪长戟上,顿时便像是串冰糖葫芦儿似的,被刺穿身子,挑在了半空中。还有一些躲过了长枪长戟,冲近刀盾兵队列的,扬起手中的武器,嗷嗷叫着朝刀盾兵劈砍了过去。 不曾想刀盾兵举起手中的盾牌,轻而易举的就格挡开了盐奴农奴乱军劈砍下来的武器,旋即右手中的钢刀,顺着盾牌缝隙往前狠狠地一刺,顿时便又像刺破西瓜一样,轻而易举的便刺进了盐奴农奴的躯体里,旋即手往后一缩,便又将钢刀拔了出来,鲜血瞬间便顺着创口不停地喷涌了出来。 受伤倒地,还没立即死亡的盐奴农奴乱军,惨叫着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声音凄惨而又哀长。然而郑军刀盾兵和长枪长戟兵,却好像根本就看不见倒地的盐奴农奴乱军一样,依然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统一的步调,一步一步的,踩着盐奴农奴伤兵的身子,依然有条不紊地往前推进着! 两千刀盾兵和长枪长戟兵,就好像一个钢铁方阵一样,有条不紊的,一步一步地朝盐奴农奴乱军队伍碾压了过去,将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所有人和物,全都击碎、碾压,踩踏在了脚下! 而与此同时,在盐奴农奴乱军队伍后方,早就听从陈文的命令,从青谷峪北边山谷强行越过青谷峪,绕到盐奴农奴乱军队伍后方的,来自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的三个千人队,也在各自守备校尉的率领下,争先恐后的,朝着盐奴农奴乱军队伍冲杀了过来! 被郑军前后夹击,盐奴农奴乱军队伍,顿时显得更加的慌乱起来,首尾不能相顾,手足无措的瞧瞧前边,又回头瞧了瞧后边,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才行! 乱军就是乱军,乌合之众也始终还是乌合之众,在正规军面前,任何乱军、乌合之众,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立马于青谷峪小溪左侧河岸的陈文,冷眼瞧着乱成一团的盐奴农奴乱军队伍,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冷眼撇了身侧郑阕一眼,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从盐奴农奴乱军队伍后方传来的喊杀声,以及乱成一团的盐奴农奴队伍来看,泽西、湖东、东莱三郡的三个千人队已经按照约定,按时投入到了对盐奴农奴乱军队伍的弹压中来! 而从盐奴农奴队伍的表现来看,这支人数约莫有七八千人的乱军,甚至连一个最起码的指挥者都没有,压根儿就是一盘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沙! 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陈文亲自前来坐镇弹压,真的是给足了这群乱军的面子!若不是海西盐场关乎着陈文的钱袋子,陈文跑这一趟,真的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了,别说他亲自出马了,从阳高城中随便挑一个军中校尉,领军前来弹压,也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甚至就连自己府中那些门人,随便挑出其中一个懂兵的,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这伙乱军弹压下去! 陈文还真的有些糊涂了,就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作为一郡守备游击的郑阕,竟然还都弹压不下去,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日益坐大,挟裹的流民还一日多过一日,最后连阳高城中的自己都给惊动了! 按理说,这种连台面都上不了的小仗,陈文应该是在阳高城的丞相府中,从海西郡的郡报公文中看到才是,而且,就算是在郡报公文中,也只会是一句“某日,盐奴暴动,郡卒弹压,斩首几何”这样简单的奏报文书,怎么可能还兴师动众的,将自己都给惊动了? “郑阕,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悍匪?”陈文冷眼瞧了身侧郑阕一眼,冷声说道,任谁都能够听得出他语气中对郑阕的不满和愤怒! 郑阕身子猛地一震,从马上滚了下来,跪伏在陈文跟前,脸色惨白,浑身不停地颤抖着,颤声不停地磕着头说道:“末将,末将该死,末将该死,请丞相责罚,请丞相责罚……” “你的确该死!”陈文不等郑阕说完,便冷声说道,旋即朗声说道:“来人,去掉郑阕盔甲,严加看管起来!” “喏!”陈文身后,几个他从阳高城丞相府中带来的亲随一起应道,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架住郑阕,另外还有一个亲随便伸手摘掉了郑阕头上的顶盔,正要伸手去解郑阕身上的铠甲时,阵后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隔着陈文还有好远一段距离,马上骑士便拖长声音叫道:“报!~”疾驰着冲到了陈文身后。 陈文却连头都没回一下,一双眼睛,依然犀利冰冷地注视着青谷峪小溪对面的战场情况。战场上,前后夹击盐奴农奴乱军的海西郡戍卒和泽西、湖东、东莱三郡的援军,已经彻底掌控住了战场形势,以少围多,将数千盐奴农奴包围在了一片狭长的区域内。 眼前的这些盐奴农奴乱军,就是一群典型的乌合之众,无组织无纪律,甚至连如何打仗,在战场上如何自保都不会,甚至于从头到尾,整个战场的形势,就一直掌控在郑军手中,就算没有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的援军前后夹击,以海西郡三千戍卒的战斗力,也能够很轻松的将眼前这支盐奴农奴乱军彻底击垮击溃! 而郑阕之前跟陈文说的,盐奴农奴中有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数百人的悍匪,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陈文甚至开始怀疑,郑阕口中所说的悍匪,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他为了给自己洗脱身上无能的罪名,而凭空编造出来的借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 都中急报 “报!~”信使托着长长的声音,一路疾驰,冲到陈文身后,这才滚鞍下马,单膝跪倒在陈文身后,急声叫道:“启禀丞相,都中急报!~” 听到‘都中急报’这四个字后,陈文总算是将视线从青谷峪小溪对岸的战场上,挪了回来,回头瞧了一眼脸色潮红,额头上布满汗珠,风尘仆仆的快马信使一眼,冷声严厉地喝道:“说!” “启禀丞相,都中急报,丞相门人吴庆出首,检举丞相结党营私,擅权专政,网罗党羽,庇护贼寇,暗中培植亲信势力,意图篡权夺位,自立为君!”单膝跪地的快马信使一口气大声说道。 话一出口,陈文脸色便猛地变了一下,而陈文身后左右所有人等,也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而单膝跪地的快马信使,在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旋即又大声说道:“君上震怒,下旨彻查,派人查抄丞相府,夫人及长公子、季公子、小姐、孙公子,以及相府门人仆役使女等六百七十一人,尽皆被擒!” 信使的话一出口,陈文脸色顿时又变了一下,双眼怒目瞪视着信使,从高头大马上俯下身子,一把抓住信使,将他提在半空中,咬牙切齿,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丞,丞相,君上下旨,查抄丞相府,夫人及公子、小姐、孙公子,还有相府的门人仆役,六百多人,全都被,被抓了。”快马信使颤抖着颤声说道。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陈文虽然不是天子,甚至也不是国君,但他执掌郑国军政大权近二十年,其权势威严,比之郑国君侯,亦不遑多让,小小的一个快马信使,如何承受得了他雷霆怒压?顿时就被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啊!~”听了快马信使的话,陈文大叫了一声,只感觉神智一阵恍惚,身子一歪,便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被他提在手中的快马信使却是先他一步摔落在地,陈文正好摔在他身上,顿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丞相,丞相!”陈逡以及其他人等,这才回过神来,一起翻身下马,扑倒陈文身边,七手八脚的将陈文搀扶了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摇晃身体的,好不容易才将陈文从昏迷中唤醒了过来。 昏迷中的陈文缓缓睁开眼来,眼神涣散,过了几息后,才看清楚了近在咫尺的陈逡,不禁有些虚弱地说道:“陈,陈逡,我这是在哪?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君上竟然……”话还没说完,陈文便又感受到了垫在自己身下的信使,回头瞧了一下,顿时失声说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说到这里,陈文又猛地停了下来,双眼越瞪越大,过了好一会儿,才仰天长叫道:“陈珏小儿,薄情寡义,设计害我,我与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说着,陈文挣扎着一把推开围在自己身前的陈逡等人,挣扎着站起身来,伸手抓住缰绳,想要再骑到马背上去,却只感觉手脚一阵酸软无力,差点再次从马镫上摔了下来,幸而陈逡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搀扶住了陈文,急声说道:“丞相小心!” 陈文摆了摆手,一把推开陈逡,再次抓住缰绳,踩在马镫上,用力想要爬上马背,尝试了两下,却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在陈逡的帮助下,才重新坐上了马背! 坐在马背上,陈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又沉声说道:“陈逡,传令全军,大军立即撤回青谷峪西岸,郑军大营!” 陈逡也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抱拳躬身,朗声应道:“喏!”转过身去,大步流星走开,将陈文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陈文斜眼瞧了被亲随按压在一旁的郑阕一眼,又冷眼扫视了一遍那几个海西郡中的校尉将弁,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冷声说道:“回营!”旋即便率先催动马匹,往回行去。 在陈文从阳高城丞相府中带来的一百亲随的‘护卫’下,海西郡戍卒中那几个校尉将弁,也不得不跟在陈文身后,返回了大营,只有郑阕,是直接被两个亲随架住胳膊,半拖半拽地拉回大营的。 而与此同时,青谷峪小溪对岸的战场上,海西郡戍卒和泽西、湖东、东莱三郡的援军,前后夹击,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将盐奴农奴流寇压缩围困在了一小块狭小的范围内,而且正一点一点的往里面压缩着蚕食着! 被包围起来的盐奴农奴,还在徒劳地做着殊死拼搏,抵抗着郑军的蚕食压缩!然而他们的反抗,注定是徒劳的。没有一个强大有力的核心,也没有一个有效的组织者和指挥着,这些盐奴农奴就只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即便再怎么反抗,殊死拼搏,也只不过是单打独斗,根本奈何不了训练有素的郑军。 然而,就在这时,悠长的号角声在郑军后方响了起来,随后还有令兵,往来奔驰,大声叫喊道:“大丞相有令,全军收兵,撤回青谷峪西岸!大丞相有令,全军收兵,撤回青谷峪西岸!” 突然听到撤军号令,郑军中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直到再次听到令兵的命令后,才在各自都头小校的率领下,有些不甘心不情愿地丢下对手,缓缓往后撤去。 而那些盐奴农奴看到郑军撤兵,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反击,当然也组织不起来反击,身心一放松,全都不由自主地瘫坐在了地上,连动都不想再动一下了! 从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赶来的援军,也在各自校尉的率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撤回了青谷峪西岸,跟海西郡的三千戍卒一起,撤回了郑军大营。 刚一撤回郑军大营,二三十个相府亲随便拥了上来,将三个校尉隐隐分割开来,然后一个亲随才朝那三个校尉抱拳行礼说道:“丞相钧令,请三位大人中军帐议事!”随后,又不由分说地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通道来,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声说道:“请!” 第三百七十六章 磔杀郑阕 三个校尉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全是疑惑不解的神色,在相府亲随的护卫下,走进了中军帐。 中军帐中,陈文脸色铁青地端坐在帅座后面,一言不发。海西郡戍卒中的几个校尉将弁肃立在两旁,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帅座前,海西郡守备游击将军郑阕正被两个陈文的亲随反扭着胳膊,按跪在地上,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三个校尉见状,心中不由得全都一惊,急忙走到陈文近前,单膝跪地,行礼道:“拜见丞相!” 陈文铁青着脸,挥了挥手,三个校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还是陈文身边的陈逡朝他们三人微微示意了一下,三人才回过神来,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束手站立在陈逡下手边。 一时间,整个中军帐都沉默了下来,空气静谧压抑得好像快要凝固了一样,几个海西郡的守备校尉将弁脸上额头上,不知不觉的,便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过了好一会儿,帅座后面的陈文才沉声说道:“郑阕,你还有何话要说?” “丞相饶命,饶命,饶命啊丞相!”郑阕挣扎着不停地磕着头说道。 “饶命?我饶得了你,谁又能饶得了我阖家上下老少妇孺六百七十余口人的身家性命?”陈文语气冰冷的好像万年寒冰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走进中军帐的三个校尉,不由得互相纳闷地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同样一脸的懵晕,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丞相,丞相,末将也是奉命行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啊丞相!”郑阕不停地磕着头说道。 “哼,好一个奉命行事,好一个奉命行事!”陈文咬牙切齿地说道,“砰”的一声,猛地一拳砸在帅案上,将帅案上堆放的竹简全都震得跳动了一下,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中军帐中所有人等,全都被吓了一跳,心虚地低下头去,偷偷地抬眼朝陈文瞄了过去。 都这个时候了,陈文如果都还推断不出事情的缘由始末,那他这个郑国大丞相也就白当了,这十几二十年执掌郑国军政大权的生活也就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很明显,所谓的海西盐场盐奴暴动,自始至终,都是一场针对他陈文的一个惊天大阴谋,目的就是要把他陈文给引出郑都阳高,郑侯陈珏也才好趁机下手夺权,从而从容地控制住郑都阳高,将郑都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也将陈文的家人全都一网打尽,掌握在陈珏手中,并且以此要挟陈文,让陈文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个所谓出首告密的相府门客吴庆,恐怕早就已经被君侯陈珏给收买了,甚至有可能吴庆自始至终,就是先君,也就是陈文的哥哥,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眼线,一个密探! 吴庆,是在陈文刚刚出任郑国上将军,统领郑国大军北击獲国三十万游牧大军时,就投靠到陈文麾下的门客,算是陈文最早的门客之一了,陈文一直对他也是十分的信任和放心,几乎从来就没有避讳和怀疑过他!而那个时候,郑国君侯还是陈珏的老子,陈文的嫡亲哥哥! 如果吴庆真是君侯的眼线密探的话,那他绝对不是陈珏派来的,只可能是陈珏他老子派到自己身边的! 原本,陈文还以为自己的兄长,真的对自己完全的放心和信任呢,现在看来,所谓的信任,不过就是一句笑话,先君在位之时,自始至终便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过自己! 而且先君之所以没有剪除自己,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得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再加上自己也一直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罢了!否则,恐怕先君想要自己死,自己稀里糊涂的便会送掉了性命,到死都还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兄长给算计了呢! 想到这些可能,陈文心中便越发的愤怒,自己一心为国,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兄长侄子的事情,多少次自己那些门人想要拳自己更进一步,取代陈珏自立,自己都没有应允,可没想到到头来,陈珏还是容不下自己,并且还精心谋划布置了这么一个几近完美的陷阱,来对付自己! 海西盐场对自己的重要性,陈珏不可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海西盐场是陈文的命根子,海西盐场出事,陈文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才筹划布置了这么一个陷阱,专门等着陈文往下跳去! 而陈文,也果然不出所料,在得知海西盐场盐奴暴动的消息后,带着点相府护卫,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郑都阳高,赶往海西郡,一头撞进了陈珏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而这,也就能够很好的解释,为什么海西守备游击将军郑阕,领着三千海西戍卒,精兵强将,在面对着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时,竟然会弹压无力,让局势愈演愈烈,让盐奴农奴暴动一再坐大了! 若不是郑阕受了阳高城中的指令,他怎么可能连区区一群乌合之众都对付不了?十几二十年的军伍生涯岂不是白当了? 不过郑阕,始终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而已,利用完了,随手也就抛弃了,否则郑阕也不可能落入自己的手中了! 双眼微微一缩,冷眼瞧了郑阕一眼,陈文语气冰冷的好像万年寒冰一样,冷冷地吐出来了五个字:“拖下去,磔之!” 陈文收到的从郑都阳高中传来的消息已经不止一份了,就在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陈文就已经陆续收到了从郑都阳高中传来的五份信函或者密报,说的都只有一件事,就是发生在阳高城中的剧变! 而剧变的始末,陈文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甚至在郑王宫勤华殿内发生的事情,陈文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勤华殿内,上大夫王偁被君上施以磔刑,用石头将全身上下的骨头全都砸碎,砸成了一滩烂泥的消息,陈文在密报中也已经看到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清君侧,正君位 郑都阳高已经完全落入郑君陈珏的手中了,陈文在阳高城中的情报网络,包括他暗中培养的死士,也都被杨龙以陈文的夫人、公子为饵,诱而歼之,几乎被一网打尽了,只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在阳高城全城戒严的情况下,连头都不敢露一点! 然而即便如此,那些潜伏下来的漏网之鱼,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收集打听到了勤华殿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和消息,整理成密函,通过各种渠道,送出了阳高城! 不过,由于杨龙事先已经料到了这一点,在阳高城外的各个关卡要隘处,又专门增加了警戒力量,虽然可能抓不住那些暗哨密探,但却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他们不敢从官道通行,将消息传递给陈文,从而在时间上,就可以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准备时间,也能让陈文少一些准备和做出应对的时间。 等陈文得到消息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而杨龙,也已经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随着郑阕被拖出营帐,很快,营帐外便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声,营帐中的一众校尉将弁,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底发毛,不寒而栗! 磔刑,那可是所有刑罚中最残忍最血腥的刑罚啊,以前,他们甚至只是从刑罚典册上看到过磔刑的存在,根本就没亲眼看到过有人被执行磔刑,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但是现在,前一刻还是一郡之将,高不可攀的郡邑将军,下一刻,却已经成了阶下囚,而且还被处于磔刑! 郑阕,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啊,让丞相竟然这般大动肝火?听刚才丞相的语气,郑阕犯的大罪,好像牵连到了丞相府六百七十多口人的身家性命,这也就难怪丞相会这般震怒,要将郑阕处以磔刑了! 三个从泽西、湖东和东莱三郡来的校尉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心底暗自想到。 很快,营帐外凄厉的惨叫声已经慢慢的停了下来,最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营帐中的所有人,却都知道,惨叫声没了,并不代表刑罚终止了,结束了,而是郑阕已经晕死过去,甚至是已经死了! 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中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压抑得让人踹不过气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中军大帐的幕帘再次被掀开,几个丞相府的亲随双手托着托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走到陈文帅案前,单膝跪地,双手将托盘捧到了陈文面前。 营帐中,其他那些校尉将弁一起朝那几个亲随手中托着的托盘望了过去,却见一些托盘上摆放着几块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一些托盘上放着破肠烂肚,一些托盘上放着心肝脾胃,还有一个托盘上放着一个血肉模糊,连面目都看不出来的脑袋瓜子…… 中军帐中所有人都是军伍之人,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战场之上的血腥厮杀,甚至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砍下了成百上千名盐奴农奴乱民的脑袋!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大堆残肢断臂、破肠烂肚以及血肉模糊的首级,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甚至还有几个将弁直接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连战场厮杀都不怕的军中硬汉,能有几个是胆小鬼?但是乍一看到这些残肢断臂、破肠烂肚,却仍然免不了被吓得晕死过去,由此可见,磔刑的残忍和血腥了! 陈文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凌厉地扫视了一眼那几个亲随手中托着的托盘,语气冰冷得好像万年寒冰一样,冷声说道:“这,便是背叛本相的下场!” 说着,陈文又冷眼扫视了营帐中所有的校尉将弁一眼,被他眼神扫过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中一阵寒栗,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发抖的感觉! 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陈文才又冷声说道:“本相,乃是郑国公族,昌文公幼子,先君胞弟,陈珏之叔,公族三代以内,无有亲于本相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继续说道:“本相出任郑国大丞相、上将军,乃是先君谕旨,先君信我重我,委以军国重任,本相自辅掌朝政以来,外御其侮,北击狄胡,一战而破獲人三十万精骑;内安黎民,政通人和,海宇清晏,百姓安居乐业,此皆本相之功!”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继续说道:“然则,本相自辅掌大政以来,二十年来,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私心,生怕辜负先君厚望重托,夙兴夜寐,唯以富强郑国为己任,一心为公,毫不为己!” 说着,陈文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语气激烈地说道:“君上登位以来,本相更是恪尽职守,谨守臣责,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惟愿辅佐君上,强盛郑国,争雄天下!” 说到这里,陈文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则君上偏听偏信,误信奸佞之言,污我结党营私,擅权专政,意欲篡夺君位!真乃一派胡言!君上却听之信之,派兵查抄相府,将我阖府上下六百七十余人,尽皆下狱!” 说到这里,陈文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帅案上,顿时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营中所有人等,全都被吓得一激灵! 停顿了一下,陈文才又继续说道:“陈珏小儿,薄情寡性之人,昏庸暗聩之君!先君临终之际,召吾至榻前,执吾之手而言之,珏儿可辅则辅,如其不才,弟可自代之!” 说到这里,陈文又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转缓,说道:“先君临终之际,亲口对我说的,我念在珏儿乃是先君血脉的份上,一直没有将此遗诏公诸于众!然则如今,君上愈发昏聩,听信奸佞小人之言,为了郑国江山社稷,万千黎民,本相也只能兴兵,清君侧,正君位了!” 说着,陈文再次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尔等,可愿追随本相,清君侧,正君位?” 第三百七十八章 纳名状 中军帐中,除了那几个校尉将弁以外,就全是陈文从阳高城中相府带来的亲随护卫,随着陈文话音落地,那些亲随护卫更是对帐中所有校尉将弁,全都虎视眈眈,右手也搭在了腰上佩刀握柄上,一个‘不’字出口,说不定迎来的就是一片刀光! 在这种情况下,中军帐中那几个校尉将弁,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几乎在陈文话音落地的同时,便有脑子转得快的校尉,率先跪倒在地,朗声说道:“末将愿誓死追随丞相,清君侧,正君位,以安郑国江山社稷,百黎之心!” 有人带头,其他几个校尉将弁顿时也全都反应过来了,一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末将愿誓死追随丞相,清君侧,正君位,以安江山社稷,百黎之心!” “好,本相果然没有看错,诸位皆是忠勇义士,栋梁之才!”陈文一掌拍在帅案上,朗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转头对陈逡说道:“陈逡,录上众将名讳,待江山砥定之后,本相再另行封赏!” “喏!”陈逡急忙躬身应道,转过身去,从矮几上去过一份竹简,提笔先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竹简最前面,又用小刀划破大拇指,沾着血迹,在自己名字上按了一下,然后才拿着竹简走到身旁一个校尉跟前,将竹简和笔一起递了过去。 那个校尉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笔,抬眼朝陈逡望去,却正好迎上陈逡怒目瞪视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猛地一跳,手一哆嗦,手中的笔顿时便掉在了地上。 陈逡怒目瞪视着那个校尉,厉声说道:“你好歹也是个执掌千人的校尉,怎么连支笔都拿不稳?这样以后如何统领千军万马?难不成到死也只想做个千人校尉?”说着,陈逡弯下腰去,将笔再次捡了起来,塞进那个校尉手中,厉声说道:“拿好了,可别再掉了!” “是是是。”那个校尉急忙点头应道,拿着笔,一咬牙,心一横,便在竹简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将笔递还给了陈逡。 陈逡接过笔,却又不由分说地抓起那个校尉的手,在他的大拇指上用小刀划了一下,就着流出来的鲜血,也在竹简的名字上盖了一下!随后,陈逡才又走向了下一个! 剩下那些校尉将弁的表现就好得多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一关,始终是要过的! 虽然陈文的话说得好听,说是把他们的名字录上,江山砥定之后,作为论功行赏的凭证。可帐中众人,谁都不傻,那名字被录上之后,虽然也可能是论功行赏的凭证,可前提条件却是在‘江山砥定’之后!而在此之前,那就是一个纳名状,入伙的凭证! 录上这个名字之后,江山砥定,大功告成之日,如果还有命活着,这自然是论功行赏的重要凭证!当然,如果丞相不小心失败了,没能砥定江山,清君侧,正君位,那这份名单,也就会成为君上按图索骥的依据,倒是省了事了,直接按照名录,一抓一个准! 可如果不录这个名字,那眼前这一关,可就真的成了鬼门关,九死无生了!君上的刀能够杀人,可丞相的刀,同样能够杀人,而且君上的刀远,丞相的刀,可就近在咫尺了啊! 更何况,丞相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势力遍布朝野天下,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清君侧,正君位,也得有那个实力不是? 很快,不管情愿不情愿,中军帐中所有的校尉将弁,全都将名字写在了竹简上,然后划破拇指,用鲜血盖上了指印,陈逡这才又捧着这份新鲜出炉的名录,转身走到陈文跟前,躬身将名录竹简放到了案上。 陈文从头到尾瞧了一遍竹简上的名录,然后才又点名道:“朱虎,本相命你暂代游击将军一职,统领海西戍卒,整备军伍,修缮甲兵,待命而动!” “末将领命!”原本只是海西郡中一个小小的守备校尉的朱虎,没想到陈文第一个就点了他的名,而且还将他升为了游击将军,顿时大喜所望,单膝跪地,抱拳应道。 “孙信,本相命你暂代游击将军一职,统领泽西、湖东、东莱三郡戍卒,整备军伍,修缮甲兵,待命而动!”随后,陈文又点了来自东莱郡的千人队校尉孙信的名。 东莱郡武安君邑乃是陈文的封邑,也正是由于这个封邑的存在,整个东莱郡,其实都可以视做是陈文的大本营所在,来自东莱郡的孙信,自然而然的,也就比泽西郡和湖东郡来的那两个千人队校尉要更得陈文的信任。 听了陈文的话,孙信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惊喜地单膝跪地,抱拳应道:“末将领命!” 随后,陈文又转头对陈逡说道:“陈逡,本相命你为护军将军,执掌中军,护翼大营!” “末将领命!”陈逡急忙也单膝跪地,朝陈文抱拳行礼说道。 中军大营,乃是全军的核心,中军若是出事,全军立时便会崩溃!陈文现在手边堪用的人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真正忠心的,也只有陈逡这个从相府中出去的奴役管事了,护翼中军大营,保护自己安危的重任,陈逡也只能够交给他了! 不仅如此,其实像孙信、朱虎等人,几乎都没几个可造之材,否则也不可能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连个游击将军都没混上真正有才干的领军人物,早就被提拔上去了,要么驻守一郡之地,要么在国都军中任职,怎么可能还留在地方,做个守备校尉,统领千儿八百人的? 不过陈文手中,现在除了这几个歪瓜裂枣,庸碌之辈外,他也再找不出什么可堪重任的领军将领来了,手中唯一的一个游击将军郑阕,还是个叛徒,刚刚被自己给处以了磔刑! 无可奈何之下,陈文也只能矮个子里拔将军,暂时任用孙信、朱虎他们了!不过,等自己打出‘清君侧、正君位’的旗号后,国中那些忠于自己的将领赶来之后,这种无人可用的窘迫之境,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檄定海西 陈文扬起手中的名录竹简,再次扫视了中军帐中所有校尉将弁一眼后,陈文才又沉声说道:“诸位皆是忠义之士,此份名录,吾先保管着,待他日江山砥定之后,吾再论功行赏!”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诸位,整备军伍之事,就拜托诸位了!今日休整,打造旗帜兵刃,明日一早,兵发海西郡!” “喏!”中军帐中,大小校尉将弁,一起躬身应诺道,朝陈文行礼后,这才退出了中军大帐! 青谷峪小溪对岸,郑军撤离后,那群盐奴农奴组成的乌合之众,也都作鸟兽散,四下逃窜,远远的逃离开了青谷峪,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从始至终都没有形成一个有力的领导核心,也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战略意图和指向! 之前,在泽君盐奴农奴之间,还夹杂着一支敢打敢杀的悍匪,就是郑阕口中所说的那支七八百人的悍匪,在他们的带领下,那些盐奴农奴倒也打了些顺风仗,跟在他们身后,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海西郡两三个县邑,挟裹从贼的盐奴农奴也是越来越多,一时间倒好像真的能够打下海西郡,占据一郡之地的样子! 可后来,随着郑阕率领的海西戍卒和盐奴农奴乱民在青谷峪小溪对峙,那群悍匪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过超强的战斗力,与盐奴农奴对战的官兵,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触即溃了,因而双方也就在青谷峪小溪两岸对峙起来,一连就是好几日,直到今天,整个盐奴农奴乱民大军被一举击溃! 而就在陈文亲自指挥海西郡戍卒和泽西、湖东、东莱三郡援军前后夹击盐奴农奴乱民大军之时,那些盐奴农奴才猛地发现,之前一直带领他们席卷了海西三县之地,被他们视为救星的那支核心队伍,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没有了核心力量,也就没有了主心骨,那些盐奴农奴又哪里会打什么仗了?自然是一触即溃,被海西戍卒和三郡援军前后夹击,顿时死伤惨重,溃不成军了! 那些盐奴农奴乱民大军又怎么可能知道,之前那些伪装成悍匪,战斗力超强的队伍,不过是一支来自于郑都阳高,君侯陈珏通过杨龙之手,暗中培植的心腹死士力量,甚至于这场盐奴农奴暴乱,自始至终,就是杨龙精心组织,策划了一两年的惊天阴谋! 盐场盐奴私藏海盐,是杨龙派来的密谍暗中教唆的,被盐场管事发现,也是密谍暗中通风报信所致,甚至就连管事处死那两个盐奴,悬尸示众,也是密谍暗中挑唆所至。 而之后,两个盐场管事失踪,盐奴的尸首被换成管事的尸首,也是密谍所为,包括之后,盐场大管事集合盐场所有盐奴,想要查找真凶时,也是密谍暗中散播谣言,率先带头冲上去,杀掉盐场护卫,从而才引发的这次盐场暴动! 自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远在郑都阳高城中,在丞相府中整日一言不发的杨龙事先精心策划好了的,而这一切,也都还真的在按照杨龙的剧本在顺利的进行着,甚至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连一丁点的横生枝节都没有,这倒是杨龙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如今,那些混杂在盐奴农奴队伍中的密谍死士,早就已经撤离了,剩下那些盐奴农奴,自然便就失去了主心骨,成为了一盘散沙,等着被郑军一鼓全歼了! 好在这时,郑军却突然撤军,撤回了青谷峪小溪对岸,逃出升天的那些盐奴农奴,早就被郑军吓破了胆,哪还敢再留在那里等死?郑军一撤,顿时也全都作鸟兽散,四下逃生去了! 盐奴农奴乱民,已经不足以对青谷峪小溪西岸的郑军造成任何威胁了,陈文也可以安心地让朱虎、孙信他们打造旗帜、修缮兵器甲衣,整顿军伍了! 旗帜,自然不可能再用之前的旗帜了,陈文亲自在竹简上草画了一个旗帜的草图,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陈”字,旁边还有‘清君侧,正君位’等一行小字,跟郑军之前所用的旗帜有一定的区别,但区别也并不是太大,颜色形制什么的都没变! 经过一天的休整和打造军旗,三千海西郡戍卒和三千泽西、湖东、东莱援军,全军上下,所有的旗帜全都更换成了新旗,泽西、湖东、东莱三郡援军也成功的被孙信整合在了一起,至少在名义上,三个千人队已经合而为一,统一在了孙信的麾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陈文简单的检阅视察了一下两个游击将军统领的两个方阵,将近六千人的大军,随后,陈文便骑在高头大马上,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出发!~” 而在此之前,陈文早就已经派出各路信使,广布檄文,将他起兵‘清君侧、正君位’的消息,传递到了海西郡的各个邑城之中,之后又从海西郡,向湖东、泽西以及东莱等郡传去! 六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从青谷峪郑军大营起行,一路向西,直扑三十里外海澄邑!早上出发,不到午时,先锋就已经抵达海澄邑外。 而海澄邑东门官道外,海西郡郡守带着海澄邑以及军中大小官员士绅,早就已经恭迎多时了,看到先锋大军军旗到来,甚至还没看到陈文本人,郡守邑守等大小官员就已经跪伏于地,磕头纳拜了! 随后,海西郡郡守的降文便被快马传递到了中军,呈送到了陈文手中,陈文看后,只说了一个“好”字,随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但心底里,陈文其实还是很兴奋和激动的,一纸而定一郡,只是一片檄文,便让一座郡城不战而降,如若郑国大小郡城皆是如此,那他陈文岂不是可以兵不血刃,便一鼓作气,直接打到阳高城下? 之后,六千大军陆续入城,休整了一晚上,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整合了海西郡中所有戍卒,又集结了大约六千人,第三日一早,便又从海西郡出发,顺着官道,往湖东郡挺进! 第三百八十章 东宁郡 陈文打着‘清君侧,正君位’的旗号, 从海西郡出发,一路向西,直扑郑都阳高,所经之处,几乎全都是望风而降,几乎就没有任何一座郡邑出现过任何一次有效的抵抗! 以至于十五天后,当陈文率军推进到被誉为阳高东大门的东宁郡时,从海西郡出发的六千人,就已经壮大到了七万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接到陈文‘清君侧’的檄文后,率军来归或者陈文所经郡邑望风而降的戍卒! 而且,这七万人还是在陈文留下了足够多的兵力,驻守地方郡邑之后,由他亲自率领,赶到东宁郡的主力部队。 除此之外,陈文还分派了两支三万人的大军,由孙信和朱虎这两个在纳名状上留下了名字的最先被陈文委任为游击将军的将领,各自统领着,打着他的旗号,分别安定海莱、海宁等郡! 从孙信和朱虎每日快马传来的战报来看,两人的进展也是十分的迅速和顺畅,几乎就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丝的抵抗! 对于陈文来说,这次起兵‘清君侧,正君位’也是迫于无奈,如果不是陈珏以他的家人相要挟的话,陈文说不定还真不会走到这一步,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位,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一定真的需要他坐上去,他之前在郑国国内的地位,其实也跟郑国君侯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了!郑侯有名无实,陈文有实无名,两下相安,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可惜,陈珏偏偏不甘于现状,处心积虑的想要把自己手上的权力再拿回去!而人一旦沾染上了权力,尝到了权力带给自己的荣誉、金钱和地位等等之后,想要再让他心甘情愿的将手中的权力再奉送回去,那也是绝无可能的,这就好像吸毒上瘾的瘾君子一样,要让他戒毒,那肯定是千难万难的,而权力,却是一种比任何毒品还要毒的东西! 陈文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就将手中的军政大权再奉还给郑侯?若是两厢不能相安无事,郑侯陈珏不甘于做个有名无实的虚君,两厢走向决裂与冲突,那也就在所难免了! 而现在,随着陈文打出‘清君侧,正君位’的旗号后,兵锋所指,郑国郡邑守备尽皆望风而降,这在陈文看来,也是自己执掌郑国军政大权二十年,威信未失的结果,在陈文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仿佛望风而降,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让陈文有些失望的是,自己之前那些门人弟子,前来投靠归顺的,却没有几个,甚至于连栾季平那些自己在相府中的重要谋士,在西征伐薛之战后,外放了出去,在地方上担任了一郡邑守或是守备游击的,都没看到几个。 以至于陈文想要找几个心腹商讨一下砥定天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的人都没有! 天下砥定之后,废黜郑侯陈珏,那是肯定加一定的了,可废黜陈珏之后呢?是立先君其他公子继位,还是自己坐上郑国君侯的位子?自己坐上君侯之位,夏王又会否承认呢? 好吧,即便夏王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天下共主,承不承认,自己都可以做这个郑国君侯,可薛王莒王呢?这天下新冒出来的两个大王,又会不会承认自己郑国之君的身份呢?如果她们不承认,甚至出兵来攻,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可惜,柳大先生和惜玉都不在身边,否则,陈文也可以找他们两个商量一下了。想到惜玉,陈文忍不住又想起自己托付给惜玉的幼子陈立了,也不知道立儿和惜玉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落入了陈珏的手中! 不过,以惜玉的聪明才智,想必她已经带着立儿逃出阳高城了,这一点,陈文倒不是很担心,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说不定才是最好的消息,而一旦有了消息,说不定就是坏消息了! 还好自己之前将立儿托付给了惜玉,没有继续养在丞相府中,否则,陈珏下令查抄丞相府时,立儿也难逃一劫了!就是很可惜,自己没能尽早的安排惜玉和立儿前往赵国,赵国可是将一郡之地都许诺给自己作为封邑的,白纸黑字的,赵国是不可能不认账的! 在数万大军拱卫下的陈文,正端坐在绯色华盖轺车上,思绪漫天飞舞,胡思乱想着,不远处东宁郡东大门旁边的一个小侧门却缓缓打开了一道口子,一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人被七手八脚的从小侧门后面推了出来,随后,小侧门便又重重地关了起来,甚至还从里面传来了重重的敲击钉子的声音! 那个被推出门外狼狈不堪的人,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才狠狠地朝小侧门吐了一口口水,厉声说道:“呸,不识抬举的东西,等丞相大军破城之后,有你好看的!” 那个人一边骂咧着,一边朝几里外的陈文大军方阵走了过来,不多时便走到了陈文中军阵外,却被中军护军给拦了下来,随后一个中军护军又转身疾步走到陈文轺车跟前,单膝跪地,磕头说道:“启禀丞相,信使回来了。” 胡思乱想中的陈文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那个护军,又抬头瞧了一眼被拦在中军阵外的那个有些狼狈不堪的信使,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说道:“让他进来。” “喏。”护军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很快便让那信使穿过中军阵,来到了陈文的轺车近前。还没走到近前,那个信使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丞相,丞相,小人对不住您,小人辜负了丞相的厚望,心中羞愧,实在是无脸再见丞相啊!”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陈文皱眉说道 ,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怎么,陈砷不肯开门?” “嗯,”信使用鼻孔出气应了一声,旋即又纵声大哭道:“丞相,是小人无能,是小人对不起您啊丞相!” “行了行了,别哭了!”陈文被信使哭得有些心烦意乱,厉声喝道!这一下果然有效,信使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哭出声来了。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陈砷是怎么说的,你原原本本,给我一字一句复述过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东宁郡拒不投降 听了陈文的话,信使不由得愣了一下,低声说道:“丞相,小人不敢说。” “我让你说,你就说,再哭哭啼啼,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你!”陈文厉声喝道。 “是是是。”信使唯唯诺诺地应道,停顿了一下,才又低声说道:“砷公子说,他食君之禄,非食丞相之禄,丞相若是率军攻打东宁,便休怪他不念手足之情了。” 听了信使的话,陈文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陈砷真是这样说的?” “是啊丞相,这都是砷公子亲口对小人说的,小人不敢有半句谎言,欺瞒丞相。”信使急忙磕头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信使又说道:“砷公子还说,还说……”一连说了好几个‘还说’,‘还说’了什么,那信使却也没敢说出口来。 “还说了什么?”陈文皱眉瞧着信使说道。 “丞相,小人,小人实不敢说啊丞相。”信使磕头说道。 “你说!”陈文冷声说道。 “丞相,小人实不敢说啊丞相!”信使却依然不肯说,只是一味地磕着头。 陈文双眼微微一缩,一招手,两个亲兵便站在了那个信使身后,陈文用手一指那个信使,冷声说道:“把他的舌头割了!” 那两个亲兵上前几步,架住信使的胳膊,便要把他拖下去,那个信使吓了一大跳,急忙磕头说道:“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啊丞相!” “本相让你说,你不肯说,你那舌头要来何用?”陈文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厉声叫道:“拖下去,割了!” “丞相饶命,饶命啊丞相,小人说,小人愿说,小人愿说了。”信使不停地磕头说道,陈文令出如山,自己若再不说,他可就真的会割掉自己的舌头! “说!”陈文冷声说道,摆了摆手,那两个亲兵这才放下了信使。 信使依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过了十几息,才又磕头说道:“丞相,砷公子还,还说,让丞相尽早归降,以免,以免……” “以免什么?” “以免身死魂消,还连累了阖家老小,数十万大军,尽做了丞相的牺牲品。”信使低着头低声说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文怒目瞪视着信使,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将他提在半空中,厉声咬牙切齿地说道。 “丞,丞相,这都,都是砷公子说的,小人,小人……” “陈砷,真是这般说的?”陈文咬牙切齿地说道。 “丞,丞相,小人斗胆包天,这等话,小人也不敢胡说啊!”信使急忙说道。 “哼!谅你也不敢胡说!这等大话,也只有陈砷能说得出来!”陈文冷声说道。 陈砷,原本应该叫陈申才对,也是陈文的兄弟,只不过一直不满陈文独掌郑国军政大权,先君在位时,便时常跟陈文对着干,先君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也并没有将他怎么样,只是赶出了郑都阳高,赶到了偏远小邑砷邑,去做了封君。 陈申也是有骨气,到了砷邑后,索性连名字也给改了,改成了陈砷,以示跟陈文和先君的决裂! 一直以来,陈砷也都还算老实,老老实实的待在砷邑,可没想到,这次陈珏阴谋夺权,跟自己决裂,出现在东宁郡的郡守,竟然是陈砷!而原本东宁郡的郡守和守备游击将军,都是陈文的心腹门客,现在看来,东宁郡有了陈砷,那几个心腹门客的下场,不用猜也肯定知道,凶多吉少了! 自从打出‘清君侧,正君位’的旗号,从海西郡起兵以来,一路上,陈文几乎就没有受到过任何的阻碍,所过之处,皆是望风而降,直到来到东宁郡! 东宁郡是郑都阳高的东大门,过了东宁郡,郑都阳高也就胜利在望了!原本,驻守在东宁郡的守备游击将军和东宁郡郡守,都是陈文的心腹门客,陈文离开阳高,经过东宁郡的时候,还见过他俩,可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东宁郡城头上就已经变换了大王旗,成了陈砷的地盘了! 陈文自然不可能想得到,几乎就在他前脚刚刚离开东宁郡,后脚陈砷就已经乔装改扮,带着百十个精挑细选的心腹死士,从砷邑出发,秘密混进了东宁郡,并且趁着城中守备游击将军和郡守毫无防备之机,一举将郡守和守备游击将军全数暗杀! 不仅如此,在暗杀了东宁守备游击将军后,陈砷还假借守备游击将军的名义,召集城中守备校尉都头等大小将弁,在守备游击将军府议事。 在那些毫无戒备的校尉都头到了将军府后,陈砷带来的心腹死士一涌而出,将城中大小校尉都头全都一网成擒,不服从陈砷命令的,当场直接就给杀了,剩下那些,自然也就俯首帖耳,唯陈砷的命是从了! 这些细枝末节,陈文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只知道,陈砷现在成了东宁郡的话事者、掌权人,而东宁郡,也成了自陈文起兵以来,第一座对他说‘不’的城市,第一座在陈文大军面前,没有望风而降的郡邑! 不过,对于陈文来说,东宁郡没有跟其它郡县邑城一样望风而降,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之前所过那些郡县邑城,投降得也太快了些,以至于陈文根本无暇,也没有那个细心和耐心,去区分那些郡县邑城中,是否有两面三刀的奸诈小人,是否夹杂有陈珏的密谍同伙等等!说不定其中就还隐藏有像郑阕、吴庆那样的暗藏祸心的异己者呢! 而且,一路顺风顺水,即便陈文重新攻入郑都阳高,胁迫陈珏禅让退位之后,那些异己者和陈珏的同伙密谍,也只会隐藏在表面的和平与安宁之下,并不会因此而消除,终究还是会成为一个隐患的! 并且,一个和平的没有经过流血牺牲的权力让渡,也只会让陈文的权势大打折扣,即便成功上位,成为郑国君侯,陈文的威信和权势地位,也会因此而惹人质疑,甚至给别有用心者以可趁之机! 而现在,东宁郡的闭门不降,却正好给了陈文一个最好的机会和借口,可以趁机清除东宁郡中那些不安定的异己分子,也可以一场畅快淋漓的辉煌胜利,来成就陈文权势的巅峰,给他的王冠上,点缀上一颗最耀眼的宝石! 第三百八十二章 隐患 几乎没有怎么考虑,陈文直接便对身边的亲兵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大军即可攻城,天黑之前,吾要在郡守府中,宴请首功者!” “喏!”陈文身旁的一个亲兵急忙躬身行礼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很快便将陈文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随着陈文命令的下达,东宁郡外,七万从各个郡县邑城整合而来,集中到一起的大军,在各自守备游击将军、校尉的统领下,仿佛蚂蚁一样,朝着小小的东宁郡奔涌了过去。 陈文带到东宁郡外的七万大军,绝大多数都是从望风而降的各个郡县邑城中的戍卒中抽调组成的,而且为了弹压地方,保证后方的安稳,陈文还不得不将其中的一半,留在了后方,继续戍守地方郡县邑城。毕竟,江山砥定之后,地方的郡县邑守可都还得派人去戍守不是? 而地方郡县邑城的守备将领中,郡城的守备将领才是守备游击将军,统领郡城的五六千戍卒, 至多不过一万人,而这样的郡城,还都得是直面敌国的边关郡邑,军事重镇,普通的郡城,能有个五六千人,就已经算多的了,普通的邑城,守备将领不过是个校尉,手下也不过两三千人,甚至一千人的守备校尉都是有的! 就这样,陈文还能够在短时间内,纠集起超过七万人的大军,算上孙信、朱虎分出去的六万人,已经超过十几万的大军了,对于陈文来说,已经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了,至少,除了他陈文以外,在郑国,还没有谁,能够在短时间内,集结起这么大一支军队,郑侯陈珏同样不行! 不过陈文现在最头痛的,还是一个将领的问题!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陈文现在手下直接统领的兵力,就摆在东宁郡前的这些人马,就已经超过七万人了,可其中真正的大将之才,却几乎一个都没有! 手下的将军倒是有一大把,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个呢,可那些不过都是些守备游击将军,刚刚踏上将军的门槛,勉勉强强能被称之为将军而已,而且这些将军,前面都还加着‘守备’两个字,只是一些地方守备将军,能有多大的能耐?真正有能力的将军,又怎么可能被扔到地方上,做个守备将军? 当然,如果说这十几二十个守备游击将军中,一个可用之才都没有,这话或许有些武断,可陈文现在也没有那个闲心和精力,去对这些守备游击将军加以考校,而对其中任何一个守备游击将军的提拔,也都可能引发其他守备游击将军的不满和抱怨,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各个游击将军之间的对立,和对自己的不满,从而离心离德,造成整个队伍的不和! 七万大军,却分属十几二十个守备游击将军,此外还有一大堆的守备校尉,而且这些守备游击将军之间,也都互不统率,甚至连那些来自于同一个郡的守备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之间,也只是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相互之间还是有一定的独立性的! 郡城的守备游击将军,也没法直接指挥县邑的守备校尉,县邑的守备校尉,也只是名义上从属于郡城的守备游击将军,实际上,他们更多的工作,还是守备地方县邑,根本不需要直接听从守备游击将军的命令! 因此,陈文麾下这七万大军,实际上只不过是十几二十个守备游击将军和更多的守备校尉各自领着几百人或者三两千人组成的一个名义上的松散的联盟而已,除了陈文这个名义上的统帅以外,这七万大军,实际上根本就还没有完全整合在一起去! 而这,也恰恰是陈文从海西郡起兵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各地郡县邑城守备将领望风而降,所埋下的隐患之一! 七万大军,各自为政,互不统属,除了陈文这个统帅以外,底下那些守备游击将军,甚至守备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之间,也都没有建立起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每个人真正能够指挥得动的,也就自己手底下那区区几百人或者两三千人,想指挥别的人?门都没有! 这是隐患之一,还有另外一个最大的隐患,便是粮草补给问题!一路上,陈文进展得实在是太快了些,仅仅只用了十五天时间,便从海西郡打到了东宁郡,几乎是一天下一郡,所过之处,皆是望风而降,食宿都由地方郡县邑城包干了! 行动顺利时,每天都有望风而降的郡县邑城,好吃好喝的款带着,粮草补给什么的,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可现在一旦进展受阻,大军被阻拦在了东宁郡外,必须攻城掠地,才能夺取东宁郡时,这个问题顿时便暴露出来了! 七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只是一天,消耗的粮草辎重,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而陈文现在手里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谋臣,别说柳大先生和惜玉姑娘不在,就连栾季平他们这些重要的谋主门客,也没一个在身边的!这才是陈文最头痛的事! 手下将校互不统属,各自为战,以及粮草辎重后继无力,这些问题,陈文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也知道这些隐患不消除,他手下这支七万人的大军,只不过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真正遇上个可怕的对手,只需要用针,轻轻地一刺,他这只纸老虎顿时便会泄气,七万大军作鸟兽散! 可是,认识到问题是一回事,要解决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陈文离开阳高城时,压根儿就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场内乱,身边不仅没有带上门客谋士,军中大将同样也是一个都没带,除了他陈文这个大丞相还兼着一个上将军的名头外,他手上,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将军都找不出来! 至于那十几二十个守备游击将军,本就是外放地方郡县邑城的守备将领了,相互之间又互不统属,提拔了谁都会因此而得罪其余所有的人!因此,陈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视而不见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激战东宁 在陈文的命令下,十几二十个守备游击将军和更多的守备校尉,各自号令着手下的士卒,争先恐后,一窝蜂似的朝东宁郡涌了过去。 冲向东宁郡的途中,甚至还出现过你推我挤,互相践踏的事故来!然而这些事故,却全都被那些守备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一件事,最先冲上东宁郡城楼,冲进东宁郡,捉住陈砷! 大丞相可是说了,今天下午,天黑之前,他要在东宁郡的郡守府中,宴请首功者!什么是首功者,自然就是最先攻上城头,最先打开城门,最先冲进城中,以及最先抓住陈砷的了!而除了这些,谁还敢自称首功者? 而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宴请首功者的话,或许还不会让这些守备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发狂,可如果这个首功者背后,是大量的金钱、美女,甚至是权力和地位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整个大军,现在除了陈文这个统帅之外,下面这一大票的守备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可都互不统属,相互之间可都憋着一股子劲呢,能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就在今朝了! 七万大军,人数虽众,然而却没有任何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可言,甚至于连当初陈文在青谷峪小溪边亲自指挥的那三千海西郡戍卒的那点纪律性和组织性都没有! 当时陈文在青谷峪小溪时,好歹还对那三千海西戍卒做了一些战前部署,开战后,那三千戍卒也还都按照军阵,先刀盾后弓弩,再枪戟的排列方式,列着整齐的军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那样的战斗,简直就是一场行为艺术表演,完美,无懈可击! 然而现在,这七万人,却跟一窝蜂一样,毫无章法,毫无组织性和纪律性可言,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朝着小小的东宁郡冲了过去! 东宁郡,就像是狂涛巨浪的大海中的一块小小的礁盘,仿佛随时都有被惊涛骇浪所吞噬的感觉一般! 然而,小小的东宁郡,在惊涛骇浪,七万大军的猛烈攻击下,却又顽强地屹立不倒,始终如一的坚守在那里,任凭七万大军如何攻击,它自岿然不动!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七万大军的围攻下,东宁郡的守军,却依然有条不紊地按照城头上领兵将领的指挥,沉着紧张地对着城下的七万大军进行着反击! 城头上,一千多名弓弩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整个城头,并且在领兵将领的命令下,一下接一下的将手中的弓箭,不停地朝着城下的敌军发射,几乎每一轮齐射,都会给城下的敌军造成近千人的伤亡! 城下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就跟蚂蚁似的,人头攒动,一块板砖下去,都能够抡倒几个,更何况是上千支箭雨了! 而城下的七万大军,若是单轮弓弩手的数量的话,其实比城上的弓弩手要多得多,几乎每一个守备游击将军或者守备校尉手下,都能随随便便拎出两三百个弓弩手来,七万大军中,弓弩手的数量甚至超过了一万五千人! 不过这些弓弩手都分属于各个守备游击将军或者守备校尉,相互之间没有统一合作,各自为战,几乎是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的,各自朝着城头上乱射! 如此一来,城下弓弩手的反击,自然也就显得十分的凌乱,毫无章法了,对城头上弓弩手的威胁也就大为缩小,甚至可以说忽略不计了!偶尔有一些射上城头的弓箭,瞬间便被城楼上负责保护弓弩手的刀盾兵,举起盾牌,将弓箭给格挡了下来,根本就伤不到弓弩手的一丝一毫! 而城下乱作一团的刀盾兵,相互之间又没有一个统一的号令,自然也就不可能想到要帮身旁的战友用盾牌格挡下弓弩箭矢什么的,如此一来,城楼上一千多名弓弩手,给城下七万大军所造成的伤害,无形之中,便又扩大了好几倍! 不过,拉弓射箭,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远没有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么轻松惬意,仿佛一口气连开百十来弓,都跟没事儿一样!一口气连开百十来弓,那是压根儿不可能存在的事,即便是军中大力士,能够一口气连开十弓,连射十箭,先不论准头,那都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军中制式硬弓,通常都是一石弓,而要拉开一石弓,瞬间拉力通常都在一两百斤左右,看似并不是很重,一个成年人,似乎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背负起百十来斤的重物!可是别忘了,那是瞬间拉力,是瞬间的爆发力,而且全是靠手臂发力,对手臂肌肉的损伤也是极其巨大的! 通常锻炼身体用的臂力器,也就二三十公斤的力,一口气能够做上十几二十个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臂力器,那也是双臂用力,而不像张弓搭箭,真正用力的,只有一个右手!大家试想一下,拉臂力器或者弯握力器的时候,只用一只手,会是个什么情形,也就可以想象拉开一石弓时,会是个什么情形了! 即便是军中的神射手,也往往不能一口气连射十箭二十箭的,真要那样的话,他的手也就废了,从此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拉得开弓,射得了箭了!说某个人是神射手,也不是说他能连开多少次弓,而是说他射出去的箭,精准度高,可以做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而在这种大规模的战场上,一两个神射手,根本对战场的局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像现在这样,城外敌军如蚂蚁一样,密密麻麻,人头攒动,也不需要如何精准打击,只要将手中的箭射出去,撞彩头都能够撞上一两个倒霉鬼! 因此,城头上的守军弓弩手,甚至根本不需要瞄准射击,只要能拉开弓,射出弓弦上的箭,几乎就能够对城下的敌军造成伤害! 然而即便如此,在经过了几轮齐射后,城头上的弓弩手,大多也都精疲力尽,根本拉不开弓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破城在即 滚石、檑木、金汁,夹杂在雨点一般的箭矢之中,不停地从城楼上倾泻下来,落在城下蚁附攻城的士兵头上。 被几十斤重的滚石直接砸中脑袋的,顿时连惨叫都来不及惨叫一声,便直接脑浆迸裂,惨死当场,沾着脑浆血渍的滚石,却依然还在地上滚动着,将所过之处的一些来不及跳开的士卒压在下面,不停地惨叫着。 即便有盾牌保护的刀盾手,面临着从天而降的巨大滚石时,木制的盾牌就像纸糊的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滚石直接砸成了四五块,连同盾牌后面的刀盾手,一起被压在了巨石下面! 檑木的杀伤力比起滚石更大,碗口粗的檑木上,横七竖八的,被钉上了无数颗尖锐的铁定,张牙舞爪的,就像是一个浑身长刺的刺猬一样,从外形上看,就像一个大号的狼牙棒。 城头上,几个守军抬着一根檑木,用力推下了城楼,撞在攻城的士卒身上,直接便将攻城士卒的身子刺穿,戳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来,鲜血瞬间便喷涌了出来,沾满了整个檑木。 便是穿着铁甲的士卒,在檑木面前,那薄弱的铁甲,也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轻而易举的便会被檑木上面尖锐的铁钉刺穿,死于非命的…… 惨烈的攻城战,一直在不停地持续着,城外七万大军,便是填,也足以将小小的东宁郡给填平了! 东宁郡虽是郑都阳高东大门,扼守着通往郑都的最后一道关卡,但城中人口也不过才三十多万,戍卒也只有区区五千人,嗯,陈文离开阳高,途经东宁郡时,东宁郡的戍卒只有五千人,不过之后陈砷袭杀东宁郡守以及守备校尉后,城中戍卒也被他杀掉了一些用以立威,不过他从砷邑也带了一些人来,所以东宁郡中的戍卒,基本上跟之前持平,还是保持在五千人左右。 区区五千戍卒,对抗七万大军,若非有东宁郡这座高墙厚城做依托,恐怕早就已经被城外七万大军给平推了!不过现在,即便有东宁郡做依托,城中戍卒,也只不过是能够负隅顽抗得久一点罢了,平推东宁郡,那也是迟早的事! 这一点,城外中军阵中的陈文,一直都是坚信不疑的,哪怕七万大军现在只不过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就连攻城,也都是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可言,但是在陈文看来,攻破东宁郡城,依然只是时间的问题,只不过攻城的七万大军为此所付出的代价,要稍微大一点而已! 当然,在陈文眼中看来,攻城的七万大军现在所付出的伤亡代价,也仅仅只不过是稍微大了一点,仅此而已!只要能攻破东宁郡,攻入郑都阳高,现在所付出的一切代价,也就都值了! 人命,在执掌郑国军政大权二十年的陈文手中,根本就值不了什么钱!一场大战下来,军中的伤亡数字,也只不过是竹简公文上的一个数字而已,陈文早就已经习惯于漠视了! 城头上,滚石、檑木、金汁以及箭矢,不停地倾泻而下,给城外攻城的士卒造成巨大的伤亡,然而,攻城的士卒,就好像一群没有生命的木头人一样,只知道机械式的执行着校尉都头的命令,跟随着大部队如潮水一般往东宁郡城冲过去,直到被从天而降的滚石檑木或者金汁箭矢,砸死砸伤或者烫死烫伤,倒在地上…… 一个百人都冲了上去,瞬间被从天而降的滚石檑木、金汁箭矢带走了一大半的兄弟,幸存的兄弟,瞬间淹没在了周围涌动的人群之中,滚石檑木和金汁箭矢造成的伤亡空隙,瞬间便又被其他人给填补了上来! 一个百人都,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到最后连都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剩下了多少个兄弟! 一个千人队冲了上去,然而,同样也没能坚持多久,便落到了跟百人都没有任何区别的下场,同样不是伤亡在城头上倾泻而下的滚石檑木之中,便是混杂到了其他百人都千人队中间,将不见兵,兵不见将了! 攻城的七万大军,便这样前赴后继,一窝蜂似的朝着东宁郡冲了过去,就跟陈文所料想的一模一样,虽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但是架不住攻城的士卒实在是太多,即便付出十倍百倍的伤亡代价,冲到东宁郡城下的士卒,依然好像蚂蚁一样,瞬间便将城门外狭长的空地全都填的满满的! 一架架攻城云梯被架了起来,攻城的士卒,如蚂蚁一样,借助云梯,攀爬着往城头上冲去,前面的人刚被城上的士卒刀劈箭射,甚至是用长枪长戟捅下云梯,后面的便又冲了上来! 而城下城门口,一台台攻城撞车也被推到了城门边,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朝着厚重的城门撞了上去,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也会随之震动几下! 一切,仿佛都在按照陈文所预料的战事过程在进行着,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但战争胜利的天平,也好像正在朝着有利于陈文的一方在倾斜着,破城,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陈文抬头瞧了一眼刚刚偏西的日头,天黑之前,在郡守府宴请首功者,已经不再是一句空话了,而是一个即将实现的现实! 只要敲开了东宁郡厚重的城门城墙,就像是敲开了万年王八僵硬的外壳一样,里面,就只剩下一堆血肉,任人宰割了! 然而就在这时,两骑快马飞奔而至,其中一骑在马背上拖长着声音叫喊道:“报!~”冲到陈文中军阵外,滚鞍下马,大声说道:“启禀丞相,有都中信使到!” 都中信使!陈文一愣,旋即大声说道:“带过来!” “喏!”快马骑士大声应道,很快便带着另外那一个骑士,走进了中军阵,还没走到了陈文轺车跟前,那个骑士便已经跪倒在地,放声痛哭着说道:“丞相,夫人和公子他,他们……” “夫人和公子?他们怎么了?”陈文心中一惊,急声问道。话音未落,陈文便又听见远处东宁郡城头上一阵欢呼,城外攻城的士卒却发出一阵阵惊呼声,陈文急忙抬头朝东宁郡城望去,却正好看见城头上有人将狞笑着一个西瓜似的东西从城头上扔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举哀 陈文心中一惊,豁然一下从轺车上站了起来,冲到轺车前面,双手抓在栏杆上,急声问道:“那是什么?城上扔的是什么?” 陈文左右的亲兵护卫全都看见城头上那人狞笑着朝城下扔的西瓜一样的圆滚滚的东西了,也大致可以猜得出来那是什么,但却没人敢回答陈文的问题! 跪在陈文轺车前面的骑士,更是浑身轻轻地颤抖着,几乎将头贴在了地面上,连抬都不敢抬一下! 很快,从城外攻城的士卒中,便冲出几个骑士来,疾驰着冲到了陈文中军阵前,手上还拿着刚刚从地上捡来的东西。 陈文在轺车上见了,也不等那些骑士通禀,便急声对身前的亲兵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陈文身前的亲兵很快便让开一条通道来,那几个骑士翻身下马,手上提着捡来的东西,疾步走到陈文轺车跟前,单膝跪在了地上,高举着捡来的东西,沉声说道:“丞相,这便是城楼上扔下来的!” “什么东西,快,拿上前来!”陈文急声说道。 那几个骑士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打开了手上提着的包裹,露出了里面一个个死不瞑目,血肉模糊的首级来! 陈文瞧了一眼,顿时只觉着两眼一黑,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便从轺车上栽倒了下去! 周围几个亲兵和轺车前的骑士同时一惊,一起冲上前去,手忙脚乱的将晕倒在地的陈文抬了起来,急声叫道:“丞相,丞相!~”陈文却已经陷入了昏迷,任凭他们怎么摇晃,掐人中,也没有清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文才缓缓睁开眼来,喉头耸动了几下,翻身而起,侧身吐出一大口血痰来,痛叫了一声:“气煞我也!”话音未落,却听周围约莫有十来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丞相,你没事吧?”“太好了,丞相醒了!~”“谢天谢地,丞相终于醒了!~” 陈文微微有些吃力地转动着脑袋,瞧了一圈围在自己周围的十几二十个人,过了一小会儿,才又有些虚弱地问道:“我这是在哪?东宁郡拿下了吗?” 听了陈文的话,所有人全都低下了头去。 “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一个个的,都哑巴了吗?”陈文恢复了一丝力气,瞪大眼睛,瞪着周围的大小将弁,厉声说道。 “丞,丞相,我们现在在东宁郡东十五里外羊肠山口。”良久,陈逡才鼓起勇气,低声说道。 “羊肠山口,东宁郡东十五里?”陈文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瞪大眼睛,厉声说道:“你们没有拿下东宁郡?为什么没有拿下东宁郡?为什么没有拿下?我不是说了吗?天黑之前,我要在郡守府,宴请夺取东宁郡的首功者!现在什么时候了,快,马上攻城,马上攻城!” “丞,丞相,现在已经快子时了。”陈逡避过陈文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说道。 “子,子时?”陈文顿时又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信使,信使呢?从都中来的信使呢?” “丞,丞相,信,信使已经离开了。”陈逡低声说道。 “离开了?去哪了?我都还没见他,他怎么可能离开?陈逡,你休要骗我!”陈文厉声说道。 “丞相,小人怎敢哄骗丞相?那信使真,真的已经离开了。”陈逡急忙跪倒在地说道。 “是啊丞相,信使已经离开了。”其他几个将军校尉也一起说道。 “那他送来的信呢?还有,”说到这里,陈文心中又是猛地一阵哀恸,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我夫人和康儿、亥儿的首级,我要,我要亲自祭拜夫人和我的孩子!” “丞,丞相!”听了陈文的话,陈逡等人这才知道,陈文其实已经想起来了,刚才他看到的那几颗首级,正是他夫人和孩子的首级。陈逡他们原本还想尽量的避开这个话题,以免陈文再触景生情,晕死过去,可没曾想陈文其实全都记得! 灵堂很快便被布置了起来,中军帐旁边,一座比中军帐还要大的帐篷被搭了起来,帐篷中间,挂着一块两三丈长宽的巨大帷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奠字帷幕前面,便放着几个刚刚赶制出来的神位,上面写着陈文夫人和另外五个公子小姐的名字。 六个神位两旁,才是相府中其他那些奴仆使女的牌位!原本,那些奴仆使女,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牌位的,也没有那个资格可以享受他人的祭奠,只是一群低贱的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贱民,怎么可能有资格享受祭奠? 不过,陈文念在他们也算是为自己尽忠尽孝了,感念他们的忠义之心,所以便也让人将他们的姓名,落在了牌位上,集中放在了陈文夫人和公子小姐神位的两旁,也好让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在天上也能够继续享受这些奴役仆人使女的服侍! 神位外侧,一条条写着各种敬告天地神灵的语录的挂幅,高高的垂了下来,微风拂过,挂幅两旁挂着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燃烧着的香草,升腾而起的阵阵青烟,袅袅绕绕,将整个大帐都变成了一片烟雾缭绕的人间仙境…… 陈文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在陈逡的搀扶下,出现在了帐篷里,就那样默默地站着,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自己夫人和孩子的神位,眼角不知不觉地便渗出了一滴浊泪。 几个游击将军,头盔上缠着白条布带,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走到陈文夫人和孩子的神位前,深深地鞠躬行礼,然后又退了出去,换上了另外几个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 大帐外,数万大军连营十余里,尽皆戴孝,所有人头上都绑着白布条子,便是高高飘扬的大纛旗上,也换上了斗大的一个“奠”字,其他那些小旗上,同样也挂上了白色的布条,一阵山风吹来,便好像经幡一样,让人望而生寒……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十里连营 夜已经深了,整个大军营帐中,却没有任何人胆敢安歇,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口出怨言,甚至连一丁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数万大军,连营十几里,静寂得却好像一座死营一样,除了将整个天地都映照得跟白昼一样的火光以及燃烧香草思茅所产生的袅袅烟雾,便再也听不见任何一丁点的响声了! 然而就在这数万大军营帐以东几里外,一支满载着粮草辎重的队伍,正顺着官道,缓缓地朝着十里连营接近着…… 约莫在三更天过后后,押运粮草的队伍的前锋,终于靠近了十里连营的外围,旋即便被放在十里连营外两三里的明哨给拦截了下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粮草队伍前锋中的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拦住他的明哨跟前,笑着拱手行礼说道:“这位军爷,我们是从武安君邑来的,奉丞相钧令,押运粮草而来,怕误了丞相大事,故而星夜赶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领头之人打量了那个明哨几眼,然后才又说道:“这位军爷,你可是丞相麾下斥候武卒?丞相现在在哪?大军可攻克东宁郡了?” 那个明哨斜眼瞧了那个领头几眼,沉声说道:“你是从丞相封邑武安君邑赶来的?” “是的军爷,我们都是从丞相封邑赶来的。丞相举义旗,兴义兵,清君侧,正君位,消息传到武安君邑,大伙儿都乐疯了,纷纷摩拳擦掌,想要投军应募,助丞相一臂之力呢!后来丞相征粮的消息传来,大伙儿就凑了这些粮草辎重,日赶夜赶的,给丞相送了过来呢!” “是么?押运粮草的辎重官是谁?可有相府令牌?”明哨又斜了那个领头之人一眼,说道。 “有的有的,押运粮草的辎重官,是咱们武安君邑的守备游击陈珣陈将军,就是他亲自带队,领着咱们来的,不仅带来了粮草辎重,还将武安君邑的三千戍卒也一起带来了呢!”领头之人急忙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领头之人这才又说道:“要不,我这就去禀报陈将军?” “嗯。”明哨用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那个领头之人转过身去,随手指了一个押运粮草的辎重兵,朗声说道:“你,去请陈将军过来一趟!” “喏。”那个辎重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一名骑士便骑马小跑了过来,在那个明哨近前才勒住坐骑,坐在马上,睥睨着那个明哨,冷声说道:“我是将军麾下亲兵,这是相府令牌,你要见我家将军,为的不就是这个么?拿去,瞧仔细了,可有半点造假!” 说着,马上骑士随手抛出一块令牌,扔到了那个明哨怀里,明哨急忙伸手接住了,正要细看时,却听那个骑士又在马上对那个领头之人说道:“吴校尉,我家将军乃是丞相族弟,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以后招子都给我放亮了!” “是是是,大人教诲,小人记下了,记下了!”领头的吴校尉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话音还未落地,马上骑士却又对那个明哨说道:“你可看仔细了,这相府令牌可是假造的?” 明哨急忙又扫了几眼手中的令牌,连连点头说道:“看仔细了,看仔细了。”说着,又谄笑着将手中的令牌双手捧着,捧到那个亲兵骑士马前,谄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相府令牌岂能有假?这天下又有谁人,敢假造相府令牌?” “那就行,我等可以过去了么?”马上骑士睥睨着亲兵说道。 “当然当然,大人请!”明哨急忙笑着说道,还转身朗声叫道:“放行!” 而几乎与此同时,明哨身后不远处隐藏着的一个暗哨,也趁着夜色。飞快地赶回了十里连营,将武安君邑派人押运来粮草辎重的消息传回了中军大营。 大营中,陈文却还在祭奠营帐中祭奠自己的夫人孩子,军中大小游击将军、守备校尉,也还在四个一组,四个一组,轮流着进帐祭拜。 那个暗哨在祭奠营帐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让他进帐的命令,无奈之下,正好看见一个游击将军刚刚祭奠完毕,从营帐中走了出来,那个暗哨把心一横,便疾步朝那个游击将军走了过去,躬身说道:“将军。” “何事?”那个游击将军微微愣了一下,脚下一顿,转过头来,瞧着暗哨说道。 “将军,有丞相封邑武安君邑押送来粮草辎重五千石,邑卒三千,正在营外,等候丞相军令。”暗哨躬身说道。 “丞相封邑来的粮草辎重?”游击将军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是的。” “验过身份腰牌了么?”游击将军又问道。 “已经验过了,只是,没有丞相军令,小人等不敢擅自做主,将其放入营中。”暗哨低头说道。 “既然是丞相封邑中来,又有什么不敢放行的?难不成丞相封邑中人,还会背叛丞相不成?”游击将军瞧了暗哨一眼,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游击将军又说道:“这样,刚好大伙儿晚上都没捞着饭吃,你马上放他们进来,让他们直接去伙头营,跟伙头营的兄弟们一起,弄上一顿热饭热菜,让兄弟们饱餐一顿,明日一早,也好为丞相报仇雪恨!” “喏。”暗哨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暗哨跑到十里连营辕门边时,武安君邑押运粮草辎重的辎重兵和三千邑卒也刚好赶到辕门外,正被辕门后面的武卒给拦了下来,数百名弓弩兵正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只要那些辎重兵再上前几步,他们就会将手中的弓弩发射出去,将那些辎重兵射杀! 暗哨见状,急忙大声叫道:“莫要动手,莫要动手!”一边叫着,一边跑到辕门边,又大声叫道:“丞相有令,马上放行!丞相有令,马上放行!” 辕门后的弓弩兵听了,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弩,随后在自家校尉的命令下,让开一条道来,院门外布下的拒马阵也被挪开了,洒下的铁蒺藜,也被扫到了一旁,清出一条通道来。 数千辎重兵,推着装满了粮草辎重的木车,在三千邑卒的护卫下,好像一条长龙似的,涌进了十里连营之中…… 第三百八十七章 火烧连营 “跟紧了,都跟紧了,别乱走,这是军中大营,冲撞了丞相,你们吃罪不起!”暗哨在一旁不停地招呼着。 只不过,押送粮草辎重入营的辎重兵足足有三四千人,而且除了辎重兵外,还有三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几乎还有超过一半都有坐骑的邑卒,往来驰骋着,只凭一个暗哨,怎么可能招呼得过来? 任凭那暗哨将嗓子喊破了,那些辎重兵和邑卒,依然东瞧瞧西望望,甚至还推着粮草辎重车停在了各个营帐前。 暗哨见状,不由得有些着急地对身边的押运辎重粮草的领头人说道:“吴校尉,烦请你招呼一下兄弟们,千万别乱跑,出了岔子,可谁都担待不起啊!” “大人,兄弟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丞相亲军,心中好奇也是在所难免的,大人不用去管他们,放心吧,没事的。”吴校尉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校尉又指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一处营帐,说道:“大人,那可是中军帐?” 暗哨顺着吴校尉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想也没想,顺口便说道:“没错。吴校尉,你还是招呼一下……”话还没说完,暗哨便听见“呛”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感觉脖子上一凉,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吴校尉右手握着钢刀,在倒地的暗哨身上擦拭了一下钢刀上面的血渍,旋即沉声说道:“兄弟们,抄家伙,上!” 话音刚落,吴校尉身后几十个辎重兵便纷纷从粮草辎重车里面抽出了武器兵刃,刀剑盾牌来,随后,更多的粮草辎重兵也拿出了兵器! “嘀!~”一支鸣镝箭被吴校尉射上了半空中,在漆黑的夜里,鸣镝声音显得格外的嘹亮! 十里连营中,听到鸣镝声的军卒,几乎同时转过头来朝天上望去,不过却什么也没看到!而与此同时,刚刚押运着粮草辎重进了十里连营的辎重兵和三千戍卒,却几乎同一时间点燃了粮草辎重车! 满载着粮草的辎重车,上面是人吃马嚼的粮草,下面却满是油薪,被火一点,瞬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旋即便被一个或者两个辎重兵,用力推着,撞上了附近的帐篷,大火瞬间便也将帐篷给引燃了起来! 一时间,十里连营内,几乎到处都是燃烧着的辎重车,以及被辎重车引燃的连营帐篷,一些待在帐篷里的军卒,冒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冲出营帐,身上却瞬间已经被大火给点燃了,惨叫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想要扑灭身上的大火! 然而,沾了油薪的火势,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扑灭的?被大火包裹着的军卒,惨叫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没过上多久,便已经无力再翻滚了,身上的大火更是将整个人都给包裹了起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过不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平息,大火也渐渐熄灭,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黑炭…… 还有一些刚刚冲出营帐的军卒,直接便被候在营帐外的邑卒,一挺手中长枪长戟,直接便洞穿了整个身子,在军卒的惨叫声中,邑卒收回手中长枪长戟,连带着将军卒的身子也拉得一踉跄,鲜血从枪戟创口中喷涌而出,随即,军卒摔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十里连营,数万大军,前一刻还全都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之中,便是那些游击将军、守备校尉,也全都分批去了中军帐旁边,参与拜祭陈文的夫人和孩子,有的甚至拜祭完还没回到自己的营帐呢,有的拜祭完回到自己营帐了,正准备歇下呢,没想到,战事就突然发生了! 这一切,对于十里连营中的数万大军来说,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得几乎所有人,包括中军帐中的陈文,全都没有任何的防备,入营的辎重兵,便已经点燃了一车又一车的满载着油薪的辎重车,引燃了成片的营帐…… 火势瞬间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将整个夜晚都映照得跟白昼一样!火光中,三千邑卒以及数千辎重兵,更是往来冲杀,将一个又一个的乱军砍杀砍翻在地! 而与此同时,吴校尉在发出了响镝之后,随后便集结了约莫六七百人,手执刀枪剑戟,在吴校尉的率领下,如下山猛虎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灯火通明的中军帐猛扑了过去,一路上,撞见的所有阻拦者,全都被吴校尉和他身后的精兵扑杀! 事出突然,吴校尉他们距离中军帐又不是很远,一路上势如破竹,眨眼之间,竟然就已经冲近了中军帐! 而直到这时,中军帐中的亲兵才反应过来,也不等上级命令,便各自拿起武器兵刃,奋力抵挡起吴校尉等人的冲杀了! 中军大帐旁边祭奠营里,脸上本来就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郑大丞相陈文,在听到鸣镝的那一瞬间,脸色变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身子也跟着轻轻地晃动了一下!随即,营帐外便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着火了,着火了”的嘶喊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祭奠营中,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一个游击将军转身,正要走出营帐去瞧个究竟,没想到却正好撞上一个火急火燎冲进来的亲兵身上,将那个亲兵都撞得往后倒了一下,那个游击将军想也没想,便厉声喝骂道:“没长眼睛的狗东西,走路都不看路吗?” 那个被撞倒的亲兵,却连跟游击将军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从地上爬了起来,爬到陈文跟前,急声说道:“丞相,不好了,敌军袭营,纵火焚营,大火已经烧了十几个营帐了!” 亲兵的话,顿时又让营帐中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只有陈文,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对于亲兵的话,他其实也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几乎就在亲兵话音刚一落地的同时,陈文便又沉声说道:“诸将马上回营,组织官兵,击杀袭营敌军!” “喏!”还在营帐中的几个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一起躬身行礼应道,旋即转身便急急忙忙的跑出了祭奠营,想要赶回自己的营帐,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以备万全!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也只有跟自己手下的兄弟待在一起,他们心里才真的能够安心! 第三百八十八章 乔装 那几个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冲出祭奠营后,才猛地发现,四下里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到处都是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的军卒,而在那些四下逃窜的军卒之中,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铁骑,正往来冲突,不停地将一个又一个四下慌乱逃窜的军卒砍杀砍翻在地! 而就在中军大帐外围,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刀盾手,正对中军帐外,以陈文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一百亲随为核心组织起来的约莫有一千人的亲兵发动猛烈的攻击!群龙无首之下,那些亲兵也只能单打独斗,各自为战了! “杀啊!~”一支精锐骑兵,在砍杀了一阵四下逃窜的乱军后,也冲了过来,加入了对中军帐外的亲兵的攻击之中! 随着领兵的骑兵校尉一声令下,约莫有数百人的精锐骑兵,几乎同时加速朝亲兵阵冲了过来,手中长枪长戟斜斜地朝前挺着,在战马的急速冲刺下,瞬间便刺穿了亲兵身上的衣甲,将一个个亲兵,像是串冰糖葫芦一样,串了起来,挑在了半空中,手一抖,枪尖上的尸体,便像是断线了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栽落在了地上…… “杀啊!~”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中军帐这边冲杀了过来,渐渐的几乎将整个中军帐都给合围了起来。 而周围十里连营中的数万大军,却是群龙无首,乱着一团,偶尔有几个集结起了手下数百人的游击将军、守备校尉,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就没想到要救援中军,救援陈文,自顾尚且不暇,何况别人了! 紧要关头,终究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要重要一些,别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次要的,升官发财,荣华富贵,那也总得有命活着,才能够享受得到不是? “丞,丞相,中军快抵挡不住了,丞相,还请早做决断啊丞相!”陈逡一脸急色的从营帐外冲了进来,冲到仿佛木头人一样的陈文身后,单膝跪地,急声说道。 陈逡只不过是陈文相府中的一个管事,被陈文放出去掌管盐场,也不过才一两年的时间,忠心倒是忠心,只是让他统领一千多人的中军,护卫陈文,终究还是有些勉为其难的! 外面亲兵正在跟吴校尉率领的辎重兵以及一支精锐的骑兵激战正酣,他却丢下了兄弟们,跑进营帐来跟陈文汇报情况,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任何一个将领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丢下自己手下的兄弟的! 群龙无首之下,外面那些亲兵,即便对陈文再忠心,即便再如何悍不畏死,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吴校尉率领的辎重兵和近千精锐骑兵的夹击,很快便被骑兵从中间部位洞穿,分割包围了起来,抵抗也是越来越弱…… 祭奠营里,陈文深深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和孩子的神位,良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瞧着陈逡说道:“陈逡,我这辈子也算值了,生在公族之家,自小锦衣玉食,而立之年,便出任一国丞相,执掌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虽无君侯之名,但却有君侯之实!” 说着,陈文又深深地瞧了陈逡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只是苦了你了,连累你跟着我困守在这荒郊野外。” “丞相,能跟随丞相出生入死,是小人的福分,小人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愿追随丞相。”陈逡心中一惊,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 “陈逡,你起来,快起来!” “丞,丞相?”陈逡茫然地抬头望着陈文,在陈文的呵斥下,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 “临别之际,我身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唯有这项上人头,陈珏小儿,做梦都想得到,你拿去给他,定能换得一世荣华。” 听了陈文的话,陈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陈文,失声说道:“丞,丞相!”停顿了一下,陈逡才又说道:“丞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天下忠于丞相者,不知凡几,只要丞相留此有用之身,逃出此处,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陈逡又说道:“丞相,事不宜迟,还请丞相将衣衫赐予小人,小人假扮丞相,引开乱军,丞相便可趁机逃出重围!” “不用了,我阖家老小,尽皆被屠,便是逃了出去,留我孤家寡人一个,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陈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丞相!”陈逡急叫道,停顿了一下,陈逡才又说道:“丞相,夫人和公子、小姐,尽皆惨遭奸人毒手,丞相就不想为夫人和公子报此血海深仇了吗?” 听了陈逡的话,陈文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陈逡见他的话有效果,便又说道:“丞相,如今立公子尚在襁褓,下落不明,丞相便忍心让公子流落红尘,做一个人人皆可辱之骂之的下贱之人吗?” “立儿,立儿!”陈文身子猛地一激灵,转头瞧着陈逡,双眼瞪得大大的,厉声说道:“你是说,我的立儿还活在人世?他还活着?” 陈逡自然不知道陈立是不是还真的活着,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去劝解陈文,说道:“丞相,惜玉姑娘智冠天下,有她护着立公子,立公子定能万无一失,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啊丞相!” “没错,陈逡,你说得没错,夫人和我几个孩儿的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立儿也不能没有父亲!我还有孩子,还有立儿,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里!”陈文不停地点着头说得。 “丞相,事不宜迟,小人换了丞相衣衫,为丞相引开乱军!”陈逡急忙又说道,说着,走上前去,也顾不得那许多,手忙脚乱的帮着陈文将身上的衣衫去掉,胡乱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换好衣服后,陈逡又回头对陈文说道:“丞相,还请丞相换上小人的衣裳,乔装改扮,等小人引开乱军,丞相便可趁机逃出重围,重整旗鼓,再定江山!” 陈文狠狠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陈逡的肩头,沉声说道:“陈逡,保重!这一世,是我欠你的,下一世,我定当还你!” 陈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朝陈文磕了一个头,沉声说道:“丞相保重!”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跑出了营帐。 第三百八十九章 琴声 “无耻小人,奸诈小儿,想取某之首级,尽管来拿!”陈逡穿着陈文的铠甲衣衫,冲出祭奠营帐,翻身上马,手上高高地举起陈文随身佩戴的长剑,厉声喝道。 周围几个辎重兵和精锐骑兵,正在跟亲兵营缠斗,听到陈逡的声音,一起转过头来,朝陈逡望了过来!火光映照之下,那几个辎重兵和骑兵也看得不是很真切,更何况,就算是看得真切,那些普通士卒,也根本没法接触到陈文本人,自然也不可能认得出陈文来! 火光映照下,那几个辎重兵只看到一个顶盔戴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武将,手中还高高地举起一把珠光宝气的宝剑,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过了好几息,才有人回过神来,指着陈逡厉声叫道:“贼首陈文在那!别走了贼首,别走了贼首!”一边叫喊着,一边纵马朝陈逡冲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丢下自己的对手,转身朝着陈逡猛冲了过去。 陈逡冷笑了一声,勒转马头,厉喝一声:“驾!~”纵马便往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中冲去。 “别走了陈文,别走了陈文!” “抓住陈文,重赏千金!抓住陈文,重赏千金!” “兄弟们,骑马拿剑的,就是陈文,抓住他,君上重重有赏!” …… 一时间,追兵乱成一团,大呼小叫着,一窝蜂似的,全朝着逃窜的陈逡追了上去,一边追赶着,一边大声叫喊道。 一些各自为战的戍卒,听到追兵的叫喊声,原本还跟无头苍蝇似的,现在倒好,顿时一下子全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在各自校尉或者都头的带领下,也跟着朝陈逡和追兵追赶的方向冲了上去,一边追着,一边大声喊道:“保护丞相,保护丞相!丞相往北去了,快去保护丞相!” 一时间,十里连营里更是乱成一团,敌我双方全都混杂在一起,甚至还有人并排着一起追着追着,却突然反应过来,扭头一看,身旁跟自己肩并肩的,竟然是敌人,顿时反手便是一刀,劈砍了过去,而对方也恰好一刀砍了过来,双方顿时又缠斗在了一起…… 趁着整个十里连营全都乱成一锅粥的机会,穿着粗布衣裳,只带了十几个亲卫的陈文,悄无声息的溜出了祭奠营帐,趁乱溜出了大营,顺着小道,往东狂奔而去。 急急忙忙,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知跑了多远,身后的喊杀声也渐渐听不见了,陈文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深深地瞧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东宁郡城,陈文这才又回过头来,带着十几个丢盔弃甲的亲兵,继续往东赶路。 天很快便亮了起来,陈文带着十几个亲兵,正翻过一座小山岭,出现在一个山坳里,前方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阵清脆的琴瑟声! 陈文听到琴瑟声,微微愣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山坳里,怎么会有琴瑟声,莫不是我老眼昏花,耳朵出现幻听了?”说着,陈文又随手指了一个亲兵,沉声说道:“你,前面看看去,哪来的琴声!” “喏!”亲兵急忙应道,小跑着跑上前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小树林里。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个亲兵又重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陈文有些奇怪地问道。 “丞,丞相,前面小树林外,有一文士,焚香煮茶抚琴,说是丞相故人,已经在此等候丞相多时了!”亲兵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说道。 “故人?”陈文微微愣了一下,瞧着亲兵说道:“那人什么相貌,多大年岁?” “那人年约三十,相貌甚是俊朗,眉若繁星,双目有神,器宇轩昂,神采飞逸,让人一见难忘。” “年约三十,故人?”陈文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猛地一动,难道是他?想到有可能是他,陈文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怅然说道:“罢了,罢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躲也躲不掉的!” 说罢,陈文又大手一挥,朗声说道:“来人,替本相净面!”说着,陈文竟然盘腿坐在了地上。 几个亲兵听了陈文的话,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动作,小树林里却已经钻出几个童仆来,手上捧着一套干净整洁的公服,旁边还有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以及铜梳篦子剪刀等洁面用的工具。 几个亲兵见状,不由得全都又愣了一下,旋即才有亲兵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几步,从那几个童仆手中接过公服以及铜盆等物品,走到陈文身前,跪了下来,帮陈文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下脸上的污垢,又将散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用一根玉簪簪了起来。 随后,陈文起身,张开双臂,那几个亲兵便又一起动手,解开衣扣,替陈文脱掉身上的外套,换上了那套崭新的公服,又将一条玉带,缚在陈文腰上,玉带上还挂着一枚玉珏,一走起来,叮当直响,声音清脆而动听…… 足足花了约莫一两个时辰,脱掉了身上的粗衫烂衣,重新换上了公服,洗漱打扮之后的陈文,这才脚步沉稳,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小树林走了过去。 穿过小树林,前面便是一小块开阔的平地,平地中间,一个三十多岁的身穿文人儒服的男子,正端坐在一个矮几后面,矮几上放着一把古琴,文人正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之中,忘情地弹奏着。 文人身后,左侧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童仆,童仆手中还怀抱着一把宝剑,右侧,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正跪坐在香炉旁,正用铜箸夹起一小块沉香,将之放进香炉之中。 陈文走到文士近前,也不等文士招呼,径直便盘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听着文士抚琴,直到一曲终了,陈文才击掌赞道:“好曲,好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本相今日能听得如此美妙的琴音,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抬头瞧着文士说道:“杨生在我府中多日,本相却从未得知,杨生竟有如此琴艺,本相往日,倒真是看走眼了呢!” 第三百九十章 陈氏孤儿 “丞相谬赞了,靡靡之音,不污了丞相耳目,就已万幸了,哪还敢当丞相夸赞?”文士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杨生足智多谋,算无遗策,败在杨生手下,本相不冤。”陈文抬眼瞧了一眼文士,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只是,本相有一事不明,还请杨生指教。” 文士展颜一笑,说道:“丞相想问的,可是吾为何会在此恭候丞相?” “然也!”陈文微微点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东宁郡东,道路不下十条,杨生何以知吾会从此过?若吾换走其他道路,杨生岂不空等一场?” “丞相会走哪一条路,杨龙并非神仙,又岂能知之?”文士轻笑着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丞相若是不走此路,杨龙也会派人前去,邀请丞相,到此一聚的!” “哦?这是为何?”陈文猛地跳了一下眉头,瞧着文士杨龙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杨生何以知之,吾便一定会前来赴约呢?” 杨龙轻笑了一下,瞧着陈文说道:“丞相乃重情重义之人,心中割舍不下的,无非儿女情长罢了,丞相今日之败,亦是败于此!” 陈文深深地瞧了杨龙一眼,长叹了一声,说道:“若论心狠手辣,行事果决,吾的确不如杨生多矣!否则杨生今日,坟头草已高三尺矣!” 对于陈文的讽刺之言,杨龙却并不以为意,淡淡地笑着说道:“杨某今日在此,专候丞相,便是想让丞相与惜玉姑娘和立公子一家早日团聚耳!” 听了杨龙的话,陈文脸色不由得猛地一变,失声说道:“惜玉,立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目瞪视着杨龙,厉声说道:“杨龙,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杨龙轻轻一笑,说道:“丞相稍安勿躁,惜玉姑娘和立公子现在可都还好好的,丞相马上便能见到他们了!”说着,杨龙又沉声叫道:“来人!” 一个武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杨龙身后,朝杨龙躬身行礼。杨龙头也没回,说道:“去,请惜玉姑娘和立公子来,与丞相相聚!” 武卒躬身一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又闪进了小树林里,不一会儿,便又和另外两个武卒,一左一右,‘护送’着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的惜玉,脚步踉跄地从小树林后面走了出来。 陈文猛地抬起头来,朝惜玉望了过去,正好瞧见满脸污垢的惜玉,心中不由得一阵痛惜,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拥住惜玉,柔声说道:“惜玉,你……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惜玉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笑着对陈文说道:“主上,是惜玉不好,惜玉辜负了主上所托,没能照顾好少主,主上,您瞧瞧,这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孩子啊!” 陈文低下头去,瞧了一眼惜玉怀里抱着的孩子,微微愣了一下,猛地抬眼望向惜玉,却见惜玉又微微颔首说道:“主上,都是惜玉不好,惜玉没能照顾好少主。” 陈文猛地回过神来,伸手从惜玉手里接过襁褓之中的孩子,痛哭着说道:“孩儿,我的孩儿,这是我的孩儿!”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仰头大叫道:“立儿啊,是爹爹不好,是爹爹连累了你,是爹爹连累了你啊!” “主上,少主不会怪您的,他不会怪您的,您瞧,他看见您多开心呐!”惜玉在一旁凑着脑袋,逗着襁褓中的孩子说道。 陈文转过头来,望着惜玉,沉声说道:“惜玉,是我连累了你,是立儿连累了你,若不是立儿,以你的智计,又怎会遭此劫祸?我替立儿,谢谢你,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从看到惜玉手中抱着的婴儿那一刻,陈文就已经认出来了,惜玉手中抱着的婴儿,绝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被惜玉调了包了,真正的立儿,惜玉恐怕早就已经托付给旁人,躲得远远的了。 而惜玉之所以没有跟着一起躲开,完全是为了保护立儿!或者说,只有让杨龙同时抓住惜玉和陈立,他才会真正的相信,惜玉手中的孩子,就是陈立!杨龙也才能够真正的放心,否则,杨龙就一定不会安心,不会放弃寻找陈立的下落! 惜玉这样做,虽然救了陈立,保护了立儿,但却是牺牲了自己,如果不是陈立,以惜玉的智慧谋略,又怎么可能落入杨龙手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惜玉带着立儿和小月,原本隐藏得很好,杨龙也一直没有察觉到她们。只不过很可惜,之后不久,惜玉在溪源村遇到过的妤莺,意外地落入了杨龙手中,在杨龙的一阵威逼利诱之下,噼里啪啦便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交代了。 杨龙这才猛地察觉,自己身后还跟着这么一条小尾巴!不过,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自己几乎要将郑都阳高掘地三尺了,都没有找到的惜玉和她手上的小杂种,没想到竟然还敢在溪源村逗留! 从妤莺手中得知这个消息后,杨龙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夜便做出了周密部署,将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全都严密地布控了起来,天罗地网一般搜索着身边带着不足岁的襁褓幼儿的青年女子! 如此一来,惜玉和立儿自然也就无处可藏了!眼见着杨龙搜索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似乎随时都有发现自己的可能,惜玉无奈之下,只得从一处村子里,偷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又让小月带着真的立儿,伪装成另一个村子里的村姑,在村子里住了下来,而她自己,则带着那个偷来的小孩,在山中继续东躲西藏,直到被杨龙的搜捕大军找到! 虽然有些对不起那个被偷来的小孩,但只要能够换得立儿的一条活路,惜玉也就觉得值了,更何况她在偷走孩子的时候,还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金银,全都留给了那户人家,以做补偿!甚至,如果有自己的孩子的话,用自己的孩子,去换陈立的一条活路,这样的事情,惜玉也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这些细节过程,陈文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却知道,惜玉这是用自己的性命,在换陈立的一条活路! 听了陈文的话,惜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抬头望着陈文,展颜一笑,笑着说道:“不,主上,惜玉这么做,是为了主上,能与主上死在一起,是惜玉的福分!” “惜玉……玉儿!”陈文感动地轻轻拥抱着惜玉。 惜玉也动情地抱住陈文,轻声唤道:“主上。” “玉儿,你该叫夫君,你忘了,那日我便已经下了聘书,迎你入门,你早就是我陈文的夫人了!” “夫,夫君……”惜玉轻叫了一声,顿时两颊绯红,娇羞地将头埋进了陈文的怀里,再不敢抬起分毫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最后的尊严 惜玉和小孩被重新带开了,小树林里又只剩下了陈文和杨龙两人,之前还跟在陈文身边的亲随,也早就已经被杨龙的人下掉了武器兵刃,带出了小树林。 惜玉她们被带下去后,陈文重新大咧咧地盘腿坐在了杨龙对面,冷眼瞧着杨龙,冷声说道:“能再见一次惜玉和立儿,本相心愿已足!拿上来吧,鸩酒还是白绫,本相也不挑剔了!” 杨龙微微一笑,说道:“丞相说笑了,丞相乃昌文公之子,先君胞弟,郑侯叔父,杨龙岂敢对丞相无礼?杨龙亦是奉君上谕令,请丞相回都而已!”说着,杨龙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朗声说道:“来啊,护送丞相返回郑都!” 几个武卒赶着一辆轺车,从小树林外走了进来,将轺车停到了陈文身边。 陈文抬眼瞧了杨龙一眼,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杨生,自你入我门下,我待你如何?” “丞相待府中门客皆是以礼相待,从无半点怠慢之处,待杨龙亦是如此!”杨龙朝陈文微微低头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说道:“只是杨龙此生,早已发誓,效忠君上,丞相厚待之恩,杨龙只有来世再报了!” “我待你以礼,也不是希图你的报答,也不需要你来世今生再报答我什么恩情,我只想求你一事,你若能应我,便是报答于我了。” “何事。丞相请说。”杨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 “杨生,你刚才也说了,本相乃是昌文公之子,先君胞弟,郑侯叔父,如若这般被押解返回郑都,本相颜面何存?今本相既败,惟求速死,以免再受阶下之辱!仅此一事,杨生亦不愿允我么?”陈文抬眼盯着杨龙说道。 陈文身为郑国公族,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如今即便败亡,但他也觉不愿意向陈珏低头,成为阶下之囚,让自己蒙羞,这是身为一个上位者最后的尊严与高傲! 这就像陈文在猜想到小树林里等候他多时的人是杨龙时一样,他不想被杨龙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才会在小树林里梳洗打扮,穿上与他身份地位相符的公服,佩戴上玉带玉珏之后,才会走进小树林,与杨龙这个对手相见! 而杨龙,也一直在小树林中弹琴相候,甚至还特意安排下人给陈文准备了一套干净整洁,与陈文身份地位相符的衣服,伺候陈文梳洗打扮,以最佳最好的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周围几里范围内的伏兵,也全都让杨龙安排得隔得远远的,不许出现在陈文面前! 这也是杨龙,对一个公族之子,对一国权相最后的尊重,为他保留下最后一丝颜面! 听了陈文的话,杨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着陈文说道:“丞相,非是杨龙不肯答允丞相,实乃是君上曾言,一定要护送丞相,平平安安返回郑都,杨龙亦是君命难违啊!” 说着,又微微叹息了一声,杨龙旋即又抬手说道:“请丞相登车!” 轺车前的两个武卒,走到陈文跟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丞相,请!” 陈文深深地望了杨龙一眼,这才起身,转身走到轺车前,踩着矮凳,登上了轺车,盘腿坐在轺车上,微微闭上了双眼。 轺车很快便起行,驶出小树林,顺着小道而行。四下里,一个个武卒仿佛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陆续走到轺车后面,护卫着轺车,缓缓前行。 杨龙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个仆役,抱着郑侯剑,紧紧相随,跟在陈文的轺车后面,一路向西,很快便重新来到了东宁郡城外。 前一日战场厮杀留下的残肢断臂和满地的血渍,依然历历在目,天空中,不停盘旋着的苍鹫,时不时地降落下来,将地上还来不及掩埋的残肢断臂抓住,凌空飞起,嗷叫着直上九重云霄! 陈文端坐在轺车上,睁眼瞧着冲天而起的苍鹫,眼神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旁的杨龙瞧着陈文说道:“丞相可是在想,昨日若是破了东宁郡城,今日又是何情形?” 陈文斜眼睥睨了杨龙一眼,冷声说道:“昨日我若破城而入,安有你今日之胜?” “然也,丞相所言甚是,昨日丞相若是破城而入,今日丞相或许已西望郑都了。”杨龙轻笑着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却又说道:“只是,即便昨日丞相破城而入,丞相以为,真的就胜券在握了么?” 听了杨龙的话,陈文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瞪着杨龙,冷声说道:“杨生无非是想以立儿和惜玉相胁罢了,杨生此举,又岂是君子所为?” 听了陈文的话,杨龙却又笑着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江山与妻儿,孰轻孰重,丞相又会作何抉择,杨龙不敢妄自揣度,杨龙也不屑以妇孺幼儿,威胁丞相。”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说道:“丞相可知,丞相麾下七万大军之中,有多少是我安排,混入丞相麾下的?” “有多少?”陈文想也没想,便顺口反问道。 “十之二三!”杨龙伸出了三根手指,轻笑着对陈文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继续说道:“即便昨日丞相破城而入,占了东宁郡城,昨日夜里,吾亦会趁夜袭城,内外夹击,敢问丞相,当此之时,又有几多胜算呢?” 听了杨龙的话,陈文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虽然之前他也知道,那七万大军中,肯定混杂着有陈珏的奸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七万大军中,竟然会有十之二三,竟然是杨龙故意安排,投奔他旗下的,为的,就是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可以内外夹击,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七万大军中,竟然有将近两万人是敌人派来的,这仗,能胜得了才怪了呢!这一仗,输得不冤!几乎可以说,从一开始,陈文就已经落入了杨龙的圈套之中,所以才会一路上,仅靠着一纸檄文,便能让海西、湖东、海莱等郡不战而降了! 那投降的几个郡县邑城中,不知道有多少,是暗中得到了杨龙的授意,故意投靠陈文的呢!至少,海西郡那个郡守,就十分的可疑!海西守备游击郑阕都背叛了自己,海西郡守不可能毫不知情,否则也不可能跟郑阕相安无事的在海西共事了! 而这,其实也是杨龙的骄兵之计,目的就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在自己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给自己以致命一击! 想到这些,陈文忍不住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瞧着杨龙说道:“吾有此一败,不冤!以后,郑国将是杨生之天下,吾不知,何人能制杨生矣!” “君上便能制吾。”杨龙轻轻笑了一下,拍马靠近轺车,伸手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了陈文的脚前,旋即打马上前,离开了轺车。 陈文拿起瓷瓶,出神地望着西边越来越近的东宁郡城,去掉瓷瓶上的小塞子,仰头便将瓷瓶里的液体全部倒进了嘴里,咕咚一下,便咽了下去。 双眼平静地注视着西边的大城,不一会儿,陈文便感觉胸口一阵绞痛,他死命咬牙忍着,嘴角慢慢的浸出了一丝血渍,渐渐的,痛感消失了,所有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陈文却依然顽强地盘腿坐在轺车之上,双眼目视前方,就像是一个高傲的君王,在注视着自己的山河社稷一般! 这,是一个枭雄最后的尊严…… 第三百九十二章 策论 新阳国国都,安泰邑玉阿宫中,新阳侯王信端坐在书几后面,手上拿着一卷竹简,正在一字一字地仔细认真地看着,刚刚及冠的太子王僖有些紧张地站在一旁,不时偷偷地抬眼朝王信飞快地瞧上一眼,从而揣度君父对自己昨天刚完成的这篇作业的满意程度。 新阳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久居高位的他,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年幼的太子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喜怒来,还差些火候呢! 看着君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俊朗坚毅的脸颊,王僖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起来!如今,他府中刚刚来了一个新的游学士子,谈吐优雅,见多识广,几乎一下子就将王僖给吸引住了,几乎每日都缠着那个士子,让他讲解天下列国之间的奇闻异事!以至于王信给他安排的太子傅,对他更是颇多怨言! 而王僖,对君父给自己安排的太子傅,也是颇为不满!那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学究,每日只知道照本宣科的给自己念史策典籍,又或者布置上一大堆的作业让自己去做,而那些稀奇古怪的作业题目,王僖一看见就感觉头大,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写不出一篇能够让太子傅,能够让君父满意的文章来! 那样的老学究,怎么可能讨得了太子王僖的欢心?在王僖看来,那太子傅的才学见识,说不定还没有府中刚来的那个游学士子公孙炳知识渊博呢! 前两日,老学究又在君父王信那告了王僖一状,还得王僖被王信叫去,又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王僖心中对太子傅的不满,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因而昨日,王僖索性在那个游学士子公孙炳的帮助下,自己写了一篇针砭新阳国时政的策论,今日一早便拿着进了玉阿宫,直接找到了君父王信,请君父指正! 对于这边策论,王僖满以为君父看过之后,会对他大加赞赏,他也好趁机讥讽那个老学究几句——在那个老学究太子傅的教导下,他可写不出这样的策论来——,甚至于如果君父高兴,他还可以趁机请求君父,免了那个老学究太子傅之职,让公孙炳做自己的太子傅呢! 没想到王信看了自己写的策论,却是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法!如此一来,倒是让王僖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是不是这篇策论惹君父不高兴了?还是那个老学究太子傅,又在君父面前告自己的状了? 王僖正在心底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着,王信却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瞧着王僖,说道:“僖儿,这是你写的?” “是,是啊。”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才有些紧张地说道。 “僖儿能够写出这般有见地的策论,为父心中很是高兴,将来为父百年之后,也能安心地将新阳国的千里江山交与僖儿了。”王信赞许地瞧着王僖说道。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却不由得愣了愣,失声说道:“君,君父……”话还没说完,却又被王信伸手打断了。 瞧了王僖一眼,王信才又继续说道:“僖儿,你这篇策论好是好,对我新阳国的时政弊端,也是一针见血,认识深刻,只是……”说到这里,王信微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瞧了王僖一眼,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只是你这篇策论,未免太过于想当然了。”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拱手行礼说道:“君父,儿臣不明白,请君父赐教。” “僖儿,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新阳国的储君,将来,这新阳国的三郡二十六县之地,百万子民,早晚也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君父自然不会藏私。”王信深深地瞧了王僖一眼,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才又继续说道:“僖儿,君父之所以说你这篇策论太过于想当然了,是因为这篇策论,放之大国,或有可取之处,可若是放在我新阳国中,却并无半点可取之处!” “君父,孩儿不明白,既然君父说这篇策论很好,为何与我新阳国却无半点可取之处呢?”王僖不解地问道。 “僖儿,你可知我新阳国有地几许,人丁几何?”王信瞧了王僖一眼,沉声问道。 王僖微微一愣,旋即说道:“君父刚刚才说了,我新阳国计有三郡二十六县,百万子民。” 王僖话音刚落,王信便又问道:“具体的呢?” “具体的?”王僖微微愣了一下,却听王信又说道:“没错,我新阳国东西几许,南北几里,四极何处,田地几亩,所产何物,产出多少,人丁几口,户籍多少,壮年几何,老幼几多,国难之时,可征多少兵壮?”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王信才又继续沉声问道:“这些,你可都知道?” 听了王信一连串鞭炮似的问题,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连脸都憋红了,王僖才憋出了一句:“君父,这些,这些具体的问题,不是都有专门的职司么?君父若想问疆域四极,田地亩产,可问内典史和大司农,丁壮兵役,可问司徒司空,为君者,只需统御有司,使有司各安其职即可,无需事必躬亲。”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抬头望着王信说道:“君父,儿臣说的可对?” 王信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为君者,的确无需事必躬亲,只需统御有司,使有司各安其职,天下便可大定,国君也就能称为有为明君!可是僖儿,这些只是书上记载的上古贤明之君的治世之策,于今日治国,却并无多少借鉴之意!”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又说道:“为君者,只需统御有司,这没错,可是,御下得有方,僖儿,你可知御下之道?”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儿臣不知。” “功必赏,过必罚,恩以宽,威以重,赏功罚过,恩威并施,此乃御下之道也!僖儿,你在为父身边,多看多听多学,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王信深深地瞧了王僖一眼说道。 “哦。”王僖有些似懂非懂地应道,话音未落,却听王信又说道:“然而,即便为君者真能做到统御有司,有司亦是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国亦只是守成之国,君亦只是守成之君!而今日今时,守成之国不可取,守成之君,亦不可取!” 第三百九十三章 论政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有些迷惑地抬头望着王信,疑惑地说道:“君父,孩儿不明白。” 王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瞧着王僖说道:“僖儿,当今天下,列国争雄,首霸者薛国,兵强马壮,战力雄冠天下,无人敢缨其锋芒!次之者莒,拥地万里,千万子民,民风彪悍,战将如云,百万战兵,唾手可得。此薛莒二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王天下之根由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才又继续说道:“此二者,强霸天下,无人可及,幸而我新阳国与薛国根出同门,同宗同源,兼有百年血盟,盟约牢不可破,否则,我新阳处于薛国侧翼,早就如今日之卫国,为薛国大军所迫,危在旦夕之间也!”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才又说道:“僖儿,在这种情况下,若只是一味守成,不思进取,国,又岂能长治久安?” 说到这里,王信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所以,当此之时,我新阳国更需巩固与薛国的百年血盟,紧随其后,东征西讨,以保我新阳江山社稷不失!只要薛国强盛不衰,我新阳便可安枕无忧,江山永固!”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猛地又想起公孙炳之前跟自己似乎也聊到过这方面的话题,只不过公孙炳的观点,却跟王信的观点,又有所不同。 微微愣了一下,王僖才又低声说道:“君父,儿臣以为,君父所言有差。” 王信猛地抬头望着王僖,有些怒气地说道:“为父所言有差?你且说说,有何差错!” “君,君父。”王僖被吓了一跳,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想要再收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了,王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君父,儿臣以为,当今天下,薛莒二国虽为天下至强至霸之国,此二国互盟为王,天下自然再无对手,只是……” “只是什么?”王信微微皱了皱眉,瞧着王僖说道。 “君父,只是儿臣以为,盛极而衰,霸无永霸,强无永强,薛莒二国,薛莒二国现在固然是天下至强至霸之国,然则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薛莒二国,由盛而衰之日,亦为时不远矣!”王僖硬着头皮说道,说完,便又有些忐忑不安地抬眼望着王信,也不知道王信听了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些话,当然不可能是王僖自己想到的,而是之前公孙炳对王僖说的,王僖现在也只不过是在转述公孙炳的话而已! 听了王僖的话我,王信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瞧着王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说下去。” “是,父王。”王僖一愣,急忙躬身应道,回想了一下之前公孙炳说过的话,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又继续说道:“父王,儿臣以为,薛莒二侯称王互盟,盟约既定,天下固然再无敌手,北伐卫国,亦是意有所指,意在灭夏!然则卫国灭亡,夏王室覆灭之后,薛莒二王,又会灭谁呢?”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头瞧着王僖,他可真没想到,王僖考虑问题竟然会考虑得这么深远,甚至连薛莒二国灭亡卫国或者说灭亡夏王室之后的事情,他都有所考虑了! 名义上,薛莒二国会盟天下诸侯,只是为了讨伐卫国,可卫国现在名义上可已经将整个国土疆域全都奉还给夏王室了,卫国变成了卫地,薛莒二王伐卫,便是伐夏,灭亡卫国的本来意图,也只不过是为了覆灭夏王室,好让薛莒二王头上戴着的王冠,显得更加名副其实罢了! 以薛莒二王会盟天下,集结数十万战兵的强大兵力,讨伐一个小小的卫国,自然是指捏手拿,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灭卫之后呢,薛莒二王,又会将兵锋指向谁呢? 这个问题,王信之前其实就已经有考虑过了,灭卫之后,薛莒二王最大的可能,便是调头向东,东征灭郑!郑国天下富庶之国,灭郑之后,不仅可以获得广袤肥沃的良田土地,还可获得无数金银钱财,这可是无本万利的事情,薛莒二王不可能不心动! 抬眼瞧了王僖一眼,王信却又问道:“僖儿,依你之见,灭卫之后,薛莒二王又会灭谁呢?” “灭郑灭獲!”王僖想也没想便答道,这个答案,也是公孙炳之前跟他说过的,“郑国天下首富之国,灭郑可获得良田美宅,更可获得金银财宝无数,乃是一本万利之事,薛莒二王不可能不动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继续说道:“獲国,乃北狄蛮夷之国,素与中原列国敌对,历来王霸之国,皆以驱逐北狄,安靖北境为王霸之资,灭獲可收天下士民之心,薛莒二王欲王天下,士民之心不可不取!”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诧异地抬头望着王僖,他可真没想到,王僖竟然考虑得比自己还要深远呢,连灭獲以收天下士民之心这样的国策都能够想得到!以前,自己可还真的小瞧了自己这个儿子了呢! 王信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王僖又说道:“可是,君父,薛莒二王灭亡郑獲二国之后呢,兵锋又会指向谁?” “灭亡郑獲二国之后?”王信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那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便是猴年马月,也终有到来的那一日!若真有一日,薛莒二王灭亡了郑国獲国,他们又会对谁下手呢?” “对谁下手?”王信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想了想,才低声答道:“赵国?姑射国?” “君父!”王僖急叫了一声,急声说道:“君父眼光为何只放在他国身上,就从来都不曾考虑过我新阳国之处境么?” “我新阳国?”王信愣了一下,皱眉想了想,才又低声说道:“僖儿,你是说,薛莒二王也会对我新阳国下手?这怎么可能?我新阳与薛国,同气连枝,同族同宗,而且还缔结有百年血盟的,薛国怎么可能联合外国,来攻打我新阳国?” 第三百九十四章 论政(下)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微微咧嘴一笑,朝王信拱手一礼,说道:“君父,大夏王室衰落,王权旁落,天下分为十侯国,君父以为,其根源何在?” “根源何在?”王信微微愣了一下,王僖的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呢,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王信这才又说道:“大夏王室衰落,王权旁落,其根源,岂非獲人攻破大夏王都,平王南迁兴夏王城,之后又是五王之乱,王室内乱不止,继位者尽皆昏聩无能所致?”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却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君父,儿臣以为,獲人攻破大夏王都,平王南迁,五王之乱,夏王昏聩,如此种种,皆不过是夏王室衰落,夏王大权旁落的缘由之一,其根源却不在于此!” “不在于此?”王信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着王僖反问道:“那依僖儿之见,其根源何在呀?” 王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朝王信拱手说道:“君父,儿臣以为,大夏王室衰落,夏王大权旁落,其根源,便在分封列国诸侯,而夏王室又无力制止诸侯权势扩张,诸侯虽名为夏王封臣,然在诸侯国内,俨然与夏王无异,军事政令,皆由诸侯自专,夏王无以为制,以至于诸侯之间战乱不休,你征我伐,兼而并之,待天下诸侯征伐兼并之后,天下大势,已是枝强而干弱,夏王室已无力再对天下诸侯加以制约和管制了!”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仔细一想,却顿时又觉得王僖说得十分在理!大夏立国之初,天下诸侯四百余镇,小国不过一邑之地,地不过百里,户不过十万,大国亦不过三两邑之地! 那个时候,夏王室坐拥天下土地最为肥沃的中原之地,王室直领千里之地,战车千乘,天下诸侯,自然无人出其右者,夏王旨令,诸侯自然莫敢不从! 可是百年之后,两百年之后呢?大夏立国之初的时候,还能勉强震慑住列国诸侯,调停诸侯之间的矛盾冲突什么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列国诸侯之间的矛盾冲突却是越来越多,仇恨也在不停地叠加着,到最后,终于从冲突对峙,走向了战争! 而大夏王室,作为救火队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出面调停列国争端,甚至于在没法和平解决争端的情况下,不得不派兵亲自参与其中,如此一来,随着诸侯之间的矛盾冲突越来越多,大夏王室也是越来越疲于奔命,甚至于根本无暇腾出手来,解决调停诸侯之间的所有争端! 而大夏王室的军队,也几乎就没有任何停下来歇息的时刻,几乎每天不是在调停诸侯矛盾冲突,就是奔走在调停诸侯矛盾冲突的路上!到最后,夏王甚至不厌其烦,干脆任命了几个势力强大的诸侯为方伯,再由方伯出面,参与调停诸侯之间的矛盾冲突! 而方伯的出现,却又为此后十侯国的出现,打下了基础,十侯国之中,赵国、郑国,以及被中山、新阳、薛、郴四国瓜分的陈国,曾经可都是一方方伯,陈国武公甚至直接参与了抗击獲人酋领阿史濑摩的入侵之战中,为夏王室南迁兴夏王城立下了汗马功劳! 想到这些,王信顿时便又觉得,王僖所说的,的确还是有些道理的,夏王室衰落,王权旁落的根由,跟獲人南侵、平王南迁、五王之乱等等等等所有的缘由比起来,夏王室立国之初建立的分封制,好像才真的是王室衰落,王权旁落的根由! 想到这些,王信不由得又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了王僖一眼,没想到王僖刚刚及冠之年,竟然对天下大势有如此深刻的了解,看待问题,竟然也如此深刻,竟然比自己看得还要深,还要远! 一瞬间,王信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但王僖却并不知晓,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王僖却又对王信说道:“君父,若薛莒二王平定天下之后,君父以为,薛莒二王还会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相安无事吗?” 这个问题,不用考虑,王信也知道,要想薛莒二王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相安无事,甚至合兵以攻伐他国,天下尚未平定之前,或许还成,可一旦天下平定,放眼宇内,薛莒二王已再无敌手之时,薛莒二王又岂能再相安无事,和睦共处? 天无二日,国无二王,这个道理,薛莒二王又岂会不知?到那时,薛莒二王肯定会有终极一战,败者覆灭,胜者而王天下,成为夏王室之后,天下的又一个共主王室! 几乎想也没想,王信便答道:“这还用问,平定天下之日,便是薛莒二王内讧之时,这天下,终究只会有一个王!” 话音未落,王僖便又朝王信躬身一礼,说道:“君父所言甚是,然则薛莒二王内讧之后,天下仅余一王,君父以为,这仅余之王,还会允许我新阳、中山、郴国甚或者姑射等国继续存在吗?”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莒国若胜,我新阳、中山、郴国等国,自然难以幸免,若薛国胜,薛王应该不至于对我等下手吧?毕竟我等四国份属同源,同宗同族……” “君父何其天真也!”王信话还没说完,王僖便大声打断了,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君父,不管是莒王胜出,还是薛王胜出,儿臣断言,都不会再允许我等诸国继续存在,重蹈夏王室覆辙!” “可是,我新阳、中山、郴国,与薛国可有百年血盟啊,薛国会背信弃义,攻伐我国吗?”王信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君父,君王权势面前,兄弟手足尚且水火不容,自相残杀,何况外人外族乎?”王僖急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君父不见,薛郴新约,墨迹未干,薛国武卒,现就在郴都泰宁城内,郴国军政,皆令出薛将,郴国可还有半点自主?”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举荐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的确,便如王僖所说的一样,自从薛郴新约签订之后,薛国数万大军驻扎于郴都泰宁以及郴国大小山川险隘之中,扼守郴国要地,军事政令,皆出薛将,郴国早已没有了半点自主之权! 漫说薛国驻军不受郴候约束,便是薛军违法犯纪之后,郴侯亦无权审讯,薛军,俨然便已经是郴国之主,郴侯虽名为一国之君,实则与薛臣已经并无二样,对薛王之意,更是不敢有半分违逆,比之大夏立国之初,分封之诸侯封臣,还要不如! 郴国国内若是生变,或者薛王不愿郴国再存之于世,甚至无须从薛国调兵,只需一纸谕令,薛将侯集翻手之间,便能灭亡郴国公族,可以说,郴侯之生死性命,早就已经身不由己,被掌握在驻守泰宁的薛将侯集手中! 甚至于,这些时日,已经有流言蜚语传来,驻守泰宁的薛将侯集,俨然便已经是郴都泰宁之主,出入宫禁,夜宿宫闱,竟是毫不避讳,郴国公主,甚至是郴侯夫人嫔妃,侯集亦是早寝暮宿,来去自如,仿若自家后院一般! 郴侯却是敢怒不敢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却是连侯集之面,都不敢见,每逢听闻侯集入宫,郴侯便早早的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了! 侯集尚且如此恣意妄为,麾下薛军,更是上行下效,作奸犯科,奸淫掳掠,几乎将坏事做绝!而整个郴国上下,却无一人敢口出怨言,对于薛军的所作所为,郴侯甚至连遣使告知薛王的勇气都没有! 一国之君,如此苟且,活着倒真不如死了算了!至少,王信自问,如果换成自己是郴侯姚裕,如果新阳国落到郴国这般下场,王信还真不如拼了一死,跟薛国拼个鱼死网破呢! “君父,郴国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君父又怎会不知,若是我新阳国亦落到如此地步,君父可能忍得?”王僖见王信脸上的脸色不停地变幻着,便又追问了一句,当初,自己在太子府邸中见到公孙炳的时候,他便也曾经这样逼问过自己! 王僖也有好好的考虑过公孙炳的这个问题,如果自己继承了新阳国君之位,如果新阳国落到郴国这般地步,要让自己像郴侯姚裕那般隐忍,头上跟北狄草原一样,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脸上不由自主地一变,沉着脸说道:“我新阳若是落到此等田地,孤岂能忍?” “可是君父,如若薛莒二王继续东征西讨,逐一剪灭天下列国,不出二十年,我新阳国便是还存在于世,恐怕也已与今日之郴国并无两样了!薛王贪婪暴虐,天下人尽皆知,便是薛王砥定天下,又岂会容我新阳国存之于世?”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了王僖一眼,沉吟了片刻,王信才又继续说道:“若依僖儿之见,君父又该如何自处呢?” “联郑攻薛!”王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说道,这个也是公孙炳跟他说的,当时他可谓是记忆深刻,听到王信的问话,他便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 “联郑攻薛?”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瞧着王僖说道:“僖儿,郑国虽为天下首富之国,可要战胜薛国,却几无可能,更何况如今郑侯刚刚平定郑相陈文之乱,郑国政局动荡不安,朝野不稳,郑国又岂有心力图谋薛国?” “君父,郑国内乱刚平,郑相残势跃跃欲动,当此之时,郑侯更需一场外战之胜,以固君位,且前年,郑国刚与薛国一场大战,胁迫薛国割让安阳一郡,奉还王室,双方仇隙已深,郑侯亦必知晓,薛莒联军灭卫之后,便是郑国,救卫便是救己,郑侯又岂会坐视联军灭亡卫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若郑军在外,偷袭薛莒联军,我新阳在内,以为内应,内外夹击,联军必定大败,如此,我新阳方有一线生机!” “内外夹击联军?”王信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可即便如此真能击败薛莒联军,可此战之后呢,我新阳国岂不是要单独承受薛莒二王之怒火?薛莒二王若再起大军,攻我新阳,我新阳又如何应对?” “君父,若我新阳联郑,郴国、中山又会如何呢?”王僖不答反问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郴国朝野,对薛郴新约,早就怨声载道,对薛国驻军,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郴国又岂会坐失良机,而不趁此机会,驱逐薛军,废止薛郴新约?”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中山侯见郴国落到如此地步,君父又安知其不心寒意冷,与我抱同样心思?”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王僖又说道:“君父,薛若不败,四国血盟便是长存,我新阳也只会永远仰仗薛王鼻息而活,最终也只会落到与郴国一般无二的境地!”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竟然提高了一些声调,说道:“君父,霸主不死,我等小国岂有出头之日?只有将薛莒二王拉下霸主之位,我新阳方可得一线生机,不至于如郴国那般,公族贵女,却受一裨将之辱!”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着王僖,过了好一会儿,王信才又说道:“僖儿,这些话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说吧,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低下头去,跪倒在王信跟前,说道:“君父,儿臣不敢欺瞒君父,这些话,都是儿臣府中游学士子公孙炳所言,儿臣深以为然,今日君父见问,儿臣便说了出来,儿臣不是有意欺瞒君父,请君父恕罪!” 王信瞧着王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这公孙炳所言,也不是不无道理,公孙炳,公孙……想必,这公孙炳,亦是公族后裔,方才有此见地,你与之往来,倒也不无不妥。”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脸上一喜,急忙说道:“多谢君父。”说着,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君父,公孙先生谈吐优雅,举止得体,且学问渊博,见识过人,儿臣想,儿臣想恳请君父,允儿臣拜公孙先生为师,教导儿臣,也好让儿臣早日成材,为君父分忧。” 第三百九十六章 求贤 听了王僖的话,王信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眼望着王僖,失声说道:“你要拜公孙炳为师?” “是的君父,公孙先生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实乃儿臣少见之学达之士,儿臣若能得他教诲,必定受益匪浅,获益良多。”说着,王僖再次跪地朝王信磕头恳求道:“恳请君父,应允儿臣!” 王信微微沉吟了一下,瞧着王僖的后脑勺,过了好一会儿,王信这才沉声说道:“僖儿,你先起来。” “君父,你答应儿臣了?”王僖惊喜地抬头望着王信说道。 “答应?我答应什么了我?”王信瞪了王僖一眼说道,停顿了一下,王信又说道:“澹台望乃国中贤达名士,贤名远博,有他做你的师傅,还能教不好你?” “君父!~”王僖拖长声音,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澹台先生的确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可是君父澹台先生如今已经快七十了,垂垂老矣,难道君父就忍心再看着澹台先生劳心劳力,为儿臣而伤筋动脑吗?” 说着,王僖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澹台先生可教不来公孙先生所说的天下大势!” 虽然只是小声的嘀咕,但王信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怒目瞪视着王僖,厉声说道:“僖儿,你!~” 王僖昂然不惧地抬头望着王信,大声说道:“君父,儿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君父是想让儿臣将来如君父一般,治国安邦,将我新阳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道不拾遗呢,还是希望儿臣将来如澹台先生一样,做一个学富五车的贤达之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君父刚才还说了,当此之时,抱陈守旧之君,只是取败之道,绝不可取,儿臣要学,便学治国安邦,强国富民之策,不学无用儒术!” “僖儿!”王信瞪大眼睛瞪着王僖,王僖也昂然不惧地抬头望着王信,两人大眼瞪小眼,瞪视了好一会儿,王信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僖儿,你起来。” “君父若是不答允儿臣,儿臣绝不起来!”王僖却固执地跪在地上说道。 “你先起来,起来!” “我不!” 两人又互相瞪视了好一会儿,王信这才又说道:“行了行了,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先起来。” “真的?谢谢君父,谢谢君父!”王僖高兴地不停地朝王信磕头说道。 “行了,先起来吧!”王信不耐烦地说道。 “是,君父。”王僖磕头后,这才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满是喜色。 王信斜眼瞧了王僖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僖儿,你先回去,告诉公孙炳……告诉公孙先生,本公明日早朝后,我要在玉英宫召见公孙先生。”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君父,你要召见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都要成你的太傅了,我还不得考察考察他的真实水平啊?”王信斜眼瞧了王僖一眼说道。 王僖一愣,旋即高兴地说道:“这倒也是,君父放心,明日一早,儿臣便亲自带公孙先生入宫,拜见君父!” 王信微微颔首,抬了抬手,说道:“行,去吧。” “是,君父,儿臣告退。”王僖再次朝王信躬身一礼,满脸兴奋激动的神采,转身跑出了玉阿宫。 出宫后,坐着轺车回到太子府,轺车在府门口还没停稳,王僖便已经抢先一步,跳下轺车,三步并着两步,急匆匆地冲进太子府,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叫道:“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叫喊着,冲到了公孙炳的房门外。 到了太子府后,通过跟王僖的接触,公孙炳渐渐的受到王僖信重,被安排到了内院外间东厢房第一个房间里,跟王僖的内院书房寝宫都挨得很近,然而即便挨得这样近,王僖有时还要将公孙炳留在自己的书房,跟自己抵足而卧! 几乎是一路冲到公孙炳房门外,王僖这才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正要上前敲门时,房门已经打了开来,将近不惑之年的公孙炳出现在了房门口,朝着王僖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说道:“炳,拜见太子。” 王僖急忙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说道:“僖,拜见公孙先生。”两人互相行礼后,王僖这才又直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地笑容,对公孙炳说道:“公孙先生,快些准备准备,君父明日一早,要在玉英宫召见先生呢!” “君侯要见炳?”公孙炳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嗯,先生,今日僖入宫见过君父,将先生昨日之言,写成了一篇策论,交与君父过目,之后更是与君父辩古论今,直言天下大势,君父听后,甚是欣喜,明日早朝过后,要在玉英宫召见先生,让僖拜先生为师呢!”王僖兴奋激动地说道。 听了王僖的话,公孙炳却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朝王僖躬身一礼,说道:“太子信重,炳无以为报,然炳游历天下,四海为家,实不愿拘于一城一地,太子知遇信重之恩,炳唯有他日再报了。”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吃惊地抬头望着公孙炳,失声说道:“公孙先生,您不愿教我?”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还是公孙先生觉得,僖儿天资愚笨,不堪教诲?” 公孙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太子天资聪慧,聪颖过人,炳游历天下,罕有能与太子并肩之人。”说到这里,公孙炳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往日曾在酒肆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另外一个人影来。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抬头望着公孙炳,失声说道:“那先生为何不愿为僖儿之傅,教导僖儿?” 公孙炳回过神来,笑着对王僖说道:“太子,炳刚才已经说了,炳志在游历天下,四海为家,不愿拘于一城一……” 话还没说完,王僖却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公孙炳跟前,磕头说道:“先生大才,僖早已知晓,当今天下,便如先生所言,乃是大争之世,诸国争雄于世!新阳地处中原,四面皆敌,地小而民寡,无薛之强军,无莒之广域,无郑之富庶,大争之世,何以立足?”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继续说道:“先生才智,堪为相邦,僖非国君,无力赐先生高爵显位,唯有一片赤诚之心,求贤若渴,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教导于僖!”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入宫 听了王僖的话公孙炳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搀扶住王僖,急声说道:“太子这是做甚,这是做甚?” 王僖却固执地再次拜伏在地上,朝公孙炳磕头行礼说道:“先生,还请先生看在新阳三郡二十六县,百万子民的份上,不吝赐教,授僖治国安邦,强国富民之策!” 公孙炳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声说道:“罢了,罢了,太子一片为国为民之心,感天动地,炳若再是推诿,便是逆天而行!罢了,太子,你起来吧,炳答应你就是了。”说着,公孙炳躬身搀扶起了王僖。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僖拜见太傅!”王僖惊喜地说道,便要再次心里,却被公孙炳伸手一把拦了下来,沉声说道:“太子,炳虽愿意为太子留下,但炳与太子,却无师徒之缘,更是与太傅太子傅之职无缘,太子也无须叫我太傅,还跟往日一样,叫我炳或是先生即可。”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公孙炳,失声说道:“先生,这是为何?” “炳与太子,并无师徒之缘,强求亦是无缘,太子又何须执着呢?”公孙炳高深莫测地瞧了王僖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明日之后,太子自然知晓。”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地抬头望着公孙炳,公孙炳却是闭口不言,不再多说。 愣了好一会儿,王僖本来还想跟公孙炳如往日一样,谈天论地,辩古论今,述说天下大势,不过想到明日一早,君父还要在玉英宫召见公孙炳,王僖便又只得忍耐了下来,朝公孙炳拱手一礼,说道:“既是如此,那僖便不打扰先生了,还请先生早些歇下,明日一早,僖再来迎接先生入宫。” 公孙炳微微颔首,也朝王僖拱身一礼,说道:“太子也早些歇下吧。” 第二日一早,王僖便已恭候在公孙炳的房门前,身后的亲随本想上前叫门,却被王僖伸手拦了下来,还轻轻地朝身后的亲随摇了摇头,示意他退下。 这一站,便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从早上天刚刚启明的卯时,站到了将近巳时,王僖才听见房间里传来了公孙炳有些慵懒的声音:“暮冬日月迟,好梦到天明,呵,真想再睡它几时。”房门外的王僖听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他身后的亲随,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朗声叫道:“公孙先生,太子已在此恭候先生两个时辰了!” “哎呀!”房间里,公孙炳失声叫了一句,旋即,王僖便听见房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房门后,紧接着,房门便“吱”的一声,打了开来,内衣赤足的公孙炳出现在房门后,朝王僖深深地躬身一礼,说道:“太子恕罪,太子恕罪,炳闲散惯了,竟忘了大事,让太子在此久候,实是该死,实是该死!” 房门外,王僖肩头脸庞之上,已经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乍一瞧去,就跟一座冰雕似的。见公孙炳朝自己行礼,,王僖也急忙用有些冻僵的双手,朝公孙炳回礼道:“先生言重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说道:“先生本是不羁之人,皆因僖之故,留于此处,为世俗凡尘,杂务缠身,此皆僖之过也!冬日气寒,还请先生回屋,以免着凉。” “惭愧,惭愧!”公孙炳再次朝王僖连连拱手说道,转身回屋,很快便穿上了粗布外套,又用一绺粗布布条,将头上散乱的黑发,打了个发髻,缠了起来,用一根木簪簪住,脚上穿了一双木屐,便重新走了出来。 王僖见状,却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叫道:“来人,伺候先生更衣!”公孙炳这身打扮,跟当日王僖在大街上初见公孙炳时,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模样,在大街上骤然相遇,自然没什么关系。 可今日却是要带公孙炳入宫觐见君父的,面见一国之君,若还这身打扮,岂不是有藐视国君之嫌?若是君父心中生厌,不愿再让公孙炳做太子傅,那自己的满腔希冀,岂不落空? 王僖话音刚落,身后的亲随还没来得及应答,公孙炳却已经抢先说道:“太子好意,炳心领了,太子往日赏赐,锦衣缎袍,金簪玉带,翡翠珏佩,数不胜数,炳感激不尽,今日见君,炳若以太子赏赐,锦衣玉袍面君,君上心中必定不喜,唯有以本来面目陛见,方显炳之赤城!” 说着,公孙炳又深深地朝王僖躬身一礼,说道:“还请太子成全!”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又说道:“既然先生执意如此,便依先生之言吧。”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朝公孙炳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 “太子请。”公孙炳微微躬身回礼说道,两人并肩而行,走出了太子府,府门外,一个军卒手上牵着马缰,侍立在一辆装饰精美的轺车前,轺车上,驭者执辔而坐。 看到王僖和公孙炳并肩行来,轺车旁边的军卒,急忙从轺车上取下矮凳,放在了轺车旁边,然后躬身退后了两步。 王僖走到矮凳旁,又侧身朝公孙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声说道:“先生,请。” “太子,请。”公孙炳再次回礼说道,最后还是在王僖的一再请求下,率先登上了轺车,随后,王僖便也登上轺车,盘腿端坐在公孙炳的对面。 在一队衣甲明亮,精神抖擞的军卒的护卫下,轺车很快便从太子府进了新阳宫,来到了玉英宫前,这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下了轺车,王僖又和公孙炳并肩而行,登上了御阶,来到玉英宫大殿前,侍立在大殿门前的一个内宦,见到王僖到来,急忙小跑着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拜见太子。” 王僖微微抬了抬手,旋即说道:“君父可在?” “禀太子,君上正在宫内,奴婢这就去禀报。”内宦急忙又说道,说着,躬着身子后退着退进了玉英宫门后,这才转过身去,低着头小碎步跑了进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束手待毙 不一会儿,那个内宦便又小跑着跑了出来,跑到王僖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太子,君上请太子进去。” 王僖微微颔首,又转身朝公孙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 公孙炳微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这才跟王僖,一起走进了玉英宫。玉英宫大殿内,除了几个侍卫宦官,几盏油灯,两个宫娥侍立于后,便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头发鬓白的老者,端坐在书案之后,虽未着衮服冠冕,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仰视。 公孙炳却好像感受不书案后,那来自于上位者的威压一般,不卑不亢地跟王僖并肩而行,缓步走到王信跟前,却见王僖朝王信跪拜行礼,说道:“儿臣拜见君父!”公孙炳这才朝王信躬身一礼,说道:“炳,拜见新阳侯。” 王信微微扫了公孙炳一眼,淡淡地抬了抬手,旋即又对王僖说道:“僖儿,你先出去。”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诧异地抬头望着王信,失声说道:“君父,儿臣……”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信打断了,“你先出去,我与公孙先生有几句话要说。”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担心地转头瞧了公孙炳一眼,却见公孙炳眼角含笑地朝自己微微颔首,王僖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回过头去,朝王信行礼应道:“是,君父,儿臣告退。”然后才退出了玉英宫。 等王僖退出玉英宫后,王信这才又瞧了公孙炳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先生欲让僖儿转述给寡人的话,寡人已经听僖儿说了,只是……”说到这里,王信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说道:“寡人心中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解惑。” “君侯请讲。”公孙炳朝王信长身一礼说道。 王信又淡淡的瞧了公孙炳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不知先生与薛王有何似海深仇,竟欲借僖儿之口,挑拨寡人与薛王为敌,全然不顾新阳三郡二十六县,百万子民之死活?” “君侯说笑了,不是炳与薛王有何似海深仇,而是天下亿兆子民,皆与暴薛仇深似海!薛王不死,暴薛不亡,天下将永无宁日,亿兆子民亦永无太平之日!炳非为己,实为天下万民!”公孙炳昂然不惧的迎着王信的眼神,语气坚决,掷地有声地说道。 王信双目微微一缩,冷眼盯着公孙炳,冷声说道:“先生以为,新阳之兵甲不利,不能取先生项上人头乎?” “炳一介士子,身无寸铁,手无巨力,君侯刀兵犀利,杀炳如杀雉狗,炳岂有反手之力?然则,即便君侯要杀炳,炳亦如是说,不改前言!暴薛不亡,天下永无宁日,新阳亡国,亦不过十数年间,君侯,”公孙炳语气铿锵有力的说到这里,却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新阳亡国之君矣!” “大胆!”王信震怒之下,脸色急变,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之上,将书案上的几卷竹简,都震落在了地上,王信身前身后,几个宫娥内宦,亦全都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身子,骇然地偷眼朝王信和公孙炳望了过去。 宫殿两旁的几个宫军,更好像是得到某种命令似的,几乎同时冲上前来,围住公孙炳,将手中拿着的长枪长戟,笔直地对准了公孙炳,尖锐的枪尖戟尖,仿佛随时都要刺进公孙炳的脖颈身子之中一样。 公孙炳却是夷然不惧,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惧色的抬头望着王信,沉声说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炳言虽刺耳,却是句句忠言,发自肺腑,君侯若以为逆,炳甘愿受死!” 王信双眼猛地缩了一下,盯着公孙炳,冷声说道:“你真不怕死?” 公孙炳却不回答,只是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王信双眼一冷,冷声说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围着公孙炳的几个宫军,一起应道:“喏。”上前架住公孙炳的胳膊,便将他倒拖着往外走去,公孙炳却是连话都不愿再多说,脸上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宫门外,王僖正焦急地来回不安地走动着,等待着公孙炳的消息,没想到却突然看见几个宫军倒拖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仔细一瞧,那人不是公孙炳,却是何人?王僖见状,顿时大惊,急声叫道:“住手,快住手!”冲上前去,冲到了那几个宫军身前,伸手拦下了他们的去路! “先生,你,你这是……”王僖拦下宫军,冲到公孙炳跟前,惊声说道。 那几个宫军,被王僖拦下,也不敢轻易离开,不由得有些着急地说道:“太子,请您让开,这是君上的谕旨,请太子不要为难末将等人。” 公孙炳笑着扭头望着王僖,说道:“太子知遇隆恩,炳今生无以为报,只有留待来世,再报太子大恩了!” “先生,这……君父,君父!”王僖猛地一惊,旋即跪倒在地,大声叫道,“求君父开恩,求君父开恩,饶过公孙先生,饶过公孙先生!” 苦苦哀求了好一会儿,宫殿内终于走出来了一个内宦,走到宫殿门口,拖长着尖锐的声音叫道:“君上口谕,着太子即刻返回东宫,闭门思过,非奉君上谕旨,无故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听了内宦的话,王僖脸上不由得猛地一变,急声叫道:“君父,君父!~” “左右,还不护送太子回宫!”内宦却又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宫军一眼,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几个宫军急忙躬身应道:“喏。”上前几步,走到王僖跟前,躬身说道:“太子,请!” “君父,君父!~”王僖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急声叫道。 “太子,请回吧,君上已经离开玉英宫了,太子就算喊破嗓子,君上也听不见了。”内宦上前一步,劝解着说道,说着,斜眼扫了一眼一旁被两个宫军架住胳膊的公孙炳一眼,又说道:“为了区区一介士子,失了君上欢心,太子这又是何苦呢?” 不等内宦说完,王僖便猛地指着内宦的鼻子,厉声喝骂道:“你这竖宦,知晓甚事?公孙先生治国相邦之才,岂能杀之?岂能杀之?”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两国国相 一旁的公孙炳,听了王僖的话,淡淡地笑着说道:“太子,太子知遇隆恩,炳,炳无以为报,只有待来世,再报太子大恩……” 话还没说完,宫殿内又脚步匆忙的小跑着跑出来一个内宦,拖长着声音朗声叫道:“君上谕令,君上谕令,请公孙先生入宫相见,请公孙先生入宫相见!” 一旁的王僖听了,微微一愣,旋即惊喜地转过头来,对公孙炳叫道:“先生,先生,你没事了,没事了!” 公孙炳朝王僖笑了笑,那两个架住公孙炳的宫军,还在发愣,有些没搞明白,便又被那个内宦大声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松手,给公孙先生赔礼道歉!” 那两个宫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抓着公孙炳胳膊的手,后退了两步,躬身抱拳说道:“小人冲撞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公孙炳微微笑了笑,那个内宦便又说道:“公孙先生,请随老奴来吧,君上还在殿内恭候先生呢。” “有劳内官了。”公孙炳笑着朝那个内宦微微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内宦急忙摆手说道,侧过身去,让出宫殿大门通道来,朝公孙炳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公孙先生,请。” 公孙炳也不谦让,迈步便又往宫殿里走去,一旁的王僖也跟着想要入内,刚一迈腿,却又被内宦拦了下来,说道:“太子,君上有谕,请太子宫外相候,未奉君上谕令,太子不得入内!” “什么?”王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瞪着内宦说道。 “君上谕令,太子未奉君上谕令,不得入内。”内宦再次朝王僖微微躬身说道。 “太子,既是君侯谕旨,太子便在此等候吧,君上若是要见太子,自然会宣召太子的。”公孙炳回过身来,轻笑着说道。 “公孙先生,我……”王僖还有些担心地说道,话还没说完,公孙炳便笑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太子,放心吧,炳不会有事的。”说完,然后转身,走进了大殿。 大殿里,王信依然端坐在书案后面,周围的宫娥内宦,甚至宫军护卫,也都没怎么变过,依然坚守岗位。 公孙炳缓步走到王信近前,朝着王信长长的躬身一礼,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王信却不等公孙炳礼毕,便已经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绕到公孙炳近前,躬身回礼,说道:“寡人失礼,怠慢先生之处,还请先生见谅。”礼毕,王信直起身来,大袖一挥,朗声说道:“尔等退下!” 宫殿里的宫娥内宦,以及宫军禁卫,全都朝王信躬身行礼后,缓缓退出了大殿。等所有人都退出了宫殿后,王信这才又朝公孙炳躬身行礼,说道:“适才寡人担心先生乃薛王密卫,故而试探先生,让先生受惊了,寡人在此,向先生请罪了。” “不敢,不敢,君侯礼重了,礼重了!”公孙炳急忙也回礼说道。 王信行礼完毕,这才又直起身来,朝公孙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上坐。” “不敢,君侯请。”公孙炳急忙也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这才分宾主,相对而坐。 坐下之后,王信这才又压低声音对公孙炳说道:“先生联郑攻薛之策,寡人深以为是,只是,此策尚有几分疑点,还请先生教我。” 王信话音刚刚出口,公孙炳便轻笑着说道:“君侯心中之疑,可是担心郑国不会同盟?” “然也。”王信点了点头说道,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公孙炳又说道:“中山与郴两国,不敢与暴薛为敌?”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信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他刚才想说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王信这才又点了点头,说道:“然也,寡人心中所虑,正是此事。” 公孙炳轻笑了一下,伸手从衣袍中拿出两个小小的用粗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放在两人面前的地板上,轻笑着说道:“君侯请看,这是何物?”说着,解开一个包裹,露出里面一方小小的印玺来。解开另一个包裹,里面同样也是一方小小的印玺。 王信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拿起一方印玺来,翻转过来,却见印玺上刻着“中山相印”四个篆字,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再拿起另外一方印玺,翻转过来一看,却见上面刻着“郴相之印”四个篆字,不由得又楞了一下,愕然抬头望着公孙炳,吃惊地说道:“先生,这,这是……” 公孙炳轻笑着朝半空中拱了拱手,说道:“承蒙郴、中山两国君侯不弃,信任在下,委在下以邦国重任,在下现为郴、中山两国国相。”说着,公孙炳又从怀里掏出了两份帛布所写的国书,一并放在了王信的面前。 王信呆了一下,拿起两份帛书,就着灯光,仔细的瞧了半天,又起身走到一旁,从一堆的竹简之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两份之前跟郴国、中山两国往来的国书盟约竹简来,对照着帛书,比看了半天! 随后,王信才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讶神色地望着公孙炳,吃惊地说道:“先生,你,您竟是郴国、中山两国国相?这,这,寡人,寡人几乎错杀先生,酿成滔天大祸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又说道:“先生身佩两国相印,为何不早拿出来,害寡人差点误杀先生,酿成大祸。” 公孙炳轻笑了一下,说道:“郴侯、中山君侯,委在下为国相,只为联合诸国,共讨暴薛,事关机密,若非危难关头,在下岂能暴露身份?君侯刚才若真要杀我,逼不得已,我也只能以中山侯特使的身份乞求君上饶命了。” “先生说笑了,说笑了。”王信急忙摆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这才又说道:“如此说来,郴国、中山两国,也早有背薛之意?” “然也!”公孙炳轻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天下苦薛久矣,伐薛之意,又岂是君侯一人有心?强薛不亡,新阳、中山便永无出头之日,郴国便是最好的例证!” 第四百章 劳军 玉英宫中的宫娥内宦,甚至连宫军禁兵,全都退出了玉英宫大殿之外,这让玉英宫外的王僖,心中更加的焦躁不安起来,也不知道君父和公孙先生在宫中谈些什么,竟然连身边的近侍都全部赶了出来!王僖心中虽然焦躁,但是未奉君父谕令,他也不敢踏进玉英宫大门半步! 焦躁不安的在大殿外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王僖心中越发的不耐烦起来,终于忍不住在宫殿外,大声叫道:“君父,儿臣僖,求见君父,请君父开恩,允儿臣入见!”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便又大声叫道:“君父,儿臣僖,求见君父,请……”话还没说完,玉英宫内便传来了王信的声音:“僖儿,进来吧。” 听见王信的声音,王僖心中顿时一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来,急忙提着衣裾,小跑着冲进了玉英宫。一进玉英宫,王僖便看见君父和公孙炳两人面对面的跪坐在大殿中间,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神态甚是亲密。 王僖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放慢脚步,走到王信跟前,躬身行礼叫道:“儿臣僖,拜见君父。”说着,又转过身去,对着公孙炳说道:“公孙先生。” “太子。”公孙炳长身而起,朝王僖躬身一礼说道。 “僖儿,你来得正好,君父恰好有一事,需要交与你和公孙先生去办。”王信转过头来,瞧着王僖说道。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望着王信,说道:“君父,什么事?儿臣,儿臣能行吗?” “有公孙先生在一旁相助,僖儿还有何可担心的?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为父只是想要让僖儿前去劳军罢了。”王信轻笑着说道。 “劳,劳军?”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瞧了瞧王信,又转头瞧了瞧公孙炳。却听王信又说道:“没错,时值隆冬,年岁将近,我两万大军远离故土邦国,劳师远征,年节时日,必定思乡情切。”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才又说道:“故而,寡人决意,派你与公孙先生,前去隆城郡劳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才又瞧着王僖说道:“僖儿,你可愿意?” 听了王信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王信,又转头瞧着公孙炳,心中满是疑惑不解之情。 “僖儿,你可愿意?”王信再次问道。 王僖一下回过神来,低头朝王信行礼说道:“君父,儿臣不解,此次联盟伐卫,与我新阳本无裨益,我新阳劳师远征,粮草辎重,本就已经周转困难,所耗繁多,为何还要劳军?薛莒身为盟主,他们就不能劳军吗?” “僖儿,我新阳两万精兵劳师远征,远离故土邦国,本就思乡情切,若年节之时,能得到亲人的问候,听到乡音乡语,岂不振奋?”王信厉声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王僖,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若不愿,君父另派人去便是了!” “君侯,太子忠孝仁厚,爱国爱民,与臣闲谈之时,常有为君侯分忧之心表露,如今能为君侯分忧,太子岂有不愿之理?”公孙炳在一旁朝王信拱手行礼说道。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抬眼朝公孙炳望去,却见公孙炳也正偷眼朝自己瞧来,还用眼神朝自己微微示意了一下。 王僖一怔,旋即回过神来,急忙朝王信躬身行礼说道:“君父,儿臣愿往,儿臣愿去前线劳军。” “哼。”王信冷哼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才又转过身来,放缓了语气,对王僖说道:“僖儿,前线大帅,乃是公子微,你的叔父,见了公子微,切记要谨守礼仪,好生与公子微说话,切莫冲撞了叔父,明白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信又说道:“有什么不懂的,多向公孙先生请教,知道吗?”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直觉感觉,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君父想要跟自己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而且也是最合他心意的一句。当即,王僖便又躬身朝王信行礼,说道:“君父,儿臣记下了。” “行,去吧,早些准备,过些时日,准备妥当了,便出发前往隆城。” “是,君父,儿臣告退。”王僖急忙又躬身行礼说道,话音未落,却听公孙炳也朝王信行礼说道:“臣告退。” 王信回礼,将公孙炳送出玉英宫大门,这才停了下来。 出了宫门,登上轺车之后,王僖这才又忍不住对公孙炳说道:“先生,僖不明白,先生之意,本是联郑伐薛,如今薛莒联军,势如破竹,三月连下卫国两郡,大小邑城十七,大军直抵隆城郡邑,威胁卫都!若非已入冬季,一场大雪,阻了联军攻势,如今隆城郡邑,都已失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怒气冲冲地说道:“僖实不明白,先生何意,还要劳军?” “太子稍安勿躁,劳军,乃是劳新阳之军,并非薛军,薛军若是见我劳军,薛王却未劳军,心中岂能不忿?此,亦是瓦解薛军斗志之一策耳。”公孙炳轻笑着说道,但是,真正的原因,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只不过,公孙炳现在也没必要跟王僖说得太明白。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劳军,便能瓦解薛军斗志?这,可能吗?” “能与不能,太子到时自然也就知道了。”公孙炳轻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太子,君侯命太子筹备劳军之物,太子还需尽心尽力,早日筹备齐全了,也好早日起行,此去隆城,一千余里,冬日道路不便,路上耗费时日颇多,没有三五十日,可到不了隆城呢。”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先生亦是劳军副使,筹备劳军之物,还需先生多多费心才是!” “太子,炳虽为副使,然炳初来乍到,人地两生,人员物资,如何调配得动?劳军之物,还需太子出面才行。”公孙炳笑着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若非太子强留,炳如今早已逍遥快活,游历姑射女国去了,又何须在此耽搁呢?”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顿时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了,生气地别过头去,看都不再多看公孙炳一眼。 第四百零一章 劳军起行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筹备,劳军物资终于准备齐全,计有布两万匹,干肉两百车,酒两千坛,金珠二十斛,金银两百箱,此外还有一些一路上,民伕护军,人吃马嚼的粮草辎重等等,笼笼统统,总共装了一千辆大车!并且,王僖还专门为此征调了八千民伕以及两千护军! 新阳国两万精锐大军,随同薛莒联军一起,劳师远征,如今已深入卫国境内,与卫兵在隆城郡外对峙,兵锋直指卫都,若非一场大雪,阻了大军进攻的步伐,现如今,薛莒联军,恐怕早就已经在卫都亳邑城下,安营扎寨,以待最后攻灭卫都了! 如今,随同薛莒联军一起行动的新阳大军,距离新阳国都安泰,已相隔千里,山高路远,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江,粮草辎重,后勤补给,本来就已经困难重重了,如今又恰逢冬季,北境天寒,时常大雪纷飞,阻断道路,行动起来,就更是千难万难了! 通常情况下,从安泰到隆城,都要走十几二十天,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公孙炳所说的三五十天,那都是说少了,能在五十天内赶到隆城前线,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卫国现在之所以还留着最后一口气,没有被薛莒联军完全攻破三郡之地,也正是拜了天时之利——一场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的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甚至超过一尺半! 薛莒联军,举步维艰,难以行动,再加上莒国蛮兵,习惯了南方温暖潮湿的气候,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飞雪,一时不备,甚至连冬衣都还没准备齐全!大雪骤然而至,猝不及防之下,莒国蛮兵,甚至被冻毙近千,伤者逾万,几乎赶得上之前跟卫国大小十数战的伤亡了! 而卫国,也终于因为这场大雪,难得的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 在此之前的两三个月里,卫国先是丢了伏狮关,然后丢了柁樟郡、卫宁郡,两郡大大小小十七处关隘邑城,便是边关险隘的伏狮关,而且又有大夏王室王子喜殿下亲自坐镇指挥,前后也仅仅只坚持了不到十天,便被薛莒联军突破! 此一战,卫军战死一万余人,大夏王室宫廷禁军,亦战死六千余人,便是大夏王子喜,亦是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昏迷了足足五天,才脱离了性命之危,之后,更是被夏王直接派人强行押解,返回了兴夏王都! 现如今,丢了两郡十七邑的夏卫联军八万余人,在卫国老帅公子央的率领下,退守隆城郡,将隆城郡城以南的所有大小邑城关隘的守军,全都撤了出来,撤回隆城郡,以收缩战线,集中兵力,凭借着隆城郡高城厚墙,与薛莒联军以及诸侯会盟之军,三十余万战兵,百万之众,在隆城郡外紧张对峙着!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双方之间的接战也是越来越少,只是在隆城郡外对峙着,薛莒联军也不急着攻城,城内守军也不敢轻易出战,反而在公子央的率领下,抓紧一切时间,加固城墙,修缮城防工事,打造兵器甲刃、防御器械,转运粮草辎重等等! 虽然现在夏卫联军和薛莒联军双方之间的战事,暂时停歇了,可只要过了年,隆冬时节一过,来年开春,便会又是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战!卫国,还能否再存之于世,便看这场大战的最终胜负结局了! 新阳国都泰宁邑中,又是一场持续了两天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下来,路面上,房屋顶,田坎乡间,到处都是一尺多深的积雪,这让已经准备好了劳军物资,准备启程送往隆城前线的劳军队伍,不得不又推迟了几日。 五日后,地上的积雪终于融化了些,化雪积水,在地面结上了一层薄冰,人踩上去,嚓嚓着响,不过道路,也勉强能够通行了! 冬月十五,朔望大朝,玉兴宫中,新阳侯王信,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之面,谕旨命太子僖为全权特使,公孙炳为副使,率军前往隆城劳军,即日出发! 当日,太子王僖和公孙炳同时出现在了玉兴宫大殿之上,向王信辞行,第二日一早,太子王僖便身着戎装,冒着凛冽的寒气,端坐在轺车之上,副使公孙炳也端坐在另外一辆稍微落后了半匹马的轺车上,一同驶出了泰宁邑北门,带着八千民伕,两千护军,押运着一千辆大车,顺着官道,往北行去。 八千民伕,两千护军,押运着一千辆满载着劳军物资的大车,踩着混杂着积雪和冰碴的路面,吃力地往北行去,每日能走的路程,也不过二三十里,遇上积雪深厚或是积水泥泞的道路,甚至每日行不过十余里,便不得不停下来休整! 寒冬劳军,这一次,太子王僖可真是吃尽了苦头,自打王僖记事起,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头呢,冒着凛冽的寒气,冰天雪地的,却要坐在四面透风的轺车上前行,几乎刚出泰宁邑,王僖便受不了凛冽的寒气,几乎病倒了! 不过王僖,也着实倔强,硬是憋着一口气,咬牙硬撑着,公孙炳几次要让他转到专门为他准备的马车暖厢里去歇着,都被王僖直接给拒绝了,一路咬牙坚持,过了好几天,王僖才渐渐习惯了野外的严寒,变得适应起来! 一路上昼行夜伏,中间又遇上几次风雪,耽搁了好些时日,以至于冬月十五出发,到了除夕之日,劳军队伍才刚刚踏入卫国柁樟郡境内,年夜饭还都是在柁樟郡伏狮关里吃的呢!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但伏狮关内外大战的痕迹,却依然历历在目,关内关外,土壤墙上,到处都还能看见暗红色的血渍残存,甚至于关外土壤之中,一脚踩下去,都还能踩上好几块骨骸!一到夜里,寒风一过,呜呜呜的声音,就像游魂野鬼在不停地哀嚎惨叫一样! 站在关前,望着关城门上刀削斧砍的痕迹,王僖依然还能够想象得到,当日战场上惨烈血腥的情形。 入夜后,劳军队伍在关中聚餐会饮,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王僖却和公孙炳,只带了几个护卫,提着两壶美酒,三牲祭品,在关城楼上,遥祭当日伏狮关大战,牺牲在关内关外的无辜军卒——薛莒联军也好,夏卫联军也罢,他们都只不过是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第四百零二章 百里联营 过了除夕,连着几日,都是晴好的天气,气温逐渐回暖,地上的积雪也融化了许多,到处都是化雪积水,道路也变得更加的泥泞起来,比之前还要难走! 不过王僖、公孙炳他们却也并没有在伏狮关多待,春日正旦,便又从伏狮关出发,沿着之前薛莒联军伐卫的路线,往隆城郡赶去。一路上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毁于战火动乱的村镇里社! 春日正旦,本是一年之中一个十分重大的节日祭典,村镇里社都会举行盛大的祭拜仪式。然而今年,王僖和公孙炳所经过的每一个卫国的村镇里社,却几乎连人都没有遇上一个,就更别说有什么祭拜活动了! 甚至于所经过的几个村社,王僖派护军进村子查探,得到的消息却是,除了一些残垣断壁,残尸骨骸和流浪的野猫野狗、狐狸黄狼,村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这些村社里的村民,不是已经丧生于战火之中,就是已经逃亡到了其他地方去了,好好的一座村落,数辈人勤勤恳恳开拓出来的良田沃土,就这样变成了荒芜之地! 听了护军的汇报,又看见眼前这渺无人烟的情景,王僖感慨地转头对身边的公孙炳说道:“先生,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十室九空,什么叫做荒无人烟。” “是啊,每次战乱,受伤害最深最重的,只会是那些遭受战乱波及的无辜百姓和军中的普通士卒。”公孙炳也感慨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左右瞧了一眼,公孙炳又低声说道:“暴薛不亡,这天下还会出现更多眼前的这种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的情形。”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儿,王僖却又压低声音问道:“先生,我等前去劳军,真能动摇薛莒联军军心,瓦解士气么?还是先生另有破薛之计?” 公孙炳转头抬眼瞧了一下王僖,然后才又低声说道:“破薛之计,炳早已告知太子,太子又何须再问?”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恍然明白过来,公孙炳所说的破薛之计,应该就是他之前所说的‘联郑伐薛’之策吧?可是这跟前线劳军,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联郑,也没听说君父派了谁秘密前往郑国啊,联郑,又要怎么联呢? 难不成,公孙先生早就已经联合了郑国,甚至于,他本就是郑侯派来的说客,到泰宁邑来,甚至是接近自己,都是为了联络新阳,通过自己的口,跟君父搭上关系,使郑、新阳暗中结盟,共同对付薛国? 想到这种可能,王僖心中不由得对公孙炳产生了一丝不满的情绪,有了一种自己被人利用了的感觉! 旁边轺车上的公孙炳,见王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解释道:“太子,联郑之事,无需太过担心,现在最应该担心薛国的,也不是新阳或者中山、郴国,而是郑国,因此,郑侯若是有远知卓见,自然会派人前来泰宁,与君上密盟的,说不定现在,新郑密约早就已经缔结好了呢!”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公孙炳一眼,低声说道:“真的?” “太子,你想想,现在最担心害怕薛国的,是我新阳还是郑国?一旦伐卫之战告终,薛莒联军下一个会讨伐的又是谁呢?郑侯若是有远见,会不派人来联络君上吗?而在谈判中,谁先提出结盟,谁就落了下风,对方也就占据了上风,谈判时的盟约内容,自然也就会朝另一方倾斜。”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又瞧了王僖一眼,低声说道:“太子是希望君上在新郑密约中占据上风呢,还是占据下风呢?”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急声说道:“当然希望占据上风了。” “所以啊,咱们现在急不来,只能等,等到郑国坐不住,等到郑国密使入泰宁,见君上,提出新郑密盟的要求后,君上才能够占据主动权,才能够在新郑密约中占据上风,而不至于像薛郴新约一样,几乎将整个郴国的国家利益全都出卖,拱手让与了薛国!”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赞同地点了点头,心中对公孙炳的那一丁点的怀疑,顿时也就烟消云散了! 又行了十数日,正月十四时,劳军队伍终于踏进了隆城郡界,快马来报,距离隆城郡城,也就两百四十多里了,距离薛莒联军大营,却只有三十多里了,几乎再翻过一座小山,也就能看到薛莒联军连绵近百里的大营了! 薛莒联军,战兵三十余万,辎重粮草民伕,三倍于战兵,大小兵力民伕加在一起,便是百万之众! 如此多的人口,几乎已经是整个卫国一国的民丁人口了,现在却拥挤的聚集在前后连绵近百里,左右十余里的狭长空间里,其拥挤的密度,比之郑国内乱时,陈文七万大军的十里连营,还要大还要密集! 前后两百余里,左右十余里的范围内,密密麻麻,几乎隔不上一百步,便会有一座帐篷营寨,隔上三五里,便会有一座箭塔,隔上七八里十几里,便会有一个小小的烽火垛子,用以传递军情讯息! 这些大大小小的营帐、箭塔、烽火垛子,便像是一面纵横交错的渔网一样,笼罩在卫国大地之上!而在这些营帐、箭塔、烽火垛子交织起来的网格之中,兵丁巡卒,军情哨探,更是往来不停地穿梭在各个营帐箭塔、烽火垛子之间,将一封封军情文报,上传到薛莒联军中军大帐之中,或是下达到营帐中箭塔上的兵丁手中。 整个百里联营,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严整、有序;又像是一座移动的城堡一样,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卫国的土地,压缩着夏卫联军的活动空间。 春旦过后,大地回暖,这座移动的城堡,便再次开始了对卫国隆城郡的猛攻…… 第四百零三章 信使 劳军队伍进了隆城郡界之后,距离薛莒联军百里联营,就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了,几乎只需要再翻过一座小山,就可以看到薛莒百万联军连绵百里,气势恢宏、庞大的场面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天晚上,在那座无名小山上安营扎寨的劳军队伍,虽然隔着还有十几二十里路呢,但却依然可以看见从山下一直连绵到远方,天尽头,几乎跟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融为一体的点点火光,那是百万大军百里联营的营帐中熊熊燃烧着的一堆又一堆的篝火! 站在小山上,王僖和公孙炳都能够看得很清楚,那些篝火,密密麻麻的,就好像天空中的繁星一样,在黑夜笼罩的大地上,发出点点微小,却又明亮的光芒! “百万大军,百里联营,薛莒联军如此强盛,先生,我们真的能打败他们吗?”黑夜中,站在山头上,远眺着山下一直连绵到天尽头的篝火堆的王僖,心中有些没底地对一旁的公孙炳说道。 “太子,太子观此百万大军,百里联营,只见其强盛,心中惧意顿生!然则,在炳看来,山下百万联军,不过是百万土鸡瓦狗,破之易如反掌耳!”公孙炳在一旁冷笑着说道。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望着公孙炳,说道:“先生真有破敌之良策?” “太子,有一事,还请太子谨记。”公孙炳瞧了王僖一眼,沉声说道。 王僖一怔,旋即问道:“什么事?” “太子,当此之时,薛莒二王乃是我新阳之盟友,非是敌人,即便心中对薛莒二王有万分不满,太子也只能隐忍于心中,不能宣之于口,这一点,还请太子谨记。”公孙炳沉声说道。 密谋伐薛之事,事关机密,若是如王僖这般,随意说之,此事又还有何机密可言?若是被薛莒二国的密谍间人知晓了,让薛莒二王有所准备,那倒霉的可就是新阳国了!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多谢先生提醒,僖记住了。” 公孙炳微微颔首,转头朝四下扫视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王僖说道:“太子,破薛之事,太子只需耐心等待,时机一到,薛莒自破矣!” “真的?”王僖惊讶地转头望着公孙炳,低声说道:“先生早有准备?” 公孙炳微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公孙炳才又说道:“太子,可有派人去联军主营,告知联军主帅公子懋,我等明日便到?” “告知联军主帅?”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在下午安营扎寨之时,派人去通知公叔微,我等明日便可到达,正好与众将士共度上元佳节。没有在除夕夜前赶到军中,慰劳众将士,能在上元佳节劳军,也算不错。” “太子没派人告诉联军主帅公子懋?”公孙炳微微愣了一下,失声问道。 王僖一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太子,那你现在,马上再派信使,前去联军大营,告诉联军主帅公子懋,我等是新阳劳军的队伍,奉君侯之命,前来劳军,最好是动静越大越好,让百里联营中所有人全都知晓最好!”公孙炳急声说道。 王僖一愣,失声问道:“为什么?” “你说呢?”公孙炳反问道。 王僖一怔,想了想,顿时便明白了过来,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先生考虑得周全,僖现在就派人前去禀报联军大帅公子懋,现在就派人去!”说着,王僖又高声叫道:“来人!” “太子。”一个亲兵上前几步,走到王僖身后,躬身行礼说道。 王僖回头瞧了那个亲兵一眼,然后说道:“你,马上拿我的令牌印鉴,带一个骑兵都,连夜下山,赶往联军大营,面见联军大帅公子懋,向公子懋详细禀报,我等前来劳军的人数、车辆辎重,以及劳军物资组成等!” 那个亲兵听了王僖的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大声应道:“喏。”直起身来,双手接过了王僖递来的令牌,旋即却又听王僖说道:“一路上,有联军中人问起,你便也照实说了,记住,一定要说清楚我劳军的物资,还有,我们只是来慰劳新阳军的,也只有那个能力慰劳新阳的两万大军,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太子。”亲兵急忙应道。 “行,复述一遍。” “喏。”亲兵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将王僖刚才吩咐的那些,一一复述了一遍。王僖听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遗漏的,然后又问道:“路上若是有人阻拦,询问你身份来历,你怎么说?” “禀太子,末将答是太子麾下信使,持太子令牌印鉴,前来禀报联军主帅公子懋,太子奉君侯之命,率众劳军,犒劳新阳武卒,明日午后,便能抵达。”亲兵躬身说道。 王僖微微颔首,说道:“没错,就这么说,越大声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是来犒劳新阳武卒的,也好让别的那些家伙羡慕死咱!”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又应道:“是,太子。” “去吧,尽快将本太子的口信,传给联军主帅公子懋!”王僖挥了挥手,说道。那个亲兵急忙又应了一声,直起身来,倒退了几步,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很快,一个百人的骑兵都便在那个亲兵的带领下,从小山上下山,星夜兼程,赶往了山脚下的联军大营。 王僖和公孙炳站在小山上,瞧着下山的骑兵都,过了好一会儿,王僖这才转头对公孙炳说道:“先生,僖这样做,可有不妥?” 公孙炳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太子聪慧过人,一点即透,岂有不妥之理?我等这样大张旗鼓劳军,一则可以打消他人觊觎之心,二则便可趁机动摇联军军心了。” 王僖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刚才也正是在公孙炳的提醒下,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再告诫那个亲兵,一定要大张旗鼓,最好能够弄得人尽皆知,这样,才能够达到动摇军心士气的目的! 微微点了点头,王僖正要开口说话,一个亲兵却又走了过来,走到王僖身后,躬身说道:“太子,君上信使到了。” 第四百零四章 中山信使 “君上信使?”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转头瞧了公孙炳一眼,却见公孙炳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君父派信使来干嘛?” “太子,信使前来,所为何事,太子一见,不就知晓了么?”公孙炳在一旁轻笑着说道。 王僖微微颔首,深深地瞧了公孙炳一眼,旋即对亲兵说道:“带他去中军帐,我随后就到。” “喏。”亲兵急忙躬身应道,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亲兵离开之后,王僖这才又低声对公孙炳说道:“先生,你是不是跟君父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太子,炳能有什么事瞒着太子?君上乃是太子之父亲,又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公孙炳急忙矢口否认道。 “那可说不准,比如这次劳军,本能的我就感觉没那么简单,可怎么问你,你都对我三缄其口,不肯跟我说实话,这还不是有事瞒着我么?”王僖佯怒着对公孙炳说道。 “太子言重了,非是炳不愿告诉太子,而是此事事关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炳也是奉了君上之命,要对太子暂时保密的,并不是炳有意瞒着太子的。” “暂时保密?那现在可以说了吗?”王僖又瞧着公孙炳说道。 “太子,炳刚才已经说了,太子什么都不用问,只需要用眼睛看,到时候,自然也就全都明白了,又何必非要现在就问个究竟呢?” “行行行,那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带着一双眼睛看,行了吧?”王僖没好气地说道,说着,大步朝着中军帐走去,公孙炳也急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前后脚走进了中军帐,中军帐中,除了一个亲兵外,还有另外一个风尘仆仆青年男子,应该就是信使了。 看到王僖进来,那个亲兵和信使同时躬身行礼,说道:“拜见太子。” “起来吧。”王僖淡淡地抬了抬手,走到矮几边,跪坐了下去,然后又说道:“君父的谕旨呢?” “太子,君上并无谕旨,只有一道密函,请太子过目。”信使躬身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蜜丸,双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上前几步,躬身递到了王僖跟前。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蜜丸,右手食指拇指一用力,便将蜜丸捏破,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帛布来,展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大意却是告诉他,除了他这支劳军的队伍外,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一支劳军的队伍,落后了他几日,也正在赶往隆城郡前线,前来劳军。 看了帛布密函的内容后,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从头到尾再次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别的内容后,王僖这才又转手将密函递交给了公孙炳,疑惑地说道:“奇怪了,君父怎么还派了另外两拨人来劳军呢?” 公孙炳接过帛布,飞快地扫了一眼,轻笑着说道:“或许君上是想着如果只犒劳我新阳军,联军主帅面子上恐怕有些挂不住,心中难免不忿,所以君上才又派了一支队伍前来劳军吧?”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便又抬头对信使说道:“公叔老将军的队伍现在何处了?” “禀大人,公叔老将军率领的两万民伕,五千护军,押运劳军物资两千五百车,现在已过了卫宁郡,距此,不过三五日的路程,便可抵达。”亲兵躬身说道。 “三五日便可抵达。”王僖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公孙炳说道:“先生,要不咱们等公叔到了,再一起入营劳军?” “不用,太子刚才已经派了信使前去传信,明日咱们便可抵达联军大营,我新阳两万精兵正翘首以待呢,若公子明日不至,岂不是失信于人,让我新阳精兵寒心失望?”公孙炳摆了摆手说道。 王僖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吾不能失信于人,明日劳军,这是一定不能更改的,公叔劳军,也只能等他到了再说了。” 王僖的话音未落,中军帐外却又走进一个亲兵来,疾步走到王僖跟前,朝他躬身行礼,说道:“太子,斥候营在山下捉到一个奸细,自称是公孙大人旧友信使,前来求见公孙大人,有要事相禀。” “先生旧友的信使?”王僖疑惑地转头瞧了公孙炳一眼,脑海里却猛地灵光一闪,顿时恍然过来,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便又对那亲兵说道:“请他进来吧。” “喏。”亲兵急忙应了一声,退出中军帐,很快便又带着另外两个亲兵,押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走进了中军帐,将那个青年男子按着肩头,跪倒在了王僖跟前。 王僖却转头朝公孙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孙炳坐直了身子,瞧着那个青年问道:“你是何人,受何人所使,前来见我?” “先生,小人是先生旧友仆役,先生可还记得当日兴昌锦瑟楼中旧友乎?”信使抬起头来,瞧着公孙炳说道。 公孙炳微微一怔,旋即“啊”了一声,说道:“你是那日锦瑟楼中那位吴公子的门人?” “是的先生。”信使急忙点头说道,“先生,我家公子听闻先生在此,故而遣我前来拜会先生,并问先生安否。” “甚安,甚安,你瞧我这样子,像是不安的人吗?”公孙炳急忙点头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吴公子可好?当日兴昌邑一别,转眼已是半年有余了。” “多谢先生挂虑,我家公子一向可好,只是心中甚是挂念先生,不知何时还能聆听先生教诲。”信使躬身说道,说着,又转头瞧了一下身后按住自己的那两个亲兵,王僖见状,微微挥了挥手,那两个亲兵便将手松了开来,退后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公孙炳微笑着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那吴公子为何也在此处?” “实不相瞒,先生,我家公子,乃是中山国,柱国大将军之子骜,如今,大将军正与君侯一起,领军与薛莒联军会盟与此,国中便以太子壮监国理事。去岁冬日,奉太子壮之命,我家公子领护军五千,民伕两万,押运劳军物资两千车,前来隆城劳军,如今就在西北十里之外。”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信使才又继续说道:“公子听闻斥候回禀,说在此处发现一支兵马出没,故而派人查探,方知是先生与新阳国太子劳军至此,公子听闻先生在此后,便命小人前来拜会先生。” 第四百零五章 议定 听了信使的话,王僖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转头瞧了一眼公孙炳,又转头瞧着信使,失声说道:“你是说,你们监国太子,派了你们前来劳军?” “是的,太子。”信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怎么这劳军也有赶着趟子一起来的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又想起一个细节来,不由得又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你们监国太子派了多少人来劳军来着?” “禀太子,我家太子命我家公子统领护军五千,民伕两万,押运两千辆大车,前来劳军。” “五千护军,两万民伕。”王僖愣了愣,旋即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面对着公孙炳说道:“好巧啊,是吧先生,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不曾想公孙炳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挺巧的。”公孙炳的回答,反而让王僖感觉有些迷糊了,难道这一切真是赶巧了? “太子,什么事这么巧?”信使有些不明白地抬头望着王僖说道。 “嘿嘿,你家太子派了五千护军,两万民伕,前来劳军,巧了,我君父也派了五千护军,两万民伕,前来劳军,就落后我们两三日的路程,你说巧不巧?”王僖嘿嘿笑了笑说道,本能的,他就感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 “新阳侯还派了另外一支劳军的队伍?”信使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公孙炳说道。 公孙炳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君上除了派太子前来劳军外,还让公族将军公叔瀛,领了五千护军,两万民伕,前来劳军,就在我们后面,三日后便能抵达。” “三日。”信使呢喃了一遍,将这个时间暗自记了下来,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公孙炳又说道:“吴公子若是愿意,明日便与我家太子一起入营劳军好了。” 信使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抬眼瞧了王僖一眼,低头说道:“不了,明日既然太子要入营劳军,我家公子岂能抢了太子风头,待过上两日,我家公子再入营劳军好了。” “两日。”公孙炳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你等劳军之时,公叔瀛老将军也正好赶到,两家再一起劳军,也好人多热闹些,让大伙儿都能跟着一起乐一乐。” “没错,只是不知隆城郡内,夏卫联军会不会给咱们这点时间,好好的乐一乐,放松放松了。”信使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 “隆城郡内守军?信使多虑了,隆城郡现在已在大军重重围困之下,自顾尚且不暇,又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咱们劳军,普天同乐,隆城郡中的守军,得烧高香祈求咱们能多劳几次军才好,也让他们能够多有点喘息的机会!” “是么?那就好,只要隆城郡内夏卫联军不捣乱,咱们也就能安心的劳军了。” “放心,我城外百万联军,连营近百里,到时候随便派上一支偏军,在隆城郡下排兵布阵,佯装攻城,保证让城内夏卫联军,吓得连头都不敢冒一下!” 听了公孙炳的话,信使顿时放松了心情,笑着说道:“先生说得也是,我城外百万大军,连营近百里,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出城挑衅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信使又说道:“先生,我家公子派小人来,只是想向先生问好,既然先生无恙,小人这便告辞,返回营地,禀告公子,也好让公子安心。” 说着,信使起身朝公孙炳一礼,又转过身来,朝王僖一礼,说道:“先生,太子,小人告辞。”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怎么,你这就要走了?”说着,停顿了一下我,王僖又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若是再被军中斥候察觉,逮住你了,定你一个奸细之罪,那你岂不是百口莫辩?” “太子放心,我家公子就在西北十里安营扎寨,斥候巡哨已与太子巡哨接壤,只要太子不将小人当成奸细,小人自然也就没有性命之忧了。”信使笑着对王僖说道。 听了信使的话,王僖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公孙炳,却听公孙炳又对那个信使说道:“也好,你家公子既然就在西北十里之外,明日若是一同去了大营,反而不妙。这样,我也许久没见到你家公子了,甚是想念,这便修书一封,托你转交公子,可好?” “若能得先生墨宝,公子必定欣喜。”信使高兴地朝公孙炳拱手行礼说道,“有劳先生了。” 公孙炳摆了摆手,提起矮几上的毛笔,打开一份空白竹简,提笔便在竹简上写下了百十来字的短信。 王僖在一旁伸长着脑袋瞧着,却见上面写的,全是些“身体可好”“前日一别,甚是想念”之类的废话,也没见有写什么机密的事情,甚至连刚才公孙炳跟信使说的那些话,也没见出现在信上过。 王僖心中,不由得更加的纳闷起来。刚才公孙先生是在跟信使打哑谜,商量什么机密的事情吗?虽然从头到尾,王僖都一直在场,可他却是越听越糊涂,感觉上,好像公孙炳是在跟信使商量着什么大事,可听上去好像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本王僖以为公孙炳给那个什么吴公子骜写信,总得会提到点什么吧,可看来看去,却完全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这倒让王僖更加的纳闷了。 很快,公孙炳便写好了一封短信,卷起竹简来,递给信使,又回头对王僖说道:“太子,能不能请太子派两个人,护送这位信使返回西北大营?” “护送吗?”王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说着,又高声叫道:“来人呐!” “太子。”一个亲兵从中军帐外走了进来,走到王僖跟前,躬身行礼说道。 “你,带一小队人马,护送这位信使,返回西北大营,记住,一定要将他安全的护送回西北大营,听明白没有?” “是,太子。”亲兵急忙低头应道。 “有劳太子了,有劳先生了,小人告辞。”信使接过公孙炳递过来的竹简后,贴身收了起来,又朝王僖和公孙炳行礼说道,然后才跟着亲兵出了中军帐。 第四百零六章 王僖的猜测 等信使离开后,王僖这才忍不住又转过身来,对公孙炳说道:“先生,你刚才在跟那信使打什么哑谜呢?” “哑谜?什么哑谜?”公孙炳故意装糊涂地反问道。 “先生!你就别再骗我了,你跟那信使打哑谜,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王僖瞪大眼睛望着公孙炳说道,说着,又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先生,你就实话告诉我吧,你刚才是不是在跟那信使商定如何破薛,君父和中山国监国太子派来劳军的队伍,是不是军卒乔装改扮的?” “军卒乔装改扮?怎么可能?”公孙炳瞪大眼睛反问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又说道:“太子,中山国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新阳是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吗?公族将军公子微麾下两万战兵,五万辅兵,已经是君上集结国中所有兵力,好不容易才凑上来的,除了公子微将军麾下那两万战兵、五万辅兵外,太子还想让君上从哪去给太子变出一支几万大军来?”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却听公孙炳又说道:“就连太子带来的这两千护军,还是君上从宫中禁卫和各个郡县邑城的戍卒中,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的,太子以为,君上还能凭空给太子变出一支数万大军来么?” 王僖一怔,顺着公孙炳的话想了想,顿时觉得公孙炳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呢,但随即,一个大胆,甚至感觉有些荒诞的念头,却又从王僖脑海里冒了出来:新阳国中除了戍卒,没法再抽调精兵干将了,可东边的郑国却有啊! 郑国兵力虽不如薛莒两国,可二三十万战兵,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拿得出手的,抽调两三万兵力,乔装改扮成新阳国的军队,前来劳军,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啊! 更何况,公孙炳的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想,却有一个很大的破绽,既然连自己手下这两千护军,都是君父好不容易东拼西凑起来的,那公叔瀛老将军带来的这五千护军又是从哪来的?难道也是从地方郡县的戍卒中抽调的? 与其相信那五千护军也是从地方郡县戍卒中抽调的,王僖还不如相信那些护军是郑国精兵乔装改扮的呢! 再联想到自己麾下这两千护军,几乎是清一色的骑士,人手一马,如果公叔瀛老将军麾下的五千护军,也全都是骑士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断定,那些护军,一定是郑国精兵乔装改扮的呢?甚至于那两千所谓的民伕,也极有可能是郑国步卒乔装改扮的! 而如果公叔瀛老将军麾下那两万五的护军民伕,是郑国骑兵步卒乔装改扮的,那中山国太子派出来的那支劳军队伍,会不会也是郑国骑兵步卒乔装改扮的呢?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自己君父派了两万五来劳军,中山国太子也派了两万五来劳军? 而且,光是这两支劳军的队伍,加起来,就已经五万人了,如果郴国再派一支两万五的队伍来劳军,那可就是七万五了!有这七万五千人变起肘腋,如果再加上隆城郡内夏卫联军内外夹击,大薛莒联军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真就能一举击溃薛莒百万联军呢! 嗯,准确地说,除掉新阳、中山和郴国的战兵、辅兵外,薛莒百万联军的总兵力,还要减去四分之一的样子,差不多还有七八十万的样子。 虽然从兵力上来讲,还是远远的超过了隆城郡内的夏卫联军以及郑、新、中、郴等国联军的总兵力,但有心算无心,在薛莒联军毫无防备之下,胜出的几率,却是极大的,甚至真的有可能一举而击溃薛莒联军! 想到这些,王僖不由得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说道:“公孙先生,我想明白了,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公孙炳斜眼瞧了王僖一眼,说道。 “嗯,想明白了。”王僖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旋即,又压低声音,低声说道:“先生,老公叔带的兵和那个吴公子将军带的兵,都是郑国精兵乔装改扮的吧?”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低声问道:“我手下那两千护军,是不是也是郑国骑兵改扮的?” 公孙炳却没回答王僖的问题,而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想明白了也不能瞎嚷嚷,静静地看着就是了!是与不是,到时便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又说道:“天色不早了,太子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要入营劳军呢!” “呃。”王僖愣了一下,有些郁闷地瞧了公孙炳一眼,低声说道:“可我现在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得睡!还有,明天劳军的时候,一定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来,明白没有?那联军主帅,薛国公子懋,可是军中老将,在薛国军中四十几年,只要露出丁点马脚来,立时便能让他起了疑心,你听到没有!” “是,先生,僖明白了。”王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榻前,合衣躺了下去,公孙炳见状,微微愣了一下,也起身离开了王僖的营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第二日一早,五千民伕便在两千护军的督促下,早早的起身,简单的吃了点干粮后,便推着满载着粮草辎重、劳军物资的大车,启程下山。 一路上,王僖时不时的转头瞧着押运粮草的两千护军骑士,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让王僖有些郁闷的是,无论他怎么观察,甚至偷听那些护军骑士私下里的谈话,却发现他们用的竟然都是新阳国的方言,没有半点郑国的语调,便是私下里谈论的内容,也跟郑国沾不上任何的边! 王僖见此,心中不由得又有些疑惑起来,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些护军,无论从哪方面看,也都不像是郑国骑兵啊,难道他们真的只是君父从新阳三郡二十六县的戍卒之中,抽调来的? 第四百零七章 熊飞 上山难下山易,虽然只是一座小山,前一天晚上上山的时候,押运劳军物资、粮草辎重的八千民伕、两千护军,依然用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全部爬上了小山,在山顶上安营扎寨。 可今天早上下山的时候,十几里的路程,王僖甚至感觉连一个时辰都没用到,就已经从山顶上下来,到了山脚下了,而前面三五里外,便是薛郑联军百里联营最外围的一圈营寨栅栏。栅栏的入口,便在小山脚下通往隆城郡的官道上! 而且,几乎刚一下山,队伍最前面的护军、民伕,便遭遇到了一支约莫千人的巡哨的拦截,一个千人队巡哨,排成一个小小的军阵,挡在了官道上,堵住了护军、民伕前进的道路。 消息很快报告道了王僖和公孙炳这里,王僖和公孙炳也急忙跳下轺车,骑上马匹,从后边来到了前方。 “太子殿下到!~”随着亲兵的高呼,前边的护军、民伕全都让出一条通道来,转过身来,朝着王僖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叫道:“拜见太子。” “起来吧。”王僖随意地说道,迈步走到前面,瞧了一眼一旁的护军校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禀太子,他们说未得大帅军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大营半步,故而死活不让我等入营。”校尉急忙躬身说道。 王僖回头瞧了公孙炳一眼,然后才又转过头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军营重地,谨慎些也是好的!”说着,又朝不远处巡哨方阵中的军卒叫道:“你们主事的是谁,请他出来答话!” “我家校尉抱恙,不能答话,你是何人啊?”巡哨方阵中,一个军卒大声应道。 听了那个军卒的话,王僖差点没被气死,这么多人都给自己行礼,叫自己太子了,对方竟然还在问自己身份,他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在那装糊涂呢? “此乃我新阳国太子,僖,奉君上之命,前来劳军!”王僖身旁的一个亲兵朗声答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昨日夜间,我等便已遣信使告知大帅,大帅岂能不知?” “中军大帐,距此尚有百里之遥,大帅岂能得知?尔等既然自称是新阳国劳军之使,可有令牌信物,待我等通禀将军之后,再请示将军,可好?” “你家将军又何人?”王僖身旁的亲兵又朗声问道。 “我家将军,乃是莒国振武将军熊飞,奉大帅之命,巡检哨营,诸位若想入营,还得我家将军应允!”巡哨方阵中,那个军卒再次大声说道。 “给他令牌。”王僖身旁,公孙炳压低声音说道。 王僖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公孙炳又低声说道:“入营之后,见到熊飞,送他两斛金珠,再分他三车美酒,十车肉脯,便说是慰劳他们的!” 听了公孙炳的话,王僖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诧异地转头瞧了公孙炳一眼,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来,转手递给身旁的亲兵,示意亲兵拿着腰牌上前。 那个亲兵接过腰牌,高高的举在半空中,缓步走到军阵前,将腰牌缓缓地递了过去。 犹豫迟疑了一下,对面军阵中才也走出来了一个小兵,走到亲兵跟前,接过腰牌,说道:“在这等着。”拿着腰牌转身跑进方阵,很快便骑马返回了营区。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营区中这才又快马冲出两骑来,其中一人冲到阵前,瞧了王僖等人一眼,旋即大声说道:“将军有令,请新阳太子僖、副使公孙炳及劳军队伍入营。”说着,那个骑士又上前了几步,缓缓来到王僖跟前,朝王僖拱手行礼说道:“太子,请随小人入营。” “有劳将军了。”王僖朝那个骑士微微拱了拱手,回过头来,大手一挥,大声喝道:“入营!” 有了熊飞的命令,那些巡卒自然也不敢再阻拦了,急忙让开到两边,将入营的道路让了出来,那个骑士陪在王僖身边,身后跟着一条长龙似的的劳军队伍,缓缓的穿过营寨辕门,进入了百里联营之中。 刚进营寨,一个虎背熊腰,顶盔戴甲的武将便纵马迎了上来,一边疾驰,一边在马上大声叫道:“谁是新阳太子,谁是新阳太子?” “太子殿下在此,尔是何人?”王僖身后的一个亲兵急声喝问道,话音未落,王僖身边那个骑士便急声说道:“太子,那便是我家将军。”说着,又朝那个武将大声叫道:“将军,新阳太子在此。” 武将熊飞纵马冲了过来,冲到王僖跟前,才勒住马头,睥睨着王僖说道:“你就是新阳国太子,僖?久仰大名了,某乃莒国将军熊飞!”说着,在马上随意的便朝王僖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 王僖见状,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一下,正要发火,一旁的公孙炳却轻轻地拉了拉他,上前一步,对熊飞拱手说道:“久仰莒国飞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呐!” “你听说过我?”熊飞转头瞧着公孙炳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公孙炳,见过飞将军,飞将军的大名,随着薛卫之战,早就传遍天下,在下岂能不知?”公孙炳笑着朝熊飞拱手行礼说道。 “哦,是吗?其实也没什么啦,某也就在伏狮关前砍下了千儿八百个卫贼首级罢了,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熊飞颇为自得地说道。 “将军太过谦虚了,我联军阵中,有将军这般的英雄人物,卫贼岂能不败?”公孙炳在一旁笑着说道,说着,又转头对王僖说道:“太子殿下,你不是对飞将军仰慕已久么?还说有东西要专程送与飞将军,怎么今日见了将军之面,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呢?” 经公孙炳一提醒,王僖也回过神来了,“哦”了一声,急忙说道:“我这是乍一听闻飞将军英名,见到将军雄伟之姿,心中激动,险些忘记了,还好先生提醒,还好先生提醒。” 说着,王僖又上前一步,拉了熊飞一把,低声说道:“飞将军,僖在泰宁,亦曾听闻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将军真面,心中喜不自胜。离开泰宁之时,君父虽然特意嘱咐僖,这些辎重粮草、酒水肉干,都是送到君前,犒劳新阳军卒的,不过这些劳军物资中,有一些却是僖专门为飞将军备下的。” 听了王僖的话,熊飞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转头望着王僖,吃惊地说道:“你为我备下的?什么东西?” 王僖回头瞧了公孙炳一眼,却见公孙炳微微点了点头,王僖这才又对熊飞说道:“飞将军,请跟我来。”说着,带着熊飞便往刚刚进了营寨大门的那些大车走了过去,在经过某辆大车时,大车旁边的民伕轻轻地拍了拍大车上堆放的东西。 王僖脚下一顿,旋即转身,指着那个民伕身边的大车,对熊飞说道:“飞将军请看,这,这,这,还有这。”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所过之处,那些大车旁边的民伕,全都不经意地轻轻拍了拍大车,拍一个,王僖便点了一个,一直点了十来辆,这才停了下来,王僖才又转过身来,对熊飞说道:“飞将军,这十五辆大车,全都是吾专门为将军备下的。” 说着,王僖又朝熊飞笑着拱了拱手,压低声音说道:“总共是两车金珠,三车美酒,十车肉脯,区区薄礼,还望飞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听了王僖的话,熊飞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十五车辎重物资,这还是区区薄礼?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两车金珠啊! 愣了好一会儿,熊飞才回过神来,说道:“僖太子,这些,这些真是给我的?” “当然,区区薄礼,还望飞将军不要嫌弃才是。”王僖轻笑着说道。 “我,我……”熊飞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连话都快说不完整了,过了好一会儿,熊飞这才朝王僖躬身一礼,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将,小将就厚颜收下了。” 第四百零八章 熊飞(下) “飞将军,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太子殿下专门为将军备下的,将军不收下,那才是瞧不起咱们太子殿下呢。”公孙炳在一旁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又说道:“对了,飞将军,过两日,我听说中山国监国太子,也派了柱国大将军吴頔之子吴骜,前来劳军,说不定也要从此路过呢。” “是吗?”熊飞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公孙炳说道。 熊飞话音未落,公孙炳便又说道:“是啊,我听说,中山太子,壮,也特地为将军准备了好些礼物呢。” 听了公孙炳的话,熊飞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王僖又说道:“对了,飞将军,昨日君父遣人前来禀报,君父听闻中山太子准备了两千车劳军物资,觉得吾带的这些太少了,故而又让公族将军公叔瀛,带了另外两千五百车的劳军物资,前来劳军,如今就在吴骜后边,前后脚的事,可能就到这了,到时候,还请飞将军多多照顾才是啊。” “好说好说,只要有新阳君侯的信物,某家自当放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熊飞刚刚拿了人家王僖十五车劳军物资,其中还有两车金珠,跟王僖说话的时候,语气、姿态自然而然的也就放低了许多,跟刚才初见王僖时那种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样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就有劳将军。”王僖笑着朝熊飞拱手行礼说道。话音未落,一旁的公孙炳又说道:“太子,君上之意,本是要太子赶在除夕之前,赶到前线劳军的,如今因为雨雪天气,已经耽搁了小半个月了,今日恰逢上元佳节,太子可不能再误了时辰了。” “先生所言极是,所言极是。”王僖急忙点头说道,说着,又转头对熊飞说道:“飞将军,今日上元佳节,吾还要赶往新阳军驻地劳军,您看这……”说着,用眼神瞄了一下正在翻看检查大车的一众军丁一眼。 熊飞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声问道:“你们几个,检查多少车了?” “禀将军,已经检查八十几车了。”一个军卒大声应道。 “有问题吗?”熊飞又问道。 “没有,都是些粮草辎重,肉干肉脯,酒水干粮什么的,没有发现违禁物品!”那个军卒又大声回应道。 熊飞身旁的王僖却不由得脸色一沉,有些怒气地说道:“怎么,飞将军以为,吾这劳军物资之中,还会藏有什么违禁物品不成?既是如此,飞将军何不将吾送与将军那些车,也一并打了开来,也好让大家伙都看看,吾送给将军的,可有违禁之物?” 听了王僖的话,熊飞还没来得及辩解一句,公孙炳便在一旁提熊飞说着好话了:“太子息怒,太子息怒。飞将军这么做,也是担心大营安危,防止宵小奸细罢了。” “是啊太子,某身负巡营之责,若是被奸细混入,某罪责难逃,还请太子见谅。”熊飞急忙也说道。 王僖用鼻孔冷哼了一声,斜眼瞧着熊飞冷声说道:“怎么,飞将军是担心某是奸细呢,还是公孙先生是奸细呢?又或者某手下这些护军、民伕,是敌军奸细?飞将军可以去问问,他们家乡何处,祖籍在哪,好好的审问审问,看看他们是不是敌军奸细,看看我,新阳太子王僖,是不是敌国奸细!” 熊飞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公孙炳便又说道:“太子切莫再说这小家子气的话了,太子乃是新阳国储君,身份岂能有假,即便身份能够造假,太子印鉴,君上谕书,君侯印信,又岂能作假?” 说着,公孙炳又转头对熊飞说道:“飞将军,我家太子的印鉴、腰牌,还有君上谕书,印鉴信物,一应俱全,绝无半点虚假,飞将军之前应该已经查验过了吧?昨日太子才派了信使过来,之前君上也曾派了信使,给公族将军公子微送信,这些,飞将军也应该都知道吧?” 熊飞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朝王僖躬身行礼说道:“太子恕罪,小将绝无怀疑太子之意,绝无此意!”说着,熊飞又转过头去,大手一挥,大声叫道:“都停下来,别检查了!” 说完,熊飞这才又转过身来,对王僖躬身行礼说道:“太子,既然太子要赶在上元佳节,赶到新阳军前劳军,那小将就不耽搁太子的时间了。”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熊飞才又继续说道:“奉主帅将令,新阳军驻防大军右翼,营区在此往西五十里,靠北边,便是新阳军驻地,只是军营重地,没有主帅令信,寸步难行。”说着,微微犹豫了一下,熊飞才又说道:“要不,小将派一队人马,护送太子前往驻地,可好?” 王僖正要开口拒绝,却被一旁的公孙炳轻轻地拉了拉,旋即便听公孙炳又说道:“若是有飞将军派人护送,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其实,飞将军若是得空,能与太子一同前往新阳军驻地,那才好呢。” 王僖顿时也回过神来,说道:“是啊,飞将军,刚才我语气有些冲,还请飞将军不要见怪。其实,我一直久仰将军大名,很想听将军聊聊当日伏狮关大战的情形呢,若是将军得空,不妨与我一同前往新阳军驻地,今日上元佳节,正好与将军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熊飞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太子盛情,某心领了,某奉大帅军令巡哨,若是擅离职守,某吃罪不起,还请太子见谅。”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王僖叹息了一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又满脸笑容地说道:“不过,正是因为有飞将军这样尽忠职守的将军,巡哨警戒,我百万大军才可高枕无忧!公孙先生,待会儿见到公叔时,可要好生说道说道,警诫一下新阳军中那些懒鬼!” “是,太子。”公孙炳急忙躬身应道。话音未落,却听王僖又对熊飞说道:“飞将军,那就有劳将军派人,领我等前去新阳军驻地了。” “应该的应该的。”熊飞急忙应道,旋即又回头大声叫道:“章靖,章靖!” 一个顶盔戴甲的校尉急忙小跑了过来,跑到熊飞跟前,行礼叫道:“将军,您叫我?” 熊飞微微点了点头,一把抓住章靖肩头,将他拉到面前,回过头来对王僖说道:“太子,这是某麾下校尉章靖。章靖,此乃新阳国太子殿下,前去新阳军驻地劳军,你带手下兄弟们,护送太子殿下前往。” 章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喏。”又转身朝王僖躬身行礼,说道:“小将章靖,拜见太子殿下。” “章校尉免礼,有劳章校尉了。”王僖微微回了半个礼说道,说着,又转头对熊飞说道:“飞将军,那我便先告辞了。” “太子慢走,恕某不能远送了。”熊飞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王僖微微回了一下礼,然后和公孙炳重新坐上轺车,带着劳军队伍,在章靖一千巡卒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继续往新阳军驻地行去…… 第四百零九章 公子微 新阳军两万战兵、五万辅兵,再加上粮草辎重后勤民伕徭役等人,大大小小,也差不多快十万人了,这小十万的人马,就驻扎在距离隆城郡城三十多里外的联军大营右翼,距离联军外围,也就五十多里路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薛莒联军主帅体贴入微,照顾新阳军,故意将新阳军两万战兵、五万辅兵安排在远离前线三十多里的地方,薛莒联军主帅公子懋和副帅,莒国柱国大将军、安邑侯熊武,也没那么好心,会照顾体贴那些诸侯联军的。 实际上,自从伏狮关伐卫之战开始,薛莒联军之中,虽以薛莒两国联军为主,百万大军,薛莒两国就占据了七八十万的样子,但每次攻城攻坚之战时,打头阵的往往都是中山、新阳和郴国这些小国诸侯的联军。 薛莒两国主力,也只是在攻城之战打得差不多的情况下,再去摘桃子,一鼓作气,攻关破城,杀入城中,然后大肆烧杀抢掠,抢个盆满钵满罢了! 以至于新阳、中山以及郴国联军之中,兵力本就少得可怜,倾全国之力,才好不容易凑出那么两三万战兵,几万辅兵的样子,在攻城攻坚的战斗之中,损失最大的,却往往又是他们,城破了,该分胜利果实的时候吧,又只能捞着点残汤剩水,吃肉喝酒的,那是薛莒主力! 刚开始的时候,新阳、中山,甚至已经跟薛国傀儡无异的郴国,还真是下了些苦力,拼死拼活的猛攻猛打,很是出了一把子力气,以至于伤亡惨重,损失巨大。 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学乖了,轮着他们攻坚克城的时候,开始变得雷声大雨点小,出工不出力了,以至于现在,春旦过后,十多天了,每天都是几万十几万的兵力在对着隆城郡猛攻猛打,但是到现在,却连爬上隆城郡城头的人都没见着几个! 大大小小几十场战斗下来,新阳军两万战兵、五万辅兵,最开始的时候,伤亡比较大,两万战兵,一仗下来,就损失了两三千,辅兵就死伤得更多了。但后来,新阳军也开始学乖了,出工不出力,雷声大雨点小,样子做得十足,战果却是寥寥无几! 到现在,新阳军两万战兵,也还有一万五千多人的样子,辅兵也还有三万多将近四万人,比起全盛的时候,损失了大概两万人不到的样子。 而现在,新阳军之所以被派到三十多里外的大后方,也只是因为新阳军刚刚结束了又一次的攻城之战,攻打隆城郡前后近五天时间,伤亡惨重,将士疲惫不堪,这才撤下来到后方休整而已! 而接替新阳军顶上去的,却是郴国的军队,而在新阳军之前,中山国的军队也才刚刚对隆城郡连续发动了五天时间的猛攻,也是跟新阳军一样,劳师动众,无功而返,最后因将士疲惫不堪,而撤了下来,撤到了三十里外的连营左翼休整,驻地营区,正好跟新阳军相对。 而如今,前线除了顶在最前面的郴军之外,便是郴军后面的薛莒两国的联军主力部队,薛莒两国三十万战兵、五十多万的辅兵辎重兵,就在隆城郡以西三十里的营区范围内驻防,而联军主帅中军营帐,就在距离隆城郡不到二十里,可以说最靠近前线的地方! 入了联军大营,虽说距离新阳军的驻地还有将近五十里远,但一路上,路途却早就被百万大军平整得平平整整,甚至连一些小的山丘,都直接被百万大军给推平了,一些小河小溪,也直接平推了过去,或是架桥,或是筑坝,直接截断了溪流河流。 如此一来,五十里的路程,却比官道还要平整平坦,也还要坚实易行,满载着粮草辎重的大车,推在上面,别提有多轻松了,原本需要四五个人,甚至七八个人才能够推得动的大车,现在只需要两三个人,就能推得飞快。 行进的速度,甚至比之前的一两个月中,任何的一天还要快上很多!五十里路,七八个照料大车的民伕,轮番上阵,几乎全是一路小跑着往前推着大车走的,而那两千护军,本就有战马代步,根本不需要他们步行,现在更是连推大车都不用帮忙了。 而章靖率领的一个千人队,同样也是骑兵队,巡哨嘛,若是没有战马代步,如何发挥巡哨的速度优势? 五十里路,几乎没用上三个时辰,甚至连民伕都还没感觉到累,就已经望到了新阳军的大营驻地,看到了营区内高高飘扬的新阳军军旗了。 “太子殿下,前面便是新阳军驻地了。”章靖在马上指着北边的一片营区,对一旁轺车上的王僖说道。 王僖从轺车上站了起来,双手扶在轺车栏杆上,极目北望,兴奋地说道:“没错,是我新阳军军旗,那旁边还有公叔将军微的大纛呢!” 而几乎与此同时,新阳军中也发现了王僖等人的旗号,不等王僖领着护军赶到大营辕门外,辕门内便是一阵令旗招展,随后,辕门边缓缓打了开来,一队骑兵从辕门后疾驰而出,迎着王僖等人冲了过来。 很快,那一队骑兵便来到了王僖近前,而王僖也看清楚了为首之人的相貌,回头对公孙炳说道:“是公叔将军。”说着,急忙从轺车上跳了下来,公孙炳也跟着急忙从轺车上跳了下来,跑到王僖身后。 而与此同时,新阳军主帅,公族将军公子微,也就是王僖的公叔,也勒住马头,翻身下马,疾步朝王僖走了过来,还没走倒王僖近前,便单膝跪地,行礼说道:“臣微,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公叔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王僖急忙上前搀扶住公子微说道,又朝公子微身后跟着一起跪下朝自己行礼的诸将说道:“诸位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说着,搀扶起公子微后,王僖这才又拉着公子微的手,对公子微说道:“公叔,这是巡哨将军麾下校尉章靖,幸得他的护送,小侄才能安然来到此处,见到公叔。” “有劳章校尉了。”公子微急忙朝章靖拱手行礼说道。 “不敢不敢,老将军言重了,小将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如今太子既然已经安然抵达,小将也该告辞了。” “章校尉,今日上元佳节,校尉不妨与众兄弟一起留下,与我等一同,共度上元佳节啊!”王僖见章靖要走,急忙又说道。 “这,太子殿下,小将身负巡哨之责,不宜离开太久,太子盛情,小将心领了,只待来日,小将得空,定当上门,向太子赔礼请罪。”章靖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说道。 “章校尉,今日上元佳节,大帅也不会如此不讲情面吧?”王僖又说道。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公孙炳却又说道:“太子,章校尉与飞将军一样,肩负巡哨之责,乃大军外围第一道屏障,离开太久,的确不好。不若等过些时日,公叔老将军的劳军物资到了,我等再一起前去看望慰问章校尉和飞将军,以谢今日护送之恩,可好?” 王僖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那好吧,那就依先生之言,过两日,叔公老将军的物资到了,咱们便先慰问犒劳章校尉和飞将军好了。” 说着,王僖又朝章靖微微拱手一礼,说道:“章校尉,今日招待不周,还望校尉海涵啊!” “太子言重了,言重了,该说道歉的是小将才对,失礼之处,还请太子大人大量,多多包涵才是。”章靖急忙又躬身回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章靖又说道:“小将职责在身,不宜久留,这就告辞了,太子,老将军,请留步。” “且慢!”公子微却又突然叫道,章靖微微一愣,诧异地抬头望着公子微,却听公子微又对王僖说道:“太子殿下,这些可都是劳军物资?” “没错,正是君父命小侄送来前线劳军的物资。”王僖点头说道。 “既如此,还请殿下拨付十车,交与章校尉,权当酬谢章校尉今日护送之谊了。”公子微又说道。 王僖微微一愣,旋即点头说道:“公叔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公孙先生,拨付十车劳军物资,赠与章校尉。” “喏。”公孙炳躬身应道,走上前去,好似随意地点了十车物资,然后对章靖说道:“章校尉,这是十车劳军物资,区区薄礼,还请章校尉笑纳。” “这,不太好吧?”章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章校尉,劳你一路护送,留你在此共度上元佳节,你又不肯,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校尉若是执意不收,那便真是瞧不起我这区区十车辎重了。”王僖佯怒说道。 “不不不,太子误会了,太子误会了,小将怎敢,怎敢……”章靖急忙摆手说道,不过‘怎敢瞧不起太子’这样的话,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来。 “既是如此,那你便收下。”王僖一把拉住章靖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抬眼瞧着章靖说道:“莫非,章校尉嫌我这礼物太轻,不肯收下?” “不不不,太子,您误会了,您误会了,小将,小将……”迟疑了一下,章靖只得又说道,“唉,既然如此,那小将就受之有愧了,多谢太子厚赐了。” 第四百一十章 谁谓河广 一车又一车的劳军物资从大车上搬了下来,整齐地摆放在了新阳军驻军营区校场中最显眼的地方,美酒、肉脯、瓜果时蔬,以及布匹绸缎、金珠玉石,珠光宝气的,在校场上熊熊燃烧的篝火堆发出的火光映照之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校场上,一万多新阳军战兵,三万多辅兵,以及后勤辎重民伕杂役等,各自排着整齐的方阵,双眼放光地望着校场前面整齐堆放的那小山一般的劳军物资,眼神既贪婪,又期待。 太子王僖穿着绯色衮服,头戴平冠,在公子微和公孙炳的陪同下,出现在了校场的点将台上,校场上,近十万新阳军兵一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太子万年,太子万年!” 王僖心中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手,朗声说道:“众将士免礼,请起!” “谢殿下!”校场上,所有军兵再次齐声高呼后,这才陆续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后,王僖又朝公孙炳微微示意了一下,公孙炳却微微摇了摇头,躬身将手中的一份竹简,双手捧着,送到了王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此君上劳军的谕旨,还需太子当场宣读。” 王僖微微愣了一下,这才伸手接过竹简,打了开来,借着点将台上火把发出的光芒,朗声宣读道:“新阳君侯谕令!”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僖才又继续念道:“寡人闻,兵强而国强,国强而民安!兵者,国之根本也!尔等受命而伐无道,劳师远征,虽百死而不挠,缝佳节而不归,寡人于心不安,然又倍感欣慰。新阳之不灭者,皆尔等之功也!” 说着,又略微的停顿了一下,王僖才接着又念道:“值此佳节,阖家欢聚,万家团圆,尔等远在千里之外,思乡思亲,寡人感兹念兹,特遣太子僖,代寡人奔赴前线,慰劳尔等。望尔等勿以家乡为念,早立军功,早日奏凯而归,寡人于正泰门前,再为尔等庆功!” 念完,王僖又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此谕,新阳君侯,隆兴十七年冬。”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带头叫了一声:“君侯万年!”一瞬间,整个校场上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君侯万年,君侯万年!太子万年!”此起彼伏,连营区外围的巡卒,甚至南边两三里外的中山军驻地中的中山军,也全都惊动了,站在箭塔、烽火垛子上,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呢! 宣读了新阳君侯的劳军谕旨后,劳军便算是正式开始了。金珠布帛之类的东西,分发起来费时费力,十分的麻烦,而且金珠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拿得到,那几乎就是新阳君侯赏赐给公子微他们这些军中将领的,分配权甚至可以说是在公子微手中。 不过,酒水肉脯、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那却真的是拿来大伙儿一起聚餐会饮的,图的就是一个普天同庆,大伙儿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一坛又一坛的美酒从车上搬了下来,流水一般传到了校场上的军兵手中,校场上,近十万新阳军兵夫役,早就已经散成无数个小团体了,三五成群的,呼朋唤友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胡吃海喝,醉酒之后,不是抱头痛哭,就是放声大笑什么的。 点将台上,王僖转过头去,低声对身旁的公孙炳说道:“我还以为这些粮草辎重,劳军物资,早就被先生你给掉包了呢,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全都是劳军物资啊?” “掉包?有那么容易掉包么?”公孙炳翻了个白眼,低声对王僖说道。即便劳军的队伍,以及劳军物资之中有什么猫腻,但这第一批劳军的物资,却绝对不可能掺任何的假的,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后面那些计划可就全都泡汤了! 当然,后面那几拨劳军物资,是不是也全都是如假包换的真东西,那就只有公孙炳和极少数的几个当事人知道了。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一个军中偏将却从矮桌后面站了起来,端着酒爵,走到王僖近前,朝王僖躬身说道:“末将朱筼,敬太子一杯,恭祝太子千岁,千千岁。” “朱将军有心了,请!”王僖急忙也端起酒爵来,朝朱筼微微举起,示意了一下,然后才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军中大小将领,也都陆陆续续端起酒爵,找王僖或者公孙炳敬酒,也有找上军中主帅公子微敬酒的,酒宴上的氛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王僖也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不停地灌着酒,不一会儿,便感觉脸上烧呼呼的,好像要冒火了一样。 “先,先生,我,我也敬你,敬你一杯。”王僖端起酒爵,踉踉跄跄的走到公孙炳跟前,对公孙炳说道。 “太子,您醉了,少喝些吧。”公孙炳急忙也端起酒杯,有些担心地瞧着王僖说道。 “我,我没醉,我高,高兴嘛!”王僖结结巴巴地说道,举起酒爵对公孙炳大声叫道:“干!”仰头又一饮而尽。 公孙炳急忙也端起酒爵仰头干了,还没放下酒爵,却看见王僖一手端着酒爵,一手提着玉瓷酒樽,踉踉跄跄地走出点将台上搭着的帷幕,走到点将台边缘,高举着酒爵,大声叫道:“众将士,新阳国的勇士们,我,太子僖,敬大家一杯,干了!”说着,仰头便将酒爵里的酒干掉了。 “好,好样的,太子好样的!”“太子英武!”“太子万岁!”“敬太子!” 一时间,校场上的新阳军兵,也跟着纷纷举起酒碗来,大声叫喊着对王僖说道。 公孙炳在王僖身后见此,不由得微微的愣了一下,用复杂的眼神望着王僖的背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校场上,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唱了起来: “谁谓河广?一苇航之。 谁谓乡远,崎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 谁谓乡远,曾不崇朝。”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校场上所有的人,便跟着一起大声唱了起来: “谁谓河广?一苇航之。 谁谓乡远,崎予望之……” 唱着唱着,眼角不由自主地便渗出了泪水来。 点将台上,公孙炳听到校场上骤然响起的高歌,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随后却又跟着小声哼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公孙炳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流出了两行浊泪…… 第四百一十一章 影响 《河广》是一首描写思乡之情的诗歌,意思也很简单明了,大意就是:谁说河流很宽广啊,我一条小船就渡过了;谁说家乡很遥远啊,我踮着脚尖就望到了! 诗词简单,朗朗上口,公孙炳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书本上看到过这首诗了。然而或许是由于年少轻狂不知愁的原因,在当时,公孙炳看到这首诗歌的时候,却并没有觉得如何如何好,反而觉得有些像乡间俚语,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可没想到今日,公孙炳听到校场上那数万新阳军,操着各种口音腔调,五音不全地低唱着这首《河广》之时,那种悲伤惆怅的感情,就好像会传染一样,不知不觉的,就传染给了公孙炳,在他毫不自知的情况下,浊泪就浸湿了他的眼角…… 校场上,那些新阳军兵还在不停地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吟唱着,一重悲壮凄凉的感情,不停地在士兵中漫延开来,而低沉悲戚的声音,更是飘出了新阳军驻军大营,飘到了营区外,让营区外的巡哨以及南边的中山军,西边靠近新阳军驻军营区的薛莒联军,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跟着哼唱了起来,到最后,这首《河广》,就像是某种传染病一样,以新阳军驻地为中心,像一阵风似的传播开来,以至于绵延两百余里的百里联营,百万大军,竟然没用到半个时辰,就全都跟着一起低声的吟唱了起来,那种悲伤惆怅的思乡情绪,更是在百万大军之中漫延开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今日本就是上元佳节,除夕春节也才刚刚过去了半个月,薛莒联军主帅公子懋也是好心,下令全军休息一日,后勤辎重也是敞开了供应,虽然没有新阳军有太子王僖亲自前来劳军,吃得那么好,可聚餐会饮的时候,吃得总是比平时要好些。 而且除了担任战备值守任务的郴军以外,其他各军,几乎都还供应了一些酒水肉脯,酒水虽然不多,但每人差不多也能喝上一两碗,这点酒水,本不至于让人喝醉的,可没想到酒助愁绪,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三碗酒水下肚,又听到这本就表达思乡之情的《河广》,营中众军士,竟然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了起来,一边唱着,一边不停地流泪,一边还低声呼唤着自己家乡亲人的小名…… 中军大营,薛军主帅公子懋会同莒军主帅,联军副帅熊武,以及薛莒二军之中的宿将老将,正在公子懋的中军大帐中聚饮,正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没想到营帐外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歌声:“谁谓河广?一苇航之;谁谓乡远,崎予望之……” 听到这悲戚怅惘的歌声,营中诸将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更有反应快的,偷眼朝公子懋和熊武望了过去,却正好瞧见公子懋和熊武脸色同时一沉,互相对视了一眼,猛地一下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帅案上,豁然一下站起身来,并肩大步往中军帐外走去。 其他诸将见状,也急忙放下酒杯,一起站了起来,跟在公子懋和熊武身后,大步走出了中军帐! 军中,在任何情况下,几乎都是绝对禁止吟唱这种表述思乡之情的歌曲的,这对于军中主帅来说,是比在军中散播谣言还要严重的事故,严重的,甚至可能因此而动摇军心,造成军心溃散,引发军士溃逃事件! 然而现在,那些军士,竟然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又是在上元佳节这种特殊的节日中,唱着思乡之曲,这怎能不让公子懋和熊武为之变色? 几乎是铁青着脸,公子懋和熊武并肩走出了中军大帐,身后十几二十个军中老将,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公子懋和熊武一言不发,铁青着脸站在那里,空气中传来的《河广》的曲调,也是越来越清晰明了,甚至不用问,公子懋和熊武都能够猜到,吟唱这歌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 一个老将偷眼察看着公子懋和熊武的脸色,见他俩脸色不善,却又一言不发,犹豫了一下,心一横,上前一步,大声叫道:“谁,是谁在唱歌!停了,都给我停了,给我停了,马上停了!大半夜的,谁让你们唱歌的,停了,都给我马上停了,回营睡觉!” 营帐外一个亲兵听了老将的话,微微愣了一下,偷眼瞧见公子懋和熊武脸色不善,心中不由得猛地咯噔了一下,急忙应了一声:“喏!~”跟着转身飞快地跑了开去。 很快,从中军帐中便冲出十几二十骑快马,手执令旗,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高声叫道:“大帅有令,全军禁止喧哗,禁止歌唱,所有人等,除值守之兵,即刻返回营帐歇息,不得再饮酒作乐,违令者,斩!” “大帅有令,全军禁止喧哗,禁止歌唱,所有人等,除值守之兵,即刻返回营帐歇息,不得再饮酒作乐,违令者,斩!” 中军大营传来的命令,很快便通过哪些快马令兵,分别传到了临近的各个营区,然后又通过临近的营区,传到了更外围的营区,最后很快便又传遍了整个百里联营。 在各军将校的命令下,那些饮酒唱歌,放声大哭的军士,全都被架了起来,拖进了营帐之中,还有忍不住想哭想耍酒疯的,索性就被都头什长什么的,让人用破布条子直接将嘴也给堵上了! 大帅第一遍命令,没有追究唱歌者的责任,那是法不责众,唱歌的人太多了,大帅想惩罚也惩罚不过来,可如果一遍军令不听,两遍军令不听,接下来大帅可要动真格了,自古以来,造谣者,惑乱军心者,可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等待他们的,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枭首一刀! 大伙儿可都还想着活着返回家乡,跟妻儿父母团聚呢,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没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却被大帅当杀鸡儆猴的小鸡仔儿给杀了! 不一会儿,整个大营便陆陆续续的都安静了下来,歌声也渐渐的消失不见了,只不过中军大帐外,公子懋和熊武脸上的怒气,却依然没有因此而消减多少! 事儿虽然是被按了下去,貌似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可实际上呢,因这首《河广》而造成的影响,后果,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巨大的,那些军士现在是没再继续唱《河广》了,可内心里,谁又知道会不会因为这首歌,而勾起了浓浓的思乡之情呢? 动摇军心,这才是这首歌最大的威胁和杀伤力,而且这种威胁和杀伤力,还是无影无形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军心溃 铁青着脸站在中军帐外,公子懋和熊武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不安之色。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乡音渐渐的停歇了下来,可因为这件事而造成的动乱和影响,却远远的还没有停下来,甚至可以说遗祸无穷! 几乎在一瞬间里,公子懋便已经在心底做出了决定,查,彻查!仔细的查!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最先起的头,竟然在上元佳节里,唱了这首思乡之歌!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刚刚停歇了下去的歌声,却又若有若无的飘荡了过来,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公子懋和熊武以及军中众将的耳中:“谁谓河广?一苇航之;谁谓乡远,崎予望之……” 听到那若有若无的歌声,公子懋和熊武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的难看了起来,他娘的,这是有人故意要跟老子作对么?故意在这里动摇军心呢! 刚才喝令禁止唱歌的那个老将,脸色更是变得好像猪肝一样,十分的难看,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道:“怎么还在唱?谁还在唱,想死了不成?” “大,大帅,这歌声好,好像是从西,西边飘来的。”一个亲兵大着胆子,低声说道。 “西边?”公子懋眼色一愣,难道是郴军?郴军主帅姚季叔,想死了不成? 公子懋心中怒不可遏,郴国现在名义上还是一国,可实际上已经跟薛国治下的一郡没多大的区别了,甚至薛王可以对郴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没想到,现在这歌声竟然还是从西边传来的,那可是郴国的驻防地,姚季叔这是在公然抗命啊! 特别是现在还当着莒国主帅熊武的面,这让公子懋的脸往哪挂啊!几乎想也没想,公子懋便厉声喝道:“亲兵,马上去把姚季叔给我绑过来!” “喏!”一个亲兵校尉大声应着,躬身退了开去,很快便带着一小队快马,直入郴军营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队亲兵便已经冲到了郴军中军营帐,主帅姚季叔的营帐外,勒住马头,亲兵校尉在马上大声喝道:“姚季叔何在,姚季叔何在?” 很快,营帐中的郴国主帅姚季叔便只穿了一件单衣,赤足小跑了出来,看见营帐外的薛军亲兵,不由得愣了一下,急忙躬身说道:“将军何人?唤老夫有何要事?” “大帅有令,绑了姚季叔!”亲兵校尉在马上厉声喝道,话音未落,身后那一小队亲兵便已经冲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抓住姚季叔,将他提溜上了马背。 姚季叔直接懵了,直到被提溜上马背后,这才反应过来,急声叫道:“你们干嘛?老夫犯了什么事,你们竟然绑我?” 周围姚季叔的亲兵,这时也才全都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拿着刀枪剑戟,将那一小队亲兵和亲兵校尉全都给围了起来,大声叫道:“放了我家大帅,放了我家大帅!~” 亲兵校尉其实也很为难,从他带兵进入郴军营区时,他便已经发现了,歌声其实是从更北边飘过来的,而郴军营区北边,其实就是隆城郡城,也就是说,有极大的可能,那些歌声,其实不是郴军唱的,而是隆城郡中的敌人唱的! 因此,当亲兵校尉发现歌声不是从郴军营区中传来之后,当即便派了一个亲兵,快马折回,向公子懋禀报,而他自己,则依然带人冲进了郴军中军大营,按照公子懋的命令,要把姚季叔绑去联军大营。 没办法,在公子懋新的命令没有传到之前,亲兵校尉不得不继续按照之前的命令,将姚季叔绑了带去联军大营。只不过亲兵校尉也知道,以他手下这一小队亲兵,想要从数万大军之中,堂而皇之的将郴军主帅姚季叔给带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几乎就在姚季叔的亲兵围上来之时,亲兵校尉便又大声对姚季叔说道:“姚老将军,联军十数万大军,已经将此处重重围困,姚老将军若不想看见数万郴国儿郎,因老将军之故,而白白流血牺牲,就请老将军下令,让他们全都退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亲兵校尉又说道:“今夜军中乡歌四起,声音来于西边,西边乃是老将军驻地,大帅震怒,故而命小将绑了将军。老将军,末将也只是奉大帅军令行事,还请姚老将军不要为难末将!” “乡歌?来自我军营区?”姚季叔一愣,旋即瞪大眼睛,瞪着亲兵校尉,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自己听听,这乡歌可是来自我军营之中?我军中可有人哼唱?这歌,是西边隆城郡,城头上传来的,大帅要绑人,还得去隆城郡!” “姚老将军,末将亦知老将军是冤枉的,末将也已派人前去禀报大帅了,只是在大帅新的命令没有到达之前,末将也只能委屈老将军,还请老将军见谅。”亲兵校尉在马背上朝姚季叔拱手一礼说道。 说着,停顿了一下,亲兵校尉又说道:“老将军,大帅将令已下,老将军就勉为其难,跟小将去一趟,当着大帅之面说清楚了,大帅还能为难老将军不成?” “哼,我乃一军主帅,不是大帅仆从,大帅岂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挥之即去?”姚季叔冷哼了一声说道。 “老将军,小将亦是奉命行事,老将军就不要为难小将了。”亲兵校尉急声说道。 周围那些亲兵中却有一人大叫道:“我家大帅乃郴国公族将军,一国军帅,来此也只是遵君上之令,与薛莒会盟,非是薛莒仆从,岂能如此羞辱?兄弟们,绝不可让他们带走大帅!” “对,不能带走大帅,不能带走大帅!”周围的亲兵一起跟着大声叫喊了起来,而且随着亲兵的叫喊声,亲兵营外围那些营帐中的军卒,也全都从营帐中涌了出来,涌到了中军帐外。 搞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后,那些军卒也跟着一起大喊大叫了起来:“不能带走大帅,不能带走大帅!”“大帅无罪,薛帅怎能杀之?” “薛帅要杀大帅,那还得了?不许带走大帅,不许带走大帅!” “大帅无罪,不能杀他!大帅无罪,不能杀他!~” 一时间,群情激愤,吼叫着说什么的都有,以至于后来的那些人,根本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以为薛莒联军大帅公子懋要擒杀姚季叔了,也跟着一起吼叫了起来:“大帅无罪,不能杀他,不能杀他!” 在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那些一拥而上的郴国军卒,就能把那一小队亲兵给生吞活剥了!亲兵校尉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手心手背上,也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来,急声对姚季叔说道:“姚老将军,大帅并无杀老将军之意,老将军,您倒是说句话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逃兵现 姚季叔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军心可用啊,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却最后一把火星,而自己,就是这点燃油薪柴堆的那一点火星!如果不是预定计划的时间还有两天,姚季叔甚至想现在就趁机反了,率军反攻薛莒联军中军大营! 不过姚季叔也只是在心底想想而已,自己现在若反,的确是可以杀中军大营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同样的,也会让隆城郡中的夏卫联军措手不及,更会让新阳、中山以及郑国的援军措手不及,甚至因此而搅乱整个计划,从而让整个计划落空! 没有隆城郡中夏卫联军和城外新阳、中山两军以及郑国援军的配合和支援,即便郴军能够杀中军大营一个措手不及,以郴国区区一万多战兵,两三万辅兵,加上辎重后勤民伕徭役也才六七万的兵力,在薛莒联军三十几万战兵面前,根本就连塞牙缝都不够,就算能激起一朵水花,那也仅仅只是大海中的一朵小水花而已,眨眼间就会被汹涌的大海给淹没了! 犹豫了一下,姚季叔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姚季叔自然也不可能再帮着那个亲兵校尉说好话,能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还想让他帮着说好话?门都没有! 正在群情激愤之时,又一个令兵骑着快马,一路疾驰,从营帐外疾驰着冲进了郴军驻地,一边疾驰着,一边大声叫道:“大帅有令,立即放了姚老将军!大帅有令,立即放了姚老将军!” 听到令兵的话,亲兵校尉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快快快,快放了姚老将军,放了姚老将军!”说着,亲兵校尉更是亲自跳下马来,扒开几个挡在姚季叔面前的小兵,亲自上手,替姚季叔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一边解着,亲兵校尉还一边说道:“姚老将军,小将亦是奉命行事,冲撞老将军之处,还望老将军恕罪,恕罪啊!” “哼!”姚季叔冷哼了一声,斜眼瞧着亲兵校尉,冷声说道:“怎么,现在不抓我了?” “老将军,误会,都是误会,现在误会都解开了,自然不会,也不可能再抓老将军您了不是?”亲兵校尉急忙陪着笑脸说道。 “那可说不一定,说不一定过些时日,大帅一生气,你又得带人来抓我呢?”姚季叔斜眼瞧着亲兵校尉说道。 亲兵校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摆手说道:“老将军说笑了,说笑了,只要老将军没犯事,大帅又怎么可能抓老将军呢?”说着,亲兵校尉又亲自搀扶着姚季叔,想要将他送进中军大帐,说道:“老将军,外面天寒露重,老将军还是入营歇息吧。” “罢了,你也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老夫也不为难你,今日之事,等过几日换防了,老夫自然会找大帅问个说法的!”姚季叔斜眼瞧着亲兵校尉,伸手打开他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冷声说道,“你,请回吧!” 亲兵校尉被姚季叔打开了双手,有些尴尬地站在中军帐外,目送着姚季叔走进中军帐,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朝中军帐拱了拱手,朗声说道:“老将军早些歇息吧,小将告退。”说完,转身要走,刚一转身,却又被姚季叔的几个亲兵围了上来,挡住了去路。 不仅如此,亲兵校尉带来的那一小队亲兵,同样被姚季叔的亲兵以及外面涌来的军卒,给团团围住了,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放他们走的意思! 亲兵校尉,顿时有些尴尬地站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这时,营帐中又传来了姚季叔的声音:“让他们走!”外面的亲兵和军卒,这才让开一条通道,让亲兵校尉带着那一小队亲兵,逃也似的离开了。 乡歌的出处已经搞清楚了,不是来自于郴军营区,而是来自于更北边的隆城郡中!公子懋和熊武虽然对此怒不可遏,但却也鞭长莫及,他们都手再长,也管不到隆城郡中的夏卫联军不是? 一整个晚上,空气中都隐隐约约的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悲伤惆怅的乡歌,以至于私下里,到底有多少人在营区中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有多少人在黑暗中默默垂泪,泪沾衣襟,谁也说不清楚! 而更让公子懋和熊武忧心的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也真的在当天晚上发生了,第二天早上,有几个千人队的校尉向各自的上级报告,麾下士卒连夜逃亡,不知去向。 之后这些消息逐级上报,最后分别汇总到了公子懋和熊武手中。公子懋接到的消息是,薛军连夜逃亡者二十一人,而熊武接到的报告,却是莒军逃亡七十五人,此外,被追捕回来的,还有二十三人! 一夜之间,莒军就逃亡了将近一百人!这让熊武简直怒不可遏,一双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好像要择人而噬一样! 其实,这也不能怪莒军,谁让他们是所有联军中,距离家乡最远的呢!告别了家乡的妻儿老小,亲人朋友,来到了两三千里外的异国他乡,而且一待就是半年多! 从温暖湿润的南国,来到寒冷干燥的北国,很多莒军,甚至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了鹅毛般的大雪,积雪过膝,以至于在冬日里,好多莒军都因此而冻伤病倒了! 好不容易捱过冬季,除夕春节,没能赶回老家,跟父母亲人,老婆孩子,一家团聚,这些莒军心中本来就已经很悲伤惆怅了,没想到这除夕刚过,上元佳节,第一个月圆之夜,却又听到了《河广》这样专门为思乡而做的诗歌,而且还跟着唱了几遍! 如此一来,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去的思乡之情,顿时又泛滥成灾,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而同样的逃亡事件,在郴军和新阳、中山军中,同样也有发生,至少,公子懋作为联军主帅,也收到了郴军主帅姚季叔、新阳军主帅公子微以及中山君侯孟夷报上来的至少十起的逃亡事件! 继续攻打隆城郡是不大可能了,至少暂时是不可能的!军心浮动,人心思变,在这种情况下,强行督促全军攻打隆城郡,也只会是徒劳无功,甚至因此而增加军卒的厌战情绪! 因此,当务之急是安抚军心士气,让躁动不安的军心重新稳定下来,然后才能再去攻打隆城郡的事情! 上元佳节后的第一天,也就是正月十六的时候,一整个早上,公子懋和熊武,几乎都在中军帐中商量,要如何安定平抚躁动的军心士气,以避免再出现昨天晚上类似的逃亡事件! 而与此同时,昨天晚上逃亡,没跑成却被抓了起来的那十几个倒霉鬼,这次也真的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被分别押赴各军驻地,然后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依照军法砍下了脑袋,血糊糊的脑袋,就那样挂在校场边上,以警示旁人! 震慑效果到底如何,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这却是公子懋和熊武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可以用来震慑军士的手段!那些逃亡被捕的士卒,若是不加以严惩,群起而效仿之人,岂不是更多? 第四百一十四章 信使到 中军大营,薛军主将王简一脸郁闷的走进了中军大营,顺手将头上的头盔递给了一旁的亲兵,上前几步,走到公子懋跟前,埋怨似的说道:“大帅,这兵没法带了,出现了一个逃兵,就会出现两个,三个,甚至更多,再不稳定军心士气,还没打仗,咱们这兵就不战自溃了!” 说着,停顿了一下,王简又说道:“大帅,您可得好好想个法子,安抚一下军心啊!” 公子懋恨恨地瞧了王简一眼,心道:你以为我不想安抚军心士气么?我不知道士兵逃亡的后果么?可问题是,咱们现在要怎么去安抚军心?他们现在,可是因为思乡而出现的逃亡,不是因为畏战懦弱而逃亡! 畏战懦弱而逃亡,多杀几个,这逃亡之风自然也就刹住了!可这思乡之情一旦泛滥,人心思归,又岂是杀掉一两个逃亡之人,能够刹住风头的?除非,带他们回家! 可若真是那样,伐卫之战,岂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王上那里又怎么交代?甚至很有可能,公子懋还没把薛军带回国呢,带着薛王问罪之诏的内宦,就已经到了!全军伐卫,无功而返,薛王,也得找个替罪羊,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公子懋,可不想做这个替罪羊! 从早上得到第一例军士逃亡的报告开始,公子懋和熊武就一直在为这事发愁,而且也已经碰头商量了老半天了,可却一直没有商量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甚至于,在公子懋看来,这是他担任联军主帅,率军伐卫以来,遭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比战阵厮杀还要凶险万分!一个不慎,便是全军溃败之局!夏卫联军此计,还真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呢,让人防不胜防! 想到这,公子懋心中不由得又烦躁了起来,昨天晚上在听到那首乡歌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狠下心来,杀几个传唱之人,以儆效尤,先震慑住那些军士,再增加警戒巡哨力量,以避免出现逃亡之事!如今有士卒逃亡的消息一旦传开,即便再怎么杀鸡儆猴,恐怕也刹不住那些军士心中思乡之情,逃亡之心了! 无论如何,得想个法子,先安抚众人之心才行!公子懋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转过头去,望着熊武说道:“熊帅,您有何妙计可安军心?” “大帅,我是个粗人,领兵打仗,冲锋陷阵还行,你要我安抚军心?我怎么去安抚?安抚的法子也有,就一个字儿,杀!逃一兵,杀全伍,逃一伍,杀全都!我还不信了!”熊武凶神恶煞地说道。 听了熊武的话,公子懋却不由得愣了一下,熊武这法子,是要采取连坐法,把全伍全都的人都紧紧地拴在一起啊!这法子或许有效,可如果是一个百人都全都逃亡了呢?那不是要把那个千人队都给杀了?要是千人队再逃呢?那怎么办?杀全营杀全军? 这样杀来杀去,到最后,岂不是不用敌人来打,自个儿就先乱成一锅粥了,自己人杀自己人都杀了个精光了,也别说什么攻打隆城郡,灭亡卫国了,隆城郡中的夏卫联军不趁机反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熊武的法子,绝不可取!公子懋正要开口说话,一个亲兵却低着头疾步走了进来,走到公子懋近前,单膝跪地,行礼说道:“禀大帅,新阳信使到!” “新阳信使?谁的信使?”公子懋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太子僖的信使。”亲兵低声说道。 “太子僖?昨天入营劳军的那个?”公子懋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昨天,就是因为全军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新阳侯派了太子僖,带着一千多车劳军物资,到前线劳军,以至于人心浮躁,没法静下心来攻打隆城郡,公子懋和熊武商量之后,才不得不下令休整一天,再加上上元佳节,所以才允许全军少量饮酒的! 这原本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可没想到到最后,却引出来了一曲乡歌,唱起了什么“谁谓河广”来,以至于军心散,逃兵现,让公子懋和熊武到现在还感觉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善后才好呢! 没想到公子懋还没去找王僖的麻烦,他倒好,竟然还敢派信使来,真以为他是新阳太子,爷就不敢动他吗? 公子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熊武正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呢,听说是王僖派的信使来,顿时气冲冲地说道:“他还敢派人来?让他进来,老子倒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偷眼朝公子懋瞧去,却见公子懋微微点了点头,那个亲兵这才躬身应道:“喏。”转身出去,很快便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士装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走到公子懋近前,朝公子懋微微躬身,行礼说道:“新阳侯劳军副使,公孙炳,拜见大帅。” 公子懋微微愣了一下,瞧了公孙炳一眼,然后才微微抬手说道:“公孙先生免礼,请起。” “多谢大帅。”公孙炳再次朝公子懋行礼后,这才直起身来。 一旁的熊武却突兀地说道:“那个叫孙子的,王僖派你来做什么?” 公孙炳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压根儿就理都不理熊武。熊武气急,豁然一下站起来,跨过面前的矮几,几步走到公孙炳身边,一把抓住公孙炳的衣服,将他提到半空中,冷声说道:“孙子,爷跟你说话呢,哑巴啦?” 公孙炳夷然不惧,呛声道:“孙子说谁?” 熊武不及细想,顺口便答道:“孙子说你!”话一出口,才猛地醒悟过来,顿时眼中寒光一闪,右手握拳,一拳便要朝公孙炳脑袋上打过去。 公子懋见状,急声叫道:“熊帅且慢!” 熊武右手拳头却没有任何的停顿,依然一拳打了出去,只不过却从公孙炳耳朵旁边打了过去,冷眼盯着公孙炳,冷声说道:“孙子,若不是看在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老子这一拳,就要让你知道,得罪爷的后果!”说罢,提着公孙炳的左手将公孙炳望地上一攘,将之推倒在了地上,冷哼了一声,扭头重新走回了矮几。 公子懋见状,急忙招呼王简道:“王将军,快,快扶起公孙先生!” 王简急忙上前,将公孙炳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公孙先生,不知太子僖派你来,所为何事?”等王简扶起公孙炳后,公子懋这才又问道。 公孙炳仿佛没事的人一样,连身上的尘埃都没弹一下,朝公子懋拱手一礼,说道:“禀大帅,太子命在下前来,通禀大帅,新阳侯遣公族将军公叔瀛,押运劳军物资两千五百车,犒劳大军,即日便会入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君侯意 听了公孙炳的话,公子懋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太子僖昨日不是才犒劳了新阳军么?新阳侯为何又遣人前来劳军了?前后竟只差数日?” “回禀大帅,太子劳军的队伍,是年前冬月出发的,路上因雨雪天气而耽搁了数日,错过了除夕劳军之时,本来,太子前日便已收到公叔瀛老将军的书信,知晓公叔瀛老将军的到来,也本想跟老将军一起入营劳军。可昨日乃是上元佳节,太子担心众将士思乡心切,故而来不及等待老将军,便先行入营劳军了。”公孙炳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对公子懋说道。 停顿了一下,公孙炳又说道:“此事,前日太子便已遣使详细告知了大帅。” 听了公孙炳的话,公子懋微微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件事。”说着,公子懋又抬头瞧着公孙炳,说道:“如此说来,太子是想要再犒劳一次新阳军咯?” 公子懋话音未落,公孙炳便连连摇头,摆手说道:“非也非也!” “非也非也?”公子懋一愣,瞧着公孙炳说道:“那太子是什么意思?” “大帅,君侯在劳军谕令中曾言,薛、新、中、郴四国,本是同气连枝,同族同宗,君上岂有只犒劳新阳军,而置盟军友军与不顾之理?”公孙炳毕恭毕敬地朝公子懋躬身行礼说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熊武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的难看起来,好啊,薛、新、中、郴四国是同气连枝,同族同宗,那莒国呢?他莒国跟薛国又是什么关系?薛莒二王互盟的盟书,现在字迹都还没干呢!薛、新、中、郴就要跟莒国分个亲疏远近吗? 熊武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公孙炳又说道:“故而,君上在派出太子僖劳军之后,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因此便又让公叔瀛老将军,东拼西凑,再次凑了两千五百车劳军物资,由公叔瀛老将军亲自带兵护送押运,送至军前,以慰问众军士!” 听了公孙炳的话,公子懋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公孙炳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新阳侯这两千五百车劳军物资,是用来慰问全军将士的?” “正是!”公孙炳躬身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大帅乃是联军统帅,这些劳军物资,自然应由大帅统筹分配了。太子昨日已经犒劳了新阳军,新阳军那一份就不用再出了,全留给大帅分配吧。” 话音未落,营帐外却又传来了一个亲兵的高喝声:“中山侯到!~”亲兵话音未落,营外便又传来了另外一个有些威严苍老的声音:“中山军那一份,也无须新阳侯代劳了。”话音中,五十多岁,已经有些鬓白的中山侯孟夷便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将。 毕竟是一国之君,公子懋和熊武虽说是联军主帅、副帅,可也不敢托大,急忙离席而起,迎上来几步,走到孟夷跟前,躬身行礼说道:“拜见君侯。”公孙炳也急忙躬着身子转过身去,往一旁退后了几步,躬身朝孟夷行礼。 不等公子懋和熊武行礼完毕,孟夷便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托住两人身子,说道:“两位大帅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君侯,君侯,请上坐。”公子懋直起身来后,又朝孟夷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孟夷也不推辞,径直走到帅案后,跪坐了下去。整个联军之中,就他一个君侯,其他人,即便是公子懋和熊武,身为联军主帅、副帅,可身份地位,还是跟孟夷没法比,毕竟,孟夷可是一国之君呐! 因此,平时里,即便是联军军议之时,孟夷也是很少出现的,而是派中山军副帅,柱国大将军吴頔,代表他出席军议,也就是跟在孟夷身后进来的那个六十来岁的老将。 等孟夷在主位上坐下之后,公子懋这才又朝孟夷躬身一礼,说道:“君侯,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派个人传唤一声,外臣定当和熊帅一起,亲赴君侯御营,聆听君侯谕旨。” 不等公子懋把话说完,孟夷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两位大帅事务繁忙,寡人又怎敢劳动两位大帅的大驾呢?寡人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劳军之事而来。” “劳军之事?”公子懋和熊武偷偷的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正是,昨日上元佳节,月圆人圆,本是万家团圆之时,我等大军却劳师远征,孤悬于外,寡人心中甚是不安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孟夷才又接着说道:“年前,寡人之子,思念寡人,便曾遣人来告,准备了一些东西,想要送到军前劳军,寡人应了,本想着除夕之夜没能送到,上元佳节总能送到吧,可没想到昨日上元佳节,我那孩儿劳军的物资,竟也没到。” 说着,孟夷瞥了一眼一旁躬身而立的公孙炳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倒是新阳太子押运的劳军物资,先一步送到了。” 听了孟夷的话,公子懋和熊武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怎么,中山国也有劳军物资送到前线吗?可中山新阳都有劳军物资送来,怎么薛王莒王就没想到这一点,送些劳军物资来呢? 略微停顿了一下,帅案后的孟夷又说道:“昨日下午,寡人便收到了吴骜将军的书信,押送劳军物资的队伍,最迟明日,便会入营,也有两千余车呢!” 说着,孟夷又瞥了公孙炳一眼,说道:“新阳侯为我中山军准备的那一份,也就免了吧。” 说着,不等公孙炳答话,孟夷便又转头对公子懋说道:“薛帅,壮儿为寡人准备的那些劳军物资,寡人也用不了多少,如今不是军心不稳吗?寡人之意,便是由薛帅、熊帅出面,再次组织全军,用寡人那些劳军物资,加上新阳侯那些,再犒劳犒劳大家,让大家好好的纾解纾解心情,来日一鼓作气,攻破隆城郡,踏破亳邑,灭了卫国,也要得胜而归,奏凯而返!” 第四百一十六章 乱军心 中山侯孟夷离开了,新阳太子的信使公孙炳也离开了,自始至终,在中军大帐里,在公子懋和熊武面前,中山侯都没能让公孙炳跟他说上哪怕是一句话! 就连新阳军那两千五百车即将入营的劳军物资的使用分配,孟夷也没问过公孙炳的意思,甚至直接就越殂代疱的,代替新阳太子做出了决定:新阳的两千五百车,加上中山的两千车,总共四千五百车劳军物资,全部拿出来,由联军主帅公子懋和副帅熊武统一分配,统一犒劳全军! 而公子懋和熊武,现在正为军心浮躁,逃兵迭出而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呢,新阳侯和中山侯这四千多车劳军物资,就像是瞌睡来了,送上来的枕头一样,真是太及时了! 劳军,虽然也不能完全的纾解士卒心中思乡之情,但的的确确却是现在最好的一个稳定军心士气,激励军心的机会。到时候,公子懋和熊武再在军前做个简短的动员,调动一下军士的情绪,就像孟夷说的那样,鼓舞鼓舞士气,鼓励大家一鼓作气,攻破隆城郡,踏破亳邑,灭亡卫国,大家伙就可以一起收拾行李,满载而归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怀疑,公子懋和熊武就各自派出了一队护卫,前去两百里外的联军大营外围,准备接应中山国和新阳国的劳军物资。 孟夷和公孙炳可是说了,两国的劳军物资,最迟明日,就要到了,整整四千五百多车劳军物资呢,公子懋和熊武可不愿意看到这些东西都到自己的地盘了,还出现半道被人抢了一些去的事情出来! 财帛动人心啊,更何况那可是四千五百车劳军物资,听公孙炳说,光是新阳侯的劳军物资中,就有金珠两百斛,绸缎十万匹!这些,可都是让人眼红肉跳的好东西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被人知晓了,半道上抢劫了去,那公子懋和熊武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而之所以公子懋和熊武都各自派出了一队精骑,打着护卫的旗号赶去接应新阳和中山的劳军物资,私心里,未必就没有担心这些劳军物资被对方一口吞没的心思! 而当天夜里,几乎刚刚入夜,隆城郡城头上便又传来了如诉如泣,悲怅哀愁的歌声:“谁谓河广?一苇航之;谁谓河广,崎予望之……” 听到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悲怅哀愁的歌声,公子懋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当即便又传令各营,加强巡逻,入夜之后不许随意走动,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然而第二天早上,公子懋和熊武却依然又收到了七百多个士卒逃亡的报告,其中大部分还都是那些得到公子懋命令后,增加的巡哨力量,甚至还真的如公子懋所想的那样,出现了一支巡逻队,足足五十个人,整体逃亡的情况! 前一天晚上,总共也才一百多个人逃亡,这一晚上可好,一下子就从一百多变成了七百多,才短短两个晚上,一个千人队就几乎全没了,夏卫联军这次可真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也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想出的这么个损招,几乎让公子懋和熊武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天早上,公子懋和熊武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夏卫联军不是躲在隆城郡城头上唱歌么,那咱就先退上十几里,声音再大,总不可能十几里外都还能听得见吧? 于是乎,在公子懋和熊武的命令下,位于最前线的郴军以及跟郴军营地接壤的薛莒联军,约莫十六七万人,当天便全都后退了十几里,将百里联营最前线的防线,向后收缩了十几里,重新安营扎寨。 如此一来,郴军和薛莒两国的军队,顿时呈现出犬牙交错的状态来,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 而当天晚上,收缩的十几里的薛莒联军,却依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乡歌,公子懋派人一查看,好家伙,却是隆城郡中的夏卫联军,竟然胆大包天的派出了一支队伍,就跟在薛莒联军的后边,距离薛军联军也不过三五里的路,在那齐声高唱着“谁谓河广”呢! 公子懋得到禀报,肺都快要气炸了,当即便下令郴军主帅姚季叔,连夜率军出击,击退夏卫联军! 姚季叔得到命令,也还真派兵去攻打那支夏卫联军了,可还没等姚季叔派出的郴军打到跟前,那些夏卫联军便又主动的往后撤了,姚季叔前脚刚撤军吧,他们后脚就又跟了上来,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气急之下,公子懋索性直接下令,调集了五万薛军精骑,想要利用骑兵高速机动的优势,哪怕是追到隆城郡城下,也要一鼓作气,彻底解决掉身后的这块狗皮膏药! 郴国只有战兵一万多,辅兵三万多,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万人,而这几万人真正的战斗力,在公子懋看来,甚至连薛国一万步卒的战斗力都不如!而隆城郡中,夏卫联军人数虽不及薛莒联军,但对付郴军却是绰绰有余了! 姚季叔真要是率军追着那伙夏卫联军,脱离了联军大营太远,公子懋反而还要担心他们中了夏卫联军的埋伏,被夏卫联军给一口吃掉了呢! 而五万薛军精骑,在公子懋看来,即便隆城郡中夏卫联军主力齐出,甚至将他们全都团团包围了起来,以薛军五万精骑的野战能力,即便不能够击溃夏卫联军主力,但突出重围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且,如果那五万薛军精骑真的中了夏卫联军的埋伏,公子懋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调动其他军队,前去救援,那五万精骑也绝对能够坚持到援军的到来,甚至拖住夏卫联军,为薛莒联军全歼夏卫联军主力,创造有利的条件! 不过,公子懋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落空的,在公子懋派出五万精骑,想要彻底解决掉出城唱乡歌的夏卫联军之时,出城的夏卫联军见到精锐骑兵到来,几乎乜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当即便撤回了隆城郡中,高大厚重的城门,顿时便又重重地关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全军动 没有了烦人的噪音,公子懋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然而第二天早上,公子懋却又得到了七百多个逃兵的报告,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件事了,因为,来自新阳国和中山国,整整四千五百车的劳军物资,已经进了联军大营! 明天,等明天那四千五百车劳军物资到了中军大营,公子懋就可以当着全军所有将士的面,给全军百万将士,举行一个空前盛大的劳军活动! 在这个好消息的激励下,那些军士将再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再不会想什么家,想什么亲人老婆孩子了,他们心里能够想到的,只会有一件事,那就是即将举行的盛大的劳军活动! 而与此同时,郴军、新阳军以及中山军的驻地中,所有的军士,也都在各自校尉都头的率领下,在紧张地修缮整理着甲兵利刃!虽然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包括那些校尉都头也一样,都不知道,但所有人心中,却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真正知晓整个计划的,只有军中极少数的几个高级将领,而且这些知晓计划的高级将领,全都无一例外的,以自己的祖宗神灵进行了起誓,以保证整个计划开始实施之前,绝对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联军大营中,薛莒两国的军队,却正在忙于筹备着明天的劳军活动,对于郴国、新阳和中山军驻地中的这些异动,竟是一无所觉!而薛国派到郴国军队中的那些美其名帮助郴国训练军卒的监军,也被郴军主帅姚季叔,以军议为由,召集到中军帐,然后伏兵尽出,一网打尽,一个不落的,全都抓了起来! 少了那些薛国监军的视线眼线,郴军上下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就连腰杆子,都感觉硬了许多,不自觉的就挺高了胸膛! 入夜后,郴、新、中三军统帅各自下达了全军戒备的命令,以警戒敌军为由,实行全营宵禁,禁止举火,禁止出声喧哗,禁止随意走动,所有人,只能待在各自的营区里,衣不解甲,马不解鞍,刀不离手,剑不离身! 这样奇怪的命令,让军中所有人,全都感觉怪怪的,可联想到白天的种种怪异行为,所有人却又感觉上面让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临近子时的时候,空气中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又传来了一阵乡歌,全营戒备中的郴、新、中三军统帅,听到空气中的歌声,身子全都不由自主地一震,一下子来了精神,再次下达了一个全军警戒的命令! 一些抱着兵器打瞌睡的士兵也全都被各自的都头什长给叫醒了过来,骑兵开始在校尉百骑将的命令下,整理马鞍马辔,将辔头给马嘴笼上,以免战马再发出任何的异响。 中山军驻地中,中山侯孟夷,一身戎装,身披乳黄色披风,腰佩君侯剑,精神抖擞,大步流星的从中军帐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副帅吴頔以及前后左中右五军主将。 所有人,全都身着戎装,满脸严肃,没有任何的表情笑意,一声不吭地跟在孟夷身后,静静地立在中军帐外,任凭凛冽的夜风吹拂着脸颊! 新阳军驻地中,太子王僖同样身着戎装,脸上因为激动兴奋而变得通红,几乎是飘着走出中军大帐的,身后落后一步,跟着新阳军副帅公子微和丞相公孙炳,再后面,才是新阳军前后左中右五军主将! 就在刚才,公孙炳当着公子微和王僖的面,拿出了新阳国相印,以及中山国和郴国相印,三枚小小的相印,并排放在一起,让王僖和公子微全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而后,公孙炳又拿出了新阳侯密旨,在确认过封泥完好之后,当着公子微和王僖的面,打开了封泥,取出密旨,当众宣布,以太子王僖为全军统帅,统领新阳军,公子微为副帅,配合太子王僖行动! 原本以为只是来劳军的,可没想到到了军前,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好事在等着自己!在听到自己为全军统帅之后,王僖当即就飘了,感觉自己好像轻了十几二十斤一样,走路都有些飘飘然起来,好在最后还是公孙炳告诫了他一句:“公子微将军乃是军中宿将,又是太子叔父,太子行事,当以公子微将军马首是瞻!” 王僖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朝公子微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叔父,侄儿年少轻狂,少不知兵,还请叔父教我。” “不敢不敢,老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公子微急忙也谦逊地说道,这件事,他早在年前,就已经收到了新阳侯王信的密旨,知晓了大概的计划,而且,新阳军虽说是临阵换将,可换上的毕竟是新阳国太子,而且又是代表着新阳侯来劳军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僖现在就代表着新阳侯,由他出面,改弦更张,下令全军攻打薛莒联军,全军上下方才不至起疑,自乱阵脚!否则,平白无故的,公子微突然却下令攻打曾经的盟军友军,全军上下定然会无所适从,真假难辨,公子微指挥起来,也会棘手得多! 因此,这最终下达命令的,还真得靠太子王僖,当然,在战场指挥上,公子微这个副帅,却又要比王僖这个名义上的全军主帅,要管用得多! 而与此同时,在通往薛莒联军主力大营的道路上,公子懋和熊武派去接应的两个千人队,正护送着一条浩浩荡荡的木车长龙,打着火把,押运着四千五百辆大车,连夜赶往联军中军大营! 本来,这支劳军队伍是可以不用连夜赶路的,不过在白天的时候,护送劳军物资的新阳国公族将军公叔瀛和中山国的吴骜将军,硬要拉着接应他们的骑兵校尉,检查什么劳军物资,说什么避免混入违禁物品。 一连检查了一千多车,什么违禁物品都没检查出来,时间倒给耽搁了!眼见着日头已经偏西了,在两个骑兵校尉的催促下,检查的闹剧才总算是告一段路,劳军队伍继续起行,往中军大营赶去! 如此一来,想要赶到天亮之前赶到中军大营,以免误了明天的劳军活动,众人也就只能摸黑赶路了! 好在一路上到处都是联军营帐,路面也都是平整过的,只要不乱跑,摸着黑走路也没多大的关系。 正行进着,一个护军校尉拍马来到薛军骑兵校尉跟前,指着前方的一处营区,说道:“校尉大人,前面应该便是新阳军驻地了吧?” 那个骑兵校尉不疑有他,点头说道:“没错,前面左边是新阳军驻地,右边是中山军……”话还没说完,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颗脑袋瞬间便冲天而起,又飞快地朝地上掉去,滴溜溜的滚落在了地上,滚出去了老远……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军至 几乎在同一时间,打着新阳军旗号和中山军旗号的一万护军骑兵,也同时对身边的薛莒两个千人队动手了。 在此之前,一万护军骑兵,就几乎是以五个盯一个的方式,将薛莒两个千人队的骑兵盯得死死的,动手的时候,又几乎是同时动手,而且选择的地点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就在新阳军和中山军两军驻地之间。 如此一来,几乎在第一时间里,甚至连做出一丁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薛莒两国的两个千人队骑兵,就已经被身边的‘友军’直接拔刀砍下了脑袋,落到了跟那个骑兵校尉一样的下场。 偶尔有少数的几个薛莒骑兵反应过来了,想也没想,拨转马头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呼叫示警,想要引起新阳军和中山军的注意,甚至冲出来救下自己的小命。可没想到还没逃出多远,身后便已经中了一支,甚至两三支羽箭,惨叫着,身子往前一栽,便衰落在了马下! 而自始至终,新阳军和中山军的驻军营区中,甚至连一人一骑都没有出来过,两军的驻地,就好像一座死营一样,寂静无声! 前后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乎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薛莒两个千人队的骑兵,就已经被一万护军骑兵杀了个一干二净,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而自始至终,他们甚至都没惊动一个薛军或者莒军的巡卒! 成功的解决掉了两千骑兵后,随着一声唿哨,一万护军骑兵,再次集结在了一起,两支民伕装扮的四万步卒,也全都停了下来,站在了木车旁边。 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被簇拥着出现在了骑兵队伍前方,身后还跟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将以及另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将领。 那个老将,便是新阳公族将军公叔瀛,三十岁的小将,则是中山军柱国大将军吴頔之子吴骜。而公叔瀛和吴骜簇拥着的那个年轻将领,则是刚刚被郑侯陈珏,拜为征西大元帅的杨龙! 杨龙、公叔瀛和吴頔三人身后,还有其他几个顶盔戴甲的将领,皆是郑国军中的将领,其中便有刚刚被提拔为冠军将军的周亥! 在平定郑大丞相陈文之乱的战争中,周亥作为郑都阳高西门守备校尉,在稳定阳高的局势中,其作用还是很明显的,故而在战后,论功行赏,再加上他那为国捐躯的老子周常的因素,陈珏便给了周亥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眼红的将军封号——勇冠三军的将军,冠军将军! 而杨龙,从陈珏还是郑国太子储君的时候,就一直在陈珏身边,是陈珏最为信任之人,在剪除陈文一党之时,也全靠着杨龙的运筹帷幄,才最终一举搬到了陈文,将陈文一党一网打尽,事后还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稳定了郑国政局,让郑国朝野,不至于因陈文之乱而动荡不安,一日三惊! 因此,在平定陈文之乱后,陈珏便给了杨龙一个上将军的封号,让他继续统领郑国全军,并且暗中联络卫、郴、新、中等国,秘密筹划西征伐薛之事,也全都是杨龙一力促成的! 事实上,在杨龙还没对陈文动手之前,在郑都阳高城内,杨龙便已经见到了一直在为破坏薛郴新中四国血盟暗中奔走的公孙炳,私下里达成了秘密协议。 之后,公孙炳才在杨龙的暗中资助下,前往郴国,以游学士子的身份,见到了郴侯姚裕,又花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前后数次觐见郴侯,才最终促使郴侯下定决心,与薛国反目。 再之后,公孙炳才摇身一变,身佩郴国相印,秘密拜见中山国君,并且也成功的说服了中山国君孟夷,暗中促成了郴中密盟。再然后,公孙炳才又身兼两国国相之职,继续以游学士子的身份,来到了新阳国,并且通过新阳太子王僖,成功的见到了新阳侯王信! 如此一来,郴中两国密盟,也就变成了郴新中三国密盟,薛郴新中四国血盟,到此也就算是彻底的终结了,郴新中三国直接撇开薛国,暗中结盟,并共同与郑国缔结盟约,同时暗中联络夏卫,约定共伐暴薛! 天下十侯国,在杨龙和公孙炳的暗中奔走活动之下,郑郴新中卫五国,在薛莒两国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终于达成了共识,结成了统一战线,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劳军’计划! 杨龙作为郑郴新中四国联军统帅,暗中一直便隐藏在乔装成新阳军的五千护军之中,跟在新阳军公族将军公叔瀛身边,直到刚才动手之后,杨龙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四国联军统帅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而新阳中山两国的劳军队伍,跟新阳太子王僖猜测的大致不差,所有的护军、民伕,全都是郑军骑兵和步卒乔装改扮的。两支劳军队伍四千五百辆劳军物资中,也只有三分之一是真正装的粮草辎重,用以应付检查。而其他三千大车的‘劳军物资’,除了装着民伕的武器装备、刀盾剑弓之外,剩下的全是油桐油木之类的易燃物品! 而且,几乎就在杨龙重新集结队伍,排兵布阵的同时,从新阳军驻地和中山军驻地中,还推出来了超过三千辆装着油薪草木的大车,其中一千辆是王僖运送劳军物资的大车,被重新装上了油薪草木,而另外两千多辆大车,则是新阳军和中山军随军的后勤辎重营的大车! 总共近六千辆满载着油薪草木的大车,每辆大车旁边还都站着四五个后勤辎重的民伕,从新阳军和中山军驻地中出来的民伕,也接替了乔装成民伕的郑军步卒的位子,接手了他们手上的大车! 而郑军步卒,也退到了一旁,重新拿上了武器装备,在各自校尉都头的带领下,集结成了一个个整齐的军阵,严阵以待! 所有人,全都静静地站在各自的位子上,抬头望着高高飘扬的军旗大纛下,高头骏马上的年轻的统帅! 杨龙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神凌厉地望着远处一直漫延到大地尽头的点点星火,眼神微微一缩,旋即沉声喝道:“出发!~” 第四百一十九章 响镝起 新阳、中山两军驻地,距离薛莒联军主营尚有近三十里路,而这之间,移动箭塔、烽火垛子,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这些移动箭塔、烽火垛子,由于处于联军百里联营中间,几乎没有遇敌的可能,因此,这些移动箭塔和烽火垛子,更多的还是作为了望和传递情报用的,甚至有些移动箭塔上,甚至连弓兵都没有配备!所有的弓弩手,前线攻城都还不够用呢,又怎么可能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 而且,处于新阳、中山两军驻地范围内的这些移动箭塔和烽火垛子,早在入夜之后,便已经被新阳军副帅公子微和中山军副帅吴頔派亲军营,秘密给控制住了,里面的所有不属于新阳和中山军的士卒,全都被秘密处决掉了! 甚至于,新阳、中山两军驻地范围内的薛莒联军的巡卒,也在入夜后,便全都被公子微和吴頔以各种方式秘密处理掉了,可以说,现在整个新阳和中山军的驻军范围内,已经看不到一个薛国和莒国的军卒! 就连肩负大营外围巡哨的莒国振武将军熊飞,也早就被公孙炳派人以劳军为名,连同手下的几千巡卒,全都在营中被灌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 很快,集结起来的新阳军、中山军以及郑军一万精骑、四万步卒,便通过了新阳军和中山军的驻地范围,抵近了薛莒联军主力大营。 前面,便是薛莒联军主力大营!薛国二十万战兵,莒国十万战兵,以及薛莒两国两倍于此的辅兵、后勤辎重粮草民伕等,总计八十多万军卒民伕,就如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拥挤在前面,直到隆城郡二十里外的狭小范围内!其营帐的密集程度,比之新阳、中山两军驻地内的营帐还要密集,还要拥挤得多! 而且,由于之前连续三个晚上,隆城郡中都有《谁谓河广》的歌声传来,甚至有一两个晚上,整个晚上都没停下过,再加上不断出逃的逃兵,半夜里都还要被都头校尉叫起来漫山遍野的抓逃兵,以至于联军主力大营内的薛莒联军,这几天晚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睡眠严重不足,整个白天都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这天晚上,好不容易没有再听见隆城郡中《谁谓河广》的歌声传来,这些薛莒联军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时,已经是夜深人静,夜半三更的时候了,整个薛莒联军主力大营内,都已经万籁俱寂,除了极少数值更和巡夜的军卒外,其他人早就已经入睡了,就连大营内的篝火,都已经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黑暗中,数万大军押运着近六千辆满载着油薪草木的大车,静静地停在了距离联军大营不足两里外的地方。 四国联军统帅杨龙,眼神犀利地盯着远处灯火晦暗不明的薛莒联军大营,眼神微微一缩,大手一挥,整个队伍便又缓缓地推着近六千辆大车,缓缓地朝着薛莒联军大营走了过去。 很快,大营外的值更军卒便发现了慢慢接近中的大军,急声喝道:“什么人!” 旁边一座营帐中也冲出来一个顶盔戴甲的校尉模样的将领,带着几十个人,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大人,我们是新阳国和中山国的劳军队伍,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现在才到,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打开营门,让我等进去!”队伍前面一人朗声答道。 听说是新阳国和中山国劳军的队伍,值更的军卒顿时便放松了一些警惕,毕竟,新阳国和中山国明天要劳军的消息,在薛莒联军中早就已经传开了,大伙儿全都知道了,甚至联军主帅公子懋和副帅熊武,还专门派了两个千人队前去接应呢! 不过昨儿一整天都没等到劳军队伍的到来,没想到竟然现在才到! 不疑有他,大营外值更的军卒收起长戟,几步走上前去,对刚才答话的那人拱手一礼,说道:“大人,可有令牌信物?” “自然是有的。”那人急忙应道,伸手掏出一块令牌来,递给了那个武卒。 那个武卒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才将令牌又递了回去,说道:“多谢大人。”说着,又转过头去,大声说道:“没问题,可以放行!” 大营后面值更的武卒听了,缓缓的拉开了营门处的拒马、铁蒺藜等,打开了营门。 “多谢大人了。”马上那人朝那个武卒拱了拱手,大手一挥,朗声说道:“入营!”带头便朝大营内走了去。 队伍缓缓的朝大营内走去,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护军手执兵器,也跟着押运物资的大车一同进了军营,那几个营门处值更的武卒,就站在一旁,看见一车又一车的物资不停地被运进大营,脸上不由得乐开了花! 然而,不一会儿,那些个值更的武卒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怎么这入营的大车,全都装的是喂马的草料呢?劳军的酒水肉脯呢?瓜果蔬菜呢? 发现有些不对劲的那个值更的武卒校尉,皱着眉头走到入营的护军中一个顶盔戴甲的将军面前,行礼说道:“将军,这怎么全是些喂马的草料啊?不是劳军物资吗?” “因为,这本就是草料!”那个年轻的将军冷声答道,话音还未落地,右手便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刀光一闪,直接便将那个武卒校尉的脑袋给劈飞上了半空中! 突然的变故,让营门内外的武卒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周围便已经冲上一群人来,拔刀、劈砍,一气呵成,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营门处值更的百十个武卒全都砍下了脑袋,身首异处了! “冲!”高头大马上,杨龙大手一挥,冷声喝令道。随着他的命令,身后一个亲兵拿出一支响镝,朝天射了出去,“噱儿!~”一声拖长的滴叫声,冲天而起,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嘹亮刺耳! “噱儿!~” “噱儿!~” 一声接一声的响镝箭声,像是回应杨龙身后亲兵的响镝一样,络绎不绝地从远处传了过来。也渐渐的传向了远方,最后,几十里外的隆城郡城头上,也射出了一支响镝! 第四百二十章 郴军溃 “噱儿!~”冲天而起的响镝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呼啸着冲上了半空中,与此同时,已经进了薛莒联军中军大营的五国联军队伍,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样,同时行动了起来。 一队队精锐的铁骑,在各自领军将领的率领下,同时催动坐下马匹,高举着明亮的火把,纵马疾驰,或扔出手中火把,或直接用手中火把,将所过之处的营帐军旗,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全都点燃了起来。 推着一车车满载着油薪草木的大车的民伕,也纷纷点燃了车上的草木,加速冲刺着推着小车一阵急冲,然后猛地放手,熊熊燃烧着的大车,带着油薪大火,往前冲着撞上营帐,大车往前一倒,油薪溢出,油助火势,大火更是爆燃了一下,瞬间将前面的营帐吞噬包裹了起来…… 数万骑兵在大营中来往冲突,利用骑兵的机动有势,不停地在营中到处放火焚烧营帐;推着满载着油薪草木的大车冲进营帐的民伕,同样在营中各处不停地杀人放火! 一时间,整个薛莒联军主力大营,好像全都燃烧了起来一样,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营帐、旗帜,到处都是身上着火,冲出营帐,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哀嚎惨叫的薛莒联军,整个薛莒联军大营,就好像烧开了的沸水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 惨叫声、哀嚎声,以及四国联军往来冲杀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天际都映照成了好像白昼一样! 四下慌乱的薛莒联军,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到处大惊小叫的呼喊哭叫着,乱成了一团,更多的人却是稀里糊涂的,甚至在睡梦中,便直接被四国联军点上的一把大火,直接连人带帐篷,全都烧成了一堆灰烬……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传到联军主力中军营帐中,传到了公子懋的耳朵里,公子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一下子从床榻上弹坐了起来,倾耳一听,心中一惊,连衣衫外套都来不及披,便赤着脚冲出了营帐,一眼便望见了十几里外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火光中那凄惨哀嚎的哭叫声! 公子懋双眼顿时瞪得好像牛眼一样,目眦尽裂,良久,公子懋才猛地回过神来,惊声叫道:“来人,马上传讯示警,集结左右军,击杀敌军!”而几乎同时,作为薛莒联军副帅的莒军主帅熊武,也下达了跟公子懋同样的命令! 薛莒百万大军,百里联营,现在乱作一团的,四下着火的,主要还是后军,前军以及左右两军和护卫主帅的中军,还几乎没有受到波及,几十万大军,几十里的距离,足够给公子懋和熊武做出应对的时间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却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公子懋跟前,单膝跪地行礼说道:“启禀大帅,郴军统帅姚季叔遣人求见!” “姚季叔?他派人来作甚?”公子懋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把人带过来。” “喏。”亲兵急声应道,转身跑开,很快便带着一个郴军装扮的军卒,脚步匆忙的跑了过来,跑到公子懋跟前,那个郴军单膝跪地,朝公子懋磕头说道:“小人拜见大帅!” “起来,你家大帅派你来作甚?”公子懋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道。 “禀大帅,姚帅惊闻后军有变,有敌军杀入,急忙集结了三千精骑,以备万全!大帅若是需要,我军即刻便可出发,前出截杀敌军!” 听了那个郴军的话,公子懋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不用,区区跳梁小丑,趁夜袭营,吾翻手之间,即可击杀,无需姚帅帮忙!”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子懋又说道:“告诉姚帅,管好自己的人,小心戒备城中敌军袭营即刻!” “喏!”那个郴军急忙低头应道,朝公子懋行了一礼后,起身退后了几步,便又小跑着出了亲军营,往回跑去。 而几乎就在那个郴军刚离开亲军营没多久,薛军前军营帐外,就传来了一阵杂乱仓促的脚步声。而在更远的地方,还出现了无数支大大小小的火把,几乎将漆黑的天空都给照亮了! 如今,薛军全军,以及莒军,早就已经被后军发生的动乱惊醒了过来,全都心神不宁地在营中警戒着,集结着队伍,甚至薛军左右两军数万人马,已经得到了公子懋的命令,集结起来,驰援后军,截杀袭营敌军了! 薛军前军虽然因为肩负着防备夏卫联军,以及护卫中军的重任,公子懋现在还没调动前军,但前军数万薛军,也早就全都醒了过来,营寨各处也都加强了警戒。 听到黑暗中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前军营寨大门后警戒的薛军士卒,顿时全都提高了警戒性,目不转睛地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一支杂乱的,没有任何队形可言的乱军便出现在了前军营寨外,借着营寨内外火把的光线,守卫营寨的薛军将领却发现,那伙乱军竟然全是郴军,而且全都衣衫不整,溃不成军,不仅军旗破烂,就连身上脸上,也满是灰烬血渍,好些人身上甚至还带着伤! 薛军将领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却听营外那些郴军七嘴八舌地叫道:“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卫军杀过来了,快开门啊!” 守卫营门的薛军将领一怔,旋即急声叫道:“你们是哪个部队,怎么这般模样了!” “将军,快开门啊,我们是姚老将军麾下的士卒,刚才,一支卫军趁夜袭营,冲进我军营寨,大肆烧杀抢掠,我军抵敌不住,逃亡而来,请将军救命啊!”郴军中,一个丢盔弃甲,满身血污的将军大声叫道。 薛军将领愣了一下,还要再问些什么时,那群溃军身后的火把却是越来越近,空气中也传来了一些大呼小叫的声音:“别放走了老贼姚季叔!别放走了老贼姚季叔!”“他们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乱七八糟,大呼小叫的声音中,一波箭雨接踵而至,射向了营寨外的郴军溃军。 那个丢盔弃甲的郴军将领,一边用佩剑格挡着箭矢,一边急声叫道:“将军,快开门啊,快开门啊!看在大家盟友一场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将军,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郴军将领身后,那些郴军也一边格挡着箭矢,一边苦苦哀求着。 薛军将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旋即大声说道:“诸位兄弟请等上片刻,容我禀报大帅,再做决定!” 话音未落,却听营寨外郴军溃兵之中,一人惊声叫道:“大帅,大帅你怎么了大帅!”旋即又大声叫道:“来人啊,大帅中箭了,快来人啊,大帅中箭了!” 那个丢盔弃甲的郴军将领转身疾步冲上前去,扒开众人,很快便带着另外几个郴军,抬着一个昏迷不醒,胸口还露着一支羽箭的浑身血污的老将来,抬到营帐外,那个郴军将领又急声叫道:“兄弟,快开门啊,我家大帅受伤了,急需救治,再耽搁,我家大帅可就没命了!” 守卫营门的薛军将领借着火光瞧了一眼,依稀看见被抬着的好像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将,头发胡子全都斑白了,而且胸口中箭,真的很严重的样子,不由得又犹豫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营寨外那些追兵也越来越近,那伙郴军溃兵后面,甚至传来了兵器交击的脆响,以及一阵阵连续不断的惨叫声。 一个身上中箭,口中不断地吐着鲜血的郴军,踉踉跄跄的朝前冲着,一下摔倒在地上,依然往前爬着,伸出沾满了鲜血的右手,吃力地叫道:“救,救我……”话没说完,往前伸着的右手便猛地一垂,脑袋一歪,就此气绝…… 第四百二十一章 连营乱 守卫营寨的薛军将领见状,心中再无怀疑,急忙下令道:“弓手准备,射住后方追兵,刀盾兵,出营接应郴军入营!” “喏!”身后几个校尉急声应道,转身跑开,很快,一队弓兵便张弓搭箭,出现在了营寨栅栏后面,瞄准了远处打着火把的追兵。 营寨大门缓缓打开,拒马、铁蒺藜被挪到了一旁,一个小小的刀盾步兵方阵,缓缓踏出了营寨,高举着盾牌,来到郴军溃军前,左右散开,将郴军保护在了其中,又缓缓地往营寨中退去! 然而就在这时四下黑暗里却突然冲出大股伏兵来,瞬间便将出营接应郴军的那个小小的刀盾兵方阵包裹了起来。而被刀盾兵保护着撤退的郴军溃兵,却一窝蜂似的朝着薛军营寨猛冲过来,瞬间便冲过了营寨大门,冲进了营寨。 冲进营寨后,那伙溃兵却并没有继续往前冲,而是转过身来,拿着刀枪剑戟,朝着营寨栅栏后面的薛军弓手猛地劈砍了过去,瞬间便砍死砍伤了百多个薛军弓手! 突然的变故,让那个薛军将领以及其他薛军,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就在那个薛军将领发愣的这一瞬间,黑暗中冲出来的伏兵,却已经跟着郴军,一起冲进了薛军大营,而更要命的是,那些冲进来的伏兵,竟然也全都穿着郴军的军服! 出营接应郴军‘溃兵’的一千刀盾手军阵,很快便被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郴军和夏卫联军所淹没,夹杂在郴军身后的数万夏卫联军,更是利用郴军夺取的前军营门,也跟着郴军一起冲进了薛军前军。 一队夏卫联军的弓手,在距离前军营寨不到半里的地方,单膝跪地,箭矢上绑着油棉,在火把上点燃了,瞄准着半里外的薛军营帐,张弓搭箭,随着领军将领的一声令下,近千支火箭激射而出,呼啸着燃烧着划过半空,落在了营区内薛军营帐中,瞬间便将营帐给点燃了起来。 而跟着郴军溃兵一起冲进薛军营帐的郴军主力以及夏卫联军三万余精骑,同样也全都高举着火把,一边在营寨中纵马疾驰,往来冲突,一边不停地杀人放火,用手中火把,将营寨中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全都点燃了起来! 熊熊的大火猛烈地燃烧了起来,虽然薛军前军全军上下,早就已经因为后军的动乱,而全都惊醒了过来,但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依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更何况这其中还夹杂着往日的盟友——郴军! 一时间,整个薛军前军也全都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营帐军旗,到处都是惨叫哀嚎的残兵败将,到处都是四下奔走逃命,大声惊呼的乱军…… 薛军前军,虽然也有四万战兵,近六七万辅兵,但是突入军中的郴军主力和夏卫联军主力,同样也有五万战兵,十几万的辅助兵力,而且还打了薛军一个措手不及,占据了主动权,一边在营寨中往来冲杀,一边不停地杀人放火…… 火助人势,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看到自家营帐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慢慢化为灰烬,看到昔日的同袍战友,被大火包裹,哀嚎惨叫着被活活烧死,薛军岂能不心惊胆战,慌神无主? 即便偶尔有几个薛军将领组织起一两营的薛军来,在数万精骑的往来冲杀下,也全都不堪一击,夏卫联军精骑一个冲锋,直接就被冲散成了一堆乱兵,四下逃窜了。 一支约莫一万人的夏卫联军主力精骑,在郴军向导的引领下,从薛军前营杀入后,没有跟其它人一样,加入到对薛军前营的放火杀人的队伍当中,而是直接穿透前营,往薛军中军大营猛扑了过来! 一路上,一些薛军前营的队伍想要阻拦这支精兵,然而,还没等他们排好阵型,一万精骑就已经冲杀到阵前,先是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射了一阵箭雨,随后便又挺起长枪长戟,像穿冰糖葫芦一样,从薛军阵中穿过,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直接挑在了长枪长戟上,扔得飞出几丈远,然后才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几乎没有受到多大的阻拦,一万精骑便已经从前军营中透营而出,借着火光,杀到了薛军中军大营外。 隔着中军大营还有好一段距离,马背上的夏卫联军精骑,便在一个卫国将军的命令下,同时张弓搭箭,手一松,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了薛军中军大营。 几轮箭雨过后,一万精骑就已经冲到了薛军中军阵外,随后,在两个领军将领的命令下,整个队伍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绕着中军大营,一边冲刺,一边在马背上不停地射箭,箭矢如雨点一样,不停地坠落在中军大营之中,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士卒射倒在地上…… 而在一万精骑后面,更多的夏卫联军以及郴军的骑兵和步卒,也陆陆续续的跟着朝中军大营冲杀了过来。 十几万的部队,早就将薛军前营数万人马冲杀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无数块,薛军前军的士卒,就像是田地里的麦苗一样,不是被夏卫联军纵火焚烧,就是被夏卫联军如割麦苗一样,一点一点收割殆尽! 作为中军最外面一道屏障的前军,如今就像是一个漏水的筛子一样,先是被夏卫联军一万精骑透阵而出,从前面一直杀到了后边,杀了个透心凉,随后,又被夏卫联军和郴军骑兵步卒一边杀人放火,一边跟在骑兵身后冲杀,也从前军阵中杀出,朝着中军大帐冲杀了过来。 这些夏卫联军和郴军的骑兵和步卒,可不像之前那一万精骑,他们绝大多数人手中,可都拿着火把,射出去的弓箭,也都是绑着油棉,在火把上点燃了的火箭! 一支又一支的火箭,不停地射落在了薛军中军大营的营帐中,一个又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把,也直接被扔了进来,扔到营帐上,地上,到处都是,掉在地上,火把也没有熄灭,反而还在那继续燃烧着,掉在营帐上的那些火把,更是直接就将营帐也给点燃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薛军营区,从后军到前军,再到中军大营,几乎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着的火堆,到处都是夏卫联军以及四国联军,在不停地追杀着四下逃窜的薛军乱军,整个薛军大营,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开水……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战事急 激烈的战斗,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在近百里的范围内,薛莒联军战兵、辅兵以及后勤辎重八九十万人,与夏卫联军和郑郴新中四国联军总计二十余万战兵,两倍于此的辅兵、后勤辎重兵,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对决! 在此之前,薛莒联军百里联营,百万大军,从年前六月伐卫之战开始,一路势如破竹,从卫国边关伏狮关,一直打到了隆城郡内,卫国三郡之地,损失殆尽,只剩下隆城郡和卫都亳邑等屈指可数的几个郡邑关隘了,夏卫联军的兵力,也是损失惨重,光是上报到薛莒联军主营的斩首功,就超过了十万级! 而且,在此之前,薛莒联军主营,对郴新中三国私下里的小动作,一直也没有任何的察觉,实际上,除了年前这一两个月,郴新中三国派来与薛莒联军会盟,共同攻打卫国的部队,有些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外,其他的,无论是薛军主帅公子懋,还是莒军主帅熊武,几乎都挑不出任何一丁点的毛病! 甚至于在伐卫之战的初期阶段,攻打伏狮关、柁樟郡、卫宁郡等郡县关隘,郴新中三国联军还是出了大力气的,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而且不计牺牲代价,为联军攻破伏狮关、柁樟郡等地,立下了汗马功劳! 也正因为如此,考虑到三国联军在伐卫之战的初期阶段,伤亡太大,在攻打隆城郡的时候,对于三国联军出工不出力的消极避战态度,公子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深究,甚至还在副帅熊武面前,给郴新中三国联军找借口推脱责任! 毕竟,郴新中三国,跟薛国可是缔结有百年血盟的,无论是从历史渊源来说,还是亲疏远近来看,公子懋都更加倾向于郴新中三国! 更何况,郴新中三国现在名义上虽是独立的一国,可假以时日,新阳、中山两国,却未必不会跟郴国一样,变成薛国的附庸国,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几乎全都依赖于薛国! 而莒国,虽然现在薛国与莒国结盟,互盟为王,可在公子懋看来,将来,薛莒之间却是必有一战!而这一天,甚至为时未远,有生之年,他公子懋甚至都有可能看到薛莒之战的全面爆发! 因此,在此之前,薛莒联军,甚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郴新中三国私底下的异动,对于郴新中三国国内的异常举动,薛军主帅公子懋也压根儿就没有收到任何的情报,或者说,就连薛国莳箐馆,恐怕也都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任何情报! 的确也是,三国私下里的勾连结盟,以及跟郑国和夏卫之间的结盟,几乎完全是杨龙和公孙炳两人一手促成的,几乎就没有假手于他人,甚至于游走于郴新中三国之间的,也只有公孙炳一人,与郑国杨龙联系的时候,也几乎都是单线联系! 如此一来,薛国莳箐馆的情报网络再强大,只要没有抓着公孙炳,几乎就没有曝光的可能,而公孙炳,自始至终,都是以一个游学士子的身份,游走在三国之间,莳箐馆的谍报人员,又怎么可能盯住一个毫不起眼的游学士子呢?又不是名满天下的才学之士! 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的出人意料,谁也没想到,前一天还对自己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郴新中三国,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结成了同盟,跟郑国和夏卫联军勾结在了一起,而且还掉转枪头,给薛莒联军发动了最为致命的一击! 事发突然,不管是薛军也好,还是莒军也罢,事先都完全没有想到,郑军竟然会假扮成新阳和中山两国的劳军队伍,突入营中,在新阳军和中山军的配合下,突然对薛军主力大营发动了火攻! 几千辆满载着油薪草木的大车,在几万新阳、中山的后勤辎重兵的配合下,燃烧着熊熊大火,被推进了薛莒联军大营,大火瞬间便点燃了一座又一座的帐篷,火势冲天,一发而不可收拾!死于大火之中,和因为火势蔓延,慌乱中相互踩踏推攘,而造成的伤亡,至少超过了十万人!在不到百里的狭长范围内,却部署了薛莒联军近百万战兵辅兵、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其人口的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原本就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了,再加上冲天而起的大火,因此而受到惊吓的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四下里乱成一团,以至于将薛莒主力战兵、辅兵也全都冲散冲乱,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反击力量! 而突入营中的一万郑军精骑,四万郑军步卒,整整五万战兵,连一个辅兵都没有,全是军中精锐,而且有组织,有纪律,行动统一,步调一致,在郑军各个领军将领的率领下,在薛莒大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往来冲杀,就好像切西瓜,割韭菜似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几乎就没有遇到什么强劲的对手! 而薛莒联军主力大营中,左右两军,数万战兵,得到来自中军的命令,好不容易才刚组织起队伍来,想要阻截杀入营中的郑军时,前军却又被郴军诈开营寨大门,被郴军连同夏卫联军,一举攻入前军。 前军数万兵马,甚至连有效的反击都没来得及组织,就已经被夏卫联军和郴军主力,数万战兵,杀了个对穿,整个前军就好像漏水的筛子一样,被夏卫联军和郴军分割包围成了无数个小块,逐步蚕食吞噬,前后没用到一个时辰,整个前军就已经全线崩溃,夏卫联军主力已迫近中军,威胁中军大营及主帅的安危了! 公子懋乃是薛军主帅,更是薛莒联军主帅,一军主帅,不容有失!左右两军,无奈之下,只得又分出一半的兵力来,驰援中军,接应公子懋! 如此一来,左右两军,以及莒军全军,几乎就同时遭受到了来自于东西两个方向的夹击,而且任何一个方向上,都足足有近十万战兵,十几万辅兵,来自于隆城郡的夏卫联军,甚至是倾巢而出,将隆城郡中所有的夏卫联军战兵,七万余人以及辅兵近二十万人,全都带了出来! 将近三十万夏卫联军,在此之前的那天夜里,就已经秘密出城,在郴军的掩护下,隐藏到了郴军军营附近,整个袭营计划开始的时候,这才跟郴军一万主力一起,在郴军诈开薛军营寨之时,一同杀进了薛军营中…… 第四百二十三章 联军溃 战斗,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在激烈的战斗中,百里联营里无数顶大小营帐,绝大多数被大火付之一炬,无数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无数匹战马,以及人员物资,惨遭大火吞噬,到最后连尸骨都没有剩下一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夹杂着某种烤肉味道的硝烟味,混杂着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整个大地,就好像燃烧的无间炼狱一样,到处都是袅袅青烟,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大地仿佛被血水浸泡过一样,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地面上洼积的水坑里,到处都是猩红色的血水,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大地变成了苍蝇的乐园,成群结队的苍蝇,在空气中不停地飞舞着,发出“嗡嗡嗡”的蝇鸣声,半空中,狮鹫和苍鹰不停地盘旋着,时不时的从天空中俯冲下来,抓起地上的残肢断臂,又冲上了半空中…… 惨绝人寰的战斗,最终以薛莒联军的撤离而暂告一段落,薛莒联军,三十万战兵,两倍于此的辅兵、粮草辎重、民伕徭役,近百万之众,经此一战,最终撤离战场的,不足五万人,而且个个都是丢盔弃甲,衣冠不整,人人身上还都带着或大或小的,或多或少的创伤…… 剩下的那几十万大军,或直接殁于战火之中,为大火焚烧,或被夏卫联军和四国联军联合斩杀,又或者趁着夜色连夜逃窜,实在没法逃走的,也都选择了弃械投降,跪地求饶…… 薛军联军主帅公子懋,在夏卫联军和郴军的猛攻之下,为火箭流矢所伤,若非身旁亲兵救援及时,年近六十的老帅公子懋,这次恐怕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而即便如此,公子懋也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几乎是被身旁的亲兵拼死从万军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背着公子懋冲出重围的。冲出重围时,公子懋身边步行跟随的亲兵,甚至不足百人! 之后,才陆陆续续又有残兵溃兵聚集在公子懋身边,由一个游击将军统领着,一边往南撤离,一边聚拢人马。一直往南整整跑了大半天,撤出了五十多里路,溃逃的薛军才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一座小山密林中暂时歇了歇脚,简单的喝了几口溪水…… 薛军溃兵一万多人,歇在小山林里,人困马乏,连充饥的干粮都没有!一万多溃兵中,跟着一起逃出来的战马,甚至不到三百匹,当时那个游击将军甚至好几次要下定决心,将那三百匹战马斩杀,以便让那一万多溃兵能够饱餐一顿! 可想了想之后,那个游击将军最终还是无奈的放弃了,不到三百匹战马,最多也就一万斤不到,每个人甚至连一斤肉都分不到,这么点肉,又能够济什么事?再说了,这一顿吃了之后,下一顿呢,下下一顿呢? 还有,万一夏卫联军再追上来了呢,到那时,身边连匹马都没有,全靠着一双腿,又能逃到哪去?最后岂不是只有束手待擒的份? 在军中,战马,有时候,其实真的比人还要更金贵!薛军伐卫之战,征集战兵二十万,骑兵亦不过五万,乔装改扮成新阳和中山两国劳军队伍的郑军五万战兵,骑兵更是只有一万!就连夏卫联军近十万战兵,骑兵也不过才两万五千人,其中有两万还是夏王室的宫廷禁卫骑兵! 而且,那两万宫廷禁卫骑兵,已经是夏王室全部的家底了,此战若败,夏王室甚至连一支像样的宫廷仪仗禁卫军都凑不出来了! 犹豫了好几次,最终,那个游击将军也没真的把那三百匹不到的战马给杀了。之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又回报说,山下来了一支溃军,打着莒军的旗号,人数约在三四万之间。 那个游击将军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带着那一万多薛军溃兵下山,跟莒军那三万多溃兵合兵一起,求见对方主帅后,才发现,接待自己的竟然是莒军前军司马景夔,一打听莒军主帅熊武的下落,才得知,莒军主帅熊武竟然失陷在了乱军阵中,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薛军游击将军免不了又长吁短叹,感慨了几句,前一日,薛莒联军还是百万大军,连营百里,纵问天下,谁是敌手!可一夜之间,两军主帅,一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另一个重伤垂危,昏迷不醒,百万大军也全成了往日云烟,只剩下了眼前这五万不到的残兵败将,能不能活着离开卫国,还都不得而知呢! 五万薛莒联军的残兵败将中,莒军还有一个军司马,一个奋武将军,三个游击将军,好歹还有五个主事的人,可薛军之中,全军上下,除了受伤昏迷的主帅公子懋外,就只有一个游击将军和另外几个校尉了! 几个主事的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终共推莒军前军司马景夔为统帅,统一指挥这五万残兵败将! 仅凭这区区五万残兵败将,既无粮草,又缺少兵器,想要再攻打夏卫联军,或者郑郴新中四国联军,这都是不现实的,他们的根本目标也只有一个,就是带着这五万残兵败将,安然无恙的撤离卫国,撤回薛国莒国去!而当务之急,却是要先解决这五万残兵败将的生存问题,也就是吃的问题。 喝的东西容易解决,随便找条小河小溪,都能够应付过去,可吃的东西,却是个让人十分头痛的问题!战乱之中,大伙儿都只顾着逃命了,哪里还顾得上带其他的东西?能逃得一条性命跑出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因而五万残兵败将之中,现在真的可谓是弹尽粮绝,全军上下,甚至连一丁点可以充饥的东西都找不出来!即便偶尔有几个藏着有干粮的,在这种情况,也绝对不可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的,更何况就算拿出来了,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第四百二十四章 归途何茫茫 “诸位兄弟,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兄弟们的吃饭问题。”景夔召集薛莒两军溃兵中的几个主事的游击将军、校尉,环视了众人一圈后,沉声说道。 “景司马,你是不是想到解决的方法了,什么方法,你说,我们大伙儿都听你的。”景夔话音刚落,莒军中那个奋武将军杨阜便大声说道。 景夔抬眼瞧了羊阜一眼,却转过头去,望向了薛军中那个硕果仅存的游击将军伍羲。 伍羲瞧见景夔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也说道:“景司马,你有什么方法,不妨说出来,大伙儿共同参详参详。” “也好。”景夔点了点头,拿出一份有些残破的地舆图来,平整地铺在地面上,指着地舆图上的某一点,说道:“我刚才仔细的参详了一下这份地舆图,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雁回山,方圆百里范围内,除了隆城郡外,便是隆兴邑和雁翎关两座较大的邑城关隘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景夔又说道:“当初我们北上时,是从隆兴邑过的,在隆兴邑中,大军曾留下了一支辎重队伍,人数约在五千人左右,以及数千石粮草辎重,当时也是出于将此处作为后勤物资中转站的考虑,所以才留了一支辎重兵在此。” 说着,景夔又抬头瞧了伍羲一眼,然后又说道:“此去隆兴邑尚有五十余里,急行军的话,现在出发,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说着,景夔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瞧着伍羲说道:“我的意思是,大军即刻出发,急行军赶往隆兴邑,与隆兴邑中辎重兵会合,取了隆兴邑中粮草辎重后,再南下撤离,离开卫国。” 说完,景夔又抬头望着伍羲,沉声问道:“伍将军,你意下如何?” 伍羲盯着景夔手下面的地舆图,皱着眉头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说道:“景司马,隆兴邑虽近,可是正如司马所说的一样,方圆百里之内,出了隆城郡,就只有隆兴邑和雁翎关两处关邑,若是隆城郡外夏卫联军,或者郑军已经抢先一步,拿下了隆兴邑,那我等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自蹈死地么?” 不等伍羲话音落地,景夔便颔首,肯定地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抢在夏卫联军和郑军之前,抢先赶到隆兴邑,否则,我等不仅没有粮草辎重可以补充,甚至连退路都被截断了,最终只有困死此地!” 听了景夔的话,伍羲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却听景夔又说道:“伍将军,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雁翎关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我全都不得而知,隆兴邑中却有我们五千辎重兵,还有一大堆的粮草辎重补给,只要抢在夏卫联军之前,返回隆兴邑,我等便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等便只有死路一条!” 听了景夔的话,伍羲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要不,我等先派出斥候,打探清楚了隆兴邑和雁翎关中的情况后,再做决定?” “伍将军,我们哪还有时间啊!等斥候打探清楚了情况回来,大伙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肚,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等伍羲话音落地,景夔便大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景夔又说道:“伍将军若是不愿前往,我等便在此分道扬镳,你去雁翎关,我等去隆兴邑,能否安然返回薛莒,便看你我各自的造化了!” 听了景夔的话,伍羲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急忙说道:“景司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还没说完,便被景夔伸手打断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伍将军不愿与我等同行,我等就此别过,分道而行!” 说着,景夔又转头瞧着奋武将军杨阜说道:“杨将军,传令全军,即刻启程,急行军,赶往隆兴邑,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我要与众将士在隆兴邑中开怀畅饮!” 杨阜急忙站了起来,抱拳行礼,大声应道:“喏!”转身离开,很快便将景夔的命令传递给了莒军将士。 所有的莒军听说到了隆兴邑后,便能够饱餐一顿,肉管够,饭管饱,顿时全都来了精神,很快便在景夔临时任命的校尉都头的带领下,继续起身,向南急行军,朝隆兴邑赶去。雁回山上,很快便又重新只剩下了伍羲率领的那一万多薛军溃兵了。 “将军,我等为何不与景司马他们同行呢?景司马麾下尚有三万大军,我等合兵一处,即便遇敌,也尚有一战之力啊!”雁回山上,一个薛军校尉对站在山上,目送着莒军离开的游击将军伍羲说道。 伍羲的眼光一直顺着南下的莒军而缓缓的移动着,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说道:“百万大军,一夕溃败,残兵早已是惊弓之鸟,人数再多,又能济何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伍羲才又说道:“且如今夏郑联军大胜,士气如虹,战力倍增,我军岂能力敌?两军合兵一处,人数虽多,但暴露于夏郑联军斥候眼中的可能性亦是剧增,大军还未到隆兴邑城,夏郑联军就已经知道了,如果夏郑联军再在隆兴邑中设伏,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么?” 听了伍羲的话,那个校尉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抱拳说道:“将军深思熟虑,末将不及也!”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校尉又说道:“将军,如今我等又去往何处?雁翎关吗?” 伍羲微微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说道:“不,我们跟在莒军后面,也去隆兴邑!” “也,也去隆兴邑?”那个校尉有些不明白了,疑惑地瞧着伍羲说道。 “莒军在前,正可为我等吸引敌军注意力,即便隆兴邑中真有埋伏,也是莒军在前抵挡,我等到时还可趁机接应莒军,拿下隆兴邑,南下返回薛国!”伍羲沉声说道。 虽然,走雁翎关,同样也可以返回薛国,但跟隆兴邑这条路比起来,雁翎关这边的路却要绕上很多,而且沿途郡县关邑,也全都还在卫国或者中山国的掌控之中。 如今中山、新阳以及郴国,全都背叛了薛国,这三国已然成为敌国,他们又怎么可能像以前那样,再借道给薛军呢?中山国内的郡县关邑可没有一处遭受到了战火的波及。 要想从中山国内借道返回薛国,相当于要将整个中山国都打一个通关,这对伍羲手下现在这一万多薛军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跟在莒国后面,让莒国在前面吸引夏郑联军的注意力,薛军跟随其后,也可趁机接应莒军! 第四百二十五章 隆兴兵阻道 画饼充饥,如今,薛军缺衣少食,人乏马困,想要带着这么一群刚刚吃过一场败仗,斗志全无的残兵败将,在天亮之前赶到隆兴邑,并通过隆兴邑,出关,一路南下,返回薛国,伍羲也只能给大伙儿先画上一个大饼,许诺只要到了隆兴邑,就能够有肉吃,有热汤喝! 当然,到了隆兴邑后,具体会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也有可能隆兴邑现在早就已经落入了夏郑联军手中,而且夏郑联军还已经在隆兴邑内布置下了一个口袋阵,就等着薛军联军的溃兵往里钻呢! 当然,往好的方面想,或许现在隆兴邑也还在薛莒联军手中呢,毕竟,当初薛莒联军可是在隆兴邑中留下了五千辎重兵,一方面驻守隆兴邑,防止薛莒联军后路被截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粮道,保证后勤粮草物资的周转供应! 郑军假扮成新阳和中山两国的劳军队伍,也是为了避免过早的打草惊蛇,让薛莒联军有所察觉,从而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和突然性,因此,郑军从隆兴邑过的时候,为了避免过早暴露,很有可能也并没有趁机攻取隆兴邑,从而截断薛莒联军退路! 当然,隆城郡战事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在这段时间里,郑军是不是还有后援部队,后援部队是不是已经攻占了隆兴邑以及更南边的柁樟郡、伏狮关等郡县关邑,谁也说不清楚!即便郑军没有后援部队,有这么久的时间,隆城郡外的夏郑联军,恐怕也早就派人夺取了隆兴邑也说不一定呢! 总之,隆兴邑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前面等着薛军这一万多溃兵的,到底是陷阱,还是南下回家的坦途,伍羲也说不清楚! 不过,伍羲现在却必须带着这一万多溃兵,义无返顾的踏上南下回家之旅,哪怕这一路上会受到百般阻挠,遭遇种种困难,甚至遇到敌人重重伏击阻截,伍羲也一定要这么做!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于是,在伍羲画下的一个天大的画饼下,一万多薛军溃兵,追随着莒军的步伐,也跟着踏上了南下前往隆兴邑的道路! 经过整整八个时辰的长途急行军,第二天早上天快要亮的时候,一万多薛军溃兵,也终于来到了距离隆兴邑不住十里的地方,借着黎明的晨曦,队伍最前面的薛军,甚至已经可以看到隆兴邑高大巍峨的城池了! 正行进着,官道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整个队伍全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旋即便看见一小队骑兵,顺着官道疾驰而来,不一会儿,便冲到了队伍近前,前面的薛军也认出了小队骑兵的身份,却是之前派出去的一队斥候! 整个薛军一万多溃兵中,战马也就不到三百匹,而为了保证整个队伍的安全,伍羲从整支队伍中,挑选出来了六百名斥候,分成六个斥候队,三个骑兵斥候队,三个步兵斥候队,并且全都洒了出去,一半负责队伍前方五里到十五里范围内的警戒哨探任务,另一半负责队伍后方五里到十五里范围内的警戒哨探任务! 骑兵马快腿长,可以负责外围的警戒哨探任务,步卒斥候则负责近距离的警戒哨探任务,而且,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冒出来,有可能是来自于前方的隆兴邑,但也更有可能是来自于后方的隆城郡,毕竟,隆城郡外,夏卫联军以及郑郴新中四国联军的部队,可足足有三四十万人呢! 打扫完战场后,甚至无须等到打扫完战场,清点出战利品,联军部队便可能派出精兵强将,赶往隆兴邑和雁翎关等地,从而阻截薛莒溃兵南下回家之路! 因此,对于薛国溃兵来说,危险有可能来自隆兴邑,同样也有可能来自于隆城郡,而且不管是来自于哪个方向的危险,对薛国这一万多溃兵来说,同样都是致命之险,同样都需要薛国溃兵倾尽全力去应对! 那一小队快马斥候很快便纵马疾驰,来到了伍羲近前,在马上抱拳对同样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伍羲说道:“启禀将军,前面隆兴邑外,三万莒军正与数万夏卫联军激战,莒军已陷入夏卫联军重重围困之中,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听了快马斥候的禀报,伍羲和他周围那几个薛军,脸色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那些薛军脸上,更是写满了恐惧之色! 本就已经是一群败兵溃兵,惊弓之鸟了,如今听到前面隆兴邑已经落入了夏卫联军的手中,而且先他们一步的莒军,现在也已经又一次的陷入了夏卫联军重重围困之中,而且已经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这个时候,他们再扑上去,岂不是白白送死么?想到这种可能,那些薛军脸上,不由得又浮现出了一丝惊恐不安的神色来,甚至当即便有人低声说道:“将军,怎么办,要不我们调头往东,绕过隆兴邑吧?” 薛军勇武,天下闻名,可那说的是薛军战兵,而现在,伍羲手上这支薛军溃兵,战兵和辅兵,甚至押运粮草辎重的后勤民伕徭役等,都已经混杂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连伍羲也不能确定,这一万多薛军溃兵中,还有多少是薛军战兵,有多少是民伕徭役! 在这种情况下,这一万多薛军,听闻先他们一步的莒军,已经陷入了夏卫联军重重包围之中,感到惊恐不安,那也是人之常情,就连伍羲自己,在乍一听闻莒军已经落入夏卫联军陷阱的时候,不也同样闻之变色么? 不过伍羲毕竟是个将军,哪怕只是将军中等级最低的一等,可将军毕竟是将军,听闻莒军陷入重围后,伍羲只是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正常,继而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太好了,太好了!” 伍羲身旁一个薛军见伍羲听闻莒军落入夏卫联军的包围圈后,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仰头大笑,不由得疑惑地望着伍羲,问道:“将军何故发笑?” “我笑夏卫联军昨日虽然胜了一仗,但今日,终究还是落入我和景司马的圈套之中了!”伍羲笑着说道。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夏卫军败北 听了伍羲的话,那个薛军更加的纳闷了,疑惑地望着伍羲说道:“将军,夏卫联军如何落入将军和景司马的圈套之中了?现在不是景司马中了夏卫联军之计,陷入夏卫联军重重包围之中,不得脱身么?” 伍羲回头瞪了那个薛军一眼,朗声说道:“你知道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与景司马之计,景司马率军先行,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隆兴邑中伏兵,如今隆兴邑中伏兵果然中计,自以为得计,可以一举全歼景司马之军,没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伍羲才又继续说道:“如今夏卫联军与景司马所部激战正酣,双方难解难分,如若我等从夏卫联军背后突然杀出,一鼓作气,与景司马里应外合,夹击夏卫联军,夏卫联军岂有不败之理!” 说着,伍羲旋即又提高声音,大声叫道:“儿郎们,打起精神来,拿出我大薛勇士纵横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勇气来,一鼓作气,全歼隆兴邑外夏卫联军,大伙儿一起入城,在隆兴邑中享用美酒佳肴!” 听了伍羲的话,伍羲身旁的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却听伍羲又说道:“儿郎们,为了家乡的妻儿,为了父母亲人,击败夏卫联军,拿下隆兴邑!” 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旋即,便有人跟着高喊了起来:“击败夏卫联军,拿下隆兴邑,南下回家!” “击败夏卫联军,拿下隆兴邑,南下回家!”有人带头,其他人顿时也全都跟着一起大声叫喊了起来,随后,一万多薛军,便也全都跟着一起大声呐喊了起来,声音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伍羲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在马上拔出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大喝道:“诸军听令,急速前进,接应莒军,打败夏卫联军,拿下隆兴,南下回家!” “回家,回家!~”几乎所有人全都跟着一起大声吼叫着,大步冲刺着往前跑去,十里不到的路程,几乎没用到多久时间,前锋就已经冲到了隆兴邑城外! 隆兴城外,四万多夏卫联军,正与三万多莒军溃兵激战,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三万莒军溃兵,也渐渐的被夏卫联军重重包围了起来,并且在一点一点慢慢的蚕食着! 莒军溃兵眼见着落入夏卫联军重重包围之中,南下的归路又已经被夏卫联军截断,突围无望,南下回家更是无望!有那么一瞬间,薛军暂时的统帅,前军司马景夔,几乎都要放弃抵抗,下令全军弃械投降了! 好在就在这时,夏卫联军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喊杀声中,还有无数的人在大声叫喊道:“景司马,顶住,我们来救你了!景司马,顶住!~” 景夔精神猛地一震,极目往北望去,旋即便又听见更多的人在那齐声高喊:“打败卫狗,拿下隆兴,南下回家!打败卫狗,拿下隆兴,南下回家!~” 景夔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周围其他莒军,却顿时全都一喜,更有人大声说道:“司马,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还有人也跟着一起大声叫喊了起来:“打败卫狗,拿下隆兴,南下回家!回家!~” 到最后,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大声叫喊了起来:“拿下隆兴,南下回家!我们要回家!~” 景夔精神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瞧了一眼身旁的奋武将军杨阜,旋即拔出佩刀,斜指苍穹,厉声高喝道:“兄弟们,跟卫狗拼了,打败卫狗,拿下隆兴,咱们回家!~” “回家!回家!~”几乎所有莒兵全都跟着一起大声吼叫着,抓起兵器,大吼一声,朝着夏卫联军便猛扑了过去! 一时间,原本已经斗志全无的莒军溃兵,现在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抖擞,大吼大叫着冲向夏卫联军,甚至不惜以一命换一命的拼命劲头,跟夏卫联军拼死拼杀!一时间,刚刚才勉强占据上风的夏卫联军,在莒兵悍不畏死的反扑之下,顿时死伤惨重,包围圈瞬间便又扩大了一圈。而在夏卫联军身后,一万多薛军,更是如下山猛虎一般,大吼大叫着,朝着夏卫联军猛冲了过来。 围攻莒兵的夏卫联军,哪提防着背后突然杀出来一支敌军,顿时乱成一团,再加上包围圈内的莒兵,也全都朝着这个方向猛冲猛杀,几乎没用到一炷香的功夫,外围的薛军便已经和包围圈内的莒兵,在夏卫联军的包围圈上,硬是撕开了一道口子,两军合兵到了一处! 接应上莒军后,薛莒联军更是越战越勇,借助这个缺口,对夏卫联军发起反冲锋,追着夏卫联军的屁股便一路追杀了上去,瞬间便将这个缺口打开得越来越大! 一群困兽犹斗之人,在回家的诱惑下,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和精神,面对数万夏卫联军,硬是靠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和悍不畏死的拼搏精神,硬生生的在隆兴邑城下,杀败了刚刚取得一场决定性的大胜,击败了近百万薛莒联军,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夏卫联军!~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四万多夏卫联军,在面对发疯了似的的薛莒联军时,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战斗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丢下自己的对手,转身拔腿便跑。 到最后,一个两个零星的逃跑,渐渐演变成了整个夏卫联军的整体溃败,数万大军,在面对着一群丢盔弃甲,缺衣少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残破不堪的薛莒溃兵时,竟然被对方给一举击败,落荒而逃的,反而变成了夏卫联军! 一路向北,足足狂奔逃窜了十几二十里,夏卫联军领兵的将领,这才逐渐收拢溃兵,歇脚休整。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四万夏卫联军,仅一战,便损失大半,只剩下了一万七千多人!这让不顾杨龙和公孙炳极力反对,执意要南下追杀薛莒溃兵的卫国将军,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甚至感觉没脸再回去见杨龙、公孙炳,更无颜面见夏卫联军统帅,卫军老帅公子央! 不过,南下追击薛莒溃兵,收复卫国失地,这也是卫军老帅公子央的意思,毕竟,这大半年里,丢失的城池土地,可全都是卫国的土地,卫国三郡之地,到如今就只剩下了隆城郡和卫都亳邑,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卫国可是丢失了两郡十七邑的城池土地! 这些丢失的城池土地,郑郴新中四国联军没有义务帮着卫国拿回来,而且,就算郑郴新中四国肯帮忙,卫君以及卫国上下,也绝对不敢让郑郴新中四国插手,帮忙拿回卫国城池土地的,就算拿回来了,那些城池土地,还是不是能够姓卫,可都还不一定了呢! 因此,拿回这些丢失的城池土地,也只有依靠卫人自己!原本,以公子央的意思,是连大夏王室都不必插手此事的,可大夏王室的一个王族大将军,却借着卫国已经将国土封邑全都奉还给大夏王室的借口,硬是也派出了一支王室禁卫军,跟卫军一起,想要收复卫国失地!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连距离隆城郡最近的隆兴邑城都还没收复,夏卫联军便又遭受到了一次重创,四万大军竟然损失过半!打败他们的,不是薛莒联军主力,而是一支溃兵!这对夏卫联军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第四百二十七章 侯集爱醉酒 郴都泰宁,郴王宫外不到一千尺的地方,有一座占地极大,里外五进,富丽堂皇,豪华气派的大院落。这原本是郴国太子姚伯文的太子府。姚伯文五年前因病薨逝后,郴侯姚裕一直没有重新册立储君,这里便一直被空置了起来。 然而就在去年,薛郴新约签订之后,率军入驻郴国,协助郴军防守的薛军主帅妫安,在薛郑之战后,却并没有将入郴的十万薛军重新撤回薛国,相反,反而进一步加强了薛军在郴国各地的驻军,驻守郴国的薛军,甚至进一步扩大到了将近二十万人! 而作为郴国国都的泰宁,更是被当成了薛军驻守的重中之重,单单一个泰宁,就驻扎了五万薛军,由薛侯妫翊亲自任命的泰宁守备将军侯集作为驻军主将,统一指挥驻扎在程度泰宁的五万薛军。 之后,作为泰宁守备将军的侯集,便在泰宁城内南北两个方向设立了两个薛军驻军大营,几乎将泰宁南北两个城区中所有的郴国人全都驱赶出境,出入营区的地方还专门设立了哨卡,旁边写着“郴人与狗,不得入内”。 起初,侯集的中军大帐,便设立在南城区那个薛军驻军大营里,侯集也几乎一直都住在驻军营区内,很少踏出营区半步。 可之后不久,两个月都没到,随着薛军在郴都泰宁城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无天,侯集的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终于在某天晚上醉酒之后,在自己一个心腹小校的怂恿下,闯进了南营区附近一个郴国世家贵族之家,将对方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给糟蹋了。 第二天早上,酒醒之后,当时侯集还很是有些惶恐不安,生怕那个郴国世家贵族将事情捅到郴侯那去,再被捅到薛侯那去了,引来薛侯的一阵斥责,最后落个罢官去职的下场,黯然离开郴国。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侯集的预料,那个世家贵族的确将这件事捅到了郴侯姚裕那里,可郴侯姚裕却选择了息事宁人,私下里将侯集找去,几乎是用低三下气的口吻对侯集说,让他给那家世家贵族赔点钱,然后把那个被他糟践的小姑娘娶回家去,这件事也就算完了! 原本还以为闯了滔天大祸的侯集,没想到事情最终却以这种结局而告终,这可是完全出乎于侯集的预料之外的!之后,侯集稍微收敛了几天,也老实听话的把那个世家贵族的小姑娘娶了回去,可没过多久,侯集就又玩腻味了。 于是,在又一个醉酒的晚上,侯集又被心腹小校带着一群亲兵,闯进了郴国另一个上大夫世族的家中,将那个上大夫刚娶不久的如夫人,也给糟蹋了! 而这件事的结果,更是以一种戏剧性的形式结尾:甚至连郴侯都没惊动,当天晚上,那个上大夫世家,就将他那个刚娶了不久的如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直接送进了城南薛军营区,送进了侯集的中军帐内! 而侯集,之后甚至只玩了不到十天,便又玩腻味了,直接派了个心腹亲兵,将那个如夫人又给送了回去,而在送回去之前,那个亲兵甚至还趁机偷了一回香,甚至在此之后,那个亲兵,有时候还直接拿着侯集的令牌,去那个上大夫家接人,将人接出来,跟几个同伴,玩上一晚上后,便又给送了回去! 最开始,那个郴国上大夫还真以为那个亲兵接如夫人是去跟侯集相会,当时也是敢怒不敢言,直到之后某天早上,那个上大夫在上朝的时候,听同僚私下里议论说,之前某天晚上,侯集如何如何胆大包天,竟然闯进了驸马都尉府,在驸马府中过了一夜,而驸马却是在书房中度过了煎熬的一夜! 听到同僚这样说,那个上大夫才猛地发觉,那天晚上那个亲兵可是又上自己府上把自己的如夫人给接走了,如若如此的话,那侯集怎么可能还去得了驸马都尉府? 心中生疑的郴国上大夫,回到家后,便对那个如夫人拷打审问,这才察觉事情的真相,之后这几次,都是那个亲兵打着侯集的名义,来府中接人的,那个如夫人胆小怕事,连自家家主都不敢得罪对方,还得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应付,她一个弱女子就更不敢声张了! 发现事情的真相后,那个郴国上大夫,也不敢把侯集的亲兵怎么样,更不想让这件事暴露出去,引来他人的耻笑,最后竟然一狠心,直接让丫鬟将那如夫人推进了井里,对外谎称是失足落水,以掩盖这件丑事! 如夫人,就是姨太太小妾,便是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小妾在一个家庭中的地位也就比丫鬟使女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在家主和正房夫人面前,那永远都是抬不起头的小娘,就连生下的子嗣,若是没能得家主的欢心,那也是‘小娘养的’,在家中没有一丁点的地位! 甚至于很多时候,那些家主还常常将小妾当成货物一样,赠送他人,或者与他人置换什么的,弄死一两个小妾,谎称意外或者病死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事后家主甚至连一丁点的惩罚都不会受到。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就更是如此了,那些如夫人,说得好听点,是某夫人,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家主养的一个玩物罢了,家主生厌了,随随便便也就打发出去,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又或者就是意外失足落水、坠崖,或者病死什么的,总之,只要有个借口就行! 而那个可怜的如夫人,就这样被士大夫以失足落水的借口,加以掩盖了过去!对于此事,侯集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他那个亲兵,也只是暗自惋惜地摇了摇头,感到有些可惜罢了,伤心,那是不可能的!薛军上下,现在在侯集的带头模范作用下,现在过得跟神仙一样,舒服自在,乐得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出来了,哪还有时间伤心啊? 而作为驻守郴都泰宁的薛军最高统领,侯集在那晚‘醉酒’夜宿驸马都尉府之后,胆子也是越来越大,行为也是越来越无耻,越来越无法无天,几乎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成了郴国的无冕之王! 第四百二十八章 郴侯有请 在郴都泰宁邑中越来越胆大包天,荒唐无耻的侯集,随着胃口越来越大,自然也不可能再满足于再住在城南营区,跟几万薛军挤在一起,做什么事还都不方便。 于是,又在几个心腹小校的带领下,侯集几乎行遍了整个郴都泰宁,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距离郴王宫不足千尺的故太子府! 自从郴国先太子薨逝后,郴侯姚裕便一直没有册立新的太子,距离郴王宫最近,也是整个泰宁邑中,除了郴王宫外,占地最大,最气派,最富丽堂皇的太子府,就一直闲置着,虽然没有太子入主其中,但使女内宦以及禁卫等,却一应俱全,跟故太子在时,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整座太子府,除了少了一个太子外,从内到外,依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装饰也同样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侯集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处除了郴王宫外,整个泰宁邑最大最豪华气派的院落! 之后,侯集甚至连跟郴侯姚裕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直接以翼护郴王宫的名义,将太子府,连同太子府中的内宦、使女,全都征用了,只不过负责守卫太子府的郴军禁卫,却是一个不落,全都被侯集赶了出去,从内到外,全都换上了自己亲兵营的兄弟。 此后,侯集便一直住在这座连门上的“太子府”横匾都没取下来的府邸之中,不知情的人,甚至还以为他就是郴国太子了呢! 对此,郴侯姚裕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当着侯集的面,甚至连一丁点不满的表情都不敢表露出来,对侯集的态度,也是越来越恭谦,甚至可以说是巴结! 甚至于好几次,侯集借口入宫跟姚裕商谈军机大事,之后便趁机留在了郴王宫中过夜,郴侯姚裕也没敢表露出半分的不满来! 在这种情况下,侯集的胆子自然也是越来越大,甚至大到连郴国派往他国的信使,都要先经过侯集的查验之后,才能离开郴都泰宁,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之一,自然还是因为侯集害怕郴侯派出的信使,会跑到薛国去告他的状。他现在在郴国过着神仙一般的舒坦日子,给他座金山,他都不见得乐意换呢,如果被薛侯发现了,把他召回薛国去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么?这样的神仙日子,他可还没过够,巴不得做得越久越好呢! 薛莒联军,北上伐卫之时,郴国也从国中抽调了一万战兵,四万辅兵,以及粮草辎重、民伕徭役等,近十万人,跟随薛莒大军北上伐卫,如此一来,郴国国内的兵力就更显空荡了,薛军驻扎在郴国的近二十万大军的作用,也就更加的突出了。 而这对于侯集来说,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意味着,郴侯将不得不更加的倚重他,更加有求于他,而他,当然也就可以更加的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了!光是想想,侯集就感觉有些小激动呢! 之后的几个月内,也的确如侯集所料的一样,郴侯,或者说整个郴国上下,对侯集以及薛军驻军,好像真的是更加的卑躬屈膝起来,甚至于郴国的一个士大夫家族,在面对薛军的一个小小的军卒的时候,都不敢大声说话,更别提呵斥制止薛军违法乱纪的行为了! 而对于侯集,郴侯甚至好几次不等侯集去郴王宫找郴侯姚裕‘商谈’军情,他就抢先一步将宫中美女直接送到了太子府里,甚至还一次就送一大批,任由侯集挑选,全部照单全收,也都没问题! 而金珠玉石、绫罗绸缎等,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太子府里送上一大堆,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如今太子府中的库藏,甚至比郴王宫中库藏的奇珍异宝还要多!可以说,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经过侯集这一道手之后,剩下的才是郴侯姚裕的! 总之,在侯集面前,郴侯现在表现得就跟侯集府中的一个管事一样,变着法子的在讨侯集的欢心呢! 正月十四早上,也就是上元佳节的前一天,侯集刚刚从两个二八佳人的温香软玉中醒过来,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娥知情识趣的起身披上衣衫,退出了房间。 随后,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一个阉宦的有些阴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主上,您起了吗?” “起了,进来吧。”侯集应道,心中却不由得感慨万千,自己现在过的日子,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呢,就连自己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宦官阉人,这可是诸侯王公才能够享受到的待遇呢,放以前,侯集做梦都不敢想象呢,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真! 而且侯集现在用起宦官宫娥来,心中更是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听了侯集的话,房门随后被轻轻地推了开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白面无须的宦官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年轻的宦官,手上端着铜盆,拿着口盅、盐渍、毛巾等洗舆用品。 那个三十多岁的宦官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走到侯集跟前,搀着侯集从床上坐了起来,搀扶到一旁的矮几后面,盘腿坐了下来,另外那几个年轻的宦官,便各司其职的替侯集净面洗舆,甚至连侯集脸上多余的胡须,也都轻柔的替侯集给刮了下来。 一边为侯集洗舆,那个三十多岁的宦官一边低声说道:“主上,刚才宫中来人了。” 侯集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瞥了那个宦官一眼,那个宦官急忙又说道:“宫中君上派人来传话,说是等主上醒了,抽空进宫一趟,君上有事与主上您商量呢。” 侯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洗舆过后,又慢条斯理的吃了早膳,一直耽搁到快要晌午了,侯集这才不慌不忙的带着几个亲兵,出了太子府,大摇大摆的便往郴王宫走去。 侯集现在住的地方,根本就是挨着郴王宫的,甚至太子府的外墙,隔着一条街,对面便是郴王宫的外墙,只不过太子府大门,距离郴王宫宫门有近千尺远而已! 这点路,对于侯集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他身后的一个亲兵却低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让我家将军步行入宫呢,那郴侯真是不识抬举,也不知道派辆撵车来接!” 侯集听了,心中却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自己似乎真的应该让郴侯那老小子给自己准备一辆撵车了呢,总不能每次入宫,都还要自己走着去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娇乐宫中见将军 守卫郴王宫的郴军禁卫,早就将侯集认得熟了,远远的看见侯集带着几个亲兵走了过来,守卫王宫的郴军禁卫,竟然就小跑着迎了上来,隔着老远便跪地朝侯集行礼,巴结谄笑着讨好侯集,说道:“将军万安,小的给将军请安了。” “嗯。”侯集淡淡的瞥了那几个郴王宫禁卫一眼,一句话都没多说,便径直从那几个禁卫身边穿过,迈进了郴王宫的大门,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亲兵,在从那几个禁卫身边走过时,才说了一句:“都起来罢。”然后趾高气昂的跟在侯集身后进了郴王宫。 如今,驻扎在郴国的薛军,不仅仅是侯集胡作非为,胆大包天,就连他手下的那些薛军士卒,同样也是胡作非为,胆子大得无法无天,行事作风,甚至比侯集还要荒唐无耻,对此,侯集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这回事! 进了郴王宫,宫中禁卫跟往常一样,值岗巡逻,看见侯集带着亲兵进来,全都远远的便朝着侯集行礼问好。 侯集心情好,就点头“嗯”上一声,算是回应,心情不好,就当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用理会。带着几个亲兵,侯集径直进了宣政殿,却见殿中空无一人,只有高高在上的一个王座! 侯集左右扫视了一眼,视线最后却停留在了宣政殿上那高高的王座上,那个有些黝黑古朴的椅子,就像是散发着某种魔力一样,让侯集挪不开眼睛,甚至还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地往它靠近着,心底里更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道:“坐上去,坐上去,坐上去,你就是郴国君侯,你就是一国之君!” “将军,将军!”身后一个亲兵见侯集像是着魔了一样,一步一步地朝着郴侯王座走了过去,甚至有想要登上御阶的意图,不由得在侯集身后急声叫道。 连叫了两声,侯集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来,望着亲兵说道:“怎么了?” “将军,那可是郴侯王座,其他人坐上去,可是灭族重罪。”亲兵低声说道。 侯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我知道,我就是看看,看看也不行么?”说着,侯集又朝大殿四周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别的人后,侯集索性直接走到王座前,伸手在王座的扶手上,四下到处摸了又摸。 几个亲兵见状,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在御阶下目瞪口呆的望着侯集。 随后,却见侯集竟然真的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了郴侯王座之上,大马金刀的坐着,手一抬,朗声说道:“诸卿,还不拜见寡人!” 几个亲兵顿时更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却听侯集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兄弟们,怎么样,我刚才那句话,学得可像啊?” “将军,您快下来吧,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了,那可如何是好啊?”亲兵急声说道。 “怕什么,反正现在这里又没别人,能被谁看了去?再说了,我就坐坐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夺了郴侯君位去!”侯集毫不在乎地说道。 说着,侯集又轻蔑地呸了一声,说道:“一个毫无骨气的下贱坯子,缩头乌龟,老子连他夫人都睡了,还怕他个鸟!郴侯?我呸,现在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呼之即来,喝之即去!哪天要不听话了,老子翻翻手,就让他滚蛋!” 说着,侯集还故意将屁股在王座上左右扭动了几下,惬意地斜躺在王座上,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不就是把椅子么?” 说着,又过了好一会儿,侯集也坐够了,新鲜感也过了,百无聊赖的地御阶下的亲兵说道:“你们几个,去个人看看,姚裕那老东西怎么还没没到?” 一个亲兵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跑出宣政殿,在殿门口左右瞧了一眼,却正好瞧见一个宫中内宦躬着身子,用小碎步急急忙忙的小跑了过来。亲兵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时,那个内宦却已经停在了他跟前,躬身说道:“大人,君上请侯将军前去娇乐宫。” “娇乐宫?”那个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行,我知道了。”说着,又转身进了宣政殿,对侯集说道:“将军,郴侯请您去娇乐宫呢。” “娇乐宫?”侯集一下子从王座上坐正了身子,娇乐宫,那可是郴侯后宫,里面养着的,可全是郴侯从全国各地张罗来的美女,甚至还有来自于姑射女国的美娇娥呢!之前侯集可在那里面睡了好几晚上了! 一听郴侯既然在娇乐宫召见自己,侯集心里一下子就躁动起来了,几步从王座上走了下来,侯集大声说道:“走,咱们去娇乐宫!”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宣政殿。 出了宣政殿,侯集熟门熟路的,径直便往娇乐宫行去,一路上遇见的宫禁内宦,也全都无一例外的朝他恭敬行礼,请安问好!侯集现在心情大好,有人朝他行礼问好,他也全都笑着颔首,不停地回应着:“好,好,好着呢。” 不一会儿,侯集便带着几个亲兵,来到了娇乐宫,却见娇乐宫外,两个宦官正站在宫门外,宫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还隐隐有嬉乐娇喘的声音传了出来。侯集在殿门外听到了,更是觉得心底一阵躁动,迈腿便往娇乐宫大门迈去。 走到宫门边,侯集粗声对那两个宦官说道:“郴侯可在里面。” “在的,将军,君上正在宫中等候将军呢。”两个宦官急忙躬身说道,说着,反手推开宫门,又对侯集说道:“将军,君上说了,将军若来了,径直进去即可,无需通报。” “好!”侯集应了一声,迈腿便往里走去,刚踏进宫门,却听身后那两个宦官又说道:“几位大人,君上跟将军有要事相商呢,你们可不能进。” 侯集回头一看,却正好看见那两个宦官伸手拦住了他身后的亲兵,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那两个宦官又说道:“几位大人,君上怕你们等得无聊,在旁边的偏殿里为几位大人准备了几个歌舞伎,为几位大人解闷呢。”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宦官又说道:“几位大人,请随老奴来吧。” 那几个亲兵全都用巴巴的眼神望着侯集,侯集微微一愣,旋即摆手说道:“没事,你们去吧,待会儿完事了,再来寻我。” 几个亲兵一听,顿时脸上全都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笑容,朝侯集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将军。”说着,便兴奋地跟在那个宦官身后,朝一旁的偏殿中走去。 侯集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迈进了娇乐宫。 第四百三十章 借尔首级一用 娇乐宫中,郴侯姚裕眼睛上蒙着白巾,周围一大堆美娇娥,酥胸半漏,不停地低声叫唤道:“君上,这,这儿!~”“君上,快来啊,快来啊!~”“快来捉我啊君上!~” 郴侯蒙着眼睛,伸出双手摸索着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说道:“美人儿,我来啦,别跑,我逮住你了!~” 刚刚踏进娇乐宫中的侯集见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一双眼睛再也挪不开了,恨不得自己也亲自下场,跟姚裕一样,在那玩抓美人呢! 正发愣的时候,姚裕不知怎么的,竟然摸到了侯集身边,手在侯集身上碰到了一下,反手便抓住了侯集,嘴里还兴奋地说道:“美人儿,我抓住你了,看你往哪儿跑?”说着,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摘下了眼睛上蒙着的白巾,仔细一瞧,却发现自己抓住的竟然是个大老爷们儿! 姚裕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旋即却又堆上满脸巴结的笑容,拉着侯集说道:“侯将军,你来得正好,快来,快来陪寡人玩啊!” 侯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郴侯,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来吧,侯将军,咱们一起玩!”姚裕拉着侯集说道,说着,又朝那一堆美人招手说道:“美人儿,都快过来,过来见过侯将军!” 那些美人听了姚裕的话,互相对望着,站在那里,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娇乐宫本就是姚裕的后宫,宫里那些女子,即便是宫中的使女,名义上那也全都是郴侯姚裕的,平时里除了姚裕,根本连个男人都见不到,更别提跟除了姚裕之外的男人玩这种香艳的游戏了! “侯将军,你看,这些美人儿还学会害羞了,你看。”姚裕转过头来对侯集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要不他们不找你玩,侯将军你就过去找他们玩吧?去吧,去吧。” “郴侯,这不太好吧?”侯集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却是一步一步地往那堆美人儿挪了过去。 姚裕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不停地朝着侯集挥手,侯集心中早就按捺不住了,回过头去,大叫一声:“美人儿,我来了!~”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一个美人儿,大嘴便凑了过去,说道:“美人儿,来吧,先亲个嘴儿!~” 姚裕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最后消失不见,语气有些冰冷地说道:“侯将军,此间乐不?” “乐乐乐!这世间啊,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侯集头也没回地说道。 “是吗?那寡人那王座,侯将军坐得可还舒坦?”姚裕冷笑了一声说道。之前,姚裕也的确是想在宣政殿里会见侯集的,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走进宣政殿,却正好听见了侯集和他手下那几个亲兵的对话! 当时,听到侯集在宣政殿里说的那些话时,姚裕肺都快被气炸了,跟在他身后的内宦,更是吓得脸都变得惨白了,甚至当时便想要招呼宣政殿外的禁军,一拥而入,拿下侯集的。不过姚裕没发话,那些宦官自然也不可能越殂代疱的! 当时,姚裕也的确想那个时候就直接叫禁军进来拿下侯集,不过看到侯集带来的那些亲兵后,姚裕又害怕被那些亲兵逃脱,或者招来了宫外薛军驻军,那样的话,侯集还没拿下,他自己的位子反而就危险了!要拿下侯集,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想到这些,姚裕当时便又强忍下了满腔怒火,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连宣政殿的大门都没进,直接就又返回了后宫,去了娇乐宫!之后,姚裕便暗中调集了一队禁军,埋伏在娇乐宫内,然后才派宦官去请侯集过来! 虽然早就在心底对侯集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由于泰宁城中那五万薛军的存在,姚裕对侯集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一直隐忍不发,就连侯集夜宿宫闱这事,姚裕也只是在事后暗中将那个宫女或者夫人直接处置掉,对外宣称是意外或者病死,都没没敢真正跟侯集撕破脸面! 但是现在,侯集竟然得寸进尺,无法无天到竟然坐在了宣政殿上姚裕的位子上,这对于姚裕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什么事都可以忍,唯独这件事,姚裕没法再忍! 忍无可忍,也就无需再忍!哪怕宫外薛军趁机作乱,哪怕以整个郴都泰宁作为陪葬,姚裕也一定要杀死侯集,将之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听到姚裕语气有些不善,侯集不由得愣了下来,双手抱着一个美人儿,转过头来,望着姚裕,却正好看见姚裕铁青的脸色,侯集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旋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郴侯,您说笑了,您的王座,旁人怎么敢坐呢?” “是么?寡人怎么见着侯将军坐在王座上,四平八稳,舒坦得很嘛!”姚裕冷笑着说道。 侯集一怔,旋即笑着说道:“郴侯,您一定是看错了,对,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您的王座,末将怎么敢坐呢?”说着,侯集还伸手想要去摸腰间的佩刀,一模却摸了个空,心中不由得又咯噔了一下,后悔不已起来。 这段日子,自己可真是得意的有些忘形,忘乎所以了呢,以至于进入郴王宫,就跟回自己家门一样,护卫不带,连随身兵器也都不带了! “侯将军,寡人跟你商量件事呗。”姚裕微微咧嘴,冷笑了一声说道,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掌,四下里,一百多个宫中禁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宫中,站到了侯集四周,隐隐将侯集给包围了起来。 侯集脸色一变,旋即惨笑着说道:“郴侯,您,您有什么事,需要小将去做的,尽,尽管吩咐,小,小将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这件事对于侯将军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儿,寡人也相信,侯将军一定能够做到。”姚裕咧嘴冷笑着说道。 “郴侯,您,您请说。”侯集谄笑着说道,语气和姿态也全都放到了最低,脸上笑着,心中却在暗暗发誓,等自己出了郴王宫,转身便调集大军,将这郴王宫夷为平地,以报此仇! “很简单,寡人想找侯将军借一样东西。”姚裕轻笑着说道。 “什,什么东西?”侯集微微愣了一下,失声问道。 姚裕脸色猛地一变,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尔之首级!~” 话音未落,几乎在同一时间,至少有十个宫中禁卫,将手中的钢刀朝侯集脑袋上猛劈了过去,侯集只感觉眼前一阵刀光闪过,旋即便感觉脖子上一凉,随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郴侯宴请诸将 傍晚的时候,一个郴王宫宫中的内宦,押着五百车酒水,出现在了薛军城南驻军营区,值更的一个薛军校尉将内宦和那五百车酒水,迎接进了薛军驻军军营,随后,那个内宦便又当着营区中所有薛军的面,宣读了郴侯口谕。 “郴侯口谕,明日乃上元佳节,月圆人圆之日,尔等远离故土,有乡难返,驻于我郴国领土,寡人心中着实难安。值此上元佳节,寡人略备薄酒,赐予尔等,与尔等共度上元佳节,共谋一醉!” 宣读了郴侯口谕后,那个内宦才又对驻军营区中那几个游击将军和校尉说道:“诸位将军,这些酒水都是君上赏赐给军中诸位勇士的,明天就是上元佳节了,君上感念诸位勇士背井离乡,来我郴国驻防,故而赏赐这些酒水给诸位勇士,以犒劳大家。”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内宦又说道:“此外,君上明日还会在宫中备下酒宴,宴请诸位将军,还请诸位将军不要推辞才是。”说着,内宦转身招了招手,一个与他一同前来的宫中禁军走上前来,躬身将一卷竹简递给了那个内宦。 那个内宦接过竹简,打开瞧了一眼,然后又递给了身边一个薛军将军,说道:“将军,这是君上宴请诸位将军的名单,明日申酉之时,还请诸位将军准时赴宴。宫中事多,君上不能遣人来接,还请诸位将军不要见怪。”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个将军嘴上这样说着,手却伸了过去,接过了内宦递过来的竹简,打开瞥了一眼,却见上面罗列了几十个名字,基本上校尉以上的将领,全都在郴侯的邀请之列。 “将军,这也是君上感念大家不远千里,来我郴国驻守之情,还请将军不要推辞才是。”内宦朝那个将军躬身拱手说道,停顿了一下,那个内宦又说道:“将军,奴婢宫中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耽搁太久,这就告辞了。” “内官大人,末将送送您吧。”那个薛军将领急忙又说道。 “不用,不用了,将军请留步,留步。”那个宦官一边说着,一边登上车,然后又回过头来,对那个将军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将军说,今日侯将军入宫,君上赐宴,多喝了几杯,刚才奴婢出宫的时候,侯将军让奴婢带话说,今日夜里,侯将军就不出宫了,明日诸位将军进宫后,自去寻他即可。” 听了那个内宦的话,那几个薛军将领不由的全都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看样子,侯将军今天晚上可是艳福不浅呢! 侯集夜宿宫闱这事,早就在薛军上下传遍了,而且夜宿宫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几次都没出任何问题,这次还能出什么问题?几乎所有人,全都没有往坏处想,对内宦的话也是深信不疑,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城北的薛军驻军营区内,也同样迎来了一位郴王宫宫中的内宦,同样带着五百车酒水,同样向薛军传达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郴侯口谕,邀请城北薛军驻军营区中的校尉以上的将领,明日入宫赴宴! 得到郴侯的邀请后,那些薛军将领个个满心欢喜,有知道侯集再次饮酒喝醉,又宿在了宫中的将领,甚至有些羡慕嫉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跟侯集一样,能够将郴侯的郴王宫当成自个儿家一样,想回就回,想留宿就留宿呢! 自始至终,那些在郴国已经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到让人深恶痛绝的薛军将领,竟然对郴侯的谕旨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而第二天,恰逢上元佳节,除夕春节之后第一个月圆之日,也是第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从早上开始,整个郴王宫便全都忙碌了起来,宫中所有的禁卫,全都穿上了崭新的铠甲,手上拿着崭新锃亮的枪戟,精神抖擞的站在宫禁之中执勤。 宫中宫女宦官,也全都穿上了干净的新衣,跟过年似的,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净利落,膳房的宫女宦官,更是从凌晨就开始准备,准备一天的食材用料、酒水肉脯,以及盛肉用的大鼎小尊、酒樽酒爵等等。 今天,郴侯在宣政殿中宴请的,可不仅仅只是薛军驻守在郴都泰宁邑的那几十个校尉以上的大小将领,还有郴国满朝文武大臣,世家贵族,参加宴会的人,少说也有好几百人,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从午后开始,陆陆续续的,便又郴国文武大臣入宫,之后,薛军城南城北两处驻军大大小小的将军校尉,也差不多都在申时酉时联袂入宫。 五万薛军中,光是千人队的校尉就足足有五十个,再加上校尉之上的游击将军、振武将军、奋威将军,以及各军主将、副将、军司马等,大大小小的,在郴侯邀请之列中的薛军将领,就足足有八十多个! 两个驻军营区中,几乎所有的校尉以上的将领,全都不想错过这次可以进入郴王宫,甚至有可能跟侯集一样,可以趁机在王宫中窃香偷玉的机会,因此,几乎一个不落,全都赶来赴宴了。毕竟,喝醉酒之后,才有借口可以留宿宫中嘛! 而城南城北驻军中,那些校尉将军一走,剩下的就只有一些百人都的都头,百骑队的百骑将了!对此,那些都头骑将心中还是颇为抱怨的,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们职位低,不在郴侯的邀请之列呢! 好在郴侯也并没有忘了他们,昨天便已经遣人送来了一大堆美酒,今天中午的时候,几乎又遣人送来了几千坛美酒,几千斤肉脯,足以让营区中所有薛军,全都饱餐一顿了! 而这些东西,全都是郴侯姚裕在昨天乱刀砍死侯集之后,下令将娇乐宫中当时在场的所有女伎全部坑杀时,情急之下,一个女伎为了活命而给姚裕出的主意! 姚裕在听了那个女伎的主意后,沉吟了片刻,旋即改变了之前的旨意,将所有女伎全部暂时关押了起来,而那个女伎,则在姚裕离开时,直接被姚裕带在了身边。 第四百三十二章 郴王宫中宾客满 一个薛军中的奋武将军带着几个游击将军和十几个薛军校尉,带着一队薛军护卫,走进了郴王宫,刚踏进郴王宫的大门,一个宫中内宦便迎了上来,朝着那个奋武将军和几个游击将军拱手行礼说道:“是邓、王、陈、骆诸位将军吧?” “没错,是我们。”奋武将军微微颔首说道。 “几位将军,杨将军他们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正在殿里等着诸位将军呢。诸位将军,里面请。”内宦满脸笑容地朝着奋武将军等人拱手说道。 说着,停顿了一下,那个内宦又说道:“诸位将军带来的随从,就暂且留在外面吧。今日上元佳节,君上与众同乐,宫中所有人等,皆有封赏。诸位勇士等下便在偏殿用膳,君上专门为诸位勇士准备了一桌,并让陈大夫作陪,绝不会怠慢了诸位勇士的。” 说着,那个内宦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说道:“放心,诸位将军的安全,绝对有保证,今日宫中大宴,君上专门增加的禁军护卫力量,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的。而且,杨将军他们的随从也都在呢。等下还会有宫中舞姬歌舞助兴,以及投壶、射箭、猜骰等各种游戏,保证会让诸位勇士大开眼见的!” 听了那个内宦的话,那些护卫薛军,眼睛里全都不由自主地放出色狼般的光彩来,一起转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奋武将军和其他几个游击将军、校尉等人。 奋武将军在心底暗笑了一下,摆摆手说道:“既然老杨的人也在那边,你们也去玩吧,不用管我们,散席之后,再来寻我们好了。” “喏。多谢将军!”那些个胡伟薛军,顿时满脸笑容地朝奋武将军躬身行礼,随后便在那个宦官身后的一个小宦官的引领下,往一侧的偏殿走去,而奋武将军和那几个游击将军、守备校尉,则在那个宦官的带领下,走进了宣政殿。 宣政殿中,已经布置下了两三百张矮几,很多矮几后面,都已经坐着一个达官显贵,身后侍立着一个手上托着酒樽的宫娥。 奋武将军放眼望去,却发现郴国的文臣武将,多半都在右手边就坐,而左手边,却多半都是薛国军中的大小将领,内宦刚才说的杨将军等人,都已经按照等级以及军中职务的高低入座了。 奋武将军特意瞧了最靠近郴侯王座的左手为首的那张矮几,却发现那张矮几后面还空着,只站着两个托着酒樽的美丽漂亮的宫娥,而老杨等人身后,却大多都只站着一个宫娥,而且有老有小,有美有丑。 奋武将军微微愣了一下,却听那个内宦又说道:“将军,请跟我来。”说着,带着奋武将军走到老杨旁边的一个空矮几后面,躬身说道:“将军,这就是您的座位。” “多谢内官了。”奋武将军朝内宦拱手行礼说道,话音还没落地,邻桌的杨将军已经笑着对他说道:“老邓,你也来啦!” “杨兄,你来得挺早嘛。”奋武将军笑着对杨将军说道,说着,在矮几后面跪坐了下来。 “那是,我这人就一个习惯喝酒吃肉玩女人,只要有这三样,老子跑得比谁都快!”杨将军嘿嘿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朝前面空中的那个矮几示意了一下,对奋武将军说道:“瞧见没有,咱们那位将军,才是个真会玩儿的主呢,听说昨晚上玩得太疯,到现在还在娇乐宫中睡着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将军又说道:“老邓,你知道娇乐宫是什么地方吗?” 奋武将军微微愣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娇乐宫,那可是郴侯的大后宫,郴侯从民间搜罗的那些美娇娘,都得在娇乐宫中待上一年半载,学会了宫中礼仪之后,才会被带到郴侯面前,供郴侯挑选呢!咱们那位将军可好,先先的就给郴侯把帽子预备上了呢!”杨将军嘿嘿淫笑着说道。 听了杨将军的话,奋武将军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对杨将军说道:“杨兄,将军这样做,真的合适么?”说着,又偷眼瞥了一下杨将军身后侍立的宫娥,压低声音说道:“这毕竟是郴侯王宫,将军这样肆无忌惮的做事,万一惹恼了郴侯……” 奋武将军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个杨将军伸手给打断了,“老邓,你怕什么,你没见着现在这泰宁城中,是谁的天下么?泰宁城中军卒七万,我薛军就占了五万,就算惹恼了郴侯,又能怎样?”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将军又低声说道:“将军睡了郴侯夫人和郴国公主,这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了,也没见着郴侯把咱们将军怎么样啊?” 听了杨将军的话,奋武将军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正要再说些什么,杨将军却已经不耐烦地端起酒爵,对奋武将军说道:“老邓,别想那么多了,今儿是上元佳节,咱们不能回乡跟老婆孩子团聚,在这郴王宫中,怎么着也得好好乐呵乐呵吧?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今儿咱们吃好喝好,再玩好,也不枉咱们不远千里,来这郴国走一趟!” 奋武将军心中还是有些隐隐不安,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感觉不安,他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杨将军却已经不耐烦了,一手拿起奋武将军面前的酒爵,硬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老邓,来,走一个!” 奋武将军无奈,只得端起酒爵,跟杨将军遥遥举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然后将酒爵放在了矮几上。身后侍立的宫娥急忙上前一步,将奋武将军酒爵里倒满了酒。 奋武将军转头四下瞧去,却见宫殿中人越来越多,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而左手边薛军将领专座的位子上,空着的位子也是越来越少,几乎只剩下了寥寥可数的几个空座! 看来,军中兄弟大多数都已经入宫了呢!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里冒出头来,奋武将军心中却不由得猛地一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正要细想时,一个郴国大夫却端着酒爵走到了奋武将军跟前,朝奋武将军微微躬身,说道:“阁下便是奋武将军邓将军吧?”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宣政殿上歌舞乐 奋武将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端起酒爵站了起来,朝那个郴国大夫躬身说道:“正是在下,阁下是?” “邓将军,在下中大夫荀歆,久仰将军英武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郴国大夫笑着朝奋武将军躬身说道。 奋武将军急忙躬身回礼说道:“荀大夫谬赞了,在下贱名,有辱大夫清听了。” “将军过谦了,过谦了。”荀歆笑着朝奋武将军说道,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酒爵,又对奋武将军说道:“将军,在下敬将军一杯。”说着,仰头干掉了酒爵中的美酒,然后还亮给奋武将军看。 奋武将军见状,急忙也一口干掉了爵中美酒,然后又朝身后宫娥招了招手,宫娥上前一步,将荀歆酒爵中重新倒上美酒,又将奋武将军酒爵中也倒上了美酒,然后退后了几步,重新侍立在奋武将军身后。 “荀大夫,在下也敬大夫一杯。”奋武将军高举酒爵,对荀歆说道,说着,也先干为敬了。荀歆笑着也跟着一口饮尽爵中美酒,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对奋武将军说道:“将军可曾婚配?” 奋武将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荀歆抱拳说道:“多谢荀大夫相问,在下家中,已有妻儿。” “是么?”荀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那将军在此,可有妻室?” 奋武将军听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老实地摇了摇头,说道:“尚无。” 荀歆轻笑了一下,旋即又朝奋武将军拱手说道:“荀某冒昧相问,将军勿怪。荀某此举,亦是受人之托。”说着,荀歆朝郴国文武大臣那边示意了一下,奋武将军顺着荀歆的视线望去,却见一个六十来岁的郴国文臣,朝自己微微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奋武将军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听一旁的荀歆又说道:“将军,那是我郴国上大夫,赵大夫弢.赵大夫家中有一女,二八芳龄,尚待字闺中。赵大夫久仰将军英武之名,故而请荀某前来说媒。”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荀歆又说道:“赵大夫之女,才情俱佳,温婉贤惠,赵大夫一直视若珍宝,绝不肯轻易示人。赵大夫也是听闻将军英武之名,心下仰慕之,故而厚颜,恳请荀某前来说媒。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杨将军,听了荀歆的话,顿时两眼放光,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那个什么赵大夫家中,好好的瞧一瞧那个赵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如荀歆所说的一样,才情俱佳! 奋武将军邓将军听了荀歆的话,却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抬眼瞧着荀歆,过了一会儿,才又拱手说道:“荀大夫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家中已有妻儿,赵大夫好意,在下只能……” 奋武将军话还没说完,便被荀歆给打断了:“将军!”急叫了一声将军,打断奋武将军的话后,荀歆这才又说道:“将军如此英雄人物,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将军家中已有妻儿,在此却无家室,又何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荀歆又说道:“成与不成,将军且先见上一面,可好?”说着,荀歆又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赵家千金,真的是才情俱佳,美貌无双,将军一见之后,必定为之倾心,将军又何必拒绝呢?” 说着,不由分说,荀歆便又替奋武将军做了决定,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下午申时,赵氏府邸,赵大夫与荀某,恭迎将军大驾。” 说着,荀歆再次举起酒爵,朝奋武将军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回了赵大夫身边,跟赵大夫低声交谈了起来。 奋武将军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杨将军却伸手靠了靠他的胳膊,眼中满是嫉妒的神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邓,行啊,艳福不浅哪,这都有人赶着趟送上门来了呢!” “你知道啥,送上门来的,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奋武将军瞅着杨将军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正要说出刚才自己心中感觉不安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说,却又被杨将军给打断了。 “老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跟你说,你这典型的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人家巴巴儿送上门来,你还往外赶,有你这么做人做事的么?你若不愿意,你让给我啊,明儿下午,我,”杨将军说着,还猛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然后又说道:“我替你去!” “想去,你就去吧。”奋武将军没好气地说道,一屁股重新坐了下去,刚才想要跟杨将军说的话,也忘了说了。 刚坐下没多久,一队衣甲鲜明的郴军宫廷禁军便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旋即,一个内宦也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拖长了声音,尖锐地叫道:“郴君驾到!~” “臣等,恭迎君上!~” “外臣,恭迎郴侯!~” 大殿之中,郴国满朝的文武大臣以及薛军将领,一起起身,朝郴侯姚裕躬身行礼说道。 郴侯姚裕在内宦和宫中女官的簇拥下,走到王座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旋即微微抬了抬手,说道:“诸卿免礼,请坐!~” “起!~”内宦拖长了声音说道,满朝文武和薛军将领,这才直起了身子。随后,内宦又拖长声音说道:“落座!~”大伙儿这才又重新在矮几后面跪坐了下去。 等众人坐下后,内宦才又拖长声音说道:“君上口谕,今日上元佳节,君臣同乐,普天同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内宦又拖长了声音叫道:“舞乐,起!~” 悠长的编钟、琴瑟琵琶等乐器的演奏声缓缓而起,一队宫娥翩翩而至,在大殿中开始表演起了宫廷舞蹈来。 郴侯姚裕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左侧薛军将领的座位,发现只有不到十个空位子,心中顿时安心了许多,脸上带着笑容,端起酒爵来,满朝文武和薛军将领见状,也一起端起酒爵,站了起来。 扫视了众人一眼,郴侯姚裕这才又朗声说道:“诸卿,今日上元佳节,月圆人圆,乃是阖家欢聚之日!薛侯将领,背井离乡,远离故国,来我郴国驻守,护我郴国和平,乃是我郴国大大的英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郴侯这才又说道:“诸卿,与寡人一起,敬薛军诸位将军!” “敬诸位将军!”郴国文武大臣也跟着一起朗声说道。 薛军将领见状,急忙也端起酒爵,转过身来,面对着郴侯,一起微微躬身,说道:“外臣等,敬郴侯,惟愿薛郴两国,情比金坚,义同山海,盟誓永固!” 第四百三十四章 酒宴之上起刀兵 情比金坚,义同山海?我呸! 郴侯姚裕心中暗怒,脸上却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高举着酒爵,朗声说道:“诸卿,干!”说完,仰头将酒爵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将酒爵放在了王座前的案几上,身后侍立的宫娥躬着身子上前,将酒爵中倒满了美酒。 御阶下,满朝文武干掉酒爵中的美酒后,这才又重新落座,身后宫娥一一上前,将酒爵中重新倒上美酒。 过了一会儿,郴国朝中文臣,又在一个上大夫的带领下,一起朝姚裕敬酒,然后又对薛军将领敬酒。文臣过后,又是郴国武将,在一个郴国公族将军的带领下,跟郴侯敬酒后,又跟薛军将领敬酒。然后又是薛军将领回敬郴侯和郴国文武大臣。 一轮敬酒下来,郴侯姚裕端坐在王座上,笑容满面地瞧着满朝文武和殿中薛军将领,不住地举杯说道:“诸位将军,尽兴,尽兴啊!” 又过了一会儿,姚裕再次跟满朝文武共饮一爵后,然后说道:“寡人不胜酒力,赵大夫,你替寡人招待好诸位将军,寡人要去后边醒醒酒。” “恭送君上。”郴国文武大臣以及薛军将领,全都起身,朝姚裕躬身行礼说道。姚裕连话都没说,便在几个内宦宫娥的簇拥下,走下王座,走回了后殿。 躬身行礼,送走郴侯姚裕,刚刚直起身来的薛军奋武将军,却猛地发现,薛军前面,给薛军主将侯集准备的那个位子,竟然还是空着的,奋武将军见此,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轻轻拉了拉杨将军的衣袍,低声说道:“杨将军,侯将军怎么还没到?” 杨将军微微愣了一下,瞧了侯集的位子一眼,旋即说道:“或许是美人情长,将军尚在温柔乡中,不肯起身吧?”说着,杨将军又一摆手,说道:“管他呢,来,咱们喝酒!” 奋武将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杨兄,我这心中老是一阵阵猛跳,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不行,我得看看去!” “老邓!”杨将军脸色猛地一板,一把拉住奋武将军,说道:“老邓,你是不是不给我老杨面子啊?怎么,要做郴国上大夫家的乘龙快婿了,跟老子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了,是吧?” 奋武将军微微愣了一下,瞧着杨将军说道:“杨兄,你这是什么话?”说着,停顿了一下,奋武将军又说道:“杨兄,我是真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侯将军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奋武将军的话音还未落地,杨将军便有些愤怒地说道:“出个鸟事!老子要是能待在娇乐宫中,老子也不肯走,死在那都值了!他奶奶的!” 听了杨将军的话,奋武将军不由得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杨将军瞧了好一会儿,奋武将军这才又说道:“不行,我还是得去看一下。” 话音未落,宣政殿外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所有人全都停了下来,原本喧闹,乱成一团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齐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刚转过头去,所有便都看见一队穿着整齐明亮的衣甲,手上拿着长枪长戟的宫中禁军,从大殿外踩着整齐的步伐,小跑着跑进了大殿,站在了大殿两侧的走廊上。 大殿内的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薛军奋武将军邓将军脸色更是猛地一变,他之前的担心,终于得到了证实,今天这宴,果然没什么好宴! 几乎想也没想,奋武将军便起身朝宣政殿大殿外拔腿猛冲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冲出大殿宫门,大殿宫门处两个郴军禁卫,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将手中的长戟放下,朝着奋武将军猛刺了过去。 奋武将军眼明手快,身子往后一倒,双脚在地面上滑动着往前滑动了一段距离,堪堪避开了两个禁军斜刺里刺来的长戟,躲开那两个禁军手中的长戟,奋武将军刚要起身,眼前却是一阵银光闪过,旋即便感觉胸口被人猛地撞击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去,瞬间砸倒在了地上。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脸上还长着络腮胡子,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全是一条一条的横肉,只穿了一件布甲,也没戴将军盔甲的矮壮男子,手上拿着一根大腿粗细的狼牙棒,一步一顿地出现在了宣政殿宫门口。大腿粗细的狼牙棒上,还沾着些许血渍,一滴一滴的鲜血不停地从狼牙棒上滴落在地板上。 地板上,薛军奋武将军胸腹早被狼牙棒砸得血肉模糊,鲜血不停地从胸腹上涌了出来,身子不停地在地板上抽搐了几下,顿时气绝…… “老邓,老邓!~”杨将军见状,顿时双眼怒瞪,厉声喝道:“狗贼,敢杀我兄弟,老子跟你拼了!兄弟们,抄家伙!”说着,杨将军一脚将面前矮几踢翻,随手从身后使女手上抢过酒樽,提溜着便朝那个壮汉猛冲了过去。 “君上有令,薛狗,一个不留!杀!”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跟闷雷似的,震得人耳朵疼。 大殿内,同样被蒙在鼓里的郴国文臣武将,有胆子小的,甚至当场便被那壮汉吓得双腿一软,软坐在了地板上。 也有反应过来的郴军武将,本是血气方刚的军中男儿,这段时间里,却一直被外来的薛军骑在头上拉屎撒尿,对那些薛军将领,早就已经看不惯了,反应过来后,顿时也厉声叫喊道:“杀了薛狗!”顺手抓起酒樽酒爵,便也朝薛军将领猛冲了过去。 也有郴军武将,跑到宫廷禁军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抢过禁军手中长枪长戟,或者佩剑佩刀,拔了出来,大声喝叫道:“杀了薛狗!~”转身朝薛军将领冲了过去! 大殿之中,全是来参加郴侯宴会的,谁会想到在宴席上竟然会出现这种变故?就连薛军那些大大小小的将军、校尉,在入宫的时候,也几乎都解下了身上的佩刀佩剑,这也是对郴侯必要的尊敬。不管私底下那些薛军将领如何议论郴侯,郴侯毕竟还是一国之君,表面上,对他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 如此一来,在变故突发时,那些薛军将领手上甚至连一件防身利器都没有,靠近大门那些薛军低级校尉,甚至连反都没反应过来,便在那个壮汉一声厉喝,一个“杀”字吐出来时,便被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薛军禁卫用手中的长枪长戟,直接刺了个透心凉…… 第四百三十五章 泰宁城中大军至 “砰!~” 厚重的宣政殿宫门,重重地合了起来,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撞击声。 大殿外,已经一级传一级,从校尉都头那里得到了郴侯谕令的宫中禁卫,听到宫门关闭的声音,顿时全都精神一震,更加严阵以待了起来,同时,也全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倾听着隐隐传来的,来自宣政殿内的凄厉的惨叫声,更有好奇者,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不停地往宣政殿扫视着。 而与此同时,宣政殿旁边的偏殿里,同样的单方面的屠杀,也在不停地上演着,那些满怀欢喜,兴高采烈的跟着自家将军、校尉,前来郴王宫中参加宴会的亲兵,正高高兴兴地喝着酒,吃着肉,欣赏着偏殿内,宫中宫娥表演的歌舞助兴时,被郴侯秘密调集入宫的禁军,突然间冲杀了进来,在偏殿内薛军亲兵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挺着长枪长戟,朝他们猛地冲杀了过去! “噗!~” “噗!~” 仿佛扎在草人上一样,锋利的枪尖戟刃,几乎瞬间便刺穿了一个又一个薛军亲兵的胸腹,那些薛军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口耳鼻,七窍流血,倒地不起,抽搐了几下,就此气绝 数百个跟着薛军将军、校尉入宫的亲兵,甚至连一丝反击都没有,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涌进偏殿的郴军禁卫,全数砍杀,一个不留,而且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当场割下了脑袋! 来自郴侯的命令是,所有薛狗,一个不留,全部枭首!枭首,就是割下脑袋!这是郴侯的命令,作为郴王宫宫中禁卫军,他们忠实地执行了郴侯的这一命令! 同一时间,宣政殿内,那近百个薛军将军、校尉,也在郴军将领和宫廷禁卫军的围攻之下,逐一被杀,而且也受到了跟他们手下那些亲兵同样的待遇,被郴军宫廷禁卫军割下了脑袋。 唯一比那些亲兵稍微好点的待遇,就是他们的脑袋比那些亲兵的脑袋更值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按照品阶的高低,以及在薛军中职务的高低,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大殿内的地板上…… 就就在郴侯在宣政殿内外大肆屠杀薛军将领和他们的亲兵的同时,得到郴侯君令,驻扎在郴都泰宁邑西五十里外西山大营的两万驻军,也在郴国老将,已经很久都没上朝理事的上柱国,曾经的郴军统帅姚华的率领下,秘密进入郴都泰宁,并且在郴都泰宁一万郴军戍卒的配合和指引下,对薛军城南营区,发动了突袭。 郴都泰宁城中,共计驻扎有两万郴军戍卒,驻扎在西山大营中的郴军,原本也只有一万人,不过在公孙炳的说服下,郴侯姚裕下定决心,决意与薛国决裂后,郴侯姚裕将相国之印给了公孙炳,却将郴侯剑给了上柱国姚华,请姚华出山,秘密赶往了西山大营,并且凭借着郴侯剑,秘密接管了西山大营。 之后,姚华便一直在西山大营秘密调兵遣将,从郴国各地,陆续又调集了一万大军,入驻西山大营,并在西山大营中,对这两万大军加以操练。 姚华虽然年迈,可毕竟曾经也是统领过郴国全军的统帅,而且又是郴侯公叔,手上又有郴侯之剑,指挥调动起郴国各地驻军来,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虽然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被郴国各个险关要隘中的薛军驻军发现,姚华每次都是小心翼翼,以换防、退役、剿匪等等各种借口,一个千人队或者一个百人都这样的方式,暗中将郴国各地的驻军,集结在了西山大营的! 而距离西山大营最近的郴都泰宁邑中的薛军驻军,上至薛军主将侯集,下到普通一兵一卒,早就已经沉醉在了泰宁邑的酒醉金迷之中,对此,自然是没有半点察觉了! 昨天早上,在郴侯姚裕一气之下,铤而走险,杀掉侯集之后,姚裕当即便派了一个宫中的哑巴宦官,拿着只写了一个“起”字的一块帛帕,只身乔装出城,赶往西山大营,将帛帕呈送给了上柱国姚华。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姚华还是从中明白了郴侯的意思,在收到密旨的当晚,便对两万大军进行了战前动员,连夜出发,从西山大营秘密赶往郴都泰宁,天亮之前,就已经在泰宁戍卒的协助下,秘密进入了郴都! 而白天的时候,郴王宫中一直在筹备着上元赐宴,城南城北两处薛军驻军营区,也都在忙着准备宴席,毕竟,郴王宫中,前一天可就送来了几百车美酒肉脯,还要在宫中宴请诸位将军、校尉,下面那些薛军,不能去郴王宫中参加郴侯的上元赐宴,在军营里自己慰劳慰劳自己,总可以吧? 因此,对于郴都泰宁邑中出现的紧张的氛围和郴军的异常举动,那些薛军,上至将军,下到普通军卒,同样是一无所觉! 泰宁城中的两万郴军戍卒,被姚华分成了两部,一部配合西山大营的两万郴军主力,对城南薛军驻军大营发动突袭,另一部则在泰宁城中设防,迟滞来自于城北驻军营区的援军,直到郴军解决了城南驻军! 战斗如期打响,在泰宁城中,层层设防,阻止城北驻军营区的一万郴军戍卒,听到城中骤然响起的号角声,以及空气中隐隐传来的金戈铁马之声,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紧张,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枪剑戟,有些激动,而又有些忐忑地,静静地等待着随时可能从城北驻军大营中冲出来的薛军驻军…… 与此同时,城南薛军驻军大营外,须发斑白的老帅,上柱国姚华,双目如矩,冷眼瞧着薛军驻军大营营门口树立着的那块旗牌,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猛地一下拔剑,猛地一劈,剑光一闪,那块上面写着“郴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旗牌,顿时被劈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姚华一提马缰,坐下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高高的提起,又重重地落下,一双铁蹄,顿时将掉落在地上的旗牌,踏成一堆碎木板子。 随后,姚华右手紧握郴侯剑,斜指苍穹,厉声喝道:“杀!~” 身后,数万郴军,齐声呼应:“杀!~”朝着薛军驻军大营猛冲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郴人上阵齐讨薛 “杀啊!~”三万郴军齐声呐喊,手持刀枪剑戟,冲到薛军驻军营区边,手中刀剑齐劈,营区外围栅栏瞬间被破坏殆尽,手一推,便倒了下去。 随后,三万郴军,便如潮水一般,涌进了薛军驻军营区之中,手中火箭火把,一起朝营区中薛军的营帐建筑物射了过去或者直接扔了过去。 沾着油薪的火把火箭,扔到或者射到营帐上,瞬间便将营帐给点燃了起来。还有营区内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喂养战马的草料等等,如今也全都成了助燃物,被火把火箭直接点燃,瞬间便熊熊燃烧起来。 而整个薛军驻军营区内,前一刻,那些薛军,前一刻还在享用着郴侯派人送来的美酒佳肴,吃得酒足饭饱的,谁曾想郴军大军却突然间就杀了进来呢? 吃饱喝足,甚至有些早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薛军,哪会料到,一直在他们面前乖顺听话,跟猫狗没多大的区别的郴军,有一天竟然也会对他们拔刀相向,向他们露出了血腥的獠牙! 三万大军,冲进薛军驻军营区后,就像是下山的猛虎一样,挟带着对薛军的满腔怒火,朝着一堆醉成烂泥的薛军猛冲猛杀了过去。 几个还算清醒的薛军,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朝一旁堆放着兵器的地方跑去,刚刚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跑上几步,就被一阵从天而降的箭雨、火箭,直接射程了刺猬…… 几个郴军刀盾兵,一手提着大刀,一手拿着盾牌,冲到几个薛军跟前,那几个薛军正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被那几个郴军冲到跟前,手中木盾猛地往前一推,直接将那几个薛军重新推倒在地,手中大刀猛地劈落,一阵乱刀砍了过去,顿时将那几个雪娟全都砍成了一堆烂泥! 旁边,另外几个郴军刀盾手,冲到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堆边,篝火上面还支着一口大铁锅,锅里还有几块肉脯,半锅肉汤,正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泡,升腾着热气呢! 那几个郴军冲到铁锅近前,手中盾牌猛地一推,将那口大铁锅推翻了过去,半锅肉汤顿时泼洒出去,全部倾倒在旁边几个薛军身上,顿时将那几个倒霉的薛军烫得皮开肉绽,在地上翻滚着,不停地大声哀嚎惨叫了起来。 那几个郴军,却连多看地上那几个被肉汤烫得半死的薛军一眼都没有,抓起篝火堆上燃烧着剩下一半的木材,舞动着便又朝那些薛军扔了过去…… 类似的事情,几乎在整个薛军驻军营区中上演着,每一刻,都有一个又一个的薛军,在稀里糊涂中,就被郴军以各种方式杀死杀伤,每一刻,都有人在受伤倒地,流血牺牲! 大地变成了殷红色,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烤肉炖肉的香气中,变成了一股让人难以名状的味道,说不上反胃,但也绝对谈不上诱人! 整个营区中,虽然也有两万多近三万薛军,而且无论是单兵战斗力,还是整体战斗力,以及组织性、纪律性,都不是郴军可以比拟的。若在平时,三万薛军,野战之中,便是面对十万郴军,也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保持不败! 然而现在,营区中这将近三万薛军,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已经半醉不醉了,在面对突然间杀到的郴军,甚至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刀剑枪戟都还没拿上手,就已经稀里糊涂的做了郴军的刀下鬼、剑下魂了! 剩下那些还算清醒的薛军,在面对三万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并且怀抱着对薛军满腔怒火的郴军时,根本连有效的反击都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就被郴军各个击破,分割包围,然后逐一残杀了! 薛军驻防郴国,特别是驻防在泰宁邑中这几万薛军,可以说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到了极致,其斑斑罪行,已经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了,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几乎就没有什么坏事,是薛军没做过的! 姚华昨天晚上在西山大营对郴军进行战前动员的时候,就总结了薛军四十条大罪,无一例外的,都是让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薛军剥皮吃肉的大罪! 当时,听了姚华总结的那薛军四十条大罪,两万郴军便群情激愤,义愤填膺,更何况刚才,就在薛军驻军大营营门外,就在郴国的国都内,薛军竟然堂而皇之的竖起了“郴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旗牌! 这可是在郴国,而且是郴国的国都泰宁城内!薛军竟然一丁点身为客人的自觉都没有,还敢将这样一块牌子,堂而皇之的树立在营区大门外,所有路过此处的郴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种种,岂能不让郴人对薛军恨之入骨? 怀着满腔的怒火,此前在薛军面前遭遇到的种种不公和欺凌辱压,如今总算找到了突破口,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在了薛军身上!而薛军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落到今天这种让所有郴人恨之入骨的地步,也全都是他们自找的! 甚至郴国不惜冒着被天神降罪,祸及江山社稷的危险,也要跟薛国反目,追根溯源,都要追责到薛国身上!若不是薛国落井下石,趁着郑国西进之机,逼迫郴国,与郴国签订薛郴新约,薛军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进入郴国,并且在郴国国土之上驻军,还俨然一副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之姿,要取代郴侯的统治,将郴国变为薛国的郡县? 若不是薛军驻军郴国,驻扎在泰宁邑中的薛军,又怎么可能对郴人做出如此种种不法之事,惹得天怒人怨,郴国人人恨不得将薛军生吞活剥了,以解心头之恨? 实际上,几乎就在三万郴军冲杀着冲进薛军驻军营区的同时,郴都泰宁城中那些世家贵族家里,别说家里有家族私兵的了,但凡是家里有几个护院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出兵出力,将家里的护院,甚至是家族的私兵,全都派了出来,加入了对薛军的围攻之中! 甚至于泰宁城中那些家里没有家族私兵,更没有护院家丁的小门小户、独家别院,只要家里有壮丁的,只要还能拿得动锄头耒耜,不管是什么东西,锄头也好,耒耜也罢,随手抄起,便跟着街坊邻居一起,冲出了家门,加入到了对薛军的围攻之中…… 第四百三十七章 薛军小兵传军令 发生在城南薛军驻军营区的激烈的战斗,不可不免的,还是惊动了城北驻军营区里的薛军。 虽然也跟城南驻军营区里的薛军一样,城北驻军营区里的薛军,今天也同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战斗打响的时候,城北驻军营区里的薛军,有一大半,同样也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薛军基本上保持着清醒。 听到外面突然间传来的喊杀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城北驻军营区里那些还稍微保持着一点清醒头脑的薛军,当即便有几个哨兵,爬上了驻军营区内的箭塔了望塔,登高一望,很快便发现了城南驻军营区里烈焰冲天,硝烟四起,打斗声、惨叫声,同样也是从城南方向传来的! 城南驻军营区出事了!登高远眺的薛军心中猛地一惊,一下子就醒悟了过来,匆匆从箭塔、哨楼上冲了下来,脚步匆忙的朝营区中军帐冲去。 发现出事的一个薛军哨兵,从箭塔、哨楼上冲下,一口气冲进中军大帐,却发现大帐里只有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薛军,却连一个当官的都没有。 那个薛军哨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抓起醉倒在地上的一个还算有点意识的薛军,摇晃着大声叫道:“兄弟,快醒醒,快醒醒!杨将军呢,杨将军去哪了?” “杨,杨将军,杨将军去,去宫中玩,玩郴侯,郴侯夫人去,去了……咦,你,你怎么有,有两个,两个脑袋?”那个薛军醉眼惺忪的瞧着那个薛军哨兵,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个薛军哨兵却猛地一下醒悟了过来,杨将军和营区中其他将军以及校尉等,今天可全都被郴侯请进郴王宫,参加上元赐宴去了,营区中,现在恐怕连个主事者都没有! 那个薛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猛地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冲出中军大帐,冲到大帐外树立着的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鼓面前,抡起鼓槌,便猛地敲响了起来。 “咚咚咚!~”聚将鼓沉闷的鼓声响了起来,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北驻军营区。 驻军营区内,那些还算清醒的薛军,顿时全都被惊吓了一大跳,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一起转头朝中军大帐方向望了过来,而那些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的薛军,自然不可能对此作出任何的反应了。 还算清醒的薛军中,只有四五个没有去郴王宫参加郴侯上元赐宴的校尉,游击将军自然是一个都没有的,听到聚将鼓后,那几个校尉也跟其它薛军一样,不由自主地全都愣了一下,旋即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对身边的薛军大声叫道:“快,取我的披甲来!” 几个还算清醒的薛军,冲进营帐,将校尉大人的盔甲取了过来,追着朝中军帐冲去的校尉追了上去,追上校尉,手忙脚乱的替校尉穿戴好盔甲,随后便又跟着校尉一起朝中军帐冲了过去! “咚咚咚!~” 又一通聚将鼓鼓声如雨点一般响了起来,而且一声紧接着一声,急促而又短暂,好像在催促着军中众将一般。 军中,三通聚将鼓歇,军将未至者,便要接受军法的处置,而军中法规,一向以严厉著称,十七禁五十四斩,每一条可都会要了人的性命的! 现在,三通鼓已过半,那几个还算清醒的校尉,自然是拼了命的往中军帐冲去了!不一会儿,几个校尉便陆续出现在了中军帐外,却发现中军帐外,连个亲兵都没有,一时间,那几个校尉不由得全都愣在了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全都不敢入帐。 最后,还是一个校尉鼓起勇气,走到中军帐营帘处,大声说道:“末将柳下跖,求见杨将军!”说完,倾耳一听,却发现营帐中寂静无声,连个回应的人都没有。 柳下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末将柳下跖,求见……”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聚将鼓鼓声便已经停了下来,那个薛军哨兵放下鼓槌,几步走到营帐外,瞧了那几个校尉一眼,旋即大声说道:“诸位大人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进营帐啊?” 说着,那个薛军哨兵已经上前几步,掀开中军大帐的营帘,走了进去。 那几个校尉见状,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随后还是柳下跖,最先掀开营帘,跟着走进了中军大帐。剩下那几个校尉,微微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中军帐,柳下跖等人却发现,中军帐中只有几个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的中军亲兵,杨将军以及其他军中将军、校尉,更是一个都没有!而刚刚走进中军营帐的那个薛军小兵,如今却站在帅案前,挺胸而立! 柳下跖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柳下跖便上前一步,盯着那个薛军小兵,厉声说道:“你是何人?杨将军他们呢?” “奉侯将军军令,郴侯背盟,设计残杀我军,如今,我军正在城南军营,与郴军激战!将军军令,着城北驻军营区,所有薛军,即刻整军,攻击薛王宫,救出侯将军等人!”薛军小兵板着脸,一字一顿,朗声说道。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可实际上,那个薛军小兵心里却怕得要命,这可真正的是假传军令啊,按照军中十七禁,五十四斩,这可是要当众斩首的! 不过现在,那个薛军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死就死吧,反正若是被郴军攻进城西驻军大营了,大伙儿同样也全都得死,早死晚死,反正都得死,在死之前,至少老子过了一把发号施令的瘾! 听了那个薛军小兵的话,柳下跖等几个校尉,不由得全都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柳下跖才又瞪视着那个小兵,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假传将军军令?你可知道,假传军令,那可是死罪!” “柳下校尉,你敢质疑将军军令?”那个薛军小兵心中害怕得要死,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露,厉声瞪着柳下跖大声喝问道。 柳下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抱拳微微躬身说道:“末将不敢质疑将军军令,只是。阁下既然是奉了侯将军军令而来,可有将军令牌手札?” “侯将军、杨将军、邓将军以及其他诸位将军、校尉,如今全被困在郴王宫中,正等着尔等前去救命,尔等还在此万般阻挠,到底有何居心?”薛军小兵厉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薛军小兵旋即又说道:“军令已至,尔等救与不救,皆在尔等一念之间!尔等若是有眼有耳,大可出营看看,泰宁城中现在是何情形!”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薛军小兵才又说道:“郴侯以上元佳节赐宴为由,诱骗诸位将军入宫,又赏赐犒劳全军将士,为的就是让我等放松警惕,丧失战力,从而一举全歼!如今将军被困宫中,城南数万大军,正惨遭郴军屠戮,尔等还在此质疑将军军令,好,好得很,郴军大军一至,大伙儿全都束手待毙,等着被郴军割下脑袋吧!” 第四百三十八章 薛军校尉柳下跖 听了那个薛军小兵的话,柳下跖等几个校尉,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另外一个姓陈的校尉才又说道:“军中自有法度,将军不在,还有我等几个校尉在此,哪轮到你来发号施令?” 那个薛军小兵瞧了那个陈校尉一眼,然后说道:“论理,有诸位校尉大人在此,自然不需要有我这个小兵来发号施令,我这个小兵,原本也命令不到诸位校尉大人。只是……”说到这里,那个薛军小兵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吾奉将军之令,代统全军,尔等若有不服,大可等救出将军之后,尔等再去向将军明说!” 说着,那个薛军小兵又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大声说道:“现在,尔等不听吾言,便是不遵将军号令,吾大可以军法处置!”说完,那个薛军小兵双目冷冷地从柳下跖等几个校尉脸上一一扫过,停顿了一下之后,又厉声问道:“尔等还有何言?” 柳下跖和陈校尉等另外几个校尉全都互相对望了几眼,这才一起朝那个小兵躬身行礼,说道:“吾等谨遵将军号令!” “好!”薛军小兵脸上无声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深吸了一口气,平抑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转身走到帅案后面,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视线从柳下跖等几个校尉身上一一扫过,旋即冷声说道:“吾意,将全军还算清醒的军卒,暂时分为三个部分,陈校尉!” “末将在!”那个姓陈的校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抱拳躬身应道。 “你率领一千武卒,南下打通与城南驻军营区的通道,接应城南驻军!接到城南驻军后,即刻合兵一处,顺着朱雀街,往攻郴王宫,接应侯将军等人!” 陈校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末将遵命。” “王校尉!~”薛军小兵又将视线转到了另外一个校尉身上,厉声叫道。 “末将在!”那个姓王的校尉也急忙左跨一步,朝那个薛军小兵躬身行礼说道。 “你率领两百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杂兵,即刻用冷水泼醒营中醉军,务必让所有醉酒之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并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战斗力,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尽快清醒过来,明白吗?” “是,末将遵令!”王校尉也急忙躬身应道。 “柳下校尉!”最后,那个薛军小兵这才又将视线落在了柳下跖的身上,大声叫道。 柳下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抱拳躬身应道:“末将在!” “你率领营中其他还算清醒的兄弟,无论骑兵步卒、后勤辎重、徭役民伕,只要能拿得动刀枪,杀得了人的,全都集合起来,全力攻打郴王宫,营救侯将军!”薛军小兵瞧着柳下跖冷声说道。 柳下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末将遵令!” “其他人等,恪守其职,各尽其心,配合陈、王、柳下等诸位校尉,依令行事!”那个薛军小兵又瞧了另外两个校尉,然后说道。 整个薛军城北驻军营区中,还算清醒的校尉,就只有他们这五个了,其余的校尉,不是跟着杨将军他们去郴王宫赴宴了,就是跟手下的兵卒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自然也不可能来参加什么军议了。 微微停顿了一下,那个薛军小兵又说道:“大伙儿齐心戮力,一战而打出我薛军之军威,让郴国那些烂猴子看看,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强军!” “喏!”营中五个校尉一起躬身应道,朝那个薛军小兵躬身行礼后,转身大踏步走出了中军帐。 等到那五个校尉离开中军帐后,那个薛军小兵才彻底的放松下来,身子一下就变软了,软软的瘫坐在了帅案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城北驻军营区中,两万多的薛军精锐骑兵和步卒,如今还算保持着清醒的,也就三千多人。听到营区外隐隐传来的金戈铁马的厮杀声,那三千多薛军,早就已经闻风而动,不等上级命令,便已经自发的聚集在了一起。 很快,从中军帐中走出来的那五个校尉,便按照那个薛军小兵的命令,分成三拨,各自点了几个还算清醒的百人都都头和百骑将,大致集合起千儿八百人来,便在陈校尉的率领下,朝营区外冲杀了出去。 随后,剩下那些薛军,也在柳下跖校尉的率领下,跟着冲出了营区,营区之中,只有那个王校尉领着一两百个还算清醒的后勤辎重、民伕徭役,抬来一桶又一桶的凉水,用水瓢舀着冰冷的凉水,劈头盖脸的就朝那些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薛军士卒头上身上浇了下去! 一大瓢冰凉的冷水下去,那些醉得一堆烂泥似的的薛军,顿时“啊!~”的惊叫着,一下子从地上弹坐了起来,伸手朝脸上身上冰冷的凉水摸去。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是被凉水泼醒的,大惊小怪的薛军士卒。 而薛军城北驻军营区外,刚刚冲杀出营区大门的柳下跖和陈校尉两队,还没来得及分头行动,便已经遭受到了泰宁城中一万郴军戍卒的阻击。 一万郴军戍卒,在泰宁东城守备游击将军常浩的率领下,早就沿着东西走向的朱雀大街,布置好了拒马阵,整个大街上,甚至都已经洒满了铁蒺藜,甚至还有战事爆发后,自发从城中各处赶来增援的城中丁壮,也全都自发的加入到了迟滞、阻击城北薛军驻军援军的队伍当中! 拿着镐头、耒耜,自发而来的泰宁城中丁壮、世家贵族的家族私兵等,也足足有七八千人,甚至不等命令,这些人便一鼓作气,从朱雀街冲出,直接凭着一股子血性,朝城北薛军驻军营区猛冲了过去。 而这些朝着城北薛军驻军营区冲过去的丁壮,又正好一头撞在了从营区中冲出来的柳下跖和陈校尉等人率领的近三千薛军队伍上,双方一下子就混战在了一起! 混战中,那个薛军小兵奋力砍死了两个郴人,冲到柳下跖跟前,朝着马上的柳下跖大声叫道:“大人,不要管这些郴人,马上带人,朝西突围,直扑郴王宫,救出将军等人!” 柳下跖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瞧了战马旁边,那个步行着正与一个郴人缠斗的薛军小兵一眼,眼神中狠光一闪,一摆手中钢刀,猛地一下斜劈了下去,刀光一闪,便将那个薛军小兵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随后,柳下跖连看都没再多看那个薛军小兵一眼,一摆手中的钢刀,大声喝叫道:“薛军儿郎们,随我冲杀,攻入郴王宫,宫中美女、财宝,任由尔等自取!~” 第四百三十九章 柳下跖率军出泰宁 柳下跖的想法很简单,侯将军、杨将军、邓将军等军中大大小小的将军、校尉,绝大多数都已经中了郴侯的奸计,陷在了郴王宫中。 如今,从午后杨将军、邓将军等人入宫算起,到现在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郴侯既然有心算计他们,这么久,自然早就已经动手了,否则,城南驻军营区也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也就是说,陷在郴王宫中的侯集等人,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听命于一个军中小兵的命令呢?反攻郴王宫,这一步倒是没错,但却不一定是去救侯集等人,就算侯集等人现在还活着,救出侯集他们来了,那个小兵若还活着,大的功劳全都是他的,自己最多只能落到个小功! 可如果那个小兵死了,自己报个死于乱军之中,若救出侯集他们来,这大的功劳,可就全落在自己头上了,而即便侯集他们已经死在了郴王宫中,自己头上也就再没有人能够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自己就是这支薛军天经地义的统帅,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在考虑到这些方方面面之后,柳下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便对那个小兵下了死手,一刀劈死那个薛军小兵后,柳下跖这才带着那两三千的薛军,奋力从四下里涌来的郴人和郴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顺着朱雀大街,往郴王宫冲杀了过去! 奉命阻击、迟滞城北薛军的郴军游击将军常浩,听说有一支薛军,从城北驻军营区中杀出,一路往西,顺着朱雀大街,往郴王宫方向杀了过去。常浩不敢疏忽,急忙点了三千游骑,将剩下的步卒交给手下的一个校尉暂时统领,而他自己,则亲率着这三千游骑,追着那支薛军的屁股,追杀了过去。 柳下跖率领的两千多薛军,一路冲杀,硬是从一群郴人郴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一直向西,冲杀到了郴王宫外。 郴王宫中,郴国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听到有一支薛军杀来,急忙聚集了几千宫廷禁卫军,从郴王宫中冲杀了出来,迎着薛军,反冲了过来。 眼见着双方就要撞在一起,厮杀缠斗在一起时,柳下跖却突然下令,大军转而往北,从郴王宫附近的一座院落旁边的小巷中穿了过去,然后转而朝北门冲杀了过去。 郴军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率领的几千宫廷禁卫军和常浩率领的三千游骑汇合在一起,也跟在柳下跖所部身后,一路追杀了下去。 柳下跖率领的两千多薛军,一路冲杀,一路放火,很快便冲杀到了泰宁北门,守卫北门的郴军戍卒看见薛军杀至,在北门守备游击将军的率领下,匆匆忙忙在组织起防御阵型,想要拦下薛军退路。 柳下跖见状,在马上大喝一声:“薛军儿郎们,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四下皆敌,唯有拼死,杀出城去,方有一条活路!兄弟们,我现在不让你们为谁拼命,为谁厮杀,我现在只让你们,为你们自己拼命,为你们自己而厮杀!只有杀开一条血路,咱们才能活命,否则,大伙儿就全都得死在这里!” 说着,柳下跖又大声吼叫道:“兄弟们,为了我们自己的性命,杀啊!” 说着,柳下跖手中钢刀猛地一摆,纵马冲上前去,冲到郴军阵前,一提马缰,坐下战马人立而起,手中钢刀从半空中斜劈而下,一刀便将战马前面一个郴军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战马前蹄落下,又直接将另外两个郴军踩翻在地,口中吐着血沫,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柳下跖身后,两千多薛军,也跟着柳下跖,一起大声呐喊着,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郴军城北戍卒猛冲了过去,瞬间便冲到郴军阵前,手中刀剑齐出,将最前面一排郴军瞬间便砍翻在地! 薛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组织性、纪律性,在天下列国之中,都是排的上名的,薛军的战斗力,甚至可以说是天下十侯国中最强的,而薛国,也正是凭借着强大的军力,而雄霸天下,称霸天下数十年! 柳下跖率领的这两千多薛军,虽然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围追堵截的郴军,足足是薛军的三四倍,甚至还要多,光是挡在柳下跖他们前面的郴军城北戍卒,便足足有两三千人! 然而在面对拼死突围的薛军时,那些郴军,却根本连薛军的一合之敌都没有,城北郴军戍卒匆忙之间组织起来的防御阵型,在柳下跖麾下这两千多薛军面前,就好像纸糊的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柳下跖透出重围,直接从郴军军阵中间,杀开一条血路,将郴军阵型硬生生的一分为二! 杀透郴军阵型后,那两千多薛军几乎没有任何停滞,直接又朝泰宁北城门冲杀了过去,瞬间冲进北城门门洞里,将城门洞里那百十个郴军戍卒,如切西瓜一样,一阵乱劈乱砍,直接砍杀成了一堆肉泥,旋即冲到城门后面,将城门门栓直接砍断,打开城门,两千多薛军便如潮水一般,从泰宁城北门冲杀了出去! 而直到这时,常浩和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才率领六千多郴军游骑和宫廷禁卫军冲到北城门门口。冲出北城门后,常浩等人只看到了砍断城北吊桥,顺着城北官道,扬长而去的两千多薛军…… 常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旋即转身朝宫廷禁卫统领大将军躬身一礼,说道:“将军,末将请令,追杀薛军逃兵!~” 宫廷禁卫军统领大将军瞧了一眼远去的薛军,又瞧了一眼被薛军破坏掉的吊桥,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不过是区区两三千薛军而已,不用追了,咱们只要把城中剩下那些薛军,全数解决掉即可!” 说着,宫廷禁卫统领大将军,拨转马头,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全军回城,清剿城中薛军!通令四城戍卒,紧闭城门,绝不可再放走一个薛军!” 说完,宫廷禁卫统领大将军一夹马腹,轻喝一声:“驾!~”纵马重新从北城门冲回泰宁城,身后数千宫廷禁卫军,也跟着一起转身,退回了泰宁城。 常浩深深地凝望了一眼远去的薛军,也才有些不甘心地下令:“回城!~”领着三千薛军游骑,重新回到了泰宁城…… 第四百四十章 郴侯今朝始扬眉 经过一夜的厮杀,郴都泰宁邑城中的战斗逐渐的平静了下来,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以及城中遭受战火波及,被大火焚烧的建筑物的残垣断壁,还冒着袅袅青烟,以及城中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和平与安宁! 然而,惨死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的四万余薛军,以及无辜遭受战火波及的数万郴人,却成了所有经历过这场战斗的郴人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和伤痕!死伤的数万郴人中,不仅有自己的同袍战友,更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薛军该死,可那些遭受战火波及,因为郴军和薛军在战斗中放上的一把火,而无辜葬身火海的郴人百姓,他们却是无辜的!然而在昨天那场战斗中,他们的牺牲却又是最大的! 在这场反抗薛军压迫的战斗中,成千上万的普通郴人精壮,没有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却又义无返顾的拿起锄头、耒耜,加入到了这场战斗中去,在战斗中,直接牺牲在薛军的刀口之下。 而且,又正是由于他们的出现,直接激发了薛军的兽性,以至于薛军不分青红皂白,只要看到不是薛军装扮,无论平民还是郴军,全都无一例外的,一路砍杀了下去,顺势再点上几把火,将薛军所过之处,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全都给点燃了起来! 郴军放火,是为了攻击薛军,而薛军放火,却完全是出于反扑和对郴人的报复!到最后,薛军、郴军,全都放了火,整个郴都泰宁邑,就好像着火了一样,到处都在冒烟,到处都在燃烧…… 好在,薛军群龙无首,只有几个校尉,能够组织起来的抵抗和反击极其有限,单靠百人都都头、百骑将之类的低级军官,根本就指挥不了几个薛军,更何况薛军绝大多数还都喝得烂醉如泥,根本就没预料到原本的盟友,竟然会突然间翻脸,对自己下手! 经过一夜激战,城中薛军基本被肃清,偶尔残余的小股漏网之鱼,在郴军的围攻之下,也都逐一被全歼,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风浪来!一些落单的薛军,甚至直接被城中郴人用锄头、耒耜一阵乱打,打成了一团烂泥肉沫…… 第二天一整天,泰宁城中的郴军戍卒,都在清剿城中薛军的残兵,而郴军统帅,上柱国姚华,却在基本肃清了城中薛军之后,连战功都还没统计出来,便率领着两万郴军,出了郴都泰宁,往距离郴都最近的安郡赶去。 安郡在郴都泰宁北面,除了昨日从城北杀出城去的两千多薛军溃兵外,在安郡郡城中,还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薛军驻军。而安郡城的郴军守军,也才不过区区五千人而已,即便加上安郡城下辖的五个邑城关隘中的郴军驻军,人数也不过才一万而已! 更何况,另外那五千人还得驻守安郡下辖的邑城关隘,兵力本就已经少得可怜了,自然不可能再增援郡城中的戍卒了! 虽然在前一天,郴侯便已经秘密下达了一道谕旨,给安郡城中的守备游击将军,让他以劳军的形式,先将安郡城中的薛军灌醉了,再突然下手,杀薛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安郡毕竟距离泰宁还有两百多里,哪怕信使日夜兼程,安郡城中的守备游击将军,至少也要一天多的时间,才能收到郴侯谕旨。再筹谋准备,对付薛军,现在有没有对薛军动手,都还不一定呢,更何况昨天晚上,还有一支薛军逃兵,从泰宁城中杀了出去,往北去了! 若是这支薛军赶到了安郡,而安郡城中郴军又还没有肃清城中薛军,城中薛军与昨晚的薛军逃兵汇合在一起,安郡可就危险了! 而南边的新安郡,以及东边的平阳郡,西边的武城郡,郴侯在前一天也全都派出了信使,秘密下令郡城邑县郴军戍卒,设计铲除薛军驻军,可有没有解决城中薛军,受制于距离和通讯手段的限制,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够得到有效的反馈! 不过,不可避免的,郴国四郡,都会发生一场动乱,那却是一定的,不是郴军剪灭驻扎在郴国郡县邑城,险要关隘中的薛军,就是薛军趁机剪除掉城中郴军,并反客为主,完全占据郴军城池! 短时间内,郴国内乱,那是肯定的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平定这场内乱,将驻扎在郴国土地上的薛军,彻底赶出郴国,谁都说不准,郴王宫中的郴侯姚裕同样也说不准! 不过,不管怎么说,经过上元佳节这一战之后,姚裕头上的漫天乌云,终于拨云见日,姚裕也算是彻底的扬眉吐气了一回,甚至感觉自个儿腰杆子都硬了许多! 而还能够让他更扬眉吐气的东西,那就是一排溜放在宣政殿郴侯王座前,御阶下的包括侯集的首级在内的大大小小近百颗血肉模糊的首级!那些,可都是薛军驻扎在郴都泰宁城中大大小小的将军校尉的首级。 此外,城南城北两处薛军驻地营区内,五万薛军,除了一支两千多人的溃兵,从城北杀出重围,逃了出去外,其他的薛军,可全都交代在了泰宁城中,那可是四万多个薛军首级啊! 一想到在城南城北两处薛军驻军营区内高高筑起的一座京观,下面埋着成千上万个薛军首级,郴侯姚裕就感觉一阵舒坦,跟大夏天的吃了块冰窖里冷藏着的西瓜一样的舒坦! 曾几何时,驻扎在泰宁城中的那五万薛军,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沉重地压在郴侯姚裕的心头之上,让他寝食难安! 原本,郴侯只是想要借助薛军之手,以抵抗来自东边郑国的压力,可不曾想薛侯却趁机落井下石,在郴国境内驻扎了将近十万大军,以至于整个郴国,从郴都泰宁到地方关隘,几乎全都落入了薛军的掌控之中! 郴侯名义上还是一国之君,可行事却不得不处处看郴军的眼色,以至于侯集给自己戴了天大一顶绿帽子,郴侯姚裕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现在,以前所受的那些委屈,终于完全的洗刷掉了,郴侯姚裕,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直起腰杆,挺胸抬头的做一回人君了! 一步一步从侯集等人的首级面前走过,郴侯姚裕的视线也跟着从侯集等人的首级上扫过,随后,姚裕转过身来,大手一挥,厉声喝道:“抬出去,装车,送往薛都大邑,转呈薛王,以为薛王登基之贺礼!~” 第四百四十一章 郴国特使入薛宫 薛都大邑,薛王宫中,薛王妫翊最近比较烦! 上元佳节过后,本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之时,然而,上元佳节刚过,一场暴雨不期而至,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中途没有半点停歇,以至于山洪爆发,国中大小河流,全都河水暴涨,河岸多处决口,奔涌而出的滔天洪水,冲垮房屋数万间,致使数万薛人失踪,数十万人口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失去了家园的薛人,流离各处,无依无靠,无以为生的薛人流民,最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流民潮,正朝着薛都大邑而来! 接到地方奏报后,薛王妫翊真的是惊得连下巴都掉了,数十万的流民潮,朝着薛都大邑而来,哪怕薛都大邑乃是天下第一大都,论城郭大小,天下各国无人能及,哪怕是论富庶程度,除了郑都阳高,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够跟大邑相提并论的国都而来! 然而,即便如此,如果不加以阻止,让那几十万的薛人流民浪潮,涌进大邑城内,对于大邑城来说,也绝对称得上是一场灾难! 更何况,大灾过后,必有大疫!那些流民浪潮中,若是有人患上瘟疫什么的,到了大邑城中,对大邑城中所有人来说,岂不都是一场灭顶之灾?大疫面前,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什么君臣平民之分!历史上,死于疫病的天子王公,也不是没有过! 绝不能让那些流民涌进大邑城中,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那些流民再继续朝大邑行进!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那些流民分散安插在各个郡县邑城之中,若是能劝返回乡,重新再大水过后的土地上兴建房屋,开垦土地,那就最好不过了! 过了一遍大水之后的土地,表面都会积上一层淤泥,对于土地来说,那可是天然的肥料,几乎不用施肥,都能保证一季两季的收成呢!当然,前提是还能将这些过了水的土地再开垦出来! 然而现在,这些大水过后的土地上,早就已经成了荒无人烟,百里千里无人的荒芜之地,那些流民,之所以背井离乡,也是由于大水将家中的房屋、粮食全都冲走,家徒四壁,无家可归,既无吃又无穿,更无住,才不得不流浪迁徙,以求生存! 因此,想要解决数十万的流民浪潮,国府就不得不拿出一大笔银钱和粮草来,救济这些流民,然后加以安顿! 而这些事情,却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并且见到成效的! 虽然,从接到奏报开始,薛王妫翊,便派出了丞相韩栎,亲自前去处理流民事件,但这些天,妫翊依然食不安寝不稳,着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正月十九,既不是朔日,又不是望日,原本是不会举行大朝会的,但为了商量处置流民事件,妫翊还是在勤政殿召集了文武重臣,商量如何更好的处置流民事件! 派去处置流民事件的薛国丞相韩栎,昨日可是刚送回了奏报,请求妫翊给与韩栎调动地方戍卒的权力,以便于更好的处置流民事件! 这才几天呀,韩栎都上书请求给与他调兵的权限了,可见,流民事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甚至于有进一步爆发流民暴动的倾向!数十万流民,一旦发生暴动,那绝对会造成整个薛国的一次大动荡,甚至因此而演变成一场波及整个薛国的内乱,也说不一定! 私下里,通过莳箐馆的密谍,薛王妫翊甚至收到了,说他这是德不配位,私自称王,从而引起的一场天灾人祸,上天降罪于薛国,这样的流言蜚语! 对此,妫翊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可这样的流言蜚语,在薛国普通民众之中,却是很吃香,甚至于一些世家贵族,也都在谣传着这种说法! 因此,在正月十九这天早上,薛王妫翊便召集了城中文武重臣,在勤华殿议事,当然,一方面是为了商议处置流民事件,另一方面,妫翊心中,却也有肃清谣言的心思! 然而,就在薛王妫翊召集文武重臣议事的当口,薛都大邑再次乌云密集,虽是初春,却突然天降闪电,劈在薛王宫东南角楼之上,将东南角楼劈落,并且引发了火势! 虽然火势很快便被扑灭,但经此一事,薛侯德不配位,妄自称王,从而引发天怒,上天降罪于薛的说法,却更加的深入薛国人心之中。而薛王妫翊本人,更是受此一惊,当时就差点晕死了过去! 之后,薛王妫翊一连在宫中歇了三日,一个文武重臣都没见,一道谕旨也都没发,虽然对外说是歇息,不想见人,但实际上,这三天,薛王妫翊却一直在薛王宗庙之中,沐浴斋戒,静心祷告薛国列祖列宗,以求赎罪! 第四日,也就是正月二十三,薛王再次在勤政殿召集文武大臣,再次商议如何安置处理流民的事情,没想到还没说道流民的事情上,鸿胪寺卿王贾却先一步,出班奏报道:“启禀王上,郴侯遣特使,前来朝贺王上登基,并送上贺礼一车,如今就在殿外,等候王上召见。” “郴侯特使?”妫翊微微愣了一下,听王贾说郴侯特使,是来朝贺自己登基,还送上了一车贺礼,这对于妫翊来说,也算得上是这些天来,他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微微愣了一下,妫翊旋即朗声说道:“宣!” 身旁内宦上前一步,拖长了声音,朗声叫道:“宣郴侯特使入殿觐见!~” “宣郴侯特使入殿觐见!~” “宣郴侯特使入殿觐见!~” 在勤政殿内宦官一个接一个的传达下,命令很快传到了殿外。 随后不久,在勤政殿外一个宦官的引领下,郴侯特使带着另外四个郴军,抬着两口大箱子,走进了勤政殿。 来到薛王跟前,郴侯特使朝着薛王躬身一礼,说道:“外臣拜见薛王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妫翊瞧了一眼那个郴侯特使,发现竟然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抬了抬手,说道:“特使免礼。不知特使此来,所为何事呢?” “回禀薛王陛下,外臣此来,乃是奉鄙国君上之命,前来恭贺陛下登基,并送上贺礼一份,请陛下笑纳!”郴侯特使朝着妫翊躬身一礼说道。 “郴侯客气了,贵使归国之时,还请贵使替寡人向郴侯致谢。”妫翊笑着说道,话音未落,却见郴侯特使竟然打开了那两个大木箱子,露出了里面一堆用石灰染过的首级来,妫翊脸色顿时猛地一变,一下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特使,这是何意?”妫翊指着大木箱子中的首级,厉声喝问道。 “回禀薛王,此乃薛国驻防郴都泰宁的薛军将领首级,薛将侯集等人,祸乱郴国朝纲,阴谋篡夺郴国君位,郴侯已为薛王清理门户,处置了,事出突然,未及通报薛王,还请薛王恕罪。”郴国特使朝着妫翊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听了郴国特使的话,妫翊以及满朝文武大臣,包括王贾,全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怒目瞪视着郴国特使,一副要将郴国特使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郴国特使却好像没看到妫翊等人的表情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法。 第四百四十二章 薛王怒而欲伐郴 愣了好一会儿,薛王妫翊才回过神来,怒目瞪视着郴国特使,厉声喝问道:“寡人十万驻军呢?” “驻郴薛军,谋逆作乱,意欲篡夺郴侯君位,郴侯下令,尽诛之,薛王大军,恕郴侯无法奉还了。”郴国特使朝薛王妫翊躬身一礼说道。 “什么?”妫翊更是猛地一惊,瞪着郴国特使,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你们把寡人的十万大军怎么样了?” “郴侯下令,尽诛之!”郴国特使一字一顿地说道,夷然不惧地抬头与妫翊对视着。 “啪!”妫翊猛地一巴掌拍在王案上,厉声喝道:“来人,把此獠给我拖下去,乱刀砍死,喂狗,喂狗,喂狗!” “谢薛王成全!”郴国特使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全然不慌不乱,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两个薛王宫宫中禁卫,从勤政殿外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郴国特使,便要拉出去。 妫翊听了郴国特使的话,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叫道:“等一下!”那两个禁卫急忙停下了脚步。 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怒目瞪着郴国特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怕死?” “吾全家老小,皆丧命于薛狗手中,吾苟活于世,一心只想为家人报仇,今日大仇得报,又亲眼见了你这老贼气急败坏的样子,吾还有何憾?纵使一死,吾亦甘之如饴!”郴国特使咬牙切齿地说道。 妫翊听闻此言,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你家老小,皆死于我薛国军卒之手!” “呸,老狗,吾之爱女,年仅十三,花骨朵一般的年华,生平只想嫁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不想却惨遭侯集淫贼糟蹋,投井自尽!吾之爱子,为妹复仇,找侯集淫贼拼命,不想却被侯集所杀,弃尸于街,为野狗所噬,尸骨无存!吾之爱妻,哀子女之死,愤而上吊!吾之全家,皆死于薛狗之手,此仇不报,吾何以为人父,何以为人夫?”郴国特使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着,郴国特使又朝薛侯吐了口唾沫,骂道:“狗贼,你纵容薛狗,欺压郴人,今日得见你这老狗气急败坏的样子,老子死,也瞑目了!狗贼,来吧,要杀要剐,老子绝不皱半下眉头!” 妫翊闻言,不由得呆在了那里,一旁的武将之中,前将军妫安猛地冲出一步,指着郴国特使,厉声喝道:“拖下去,拖下去,剁了喂狗,喂狗!~” 侯集是妫安的部将,也是在妫安的一力主张之下,被妫翊任命为驻郴薛军主将的,如今侯集命丧郴人之手,妫安自然也是最气最恨的一个了!而且妫安也是薛国王族,满朝文武之中,也只有妫安,敢在妫翊面前,对薛王宫宫中禁卫发号施令。 听了妫安的话,那两个宫廷禁卫军朝妫翊微微瞥了一眼,见妫翊没有任何的表示,便拖着郴国特使,走出了勤政殿,而郴国特使带来的那四个郴军,同样也被薛军禁卫拖了出去,很快便全都被宫外的薛军乱刀分尸,剁成了一堆肉沫…… 在王座上愣了好久,薛王妫翊才回过神来,猛地又一巴掌拍在王案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姚裕,你杀我十万大军,此仇不报,我妫翊誓不为人!” 话音未落,前将军妫安却已经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王上,臣请王命,领军伐郴,以报十万薛军被杀之仇!”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安又说道:“不踏破郴都泰宁,拿下姚裕首级,臣誓不返朝!” 妫翊瞧了一眼妫安,旋即点头说道:“甚好!内史,拟旨,封前将军妫安,为伐郴主帅,统领二十,统领十万大军,攻伐郴国!”本来,妫翊说顺了口,是想要说二十万大军的,可话刚出口,妫翊却猛地回过神来,薛国国内,现在可抽不出二十万大军了! 公子懋为帅,率军伐卫,带走了二十万薛军,如今薛国国内天灾人祸,数十万流民正往薛都大邑而来,要弹压震慑住这几十万流民,没有几万精锐薛军,可不成!再加上各地驻防,现如今能够抽调的薛军,大概也就十来万了,这一下,算是全部交给前将军妫安了! “谢王上,请王上放心,臣一定攻破郴都泰宁,将郴侯首级,呈与王上驾前,博王上一笑!”妫安再次抱拳低头说道。 妫翊微微抬了抬手,转头瞧着内史,正要问谕旨拟好没有,大殿外却传来了一个拖长的声音:“报,急报,紧急军报,紧急军报!~”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出现在了勤政殿外。 妫翊听闻,脸色不由得又猛地变了一下,急声叫道:“何人殿外喧哗?” “禀报王上,小人保兴郡守备游击将军麾下快马信使,有紧急军报,求见王上!~”勤政殿外,一个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沉声说道:“宣!~” “宣信使觐见!~” 很快,妫翊的命令传到了大殿外面,还没等传达妫翊命令的内宦的话音落地,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便脚步匆忙地从大殿外,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勤政殿,冲到妫翊王座御阶前面不远,“噗通”一下,双膝跪倒在地,双手高高的举起一份竹简,急声说道:“王上,保兴郡紧急军报,请王上过目!” 妫翊朝一旁的内宦使了个眼色,内宦急忙低着头,走下御阶,走到那个信使跟前,双手取过信使手上的竹简,躬着身子,低着头,重新登上御阶,走到妫翊身旁,躬身将手中竹简,送到了妫翊面前。 妫翊接过竹简,展开一看,只看了一眼,脸色却猛地一变,身子一下子又从王座上窜着站了起来,然后猛地一挺身子,翻着白眼,身子直挺挺地便往后倒去。 妫翊身旁那个内宦见状,猛地一惊,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妫翊,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掉落在妫翊脚前展开的竹简,却见竹简上面写着:“……伐卫大军惨败,二十万劲旅尽陷卫地,只零星溃兵,逃回保兴……” 第四百四十三章 永宁军报到武安 莒国国都武安邑北城门外官道上,一队快马信使飞奔而至,一路疾驰,冲到北城门附近,那队快马信使为首一个,一掀衣角下摆,露出腰间佩戴的一块黝黑色令牌。 守卫北城门的莒军戍卒,一眼扫见快马信使腰上的黑色令牌,心中一惊,哪还敢上前阻拦盘问?连忙将城门外正排队接受检查盘问的百姓游商赶到一旁,又挪开城门处的拒马木刺、铁蒺藜等东西,清理出一条入城的通道来。 那队快马信使一路疾驰,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就冲进了莒都武安邑中,然后又顺着城中直道,一直冲到了莒王宫西侧国尉府,为首之人这才勒住胯下战马,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随手一扔,便脚步匆匆地冲进了国尉府。 国尉府中,国尉芈铄正在书厅中,站在堆积如一座小山似的的一堆竹简后面,检视前一日刚刚送进国尉府的各地军情奏报,并视情做出相应批示,国尉府有权处置的,便直接给出处理意见,国尉府无权处置的,则写出处理意见后,放在一旁,转而呈送莒王?亲批。 国尉府掌天下军情机密,乃是九府之中,除令尹府之外,最为重要的权力部门,国尉芈铄自然就是朝中与令尹景俚并重的军机重臣了!而在莒国,没有丞相,只有令尹,莒国令尹,就跟他国丞相一般,总领政务,国尉则总领军务! 莒国熊氏八姓,芈、景皆是熊氏八姓之一,算起来也算是莒国公族,与莒王熊?同宗同族,否则莒王熊?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军政要务,交给芈铄和景俚了。 这时,芈铄正在一份一份地检视着前一天送进国尉府的郡县军情奏报,一个国尉府的护兵却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走到芈铄跟前,躬身行礼叫道:“大人。” 芈铄抬眼瞧了那个护兵一眼,又低头瞧着手上的竹简,嘴里却问道:“何事?” “禀大人,有北郡永宁快马信使到,说有紧急军情,求见大人。”护兵低头抱拳说道。 “北郡永宁?”芈铄头也没抬,从一堆竹简中,翻找了一下,拿起一份竹简来,展开瞧了一眼,说道:“昨日永宁郡的郡报,还说边郡一切安好,薛莒相安无事,今日怎么又派了快马信使来了?” 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芈铄又抬头瞧了一眼护兵,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永宁距此一千余里,郡报走正常驿站呈送,需要十一日,快马信使,换马不换人,五日即到,难道这五日里,薛莒边郡,出现了变故?” 说到这里,芈铄脸色猛地一变,急声叫道:“快,让永宁信使进来!” “喏。”护兵急忙应了一声,退出书厅,转身疾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带着那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脚步匆忙地走进了书厅。 来到书厅芈铄书案前,那个护兵和信使一起跪倒在地,朝芈铄行礼说道:“大人,永宁信使带到。” “末将永宁信使,奉永宁守备将军陈远之命,有紧急军情,呈报大人。”永宁信使也跟着朝芈铄行礼说道。 “信使请起,陈将军有何紧急军情,快快呈上来。”芈铄微微抬手说道。 “喏,”永宁信使急忙应了一声,取出一份竹简,双手捧着,高高的举过头顶,躬着身子走到芈铄跟前,将竹简送到了芈铄近前。 芈铄伸手取过竹简,展开一瞧,只瞧了一眼,双眼便瞪得好像要凸出来了一样,脸色也跟着猛地变了一下,吃惊地抬头望着那个信使,急声问道:“此事当真?” “禀大人,末将只是信使,不知大人所问何事。”永宁信使急忙躬身抱拳说道。 芈铄微微愣了一下,挥了挥手,说道:“护军,带信使下去歇息,好生款待,切莫怠慢了。” “喏。”护兵躬身应道。 “多谢大人。”信使朝芈铄再次行礼后,跟着护兵,退出了书厅。 书厅里,芈铄再次将永宁郡的紧急军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取出之前永宁郡送来的郡报,逐一对照检视笔迹,以及军报后面永宁守备将军陈远的落款和钤印,确认无误后,芈铄却像是全身的力气突然间被抽空了一样,双脚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书案后面的矮椅上。 良久,芈铄才有气无力地叫道:“来,来人。”说着,挣扎了好几下,想要从矮椅上站起来,却发现浑身连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护军听到芈铄的叫唤,急忙小跑了进来,正好瞧见芈铄挣扎着想要从矮椅上站起来,护军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芈铄,将他从矮椅上扶了起来,急声问道:“大,大人,您怎么了?要不要小的传唤医官。” “我没,没事。”芈铄摆了摆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回头对护军说道:“快,备马,我要马上入宫,觐见王上。” “备马?大人,您这样,还能骑马吗?”护军有些担心地说道。 芈铄回头猛瞪了那个护军一眼,厉声说道:“我八岁习武骑马,如今已四十九岁,在马背上活了四十多年了,还能不会骑马?快去备马!” “喏。”护军急忙应道,停顿了一下,又担心地说道:“大人,您身子真的无碍?不需要传唤医官么?” “哪那么多废话?备马,备马!”芈铄瞪大眼睛瞪着那个护军,厉声喝道。 那个护军一呆,急忙应了一声,拔腿便跑出了书厅。芈铄将那份永宁郡的紧急军报揣进怀里,这才也跟着有些脚步踉跄的出了书厅,往国尉府外走去。 刚才乍一看到永宁郡的紧急军报时,芈铄是真的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样,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但是现在芈铄却已经平抑了一下心情,感觉没那么恐慌了。 不就是伐卫的十万大军尽陷卫地,柱国大将军、安邑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么?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莒国万里疆域,千万子民,别说十万大军了,便是百万之众,亦是唾手可得,区区十万大军,根本伤不了莒国筋骨! 只是,芈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薛莒两国,一个天下至强之国,一个天下至大之国,两国联军,攻打一个小小的卫国。三十万战兵,百万辅兵,竟然还会尽陷卫地,一败涂地,只有零星溃兵逃回,这是芈铄怎么也没想到的! 而且,芈铄更想不到的是,郴新中三国竟然也会背叛薛国!郴新中三国,那可是薛国血盟之国,在外人眼中,这三国跟薛国,同气连枝,同族同宗,虽名为四国,但实际上,跟一国也没多大的区别。可现在,郴新中三国竟然会一起背盟,暗中勾结郑卫,以致薛莒联军惨败,百万大军尽陷卫地,只有一支残兵,还在卫地柁樟郡中,苦苦坚持,等待薛莒联军救援! 第四百四十四章 莒王宫中炼丹忙 莒王宫,凌云宫中,莒王熊?正与几个巫师,围坐在一起,中间还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大铜炉,炉中火焰熊熊燃烧,熊?等人虽然隔着铜炉还有一段的距离,但依然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从铜炉里传来的阵阵热浪,以及夹杂在升腾而起的水雾中那淡淡的若隐若现的药香。 “大巫,今日便是第四十九日了吧?这仙丹可成了?”熊?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色彩,转头对身旁的一个巫师,毕恭毕敬地问道。 那个巫师摇头晃脑的念了几句稀奇古怪的咒语,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睛来,盯着不远处的铜炉,妆模作样的掐算了好一会儿,才又对熊?说道:“大王,刚才本巫又重新掐算了一下,算时间,还有两个时辰,才足九九之数,那时,大王便可开炉,定得长生不老之药?” “真的?谢谢大巫,谢谢大巫!本王若能长生,大巫居功至伟,本王必定与大巫共享荣华富贵,共拥江山社稷!”熊?两眼放光,兴奋地对身旁的巫师说道。 那个巫师又微微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大堆熊?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也没听明白的咒语,然后才又说道:“本巫乃修行中人,人间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于本巫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本巫又岂会放在心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巫师又说道:“本巫来此,乃是因为大王与本巫有缘,命中注定,该有一段师徒之缘,故而本巫才来此,与大王一会。” “真的?这么说来,本王与大巫有师徒之缘了?”熊?两眼放光,猛地转身,屈膝跪倒在地,朝巫师不停地磕头说道:“师父在上,请受本王一拜。” 那个巫师又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大段叽里咕噜的东西,然后才又对熊?说道:“大王请起,如今仙丹未成,大王仙缘未至,还做不得本巫之徒,等仙丹炼成,大王长生不老之日,才是大王与本巫结缘之时。”说着,又闭上双眼,摇头晃脑的叽里咕噜的念了起来。 大巫和熊?左右两旁围着铜炉的另外几个巫师,也跟着一起摇头晃脑的叽里咕噜的念了起来。 就在这时,凌云宫外侍立的一个宦官,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飞快地扫了一眼盘腿坐在铜炉周围的熊?和那几个巫师一眼,低下头去,疾步走到熊?身后,低声叫道:“大王,大王……” “何事?”熊?转过头来,望着内宦问道,话音未落,却听身旁的巫师又沉声喝道:“静心平气,潜心修炼,不为外物所扰!” 熊?一怔,急忙转过头来,再次闭上眼,内宦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低声说道:“大王,国尉……”话还没说完,熊?却已经伸手打断了内宦的话,低声说道:“宫外候着,本王求仙问道之时,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内宦一愣,只得低头应道:“喏。”低着头,退出了凌云宫。退出宫殿后,内宦这才又对宫外等候的国尉芈铄说道:“国尉大人,王上正在与大巫修行,炼制长生不老药,在此期间,不见外臣。国尉大人要见王上,还是过些时候再来吧?” “王上在与大巫修行,炼制长生不老药?”国尉芈铄怒目瞪视,厉声喝问道。 内宦吓了一条,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的,国尉大人。” “纵古观今,天下岂有长生不老之人?王上行事,何其糊涂也!”芈铄厉声说道,说着,不由分说,拔腿便往凌云宫中闯去。 那个内宦见状,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追了上去,急声阻拦道:“国尉大人,国尉大人,请留步,请留步啊国尉大人!” 凌云宫门口,两个宫廷禁卫,想也没想,将手中枪戟一斜,交叉着便挡在了芈铄的去路上。 芈铄怒目瞪视,厉声喝道:“让开!~”双手猛地一推,推开那两个禁卫手中的枪戟,直接便闯进了凌云宫。 三两步闯进凌云宫,只扫了一眼,芈铄便看到了宫中围着铜炉坐着的几个巫师,以及跟王上熊?并排而作的一个大巫。 芈铄眼中狠光一闪,三两步走上前去,一脚将一个巫师揣倒,厉声喝道:“尔等都给我退下!” “芈铄,你要作甚?”熊?猛地一下睁开眼来,怒目瞪视着芈铄,厉声喝问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大巫却又说道:“王上,平心静气,心不为外物所动,自不会为外魔所扰,王上修行,方更上一层楼。” “是,国师。”熊?转头朝大巫低头一礼,重新转过头来,再次闭上了双眼,嘴里跟着又叽里咕噜的念了起来。 “王上,大敌当前,莒国国势危在旦夕,王上不登殿视事,反而在此求仙问道,却是何理?王上欲置莒国万里江山,千万子民于不顾了吗?”芈铄厉声喝问道。 熊?却好像充耳未闻一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然在那闭着双眼,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 “王上,王上!”芈铄急叫了几声,熊?却全都不为所动。芈铄气急之下,冲到那个大巫身边,一把抓住他上衣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这妖人,到底对王上使了什么妖术,竟让王上如此着迷!” 那个大巫却好像也没听见芈铄的话一样,依然闭着双眼,双手放在胸前,嘴里不停地念着叽里咕噜的东西。 芈铄见状,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大巫,右手握拳,猛地“呀!~”的大叫了一声,一拳便朝那个大巫脸上打去。 “芈铄,住手!”拳头还没打到大巫脸上,斜刺里却已经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芈铄的手腕,旋即便又听见熊?厉声喝道。 “王上!”芈铄急叫了一声,“莒国危在旦夕,王上还在此耽迷虚无缥缈之事,王上难道真的想做亡国之君吗?” “你说什么?芈铄,你再说一遍!”熊?怒目瞪视着芈铄,厉声喝斥道。 “王上难道想做亡国之君吗?”芈铄毫不畏惧地回视着熊?,大声反问道。 “芈铄!本王求仙问道,亦是为了莒国江山社稷,万年永固,本王如何就成了亡国之君了?本王治理莒国二十余年,国富民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本王自问,纵使无法与上古明君贤王相提并论,但也绝不是昏聩无能的亡国之君,莒国,如何就要亡了?” “王上再继续耽迷于炼丹之道,求仙问道,莒国灭亡,只在旦夕之间!”芈铄大声说道。说着,猛地一下挣脱熊?的束缚,冲到那个铜炉旁,跳起一脚,猛地踹在铜炉上,顿时只听得“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声,重达数百斤的铜炉缓缓地便朝地上倒去。 铜炉前面,两个巫师见状,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躲在了一旁,随后,铜炉轰然倒地,炭火以及铜炉鼎盖,连同里面的药水、药渣等物,顿时滚落满地…… 第四百四十五章 芈铄宫中谏莒王 “惜哉,惜哉!炉倒丹毁,前功尽弃,王上命中注定该有此劫,非人力不可改也!”熊?身旁的大巫满脸惋惜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对熊?说道:“王上,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就此别过,还望王上万自珍重,本巫去也。” 说着,那个大巫转过身来,大步往凌云宫外走去,他带来的那几个巫师,也跟着一起跟在身后,低着头,小跑着出了凌云宫。 熊?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急声叫道:“大巫,请留步,请留步,大巫!”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刚冲出两步,便被芈铄一把拉住,说道:“王上,你要作甚?” “芈铄!”熊?怒目瞪视了一眼,瞪着芈铄,厉声喝问道:“芈铄,你再三阻止本王求仙问道,究竟有何居心?” “王上!仙道之事,虚无缥缈,便如那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王上若想求仙问道,他日我大莒一统天下之时,臣愿陪王上,踏遍天下名山大川,海外仙岛,寻仙问道!但是今日今时,大王乃莒国之王,却不能不置莒国江山社稷,万千黎民之死活于不管不顾!臣亦绝不容许大王任意胡为!”芈铄大声说道。 “芈铄!”熊?怒目瞪视着芈铄,指着芈铄的鼻子,厉声说道:“芈铄,你别忘了,你今日的荣华富贵,皆是本王所赐,本王既然能赐予你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本王也就能收回!” 听了熊?的话,芈铄微微愣了一下,退后了两步,屈膝跪倒在地,双手托起头上的冠冕,郑重其事地放在了熊?的脚前,磕头说道:“大王所言无差,臣之荣华富贵,皆是大王所赐,今日大王若想收回,臣自当奉命。然臣纵使无官无爵,亦是熊氏八姓之子,身上流淌着熊氏血脉,不能眼见着大王误入歧途,而不加以劝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芈铄才又继续说道:“仙道之事,虚无缥缈,大王若醉心于此,以致朝政荒废,莒国日衰,则大王之过也!今伐卫联军惨败,天下列国,皆与薛莒反目,一着不慎,莒国将有覆亡之危,还请大王明察!” 说着,芈铄这才又从怀里掏出那份刚刚收到不久的来自永宁郡的紧急军报,双手捧着,举到了熊?手边。 熊?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年岁未过半百,头发却已经有些斑白了的芈铄,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来,犹豫了一下,熊?这才弯腰双手托起芈铄,柔声说道:“叔父,寡人刚才言语失措,口不择言,冲撞了叔父,还请叔父见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又说道:“叔父掌军国重任,为寡人,为大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寡人和天下臣民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无叔父,寡人定然食不安寝不稳。叔父,刚才皆是寡人之错,还请叔父大人大量,原谅寡人之过。” “大王……”芈铄有些感动地抬头望着熊?。 熊?伸手将芈铄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才又瞧着芈铄手上的竹简,说道:“叔父,您手中拿的,是何处军报?” “大王,此乃北郡永宁紧急军报,请大王过目。”芈铄再次双手举起竹简,将竹简呈送到熊?跟前说道。 熊?一愣,急忙伸手抓过竹简,展开瞧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失声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叔父,这军报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臣刚刚在国尉府收到此军报,还见到了北郡永宁守备将军陈远派来的信使,这份军报,就是陈远派信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到武安的!事关重大,臣不敢擅专,故而紧急入宫,求见大王。”芈铄躬身说道。 “永宁守备陈远!”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急声问道:“九康临赤方向可有异动?郴军、郑军是否有异常调动情况?” “昨日军报,九康方向一切正常,郴军郑军并无异动。”芈铄想也没想,便答道。前不久,他才刚刚检视了昨天送到国尉府的各地郡报,其中就有九康郡的郡报,如果九康郡临赤邑方向的郴军、郑军有所异动的话,在九康郡的郡报之中,必定会有所记载的。 既然九康郡的郡报上说,一切正常,并无异动,也就是说,郴军和郑军,并没有针对莒国的行动或者说计划。 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郡报从各地送到武安,短则三五日,长则十余日,九康郡的郡报,送至武安,更需十二日之久,此间,郴郑二国,有无异动,谁也说不准!” 说到这里,熊?又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叔父,请马上派出国尉府紧急军使,赶往九康、永宁以及彰海三郡,打探郴郑以及赵国军卒,有无异动,同时,命令此三郡守备将军,提高警戒,严防敌军偷袭!” “喏!”芈铄一怔,旋即躬身应道,低着头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熊?这个样子,才像是一个国君该有的样子嘛,莒国大王,万里江山之主,岂能是一个只知道求仙问道,醉心于虚无缥缈之事的昏聩之君? 微微停顿了一下,熊?却又说道:“叔父,此事,我派宫中内宦,前去国尉府传谕即可,你暂且留在宫中,待令尹、左徒、司徒、司马等重臣到后,一同商议此事,可好?” 芈铄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行礼说道:“大王英明,此方为莒国江山万民之英主所为也。” “叔父谬赞了,若无叔父及令尹、左徒、司马、司徒等诸位重臣的辅佐,寡人岂能安睡?”熊?急忙摆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大声叫道:“来人!” 一个内宦听到叫唤,急忙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小碎步小跑着跑了进来,跑到熊?跟前,躬身说道:“大王。” “传寡人口谕,命国尉府军情信使,即刻出发,赶往九康、永宁、彰海等郡,查探郴、郑、赵三国军卒,有无异常举动,并命令三郡守备将军,提高警戒,严防敌军偷袭!”熊?沉声说道。 内宦一怔,急忙躬身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熊?又说道:“传谕令尹、左徒、司马、司徒等重臣,即刻进宫议事,不得延误!”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兴武殿内议军情 令尹景俚、左徒芈赟、司徒屈珲、司马昭文,四个楚国文武重臣,很快便在内宦的引领下,相继来到了莒王宫兴武殿内。 进了兴武殿,看见殿内除了几个当值的宫中禁卫和宦官宫娥外,竟然还有一个国尉芈铄,几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急忙走到芈铄跟前,令尹景俚低声问道:“芈铄,王上紧急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芈铄表情沉重,却没回答景俚的话,而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景俚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正待要再开口询问时,一个内宦从大殿后面转了出来,拖长了声音叫道:“大王驾到!~” 景俚等五人急忙一起转过身去,面对着王座,躬身行礼道:“臣等恭迎大王,大王万年!~” 熊?一脸沉重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到王座上,坐了下来,然后抬手说道:“众卿免礼,请坐。” “多谢大王。”景俚等人再次行礼后,这才直起身来,随后便端坐在了熊?王座两边的矮几后面。 等景俚等人入座后,熊?这才又伸手朝身旁的内宦示意了一下,那个内宦急忙托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卷竹简,躬着身子,低头走到令尹景俚身边,将托盘托着送到了景俚眼前。 景俚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瞧着熊?,却见熊?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他拿起竹简,景俚这才伸手拿起竹简,展开一看,脸色顿时便变了一下,表情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认真阅读了起来。 良久,景俚才将手中的竹简重新放回内宦手中的托盘中,表情凝重地皱眉沉思着。而那个内宦则又托着托盘,躬着身子走到了左徒芈赟跟前,将托盘托举到了芈赟眼前。 芈赟急忙也伸手拿起竹简,展开飞快地扫视了起来,只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也变得凝重起来,失声说道:“大王,这可是真的?” 熊?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芈赟旋即便又低头仔细认真地看了起来。良久,才又卷起竹简,放回了托盘中。内宦便又托着托盘,走到了司徒屈珲跟前。 屈珲见景俚和芈赟看过竹简之后,脸色全都变得凝重起来,心中早就按赖不住,不等内宦走到跟前,便已经伸手将竹简取了过来,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他旁边的司马昭文也一样,径直从矮几后面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屈珲跟前,凑上脑袋,一起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屈珲和昭文也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又飞快地低头,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良久,屈珲和昭文才将那份竹简上面的内容看完,有些魂不守舍的将竹简放回了托盘之中。 良久,全都知道了竹简上的内容的屈珲、昭文以及景俚、芈赟等人这才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屈珲才又朝熊?拱手一礼说道:“大王,这,这消息准确不?” “消息是永宁守备将军陈远派信使日夜兼程,送到国尉府的,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确认之后,当即便进宫禀报王上。经过确认,这份紧急军报,的确是永宁守备将军陈远所书,上面还有陈远将军的钤印密纹。”芈铄转过身来,对着屈珲等人说道。 “如此说来,消息应该是无误了。可是,这也太,太突然了吧?薛郴新中四国,不是缔结有百年血盟么,怎么郴新中三国宁愿承受亡国之诅也要背弃盟约,与薛国反目呢?”司空昭文有些想不明白地说道。 景俚瞧了昭文一眼,说道:“昭文兄,你想得太简单了,盟约,那就是拿来撕毁的,古往今来,列国之间,签订过多少盟约,可真正遵守盟约的,又有几个?当初大夏立国之时,天下四百镇诸侯,不也在夏王面前立誓,生生世世,永为夏臣,永护夏室么?再看看如今……” 说到这里,景俚却猛地停了下来,有些心虚地朝熊?瞄了一眼,天下十侯国中,若说真正背弃祖宗盟誓的,可就有莒王熊?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薛王妫翊了!其他诸侯国,虽然私下里也并不买夏王室的帐,可名义上,却还是忠于夏王室,忠于祖宗的誓言的! 好在熊?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景俚,或者说熊?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他现在脑海里想的,全是如何应对此事,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啊? 天下十侯国,除了北狄獲国,东南姑射女国和西边的赵国外,郑卫郴新中五国,还得再加上一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夏王室,现在可全都勾连在了一起,结成了一个反薛同盟,共同讨伐薛国呢! 而卫国隆城郡之战,就是五国联盟之始,也是五国打响对薛反击战的第一仗!而这第一仗,就葬送了薛国二十万战兵和莒国十万战兵,此外还有数倍于此的辅兵以及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 百万之众,灭国屠邦之军,经此一战,全部化为飞灰! 对于莒国而言,十万战兵,二三十万辅兵、辎重、民伕、徭役等,虽然算不得什么,甚至连皮毛都没伤着,可是要想再组织起这么大一支队伍,北上与郑卫郴新中五国决战,在短时间内,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莒王熊?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再征募十万、二十万大军,可粮草辎重呢,还有损失的那些战马牲口呢,这些东西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够筹备好的! 更何况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柱国大将军、安邑侯熊武的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于莒国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熊武乃是莒国柱国大将军、安邑侯,莒兵统帅,统领莒兵已经十余年了,从没有有过大错,对外之战,也是胜多败少,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大的败绩,在莒兵军中,威望甚高!前次袭取薛地,以及此次联薛伐卫,莒兵统帅,都是熊武! 可熊?怎么也没想到,军中老将,久经战场,从无败绩的百胜将军,这一次竟然失陷在了卫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不仅如此,还连累葬送了十万莒军战兵,二三十万辅兵!数十万的生死,就这样没了! 在永宁郡守备将军陈远的紧急军报上,可是写得清楚明白,陈远也是从零星逃回来的溃兵之中,才大致了解到了隆城郡之战的始末,之后,陈远又接到了从卫国柁樟郡中发回来的莒军溃兵统领,前军司马景夔派来的求援信使,才完全了解到了隆城郡之战的详细经过! 而今,前军司马景夔,正领着两万多不到三万的莒军溃兵,与一万多薛军溃兵合兵一处,被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和夏王室禁卫军,围困于柁樟郡郡城之中,兵困马乏,缺衣少食,正日盼夜盼的,盼着薛莒联军,援军的到来,以解决他们脱困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五国密使入莒城 沉吟了许久,莒王熊?才又对景俚、芈铄等人说道:“诸卿,此事事关国运,生死存亡,应如何应对,还请诸卿教我。” “大王,诚如大王所言,此事事关国运,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之局。”熊?话音刚落,国尉芈铄便接着说道。从接到永宁郡的军情急报开始,芈铄便一直在思考着应对之策,包括刚才景俚他们到来之前,芈铄也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略微停顿了一下,芈铄又说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人联系薛国,尽快拿出接应柁樟郡中被围薛莒联军之策,或出兵救援,或与郑卫郴新中谈判,总之,一定要尽快救出薛莒联军,还有就是打探安邑侯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 说到这里,芈铄又猛地停了下来,安邑侯熊武,是莒军主帅,他若有失,对莒军来说,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又停顿了一下,芈铄又说道:“此外,臣以为,还应加强九康、南溪等郡的防守力量,防备郑郴联军偷袭,同时,还要动员征集国中各处战兵,集结力量,以备万全!三十年前,薛军南下永宁、南溪,直入武安之旧事,我等不得不防!” 听了芈铄的话,司马昭文失声说道:“薛军还会南下永宁南溪?” 芈铄瞧了昭文一眼,然后说道:“薛军如今防备夏卫郑郴新中五国联军,尚且不及,自然不可能南下攻我,只是,我等却不得不防郑郴两军,重施薛军故技,从九康南下攻我!”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芈铄才又说道:“大王,以吾之见,大王当遣使入赵,与赵侯交好,以安西北。” 芈铄话音未落,司徒屈珲便又说道:“赵国如今内乱未平,边境不宁,山陇郡中,便还有一支乱军,盘踞着零陵、甘临两邑,两千,盘踞零陵、甘临两邑的乱军首领甘豫,还曾遣人叩关,意欲以零陵、甘临两邑,并入我大莒,请求大王赐予上大夫之爵。”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屈珲又说道:“当此之时,赵国还有心力图谋我大莒么?” 芈铄抬眼瞧了屈珲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赵国内乱未平,不假,可山陇郡中乱军却也无力再作乱,如今只龟缩于零陵、甘临两邑之中,困守孤城,败亡已是定局,便是我大莒有心接纳零陵、甘临两邑,能否长据久安,还是未知之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芈铄又说道:“而且,正因为零陵、甘临乱军首领甘豫曾经遣人叩关,意欲以两邑入质大莒,换取安身立命之所,故而赵侯,必定会因此而心生芥蒂,甚至怀恨在心,若是知道我大莒有难,赵侯会不会落井下石,趁机发难,谁也说不清楚,也不敢做出保证,故而大王不得不防。” “赵侯年轻,行事却是有勇有谋,不至于因此小事而与我大莒结怨吧?”左徒芈赟皱眉说道。 “左徒大人,你能保证赵侯就不会趁机发难,攻我大莒吗?”芈铄反问道。 左徒芈赟一愣,旋即默不作声了。 听了芈铄的话,熊?微微点了点头,视线从芈赟、屈珲、昭文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令尹景俚身上,说道:“令尹,您觉得呢?” 景俚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国尉所言,甚是在理,交好赵国,征募兵丁,筹备粮草,加强九康、南溪等郡防守力量,这些都是必要的应对之策,不过,臣以为,西北可与赵交好,以保莒赵边境安稳,东北为何不可与郴与郑交好呢?与郴与郑交好,同样可安边郡,可保九康无战事!” “与郴与郑交好?”听了景俚的话,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说道:“这能行吗?郑郴新中四国结盟,与夏卫又勾连在一起,我莒国却与薛国结盟,郑郴新中四国会与我大莒交好吗?” “大王,没有尝试过,如何就知道不行呢?”景俚朝熊?躬身行礼说道,“臣不才,愿往郴都泰宁一行,与郴侯缔结盟好之约,并打探安邑侯下落。” 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那就麻烦令尹辛苦一趟了。” “为大莒奔走,臣不敢言苦。”景俚躬身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臣回去便即刻准备,最迟两日,便可出发,北上入郴。” “甚好。”熊?点了点头,旋即又瞧着芈铄等人说道,“如此,便按国尉和令尹刚才所言,诸卿分头行动,务必携手齐心,共渡难关!” “喏!”景俚等人一起起身,朝熊?躬身行礼说道。 两日后,令尹景俚乘坐轺车,在一队莒军精骑的护送下,正要离开莒都武安,北上入郴,一骑快马却飞奔而至,疾驰着冲到景俚轺车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令尹大人,国尉大人命小人前来禀报,请令尹大人暂缓起行,国尉大人即刻便到!” “国尉大人要来送我?”景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还是下令停了下来。 过了没多久,国尉芈铄便带着两个随从,三人三骑,纵马疾驰而来,冲到景俚轺车近前,芈铄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景俚跟前,拱手行礼说道:“景俚兄。” “芈铄兄,劳你相送,景俚愧不敢当啊!”景俚站在轺车上,朝芈铄拱手回礼说道。 “景俚兄,铄不是来送别景俚兄的,昨日夜间,铄收到九康郡报,卫郑郴新中五国密使,已经轻车简从,秘密入关,进了九康郡城了!景俚兄已无需再北上入郴,只需在武安城中安坐,五国密使,转眼即至!” 听了芈铄的话,景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你是说,卫郑郴新中,五国密使已经入关,正往武安赶来?” “没错,郡报是十二日前的,走的是驿站专线,速度比五国密使要快,但是算算时间,最多也就三五日后,五国密使便会抵达莒都,景俚兄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第四百四十八章 盟莒伐薛利何在 五日后,几乎没有带什么随从护卫,就几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几个驭者,一行装扮成游商模样的郑卫郴新中五国密使,便轻车简从的进入了莒都武安。 本来,五国联盟中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夏王室的,只不过夏王因莒王僭越称王之故,于夏王室而言,莒王此举等同于背叛夏王室,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莒王没有去掉王号,夏王室自然是不可能承认莒王的,自然也就不可能派特使跟五国密使一起入莒了。若是那样,岂不就等同于夏王室也承认了莒王的王号了么? 一路上,除了所经之地的莒国郡县邑守知道外,甚至连守卫城门的莒国戍卒都不清楚他们一行人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别国游商,入莒经商而已! 秘密入了莒都武安后,五国密使这才在莒国大行人芈砣的带领下,入住城东驿馆,歇息一日后,第二日一早,便在芈砣的带领下,秘密进入了莒王宫,面见莒王熊?。 熊?在兴武殿中接见了五国密使,陪同接见的除了令尹景俚和国尉芈铄、大行人芈砣外,还有左徒芈赟,司徒屈珲,司马昭文三人。 “卫国特使杨庆,” “郑国特使陈砷,” “郴国特使荀昱,” “新阳国特使张雄,” “中山国特使孟繇,” “拜见莒王,莒王万年!~” 五国密使走到莒王熊?跟前,躬身行礼说道。 “诸位特使免礼,请起。来人,赐座!”熊?微微抬手说道。 “谢莒王!”五人再次行礼后,这才直起身来。一旁的内宦搬过来几个软垫,放在了五人跟前,五人这才又跪坐在了软垫之上。 “诸位特使远道而来,寡人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诸位特使见谅。”熊?在王座上朝五国特使微微拱手说道。 “莒王言重了,我等冒昧前来,打扰之处,还望莒王原谅。”五国特使急忙直起身来,朝熊?拱手还礼说道。 “特使请坐。”熊?微微伸手说道,等五国特使重新坐下后,熊?才又说道:“未知诸位特使前来,面见寡人,所为何事?” 五国特使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后,郑国特使陈砷直身而起,朝熊?微微拱手,说道:“莒王,我等此来,只为一事,盟莒,伐薛!” “盟莒,伐薛?”熊?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景俚和芈铄一眼。 景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直身而起,朝陈砷拱手一礼,说道:“特使,天下皆知,薛莒于年前在丰邑苍梧九嶷山,祭天结盟,约为兄弟,互盟为王,此事天下皆知。如今,盟约未干,言犹在耳,贵使便要我王背盟弃义,与薛反目?”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景俚又说道:“莒虽南国,亦知此事不可为也!” “令尹大人言重了,薛莒互盟,天下皆知,此事不假,然则以吾观之,薛莒盟誓,亲近如薛郴新中四国乎?薛郴新中四国,百年血盟,牢不可破,然则薛侯却是如何对待郴国、新阳、中山等盟友的?郴国特使在此,令尹大人一问便知!”陈砷转过身来,面对着景,躬身一礼说道。 话音未落,郴国特使荀昱便又直身而起,朝景俚躬身一礼,说道:“薛国曾我国危难之时,落井下石,强逼我国签订薛郴新约,将十万大军,驻屯于我郴国境内险关要隘,郴都泰宁城中,便驻兵五万,驻军将军飞扬跋扈,出入宫禁,无所顾忌,更是强占我国故太子府邸,俨然以君侯之姿行事,驻屯薛军,更是横行无忌,无法无天,视我郴国律法如无物,奸淫掳掠,恶行罄竹难书,郴人苦之久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荀昱才又说道:“无奈之下,我君才不得不奋起反抗,与薛断盟,驱逐薛军,复我故土!” 荀昱话音未落,陈砷又接着说道:“没错,亲近如薛郴新中,同族同宗,同气连枝,薛国尚且如此对待,与奴役仆从无异,何况他国乎?若非薛国逼迫过甚,郴新中三国又岂会背弃与薛国缔结之百年血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砷又说道:“以吾观之,此非郴新中三国背弃与薛国之百年血盟,而是薛国背盟在先,该承受灭国诅咒的,理应是薛国才是!” “陈大人所言甚是,薛侯东征西讨,野心勃勃,横行天下,致使天下动荡,战乱不休,百姓流离,居无定所,此皆暴薛之故也!天下苦薛久矣,郴新中三国,非是背盟,乃是顺天应命之举!如今,五国联盟已成,薛军败局已定,吾等奉君命入莒,非为自身,而是为莒王,为莒国千万百姓也!”卫国特使杨庆也接着说道。 听了杨庆的话,国尉芈铄脸色猛地一变,怒目瞪视着杨庆,说道:“卫使此言,是在威胁我大莒吗?”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芈铄又说道:“五国联盟已成,那又如何?薛莒盟好,一天下至强之国,一天下至大之国,两国盟好,便是天下列国皆为仇讎,薛莒又有何惧?” “国尉大人误会了,杨庆非是威胁贵国,而是在为贵国设身处地的着想。暴薛残暴不仁,天下有眼皆知,有耳皆闻,岂是吾一人之言?五国联盟,非是针对莒国,只是为了反抗暴薛,至今,五国盟军亦未针对莒国,部署一兵一卒。”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庆又说道:“只是莒国若甘心与暴薛同流合污,做出针对五国联盟的敌对举措,我五国也只能愤而反击了!到那时,玉石俱焚,于莒国,于我五国联盟,可都没有任何好处,受益的,只会是暴薛!” “五国联盟伐薛,暴薛败局已定,若莒国执意与五国为敌,只会让薛侯从梦中笑醒!出兵出力的是莒国,最后得利的,却是薛国!”郴国特使荀昱也接着说道。 听了几个特使的话,景俚、芈铄等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良久,莒王熊?才又用眼神朝司马昭文示意了一下。司马昭文会意,直起身来,朝五国特使躬身一礼,说道:“若是莒国与五国盟好,共伐暴薛,莒国有何利益?”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未灭薛而先分国 等的就是这一句! 听了司马昭文的话,郑国特使陈砷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丞相杨龙所说果然不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有自身的利益! 这不,还没正式达成盟约呢,莒国就先问了一句,伐薛之后,莒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对此,陈砷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份画在羊皮上的地舆图,双手捧着,送到了莒王熊?跟前。 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示意身旁的内宦上前,内宦上前几步,接过陈砷手中的羊皮,转身走到熊?跟前,低着头,双手捧着地舆图,将之放在了熊?面前的王案上。 熊?展开羊皮瞧了一眼,却见上面画着薛国的山川地舆,虽然不是很精细,但其中主要的郡县邑城,关隘要塞,却是一一标注在上,主要的山川河流,同样也标注在了上面。 而在薛国八郡地舆图上,还用各种颜色,各自圈出了一些郡县邑城,或多或少,拢共却刚好分成了六个部分! 熊?微微愣了一下,其实就已经明白了这幅地舆图的用意,但他依然抬头瞧着陈砷问道:“贵使,此地舆图,似是薛国山川地舆图,只是为何却用不同的颜色勾勒成了几块呢?这却是为何?” “莒王明鉴,五国联盟,共伐强薛,薛国败局便已成定局,若莒国亦加入联盟,便成六国联盟伐薛,薛国更无丝毫胜算,败亡已成定局。薛国若亡,薛之故土,当作何处置,便是此图上勾勒出来的。”陈砷朝熊?微微躬身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砷又说道:“我等五国已经议定,若莒国愿加入伐薛联盟之中,灭薛之后,薛国保兴以及石陵郡石泉、林兴、玉陵三邑,可为莒国所有,其余郡县邑城,为我五国所分。” 熊?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了陈砷、荀昱、杨庆等人一眼,说道:“你们已经商量过了?” “正是。”五国特使一起点头应道。 熊?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说道:“薛国八郡四十四县之地,莒国独占九县,你们都没意见?” 五国特使一起摇了摇头,熊?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若是我大莒不愿出兵伐薛呢?尔等又会如何瓜分薛国?” “自然是列国均分,将薛国一分为五,列国各占其一了。”郴国特使荀昱想也没想便说道。 听了荀昱的话,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盯着地舆图瞧了半晌,旋即才又说道:“此等瓜分之法,本王不甚赞同!” “未知莒王有何更好之法?”郑国特使陈砷直身而起,朝熊?拱手一礼说道。 熊?瞧了陈砷一眼,旋即一字一顿地说道:“按兵力多少划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旋即又说道:“譬如我大莒,出兵二十万伐薛,五国联盟共同出兵二十万,我大莒兵力占据联盟兵力一半,灭薛之后,我大莒自然当分得薛地一半国土,方才合理!” 听了熊?的话,陈砷、杨庆等人不由得全都又愣了一下,按照出兵多少来瓜分薛国,这个看似合情合理,可实际上呢,这个分法,却是对莒国最为有利,其次便是对郑国最为有利,而最不利的,却是郴国! 郴国本就只有四郡之地,虽然比卫国多了一郡,可现在,郴国国内薛军驻军尚未肃清,一大半的兵力,都还在郴国国内,四处驱逐薛军驻军呢,如此一来,又能够出多少兵力讨伐薛国呢?能够抽调出来的,恐怕也就只有上柱国姚季叔手上那一万多点战兵而已! 如此一来,在伐薛之战中,郴国岂不是只能分得最少的一块了?而对于中山和新阳,甚至包括卫国来说,这样的分法,对于他们同样不利,只有郑国,这种分法恐怕跟之前那种分法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很有可能比之前那种分法还要多分上一两个县邑呢! 郑国可是天下第一富国,又东临大海,几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可以征募抽调的兵力,绝对不会比莒国少多少,至少不可能比莒国兵力少上一半!莒国若能占据薛国一半的领土,那郑国至少也能占据薛国一半的一半的领土,如此一来,分上十来个县,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五国特使心中全都转着不同的念头,也几乎全都想到这种可能。旋即,卫郴新中四国特使便一起转头望向郑国特使,郴国特使荀昱更是急声说道:“郑使,此法不妥!”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郑国也答应莒王的这种分法,如此一来,那可就麻烦了! 莒国和郑国若是私底下达成密约,即便卫郴新中四国再怎么反对,也都没什么效果了,莒国天下第一大国,郑国天下第一富庶之国,这两国若是达成密约,有没有卫郴新中四国参与联盟,讨伐薛国都已经胜券在握了! 当初,薛国西征伐赵,便是莒郑密盟,共同讨伐薛国,从而逼迫薛国不得不从赵国退兵,并且签订城下之盟,将安阳郡奉还给了天子,以为天子之贺!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薛国讨伐卫国之时,才会先盟好莒国,与莒国一同出兵,讨伐卫国,以免再重蹈当日之覆辙! 听了荀昱的话,又瞧见四国特使一起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陈砷心中其实很是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这代表着五国联盟之中,卫郴新中四国,有意无意中,就已经将郑国视为盟主之国,将他陈砷视为头领了! 对此,陈砷心中极为满意和享受,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沉吟了片刻,陈砷正要开口,却听莒王熊?又说道:“诸位特使若是不赞成此等分法,寡人还有一策,可供参考。” “何策?”陈砷等人一起回头,望着熊?说道。 熊?的视线从陈砷等人身上一一扫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我六国,各自出兵,攻伐薛地,所得之城,便为己有,他人不得觊觎!” 第四百五十章 薛国特使入武安 五国密使前脚刚刚离开莒都武安,后脚,薛国的特使又进了武安! 虽然已经决定跟五国结盟,先彻底解决了薛国这个当世霸主,但莒王熊?,还是在兴武殿接见了薛国特使,薛国鸿胪寺卿王贾。 在还没有跟薛国正式开战之前,薛莒两国还是盟友,莒王自然不可能现在就表现出对薛国不友好的一面来,甚至于,在正式开战之前,维持与薛国表面上的友好关系,还能够麻痹薛国,从而让薛国对莒国完全放松警惕,等到开战的时候,才能够达到进攻的突然性,打薛国一个措手不及! 薛莒两国,一个是天下军力最强的国家,一个是天下疆域最大的国家,这两个国家,因为利益勾结,走到了一起,在丰邑苍梧九嶷山互盟为王,从而使两国结束了之前的敌对关系,转而变成了盟友! 但是,虽然薛莒两国是缔结了盟约,成为了盟友,但不论是薛国也好,还是莒国也罢,心底里,却始终将对方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和对手!而且有眼有珠的人,都清楚的认识到,薛莒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这一战,将决定这个天下最后的归属!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薛莒联军伐卫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卫国灭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卫国之后,郑国以及郴新中等其他弱小的国家,将是下一步走向灭亡的国家!最终,这天下将只剩下薛国和莒国这两个大国!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薛莒百万联军,北上伐卫,竟然在卫国隆城郡一败涂地,百万大军,片甲不归,如今只剩下了一支几万人的残兵,还在柁樟郡内苟延残喘,日盼夜盼,望眼欲穿的等待着薛莒两国的援军的到来,以解救他们脱困! 原本,预想中的薛莒两国反目,决战以决定天下归属的战斗,至少还要过上好几十年,但是现在,薛国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原本跟薛国缔结有百年血盟的郴新中三国,都在背地里狠狠地插了薛国一刀子,就更别说旁人了! 如今,郑卫郴新中五国已经缔结成了反薛同盟,正准备对薛国发动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彻底将薛国从霸主的宝座上拉下马来! 而莒国,加入这个反薛同盟之中,只不过是将那场至少还要等上好几十年才会爆发的薛莒之战,提前到了现在而已! 对于莒国来说,与其等到几十年后,薛国逐一剪除了郑卫郴新中等国之后,再与薛国翻脸,倒不如趁着现在,薛国与天下列国为敌之时,跟郴新中三国一样,背地里再狠狠地给薛国来一下,彻底的解决了薛国这个莒国最大的心头之患! 如果能一战而灭亡薛国,对于莒国来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薛国一亡,莒国可就真正成了天下疆域最大,军力最强的霸主国家了!两强争霸与一强独霸,对于莒国来说,哪种局面更好,莒国君臣上下,自然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这,也正是莒国答应与郑卫郴新中五国缔结盟约,共同讨伐薛国的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虽然莒王熊?已经跟郑卫郴新中五国缔结了盟约,而且莒国上下,也全都在莒王熊?的命令下,正在积极的集结兵力,征募战马,征集粮草辎重等,为突袭薛国而做准备。 可听说薛国特使入关后,莒王熊?还是跟往常一样,十分热情周到的接待了薛国特使,甚至从薛国特使王贾刚入莒境,莒王熊?便派了大行人前往迎接,并一路陪同,陪着薛国特使进入了莒都武安。 而薛国特使的来意,虽然还没见到王贾本人,但熊?却已经猜出了几分,如今,薛国也正跟莒国一样,正在国内抽调兵力,集结队伍,征集粮草辎重,准备再次出兵二十万,北上与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决一死战,并救出被困于柁樟郡中的薛莒联军残部! 前次伐卫,莒国只损失了十万战兵,二三十万辅兵,可薛国却足足损失了二十万战兵,两倍于此的辅兵,损失几乎也是莒国的两倍还要多! 虽然损失的这些兵力,还不足以让莒国伤筋动骨,但对于薛国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薛国想要再集结起一支这么强大的兵力,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而且抽调了这些兵力之后,薛国地方守备的力量,将变得更加的空虚,因此,薛王遣使入莒,与莒王重申盟约,甚至邀请莒王一同出兵,对抗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救出薛莒联军残部,也就显得十分的有必要了! 事实上,薛王妫翊遣使入莒的目的,也的确如此,而且这一次,薛王妫翊提出来的,还是薛莒两国各自出兵二十万,集结两到三倍于此的辅兵和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总共出兵一百到一百二十万,以对抗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 根据薛国莳箐馆打探来的情报显示,郑卫郴新中五国,差不多也集结了三十余万战兵,六七十万辅兵和后勤辎重、民伕徭役,总兵力也在一百万以上! 而且这一百万五国联军中,郑国一国便占据了差不多一半的兵力,郑国总共集结了战兵十五万,辅兵、后勤辎重、民伕徭役三十四万,加起来就是四十九万,将近五十万了! 而其余四国,卫国联合夏王室,总共集结了五万战兵,十二万辅兵,新阳国集结了四万战兵,十万辅兵,中山国集结了四万战兵,十一万辅兵,就连郴国,也集结了三万战兵,六万辅兵! 郴国如今还在对国内的薛军驻军进行围剿驱逐,国中乱成一团糟,几乎每一座郡县邑城,都在燃烧着战火,爆发着惨烈的战斗!在这种情况下,郴国还能集结三万战兵,六万辅兵,这已经是郴国能够出兵的最大极限了! 不仅仅是郴国,新阳、中山以及卫国,包括天下名义上的共主夏王室,除了郑国,这些国家,几乎都已经尽到了他们最大的出兵极限,国中防守的力量,更是削弱到了最少,可以说,这些国家,已经将自己的国运,全都压上了! 这,将是一场真正决定国运的战争! 五国联盟胜,则薛国亡,败,则郴、新、中、卫四国亡!五国联盟之中,一旦战败,真正还有能力能够自保的,也只有郑国了!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五国联盟才一定要把莒国也拉到自己这一方来,实际上,不仅仅是莒国,就连赵国,也同样是他们极力拉拢的对象,在五国密使秘密入莒的同时,五国还派出了密使,秘密入赵,希望能够与赵国也达成同样的盟约,共同伐薛!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五国密使入赵宫 几乎就在薛国特使进入武安的同时,郑卫郴新中五国特使也进入了赵都宸邑,并且在赵国大行人王嵇的引领下,入曲台宫,拜见了赵侯伊华。 五国特使表明来意后,伊华抬眼瞧了一眼大行人王嵇,旋即便又说道:“诸位特使,此事事关重大,寡人不能即刻答复诸位,待寡人与朝中众臣商议之后,再答复诸位特使,可好?” 说完,不等五国特使答话,伊华便又转头对王嵇说道:“大行人,替寡人好好招待诸位特使。” 王嵇急忙躬身行礼,应道:“喏。”说着,转身朝五国特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诸位特使,请随我来。” 五国特使再次朝伊华行礼后,跟在王嵇身后,走出了曲台宫。 待五国特使刚刚离开曲台宫,伊华旋即便又大声叫道:“来人!” 一个内宦听到伊华的叫唤,急忙低着头,躬着身小碎步跑到伊华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君上!” “传寡人口谕,宣丞相即刻入宫!”伊华沉声说道。 内宦微微一愣,旋即躬身应道:“喏。”后退着,正要退出曲台宫,刚退了几步,却听伊华又说道:“等一下!” 内宦微微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又躬身问道:“君上,还有何吩咐?” 伊华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算了,不用选丞相入宫了,你马上去备车,寡人亲自出宫,去见丞相。”此事事关重大,如果宣丞相入宫商议的话,宫中人多眼杂,不出一日,便能传遍整个宸邑,更何况宫中还有一个薛国公主妫姝呢! 如今妫姝已经嫁进赵王宫中半年多了,伊华对她也一直相敬如宾,信任有加,将整个后宫都完全放手,交给了妫姝搭理,妫姝搭理得也还算是井井有条,毕竟是一国公主,如何管理后宫,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不少手段和方法,管理起来,自然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了! 而且现在,妫姝也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正是孕吐最严重的时候,也是胎儿最危险的时候,在这个位面时空中,没有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些先进的医疗条件和技术,要保证一个胎儿能够顺顺利利的分娩,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这可是伊华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第一个跟他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的孩子,他对于这个孩子,自然也是看得比谁都重!在这种情况下,伊华自然也不希望妫姝因为薛国的事情而分心,甚至因此而影响胎儿正常的发育。 因此,在考虑了一下之后,伊华还是决定,亲自出宫,去丞相府,跟丞相张宣亲自商议这件事!跟赵王宫这个四处漏风,几乎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宫廷来说,丞相府的隐秘性,其实比赵王宫还要好! 整个丞相府,从内到外,上至相府典文典武长史,下到相府仆从奴役,全是伊华通过四大密卫亲自挑选的,甚至于他们本身,就是四大密卫的人,而且丞相张宣手中,也还在伊华的授权下,亲自执掌了四大密卫中的一支——玄武密卫!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丞相府,可以说是整个宸邑隐秘性最好的场所,伊华和张宣,就是在丞相府中商量,并制定出了一篇又一篇的赵国新法,对赵国军事、政治以及经济,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 而且,在这些赵国新法没有颁布之前,朝野对这些新法一无所知,从这些也可以看得出,丞相府保密工作,还是做得十分的到位的! 在此之前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整个赵国利用薛莒联盟,北上伐卫,薛卫大战,天下列国无暇西顾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对整个赵国进行了一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触及整个赵国各个阶层的深刻的变革! 以大赵军法为始,再以农桑、工业、商业为辅,全面铺开改革大局,在获得了赵国新军和普通民众的普遍拥护和爱戴之后,最后才涉及到对整个朝堂政治结构的改革! 如今,这些改革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在张宣的丞相府中,关于朝堂架构改革和地方行政机构改革的文书,也都筹备、制定得差不多了,只等最后完善确认,并呈送伊华用印之后,便可再次公诸于众,施行整个赵国! 在这些新法之中,伊华糅合了另一个位面时空中,中央政府机构的各个职能部门,再结合自己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古代中央政府三公九卿的职能构造,在三公九卿这个大的框架之下,加以补充和完善,制定出了一套符合这个位面时空政治制度的新的官制。 在中央,三公九卿,这是必须的,赵国君侯之下,便是以丞相为首的三公,丞相总领军政,太尉总领军事,御史大夫章邦国刑宪、典章政令、肃正朝纲,此二者,为丞相之副贰,与丞相并列为三公。 三公之下,便是九卿,而伊华糅合了后世中央职能部门的九卿,跟历史上的九卿不一样,跟六部也不太一样。虽然也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但又在这六部之外,增加了农、商、学三部,总计九部,九部尚书,便是九卿! 而增加农、商、学三部,农商原本是户部的职能之一,如今却被伊华完全独立了出来,好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虽然也有士农工商的说法,但却还没形成为主流,因此,伊华将农商工三部并列,在无形之中,也就抬高了商贾和产业工人的地位! 而学部,则是从礼部分离出来,独立成部的,在伊华的构思中,学部,就是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教育部!原本,在礼部的所有职能中,掌管礼仪祭祀才是它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职能,新办教育,那只不过是礼部附带的职能之一罢了!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公平的接受教育的,接受教育,识文断字,那可是贵族才能够拥有的权力,普通人,根本就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力! 便是赵国丞相张宣,也是贵族后裔,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寒门士子,真正的寒门,连进入贵族门庭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呢? 而在伊华的构思中,从礼部独立出来的学部,却是要完全发挥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教育部的职能和权限,让赵国绝大多数人,无论出身贵贱,都能够公平的接受教育! 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穿越而来的伊华,比这个时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和明白,知识对于一个人,一个国家的重要程度。知识改变命运,这绝对不是一句说说而已的空话! 不过现在,这些新法文书,都还没有最终定稿,伊华也还没有用印,一切都还只是丞相府中的一堆草案,仅此而已,要真正实施,并且让赵国臣民适应这些新的变化,还得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第四百五十二章 相府论势 很快,载着伊华的车驾便来到了赵王宫外的大赵丞相府。事先得到消息的大赵丞相张宣,已经带着府中典文典武两个长史,在丞相府外恭候赵侯君驾了。 看到伊华车驾过来,张宣和典文长史司徒伯文,典武长史伯昊一起迎了上来,不等车驾停下,便一起躬身行礼说道:“臣张宣(司徒伯文、伯昊),拜见君上。” 典武长史伯昊,长公子伯黎的长子,刚刚及冠,公叔子夜离开赵都宸邑,南下山陇郡任职后,丞相府典武长史便由伯昊接任。 不等马车停稳,伊华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上前几步,搀扶起张宣说道:“丞相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伯文、伯昊,你们俩也起来吧。” “多谢君上。”张宣再次行礼后,这才直起身来,然后又侧过身,让出一条道来,朝伊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君上,请。” “丞相请!”伊华微微躬身还礼后,这才往丞相府里走去,张宣和司徒伯文、伯昊紧紧跟随其后,也跟着一起进了丞相府。 进了丞相府,穿过亭廊回苑,来到相府书房,落座之后,张宣这才又挥退了书房中伺候的书吏文员,然后朝伊华抱拳躬身说道:“君上此来,可是为五国密使入赵之事?”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对张宣说道:“张子果真是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呢!今日五国密使入赵,拜会寡人,意欲与寡人结盟,共伐暴薛!”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旋即又说道:“不知君上,对此有何打算?” 伊华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寡人一时之间,还难以决绝。”说着,伊华心中猛地一动,转过头去,瞧着典文长史司徒伯文说道:“伯文,说说你的看法。” 伯文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君上竟然会突然向他发问,不由得有些紧张地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君,君上,臣,臣以为,此事事关赵国国运,不得不慎。”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徒伯文又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我大赵去岁刚与薛国罢兵言和,君上又迎娶了薛国公主为妻,如今君夫人有孕在身,若是男胎,便是君上嫡长,未来赵国的储君。在此时,赵国若与薛背盟反目,他日,君上又如何面对君夫人和君上嫡子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不能与薛国反目咯?”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司徒伯文说道。 司徒伯文沉吟了一下,旋即抱拳躬身说道:“臣意的确如此。” 伊华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典文长史伯昊说道:“昊儿,说说你的看法。” “是,君上。”伊伯昊直身而起,朝伊华躬身一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臣以为,薛郴新中四国反目,薛莒联军伐卫败北,郑卫郴新中五国结盟,共伐暴薛,此乃薛灭薛最好之时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伯昊又说道:“薛国称霸天下数十年,耀兵天下,东征西讨,天下苦薛已久,人人视之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今薛国无故背盟弃义,僭称王号,获罪于天,故而有伐卫之战惨败,五国联盟,共伐薛国之举!” 说着,又微微停顿了一下,伊伯昊才又继续说道:“臣以为,当此之时,我大赵正应该与五国结盟,共同讨伐薛国,一举而平灭薛国,以报我大赵与薛国数十年之血海深仇,以及先君公之仇!”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伊伯昊说道:“昊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与五国结盟,一同讨伐薛国,好为君父报仇?” “正是。”伊伯昊肯定地点了点头,又直身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先君公之仇,不共戴天,君上不得不报!暴薛残虐,方有郴新中三国背弃血盟,与薛决绝之举!郴新中三国连百年血盟都能背弃,何况我大赵乎?” 伊华微微沉吟了一下,瞧着伊伯昊说道:“那灭薛之后呢,天下形势,又会走向何处,昊儿你可曾想过?” 伊伯昊一怔,摇了摇头,说道:“臣未曾想过。” 伊华微微颔首,这才又转过头来,对张宣说道:“张子,你觉得呢?” “君上,薛国乃臣故国,臣……”张宣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话还没说完,便被伊华打断了,说道:“张子,薛国虽是张子故国,但在寡人心中,张子却是我大赵的丞相,这一点,寡人从未怀疑,张子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是,多谢君上。”张宣再次朝伊华躬身一礼,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便如君上刚才所言,此次,的确是攻灭薛国最好的时机,可是,薛国灭亡之后,天下列国,又会走向何处呢?或者说,薛国的灭亡,对我大赵来说,到底是好处多些,还是坏处多些呢?” 说着,张宣也转头瞧着司徒伯文和伊伯昊,说道:“伯昊公子,伯文,你们觉得,薛国的灭亡,对我大赵有哪些好处呢?” “好处?”伊伯昊一怔,旋即脱口而出:“我大赵大仇得报,这算好处吗?” “自然算。”张宣点头说道。 “天下少了薛国这个霸主,我赵国东边少了一个强敌,这也算对我大赵的好处吧?”伊伯昊又说道。 张宣又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没错。” “薛国若亡,天下少了动荡之源,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这或许也能算作没了薛国之后的好处吧?”司徒伯文皱眉沉吟了片刻,也说了一句。 “这个也可以算一条,天下列国战事,大半倒是因为薛国挑起的!”伊华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张宣抬眼瞧了伊华一眼,又问道:“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好像没有了吧?”伊伯昊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或许还有,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罢了。” “想没想到,也无所谓了,除了这些好处,那么,薛国若亡,对我大赵,又有没有什么坏处呢?” 第四百五十三章 利与弊 听了张宣的话,伊伯昊和司徒伯文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伊伯昊才又说道:“薛国若亡,对我大赵,对天下百黎来说,应该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吧,这事,对我大赵还会有不利之处么?” 伊伯昊话音未落,伊华便又瞧着伊伯昊说道:“昊儿,凡事都有两面性,既有它好的一面,也有它坏的一面,薛国灭亡,对我大赵有有利的一面,但同样的,对我大赵,也一定有它不利的一面,只是我们能不能发现,察觉,预料到而已!” 听了伊华的话,伊伯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昊儿多谢叔父教诲。” 伊华笑着微微颔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昊儿,那你说说,薛国若亡,对我大赵有何不利之处?” 伊伯昊皱眉苦思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昊儿想不出来。” “伯文,你说呢?薛国若亡,对我大赵有无不利之处?”伊华又转头问司徒伯文道。 司徒伯文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听了伊华的问题后,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道:“薛国若亡,天下十侯国变成九侯国,薛国故地定然为列国所分,列国国土实力,都会得到极大的增长,这对于我大赵来说,或许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利之处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徒伯文又说道:“特别是南蛮莒国,我大赵若与五国结盟,共伐暴薛,南蛮莒国难保不会与薛国反目,趁机落井下石,给薛国最为致命的一击!” 说到这里,司徒伯文不由得又微微停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又说道:“以莒国的疆域和人口,能够动员伐薛的兵力,也必定是列国之中最多最强的,如此一来,攻灭薛国后,莒国必定会占据薛国大半的领土疆域,如此一来,天下可就再无莒国的对手了!” 听到这里,伊伯昊也猛地点着头,插嘴说道:“是了,是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刚杀了一头恶狼,又来了一头猛虎么?到那时,莒国可就成了现在的薛国了,以莒国蛮兵的残暴,说不定比现在的薛国还要不如呢!这对于我大赵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绝对算不上!” 伊伯昊话音未落,张宣便又说道:“没错,那么这些对赵国有利的方面和对赵国不利的方面,两相比较之后,你们觉得我们应该跟五国联盟呢,还是不应该跟五国联盟呢?”他这话虽然是在问司徒伯文和伊伯昊,但实际上,也是在问伊华。 两害相权取其轻,把这些对赵国有利的,不利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之后,要如何抉择,就看伊华自己的决定了,张宣也只能为伊华提供这些参考意见了! 此事,说来说去,毕竟还是涉及到了张宣的母国,而且很有可能这一次薛国真的会在劫难逃,因此而灭亡,不管伊华要作何抉择,最好还是他自己去决定!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以及司徒伯文和伊伯昊,三人全都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伊华才又说道:“薛国不能因此而灭亡,至少不能在现在这种时候灭亡,但是,薛国也绝对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强盛,包括南蛮莒国,最好这两国实力都能够得到极大的削弱,但又不至于被列国所灭,这样的薛莒两国,对于赵国来说,才是最好,最为有利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抬眼瞧着张宣说道:“张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薛国和莒国这两只大老虎,互相斗上一斗,最好能够斗个两败俱伤?” 张宣瞧着伊华,微微笑了笑,说道:“君上,好的法子没有,不过,让薛莒两国互生间隙,不再像现在这样亲密如一家,却是有可能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五国密使肯定不止来了我们赵国一国,莒国,肯定也是他们争取的最主要的对象之一,甚至在五国联盟心中,莒国的重要程度,还在我赵国之上!只要能够说动莒国,我赵国答应不答应,参与结盟,对于五国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如此说来,薛莒两国之间,很有可能因此而反目成仇了?薛莒二王年前才在丰邑苍梧九嶷山中互盟为王,这盟约的墨汁尚未干透,两国就又要背盟掐架了?” “君上,你不常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么?薛莒二国互盟称王,是为利,薛莒背盟,反目成仇,于莒国而言,同样为利!君上若是莒王,会趁机铲除薛国,从而独霸天下呢,还是继续与薛国结盟,共抗五国联盟?”张宣笑着对伊华说道。 伊华一愣,旋即笑着说道:“这还用说,我若为莒王,最好先灭了薛国,再灭了夏王室,这天下只剩下我一个称王称霸,然后再逐一剪除列国诸侯,混一天下,多好,多省事?” “可不,君上尚且有此雄心,何况莒王乎?”张宣轻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那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坐视薛莒反目即可咯?”伊华又轻笑着说道。 “那当然不行。”张宣笑着摇头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司徒伯文和伊伯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伊伯昊又问道:“丞相,属下不明白,为何我们就不能坐视薛莒反目,坐山观虎斗呢?” 张宣笑了笑,然后才又说道:“君上想要的是一个实力遭到极大削弱的莒国和薛国,若是薛国全无防备,被莒国趁势偷袭,真的一举而灭亡掉了薛国,到那时天下只剩下莒国一霸,我们还怎么坐山观虎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还得给他们加把柴,浇点油,助长助长火势才行。” 听了张宣的话,伊伯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有些迷惑不解地抬头望着张宣,说道:“加把柴,浇点油,助长火势?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张宣转过头去,望着伊华,却见伊华也正微笑着朝自己望了过来,张宣不由得也笑着回应,君臣相视一笑,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夫人妫姝 从相府回来,刚刚回到曲台宫,伊华还没来得及换下外套,内宦便躬着身子,小碎步跑了进来,跑到伊华跟前,躬身说道:“君上,夫人来了。” “夫人?”伊华微微皱了皱眉,转头扫视了一眼宫中的内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这些家伙,到底还是将五国密使秘密入赵的消息,告诉给妫姝了。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请夫人进来吧。” “喏。”内宦急忙应道,退出曲台宫,很快便又躬着身子,引领着穿着黑色大氅,小腹微微隆起,在两队宫娥内宦翼护下的赵国国君夫人妫姝,走进了曲台宫。 “夫人,你怎么来了?你身怀麟儿,身子重,有什么事,派个内宦来跟寡人说一声,寡人自会去椒房宫看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妫姝刚踏进曲台宫大门,伊华便走上前去,牵起妫姝的手,一步一步陪着走着,说道。 “夫君,臣妾,臣妾……”妫姝着急地说道,话还没说完,伊华便又伸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去,对妫姝身后的宫娥内宦说道:“你们都退下!” “喏。”宫娥内宦一起躬身行礼说道,躬着身子退出了曲台宫。 “你们也全都退下!”伊华又朝曲台宫内的内宦宫娥以及宫中禁卫挥手说道。 “喏。”所有人一起朝伊华和妫姝行礼后,这才躬着身子,退出了曲台宫。 等所有人全都退出曲台宫后,伊华这才牵着妫姝的手,走到一旁的矮几边,牵着她坐在矮几上,柔声说道:“夫人,有什么话,你现在说吧。” 妫姝挺着大肚子,从矮几上站了起来,跪倒在伊华跟前,急声恳求道:“夫君,臣妾恳求夫君,救救我父王,救救薛国!” 伊华微微一愣,旋即躬身拉起妫姝的双手,说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快起来!” “夫君,夫君若不答应臣妾,臣妾便跪死在这里!”妫姝固执地跪伏在地上说道。 “夫人!”伊华提高了一丝语气,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夫人,有什么事,咱们起来再说,行吗?你若是不起来,我便是能答应你,也绝不答应!” “夫君!~”妫姝抬头望着伊华,却见伊华板着脸说道:“起来,否则我可真的生气了啊!”妫姝无奈,只得挺着肚子,在伊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重新被伊华拉着在矮几上坐了下去。 “夫君,臣妾听闻,今日早间,郑卫郴新中五国密使,秘密入宫,觐见了夫君?”重新坐下后,妫姝这才又对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今日早间,郑卫郴新中五国的特使,的确入宫见了寡人。” “夫君,他们见您,所为何事?”妫姝急忙又问道,话一出口,却又觉着有些不妥,急忙又说道:“夫君,臣妾绝不是有心干预朝政,只是,只是,臣妾听闻,郑卫郴新中五国已经结盟,意欲对薛国不利。薛国毕竟是臣妾母国,父王又一向疼爱姝儿,姝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王置身于危难之中而不闻不问啊夫君!” 伊华瞧着一脸焦急模样的妫姝,心中不由得一软,柔声说道:“姝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五国密使入赵,也的确是想要我,与五国结盟,共同讨伐薛王。” 伊华话还没说完,妫姝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得便猛地变了一下,惊声说道:“夫君,您,您答应他们了?” 伊华笑着伸手抚摸着妫姝的脸颊,说道:“我的傻姝儿,薛王怎么说也是我的老丈人,民间常说,女婿就是半个儿子,我怎么可能联合外人,来对付我自己的老丈人呢?真要那样的话,那我哪还有脸面来见你啊?” “真,真的?如此说来,夫君没有答应与五国联盟了?”妫姝惊喜地说道。 伊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于公于私,我也不可能与五国联盟,对付我乖乖姝儿的父亲吧?别忘了,薛赵可是姻亲之国,你可是我赵国的君侯夫人呐!” “夫君,谢谢,谢谢您。”妫姝感动地依靠在伊华怀里,说道。 伊华轻轻地拥着妫姝,柔声说道:“傻丫头,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呢!” “嗯。”妫姝在伊华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停顿了一下,妫姝又抬起头来,望着伊华,说道:“夫君,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出兵帮帮我父王?”说着,妫姝又急忙解释似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让赵国为薛国流血牺牲,这不可能。可是,夫君,您能不能看在姝儿的份上,帮帮我父王,姝儿也会让父王加倍补偿夫君的!” 听了妫姝的话,伊华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些为难地说道:“帮助薛国,姝儿,你知道的我赵国如今内乱未平,甘氏一族乱党,还占据着山陇郡两邑之地,在这种情况下,我赵国实在是抽不出更多的兵力,去帮助薛国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更何况,这一次,恐怕不知是郑卫郴新中五国想要讨伐薛国呢。” 听了伊华的话,妫姝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伊华,说道:“夫君,您是说,还有别的国家,想要对付我薛国?还有谁?” “姝儿,你想想,薛国最大的敌人,是谁呢?”伊华轻轻地捧着妫姝的双肩,柔声问道。 “薛国最大的敌人?”妫姝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薛国最大的敌人,可不就是郑卫郴新中五国联盟么?” “不,不止这五国。”伊华摇了摇头说道。 “不止这五国?那还有谁?”妫姝皱眉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夏王室?北狄獲国?姑射女国?不可能呀!” “姝儿,你把天下十国都快点遍了,为何就独独漏了最重要的那个呢?”伊华苦笑着说道。 “最重要的那个?”妫姝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伊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莒国?夫君,你是说莒国?莒国也要对付我父王?”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姝儿,你想想,五国联盟既然会遣使入赵,他们又岂会不遣使入莒?莒国乃疆域万里的天下第一大国,单单一个莒国,便可抵得上我三个赵国了,说动了莒王,不仅能够使薛莒反目,破坏薛莒二王之盟,更能趁势削弱薛国实力,壮大联盟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即便不能说动莒国,只要能让薛莒两国互相生疑,对五国联盟来说,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若是能够成功说动莒国,让莒国也加入五国联盟之中,共同对付薛国,五国联盟才真的算是胜券在握,而薛国,则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说着,伊华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姝儿,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莒国现在,恐怕正在厉兵秣马,整顿军卒,准备偷袭薛国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多事之秋 薛都大邑,各路信使密探往来穿梭,不停地将薛国各个郡县关邑的相关军情,送到国尉府,或者莳箐馆,然后又将国尉府或者莳箐馆发出的谕令指令,传达到各个郡县关邑之中,送到相关人等的手中。 进入薛王更始二年(夏昭王昭新十年、赵侯绍兴二年)三月后,整个薛都大邑就变得更加的忙碌起来,甚至于,往来薛都大邑的游商行人,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许多,眉宇之间更始多了几分愁容! 可以说,从过完年开始,薛王宫中收到的消息,几乎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先是郴国背盟,驱逐并杀害了驻扎在郴国的数万薛军,直到现在,郴国还在国内大肆驱赶杀害薛国军卒,以及薛国游商,以至于连薛国派驻到郴国的莳箐馆中的密谍,都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损失殆尽,连消息都快发不出来了! 之后,二月还没到,郴国派来的特使,便带了一整车装着薛军驻扎在郴国国内的薛军将领的首级,以朝贺为名,直接送到了薛王妫翊的驾前,正式揭开了薛郴反目背盟的序幕! 不等薛国为此做出及时的反应,反击郴国,又一个惊天霹雳传到了薛国:北上伐卫的薛莒联军百万大军,竟然在卫国隆城郡下,惨遭巨败,百万大军,一朝全没,只有数万残兵败将,一路流窜,逃到了距离薛国最近的卫国柁樟郡中,苦捱待援! 而更要命的是,薛莒联军百万大军之所以全军覆没,竟然是由于郴新中三国背盟,暗中勾结卫国和郑国,共同对薛莒百万联军下手偷袭,才导致了此次惨败!而事先,薛国竟然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甚至连莳箐馆的密谍都没有察觉任何的异常! 郴新中三国,与薛国可是缔结了百年血盟的,在薛王妫翊看来,即便天下列国尽皆与薛反目成仇,郴新中三国也绝对不可能跟薛国反目,背盟弃义的!可没想到,原本绝对不会反目的生死盟国,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甚至在胜利即将到来之时,却毅然决然的朝着薛国后背下手,给薛国带来了最为致命的一击!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事先,薛国压根儿就没想到郴新中三国会背盟弃义,对于郑国可能从背后偷袭薛国,薛国倒是有所防备,可是在薛国的军议中,郑国即便偷袭薛国,最大的可能也是走之前的老路,通过郴国,偷袭薛国后路,甚至直接攻入薛国国境,迫使薛国与卫罢兵言和! 对此,薛国也是有针对性的做出了一些部署和防备措施的,驻扎在郴国境内的那十万薛军,可不完全都是吃素的,郑国想要再通过郴国进攻薛国,那十万薛军,就足以迟滞、阻击,将郑国阻拦在郴国境内!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薛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郴国竟然会背信弃义,暗中与郑国勾结在一起,并且毅然决然的对驻扎在郴国境内的薛军痛下杀手,而隆城郡外的薛莒联军,更是惨遭夏卫联军与郑郴新中四国联军的前后夹击一败涂地,以至于全军尽墨! 剩下的那两三万薛莒溃兵,跟百万大军比起来,根本就连零头都算不上,至少,在薛王妫翊看来,薛莒联军百万大军已经跟全军尽墨没有任何的区别了!剩下那两三万薛莒联军,之所以还能够在柁樟郡中困守,说不定本来就是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的诡计,故意引诱薛莒联军前去救援,五国联军好趁机围城打援,一举打掉薛莒联军呢! 对于这次伐卫之战,事先,天下有眼有耳之人,可都认为薛莒已经胜券在握,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以至于骤然听闻薛莒联军惨败,薛王妫翊差点没晕死过去! 而且,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薛莒联军绝对没有失败的可能,因此,不管是薛国也好,莒国也罢,事先完全都没有做出任何应对失败的措施,援军什么的,自然也完全没有准备,粮草辎重那些,也只是正常的周转运送,能够保证前线百万大军日常消耗就行! 而且,为了就近周转运送粮草辎重,攻入卫地之后,前线百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几乎都就近囤积到了卫国境内,百万联军惨遭巨败,那些囤积在卫地的粮草辎重,自然也就全都落入到了五国联军手中,或是直接被毁于战火了! 也就是说,要救援困守柁樟郡的薛莒联军残兵,薛国就不得不重新调派军队,集结粮草辎重!匆忙出兵的活,或许不仅不能救出柁樟郡中的薛莒残兵,反而还真的有可能再次误中五国联军的诡计,被五国联军围城打援,一举打掉薛莒援军呢! 因此,虽然在正月底,薛国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卫地的军报以及柁樟郡中薛莒联军的求援信,但薛王妫翊却一直没有准备好粮草军卒,出兵救援! 相反,为了避免再次重蹈薛莒联军百万大军全军尽墨的覆辙,薛王妫翊不得不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满腔怒火,趁着应对,调兵遣将,征集粮草辎重,重新在保兴郡内集结大军! 然而,还没等薛军重新集结,北上柁樟郡,救出薛莒联军溃兵,又一个更大的惊天霹雳,便传到了薛都大邑,送到了薛王妫翊书案上:郑卫郴新中五国缔结反薛盟约,誓天反薛,组织百万大军,共同讨伐薛国! 之前百万大军伐卫,薛国便调集了二十万战兵,四五十万辅兵以及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盟国莒国,同样也出了十万战兵,二三十万辅兵,再加上郴新中三国的战兵、辅兵,对阵夏卫联军十几万战兵,二三十万辅兵! 如今,郴新中三国已经彻底倒向了郑卫一边,跟薛国走向了对立,薛国自然不可能再从郴新中三国中获得任何的支援了,而且此消彼长之下,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光是战兵便已经超过了三十万,辅兵、后勤辎重、民伕徭役更是足足有六七十万之众! 这一次,五国联军就已经有了百万之众,要对付这么强大的一支联军队伍,薛国自然再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心理,掉以轻心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烽火连三月 几乎就在薛王妫翊收到五国联军,百万大军,意欲伐薛的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薛王便派出了特使,南下入莒,企图跟莒王商议,如何应对此次反薛联军! 五国联军也真是猴精猴精的,伐薛檄文上,逐词逐句,说的全是薛国、薛军、薛王,如何如何残暴不仁,为祸天下,如何丧失民心,欺压列国盟友等等,偏偏只字未提南蛮莒国! 五国联军的用意,薛王妫翊又岂能不知,他们这是存心要挑拨薛莒两国之间的关系,如果能够让南蛮莒国置身事外,那对于五国联军来说,几乎也就相当于尚未开战,就已经先胜利了一半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薛王自然得抓紧时间,派出特使,南下入莒,跟莒王重申盟约,巩固双方的盟友关系,同时也跟莒王商议应对之策,以争取能再次跟莒王组成联军,共同对付郑卫郴新中五国的百万联军! 在薛王妫翊看来,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虽然也有百万之众,但他其实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之前伐卫之战,薛莒两国不同样也组织起了百万联军么? 而且,以薛国的实力,极限情况下,单单薛国一国,便足可以征集招募四五十万战兵,加以辅兵、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百万之众,亦是等闲!而莒国,万里之国,数千万丁口,征集百万大军,更是易如反掌! 当然,这些都是在情形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甚至已经到了国破家亡的危急时刻,在不计较任何后果,甚至是以牺牲民生国本为代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的! 不论是薛国也好,莒国也罢,真要出现这种情况时,即便最后胜利了,也必将走向衰落,再不复此前的强盛! 以薛国一国之力,征集百万大军,以应对五国联军,势必会伤筋动骨,甚至伤及国本,不过,如果联合莒国,两国再组织起一支百万大军,却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不会太过于伤筋动骨! 甚至,只要挡住了五国联军的这次疯狂的反扑,之后,郑卫郴新中五国之中,除了郑国,其他四国甚至连一丁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只要抗住了五国联军的这最后的疯狂反扑,卫郴新中四国,将会像被绑住了蹄髈的羔羊一样,任由薛莒宰割!一鼓作气,灭亡四国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巨大的诱惑下,薛王不相信莒王会不心动,会不答应跟他一起,再组联军,对抗五国联军! 郑卫郴新中五国联盟,百万大军又如何,只要打败了这百万联军,卫郴新中四国,可就任由薛莒两国肆意分割了! 到了薛王更始二年三月,南下入莒的特使还没回来,不过信使却已经回来了一拨又一拨了,从信使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莒王已经答应了再跟薛国组织百万联军,共同对抗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而且已经在莒国境内调兵遣将,转运粮草辎重等! 甚至于就连薛莒边境的彰海、永宁等郡县邑城中,每日都有兵马频繁调动,粮草辎重,更是如流水一般,往永宁郡内集结,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永宁郡内就已经集结了五六万战兵,十几二十万辅兵和后勤辎重、民伕徭役了! 这一次,为了对抗郑卫郴新中五国百万联军,薛王打算再次征集二十五万以上的战兵以及六七十万的辅兵、后勤辎重、民伕徭役等!当然,这是薛王为应对整个大战,综合了国尉府和统兵将领的意见而制定出的全盘计划。 二十五万战兵,薛国现在是肯定拿不出来的,要征集六七十万的辅兵,没有个大半年的准备,也几乎不可能! 现在,薛国还能够调动的战兵,也就十来万左右,听到郴国背盟弃义的消息时,薛王就打算调集这十万大军,攻打郴国,为驻扎在郴国的十万薛军报仇。而之前在薛卫之战中损失的那二十万战兵,对薛国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已经可以认为伤到薛国的筋,动到骨头了! 为了应对此次五国联盟伐薛之战,先期,薛王准备调集十万战兵,二十万辅兵,再在莒军的配合下,抵抗五国联盟百万大军,只要能够撑过战争初期,撑过五国联盟疯狂的反扑,就算胜利! 而这个阶段,或许需要三五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甚至于,薛王也已经做好了大半个薛国领土,沦陷敌手的最坏的准备!就跟伐卫之战的初期一样,以地域换时间,用大邑以东的三个甚至是四个郡的土地,为薛国争取到三五个月,或者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在此期间,薛国便可再征募训练十万到十五万战兵,征集二三十万辅兵!等到那个时候,便是薛军反攻五国联盟,百万联军之时! 卫国,凭借小小的弹丸之地,三郡之国,都能够抵挡住薛莒百万联军半年之久,薛国没理由不能! 而莒国,只要能够出十万到十五万战兵,薛国甚至可能连大邑以东三四个郡的领土都不会丢,便能够抵挡得住五国联盟的百万大军了!那样的话,薛国能够同时征募和训练的战兵将更多,所需要的时间也会更少,甚至不用等到夏秋之际,薛莒联军便能反攻五国联盟! 有时候,想到这些,薛王宫中的薛王妫翊,又觉得郑卫郴新中五国联盟,百万联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要坚持过最苦最难的这两三个月时间,五国联盟便不足为惧了! 薛王宫,武安殿中,妫翊刚刚又在一份调兵的文书上签字用印,然后放到了一旁内宦双手捧着的托盘上,托盘上,同样的调兵文书和任命地方守备将军、校尉的文书,已经有了十几二十份了! 进入更始二年三月后,薛王妫翊每天都要签署三四十份调兵文书,或者任命地方守备将军、校尉的文书,又或者是任命军中领兵将领,提拔晋升某个将军的文书,又或者是调运粮草辎重的文书! 没办法,要征集十万战兵,征募二三十万辅兵,以及调派这大一支队伍吃穿用度的粮草辎重,这可是一项繁琐杂乱的工作。 具体的调兵遣将,以及转运粮草辎重的工作,虽然有国尉府和太仓署负责,但这些文书,却需要薛王的签字用印,否则国尉府和太仓署根本调动不了一兵一卒,一粮一黍! 在又一份任命地方守备将军的文书上面签字用印后,妫翊卷起竹简,反手放到身旁内宦手中的托盘里,正要拿起另外一份文书,审阅之后签字用印时,一个内宦却脚步匆忙地从武安殿外,匆匆忙忙的低着头小跑了进来。 一路小跑到薛王妫翊王座书案前,内宦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份帛书,高举过头顶,低头说道:“大王,有赵国夫人家书送至!~” 第四百五十七章 家书抵万金 正在审阅文件的薛王妫翊,抬头瞧着内宦说道:“你说什么?”刚才妫翊正在审阅文件,根本就没听清楚内宦的话。 内宦再次躬身低头说道:“大王,有赵国夫人家书送至!” “赵国夫人,姝儿!”妫翊一愣,旋即惊喜地说道,“快,快把姝儿的家书拿来,快拿来,给寡人看看!” “喏。”内宦急忙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帛书捧到了妫翊身前。 妫翊伸手一把取过帛书,瞥了一眼帛书外面的封套,去掉封印,将帛书从封套里取了出来,急忙展开,飞快地瞧了起来。 自从将妫姝远嫁赵国之后,这还是这大半年来,妫翊收到的妫姝送来的第一封家书呢! 妫翊展开家书一瞧,却见上面写着:“父王在上,姝儿叩首敬拜,敬问父王安好。”妫翊只瞧了这一句,脸上便掩不住的笑容,不停地答道:“好,好,为父好着呢!” 再往下面看,却发现妫姝在家书上写了自己在赵王宫中一些琐事,赵侯伊华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疼爱等等等等,之后,妫姝又在信上写道,自己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妫翊马上就要做姥爷了! 看到这,妫翊忍不住又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好,好,没想到这么快,寡人都要做姥爷了呢!这要是生了公子,那可就是赵国嫡长子,未来的赵国君侯,哈哈哈,太好了,寡人的乖孙,就要做赵国的君侯了!” 周围几个宦官宫娥,听了妫翊的话,急忙一起跪倒在地,朝妫翊贺喜说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好好好,都起来,都起来!”妫翊哈哈大笑着说道,一边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伊华那小子,寡人果然没看错,他要敢对你不好,看寡人不派人把他抓来,狠狠地打他板子!”一边说着,妫翊一边继续往下看去。 妫姝的家书写得很长,洋洋洒洒大概有一两千字,不仅写了她嫁入赵宫,在宫中的琐事,也写了伊华对她的疼爱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甚至还写了她刚入赵宫时,宫中女使对她不敬,伊华替她出头,训斥教训宫中女使的事,最后还将宫中管事之权,全部交给了她! 而在家书的最后,妫姝却写了她在赵宫中听闻五国密使入赵,秘密拜见赵侯的事情!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妫翊脸上的笑容当时便消失不见了,并且慢慢的变得凝重起来。五国密使入赵,这可是薛王妫翊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甚至于莳箐馆中,也没有这方面的密报! 薛赵刚刚结亲互盟,如今两国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薛王妫翊无意中,也就忽视了赵国的存在,更何况赵国年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如今乱军还盘踞着山陇郡的两座邑城呢!在这种情况下,赵国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可能腾的出手来,插手别的事务呢? 之前伐卫的时候,赵国可是连一兵一卒都没能派出来,只送了几大车的香水、琉璃铜鉴、琉璃盘盏,充作薛军伐卫的军资呢,也算是对伐卫之战,略微的表示了一点自己的心意!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会跟郴新中三国一样,背盟弃义,跟五国密使勾连,暗中给自己的后背来一下么? 想到这些,妫翊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的凝重起来,继续往下看去,却见妫姝又在信上写到,赵侯斥退了五国密使,并且连夜将他们赶出了赵都宸邑,不许他们在赵地逗留! 看到这个,妫翊心中不由得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赵侯伊华还算是重情守义之人,并没有跟五国密使勾连在一起,密谋对付自己呢! 不过,妫翊刚刚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这会不会是赵侯伊华在跟五国密使演戏,故意做给姝儿看的呢? 郴新中三国与薛国同气连枝,同宗同族,而且又缔结有百年血盟,尚且跟郑卫勾结在一起,对自己狠下杀手,以至于薛莒百万联军在隆城郡下惨败,全军尽墨,又何况赵国了? 两年前,薛国根赵国可还打得难解难分,赵国先君伊嗣,也是死在了薛国血狼毒箭之下的!杀夫之仇,不共戴天!赵侯伊华,真的会放下杀夫之仇,跟自己盟好吗? 现在,五国联盟反薛,这可以说是薛国最为危难的时刻,若是赵国再在背后落井下石,薛国可就真的会腹背受敌了! 想到这些,妫翊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便皱了起来,再往下看去,却见妫姝的家书上又写到,赵侯伊华猜测,五国密使既然入赵,肯定也会入莒,秘密联络莒王!所以,在家书的最后,妫姝恳请妫翊,小心戒备南蛮莒国,以防被莒国偷袭! 看完妫姝的家书,妫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拿着家书,沉默了好半天,妫翊才又沉声说道:“来人,宣丞相韩栎觐见!” 韩栎之前被妫翊派出去,一直在地方上处理因大洪水而造成的数十万流民流离失所的事情,直到前几天,郑卫郴新中五国反薛联盟成立的消息传到大邑后,妫翊才派人快马加鞭将韩栎叫回了大邑。 “喏。”一个内宦急忙躬身应道,退出武安殿,转身跑出了宫去。 没用到两刻钟,在内宦的引领下,薛国丞相韩栎便脚步匆忙地进了武安殿,来到妫翊跟前,躬身行礼说道:“臣,韩栎,拜见大王,大王万岁。” “丞相免礼,请起。”妫翊急忙起身,从王座后面走了下来,走到韩栎跟前,搀扶起韩栎说道,说着,又拉着韩栎往书案边走了几步,从书案上拿起妫姝的家书,转手递给韩栎,说道:“丞相,这是赵国夫人派人,刚刚送进宫中的家书,你且看看。” “公主的家书?”韩栎微微愣了一下,接过家书,展开飞快地看了起来,对于前面那些嘘寒问暖的话,以及妫姝在赵国宫中的琐事,韩栎几乎是跳着看的,直接便跳到了最后,看到了五国密使入赵,以及妫姝所说的五国密使也很有可能去了莒国的事情来。 看完家书,韩栎也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沉思了起来。 妫翊抬眼望着韩栎,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丞相,你怎么看?” “大王是说五国密使入赵之事,还是说五国密使入莒之事?”韩栎朝妫翊拱手行礼问道。 “都有。”妫翊沉声说道。 韩栎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大王,五国密使入赵,赵侯既然已经斥退的五国密使,并且连夜将五国密使驱赶出了赵都宸邑,可见赵侯并没有参与其中的心思,或者说,赵国现在还没有那个精力,插手五国反薛之事!” “可如果赵侯只是在演戏给姝儿看呢,背地里已经跟五国联盟勾结在一起,那却如何是好?”妫翊又问道,之前,他看到这一段家书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担心这个问题了。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大王,赵国连年战乱,去岁又刚经过仲公子之乱,如今内乱未平,赵国又正推行新政,臣听闻赵国新政,阻碍颇多,朝中世家贵族,多有反对之声,朝野颇有动荡之相!在这种情况下,赵国还能腾地出手来,轻易出兵,与五国联盟一起对我大薛下手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赵国积贫积弱,地寡民少,大王若是担心,只需传谕西林郡守、将军,小心防范即可。”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韩栎又说道:“倒是莒国,大王倒真的需要小心防范才是。” 第四百五十八章 始作俑者 “莒国,”听了韩栎的话,薛王妫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沉重地说道:“莒国真的也会跟郴新中三国一样,背盟弃义,与我大薛为敌么?” “大王,这天下,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大薛与莒国,一个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一个是天下疆域最广,人口最多的国家!如今,两国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走到了一起,结成了同盟,可将来,两国为了各自的利益,未尝不会因此而反目成仇!”韩栎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今三王并立,亘古未有之事,试问,三王并立之局,岂能长久乎?夏王室虽然衰落,王权旁落,但号召力还在,夏王也还是这天下名义上的共主!”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即便抛开夏王不说,单论薛莒二国,两王并存,又岂能长久?天下有耳有目之人,皆以心知肚明,薛莒之间,必有一战,而这一战,将决定整个天下的归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又瞧着韩栎说道:“薛莒之间,必有一战,这个寡人知道,只是,莒国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对我薛国痛下杀手么?” “大王,大王既然明白薛莒二国,绝无并存于世的道理,又怎能寄希望于莒国现在会看在两国互盟为王的情义上,不对薛国痛下杀手呢?在利益面前,情义一文不值!”韩栎苦口婆心地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如此说来,莒国真的会对我薛国痛下杀手了?” “大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现如今,五国反薛同盟已成,薛国忙于应付五国联盟,必定会对莒国有所疏忽,如果这个时候,莒国再突然对我薛国下手,必定会打我薛国一个措手不及,甚至真的有可能一战而亡我大薛!”韩栎沉声说道。 “一战而亡我大薛!”妫翊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却听韩栎又说道:“大王试想,若我大薛一亡,天下获利最多者,是谁?” 获利最多者?妫翊微微愣了一下,顺着韩栎的思路一想,脸色却不由得猛地又变了一下,失声说道:“大薛若亡,获利最多者,除了莒国,还能有谁?” “没错,薛国若亡,莒国就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和潜在的敌人,以莒国的疆域和人口,天下从此还能有谁,能与莒国抗衡?莒国,将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霸主之国,列国将仰仗莒国的鼻息而苟活,从此唯莒国马首是瞻!”韩栎肯定地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不可以,用这个来大做文章,挑拨五国联盟与莒国的关系呢?” 韩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当今天下,我大薛依然是天下之霸主,五国联盟,本就是针对我大薛而来的,灭亡薛国,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和宗旨,至于薛国灭亡之后的事,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而且,哪怕是将来真的出现莒国一国独强的局面,大不了五国再组同盟,再拉上赵国獲国等国,再来一次反莒同盟,又有何不可呢?”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苦思了许久,这才又说道:“如此说来,我薛国此次,岂不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那倒未必!”韩栎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妫翊眉头猛地一挑,望着韩栎急声说道:“丞相有何高招,还请丞相教我!” “大王,赵侯既然将这个消息通过赵国夫人之口,说与大王,可见,赵侯也已经意识到了,若是我薛国灭亡,于赵国而言,有害而无益,因此,赵国也才没有加入五国联盟之中!既然如此,拉拢赵国,对付莒国,也就有了可能!” “拉拢赵国,对付莒国?赵国地寡民少,能济何事?”妫翊有些不解地说道。 “大王,赵国虽小,但民风极其彪悍,若趁莒国对我下手之际,莒国主力被牵制到薛国境内,国境空虚,赵国由上而下,凭借地势之利,从山陇郡中杀出,未尝不能突入莒国境内,经彰海,过林兴,长驱直入,直到莒都武安!”韩栎肯定地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说道:“赵国,有那个能力突入莒境,杀到武安城下么?” “大王,只要赵侯审时度势,也无须太多兵力,只需一支三五万人的精骑,发挥骑兵最大的速度优势,一路穿郡过县,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只是,就是不知道赵侯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又说道:“赵侯若是连这点胆子和见识都没有,那他就不配做我妫翊的女婿,也不配为赵国之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只是,即便有赵国从中相助,于我薛国大局,却并无多大影响啊,最多也就能牵制一下莒国了,我大薛要战胜五国联盟,说不定还得加上莒国,那就六国联盟了,要战胜他们,以我大薛现在的兵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说着,妫翊又抬眼瞧着韩栎,说道:“要不,寡人再下一道募军的谕旨,再招募国中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的青壮入军,以共度时艰?” “现在募军,要练成可与五国联盟和莒国劲旅一战之兵,非半年不可,大王以为,郑卫郴新中五国和莒国,还会给我们五六个月的准备时间吗?”韩栎沉声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么?” “当然不是,兵,是一定要再招募和训练的,此次大战,不管面对的是五国联盟也好,还是六国联盟也罢,我大薛都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要挺过了大战初期这几个月,我大薛,未尝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韩栎肯定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中原列国,尽皆与我大薛为敌,大王若想破局,就只能再借助外力了!” “借助外力?”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丞相的意思是……”说到这里,妫翊心中却猛地一动,脑海里冒出一个国名来,顺口便说道:“北狄獲国?” “没错,正是北狄獲国!”韩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北狄獲国,乃北方游牧之国,居无定所,且北地贫寒,物产不丰!一直以来,北狄獲国对我中原各国的富庶都垂涎欲滴,北狄国主,做梦都想要南下中原,占据中原花花世界,只不过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北狄獲国。”妫翊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有些担忧地说道:“北狄獲国毕竟是游牧蛮族,若是寡人引入中原,祸乱中原花花世界,那寡人岂不是失了天下人的民心?将来,即便战胜了五国联盟,可寡人又还有何面目,面见天下臣民呢?” “大王,如今薛国危在旦夕,大王若想保全薛国,只能引蛮族南下,入侵中原,从背后威胁卫、郑两国,这样才能真正瓦解五国反薛联盟,以保薛国不亡!”韩栎语气也有些沉重地说道。 毕竟,北狄獲人,那可是真正的蛮族,比南蛮莒国还要野蛮无礼的蛮族,两百年前,便是北狄獲人南下,入侵中原,一路势如破竹,杀到夏都,从而才导致了后来平王南迁,五王之乱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从而导致了夏王室势微,王权旁落,列国诸侯日益强盛,夏王室也才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天下共主! 如今,为了抱拳薛国,韩栎再次提出引北狄獲人南下,祸乱中原之策,于薛国而言,这只不过是自保的手段,可是于天下而言,这却是又一次外族入侵的动乱之始!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薛国,可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大战伊始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又沉吟了许久,然后才把心一横,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能保我薛国不亡,挺过此次灭国之危,纵使与天下为敌,又有何妨?” 说着,妫翊转头瞧着韩栎,厉声说道:“丞相,出使北狄獲国,引獲人南下之事,寡人便托付于你了,就算付出天大的代价,只要能够说动獲人南下,就成!” “是,大王。”韩栎急忙躬身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臣这就回去准备,即刻动身北上,必定说动獲人南下,以攻郑卫。” 话音刚落,妫翊却摆了摆手,说道:“不成,国中军政大事,还离不开丞相,当此之时,丞相可不能离开大邑,否则寡人再找谁去商议军机大事?出使北狄之事,丞相找个可靠之人北上即可,无需丞相亲往。” 韩栎微微一愣,旋即躬身应道:“是,大王。”话音未落,却听妫翊又似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筹备粮草辎重,武器皮甲,征募训练新兵,这些事情都得抓紧了!”说着,妫翊又走到书案后面,重新坐下,提起笔来,在一份空白竹简上奋笔疾书起来。 韩栎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大王,若是没别的事,臣便告辞了。” “行,你去吧,顺便通知太仓署,之前囤积筹备的粮草还不够,还得再增加,再派人去各个郡县邑城,储备粮仓之中,核查存粮数目,并在关西地区兴建十到二十座大型粮仓,筹集储备足供五十万大军两年支用的粮草!”妫翊头也没抬地说道。 听了妫翊的话,韩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大王。”话音未落,却听妫翊又说道:“还有,通知国尉府,马上统计上报各地军械兵器储备情况,统计军中器械配发使用情况,立即更换全军老旧不堪用的军械器材,做好应战准备!” 韩栎急忙又躬身应道:“是,大王。”话刚出口,却听妫翊又说道:“此外,还得行文各处郡县关隘,所有城中守备戍卒,即刻转入战时训练,提高训练水平和警戒等级,严格盘查出入关隘游商行人,可疑人员等,缉拿城中可疑人员,驱逐列国游商,以防列国奸细混入。” “是,大王。”韩栎只得又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韩栎又问道:“大王,还有别的吩咐吗?” “暂时没有了。”妫翊一边说道,一边放下笔,从书案上的玺盒里拿出印玺,在文书后面用上了大印,卷了起来,递给韩栎说道:“丞相,这是寡人刚刚写的征募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男丁入伍的谕旨,丞相出宫时,顺便送到国尉府,即刻行文,下发各个郡县关邑,即刻募兵!” “是,大王。”韩栎只得又应道,上前一步,躬身接过了妫翊手中的谕旨,停顿了一下,却见妫翊又低下头奋笔疾书了起来,韩栎这才退出了武安殿,将那份妫翊刚刚写好的谕旨,送到了国尉府,交给了国尉。 之后,国尉府的文吏在誊抄了妫翊的谕旨后,又用上了国尉府的印信,然后派出一队队快马信使,星夜兼程,送出大邑,送到了薛国八郡四十四县邑之中,一场声势浩大的募兵工作,就此展开! 而随同这道募兵谕旨一同下发到薛国八郡四十四县中的,还有清点郡县粮草储备、清点军中武器装备,修缮并更换老旧武器装备,以及提高戍卒训练水平,转入战时警戒和驱逐列国游商等数十道文书! 而在大邑西边,铜陵关以西的关西地区,还多了一份兴建大型储备粮仓的谕旨,根据薛王妫翊的谕旨,在铜陵关以西的关西地区,主要包括宁安和西林两郡,将兴建十到二十座大型储备粮仓,将要储备可供五十万大军支用两年的粮草储备! 而这些粮草储备,都将在短时间内,从铜陵关以东的郡县邑城,陆陆续续调配到关西地区! 在此之前,薛王妫翊就已经做好了放弃大邑城东大半个薛国领土的准备,以地域换时间,争取将五国联盟彻底拖入攻薛之战的泥潭之中,直到拖垮拖死五国百万联军! 如今,薛王妫翊已经知道,出了五国联军之外,很有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南蛮莒国那可是天下疆域最大,人口最多的一个国家,是跟薛王一起盟天称王的国家,莒国的加入,对薛国而言,打击绝对是最大,也是最为致命的! 因此,妫翊在此前用大半个薛国沦陷,以换取拖住五国联盟,寻求反击机会的策略,可以说已经落空了,虽然还算不上完全失败,但也离完全失败不远了! 至少,仅凭大邑以东的大半个薛国领土,是绝对不可能拖住五国联盟再加上一个莒国的围攻的!要想拖住五国联盟和莒国,至少还得搭上薛都大邑! 因此,在妫翊和韩栎,以及国尉府的将军合议之后,妫翊的底线已经西移到了铜陵关以西的宁安、西林两郡!只要能够打败五国联盟和莒国,哪怕薛都大邑沦陷,妫翊也在所不惜! 甚至于,妫翊在军议之后,就已经暗中派出太祝令,率领着宫中巫师祭司,秘密赶往宁安郡,在宁安郡中寻找并决定薛国新都之所在! 营建薛国新都是不可能的了,要营建一座新的国都,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是绝对不可能的,而郑卫郴新中五国联盟和莒国,也绝对不可能给薛国营建新都的时间和机会,但是,选择一座风水极佳的郡县邑城,作为薛国战时陪都,却还是有可能的! 只要能够继续祭祀祖宗神灵,只要能够庇佑薛国国祚不灭,等打退了五国反薛联盟和莒国的进攻之后,再将祖宗神灵的牌位和国都重新迁回大邑,或者再选择一个风水上好的地方,营建新都,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这一切工作,从薛王更始二年三月开始,便一直在紧张而又密集的开展着,整个薛国,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按照着薛王的命令,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而战争,就在三月底,以莒军北上,袭取保宁郡临平关,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四百六十章 临平关和洪林关 进入薛王更始二年三月以后,随着薛国与东方列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郑卫郴新中五国联盟百万大军云集于卫国、中山两国边境,公开打出了反抗暴薛的旗号,薛国国内的战兵、戍卒几乎全都在薛王的谕令下,动员了起来,所有人,包括薛国普通民众,全都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和紧张感。 卫国境内的薛卫联军残部,被困于柁樟郡中已经一个多月了,正如薛国军议时,国尉府的将军在军议上所说的那样,之所以五国联军还没有将柁樟郡里面的这支残兵消灭掉,目的正是想通过这支残兵,作为诱饵,引诱薛国出兵救援,从而好围城打援,再消灭掉薛国的一支有生力量! 不过很可惜,五国联盟的算盘打得很好,但薛国却并没有上当,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薛国国尉府的将军,已经看透了五国联军的计谋,另一方面,却是由于薛国事先根本没预料到,薛莒联军百万大军竟然会在隆城郡下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事先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自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派出援军,去柁樟郡救援被困的薛莒联军残部了! 如今,柁樟郡作为诱饵的作用已经失效,柁樟郡中那支薛莒联军的残兵,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此,就在三月底大战正式拉开序幕之前,一封由五国联军密使从莒国带来的莒王亲笔谕令,被五国联军射进了柁樟郡,第二天晚上,柁樟郡内便发生了内乱,莒军残部在莒军前军司马景夔的率领下,突然发难,对城中的另一支友军,薛军残部,痛下杀手,发动突然袭击! 与此同时,柁樟郡厚重的大门在深夜里被打开,埋伏在城外的五国联军一起杀入城中,加入了对薛军残部的围剿之中! 一夜激战之后,薛军一万多残兵,上至薛军游击将军伍羲,下至普通一兵,全部战死沙场,无一生还。之前便一直手上昏迷,虽然没死,但伤势也一直没有什么起色的薛军统帅公子懋,也在战乱中,被乱军杀死,只剩下了一个脑袋,最后被送到了五国联军统帅杨龙跟前。 杨龙只瞧了一眼公子懋发须皆白的首级,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怜了征战半生,耀武天下的薛军老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说道:“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木,用金子为老将军打造一副躯体,连同首级,装入棺木之中,派人送往薛国!毕竟是一国统帅,咱们不能轻慢待之。” 杨龙身后的亲兵,急忙应了一声,接过公子懋的首级,之后又安排军中工匠,打造了一口上好的棺木,又用黄金为老将军打造了一副躯体,连同首级一起,放进了棺木中,派人南下,送到了薛国保兴郡。 保兴郡守备将军接到老将军的棺木,当时便下令全军举哀,一边派信使快马加鞭,将此噩号送回大邑,一边派出一个千人队,全军镐素,护送着老将军的棺木,返回大邑,而保兴守备将军自己,则依然留在了保兴郡,并且争分夺秒的抓紧了一切时间,进行扩军备战! 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薛国上至薛王,下到普通黎民,所有人对此,都已经有了一个深刻而又直观的印象,所有人全都知道,东方郑卫郴新中五国已经组成了五国联盟,正虎视眈眈,想要一战而灭亡薛国! 薛国称霸天下数十年,靠的是精兵强将,薛国臣民,从来不畏惧战争,也从来不会害怕战争!东方五国联盟又如何,百万大军又何妨?只要敢来,薛人薛军,就有信心。将之完全击垮击溃! 纵使与天下为敌,薛人薛军,也从来都不怕! 这就是作为霸主之国的骄傲和自信! 南疆三郡保宁郡,临平关。 保宁郡地处薛莒边境,是薛国南疆三郡之一,另外两郡则是陵南郡和石陵郡。长久以来,南疆三郡,就一直是防范南蛮莒国的重兵之地,在三郡之中,薛国常年驻扎有近十万战兵,以及同样数目的辅兵戍卒! 而薛军的戍卒,虽然战斗力比起薛国战兵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可作为一支直面薛国最大的敌人——莒国的常备军,其战斗力,比之其他郡县戍卒,却还是要强上许多,训练水平和武器装备,也都十分的精良! 从三郡设立之初,薛国先君就给三郡戍卒订下了一条规矩,那就是在南疆三郡战兵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三郡戍卒,也要保持一定的战斗力,凭借高城厚墙,在数倍于己的强敌面前,也至少要支撑三个月以上,直到国中援军的到来! 在这个前提下,南疆三郡的戍卒,虽然还是戍卒,但是训练水平和武器兵械,却绝对不是其他戍卒可以比拟的,甚至于以三郡常备戍卒的战斗力,放在别的国家,比那些战兵还要强上一些! 在三月中旬,保宁郡守备将军妫蕤(rui),便接到了薛王妫翊的谕令。对于谕令上,妫翊让他小心防备莒人,防范莒人偷袭的意思,妫蕤却嗤之以鼻,薛莒两国几个月前才刚刚在丰邑苍梧九嶷山祭天结盟,这才多久时间啊,莒国怎么可能就此跟薛国反目成仇? 前两日,莒国永宁郡洪林关守将,还邀请他出关,一同在关外洪林山游猎饮酒,把酒言欢呢! 洪林山就是薛莒两国界山,北边属于薛国,临平关就在山岭上,南边却属于莒国。莒国洪林关,就在跟临平关相距约十里的另一座小山岭上。两关遥相对应! 之前薛莒两国关系紧张的时候,临平关和洪林关,就是两国对峙的最前线,双方都在关内驻防了两三万精锐战兵,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了五万! 不过,自从去年薛莒两国丰邑苍梧九嶷山互盟称王,结为盟友之后,两国的紧张关系有所缓解,驻扎在临平关和洪林关中的薛莒两国军队,这才各自后撤,只留下了三千戍卒,戍守关隘。 按照薛莒二王在盟约的补充文书中的约定,薛国南疆三郡以及莒国北境三郡,双方的驻军都不得超过十万人,边境关隘的守备军力,更是不许超过三千人! 按照着一约定,薛军撤离了南疆三郡大半的兵力,临平关中也严格的按照这个约定,只留下了三千戍卒! 而当初薛莒两国边郡守将互相查验对方关隘城邑守备力量的时候,莒国洪林关中,也的确只有三千戍卒!而现在,临平关中的确还是只有三千戍卒,可洪林关中,是不是还是只有三千莒军,就只有莒国守将自己知道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莒军袭关 第四百六十一章莒军袭关 三月二十七日夜,万籁俱寂,星月无光,只可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然而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一队黑影却好像鬼魅一般,寂静无声地溜出了洪林关,顺着林中小道,悄无声息地往十里外的临平关摸了过去。 临平关上,除了几盏孤零零的灯笼火把,将城头上方圆丈许的地方照亮了外,其他地方,依然寂静一片。而就算是城头上被灯笼火把照亮的地方,下面也只有几个毫无防备的薛军,甚至其中还有些人正昏昏欲睡,还有一些人在百无聊赖的赶着扑火的飞蛾…… 关城下,厚重的城门紧紧地闭着,两三排木制拒马横在关城前的官道上,拒马阵之间,还洒着一些铁蒺藜,而这,就是临平关外全部的防御措施了,除了这些,关城外连一座箭塔哨所,一个明哨暗哨,一支巡逻队都没有! 可以说,临平关里里外外,几乎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南边的盟友,竟然会对他们暗下杀手! 面对着东方五国联盟的百万大军,整个薛国从上到下,的确全都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感和压迫感,但是对于临平关,甚至是南疆三郡的薛军戍卒来说,战争对他们还有些遥远,他们的任务是防备南边的莒国,而莒国与薛国,现在却是盟友,双方在边郡上几乎都各自撤离了大半的兵力,双方边境突然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保宁郡的守备将军,都没有意识到莒军可能对薛军发动突然袭击,就更别提下面那些戍卒了! 借着夜色的笼罩,一支约莫一万人的莒军山地精锐步卒,在山林中健步如飞,穿山越岭,很快便来到了临平关外,并重新集结待命!而临平关上的薛军戍卒,对近在咫尺的危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领军的莒军将领,透过树木缝隙,仔细的打量了临平关关城好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莒军将领,伸手打了一个手势,身后另外一个莒军将校,朝身后招了招手,身上背着圈成一捆的粗麻绳子,猫着腰,飞快地朝着临平关关城墙脚摸了过去。 那个莒军将校身后,数十个莒军,同样背着粗麻绳子,猫着腰,摸到了临平关城墙脚下,后背贴着城墙,潜伏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没有发现临平关城头上有任何异常时,那个莒军将校这才又比划了一个手势,解下身上背着的粗麻绳子,理顺了放在地上,将帮着一个飞爪的绳子另一头,在空中甩了几下,猛地抛上了几丈高的关城城墙。 身旁其他莒军,也同样抛出手中飞爪,抛上了关城城墙。伸手拉了拉,让飞爪在城墙垛子上抓牢后,那个莒军将校转头瞧了身旁的莒军兵卒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从腰间轻轻地拔出佩刀,衔在口中,双手抓住粗麻绳子,双足抵在城墙上,双手双脚,交替向上,如猴子一般,朝城头上攀爬了上去。 那个莒军将校左右两侧,几十个莒军武卒,也同样衔着钢刀,双手抓着绳子,双脚抵在墙上,交替向上,身手矫健灵活地往城头上攀爬了上去。 很快,几十个莒军便已经抓着粗麻绳子,爬上了临平关关城城墙,城墙上,近百个薛军,正东倒西歪的,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手里抱着兵器,或者将兵器架在一旁,呼呼睡得正香呢! 那几十个莒军见此,相互对视着微微一笑,旋即分头行动,蹑手蹑脚的跨过那些沉睡的薛军,往城楼下摸去。 而在那些莒军身后,另外几十个莒军,也摸到了城墙脚下,抓着粗麻绳子,跟着攀爬上了临平关关城,不一会儿,临平关关城上,便已经爬上来了近百个莒军,而在他们身后,更多的莒军,更在源源不断的爬上来! 而最先爬上关城的莒军,这时却已经摸到了关城下城门洞里,正蹑手蹑脚的取下横在关城厚重的城门后面的木栓,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关城城门。 “吱!~”虽然打开城门的时候,莒军已经很小心了,但城门依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城门洞里,几个昏睡的薛军猛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一眼瞧着城门洞里多出来的十几二十个莒军,那几个薛军还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才有一个薛军反应过来,惊声叫道:“敌袭!”伸手便朝一旁放着的兵器抓去。 然而,还没等那个薛军的手碰到身旁的兵器,刀光一闪,距离那个薛军最近的一个莒军,已经挥刀,一刀砍在那个薛军的脖子上,瞬间将他的脑袋和身子分成了两半! 而与此同时,其他莒军,也几乎同时对城门洞里的薛军猛砍猛劈了过去,瞬间便又砍死了好几个薛军。而刚刚打开的城门外,早就埋伏在城门附近的莒军,更是一起冲了进来,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临平关,瞬间便占据了关城城门,冲进了城中,对城中的薛军,大肆砍杀了起来! 战斗,就此打响,三千临平关的薛军,在听到城门口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后,很快便惊醒了过来,在临平关守备将军孙秀的率领下,很快便披挂整齐,集结成一个小小的军阵,在孙秀的率领下,从关城中,朝着关城南门冲杀了过来。 还没冲杀到关城南门外,孙秀率领的一千多两千薛军组成的军阵,便一头撞上了冲杀进城的薛军大队人马,双方很快便缠斗厮杀在了一起! 驻守临平关的薛军,只有区区三千,而首批入城的莒军,便在一万人左右,足足是薛军的三倍,孙秀率领的薛军,几乎刚跟莒军撞在一起,前后还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孙秀所部薛军,就已经被莒军团团围困了起来。 孙秀在阵中,率领薛军左冲右杀,但在数倍于己的敌人面前,又怎么可能杀得出去呢?而后面那些匆匆赶来的薛军,又只是些零星的散兵游勇,连个领头的人都没有,人数上更是连一千人都不到,轻而易举的便被入城的莒军给拦截了下来,根本就杀不透重围,自然也不可能救得出孙秀等人! 而在洪林关中,除了这一万先头部队外,另外还有三万莒军精锐,正在源源不断的,如潮水一般,朝薛国临平关涌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公孙濯驻防清平关 一拨又一拨的薛军快马信使,带着各种军报,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赶往薛都大邑,“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叩击在官道上的青石板上,也敲打在所有薛人心头之上! “报,五国联军猛攻齐谷关,齐谷关三日城破,守将闻郗战死,齐谷关失守,五国联军正往齐县挺进,齐县告急,东郡告急,东郡守将,乞求王上派兵增援!~” “报,郑郴联军突袭武关,武成武兴武宁武卫,四邑告急,黄岚郡告急,守将妫赫,请求大王派兵增援!~” “报,夏卫联军,突袭保兴,保兴被困,守将李慕,请求增援,前将军妫安,已率军五万,驰援保兴!~” 一条又一条的军报,不停地从薛国各地,被快马信使,紧急传送到了薛都大邑,送进了国尉府,最后送到了薛王妫翊书案上。 还好,这些军报中,并没有南疆三郡的消息!妫翊刚刚接到这些络绎不绝的被送进宫中的军报时,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南疆三郡无事,是不是意味着莒国并没有跟五国联盟暗中勾结在一起呢? 然而,还没等妫翊高兴多久,南疆的军报就送到了: “报,莒军突袭临平关,临平关守将孙秀战死,莒军日夜兼程,进袭保宁郡,保宁将军妫蕤无备,莒军凌晨入城,袭占保宁郡,妫蕤率军力战,不敌,溃退出城,撤往石陵!莒军占据保宁全郡,分兵袭取陵南石陵两郡,两郡三郡告急,左将军公孙濯,率军五万,进驻清平关!~” 在听到这条军报的时候,妫翊一下子惊得从王座上站立了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这可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他最担心的,就是莒国也会跟五国联军勾结在一起,暗中对莒国下手!对此,妫翊也专门行文南疆三郡,让南疆三郡的守备将军、校尉暗中提高警戒,防范薛国偷袭! 而且,妫翊还专门将年前薛莒两国互盟时,从南疆三郡撤回来的十万战兵中的五万,交给了左将军公孙濯统领,以防备莒军! 然而,妫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他已经在谕旨中千叮咛,万嘱咐,让南疆三郡的守备将军提高戒备,防范莒军偷袭,可没想到妫蕤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最终还是让莒军转了空子,偷袭了临平关,进而占据了整个保宁郡! 保宁郡一失,南疆三郡可就中门大开了,三郡本是一个整体,如今,南疆三郡却被莒军从中截断,分割成了东西两个部分!而且保宁郡最北边的保平县,距离薛都大邑,已经不足三百里了,可以说,保平县,就是薛都大邑的南大门,保平县若是有失,薛都大邑,就已经处于莒国的兵锋之下了! 保平县到薛都大邑,中间只有不到三百里,只隔着清平关和下崮关两座小小的关邑!而且清平关和下崮关两座关邑,并没有阻断所有通往大邑的道路,甚至只要莒军愿意,很轻松的,就能够绕过清平关和下崮关,出现在薛都大邑城下! 两年前,莒军北上,攻入薛境的旧事,现在正在重复着上演!那一次,莒军是从郴国入境,经黄岚郡武成武兴武宁武卫四邑,杀到薛都大邑的,那时候,薛国南境三郡,尚有十万战兵,足以阻断薛军北上之路! 但现在,南境三郡十万战兵已经抽调集结在薛国北境,抵御五国联盟百万大军,薛军前将军公孙濯统领的那五万薛军,还是妫翊在得知莒国可能反水,暗中跟五国联盟勾结后,才重新组织南下的,甚至还没进入到南疆三郡,莒国就已经偷袭临平关成功了。 如今,刚刚领军赶到清平关的左将军公孙濯,在听闻保宁郡失守,保宁溃军退往石陵后,并没有发兵驰援石陵,而是就近防御,在清平关内抓紧时间囤积粮草军械,并修缮防御工事,筹集金汁、收集滚石檑木等防御器械。 不仅如此,公孙濯还在组织关中平民,在清平关内挖了几十口深井,收集水源,同时顺着管墙,挖了一圈又一圈一人多深,一两丈宽的堑壕,上面架上踏板,关中军卒上下关城的时候,便都从踏板上经过! 而在清平关周围几十里的范围内,趁着莒军还没来到之前,公孙濯更是指挥关中军卒平民,在通往大邑的各个交通要道上,全都修建了至少四座箭塔以及一座小型兵营,在兵营外围,同样挖掘了至少三条纵深布置的,一人多深,一两丈宽的堑壕,以迟滞莒军骑兵冲锋! 野战营区外的堑壕,是用来迟滞莒军骑兵冲锋的,而清平关和下崮关,关城中的堑壕,则是为了防备莒军挖掘地道攻城而设置的! 关城中那些一人多深的堑壕,足以阻断莒军往关城内挖掘的地道了,而且一人多深的堑壕,在跟附近的水井连通后,一旦发现莒军挖掘地道攻城,往堑壕之中灌水,也足以淹死和冲毁莒军地道,阻止莒军攻城了! 公孙濯身为薛军左将军,他也参加过薛王妫翊召集国尉府中将军召开的军议,对于妫翊的战略意图,也是十分的明确。 在五国联盟,加上南蛮莒国,六国围攻薛国之战的初期,薛国只能被动挨打,即便能够在局部取得一定的优势,反攻六国联军,但对于大局的影响,却是不大! 因此,在开战初期,薛国只能层层防御,迟滞六国联军的工事,一城一地的防御、阻截,并在这些防御阻截战中,拖累拖垮敌军,消磨敌军的锐气,等到时机成熟时,便可趁机反攻,反败为胜,最终将之前丢掉的薛国领土,再重新拿回来! 至于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熟,那就得看薛军什么时候才能够集结、训练出可以一举击垮六国联军之中,至少一国的军力,同时还能够抗住其他五国的反,又或者如丞相韩栎所言,坚持到薛国获得外部势力的帮助,到那个时候,才真正算得上是时机成熟了! 而今,以公孙濯手上这五万兵力,对抗士气如虹的十数万莒军,取胜不太容易,但是就地防御,抵抗莒军攻势,迟滞莒军行动,却还是有可能的!公孙濯在清平关和通往大邑的各个交通要道上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阻击莒军的进攻! 第四百六十三章 未来大势 从薛王更始二年四月份开始,几乎每天,都有不少于十拨的快马信使,从前线各个郡县邑城,一路疾驰,飞奔到薛都大邑,给薛王呈送上最新的战报! 而这些战报中,绝大多数都是失城失地,或是损兵折将的坏消息,只有极少数的一小部分情报,是薛军在前线全面失利的情况下,在处于绝对的劣势的情况下,反击五国联军成功,击溃或者击败其中某一支军队的消息! 对于此次五国联军,还得再加上南边的莒国,这些薛国曾经的盟友的背信弃义,拔刀相向,薛国的准备工作实在是做得太少了,再加之上之前薛莒联军伐卫之战时,隆城郡下的惨败又来得太突然了些,突然得薛国几乎没有一丁点的心理准备! 薛国虽然一直都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薛军也一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队伍,但是隆城郡下二十万薛军战兵尽墨,对于薛国来说,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薛国想要再重新集结起这么一支强大的队伍,在短时间内,是绝无可能的! 而就在隆城郡下薛军联军百万大军惨败之后,几乎没有给薛国任何的准备的时间,郑卫郴新中五国便结成了反薛联盟,并且集结了百万大军,准备对薛国发动致命一击了! 而在此期间,薛国虽然一直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生死存亡的国运之战而做准备,但对于薛国来说,时间还是太仓促了一些,分散部署在各地的薛军,还没来得及集结,戍卒还没来得及加强战备,更换武器装备等等,甚至于一些前线的戍卒,还沉醉在往日的太平兵的迷梦中,还没来得及转换身份和想法,他们就已经变成了对抗五国联盟最前线的战兵! 在现在的薛国,战兵和戍卒,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同样需要面对五国联军百万之众,同样需要上阵杀敌,与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死拼杀,只要能够上得了战场,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几场大战下来,便是再懦弱的弱鸡,也能够变成百战精兵! 薛军战斗力之所以天下无敌,薛军之所以王霸天下,便是因为薛国有一支这样的百战精兵! 如今,薛军二十万战兵尽墨于卫国隆城郡下,这些薛军戍卒,就得承担起战兵的责任和义务,成为新的战兵,成为薛国家国领土,新的守护者!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而且这场大战,将会是数百年来,规模最大,持续时间也可能是最久的一场大战,而且此战的结局,将关乎到一个霸主国家的生死存亡,可以说,这场大战,就是薛国这个当世霸主的国运之战! 撑过了此战,或者说,薛国如果能够战胜郑卫郴新中五国再加上南蛮莒国这群恶狼的围攻,它将彻底凤凰磐涅,浴火重生,进化成君临天下的王者,东方五国,包括南蛮莒国,将再也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阻止薛国进攻的步伐! 可是,一旦薛国战败,那么,薛国将彻底失去霸主的宝座,而且很有可能因此而灭亡,连江山社稷都没法保存,国祚也因此而断绝!而新的霸主,将踩着薛国的尸体而君临天下,成为这天下新的王者! 而这个新的王者,很有可能就是现在的南蛮莒国! 一直以来,莒国在中原列国的眼中,都被视为蛮国,跟北狄獲国一样,被称为南蛮莒国!但是这一次,一旦莒国与五国联军彻底战胜了薛国,薛国落败,甚至被灭国,莒国,就将踩着薛国的尸体,成为这天下最强最大的国家,天下列国,将再没有任何人,能够与莒国对抗! 几乎所有有耳有眼的人,都可以肯定,这次大战之后,这天下列国的形势,将彻底被改写,天下统一的步伐,也将进一步加快!此战之后,无论薛胜还是薛败,天下都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因此,对于这次薛国与郑卫郴新中五国和莒国的大战,几乎牵动了天下所有人的心,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实际上,不仅每天都有快马信使,将前线的军报,送到薛都大邑,同样的,每天也有无数的快马信使,将前线的军报,送到郑卫郴新中和莒国六国的国都,甚至还包括天下名义上的共主夏王室! 而在西南边陲赵国,每天同样也有各种伪装成列国游商和行人的间谍密使,带着薛国与东方六国的战报,紧急驰入云台关,然后送到赵都宸邑,送到赵侯伊华的书案上! 对于此次发生在赵国东边的薛国与天下列国之间的战争,赵国,或者说赵侯伊华和丞相张宣,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上心,对于整个天下来说,东方六国与薛国之战,可能决定着天下未来的霸主花落谁家,是薛国继续雄霸天下,还是莒国后来居上,踩着薛国的尸体,成为天下新的霸主! 可是对于赵国来说,这却关乎着赵国未来能否在中原立足,能否在这个列国纷争的时代,继续立足,并且在列国纷争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从而拥有争霸天下的资本! 伊华的眼光,从来就不仅仅局限于赵国这一亩三分地之上,张宣的视线,也从来不仅仅在赵国这五郡之地上!伊华的目标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张宣的目标,也是辅佐伊华,成为这样的一统天下的有为之君! 对于赵国来说,薛国若败,莒国将彻底一家独大,赵国从此将永远都生活在莒国巨大的阴影下,别说争霸天下了,能够在莒国的攻势下苟活于世,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对于张宣来说,南蛮莒国,从来都是蛮荒之地,跟北狄獲国一样,是蛮族之国,这样的国家如果成为天下的霸主,甚至进而一统天下,这将是整个中原百姓的灾难,中原百姓将不得不因此而披发左衽! 这个结果,对于张宣而言,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也绝对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混一中原,一统天下的英主,有且只有可能是中原列国之君,南蛮北狄,甚至包括东南的姑射女国,从最开始就被张宣排除在了中原列国之外,自始至终,在张宣眼中,南蛮莒国,北狄獲国,姑射女国,从来就不是中原华夏的正统之国,其君,也从来都不是正统之君! 也正因为如此,张宣才绝对不能够忍受,薛国被郑卫郴新中五国联盟以及南蛮莒国联手攻灭,哪怕今日被围攻的不是他的母国,不是薛国,他也同样不能忍受! 第四百六十四章 赵国的盘算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从四月份开始,整个云台山以东的七国,都在进行着惨绝人寰的大战,大战一直持续着,几乎没有任何一天停歇过! 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百万大军,从薛国北边的保兴郡,到薛郴边境的黄岚郡,再到薛国南边的南疆三郡的陵南郡、保宁郡和石陵郡,在长达数千里的薛国与郑卫郴新中五国和莒国的边境线上,都在爆发着或大或小的战斗! 而这些战斗,大多数都是五国联军和莒国在进攻薛国,而薛国却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阶段,而在被动防守的时候,薛国也偶尔会抓住一次稍纵即逝的战机,在局部集结优势兵力,对五国联军发动一次反击,从而取得一定的战绩,并以此来鼓舞军心士气! 而在薛国南疆三郡,负责整个薛国南疆战事的左将军公孙濯,更是几乎将三郡所有的战兵都集中在了清平关附近,在清平关外设置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将整个清平关,也经营得跟铜墙铁壁一样,以防守代替进攻,迟滞和阻截莒军的进攻步伐! 在郑卫郴新中莒六国之中,国力最强,兵力最多的,就是莒国了,而根据从前线传回来的军报,此次莒国突袭保宁郡,便动用了超过十万人的军队,而在占据了保宁郡后,陆续通过保宁郡,进入薛国的莒兵,现在更是已经超过了二十五万人了! 以公孙濯麾下这五万薛军,即便薛军个个都是天兵天将,铜筋铁骨,也根本抵挡不住莒国二十五万人的战兵!莒国作战,可一向也是以勇猛嗜血,悍不畏死著称的,而且莒国军中多蛮族野人,从而有南蛮莒兵之称,若非得已,薛国其实也是很不愿意跟莒国全面开战的! 薛国根莒国全面开战的话,最终只会落得一个下场,那就是两败俱伤!双方谁也捞不到多少好处去,反而还会让别的人从中渔利! 不过现在,莒国已经选择了跟薛国对立,跟郑卫郴新中五国结为联盟,共同讨伐薛国,在莒国看来,单挑薛国,莒国不一定有胜算,很有可能会两败俱伤,但是现在,却是薛国最为软弱的时候,也正是莒国跟薛国开战的最好的机会,莒国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了!而薛国,也不可能因为莒国的加入,就束以待毙,束手就擒的!因此,薛莒两国之间的这场大战,也就势在必行了! 对于薛国来说,围攻薛国的六国之中,真正能够堪称是对手的,也就南蛮莒国和东边的郑国了,只要能够解决了莒国和郑国,剩下的卫郴新中四国,也就不足为惧了! 而要解决南蛮莒国和郑国,单凭薛国的力量,却是不大可能,至少现在,薛国是绝对腾不出手来,也集中不了那么多的兵力,可以一举解决南蛮莒国或者郑国! 薛国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最大的努力,拖延时间,迟滞莒国和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的攻势,以拖待变,等待赵国和北狄獲国这两个潜在的盟友,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莒国和郑国予以致命一击,以解薛国之围! 为此,薛王妫翊更是接二连三的派出了特使,分别赶往赵都宸邑和北狄獲国丹林牙庭,面见赵侯伊华和獲国国主阿史那实! 而派去赵国的几拨特使,担心走不通赵侯伊华的门路,还专门派人以替薛国丞相韩栎送信的名义,去赵国丞相府拜见了赵相张宣,还有一拨人,更是用给赵国夫人呈送家书的名义,入赵宫求见了赵国夫人,想要通过赵国夫人的门路,说动赵侯,尽快出兵南下攻莒,以解薛国南境之险局! 对此,赵侯伊华每次都是在曲台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接见薛国特使,又是赐宴,又是赏赐东西的,但是对于薛王请求出兵攻莒的意思,伊华却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一拖再拖,就是拖着不愿出兵。 求到丞相张宣府上的薛国特使,一方面打张宣旧主韩栎这张感情牌,另一方面又打张宣薛人身份这张感情牌,总之就是想要说通张宣,让他劝谏赵侯,出兵攻莒。 张宣,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区区感情牌,又怎么可能感动得了他?更何况,当初在薛国的时候,张宣在丞相韩栎的府上,可并不受人待见,而且之后,张宣出使薛国时,薛侯妫翊和丞相韩栎还诬陷他是窃珠贼! 对于这些陈年往事,张宣可以不计较,但也请别指望他能对薛国这个母国抱有多少好感,更何况在伊华的感染下,张宣现在可不认为他只是区区薛人,薛人薛国,那都太小家子气了,要说就得往大了说!薛人赵人,都是夏人,薛国赵国,都是夏国!这,才是一个大国应有的霸气! 实际上,对于攻莒之事,伊华已经跟张宣商议过无数次了,而且也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在战争初期,赵国,是绝对不可能趟中原大战这潭浑水的,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当前赵国最佳的选择! 而如果能够在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的同时,又能够跟薛莒两国做做生意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而置身事外,以中立国的身份,跟交战双方做生意,从而大发战争财这个点子,其实也是伊华借鉴了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某国的做法而已! 当初,那个原本在世界上只是属于二流国家的某国,正是因为在某次世界大战的初期,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而且以中立国的身份,跟交战双方都做着生意,从而大发战争财,才进一步发展起来的,最后等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了,再选择加入其中一方,痛击另一方,从而彻底奠定了胜利者的基础! 赵国现在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给外人营造出一种赵国不愿参与,或者没有那个能力参与中原大战的假象,从而好让赵国从中原列国大战之中渔利! 而赵国想要跟中原列国,特别是薛莒以及郑国做生意,由赵国,或者由有赵国公族背景或者官府背景出身的人,去跟薛莒两国任何一国联系,都不行,必须要找一个没有任何公族或者赵国官府背景的人,从中牵线搭桥才行! 而这个人,伊华也早就已经找到了,她就是月华楼名义上的老板,‘发明’了香水的那个月华公主宫中的宫娥素心! 第四百六十五章 宫女素心 素心是月华公主的贴身宫娥之一,当然也是月华公主最为信任的人。 当初月华公主身边有素娥、心娥、素心三个贴身宫女,在要选择一个作为香水的‘发明’者,并且担任月华楼名义上的老板时,素心在机智谋略,以及反应速度、敏捷程度,最主要的是,在算数方面的天份,最终让素心在三个人中胜出,成功的成为了月华楼的‘老板’。 成为了月华楼的‘老板’后,素心被伊华特旨免除了贱籍,直接赐爵上士,之后更是专门给素心开了小灶,隔三差五的,就抽空为素心灌输工商管理方面的知识和算数知识,甚至还包括必要的四则运算等,像什么低买高卖,盈利几何之类的基本常识,更是给素心重复的灌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心娥完全的融会贯通之后,这才让心娥单独出宫,去掌管宸邑城中的月华楼的! 在那段时间里,甚至宫中一度传说伊华有意要将素心这个出身贱籍的宫女,纳为君夫人,以至于先君夫人,伊华的母亲伊姜夫人,才不得不出面,找到了张宣,提出了与薛国和亲,迎娶薛国公主妫姝的意思。 伊华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身份何其尊贵,能够配得上他的女人,至少也得是一国公主吧,如果堂堂的赵国夫人,竟然是一个宫中贱奴出身,传扬出去,那可真是把赵国整个公族的脸都丢尽了!这样的事情,伊姜夫人自然是绝对不可能让它出现的,哪怕是只有一丁点的苗头都不行! 宫中出身贱籍的女人,玩玩可以,但却绝对不可能让她们成为君夫人,哪怕是侧妃都不行!这就是伊姜夫人的底线! 不过对于此事,伊华却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也会嗤之以鼻吧?什么身份地位,在他这,压根儿就不存在!伊尹还是奴隶出身呢,不也同样做一国之相么? 出身什么的并不重要,能力才重要!宫中女奴又怎么了,在他的私家教授下,伊华可以很肯定地说,素心所掌握的工商管理知识,以及算数方面的科学知识,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要丰富和渊博,做月华楼的老板,足够了! 而这一次,伊华需要素心进一步把月华楼做大做全,业务也将从香水、琉璃铜鉴、琉璃器皿等行业,进一步拓展到军火生产和贸易领域!可以说,素心就是伊华推到台前的商业代表,只要对赵国有利,只要能够赚钱,什么生意都可以做,甚至,包括人口买卖! 没错,在伊华的设想中,月华楼的生意,还真的就包括了一项人口买卖!当然,人口买卖这个说话,其实也并不准确,在伊华的设想中,其实主要还是通过一些利益诱惑,将中原列国,特别是薛国的人口,吸引到赵国来! 赵国实在是太贫瘠了,地小民寡,人口不过一百多万,对于一个雄心壮志,立志于争霸天下的一国之君来说,这么一点人口,根本就没有任何争霸天下的资本和可能! 来自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伊华,对于人口在一个国家中的作用,可以说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和了解! 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人口还有国家和民族之别,可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除了南蛮莒国和北狄獲国外,其他中原各国,其实都是一个祖宗发下来的,同宗同族,根本没有任何民族和种族血缘上的差别! 就跟伊华常说的一样,他是赵人,张宣是薛人,但同时,他和张宣,却又都是夏人!在这种情况下,吸收东方各国的臣民,来赵国居住和发展,对于伊华来说,就根本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抵触了! 只不过,在太平之时,国人都是希望过上稳定安宁的日子的,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流离他处的!因此,即便赵国在进行农桑改革时,出台了大量鼓励农桑,开垦荒野的政令措施,但是吸引来的东方列国子民,却是少之又少! 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东方列国对于人口子民的严格管控,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流民太少,消息流通不便等原因造成的! 之前,火凤密卫从薛国传来消息,说薛国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淹没了三县之地,致使数十万薛人流离失所,被迫背井离乡,流浪他处!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伊华其实就已经动了将这些流民吸引到赵国来的心思,只不过,平白无故的,薛国也不可能真的就将这几十万人丁,拱手送给伊华的! 伊华能够认识到人口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其他列国的君主,同样也能够认识到这一点,至少,想要征更多的兵,就得有更多的人,而一个国家兵力的多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强盛与否!这一点,列国所有的君主,还是都能够认识到的! 而现在,东方郑卫郴新中五国和南边的莒国,几乎同时对薛国发动了猛烈的攻击,薛国国内乱作一团,薛王妫翊疲于应付,国内那些流民,自然也就缺少管束了。 而在面对来势汹汹的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时,那些几乎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流民,又根本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甚至反而还会拖累薛军!因此,如何处置这些流民,现在应该是薛王妫翊最为头痛的事情吧? 而赵国,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伸出一把援手,将这些流民全都吸引到赵国来,不管是从事农桑也好,还是进入月华楼名下的花圃或者琉璃作坊做工,对于赵国来说,可都是一件有利而无害的事情! 而且对于伊华来说,这些流民其实也很好处理,他们想要的,不就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收入,仅此而已!土地什么的,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只要有工做,只要有收入,而这些收入,又能够买来米面五谷,养家糊口,对于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还没有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士农工商,农桑为国之根本的说话,对于商人,也并没有任何的歧视和轻贱,相反,甚至于一些世家贵族,也会经营商业,甚至还有因经商而富可敌国的商贾世家! 因此,将薛国的流民,甚至包括其他那些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土地家园的流民,吸引到赵国来,然后不管是耕种也好,还是进入工厂作坊也罢,对于那些流民来说,都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四百六十六章 特使阳翟 薛国派到赵国,请求赵国出兵相助的特使是阳翟,那位曾经作为薛国朝贺特使,在赵国新君伊华继位大典上,以一刀一剑作为贺礼,朝贺伊华继位为君的薛国鸿胪寺丞! 当初在伊华的继位大典上,阳翟本想要以一刀一剑作为贺礼,好好的羞辱一下伊华,不曾想却被张宣狠狠地反羞辱了一下,以至于连继位大典都没结束,阳翟便灰溜溜的连夜离开了赵国。 离开赵国时,阳翟还曾经在心底发誓,此生此世,对于赵国给自己的羞辱,他一定要加倍的还回去!可惜,还没等阳翟等到这一天,薛赵之间的关系却陡然变得缓和起来,薛赵两国竟然成了姻亲之国! 而现在,随着天下列国尽皆与薛国反目成仇,并且组织起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盛大联盟,共同讨伐薛国!在面对郑卫郴新中莒六国围攻之时,薛国也不得不底下高傲的头颅,遣使入赵,请求赵国给予薛国帮助! 如今天下十国,六国已经正式结成同盟反薛了,剩下的三个国家,就只有赵国、北狄獲国以及姑射女国了! 姑射女国,女子当政,从来都没有进入过中原列国的正眼之中,姑射女国也很有自知之明,几乎从来也没有参与到中原列国的纷争之中来,整个姑射女国给人的印象,也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有就是美女多,丝绸好! 因此,薛国想要破局,姑射女国是指望不上了,削骨唯一能够指望上的,也就赵国和獲国了!而獲国,乃是北狄蛮人之国,一向也是入不了中原列国的正眼的,每当北狄獲国想要南下入侵中原时,中原列国反而还会放弃成见,结成统一联盟,共同反抗獲国的入侵! 因此,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卫郑等国,并没有派人去争取獲国,只是在北地边郡,暗自提高了战备等级,防范北狄獲国因为中原大战而趁势南下,浑水摸鱼,为祸中原! 因而,薛国和反薛联盟争取的焦点,反而就集中在了赵国!之前被驱逐出赵国的五国密使,之后又在汇合了莒国特使之后,又一次秘密进入了赵都宸邑,而薛国,也是陆陆续续派出了至少三拨特使,打着不同的名号,或公开,或秘密,进入了赵国! 薛国和反薛联盟双方的特使,都在宸邑,这个秘密,其实双方也已经心知肚明了,只不过赵国一直没有做出选择,双方谁也不愿就此退出,因此,才一直待在赵都宸邑,赖着不走! 阳翟,便是薛国公开派到赵国的特使,虽然在薛国,阳翟只是一个鸿胪寺丞,而且曾经还给了赵国和赵国新君一个很大的难堪,包括阳翟自己,其实感觉也很没面子!但是,为了薛国,阳翟却不得不再次厚着脸皮进入赵国,来到赵都宸邑! 而对于阳翟的到来,赵国方面也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礼仪,甚至还专门派了大行人王嵇,亲自接待和招待阳翟!赵国大行人,那可是跟薛国鸿胪寺卿一个级别的九卿之一,地位比阳翟可高得多了,可以说,赵国派王嵇接待阳翟,已经算是很给阳翟和薛国的面子了! 不过赵国虽然很给薛国面子,也从来没有在阳翟面前提起当初伊华继位大典上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但对于阳翟提出的结盟共同对付郑卫郴新中莒六国的事情,王嵇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直接就岔开了话题,根本就不给阳翟讨论这件事的机会! 甚至连面见赵国君侯,也只是阳翟刚到赵国后不久,在赵国朔望大朝会后,匆匆的召见了阳翟一下,阳翟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宫中一个女官便跑来,说国君夫人腹痛,赵侯伊华便匆匆散朝,跑回了后宫! 赵国国君夫人,就是薛国曾经的公主妫姝,看到赵国君侯这样在意自家公主,阳翟心中其实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他这次入赵,可不是为了看望妫姝公主而来的,而是为了结盟赵国而来! 之后,阳翟又借口给公主探病,进入了赵宫一次,但却也只是在内宦和女官的陪同下,看到了有孕在身,也胖了许多的妫姝公主,却并没有再见到赵侯伊华,自然也就没办法再跟伊华提起结盟的事了,跟妫姝倒是说过,妫姝也答应跟赵侯提起此事,只是到现在,赵国方面也还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准信,这让阳翟待在城东驿馆之中,也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这天早上,阳翟早早的便起了床,他已经准备好了,就算硬闯,今天也一定要闯进赵宫,再见赵侯一面,现在,薛国国内正烽烟四起,边关告急文书,雪片一样送往薛都大邑,边关四郡,数十座邑城关隘,到处都在激战,到处都在厮杀,而阳翟却只能待在赵都宸邑苦等! 这样等下去,可不是办法,一定要督促赵侯尽早做出决断,也好尽早减轻薛国国内所面临的强大的外部压力! 阳翟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城东驿站的一个驿卒小二,却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对阳翟打躬作揖地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转头瞧着驿卒小二说道:“喜从何来?” “大人,行人署一早便派了马车,前来迎接大人,如今马车就在驿馆外恭候,这难道不应该恭喜大人吗?”驿卒小二笑着朝阳翟拱手行礼说道。 “真的?”阳翟眉头猛地一挑,瞧着驿卒小二说道。 “这还能有假?大人出门一看便知。”驿卒小二笑着说道,话还没说完,阳翟便已经把手中的粗布毛巾往驿卒小二身上一扔,大踏步走出房间,最后小跑着冲出了驿馆大门。 驿馆大门外,一辆装饰精美华丽的赵国行人署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马车前后左右,还站着十几二十个赵国军卒,在那警戒护卫! 阳翟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朝马车走了过去,对马车前的一个赵国军卒说道:“这是来接我的?” 话音刚落,马车车帘便被人从里面掀起,一个仆从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跳下马车,对阳翟躬身行礼,说道:“大人,请上车。”说着,还将一个矮凳放在了马车旁边。 阳翟一怔,旋即踩着矮凳,上了马车,钻进了马车车厢。 第四百六十七章 游街 刚钻进马车车厢,阳翟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马车车厢里竟然还有人,而且正满脸笑容地望着自己,看见自己钻进来,还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仔细瞧了一眼马车车厢里的人,顿时失声说道:“王,王大人?” 车厢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国行人署大行人王嵇,阳翟这些天虽然没见着赵侯伊华几面,但却已经见了大行人王嵇好些面了。 “呵呵,阳大人,这些日,王某一直事务繁忙,大人到了赵都,王某也没好好招待招待大人,实在是失礼啊!今日难得王某沐休,便由王某做东,带领大人,好好领略我这西都宸邑的风土人情,可好?”王嵇笑着说道。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怎么,今日大人不入宫吗?” “诶,今日是我沐休之日,十天才有这么一日呢,我还入宫去干嘛?你不知道,阳大人,这些天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忙散架了,每天都得宫里宫外跑上两三个来回,前几次,甚至连我沐休的时间,都给褫夺了,这样下去,哪受得了啊,是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今日沐休,咱们先说好,今日咱们只吃喝玩乐,吃好喝好玩好,余事勿论,可好?” “大人,这,这……”阳翟有些为难地说道,他还以为今天还能够再见到赵侯伊华呢,没想到,搞了半天,是王嵇想要带自己游赵都宸邑啊!赵都宸邑,西陲小国之都,能有什么好玩的,哪及得上薛都大邑好玩啊! “怎么?大人今天有事?”王嵇瞧着阳翟反问道。 “不不不,我能有什么事啊,只是……”阳翟急忙摆手说道,话还没说完,却又被王嵇打断了,“既然大人今天没事,那便由王某做东,请大人好好在宸邑城中游玩一番,也算是向大人赔罪了,之前事忙,一直没好好招待招待大人,大人不要见怪才是啊!” “不不不,大人招待得已经很好了,很好了。”阳翟急忙摆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大人,阳某入赵,乃是奉王命而来,如今在赵都耽搁日久……” 阳翟刚说到这里,王嵇却又接口说道:“怎么,阳翟大人要离开赵国了么?那王某更得好好招待招待大人了!”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赵国了,我是想要再见见赵侯!事情都没办妥,我能离开赵国么? 然而,王嵇根本就没给阳翟说话的机会,拉着阳翟说道:“阳翟大人啊,你看你来赵国也好几天了,王某也一直都没空好好的招待招待你,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让王某好好招待招待大人,否则王某这心中啊,就跟火烧了一样,过意不去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入宫,禀明君上,请君上无论如何,也要拨冗,再见大人一面。”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真的?” “这还能有假?”王嵇挑眉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阳翟大人啊,这些天,实在是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说着,又跺了跺马车厢板,沉声说道:“去锦鲜楼!” 车厢外驭者,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喏。” 车厢内,王嵇却又对阳翟说道:“阳翟大人,你来宸邑也有些天了吧,这锦鲜楼可去过?” 阳翟到了赵都宸邑后,一直都在为如何说动赵侯与薛国结盟的事情而奔走,连传说中专门在宸邑城中贩卖香水和琉璃铜鉴、琉璃器皿的月华楼都没去过,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去什么锦鲜楼?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去过。” “那刚刚好,今日王某便带阳翟大人去去这锦鲜楼!这锦鲜楼,可是我们赵都宸邑最大最有名的酒肆,就如同你们薛都大邑的天客居一样,它在我们宸邑的名气,就跟你们天客居一样,来了宸邑,不去锦鲜楼,不到月华楼,就算不得来过宸邑。”王嵇在一旁口若悬河地向阳翟介绍道。 阳翟却只是脸上带着笑容,静静地听着,若不是刚才王嵇说,明天他便入宫,让赵侯伊华再次召见自己,阳翟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借口有事,离开了,哪还会在这跟王嵇浪费时间啊! 随着马车越来越往宸邑城中赶去,马车外面的街道上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繁华,热闹起来,隔着马车车帘,阳翟也能够听到街道上叫卖的声音,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甚至还有西域来的琉璃器盏! 在这些叫卖声中,阳翟甚至还能够听见讨价还价的声音,就比如刚才马车经过的那个西域来的叫卖琉璃器盏的游商身旁时,便有赵人问价,西域游商操着蹩脚的口音回答,却被那个赵人将他的货物损得一无是处,说什么“这琉璃盏气泡这么多,一看就是残次品,还有这里,你看,这里面还有这么大一粒沙子呢,这东西能值两斤?二十文还差不多!月华楼外摆地摊的,都比你这个好,还便宜,十文钱一个,任挑任选!” “客官,您可看清楚了,我这可是西域来的,正儿八经的外来货,能跟你们这的东西比吗?那能一样吗?”西域游商用蹩脚的口音说道。 “是不能跟月华楼的东西比,月华楼要是卖出来的琉璃盏跟你这个一样,那月华楼的招牌也就算砸了!走吧走吧,咱们还是去月华楼看看吧,听说月华楼又上新品了!” …… 听到这些街头上叫卖的声音,调价还价的声音,阳翟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曾几何时,薛都大邑的街头上,可不也是眼前这样一片车水马龙的情景么?那时候的薛国,那时候的薛人,那可真的是大国景象! 可是如今,随着五国反薛联盟的成立,薛都大邑街头上的外国游商,不是被强制驱赶出境,就是已经被当成间谍奸细,给抓了起来了,就连薛国本地的商人,也已经骤然间少了许多!原本车水马龙的薛都大邑街景,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偶尔见着几个薛人,脸上也都带着几分焦虑的神色,脚步匆忙,从街上匆匆行过!~ 没办法,谁让削骨现在正在遭受郑卫郴新中莒六国的围攻呢,在这次反薛大战中,薛国还能不能生存下来,都还不一定呢,那些以追逐利益为根本宗旨的商人,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薛国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寒月古剑 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宸邑城中最大的酒肆——锦鲜楼。 从马车上下来,阳翟先抬头瞧了一眼锦鲜楼路口出那金光闪闪的三个鎏金大字,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再转头四下一瞧,却正好瞧见跟锦鲜楼相对的,另外一座两三层楼高的,装饰精美豪华大气的小楼,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仔细一瞧那小楼上面,还挂着一个横匾,上面写着“月华楼”三个鎏金大字。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指着那栋小楼,对王嵇说道:“王大人,那就是月华楼?” 王嵇顺着阳翟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点头说道:“是,那就是月华楼,专卖香水铜鉴、琉璃器皿的。” 阳翟听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朝月华楼望去,却见月华楼外,竟然排成了一条长龙,足足有好几百甚至可能都上千了的人,正在月华楼外排着长队呢,月华楼外围,更是有无数的小伤小黄,正在那不停地吆喝叫卖着。 阳翟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王嵇说道:“月华楼每日都这般人满为患吗?” “嗯,几乎每日都是这样吧,月华楼可是我们赵都宸邑城中的一块金字招牌,每日慕名而来的行人、商贾,都不知有多少了,再加上宸邑本地人,那就更多了。”王嵇顺嘴说道,似乎不愿再多说跟月华楼有关的事情,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又对阳翟说道:“阳翟大人,我们先进去吧,老站在这门口也不好。”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正要跟王嵇一起走进锦鲜楼,猛地却听不远处月华楼中传来一声惊讶惊喜的叫唤声,阳翟猛地转头望去,却正好看见一个普通人穿着的赵人,正高举着一把古朴无法的长剑,兴奋地从月华楼里冲了出来。 一边跑,那个赵人还一边兴奋地叫道:“我中奖了,我中奖了,二等奖,二等奖!” 阳翟见状,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一旁的王嵇却又解释道:“哦,那是月华楼最近推出的抽奖活动,听说奖品多种多样,最高奖好像是一百金。” “一百金?”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任何人都能抽吗?” “对,只要一文钱,就能够买上一张奖券,解开封层,里面有十二生肖中的六个,随意排列,若排列顺序跟相应的奖项排列顺序一致,便算中奖。”王嵇轻笑着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不过是小把戏罢了,也就能骗骗那些苦哈哈,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那可未必,我瞧刚才那人手中的长剑,却好像是一把宝剑呢。”阳翟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又朝那个刚刚中奖,正被一堆人围着的男子瞧了一眼。 王嵇见状,笑着说道:“是吗?那我派人叫他过来,把他手中宝剑拿来一看便知。”说着,王嵇便又对身边一个护卫说道:“你,去把那个中奖的,叫过来。” “喏。”护卫急忙应道,转身小跑着跑到那个中奖人跟前,扒开围在他周围的人,钻了进去,说了几句,便带着那个中奖人重新从围着的人群中钻了出来,朝王嵇这边走了过来。 那些围着中奖人的百姓,本来还想跟着中奖人,再沾沾喜气什么的,可一看见远处被赵军军卒护卫着,站在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前的王嵇和阳翟一眼,顿时便又不敢跟上来了。 很快,护卫便带着那个中奖人,来到了王嵇和阳翟跟前,中奖人毕恭毕敬地朝王嵇和阳翟拱手一礼,说道:“大人,您叫我?” 王嵇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刚才你中奖了?’ 听了王嵇的话,那个赵人脸上顿时掩不住笑容,笑着说道:“托祖宗的福,中了个小奖,二等奖,奖品是一把古剑。” “就是你手上这把么?能拿给我瞧瞧么?”王嵇斜了那个中奖人手上的宝剑一眼,说道。 “这有什么不能的,大人若想看,尽管拿去看便是了。”中奖人笑着说道,双手将宝剑捧到王嵇跟前。 王嵇拿起中奖人手中的宝剑,翻来覆去的瞧了一下,又“锵”的一声,拔出宝剑来,刚一拔出宝剑,顿时便感觉眼前寒光一闪,一股寒气逼人而来。王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颤声说道:“好剑,果然是一把好剑。” 话音未落,王嵇却发现一旁的阳翟眼睛都快看直了,颤抖着伸出双手,在那把古朴的宝剑剑身上来回抚摸着,就像看见了自家夫人一样,两眼放光。 王嵇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瞧着阳翟说道:“阳翟大人,你似乎认识这把宝剑?” 阳翟激动地点了点头,说道:“认识,认识,这可是夏王羿东征百蛮时,随身所带之寒月古剑,上古十大名剑之一啊,阳某一直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真,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看见寒月古剑!” 听了阳翟的话,王嵇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既然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阳翟大人又如何能够确认呢?” “寒月古剑,通体冰寒,乃上古寒铁打造,寒气逼人,若非是寒月古剑,又何来这逼人的寒气?”阳翟激动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摸着剑身上的某处,对王嵇说道:“王大人请看,这里,铭刻着两个上古文字呢,这就是寒月两字。还有这里,这有个小小的缺口,米粒大小,据说是寒月古剑与百蛮上古神器蚩尤斧对砍时,所留下的。” 说着,阳翟更加激动地说道:“错不了,错不了,这定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寒月古剑!小兄弟,你这剑可愿转让?” “转,转让?”那个中奖者微微愣了一下,听到阳翟说他抽中的这把剑,竟然是上古十大名剑时,中奖的赵人,可着实兴奋了一把呢! “没错,多少钱,你才肯转让,你开个价吧!”阳翟激动地说道,说着,也不等中奖者回答,便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小兄弟,你看这个价,如何?” “一,一金?”中奖者迟疑地望着阳翟说道。 听了中奖者的话,阳翟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旁的王嵇却又笑着插嘴说道:“小兄弟,你可知道眼前这位大人是谁?一金,对于他来说,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你以为他能只拿一金来换你这宝剑么?阳翟大人说的,可是十金!” “不,王大人,您也说错了,不是十金。”阳翟摇头说道。 “不是十金?那是,百金?”中奖者瞪大了眼睛,一百金,那可是特等奖的奖金了! 阳翟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对!小兄弟若愿转让,我愿以千金相购,如何?” 第四百六十九章 阳翟鉴宝 “千,千金?”中奖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双眼放出狼一样的光芒,紧紧地盯着阳翟手中的寒月古剑,似乎生怕阳翟将他的宝剑贪墨了一样。 阳翟见状,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将手中的寒月古剑递还给了中奖者,又说道:“小兄弟,你考虑一下?” 中奖者一把将寒月古剑接过,死死地抱在怀里,朝左右瞧了又瞧,生怕自己的宝剑被人抢去了一样。 “怎么样,我以千金,换购你这古剑,你可愿意?”阳翟又说道。 “我,我,我,我不卖!”中奖者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怎么,嫌少?” “不不不,不是的,这位大人,您刚才不也说了么,这把寒月古剑,乃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夏王,那个谁,拿着这把剑,打败了百蛮之族,可见,这把剑乃是君王之剑,小人一介平民,岂能据而有之?”中奖者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了那个中奖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瞧着那个中奖者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我决定了,我要把它献给君上。”中奖者犹豫了一下,旋即说道。 “献给君上?”阳翟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瞧了王嵇一眼,然后又说道:“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上古名剑,你就打算这样献给君上?” “嗯,名剑配英雄,当今之世,也只有君上,才配拥有这把绝世名剑!”中奖者肯定地说道,说着,又深情地抚摸着寒月古剑的剑身,说道:“价值千金的名剑又如何,我只不过是花了一文钱,买了一张奖票而已,这一文钱,值了!” 说着,中奖者双手抱着寒月古剑,朝王嵇和阳翟躬身一礼,转身便走。 “他要去哪?”阳翟有些疑惑地瞧着那个中奖者的背影,说道。 “那应该是去国尉府的方向,呵呵,阳翟大人,让您见笑了,我赵国不过是西陲小国,得此名剑,却无人识得,若非阳翟大人,今日这上古名剑,可就要蒙尘乡野了。”王嵇在一旁笑着说道。 阳翟转头,深深地瞧了王嵇一眼,然后又说道:“寒月古剑,一直是大夏王室藏品,平王南迁之后,下落不明,如今已有两百多年未现身于世了,不想竟然流落在了赵国,赵侯真是好运啊!” 说着,阳翟又回头瞧了一眼街角对面的月华楼,然后说道:“王大人,我想去这月华楼瞧瞧,可好?” “阳翟大人想去月华楼,没问题啊,今天王某就是专门陪阳翟大人的,大人想去哪,王某都奉陪到底!”王嵇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说着,又朝阳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阳翟大人,请!” 穿过街道,很快,一行护卫便护送着阳翟和王嵇,来到了月华楼入口处。月华楼外排着长龙的,基本上都是赵国普通士人,达官显贵,也不屑于来此排队。看到一行护卫护送着王嵇和阳翟走来,那些赵国普通士人,自觉的便将月华楼的入口给让了开来。 在王嵇的陪同下,阳翟很快便走进了月华楼大门,刚进门,一个月华楼中的伙计便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笑容可掬的说道:“几位爷,里面请。” “你们掌柜的呢?叫他来见我。”王嵇头也没抬地说道。 伙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好的,爷,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几位爷,请先在此歇歇脚。”说着,又招了招手,说道:“来人,上茶。”然后又躬身对王嵇和阳翟说道:“两位爷,小的先失陪一下。” 转身离开,很快,伙计便带着店里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掌柜又走了回来。看到王嵇,那个老掌柜微微一愣,旋即躬身行礼说道:“王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什么需要,您派个人知会一声,小人专门遣人送您府上去,又何必麻烦您亲自跑这一趟呢?” “您认识我?”王嵇微微愣了一下,瞧着掌柜的说道。 “认识认识,小人前两月去您府上送琉璃铜鉴的时候,远远的见过您一眼。”掌柜的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王嵇微微颔首,说道:“是了,前两月我府中的确买了一面琉璃铜鉴,是给我夫人订的。君上看得起王某,御赐了王某一件,王某留着给小女做嫁妆的,夫人却是不依了,王某只好又给夫人订了一件。” “王大人对夫人和小姐,真是疼爱有加,让人羡慕啊。”掌柜的巴结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说道:“大人今日光临小店,却不知大人是想要……” “今日的正主儿不是我,是这位阳翟,阳大人。”王嵇笑着指了指阳翟说道。 “阳翟大人?可是薛国特使阳翟阳大人?”掌柜的吃了一惊,失声说道。 “你知道我?”阳翟微微愣了一下,瞧着掌柜说道。 “小人缘浅,哪能认识阳翟大人呀,不过小人听东家的说过,阳翟大人祖上乃是夏王王族王子阳的后裔,家学渊博,鉴古辩真,乃是行家里手。”掌柜的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朝阳翟和王嵇拱手一礼,说道:“阳大人,王大人,小人失陪一下。” 阳翟和王嵇微微颔首,掌柜的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又带着一个伙计,手上捧着一个锦盒,来到了阳翟和王嵇跟前。 掌柜的转身,从锦盒里取出一把玉圭来,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阳翟跟前,说道:“阳翟大人,请您上眼。” 阳翟一见那个掌柜手中的玉圭,便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伸手从掌柜手中拿过玉圭,失声说道:“这是,这是女娲量天圭,传说中女娲丈量天地的神器?”说着,阳翟拿着玉圭,走到窗台边,对着阳光仔细地观察了起来,良久,才又“咦”了一声。 “怎么,阳翟大人,可是这量天圭有问题?”掌柜的急声问道。 阳翟没有回答,拿着玉圭,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这才将玉圭随手还给掌柜的,说道:“可惜了,却是个仿品。” “仿,仿品?这,这真是假的?”掌柜的脸色猛地一变,失声说道。 阳翟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的确是假的,女蜗量天圭,乃是阴圭,寒玉所制,你这却是暖玉制成,自然是假的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说道:“不过,就算这量天圭是个仿品,在仿品之中,也算得上是极品了,连一些细微之处,都处理得很好,很仔细,若不仔细辨别,还真会被哄骗过去呢!” 说着,阳翟又瞧了掌柜的一眼,说道:“能够仿制出这么逼真的女娲量天圭者,其人必定也是见过真圭的。”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说道:“你这量天圭却是从何而来?” 第四百七十章 月华楼的生意 “是一个卫国商人,送给我们东家的。”掌柜的有些失望地说道,“原本以为是真宝贝呢,没想到却是个假的。” “卫国商人?送给你们东家的?”阳翟心中一动,卫国商人平白无故的送月华楼东家这么大一份大礼,难道是另有所图?那女娲量天圭,虽然是个仿品,但是在仿品中,也算得上是极品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宝贝吧? 像这样宝贝的东西,通常都是私家收藏,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送人?除非是另有所图!而那个卫国商人,图的又是什么呢? “是啊,还不是那个卫国商人,想要求我们东家,卖些粮草……”掌柜的顺嘴说道,刚说到这里,却被王嵇干咳了一声,打断了掌柜的话。掌柜的一下子醒悟过来,掩住了嘴巴,旋即又朝阳翟和王嵇鞠躬行礼说道:“瞧我这嘴巴,瞎胡乱说呢,王大人,阳大人,您别往心里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说道:“阳翟大人,小人那还有几件珍品,今日难得大人驾临,要不请大人也给长长眼?” 话音刚落,王嵇便在一旁瞪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阳翟大人可不是来给你鉴古辩真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你家东家呢?怎么我们到了这么久,也不见你东家出来招呼一声?” “王大人恕罪,恕罪,我们东家正在招待贵客,无暇前来,还请大人恕罪,稍等片刻,等东家送走了贵客,立时便来向王大人和阳翟大人请罪,请罪。” “招待贵客?什么贵客?能贵的过我和阳翟大人吗?”王嵇瞪眼说道。 掌柜的却不答话,只是一味的赔罪说道:“王大人息怒,王大人息怒。” 阳翟心中却不由得一动,瞧着掌柜的说道:“你家东家是在招待卫国商人吧?” “呃。”掌柜的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反驳阳翟的话,也算是变相默认了吧。 “你家东家跟卫国商人谈些什么呢?难道是粮草辎重,兵刃器械?”阳翟又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大人说笑了,说笑了。”掌柜的陪着笑脸说道。 “哼,你家东家生意做得很大嘛!”阳翟冷哼了一声说道,说着,又转头对王嵇说道:“贵国商人的买卖,可真是什么都敢做啊!”说着,阳翟便生气地起身,拂袖而去。 王嵇狠狠地瞪了掌柜的一眼,指着掌柜的说道:“你呀!~”说着,追着阳翟身后便跑出了月华楼,追着阳翟说道:“阳翟大人息怒,阳翟大人息怒!” “王大人,贵我两国,好歹也是姻亲之国,卫国与郑郴新中莒五国,现如今正与我薛国激战,贵国即使无力相助我国,可也不能背着我薛国,跟卫国做这生意吧?贵国卖给卫国的这些东西,将来可全都会成为在战场上残杀我薛国袍泽的凶器!”阳翟愤怒地对王嵇说道。 现在,阳翟真的觉得,自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明面上,赵国似乎已经将六国密使给赶走了,可私底下,赵国竟然在和卫国做着军备生意! 卫国小国寡民,生产制造不出太多的武器装备,可赵国境内多山多矿,现在又没有大的战事,赵国生产出来的那些兵器,可不就能够源源不断的供给卫国了么?如此一来,赵国岂不就是在暗中帮助卫国,跟薛国为敌么? “阳翟大人,您错怪王某了,这,这,这只不过是商人逐利的行为,与我赵国何干呀?实不相瞒,王某也是刚才,才得知月华楼竟然在跟卫国有这等贸易往来呢!”王嵇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朝阳翟拱手行礼说道。 “月华楼跟卫国做这种生意,你们赵国官府会不知道?你蒙鬼呢?”阳翟瞪大眼睛瞧着王嵇说道。 “真的,阳翟大人,王某事先的确一无所知,王某若是知晓,便叫天打五雷轰,让王某不得好死!”王嵇赌咒发誓地说道。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瞧着王嵇说道:“你真不知道?” 王嵇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阳翟大人,我事先真的一无所知,我都已经赌咒发誓了,你还不相信我么?” 阳翟瞧着王嵇,瞧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那贵国商人,背着赵国官府,做这些杀头的生意,贵国官府就这样坐视不理?” “大人,您不是我赵国官员,您不知道我们赵国国情,君上前不久才刚刚颁布了一部新法,叫工商管理法,法中说,我大赵商人,只要不违法乱纪,偷税漏税,做何买卖,我大赵官府是无权过问的。”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瞧着王嵇说道:“不违法乱纪?这都买卖军械了,还不违法乱纪吗?” “大人,买卖军械,自然是违法乱纪的,可如果那些不是军械,我大赵官府自然也就无权过问了。”王嵇苦笑着说道。 “不是军械?”阳翟微微愣了一下,却见王嵇转身走到一旁的一个地摊上,翻找了一下,拿起一把木弓来,伸手拉了拉,随手丢下十几文大钱,拿着木弓走到阳翟跟前,将手中的木弓,递给阳翟,说道:“大人请看,这种木弓,在我赵国寻常可见,按军中标准,只要弓力不到八斗,便算不得是军械。”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木弓,在弓弦上拉了拉,却听王嵇又说道:“这张弓的弓力,最多也就五六斗,自然算不得军械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我赵国多山,山中多是飞禽走兽,普通人家,家里都会备上几把这样的弓箭以打猎防身,大人若是想要,这种弓,我赵国多的是。” 听了王嵇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又伸手拉了拉手中的木弓弓弦,转头望着王嵇说道:“这些弓,真的可以随便买卖?” “当然,只要不是军械,这样的弓箭,我赵国多的是,呶,还有铁剑铁刀,都很便宜呢,像这种地摊货,十几文就能买一把,用来防身,刚刚好。”王嵇朝一旁的地摊努了努嘴说道。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顺着王嵇的视线望去,却见那地毯上果然还摆着一些铁刀铁剑,跟锄头镐头、耒耜等农具杂乱的放在一起呢。 阳翟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便转身,往马车走去。王嵇见状,急忙追了上去,说道:“阳翟大人,锦鲜楼我已经让人备下一桌酒菜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对不起,王大人,阳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恐怕不能陪大人吃饭了。”阳翟朝王嵇抱拳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说道:“要不改天吧,改天阳某做东,请王大人吃酒,算是赔礼道歉了。” “不用不用,哪能让阳大人您破费呢,来了我赵都宸邑,自然得由我王某人略尽地主之谊才是。”王嵇急忙摆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既然大人还有事要忙,那王某先送大人回去?” “有劳王大人了。”阳翟微微点头说道。 “没有没有,本来说好了要陪大人好好赏玩赏玩我大赵西都风光的,既然大人有事要办,那就改日再约吧。怠慢之处,还望阳翟大人不要见怪才是。”王嵇急忙又说道,跟着阳翟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坐下后,这才又朗声说道:“回城东驿馆。” 第四百七十一章 护卫买剑 将阳翟送回城东驿馆,王嵇便又坐着马车离开了,只阳翟一个人进了城东驿馆。刚进驿馆,驿馆的一个驿卒伙计便迎了上来,笑着对阳翟说道:“阳大人,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吃饭了吗?您想吃什么,小的这就给您准备。” “不用了。”阳翟淡淡的回了一句,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在书案后面坐着沉思了好一会儿,阳翟才又高声叫道:“来人!” 一个阳翟从薛国带来的护卫,听到阳翟的叫唤,急忙推门走了进来,几步走到阳翟跟前,躬身行礼道:“大人。” 阳翟抬头瞧了那个护卫一眼,旋即说道:“你,去大街上,给我买鞋弓弩刀剑回来。” “弓弩刀剑?大人,您要这些做什么?护卫队里就有啊。” “我让你去买,你就去买,哪那么多废话?”阳翟瞪了那个护卫一眼说道。 护卫愣了一下,急忙应道:“喏。”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大人,要买多少?” “弓弩刀剑,都买个十来把吧。”阳翟微微想了想,又说道:“还有,记住这些弓弩刀剑的价格,多跑几个店铺。” 听了阳翟的话,护卫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应道:“喏。”话音未落,却听阳翟又说道:“对了,城中有个月华楼,那里面好像也卖弓弩刀剑,你去月华楼也卖些回来。” 护卫一怔,旋即应道:“是。”停顿了一下,护卫又问道:“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快去快回。”阳翟摆了摆手说道。 护卫朝阳翟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开了卧室,很快便小跑着出了城东驿馆。就如阳翟所说的那样,街上卖这些铁器刀剑的店铺摊贩很多,很多都是跟农具杂乱的堆放在一起的,护卫几乎没走开驿馆多远,便看到了两三家铁器铺,而且里面还都有弓弩刀剑出售。 虽然那些弓弩刀剑的质量,在护卫看来,根本不咋样,至少,比起薛军军中使用的弓弩刀剑,那可差远了,不过价格却是真的便宜,一把七斗弓,竟然只要五十文,还奉送十支羽箭,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了!甚至一把三尺铁剑,也只需要四十几文,大刀也是! 护卫几乎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在那几个铁器铺里,各买了好几把弓弩刀剑,正想要回驿馆,又想起阳翟说月华楼中也有卖弓弩刀剑,还点名指姓的要求去买几件月华楼中的弓弩刀剑,护卫只得又将那些刚买的弓弩刀剑送回驿馆,交给驿卒伙计先保管着,自己又跑去了月华楼。 跑到月华楼时,那护卫才猛地发现,月华楼跟别的地方可不大一样,整个月华楼外,都排着老长一条长龙呢,护卫想要到月华楼门口去探个究竟,当即便被排队的那些赵人呵斥了几句:“新来的,别插队,后面排队去,排队去!” 无奈之下,护卫只得乖乖的跑到后面排队,一直排了一两个时辰,护卫终于跟着长长的队伍,来到了月华楼大门外,距离进入月华楼,却还有二三十个人呢。 百无聊赖的护卫转着头四下张望着,却见月华楼外面竟然还有好多小商贩,农具、铁器,甚至是琉璃器皿等,就那样随意的堆在脚前,堆成了一堆! 护卫见此,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有心想要先去那些小摊上看一下,又害怕自己的队白排了,犹豫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先去月华楼看看,等下再出来看看那些小摊上,有没有弓弩刀剑,有的话,就顺手再带几把好了。 又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护卫终于迈进了月华楼的大门,刚一进月华楼的大门,一个月华楼里的伙计便迎了上来,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笑着朝护卫鞠躬说道:“欢迎光临月华楼,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帮到我?不不不,我没什么可帮的。”护卫急忙摆手说道。 月华楼的伙计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请问,您需要看点什么?” “哦,我,我是来买武器的。”护卫愣了一下,急忙说道。 “武器?客人您是说防身用的刀剑吧?”伙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自始至终,月华楼的伙计都给人一种彬彬有礼,仿佛对待自家主人一样的态度,在对待那个护卫。 “呃,对,就是防身用的刀剑,弓弩也成。你这有吗?”护卫点头说道。 “自然有的,客人,请跟我来。”伙计微笑着说道,说着,朝护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护卫便来到了一个房间,推开门,便只见整个房间中,摆放着几十个武器架,武器架上,更是摆满了琳琅满目,各种珠光宝气的弓弩刀剑,让人目不暇接!其中,甚至还有狼牙棒、流星锤之类的冷门兵器! 护卫见状,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许久都没合上嘴来。 “客人,不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防身武器呢?客人是惯使刀还是剑?又或者是弓?”伙计微笑着低声询问道。 “这,这些,都是拿来卖的?”护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当然,这些都是卖的。”伙计笑着点头说道。 护卫满脸惊骇地走到其中一个武器架前,伸手拿起武器架上面摆放着的一把镶嵌着玉石红蓝宝石的宝剑,轻轻地拔了出来,顿时便感觉一阵剑气逼人,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好剑!” “客人好眼光,这是我赵国铸剑大师欧冶子大师亲自打造的龙泉宝剑,世间仅此一把。”伙计满脸笑容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伙计又说道:“客人若是要,小的这就给客人包起来?” “呃。”护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这个,多少钱?” “客人,这是欧冶子大师亲自打造的龙泉宝剑,世间仅此一把,客人请看,这是欧冶子大师亲手铭刻的剑名‘龙泉’,这剑鞘上面的玉石,是和田暖玉,有温养安神之功效,这上面还有一红一蓝两颗宝石,乃是西域黑昆仑山中所出宝石,价值连城,举世无双……”伙计并没回答胡伟的问题,而是不停地向护卫介绍道。 “呃,我就问你,这个多少钱?”护卫瞧着伙计说道。 “一,一百金。”伙计伸出一根手指头,低声说道。 “一,一百金?”护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惊声说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 送货上门 “客人,这龙泉宝剑可是欧冶子大师亲手打造,举世无双,世间仅存这一把,一百金已经是最低价了。”伙计依然满脸笑容地说道。 护卫拿着龙泉宝剑,翻来覆去的瞧了又瞧,微微摇了摇头,重新将宝剑放回了武器架。 “客人,要不这样,您若真心要买的话,我去跟掌柜的说一声,给您申请一个内部价,优惠您一点,如何?”伙计见状,急忙又说道。 护卫却是摇了摇头,走到另外的武器架上,又拿起了另外一把宝刀来,轻轻地拔了出来,在空中舞动了几下,又问道:“这个多少钱?” “这是眉月刀,只要五十金。”伙计急忙又上前一步,说道。 护卫一听价格,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将宝刀归鞘,重新放回了武器架。转头四下瞧了一眼,护卫这才又说道:“你们这最便宜的武器是哪个,多少钱?” “最便宜的?”伙计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护卫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这位客人,我们这里面最便宜的防身武器,都得要十金,呶,就是那边武器架旁边靠墙放着的那把铁刀。” “十金?这么贵?外面那些铁器铺里,一把刀剑不是才四五十文么?”护卫有些吃惊地说道。 “客人,拜托,这可是月华楼,外面那些铁器铺,能跟咱们月华楼比么?”伙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别说四五十文了,就咱们月华楼外,那些小商贩摊上,十几二十文一把的刀剑,多的是,客人若要便宜,不妨去那看看?” 听了伙计的话,护卫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他好歹也是跟着薛国特使阳翟大人一起来的,在赵国,可就代表着薛国的脸面,这要是传出去了,说薛国特使竟然只能买月华楼外面那些地摊上十几二十文一把的防身兵器,那还不得把人的大牙给笑掉了啊?这丢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护卫的脸,还有薛国特使阳翟,和整个薛国的脸! 狠狠地咬了咬牙,那个护卫随手将龙泉宝剑和眉月刀以及那两个武器架上面另外两把刀剑,以及一旁墙壁上挂着的一张装饰精美的木弓,和另外一个武器架上摆放着的一把手弩,全都拿了起来,往那个伙计怀里一扔,说道:“送城东驿站,找阳翟大人结账!” 月华楼的伙计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惊喜地说道:“诶,诶,爷,您放心嘞,小的马上给爷送去。爷,您慢着,仔细脚下。”态度顿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护卫心中顿时感觉舒坦多了,走路都飘飘然的,在那个伙计爷前爷后的招呼下,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月华楼,出了月华楼,瞥了一眼月华楼外面那些小摊小贩跟前跟锄头耒耜摆在一起的刀剑弓弩,嘴角无声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昂首挺胸的走了。 月华楼那个伙计,还一直送到月华楼门前,鞠着躬,朝护卫说道:“爷,您慢走,下次再来。” 刚回到城东驿馆,护卫便看见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城东驿馆门口,接着,从马车上便下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锦袍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伙计,伙计手里还抱着几个锦盒。 “是这吗?”锦袍老者回头瞧了那个伙计一眼,说道。 “掌柜的,对方说的是这儿啊,说是找阳翟大人结账。”伙计飞快地瞥了一眼城东驿馆的横匾一眼,低头说道。 护卫瞧着那个伙计有些眼熟,不由得走上前去,说道:“你们找谁?” 掌柜和伙计一起转头朝护卫望了过来,旋即,那个伙计便又惊喜地叫了起来:“爷,是您啊,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送过来了。” 护卫微微愣了一下,瞧了一眼那个伙计,顿时便认出来,那伙计正是刚才在月华楼招待自己那个伙计,没想到他们的效率还挺高的,自己还没到驿馆呢,他们就已经送货上门了。 微微颔了颔首,护卫又瞧了那个掌柜的一眼,旋即说道:“进来吧。”带头走进了驿馆。 带着月华楼的伙计和掌柜,来到驿馆后院阳翟的房间外,护卫这才又回头对伙计和掌柜的说道:“你们先在这等着,叫你们了再进来。” “好嘞,爷。”伙计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护卫微微颔首,然后伸手敲了敲门,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阳翟的声音:“进来。”之后,护卫才推门走了进去,又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才低着头走到了阳翟的跟前。 阳翟抬头瞧了一眼那个护卫,旋即说道:“让你买的东西买回来了?” “是,是的大人,月华楼的伙计和掌柜的已经把东西送到了,就在外边候着。”伙计低头说道。 “月华楼的掌柜?”阳翟猛地挑了一下眉头,旋即说道:“那还不快请他们进来!” 护卫一愣,旋即应道:“是。”转身走到房门边,打开房门,说道:“你们进来吧。” 月华楼的掌柜带着伙计,很快便走进了卧室,走到阳翟跟前,拱手行礼,说道:“阳翟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着大人了。” “掌柜的,果然是你啊,来,请坐,请上坐。”阳翟满脸笑容地朝掌柜的说道。 “多谢大人。”掌柜的急忙又朝阳翟拱手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指着身后那个伙计说道:“阳翟大人,这伙计是新来的,刚到月华楼不久,冒犯冲撞了大人下属,还请大人见谅。小六子,还不给阳翟大人请罪。” “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大人尊仆,冲撞了大人尊仆,还请大人见谅。”伙计急忙跪倒在阳翟跟前,磕头行礼说道,说着,又将手中的锦盒放在阳翟跟前,说道:“这是大人尊仆在小店订下的货物,龙泉宝剑一把,眉月刀一把,上品刀剑一副,七斗硬弓一张,雕金手弩一对,请大人过目。” 听了那个伙计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瞥了那个护卫一眼,旋即才又回过头来,问道:“多少钱。” “一共是六百五十金。”伙计低头说道,话刚出口,一旁的掌柜的便大声呵斥道:“小六子,你说什么呢?”说着,掌柜的又笑着朝阳翟大人拱手行礼说道:“阳翟大人乃是我赵国的贵客,更是我月华楼最尊贵的客人,既然大人看上这几件小玩意儿了,那小人便做主,将这几件小玩意儿,送给大人把玩,把玩。”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一文不取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阳翟淡淡地瞧了掌柜的一眼,说道,说着,又转头对那个护卫说道:“去,取七百金莱,给掌柜的。” “哦哦。”护卫愣了一下,急忙应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装了一回逼,竟然就花掉了七百金,这些金子,可全是阳翟离开薛都大邑时,王上交给阳翟,用来疏通赵国关系的,本来就不多,之前阳翟又已经七用八用的,用掉很多了,没想到这下又让自己给用掉了七百金,如此一来,剩下的可就更少了。 阳翟话音刚落,掌柜的就在一旁急声说道:“阳翟大人,真的不用了,大人是我赵国的客人,也是我月华楼最尊贵的客人,这么点小玩意儿,小的怎么还敢要大人的钱呢,大人若是瞧得起我月华楼,这些东西就请大人收下,以后大人有什么买卖,想着点我月华楼也就是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说道:“大人若是瞧不起我月华楼,小的这就带上这些东西走人,就当从来没来过这里。”说着,掌柜的又叫道:“小六子,拿东西。” “哦,”伙计急忙应了一声,将刚刚打开的那些锦盒,重新又合了起来,叠在一起,双手捧着,便要从地上爬起来。 阳翟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瞧了掌柜的一眼,旋即笑着说道:“掌柜的很会做生意嘛,难怪月华楼能经营得风生水起了。” “阳翟大人说笑了,说笑了。”掌柜急忙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对伙计说道:“小六子,将这些东西,请阳翟大人上上眼,东家可都说了,阳翟大人可是当世鉴古辩真的行家里手,什么赝品次品,可都逃不过阳翟大人的法眼。” “掌柜的说笑了。”阳翟轻笑了一下,瞥了一眼伙计放到身前书案上那几个锦盒,旋即又抬眼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贵东家事情可忙完了?” “忙完了,忙完了,中午快吃晌午饭的时候才谈完了,刚回月华楼。”掌柜的急忙笑着说道。 “是吗?那你看贵东家下午或晚上什么时候有空,阳某上门拜访他一下?”阳翟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岂敢岂敢,岂敢让阳大人您纡尊降贵呢?大人的话,小人定当转告东家,下午得空,小人便带东家上门拜访,聆听阳大人教诲。”掌柜的急忙说道。 “下午?那好,那我就在此扫榻恭迎了。”阳翟不容置疑地说道,说着,又加了一句:“掌柜的,你不会让阳某空等一趟吧?” “不会不会,大人放心,下午小人定当带着东家上门拜访。”掌柜的急忙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说道:“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小人这就回了?” “行,我送送你吧。”阳翟微微颔首说道,站起身来,将掌柜的和伙计一直送出了城东驿站,目送着掌柜上了驿站外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直到伙计赶着马车,转过了街角,阳翟才重新回到了驿馆。 关上房门,阳翟这才冷哼了一声,对那个护卫说道:“你干的好事儿!” “大,大人,小的不明白。”护卫急忙跪倒在阳翟跟前,磕头说道。 “我让你去干什么,你去干了什么?啊?你自己说,你这事儿办利索了么?”阳翟气愤地说道。 “大,大人,大人让小的去买刀剑弓弩,小的买回来了呀。” “我让你去买刀剑弓弩,你就给我买回来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顶个什么用?还六百五十金,六百五十金啊,军中都能买一千套刀剑了!”阳翟愤怒地说道。 护卫微微愣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不是不要钱么?” “你懂个屁,人家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没听人家说吗,有什么买卖,让咱想着他们月华楼点!咱们还能有什么买卖?还能有什么大买卖,值得他送出几百金的大礼?”阳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护卫说道。 说着,停顿了一下,大口呼吸了几下,平抑了一下胸中的怨气,阳翟才又对护卫说道:“我让你多跑几家,问明了价格,多买些刀剑弓弩,你就跑了月华楼一家?” “不,不是的,还有的,大人,您稍等。”护卫急忙说道,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出房间,不一会儿,便又捧着几把刀剑弓弩,重新走进了卧室,对阳翟说道:“大人,这是小人在另外几家铁器铺买的,都才几十文一把,贵的五十多点,便宜的只要三十八文,四十文都不到。”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瞧了一眼护卫手中抱着的那些刀剑弓弩,随手拿起一把铁刀来,拔出来瞧了一眼,又拿出另外一把铁刀来,瞧了几眼,双刀猛地一交击,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两把铁刀同时折断,刀刃哐当两声,掉在了地上。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样的铁刀,既不坚韧,又不锋利,薛军军中,可用不上这样的劣质刀具! “月华楼呢,最便宜的刀剑,多少钱一把?”阳翟有些失望的将手中的刀柄扔掉,头也不抬地问道。 护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十,十金。” “多,多少?”阳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问道。 “十金。”护卫低头说道。 阳翟微微一愣,指着地上那一堆刀剑弓弩,说道:“就像这样的刀剑弓弩,都要十金?” “是,是的。”护卫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说道,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对了,大人,月华楼外的小摊上,有十几文不到二十文一把的铁刀铁剑,听说还很多。” “十几二十文一把的刀剑,那能用吗?你买的这些都不能用,那些能用吗?你也不带带脑子,好好想想!”阳翟点着胡伟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看来,月华楼的生意做得很隐蔽嘛,月华楼中公开售卖的那些武器,都是些花里胡哨,装饰得很精美,但却一点都不实用的宝剑宝刀,拿来摆在家里充充门面还行,真要拿着这样的刀剑上了战场,别人不当你是傻子才怪了! 而很明显,既然卫国都能够看得上眼的东西,质量肯定是不可能比卫国军中那些武器装备差多远的,甚至很有可能还会更好,而且价格也绝对不会高到哪去,真要是价格太离谱了,卫国也不可能要,毕竟,谁都不傻!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东家素心 未时刚过,城东驿馆便再次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不速之客到来前,一队黑衣卫士便先来到了城东驿馆,将整个驿馆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不相干的人也全都被赶到了驿馆外或者别的地方,清理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隔上十几步,便站上了一个黑衣卫士,束手警立。 之后,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的停到了城东驿馆大门外,月华楼的掌柜坐在马车车厢外驭者旁边,马车刚一停下来,掌柜的便率先跳下马车,将一根矮凳放在了马车前面,随后掀开了马车车帘。 一个身穿黑色大氅,头戴博冠,博冠上还插着一支白色玉簪,年约二十二三岁的俊秀男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左右瞧了一眼之后,这才在另外一个跟随在他身后的使女的搀扶下,踩着矮凳,走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在城东驿馆门口停了一下,伸手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大氅后,俊秀男子这才迈步朝驿馆大门内走去,跟随而来的月华楼掌柜的,也急忙小跑着跟在俊秀男子身后,进了城东驿馆。 在掌柜的引领下,在黑衣卫士的警戒下,俊秀男子很快便来到了阳翟的卧室外。俊秀男子停下脚步,朝掌柜示意了一下,掌柜的便上前几步,走到阳翟卧室门外,伸手轻轻敲门,说道:“阳翟大人,我家东家前来拜访。” 卧室门从里面打了开来,阳翟的一个护卫走了出来,瞧见外面的阵仗后,不由自主地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在门口躬身抱拳行礼说道:“尊客,我家大人有请。”说着,让开了一条通道。 俊美男子微微颔首,带着使女,便迈进了阳翟的卧室,月华楼的掌柜也跟着走进了卧室,阳翟的那个护卫,则留了下来,反手将卧室的房门关了起来,站在卧室门外,小心的警戒了起来。 “在下柳素心,拜见阳翟大人。”俊美男子走到阳翟近前,躬身拱手行礼道。 听到俊美男子的口音,阳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抬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俊美男子,皱眉说道:“你是……女子?” “阳翟大人见谅,身为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女扮男装,还请阳翟大人见谅。”柳素心朝阳翟躬身一礼,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是女儿身。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柳素心行礼说道:“惭愧惭愧,阳某怎么也没想到,名满天下的赵国月华楼东家,竟然是一个女子,真是羞煞一众男儿矣,羞煞众人矣!” “阳翟大人谬赞了,素心愧不敢当。”柳素心急忙也谦逊地拱手回礼说道。 “柳小姐,请坐。”阳翟笑着朝柳素心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说道。 “大人,您请。”柳素心微微回了一下礼,然后才跟阳翟一起,跪坐在了矮几的两边,相对而坐。 阳翟提起矮几上的酒樽,给柳素心面前的酒爵倒上了一杯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柳小姐,阳某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阳某可就直说了。” “理该如此,阳大人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言。”柳素心笑着微微颔首说道。 “柳小姐,听闻月华楼最近跟卫国达成了一笔大买卖,可有此事?”阳翟端起酒爵,盯着柳素心问道。 柳素心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微笑着说道:“阳翟大人,很抱歉,这是商业秘密,涉及到月华楼主顾的核心机密,请恕素心不能相告,还请阳翟大人见谅。” “是么?那阳某可能问一下,柳小姐都做些什么买卖呢?这应该不涉及什么商业秘密吧?”阳翟旋即又问道。 “阳翟大人说笑了,月华楼的买卖,赵都宸邑的人都很清楚,月华楼乃是靠香水起家,香水便是月华楼第一桩大买卖,之后才是琉璃铜鉴、琉璃器皿等等。”柳素心微笑着说道。 “哦,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么?”阳翟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当然不是,我月华楼还有质押、典当以及诸多业务,总之,天下生意,只要不违背赵国律法,只要有利可图的,我月华楼都能做。”柳素心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朝阳翟拱手行礼说道:“商人逐利,满身铜臭之味,让阳翟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士农工商,商者也是四民之一,不可或缺。若没了商人,这天下,岂不是还拘于一村一社之中,又何来这天下之大统呢?”阳翟摆了摆手说道。 听了阳翟的话,柳素心却直身而起,后退了一步,朝阳翟躬身一礼,说道:“天下知商者,莫过于阳翟大人也,素心代天下商贾,谢大人!” “柳小姐这是何意,请起,快请起。”阳翟急忙直起身来,虚扶了柳素心一下说道。 “天下人只看到商人逐利,可又有谁能如大人这般,看到商人周转物资,互通有无,勾连起整个天下的巨大作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阳翟大人也!”柳素心激动地说道,顺带着又拍了阳翟一记马屁。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摆手说道:“柳小姐言重了,言重了,阳某也只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而已!” “若天下人皆如阳翟大人这般通情晓理,我等商贾,在天下人眼中,也不会这般不堪了!” “呵呵,柳小姐言重了,阳某受之有愧啊!”阳翟笑着说道,说着,端起酒爵,又对柳素心说道:“柳小姐,阳某敬你一杯。” “理应素心敬大人一杯才是。”柳素心急忙端起酒爵,朝阳翟举了举,说道:“素心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头,便将酒爵中的酒一饮而尽。 阳翟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好,爽快!没想到柳小姐竟然也是酒中豪杰呢!”说着,也仰头干掉了酒爵中的酒。 柳素心提起酒樽,一边给阳翟斟酒,一边说道:“阳翟大人说笑了,素心本不会饮酒的,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有大人这般知晓我等商贾的知己,素心再不会饮酒,也定当与大人痛饮!” 阳翟颇为满意地捋了捋嘴下胡须,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柳小姐,你刚才说,天下生意,只要不违背赵国律法,只要有利可图,月华楼都能做,是也不是?” “没错,只要不违背赵国律法,只要有利可图,我月华楼都能做。”柳素心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贩卖军械呢?”阳翟语气突然变冷,厉声说道。 第四百七十五章 民用武器 听了阳翟的话,柳素心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微笑着说道:“阳翟大人说笑了,贩卖军械,乃是抄家杀头的大罪,素心一介女流,怎敢涉险?” 阳翟挑了一下眉头,反问道:“是吗?” “阳翟大人,我月华楼从来没有涉足军械贩卖,月华楼中所卖的刀剑弓弩,都是民间铁器铺所打造的,用来自卫防身的,绝非军中军械,这一点,我赵国国尉府也可作证!”不等柳素心开口解释,柳素心身后的月华楼掌柜的便插嘴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掌柜的又说道:“所有涉及民用防身武器的铁匠铺,都得在国尉府报备,民间不得私自打造、贩卖,这也是我大赵律法所定,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去国尉府查证。” 听了掌柜的话,阳翟不由得又愣了愣,瞧着柳素心说道:“真的?” 柳素心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自然是真的。掌柜上午不是有给大人送来过几把我月华楼中的刀剑弓弩么,上面可都有我大赵国尉府的编号,大人拿出一看便知。”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向柳素心告了个罪,起身将上午掌柜送来的刀剑弓弩拿了一把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柳素心所说的什么编号,不由得疑惑地朝柳素心望去。 柳素心笑着接过阳翟手中的宝剑,拔出宝剑,指着剑身旁边的一长串数字,笑着说道:“大人请看,这便是编号,0017451,这是国尉府报备的民用武器第一万七千四百五十一件。”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却不由得猛地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多少?” “0017451,第一万七千四百五十一件。”柳素心轻笑着说道。 “一万七千……”阳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重新接过柳素心手中的宝剑,吃惊地说道:“你们月华楼已经报备了一万七千多件武器了?” 柳素心笑着说道:“当然不是。这是我赵国民间,在国尉府报备的武器,只不过这一件是第一万七千五百四十一而已。” 话音刚落,一旁的掌柜又说道:“阳翟大人,其实我大赵民间报备的民用武器,已经超过十万件了,这些都是在国尉府可以查验到的,而且我月华楼就报备了五万多件,最近又上报了三万……” 说道这里的时候,柳素心猛地干咳了一下,掌柜的急忙闭上了嘴巴。 虽然掌柜的没有说完,但是阳翟还是听清楚了,月华楼最近又上报了至少三万件民用武器,而这三万件民用武器,肯定不是月华楼自己用的,也绝对不是给赵国普通民众准备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给卫国准备的了! 也就是说,之前月华楼和卫国达成的那笔交易中,虽然还不清楚双方交易的具体内容,但却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至少有三万件武器了! 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八万件,月华楼之前可就在赵国国尉府报备了五万多件民用武器,再加上这次上报的三万件,那可不就是八万多件么? 想到这些,阳翟心中不由得一惊,吃惊地抬头望着柳素心,说道:“柳小姐,能否冒昧的问一句,月华楼准备这么多民用武器,需要多长的时间?” 柳素心轻笑了一下,瞧着阳翟说道:“阳翟大人所说的这么多民用武器,具体是多少呢?” “八万。”阳翟眼神一缩,冷声说道。 “八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月华楼日夜赶工的话,至少也要半年,如果是单一兵器,比如长刀的话,时间还可以缩短一个半月,种类繁多的话,时间还会相应延长。”柳素心轻笑着说道。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吃惊地说道:“半年?你们半年就可以打造八万件兵器?” 柳素心笑了笑,说道:“阳翟大人,我赵国多山,地产不丰,不过铁矿倒是颇多的,赵国子民,十之一二,倒是靠打造铁器为生,只要价格合理,这点东西,还是能够赶得出来吧?” “那质量呢?”阳翟又问道。 “质量?”柳素心挑了一下眉头,瞧着阳翟,笑着说道:“阳翟大人,我月华楼在赵国可是金字招牌,质量的问题还用担心吗?” 一旁的掌柜的也说道:“阳翟大人,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月华楼售出的民用武器,绝对是所有民用武器中,质量最好的!大人若是不信,我们东家护卫,便是用的自家生产的民用武器,大人若想验验质量,我现在就叫两个进来。”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掌柜的转身出门,很快便叫了两个黑衣护卫走了进来,然后叫那两个黑衣护卫,将腰上的佩刀解下,拿给掌柜,掌柜转手递给了阳翟。 阳翟接过两把佩刀,拿起其中一把,拔出佩刀一看,却见柳素心之前指给他看的地方,果然也铭刻着一串小字,只不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阳翟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但是却可以肯定,跟柳素心刚才所指的那些字,是同一类的字。 随后,阳翟又拿着那把长刀,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掂了掂重量,还伸手在刀刃上轻轻地刮了一下,感受了一下刀刃的锋利程度。总的来说,就跟柳素心和那个掌柜说的一样,这把长刀的质量,还算是可以的,凭感觉,阳翟也都能感受得出来! 之后,阳翟更是把门口那个护卫叫了进来,拔出佩刀,和他手中那把长刀对砍了一下,只听见“当”的一声轻响,甚至还冒出了几点火花,但护卫手中的佩刀和阳翟手中的长刀,却都没有断,只不过长刀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而已! 见此情形,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那个护卫手中的佩刀,可是薛军军中制式战刀,没想到月华卖出的‘民间武器’竟然也能跟它对砍而不落下风,那一小点豁口,真要到了战场上,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再坚韧锋利的刀剑,到了战场上,也没有不豁口的! 可以说,眼前这把月华楼售卖的长刀,已经完全可以装备军卒,在战场上与敌厮杀了!难怪,卫国竟然会一口气吃下了月华楼八万把这种‘民间武器’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在薛卫战场上,就能够看见卫军拿着从赵国买来的这种兵器,跟薛军厮杀了! 想到这些,阳翟不由得又感觉有些火大,赵国不帮助薛国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暗中资助薛国的敌人呢?将这么大一批武器装备卖给卫国,在战场上,薛国还不知道要为此多付出多少条性命呢! 想到这,阳翟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瞧着柳素心说道:“柳小姐,月华楼在赵国国尉府报备的武器,我薛国全要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买卖 “大人说笑了,我月华楼报备的民用兵器,十之八九已经被人预定了,剩下那些,全如大人上午所见那些,大人岂能看得上眼?”柳素心轻笑了一下说道。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看来自己猜想得没错,卫国果然几乎将月华楼所有的兵器全都一口吃下了,那可是几万套兵器啊,卫国还真是肯下血本! 不过,转念想想,卫国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它的身后,可还有郑莒郴新中五个国家呢!即便卫国没有钱,可郑国却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国家,别的不多,钱却是多得用都用不完啊! 但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对不能让卫国拿到这批武器,从而装备和训练更多的卫军,跟薛国为敌!薛国现在已经在列国的围攻之下,疲于应对,难以招架了,若卫国再得到这批武器,训练几万大军出来,那薛国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想到这些,阳翟便又对柳素心说道:“柳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阳某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月华楼那些民用兵器,是谁买去的,多少价钱,我薛国愿多出两成的价格,购买这些民用兵器!” “阳翟大人,这真不是价钱的问题。”柳素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三成,薛国多出三成的价格!” “阳翟大人,真的很抱歉,这真的不是价钱的问题,就算阳翟大人再多出五成十成的价格,我月华楼也不可能将之转卖给大人您的。”柳素心苦笑着说道。 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说道:“阳翟大人,真的很抱歉,这关乎着我月华楼的声誉,我月华楼不可能因为谁出的价钱高,而将已经达成的买卖搅黄了,再转手卖给他人,如此一来的话,将来谁还肯跟我月华楼做生意啊,是吧,阳翟大人。”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双眼不由得微微缩了一下,瞧着柳素心说道:“如此说来,月华楼是宁愿得罪薛国,也一定要跟对方做生意咯?” “不不不,阳翟大人您误会了,您误会了,薛国也好,别的什么国家也罢,您们都是我月华楼的衣食父母,我月华楼只不过是一介商贾,又如何敢轻易得罪呢?”柳素心急忙摆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说道:“要不这样。” “怎样?” “阳翟大人若真想从我月华楼购买民用武器的话,我月华楼再赶赶工,给大人赶出一批来,可好?”柳素心瞧着阳翟说道。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瞧着柳素心又问道:“价格呢?” “价格好说,只要有量,价格什么的,一切都好说。”柳素心恳切地地说道,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才又说道:“阳翟大人,贵国韩栎丞相曾经跟我月华楼达成了香水专卖的协议,如果贵国真的想要的话,我月华楼也可按照香水专卖的协议,以低于市场两成的价格,为薛国提供这批民用武器,可好?” “两成?”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问题是,贵国需要多少呢?”柳素心又问道。 “自然是越多越好!”阳翟想也没想便说道。 “阳翟大人,那也得说个数吧?不然这生意,咱们可没法做。”柳素心轻笑着说道。 阳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说道:“也是,这样,你报个单价给我,我马上派人禀报王上,等王上决定之后,咱们再谈,如何?” “如此也好。”柳素心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对掌柜说道:“掌柜的,给阳翟大人一份报价单,还有生产数目大致所需要的时间。” “喏。”掌柜的急忙躬身应道,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帛书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阳翟。阳翟接过帛书,打开瞧了一眼,发现那些价格竟然十分的便宜,一把长刀,也就也就三百二十文,一张七斗木弓,也才五百三十文,还附带二十支羽箭,一张手弩,更是才四百一十文,附带十支短尾箭! 这些东西,比起薛军军中自用的武器装备,可真的是便宜了好多呢,难怪卫国也能一口气吞下好几万套,就连阳翟,看到这些东西的价格的时候,都差点动了歪心思,打算给自己订上千儿八百套,用来装备自家的私兵呢! 不过,阳翟也只是想想,现在整个薛国都在打仗,薛国还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成问题呢,就更别说自家那点小封地小领邑了! 瞧了一眼武器的报价,阳翟随即便将那份帛书收了起来,然后又朝柳素心拱手说道:“柳小姐,此事还需柳小姐代为保密。” “阳翟大人请放心,我月华楼是绝对不会泄露任何商业机密的,对于客户的身份,我月华楼也会严格保密,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一点,阳翟大人大可放心。”柳素心笑着说道。 “如此,那便有劳柳小姐了,等过些时日,王上传来密旨后,阳翟再登门拜访。”阳翟起身朝柳素心躬身一礼说道。 “阳翟大人言重了,大人何时得空,派个人知会一声,素心定当登门拜访,岂敢劳驾阳翟大人纡尊降贵呢?”柳素心急忙又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说道:“对了,阳翟大人,还有一桩买卖,素心相与大人商议。”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瞧着柳素心,说道:“买卖,什么买卖?” “之前素心曾与贵国韩丞相达成协议,在西林郡中开辟万亩山林,种植花卉,如今万亩山林已经开辟出来了,只是这种植花卉的人手……” 说到这里,柳素心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我月华楼当然不可能派出那么多赵人,前往西林郡,种植花卉,所以,就只能从薛国招募了。只是,如今西林郡中精壮,多已被征募入伍,人手稀缺,所以,素心想请阳翟大人帮个小忙。” “你想让我帮你招募人手,种植花卉?”阳翟皱眉说道。 柳素心微微点头说道:“没错,花卉乃是制造香水的主要原材料,花卉一断,我香水自然也就跟着断了,我月华楼的主业也就没了。西林郡万亩山地已开,人手不足,以至于山地荒废,杂草丛生,故而想请阳翟大人帮素心招募人手,种植花卉,也好让月华楼的香水,不至于断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说道:“当然,我也不会让阳翟大人白白付出的,这样,阳翟大人若是能为素心招募一人,素心愿付大人十五文酬劳,若是卖身于我月华楼,素心愿付大人五十文,可好?” 听了柳素心的话,阳翟不由得也为之心动,招募一个人就给十五文酬劳,如果是卖身的话,还给五十文,这可是白拿的呢,什么也不用付出,只需要帮着月华楼招点人就行!这买卖,划算!只是,自己上哪去招那么多的人啊? 阳翟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瞧着柳素心说道:“柳小姐,阳某也很想帮你,只是,薛国现在的情形,柳小姐也知道,国中精壮,都已入军,阳某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阳翟大人说笑了,只要阳翟大人肯帮忙,哪有招不到人的。”柳素心轻笑着说道,话音未落,一旁的掌柜的也跟着插嘴说道:“阳大人,贵国前些时日不是遭遇大洪水,淹了三县之地,致使数十万薛人流离失所么?这些人可没有全部被招募入军吧?” 听了掌柜的话,阳翟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朝柳素心拱手说道:“柳姑娘,阳某尽力而为吧。” “如此,那就多谢阳翟大人了。”柳素心笑着朝阳翟拱手行礼说道。 第四百七十七章 薛王决议 阳翟从赵都宸邑发出的密奏,很快便送回了薛都大邑,送进了薛王宫,送到了薛王妫翊手中。随着密奏一同送回的,还有阳翟给家人写的一封私信。 在私信中,阳翟让家人派人去流民中联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西林郡,做工也行,卖身也行,做工有工钱,每月结算,卖身有月例,同样是每月结算,而且不管是工钱也好,月例也罢,比起现在薛国国内的工钱和月例,都要高出不少! 就是卖身钱,也按照年龄的大小和身体的强弱程度,被分成了若干个等级,最年轻力壮的,甚至可以拿到三五金的卖身钱,月例也会比普通人高出许多! 当然,这样年轻力壮的薛人,现在多半已经被薛国强制征召入伍了,想要招到这样的人,基本上是不用想了,那三五金的卖身钱,最多也就起个千金买骨的作用,吸引人家的注意力罢了! 而与此同时,阳翟送进薛王宫中的那份密奏,却已经在薛国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从接到阳翟的密报开始,只看了一遍,薛王妫翊便叫来了宫中内宦,传谕将国尉府国尉和尚在薛都大邑的将军以及丞相韩栎,全部召进宫中,紧急商议此事! 韩栎和国尉妫黉,以及尚在薛都大邑的将军王简、张翚等人以及太子睿、王子旦等人,很快便联袂出现在了薛王宫中。 众人拜见薛王妫翊后,妫翊也不废话,等众人落座后,径直便将阳翟刚刚从赵国传回来的密奏,递给了身旁的太子睿,在妫翊另一边落座的王子旦,伸长了脑袋想要看妫翊递给太子睿的密奏,但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得按捺住性子,端坐在矮桌后面。 “父王,这,这可是真的?”太子睿看完密奏后,惊讶地抬头望着妫翊说道。 妫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传与众人观看。” 太子睿这才又将手中的密奏,递给了身旁的丞相韩栎。韩栎接过密奏后,飞快地看了一遍,旋即又递给了国尉妫黉,妫黉看了之后,又递给了将军王简,最后传了一遍,才传到王子旦手中。 王子旦看完密奏后,起身恭恭敬敬地走到妫翊跟前,将密奏递还给了妫翊。 妫翊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诸卿,鸿胪寺阳大夫的密奏,大家都看过了,对此有何看法?” “父王,这是赵侯落井下石,故意与我大薛为敌,儿臣请求父王,断绝与赵国往来,驱逐赵国行商,以表明我薛国之决心!”妫翊话音刚落,太子睿便起身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 “大哥说得轻巧!”太子睿话音刚落,王子旦便又站了起来,冷笑着说道,说着,王子旦又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父王,当此之时,我薛国四面皆敌,唯有西赵,并未与我薛国为敌,因此,儿臣以为,当尽一切力量,拉拢赵国,不至于让赵国为敌所用!”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王子旦又说道:“大哥之言,只能将赵国推到我们的敌人那去,于我薛国,有百害而无一益,还请父王三思。” 妫翊瞧了太子睿和王子旦一眼,又转头瞧着韩栎,说道:“丞相,你觉得呢?” 韩栎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硬着头皮说道:“大王,赵国此举,却有落井下石之嫌,只是,当此之时,即便明知赵国落井下石,我大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诚如王子旦所言,我薛国举目皆敌,唯有西赵,未正面与我为敌,故而臣以为,我等还是应以争取赵国为主,不宜在此时激怒赵国,将赵国彻底推向敌人。” 这话一出,韩栎就知道,他肯定会把太子睿给得罪了,让太子睿以为自己站到了王子旦一边,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跟赵国断绝一切关系来往,只会对薛国有害而不会有任何的益处,更何况,赵国现在也只是有商人在暗中跟卫国有生意往来,明面上,赵国官府可没跟卫国有任何的往来! 何况,那赵国的商人,也并不是只跟卫国做生意,他们也跟薛国做声音啊,这不,阳翟的密奏上,就发来了一份赵国月华楼的民用武器的报价单,这价钱,可比薛国自己打造的兵器还要来得便宜和快捷啊! “那以丞相之见,我们应如何拉拢赵国呢?”妫翊又问道。 “购买赵国武器,并广而告之,让郑卫郴新中莒六国皆知,以此,将赵国逼到我薛国这边来!”韩栎语气肯定地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子睿便又说道:“丞相说得轻巧,军中武器装备,自有我军中匠器坊打造,匠器坊所打造的兵刃器械,也足以装备我薛军将士,又何须外购?即便外购,此外购军器之金钱,又从何而来?国库现在,可没有多的闲钱了!” “太子殿下,大王如今正准备在关西地区筹备新军,以应对列国围攻。匠器坊虽能生产我军所需的全部兵刃器械,但是如果能从赵国,在最短的时间内,外购得一批兵刃器械,我薛国岂不是就能多招一批新兵,将来对抗列国之军时,也就能多一份胜算,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大王,臣看过密奏上的武器报价,单一长刀的价格,比我军中装备,便宜三分之一以上,而质量,阳大人在密奏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月华楼所售卖的长刀,并不比我军中长刀质量差上多少,同样犀利锋利,臣以为,装备训练新兵,刚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韩栎又说道:“至于购买兵刃所需之银钱,大王可给赵国夫人去一封信,请赵国夫人从中斡旋,若能迟上一年半载,就最好不过了,到那时,我薛国与列国之间的战事,恐怕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妫翊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转头瞧着王简,说道:“王将军,你说呢?” “大王,末将赞同丞相所言,大王意欲在关西编练新兵,与赵国交好,乃是首要之急,若不能与赵交好,大王在关西编练新兵,便绝无可能,甚至还有可能引起赵国的戒备之心。”王简略微思索了片刻,旋即说道。 妫翊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烦王将军辛苦一趟,秘密入赵,先查验一下赵国兵器质量是否堪用,然后由将军决定是否购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购买赵国兵器之后,将军便留在关西,就地征募军卒,编练新兵。” “喏。”王简急忙躬身应道,停顿了一下,王简又说道:“大王,未知大王意欲购买多少赵国兵刃?” 妫翊沉吟了片刻,旋即说多:“若是质量堪用,十万套,二十万套皆可,只是,货款至少得拖后半年!” “喏,末将遵命!” 第四百七十八章 出入境管理处 带着妫翊的王命,王简很快便起身从大邑出发,伪装成薛国商人,轻车简从,只带了两名护卫,一辆简朴无华的马车,便往赵都宸邑赶去,一路上,陆陆续续的,王简还看到很多薛国流民,拖家带口的,在往关西地区赶路! 王简自然不知道,这些薛国流民,很多都是阳翟的家人从流民中招募的,送往西林郡开辟的山林花圃中做工的工人或是仆从呢! 月华楼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特别是对于这些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再加上家乡几乎已经处于战火之中,留下来或许就只有死路一条的薛人来说,月华楼开出的条件,绝对算得上是十分的诱惑! 远离战火而且又可以获得一份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能够让自己养家糊口,不至于再颠沛流离,这对于薛国流民来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啊,以至于阳翟的家人在流民中公开了招募条件后,当场便有数百人踊跃报名。 后来,报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阳翟派出去招工的家人,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最后只得宣布,招工将在西林郡举行,大伙儿想要报名,自个儿去西林郡! 这样一来,对于阳翟派出招工的人来说,可就省事省力多了,而且还能够节省一大笔开支,何乐而不为呢! 王简在去赵都宸邑路上所看到的三五成群的流民,绝大多数就是奔着西林郡去的! 一路上昼行夜伏,有时候连晚上也要赶下路,十多天后,王简的马车,终于驶进了赵国边城云台关。 东边七国激战正酣,正打得如火如荼,但对于西陲赵国来说,这一切,却好像跟赵国完全无关似的,赵国,就好像这战乱纷争的乱世之中的一处静谧的世外桃源,远离了一切战火与纷争! 几乎跟以往没有任何的两样,在检查过王简的入关文牒后,又在云台关戍卒的指引下,在一旁城门入口处,一个写着“出入境管理处”的小房子里,在一个戍卒的指引下,在一份竹简上填写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之后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那个戍卒便拿着三块黝黑的黑铁令牌走了出来,分别递给了王简和他的两个护卫,然后说道:“三位,这是你们在赵国期间的临时身份令牌和编号,请收好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戍卒又说道:“之前你们的通关文牒,在赵国境内是没法使用的,在赵国出入关城郡县,入住旅舍客栈,都必须出示临时身份令牌,否则将被当成间谍和奸细,进行隔离审查。所以,这个临时身份令牌很重要,你们务必要收好了。” “多谢兵爷了。”王简的一个护卫急忙朝那个戍卒拱手行礼,道谢说道。 戍卒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这是我分内的事。对了,这个临时身份令牌,如果不慎遗失了,一定要就近到所在的县邑守府报备登记,之后,县邑守府会出具一个更加临时的身份令牌,直到找到身份令牌或者制造出新的令牌。”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戍卒却又说道:“对了,临时身份令牌只有九十天的使用期限,在此期间,临时身份令牌有效,超过此范围,又没有在邑守府报备,延长使用期限的,临时身份令牌也将自动失效,持有人也会被当成间谍或者密探而集中隔离审查。这一点,也请三位牢记。” “多谢军爷提醒。”护卫急忙又致谢说道。 戍卒微微颔首,然后又说道:“还有,离开赵国时,切记,一定要将身份令牌上交出入境管理处,否则将被处以十金的罚款和禁止入赵三年到五年不等的处罚,严重者,甚至禁止终身入赵!” 总之,在进入赵国云台关的时候,给王简三人办理临时身份令牌的戍卒,事无巨细的,给王简他们说了很多,又耽搁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最后才来了一句:“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买上一本《临时身份令牌使用规范和管理手册》,只要五十文一本。” 王简听了,顿时感觉一阵无语,早知道花上五十文,买上一本这个什么手册,领了临时身份令牌,就能够入关,哪还用在这耽搁这么久的时间啊? 王简有些不耐烦地朝身旁的护卫示意了一下,护卫急忙拿出五十文来,从戍卒那买了一份草纸印刷的《临时身份令牌使用规范和管理手册》,随后,却又被那个戍卒告知,身份令牌需要交十金押金,离开赵国,在出入境管理处上交身份令牌后,才能领回押金! 听了戍卒的话,王简顿时又愣了一下,一直瞪大眼睛盯着那个戍卒看,那个戍卒却是面不红心不跳,不慌不忙地说道:“《临时身份令牌使用规范和管理手册》上面有关于押金的描述,客人可自己翻阅。” 听了那个戍卒的话,护卫急忙拿起那本草纸印刷的手册,翻看了起来,果然在其中一页上面看到了有关临时身份令牌的押金收取和退还的条款,瞧了一下,果然跟那个戍卒说的一样,要每人交十金的押金呢! 护卫见状,急忙指着那些条款,递给王简看。王简瞧了一眼,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才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给他给他。” 三个人交了三十金的押金后,戍卒很快便办完了所有的手续,然后热情地对王简等人躬身行礼说道:“三位客人,你们可以入关了。” 王简没好气的走出出入境管理处,却发现管理处外面,还有一长溜的人,排着队准备在出入境管理处登记和领取身份令牌呢! 王简见状,心中不由得更加疑惑了,这赵国,怎么尽出些幺蛾子,之前自己陪同王子旦,护送妫姝公主入赵的时候,可没见着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拿着身份令牌,云台关关门入口处的戍卒,只是检查了一下王简三人的临时身份令牌,便直接放了行,也没再多检查盘问王简等人什么。 过了云台关后,道路一下子就变得好走多了,道路也变得宽敞了许多,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像薛国境内那么多,但却也不像薛国境内,一路上王简遇到的那些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相反,赵国道路上的行人也好,游商也罢,脸上全都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自信的笑容! 王简当然不知道,那是因为赵国新君伊华和丞相张宣在赵国推行的新政,已经初步取得了成效,至少,在对于农桑方面的改革,让赵国的普通黎民,全都得到了实惠,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定的,足以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土地或者刚开垦出来的荒地,生活有了奔头,赵人脸上,自然也就带上了希望和满足的笑容了! 而工商业方面的法律法规的出台,更是从官府的角度,肯定了士农工商四名并重,专利法的出台,更是大大的刺激了工人和商贾发明和应用新科技新发明,成为了推动社会发展的一个新的动力!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的工商业自然也就蓬勃的发展壮大了起来,工商业一发达,路上的游商自然也就变得更多了,能够赚的更多的钱,商贾的脸上,自然也就带上了更加满足和幸福的笑容了! 进了云台关后,道路变宽了,路也顺畅了,一路上说经过的关邑县郡,也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三人的临时身份令牌,便直接放行了,也没再像云台关那样,对王简三人又是登记,又是收取押金什么的! 不到十日,王简三人便已经来到了赵都宸邑,在赵都宸邑东城门入口处,王简三人再次出事临时身份令牌后,便顺顺利利的进入了赵都宸邑!原本,王简还以为,在云台关都检查得那般严格了,作为赵国都城的宸邑,检查肯定比云台关还要严格,程序还要繁杂! 可没想到,赵都宸邑的戍卒,也只是跟赵国境内其他郡县邑城的戍卒一样,检查了临时身份腰牌后,便直接放行了!这还真有些出乎王简的意料呢! 第四百七十九章 入住驿馆 进了赵都宸邑,很快,两名护卫便赶着马车来到了城东驿馆。刚在城东驿馆门口停下,驿馆中的一个伙计便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打躬作揖地对那两个护卫说道:“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啊?” “住店,还有上号的客房没有?来两间,要挨着的。”一个护卫跳下马车说道。 “得嘞客官,上房两间!”伙计高声叫道,旋即又指了一下驿馆门口张贴着的一张黄纸告谕,对护卫说道:“客官,要住店,得先出示身份令牌,这是官府前两日刚刚贴的告示。” “身份令牌?”护卫微微愣了一下,拿出自己的令牌,说道:“可是这个?” “没错,是这个呢。”伙计笑着点头说道,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客官,一人一牌,两人住店得两个身份令牌。”说着,正好又看见王简从马车车厢里钻了出来,伙计急忙又改口说道:“三人得三个,官府得查的,若是出了问题,小店可就得关张了。” 王简朝护卫示意了一下,护卫这才将王简的身份令牌和另外一个护卫的身份令牌,一起递给了伙计,伙计接过三个身份令牌后,旋即满脸笑容地说道:“三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旋即又大声叫道:“上房两间,住客三人!” 说着,伙计带着王简三人来到柜台边,将身份令牌递给了柜台后面的掌柜的,掌柜的接过身份令牌后,先登记了令牌上面的编号,然后又将身份令牌背面,关于三人年龄,大小,相貌,以及面部主要特征的记录,抄写在了一个黄纸账册上,用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才将三个身份令牌重新递给了伙计。 伙计接过身份令牌,将身份令牌分发给三人,然后说道:“三位爷,请跟我来。”说着,将王简三人带到后院,安排进上房住下了。 在驿馆住下后,王简也没让伙计安排吃食,直接便将两个护卫全派了出去,寻找阳翟,之前阳翟传回薛国的消息,他就住在城东驿馆,不过具体住在哪一间,阳翟却没说。 城东驿馆并不是很大,也就百十来间客房,两名护卫很快便找到了阳翟的一个护卫,随后又通过阳翟的护卫,找到了阳翟的房间,之后,一个护卫便直接返回,带着王简,一起来了阳翟的房间。 在阳翟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阳翟的声音:“请进。” 王简伸手推门,走了进去,却正好看见阳翟正在书案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王简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上前几步,却看见阳翟书案上,放着一叠黄色的草纸,阳翟正在草纸上练字呢! 王简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失声说道:“阳翟大人,你这是在干嘛?” 阳翟听到声音不是很熟悉,不由得停了一下笔,抬头一瞧,顿时又愣了一下,旋即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中毛笔将黄色草纸弄污了一大团也浑不在意,惊喜地从书案后面绕了过来,对王简说道:“王简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奉王命,前来与阳翟大人会合,共商与赵军购之事。”王简拱手说道。 阳翟听了,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又惊喜地说道:“太好了,如此说来,王上批准军购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问道:“王上准备买多少?” “十万套,或者二十万涛。”王简也不隐瞒,如实对阳翟说道。 “二十万套?”听了王简的话,阳翟不由得也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二十万涛,岂不是可以装备二十万新军?王上还真是大手笔呢! “太好了,王将军您来了,阳某也就有了盼头了,您不知道,阳某奉王命前来,结盟赵国,可赵国却一直推诿拖延,赵侯连面都不肯漏一下,阳某等得实在是心急如焚,无意中却听闻卫国正欲从赵国购买兵器,对付我国!阳某听闻此讯,岂敢轻视?多方打探,才知赵国月华楼中有此买卖,故而约见了月华楼东家,商量此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说道:“如今,王将军到了,阳某也可再次约见月华楼东家了。” 王简微微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却少见阳翟书案上,那堆黄纸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册子,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眼一瞧,却是《临时身份令牌使用规范和管理手册》,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上前一步,拿起那本小册子,抬头望着阳翟说道:“阳翟大人,你怎么也有这个?” 阳翟瞧了一眼王简手上的小册子,说道:“这个啊,这是前几日,邑守府派人前来通知,说要造个什么身份令牌,让城中所有外国人,全区邑守府登记造册。这不,我就去了么,和手下的护卫一人拿了一块什么临时身份令牌,邑守府的衙役还推销这个什么使用规范和管理手册,二十文一册呢!那什么身份令牌,也还收了我们一人十金的押金,说是离开赵国的时候,在一个叫什么处的地方,交还身份令牌,领取押金呢。” “出入境管理处?”王简想也没想便说道。 “嗯,好像就这个什么处。”阳翟点了点头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说道:“赵国最近,尽出些幺蛾子,这不,你看这个,”说着,阳翟伸手拿起书案上被墨汁污了一团的黄纸,又说道:“听说这是赵国宫中一个老宦发明的,叫什么草纸。现在赵国好多东西,都用这个草纸写了呢!” 说着,阳翟又瞧了王简手中的小册子一眼,说道:“这小册子也是,上面的字这么小,看起来比竹简上的字也大不了多少了,关键是每个字还都一样的大小,同样的字还都一模一样,连笔画走势都一样,就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真不知道是谁,竟然有这种文字功底,我这都练了好几天了,也没把字练成这样。” 说着,阳翟又拿过王简手中的小册子,翻了几下,说道:“我数了一下,这本小册子里,足足有三千六百七十一个字,用竹简的话,得要十几卷,没想到写到这小册子上,竟然只有这么薄薄的一本。这几天没事,我就誊抄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抄完呢!” 听了阳翟的话,王简不由得又愣住了,之前在云台关,拿到那本《临时身份令牌使用规范和管理手册》的时候,王简还没深想,现在听阳翟这么一说,却猛地反应过来,这东西可比竹简方便得多了,不管是哪个黄色的草纸,还是写在草纸上面的字,其价值,可都远远的超过了二十文或者五十文大钱了! 第四百八十章 草纸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读书识字,之所以成为贵族的特权,原因之一,便是由于承载知识的载体十分的难得! 一块竹简,最多也就能够雕刻十几二十个字,一卷竹简,也就百十来个字,而且竹简制作起来费时费力,墨汁书写的,不易保存,而且容易挥发,过上没多久,字迹就模糊不清了。 而雕刻在竹简上的,一个不慎,写错一笔,整个字便又要重新雕刻,雕刻一块竹简,都需要耗费好长的时间,就更别说雕刻一卷两卷书籍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个位面时空中,每一卷书籍,都是一个无价之宝,都是耗费了无数人心血和精力才能够完成的无价之宝!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家自然是不可能拥有书籍,自然也就没有读书识字的可能了! 然而在赵国,现在却出现了新的,不同于以往昂贵的帛书和制作繁琐复杂的竹简之外的另外一种可以用来记录文字,传承知识的新的载体——草纸! 草纸的发明,可以说是一个意外,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位面时空之后,伊华一直都没想到过要发明纸,而且这两年来,他也渐渐的习惯了翻阅竹简公文、书籍和用布帛来颁布谕令,用竹简来记录赵国政令、法令! 直到去年冬季,伊华在某个雪夜里,因为心烦,有些难以入睡,便起床在宫中散心,无意中却发现一个宦官,鬼鬼祟祟的钻进了一个快要荒废了的偏殿之中。 伊华发现那个宦官举止鬼祟,便暗中跟了上去,透过偏殿有些破烂的窗户,往里面一瞧,却正好瞧见那个宦官跪伏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黑色碳石,在地上写写画画。伊华见状,心中一动,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那个宦官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一块薄席卷了一下,便跪伏在了伊华跟前,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伊华走上前去,却见宦官刚才卷起的薄席,里面还露出了一些自己。伊华心中一动,弯腰捡起地上的薄席,却发现薄席很轻很薄,跟帛布差不多厚,上面还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类似于某种象形文字的文字。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仔细瞧了那个内宦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拿着薄席,便离开了偏殿。第二日一早,一道谕令便从伊华夙兴宫中传了下来,宫中所有异族内宦,一律拘禁,隔离审查,严查奸细!而所谓的异族,不仅包括北狄南蛮,也包括西域异族,和黑昆仑奴! 很快,那个内宦便被抓获,从偏殿和他的住处,更是搜出了超过二十卷写满了异域文字的芦苇编织的薄席,在宫廷禁卫军的严格审讯下,那些西域文字的内容也搞清楚了,记录的都是那个内宦在赵王宫中的所见所闻,甚至还包括那个内宦听来的关于香水和琉璃铜鉴的制作方法! 事关重大,审讯的结果很快便上报到了伊华那里,伊华只是瞧了一眼,眼中便闪过了一丝凶光,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东学西渐,古老的东方华夏文明的伟大科学技术发明,如火药、指南针传到西方后,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却让西方强盗用东方华夏文明发明的火药生产出来的枪支弹药,转而对付东方华夏文明的旧事,就像是突然打开记忆的开关一样,全部涌进了伊华的脑海里!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华夏文明同样处于整个世界的巅峰,而且对于发明创造的扩散与文明的传播,同样没有丝毫的戒心!便如同这次的西域宦官事件,若换成别的君主,说不定就宽宏大量的原谅了,甚至还可能会洋洋得意的来一句:“胡狄也堪教化?”然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不过这种事情,既然遇上了,伊华却是绝对不会容忍的!正常的文化交流可以,不过那得是建立在双方公正平等的基础上,像那个西域胡狄宦官那样偷鸡摸狗的行为,却是绝对不容许存在的,一些事关国家利益,甚至可能影响历史进程的东西,伊华也是不允许外流的! 因此,就在接到禁卫呈送上来的审讯报告之后,伊华当即便下达了一条谕令,自今以后,宫中宦官,禁止招募西域夷狄,即便是战奴,也只能从事指定的工作,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 而对于那个私自记录赵国宫禁事务的夷狄宦官,伊华也只批了一个字:“磔!~”至于宫中查抄出来的其他异族宦官,有作奸犯科者,一律斩之,余者发配偏远矿山,开山挖矿去! 赵国多山,山中多矿石,金银铜铁,样样都有,但是却一直缺少人手开采,如今大量采用了新技术和流水作业的铁器作坊,每日生产的铁器日益增多,所需要的铁矿石也是越来越多,以至于矿石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开山挖矿的奴工昼夜不停地挖掘,也赶不上铁器作坊消耗生铁的速度! 以至于赵国现在,国中一些小的犯罪事件,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之徒,基本上都被发配偏远矿山,开山挖矿! 如今,赵国国内流行的是一种刚刚推广不久的小高炉炼钢技术,技术要求不高,炼出来的钢,在伊华看来,是完全不合格的,但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人看来,却完全称得上是上等的,产量比之以前也是扩大了十倍还不止!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遍布整个赵国大街小巷的,各种各样的铁器铺和铁器作坊! 而伊华在经过那个异族宦官的事件之后,却猛地想起,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古时候用来记录文字的,可不仅仅是竹简和帛书,还有西方用的莎草纸,而且除了莎草纸外,就是华夏自己,也还有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以及基于造纸术的印刷术,包括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这才是真正的古代推动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进程的东西! 而不管是印刷术也好,还是造纸术也罢,在伊华看来,其实一点难处都没有!洁白如雪的宣纸,伊华可能造不出来,但以秸秆芦苇为原料的草纸,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将秸秆芦苇加水,捣碎捣茸,刷在沙布上,干了之后,揭下来,可不就是一张纸了么?若嫌不够厚实,多刷几遍,也就厚了实了,用来写字,印书,至少也就勉强能用了! 于是,在伊华的捣鼓下,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只能被用来当成祭拜祖先,上坟时用的草纸,就这样被‘发明’了出来……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大买卖 在城东驿馆歇息了一碗,第二天一早,阳翟便派人去了月华楼,通知月华楼的掌柜,可以继续之前的贸易谈判了。 不过,月华楼的掌柜很快便传回来了消息说,东家柳素心去云中、霞西两郡巡视工厂作坊去了,恐怕得等几天才能回来,不过掌柜的已经派人去给东家送信了,相信东家接到消息后,很快便会赶回来。 听到掌柜的派人传回来的消息,阳翟和王简顿时又感觉一阵无语,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时,他们现在是有求于人,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好在没等上几天,大概在第五天晚上的时候,月华楼的掌柜便又派人来说,东家下午的时候已经返回宸邑了,明天上午会专门抽出时间来,登门拜访阳翟。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王简终于在阳翟的房间里,看到了一身男儿装扮的月华楼东家柳素心。 这时候,已经快进入夏季了,柳素心只穿了一件普通士子的斜襟开衫,单薄的丝绸斜襟开衫,很好的将她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头上随意的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根碧玉簪子。 只瞧了一眼,王简便连眼睛都快要看直了,还是一旁的阳翟,干咳了一声,对王简说道:“王简将军,这位便是月华楼的东家柳素心小姐,她身后便是月华楼的掌柜孔璋,之前已经见过一面了。” 说着,阳翟又向柳素心介绍道:“素心小姐,这位是我薛国大将军王简,也是此次贸易谈判的主事者,有什么事,您都可以跟他说。” “王简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小女子平生也。”柳素心笑语嫣然地朝王简微微躬身行礼说道。 “柳,柳小姐言重了,您,您知道我?”王简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柳素心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素心自幼好武,喜听游侠故事,王简将军从军之前,曾在跑马寨中,凭一杆银枪,五进五出,挑落跑马寨大小山匪流寇七十五人,勇武之名,传遍薛国,素心岂能不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从宸邑出入境管理处得知薛国近几日入赵的士子行商之中,唯有王简一人,文字记录与薛国曾经西征赵国的后军主将王简同名,而且记录的相貌特征极其相似,柳素心基本上也就可以确认,此次入赵负责武器交易谈判的,应该就是这个薛军曾经的后军主将,如今薛国的后将军王简了! 薛国国内大战,四方皆敌,整个薛国朝堂之上,能够派出去的将军,几乎全都被派了出去,独自统兵抗击六国联军,或者驻守地方,唯有后将军王简,却一直待在薛都大邑之中,并没有被薛王妫翊外放出去。 因此,火凤密卫传回来的消息说,王简很有可能将会在关西地区负责编练筹建薛国新军,以期抗击郑卫郴新中莒六国联军! 而火凤密卫从薛都大邑传回来的消息中,赵国朝堂之上,特别是赵侯伊华和丞相张宣,其实已经对薛国抗击六国联军的战略意图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薛王很明显是打着宁愿薛都大邑以东的领土全部沦陷,也要将六国拖陷在大邑以东的薛国土地之上,然后在铜陵关以西的地区,主要是宁安郡和西林郡,集结或者组建新军,从而反击六国联军的算盘! 新军组建训练完成之日,便是薛国对郑卫郴新中莒六国反击的开始,只不过这一过程,将可能持续大半年,甚至超过一年的时间,薛都大邑以东的地区,薛王妫翊已经做好了完全放弃的准备,甚至很有可能连薛都大邑,也会一起放弃! 以空间换时间的打法,对于伊华来说,并不陌生,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华夏历史上,变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是这种战略到底应该用正面去评价,还是用反面去评价,伊华也说不好,而且妫翊,恐怕也想不到在沦陷区建立敌后根据地的战略对策! 当然,伊华就算是看破了,也不会说破,毕竟,一个削弱了的薛国,以及莒国,才是对赵国最有利的! 因此,在前来拜访王简和阳翟之前,柳素心专门为此做足了功夫,几乎将王简所有的喜好,甚至包括一些传说中,可能是王简做出的事迹来,全都收集整理,并且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后,柳素心这才带着掌柜孔璋,前来拜访王简。 而背熟这一切,柳素心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在此之前,柳素心也的确是在云中、霞西两郡中的工厂作坊中巡视,监督两郡中的月华楼名下的铁器铺抓紧时间打造卫国订购的武器兵刃! 之前,月华楼便已经在夏王室公主萱月的牵线搭桥下,跟夏卫联军搭上了关系,将一批总数量七万一千套的长刀、木弓和手弩,卖给了夏卫联军,从而装备夏卫联军新军! 夏王室这些年虽然王权旁落,王室武备不修,但数百年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却还是有些的,而这一次的反薛之战,将是夏王室最后的机会,胜则王室声望大涨,夏王甚至有可能重整旗鼓,重新崛起;败则王室危殆! 因此,为了这次的反薛大战,夏王室几乎将王室积蓄,全部搬空,连同卫国国库一起,拿了出来,从赵国订购了大批武器装备。现打造武器装备,肯定是来不及的,好在有赵国这个现成的武器供应商,可以为夏卫联军提供武器! 在柳素心通过掌柜孔璋的手,委婉的向萱月公主表达了可以为夏卫联军提供武器的意图后,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很快便商定了武器单价,以及购买数量,交货日期等!月华楼第一桩武器贸易大单,就此达成! 而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交货日期,还有不到一个月,而货品却还有将近一万套还没准备好,这还是算上了之前月华楼库存的那些武器的数量,而且这可是月华楼第一笔武器外贸单子,不仅柳素心在盯着,君上伊华同样也在盯着呢,柳素心可不想第一笔大买卖,就因为质量问题而影响了月华楼的声誉和口碑,甚至影响了月华楼以后的生意! 第四百八十二章 军购谈判 听了柳素心的话,王简果然十分的受用,微笑着,谦虚的摆了摆手,说道:“素心小姐谬赞了,谬赞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柳素心却又笑着说道:“王简将军太谦虚了,将军虽然已经远离了江湖,可江湖上却依然还有将军的传说,这样的英雄人物,才是素心最为钦佩的呢。” 听了柳素心的话,王简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过了一小会儿,王简才又说道:“素心小姐,要不咱们先谈正事吧?” “也好。”柳素心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朝身后的掌柜孔璋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孔璋转身招了招手,一个月华楼的护卫手上捧着几口黑木长条盒,躬身走了上来,将长条盒放在了柳素心的跟前。 柳素心拉过一个长条盒子,打了开来,然后转过去,将箱子面对着王简,轻轻地推了上去,说道:“将军请过目。” 王简伸长脖子朝长条盒子里瞧了一眼,却发现里面摆放着三把长柄刀,造型十分的简单质朴,但刀身却散发出银白色的,摄人心魄的寒光! 王简微微愣了一下,伸手从盒子里取出一把长柄刀来,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又站起身来,舞动着长柄刀,在房间里来回劈砍、划拉了几下。 柳素心跟着站起身来,微笑着在一旁看着,直到王简收刀收功,停下来后,柳素心才微笑着鼓掌说道:“将军英雄更甚当年啊!如此一把普通的大刀,在王将军手中,竟似上古神器一般,凌厉生威,摄人心魂呢!” “素心小姐谬赞了。”王简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又拿着长柄刀翻来覆去,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又说道:“此刀应该有十斤重了吧?” “九斤八两,不到十斤。”柳素心轻笑着说道。 “九斤八两,也不错了,普通士卒用来,刚刚好。”王简微微颔首说道。 柳素心笑着说道:“将军说的没错,我月华楼正是考虑到太重了不便于携带,太轻了又缺乏力度,所以才将此刀的重量定在九斤八两。” “所有的刀都这样重?”王简微微愣了一下,又说道,说着,还拿起了另外一把长柄刀。 “正是。”柳素心笑着点了点头,每一把刀,都是同一个母模浇灌出来的,重量更是严格限定在九斤八两,不超过五钱的误差范围之内。 王简听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拿起另外两把长柄刀,随手掂了掂,便又重新放回了长条盒子里。而这时,柳素心却又已经打开了另外两个长条盒子。 另外两个长条盒子里,分别放着三张木弓,三把手弩,木弓和手弩旁边,还分别放着二三十支羽箭。 王简伸手拿起一张木弓,右手手指勾住木弓弓弦,轻轻地拉了拉,轻而易举的便将木弓拉了个满弓,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才又松了回去,停了一下,又拉了个满弓,然后又松了回去。如此反复了十几二十下,王简才又将木弓放回了长条盒子,拿起了另一个长条盒子里面的手弩。 拿起手弩的同时,王简又拿起了手弩旁边放着的一支短尾箭,装进了手弩弩匣,上弦,然后抬手,瞄准了几步外的墙面,手指一动,扣了一下手弩弩机,但却发现根本就没扣动! 王简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连续扣动着弩机,抬头望着柳素心说道:“素心小姐,这手弩没法用啊?” 柳素心微笑着朝王简伸出手去,王简微微一愣,旋即将手弩递给了柳素心,然后便看见柳素心在弩机旁边的某个地方拨拉了一下,旋即举起手弩,瞄准着几步外的墙面,手指轻轻一动,只听见“铮!~”的一声轻响,一支短尾箭从弩匣中激射而出,猛地一下钉在了几步外的墙面上。 “这……”王简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 柳素心这时才又微笑着轻声解释道:“为了防止误触,击发弩箭,我们对此手弩进行了一定的改良,增加了一个保险装置,在保险装置没有打开之前,手弩是不能被击发的。” “这也行?”王简听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 柳素心笑了笑,将手弩递给王简,指着弩机旁边的一个小小的物件,说道:“王简将军请看,这就是保险装置,现在保险装置处于打开状态,装上弩箭后,随时都可以击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处于关闭状态,是没法击发弩箭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可以感受一下。” 王简在柳素心的指点下,关了保险装置,手指扣动弩机,果然弩机连动都不动,打开保险装置之后,弩机果然就能动了!感受了两三下,王简也忍不住点头说道:“这装置好,不错,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柳素心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王简的问题,停顿了一下之后,柳素心才又说道:“王简将军,您觉着这些货品,可还能入得了将军您的法眼?” 王简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素心小姐,王某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有什么话,我可就直说了啊。” “应该的,应该的,王将军有什么话,请尽管只说,素心洗耳恭听呢。”柳素心笑着点头说道。 王简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素心小姐,你也知道,我们薛国,现如今正与东方六国激战,武器装备消耗甚快,急需补充。原本,我薛军勇士,用的武器装备,皆是我匠作监所产之精良武器,只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简才又说道:“只是打造这些兵刃,耗时耗力,而我薛国,如今最缺的,刚好就是时间。所以,在听闻贵宝号有兵器出售时,王上便将王某派到了这里来,跟素心小姐见面,商谈军购之事。” 说到这里,王简又抬眼瞧了柳素心一眼,然后说道:“素心小姐,王某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的,也希望素心小姐能够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对待此事。” 听到这里,柳素心急忙点头说道:“那是当然,素心一直也是用最大的诚意,来对待此事的。” “那好,那王某希望,贵我双方,都能够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王简微微颔首,瞧着柳素心又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简才又说道:“那这价格……”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军购 听了王简的话,柳素心旋即笑着说道:“王简将军,素心之前曾经交给阳翟大人一张报价单,上面标注的价格,便是素心的底线,而且,那已经是最低价了,已经远远低于市场将,请恕素心,无法再给将军任何优惠了。” 听了柳素心的话,王简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素心小姐,你知道的,我薛国现在急需补充大量武器,这次的军购数量,将是极其巨大的,金额,也将是一个天大的数字,素心小姐就不能够再优惠一点吗?” “王简将军,请恕素心冒昧的问一句,贵国希望购买什么武器,具体数量又是多少呢?”柳素心朝王简拱手一礼,然后说道。 王简瞧了柳素心一眼,然后说道:“长刀五万柄,木弓四万张,手弩一万付,总计十万套。” 听了王简的话,柳素心在心底飞快的默算了一下,一把长刀是三百二十文,五万把就是一千六百万文,也就是一万六千金,一张七斗木弓五百三十文,四万张弓就是两千一百二十万文,也就是两万一千两百金,一把手弩四百一十文,一万把就是四千一百金,总共加起来就是四万一千三百金!而这些武器装备的综合利润,大约在四成左右,也就是一万六七千的样子。 微微沉吟了片刻,柳素心便已经将王简报出来的军备数目的价钱和利润全都估算了出来,然后说道:“王简将军,这些兵器的利润,其实并不高,您也知道的,这些兵器,便是贵国匠作监亲自监制打造,价格也绝对不会比我们之前的报价低,所以,素心真的很难办。” “素心小姐,王某刚才说的,只是第一批武器的数量,如果质量好,武器堪用的话,我薛国还会追加一批,数量也绝对不会少于王某刚才所说的。素心小姐难道就不愿意跟我薛国将生意长久的做下去么?”王简深深地瞧了柳素心一眼,旋即又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了王简的话,柳素心不由得也为之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柳素心才又说道:“王简将军,您看这样可好,这第一笔交易,咱们就当结识个朋友了,价格也就这样了,等将军需要第二批的时候,我月华楼再让利一成结算,可好?” 听了柳素心的话,王简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旋即却又说道:“素心小姐,既然这第一笔交易是结识朋友,那何不这第一笔交易就让利一成呢?这才是朋友之间,有来有往嘛。” “王简将军,我们之前给你的报价,真的已经是最低价了,市面上那些残次品,十文二十文便能买上一把,这样的东西,王简将军敢要吗?不敢!拿着这样的东西上战场,那就是让薛军武卒去白白的送死,王简将军若是买了这样的东西,拿给薛军武卒,将军就是薛国的千古罪人!这样的事,将军也做不出来,是吧?”柳素心面露难色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接着说道:“王简将军,这第一批武器,就让利一成,真的让素心很难办的。” 王简盯着柳素心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说道:“素心小姐,要不这样,我薛国也不差这一成两成的利钱,这一成的利,我薛国就不要了,就按素心小姐的报价来办,只是……” “只是什么?”柳素心急忙又问道。 “只是,这军购的费用,待我薛军打退六国联军之后,再行支付,可好?”王简沉声说道。 听了王简的话,柳素心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身后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孔璋这时才插嘴说道:“王简将军,古往今来,做生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岂有先交货,后交钱之理?若是如将军所言,薛国一年两年都未打退六国联军,我月华楼岂不是一两年都不能拿到钱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孔璋又说道:“薛国乃是大国,区区数万金,随便什么角落里扫扫,也就有了,我月华楼,却只不过是一介商贾,这笔买卖赚的本就不多,下面还有那么多工人薪资要发,再加上原料采购,冶炼,打造兵器,这些可都要钱啊,我月华楼再有钱,也垫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孔璋话音刚落,柳素心便又苦笑着朝王简拱手一礼,说道:“王简将军,孔掌柜的言语无状,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却又说道:“不过,孔掌柜所说的,却也正是我月华楼的难处,将军之言,我月华楼实难苟同,还请将军多多体谅,海涵。” 王简瞧了柳素心一眼,然后又说道:“那延后几月,可好?” “将军,这,这真的让素心很为难啊将军。”柳素心为难地说道。 “怎么,你还怕我薛国赖账不认?”王简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柳素心站起来,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了好几圈,脸上全是一片为难之色,过了许久,柳素心才又重新走到王简跟前,躬身一礼,说道:“王简将军,您看这样可好,将军可先付三成货款定金,我月华楼也好凭此购买原料,冶炼打造兵刃,并支付工人薪资,当然,其实这三成货款是远远不够的,不过,不够的,我月华楼可以先行垫付。”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说道:“待交货之日,将军再付三成货款,剩下的尾款,将军可在半年之后,再行支付,可好?” 听了柳素心的话,王简不由得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先给三成货款,交货的时候再给三成货款,剩下的半年后支付,将原本应该一次性付清的货款,分成了三次支付,这样一来,付款的压力也的确减少了很多呢! 王简正沉吟时,却听柳素心又说道:“若是这个法子都不行,那就真的只能说抱歉了,将军,还请您原谅。”说着,柳素心又朝王简躬身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王简一愣,急忙说道:“多久可交货?” 第四百八十四章 霞西郡 赵国西部,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世人称之为十万大山,赵国霞西郡,便处于这十万大山之中。 霞西郡郡城以西五十里,有一座不是很高很大的山,但却绝对是赵国最为有名的山,山名赭石,又名火焰山,盖因山体赤红,山上寸草不生,远望之,仿若燃烧的火焰,故而得名。 赭石者,赤铁矿也!从这座山的名字,也能够想象得出,这座山的岩质构成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火焰山,或者说赭石山,正是赵国境内最大的一座露天铁矿,早在一两百年前,这里的赤铁矿石便已经被赵人所熟知而加以开采,甚至于五十里外的霞西郡,也是因为这座赭石山而渐渐凝聚人脉,形成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整个赭石山方圆数百里的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因为赭石山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大小小的村落,而这些村落里,也全都是以开采铁石,冶炼钢铁,进而打造兵器农具为生的铁匠。 一两百年来,这些聚集在赭石山山脚下的铁匠们,都是以户为单位,或者从事开采铁石,或者从事冶炼钢铁,又或者从事打造农具或者兵器,冶炼的钢铁质量有优有劣,打造的农具或者兵器,同样也是有好有差,而且也一直没有形成一个有组织有规模的铁器作坊! 数十年前,赵国匠作监将赵国兵器的主要生产作坊的地址,选到了霞西郡,之后,在霞西郡郡城中,才出现了一个成规模的匠作监兵器作坊,每年为赵军提供了十之六七的武器装备,同时还为赵国民间提供了大量的优品优质的农用器具,之后,赭石山的铁石开采和冶炼,才逐渐走向了合作与统一,最后全都集中到了匠作监的名下。 而伊华,也趁机对霞西郡中的赵国匠作监,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改革,将原本是一个官僚机构兼监管机构,主要生产和监制军用器械的匠作监,彻底改革成了一个由赵国官府控制的大型官营企业,或者说国有企业! 霞西郡中所有的铁器铺,包括那座赭石山山脚下零零散散的工匠村落,全部被划归为匠作监所有,所有铁器铺的工人、师傅,也全都转入了匠作监名下,并且按照分工不同,和能力的高下,给予相应的薪资待遇,最高级的大匠作,甚至还会被赐予爵位,享受相应的爵位补贴! 爵位啊,那可是世家贵族的象征!那些在赭石山脚下开采了一辈子的铁石,打造了一辈子铁器的老匠人们,做梦可都没想到,到老了,他们竟然还能混上一个爵位,成为一名世家贵族! 这样的奖励措施,几乎极大的激发了所有能工巧匠的潜能,原本有些还想着要留一手的老匠人们,在教授起身边的工人徒弟来时,也是格外的尽心尽力,毕竟,工钱和奖励什么的,可都是按小组或者班组来实施的! 在对霞西郡内的匠作监进行改革的时候,伊华特地引入了班组管理办法和流水作业法,进一步的提高了管理效率和工作效率! 而在一年前,也就是赵国新君伊华刚刚平定了仲公子之乱后,赵国新君伊华,便从赵国各处,强制征募了大量的民伕徭役,全部集中到了霞西郡中,归属到了匠作监的名下,不仅如此,赵国各地监牢中的犯罪,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也全都被伊华一道谕旨,全部押解到了霞西郡中,从事开采矿石,和冶炼钢铁等最苦最累的活! 而那些被征募而来的民伕徭役,则大多数都被分配到了匠作监中的铁匠工人手下,帮着打打下手,顺便学习一下技术。 原本,各国征募的民伕徭役,都是没有任何薪资的,可以说是为国家义务劳动和付出,而得不到任何的回报,虽然每年都只有那么短短的几个月,但有些民伕徭役却是从事着最苦最累的活,比如挖山开路,修河建桥等等,甚至有时候还得为前线运送军粮物资,到了前线后,还会被强行留下,作为军中杂役等等! 然而,这些被强制征募到霞西郡中的数万民伕徭役,到了霞西郡后,却被陆续集中到郡中各个宽大的校场里,然后便有郡中文书,当中宣读了一份谕令。在这份谕令上,伊华不仅承诺将给予所有民伕徭役工钱,而且受伤死亡等,还将给予适当的经济补偿! 徭役也能领工钱,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被分到采矿、冶炼、锻造等各个工坊后的徭役们,很快便从各自工头管事那打听出来了跟工钱有关的具体情况,包括每月工钱多少,有无克扣削减等等。 而从那些工头管事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却让所有徭役全都愣住了,匠器坊所给的工钱,竟然是计件分配的,而且是整组计件,十人为一组,专门负责其中某一道工序,当天的产量,便计入该组名下,月终时按照产量的多寡,统一发放工钱。做得多的小组,甚至还有奖励,组长有奖励,小组成员同样有奖励! 而小组之上还有班,十个组为一个班,该班产量在月终名列前茅的,班长工头有奖励,班里的小组长也有奖励,班组成员同样有奖励,而且那些奖励还都很丰厚!从其他工人那听来的消息,只要不偷懒,那些工人甚至每个月都能拿到五六百钱,最多的甚至拿了一金多!而那些组长班长和工头管事,每个月拿到手的工钱,就更多了! 原本对背井离乡,来到这几百里外的霞西郡服徭役的民伕徭役们,心中还有些怨气火气的,但是在听到这些消息后,那些火气怨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每个月好几百大钱,甚至一个月就能够拿一金两金的,看在钱的份上,再大的怨气火气,也都消失不见了! 几乎没用多久,那些从其他郡县强制征募而来的民伕徭役,很快便跟工坊里其他工人打成了一片,很快便融入了新的角色之中,并且以极大的工作热情,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工作狂人柳素心 赭石山脚下,一个又一个的被发配而来的罪犯,在监工的皮鞭和棍棒的驱赶下,脚上戴着镣铐,背上背着背篓,将赭石山上几乎完全裸露在外的一块又一块大小重量各不相同的红褐色的铁石,装进背篓,然后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动着身子,背到几里外的冶炼厂里。 冶炼厂里,一座又一座四五丈高,甚至六七丈高的小高炉,就好像雨后的春笋一样,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绕着赭石山流过的小河,拔地而起,高高矮矮的大小高炉,足足有成百上千座,几乎将整个赭石山都包围了起来,一些远离河岸的小高炉,甚至还专门挖建了一条条河渠,将河水引到小高炉旁边。 每一座小高炉周围,都兴建有两栋甚是三四栋低矮的工棚,工棚里,成百上千名冶炼工人,在各自小组长和班长的率领下,或是将矿场工奴送来的铁石,投进冶炼池里,或者就是将一块又一块的炭石,不停地投入小高炉的灶洞里,灶洞里,熊熊燃烧的炭石,不停地往外喷着火苗,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受到从小高炉里传来的巨大的热量。 整个冶炼厂里,长年累月保持在高温高热的状态中,便是寒冬腊月里,里面工作的冶炼工人,也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严寒。 另一边,小高炉里之前装进去的铁石,已经完全融化成了铁水,炙热的火红色的铁水,缓缓从泄口流出,流进了一旁的冷却池里,冷却之后,便得到了一块块灰色的生铁。 之后,这些生铁块再被冶炼作坊的工人,转运到锻造作坊,经过再次加热、去炭去硫、去除杂质等一系列的工艺流程后,加工锻造成钢块,然后浇筑灌模,将钢铁融化后的铁水,再次浇灌进农具模子或者刀剑模子里,冷却之后,便成了一件又一件的农具或者刀剑。 这样锻造出来的刀剑,是没有开锋的,还得经过进一步的打磨开锋,最后便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剑,然后被装进一口口大木箱子里,打上编号之后,络绎不绝的被送到了霞西郡中的武备库里,然后再由武备库分发周转,运送到赵国各个郡县邑城,分发到军卒手中…… 当然,这是将作坊生产制造武器装备,正常的流程。而现在,霞西郡中将作坊生产的武器装备,却几乎全是来自于卫国和薛国的武器订单,卫国七万一千套武器装备中,有三万六千把长柄大刀,薛国首批十万件武器装备中,也足足有五万把长柄大刀! 每把长柄大刀重九斤八两,光是这两笔订单所需要的八万六千把长柄大刀,所需要的钢铁总重量,就差不多已经八九十万斤了,再加上木弓所需要的箭头以及手弩上面的铁制零件和箭头,这两笔订单加在一起,需要消耗的钢铁量,就足以超过一百万斤! 区区一百万斤,这点产量,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巨大的钢铁产量面前,连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但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产量! 若不是伊华之前对匠作监进行了工业化改革,将之正规化系统化,并且引进了班组管理法和流水作业法,薪资待遇也采用绩效激励制,要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打造完成五万多把长柄大刀,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然而现在,这一切,却都变成了有可能! 在伊华的命令下,已经足足有超过三万人,聚集到了霞西郡中,成为了匠作监名下的产业工人,从事着开采、冶炼、锻造兵器的工作!几乎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把长柄大刀被生产出来,然后进行打磨锻造,最后被打上编号后,装进一口口大木箱子里,然后转运进武备仓库。 月华楼,在名义上,跟赵国官府是没有任何的联系的,月华楼跟卫国和薛国签订的这两笔军购协议,也绝对是商人私下里的行为,跟赵国官府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卫国和薛国这两个买主也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月华楼即便再实力雄厚,富可敌国,可它毕竟只是一个才出现不到两年的商号而已,香水和琉璃铜鉴、琉璃器皿的利润再高,可也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够发展壮大,成为一个可以代替赵国匠作监的存在! 因此,与其说卫国和薛国是跟月华楼签订的武器购买协议,倒不如说是跟赵国匠作监签订的这两份武器购买协议呢!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点破说破,名义上,卫国和薛国从赵国购买的武器,就是月华楼售卖的赵国民间用的自卫防身的武器,跟赵国军方和官府,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实际上,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赵国匠作监出的,而且最大的生产作坊,就在霞西郡到赭石山这一片狭小的地域里! 然而,就像月华楼名义上的东家柳素心所说的那样,不管是跟卫国的这笔军购协议也好,还是跟薛国的这笔军购协议也罢,对于月华楼来说,都是打响月华楼军贸业务的第一仗。 而且现如今,月华楼的名气,在赵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一块金字招牌了,甚至于在列国游商口中,也足以算得上是一块金字招牌! 因此,柳素心是绝对不可能容许任何可能影响这块金字招牌的差错的出现!柳素心不允许,赵国君侯伊华,同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因此,几乎就在跟薛国达成军购协议后的第二天,柳素心便在护卫的护送下,直接来到了霞西郡中,并且常驻在匠作监的武器作坊里,带着一票大匠作,专门对生产出来的兵器进行质量检验,严格把控质量关,务必要做到优质优品,让薛国和卫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在匠作监里,柳素心也充分发挥出了她女强人和工作狂的潜能,几乎每天早上,公鸡刚打鸣,柳素心便早早的起了床,就着房间里从河里打来的冰凉的河水,简单的洗一下脸,便会去武器作坊里检查巡视一番,顺便看看武器作坊里的工匠,上夜班的时候有没有偷懒! 有时候,柳素心甚至半夜都还会带着几个原本就是宫中禁卫,脱掉军服,换上普通装饰的护卫,在武器作坊里来个突击检查什么的! 检查巡视了武器作坊,然后在天刚刚亮的时候,简单的吃上一点东西,随后便又在护卫的护送下,前往采石场和冶炼工坊,检查巡视一遍之后,下午才又回到武器作坊,带着几个大匠作,监督进行质量检验的匠作,对所有生产出来的武器装备,进行监督抽查! 完事之后,到傍晚中班吃饭休息的时候,早班的生产统计报表也差不多全收上来了,送到了柳素心的卧室里。之后,吃完晚膳,柳素心便会对早班的生产统计报表进行最后的审核和统计,然后记录工作进度等等。 审核统计完早班的生产统计报表后,柳素心还得对前一天中班和晚班的生产统计报表进行审核和统计! 整个将作坊中,从铁石开采,到冶炼,到最后送至武器作坊,加工制造出武器来,这一系列流程中,所有的生产统计报表,全都是由宫中经过柳素心培训出来的内宦和宫女担任的!采用的也全都是伊华教给柳素心的算术数字,进行记录和统计的。 虽然,所有的统计员都是经过柳素心亲自培训的,但其中难免还是会出现差错和谬误,甚至还会出现加减算法错误的时候,所以,这最后的统计审核工作,对于柳素心来说,其实也并不简单,每天晚上,她都得花费将近两个时辰,才能审核完一天三个班次的生产统计报表! 第四百八十六章 君上来了 这天傍晚,吃完晚饭后,柳素心正在统计审核前天中班和晚班以及当天早班三个班次送来的生产统计报表时,一个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宫女,却有些脚步慌乱地走了进来,急声说道:“小姐,小姐,君上来了,君上来了!” 以往,在宫中那些宫女,都跟柳素心是以姐妹相称的,但是现在,柳素心已经被君上特旨免除了奴籍,并赐爵上士,而且又是赫赫有名的月华楼东家,那些被调派到柳素心身边的宫女,自然不敢再像从前一样,叫她素心或者素心姐姐,而是称为小姐。 “啊?”柳素心心中猛地一跳,手中沾着朱砂的毛笔一滑,顿时跌落在了报表上,将报表上面染出了一大团红色来。柳素心连看都顾不上看一眼,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君上到什么地方了?”心脏却是不争气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虽然明知道自己跟君上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但是柳素心还是不自觉的深深的被君上给吸引住了,甚至于当初伊华要在月华公主身边招选月华楼的东家时,柳素心也是因为心中仰慕伊华,才狠下苦心学习,最终脱颖而出。 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柳素心更是几乎与伊华朝夕相处,有好几次,伊华甚至还亲自手把手的教她读书写字,学习一些对于柳素心来说,就跟天书一样的知识和陌生的词汇!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伊华的缘故,柳素心才一直坚持了下来,并且最终获得了伊华的肯定! 在那段时间里,宫中盛传,伊华看中了柳素心,有可能纳柳素心为夫人的消息,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在柳素心心里,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暗自窃喜,甚至有时候还会幻想,自己如果成为君上的夫人,会是个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幸福生活! 而且,就连柳素心成为月华楼的东家,而且现在还把月华楼经营得这样风生水起,井井有条,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伊华,当初在送柳素心出宫之前,曾经跟她说过,月华楼很重要,它将是赵国经济命脉的核心所在,也将是带动赵国商业经济腾飞的一个榜样和示范!谁掌握了月华楼,就掌握了赵国的经济命脉!而伊华,之所以将月华楼交给她,就是因为她是他最信任的人! 就因为伊华的信任,或者说伊华的期望和希望,宫娥素心毅然决然的走出了赵王宫,成为了柳素心,成为了月华楼的东家!也正是因为伊华的期望和希望,柳素心才会抛弃掉自己软弱的一面,将自己当成一个男子,整日里在赵国奔波,为将月华楼做大做强而奔走劳累! 不等柳素心冲出房间,房间的大门便被推了开来,两个宫中禁卫出现在了大门外,肃立警戒,随后,一身黑色常服的伊华,便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地迈进了房间。 柳素心一眼望见那张在梦里魂牵梦萦不知道多少回的坚毅而又俊朗的脸庞,眼角一下子便含上了泪水,急忙低头,跪伏在地上,磕头说道:“奴婢拜见君上。”身后的使女也急忙跪倒在了地上。 “素心,快快起来。”伊华疾步上前,搀扶起柳素心,柔声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你现在不要自称奴婢了,你也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奴婢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柳素心低着头,低声说道:“在君上面前,奴婢永远都是奴婢。” 伊华低头瞧了柳素心一眼,却见她眼角上挂着泪珠,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说道:“素心,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还是在这里工作太累?” “没,没有,是风沙,进了眼睛,让君上笑话了。”柳素心急忙转过身去,抬手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伊华瞧着她有些削瘦的脸颊,柔声说道:“素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比起前次见你,你好像又清减了许多,这样子可不行,工作要做,身体也得保重才行,知道吗?” 说着,伊华又转头对柳素心身后的使女说道:“小翠,你家小姐可有按时吃饭按时就寝?每日饭量多少?” “君,君上……”小翠局促地说道,迟疑了一下,小翠才又说道:“君上,小姐每日工作到亥时甚至是子夜时分,寅时不到便会起床,每日休息不过两个时辰,最近一段时间,饭也吃得更少了,能不清减么?” “那是你这个使女失职!寡人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么,你是怎么照顾的?以后你家小姐若再有清减,或是累着了,寡人唯你是问!”伊华狠狠地瞪了小翠一眼。 小翠吓了一跳,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了。 柳素心见状,便又说道:“君上,这不怪小翠,是奴婢不好,奴婢最近没什么胃口,所以吃得少了些,君上放心,奴婢以后多吃些就是了。” “没胃口?”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一眼已经落山的太阳,说道:“夏季天热,有时候是没什么胃口。”说着,伊华又朗声叫道:“来人。” “君上。”一个禁卫冲门外走了进来,走到伊华身后,躬身行礼说道。 “去,传随行医官王愬,来给素心小姐诊诊脉,好好的给素心小姐检查一下,开几副调养身子,健脾开胃的方子,调养调养。” “喏。”禁卫急忙躬身应道,退出了房间,房间里,柳素心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用了,君上,奴婢以后注意些也就是了,不用麻烦王医官了。” 王愬是伊华伴驾随行的御医,专为伊华诊脉的,伊华现在却让他来给自己诊脉,这要传了出去,外人可又要传君上跟自己有什么了。 “这是什么话?工作固然重要,可身体却更重要,寡人以前就常常跟你说,不能因小失大,因为工作而忽视了自己的身子!寡人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里,你可是一直都在连轴转,小翠说的你每天晚上只睡两个时辰,寡人却是听说,你有时候可是整晚都在忙工作呢!” 说着,伊华伸手拉着素心柔软的小手,柔声说道:“这样可不行,你若是累垮了,寡人再上哪去找第二个素心啊?” “君,君上……”柳素心心中猛地一颤,颤声唤道,只感觉两颊好似火烧火燎了一般,发热发烫,急忙将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半点也不敢抬起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 意外之喜 伴驾随行的御医王愬,跟着禁卫来到柳素心的房间时,正好看见君上伊华端坐在矮几后面,柳素心站在一旁,微微弯着腰,脑袋往前凑着,正对着伊华面前的一个什么东西在指指点点的低声说着什么。 王愬也不敢细听柳素心在和伊华说什么,进了房门,距离伊华还有好几步,便跪下行礼说道:“臣太医署医官王愬,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王医官请起。”伊华抬起头来,瞧着王愬,微微抬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王医官,寡人叫你来,是想让你给素心小姐诊诊脉,开些健脾开胃,调养身子的方子,给素心小姐好好调养调养。” “是,君上。”王愬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 “君,君上,不用,真的不用了,奴婢,奴婢怎敢劳烦王医官给奴婢诊脉呢?”柳素心急忙摆手说道。 “工作固然重要,身体却是更重要,只有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嘛!怎么,难道寡人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伊华转头瞪了柳素心一眼说道。 柳素心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起来,让王医官好好给你诊诊脉!”伊华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是。”柳素心只得应道,有些忐忑不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偷偷的瞧了一眼伊华,然后走到王医官跟前,柔声说道:“王医官,麻烦您了。” “姑娘言重了。”王愬微微笑着颔首说道,说着,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姑娘请坐。” 柳素心走到一旁的矮几后面,跪坐了下去,王愬也走到了柳素心近前,隔着矮几,跪坐了下去,拿起医药箱,打了开来,取出一个锦缎垫子,放在矮几上,柳素心将右手放在了垫子上,王愬这才伸手,搭在柳素心手腕上,开始给她号脉。 伊华却端坐在矮几后面,翻起桌上用厚实的草纸装订成册的生产统计报表来,逐日逐日的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查找着里面有无统计错误或者计算错误的地方。 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这样细致而又繁琐枯燥的工作,完全可以在电脑上很轻松的就完成,但是在现在这个时空,所有的一切,却都需要人工逐一核实和审查,费时费力,但却又不得不做! 不得不说,柳素心的工作做得很仔细很认真,伊华看了好一会儿的统计报表,竟然连一个错误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所有的数字,也是完全按照伊华之前教给柳素心的计数方法,从左到右,从高位到低位,用算数数字记录得一清二楚! 算数数字不像那些大写数字,伊华几乎可以一眼就看清楚那些由12345组成的数字,一些明显的加减算法上的错误,伊华也能一眼就瞧得出来。因此,在翻看那些经过柳素心统计审核的生产报表时,伊华可比柳素心要轻松得多了,至少,伊华是还没发现柳素心在加减算法上还出现严重的错误的! 而那些现场的统计员,恐怕就没有柳素心这般细心和认真了,至少,在柳素心的工作日志上,伊华不止一次看到柳素心写着“对一线统计员进行加减算术培训”,以及夹在工作日志中的几张对一线统计员进行加减算术培训后,进行考核的卷子,以及评分! 考核的卷子,伊华看起来有些眼熟,仔细瞧了几眼,才猛地想起,这不就是当初自己在宫里教授柳素心四位数和五位数的加减算法时用的那些题目么,没想到柳素心竟然完全默记了下来,还专门印成了卷子,用来培训和考核一线的统计员! 伊华还记得当初,自己教授柳素心的时候,对四位数五位数的加减算法,要求十分的严格,二十道题错了一道,整个卷子都免不了要被罚抄十遍。而现在,柳素心竟然将当初自己惩罚她的手段,也完全用在了那些一线的统计员身上,在柳素心的书案上,可摆着不少那些一线统计员罚抄试卷的草纸册子呢! 若不是现在草纸在整个赵国都得到了大量的运用,那些统计员被罚抄试卷用掉的那一厚摞的草纸册子,恐怕都会要心痛死外人了! 不得不说,罚抄卷子这种事情,虽然很让人痛苦,甚至可以说让人头痛,但效果却是真的有,而且是立竿见影! 至少,在前几次的考核中,那些一线统计员还有很多错误的地方,可在后几次的考核中,那些错误便明显的减少了,最后两次考试,甚至正确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将近四百个一线统计员中,竟只有两个没有全对,一个错了两题,一个错了一题,其余人竟然全部正确! 看到这个考核表的时候,伊华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原本,他只是将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统计学和数学四则运算中的一些最基本的知识,教授给了柳素心,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柳素心能够更好的管理和经营月华楼,至少能知道月华楼经营到底是盈利了还是亏损了吧? 可没想到,经过柳素心的努力之后,这个无心插柳之举,竟然造就了赵国,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第一批专业的统计员,甚至可以说是数学家! 以匠作监现有这四百来个一线统计员所掌握的数学知识,做个小学低年级的数学老师,应该是完全足够了,而通过他们的教授,甚至可以做到像柳素心那样,一传十,十传百,从而教授出更多的数学人才!而哪怕仅仅只是掌握了小学低年级的数学知识,也足以比这个时空中绝大多数人都要精于算数了! 在这个时空中,除了商贾,可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够精通四位数甚至是五位数的加减运算的,普通人,平时生活中用到的,也就几十文上百文钱而已,能用到一金两金,那都少之又少,很多人甚至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一金呢! 不过现在,至少在将作坊这些产业工人中,很多人一个月的薪资,就已经拿到了超过一金了,其他人,两个月也能够拿到一千多文的薪资,而一千文就是一金,这是赵国官方的货币兑换率! 也就是说,随着这些产业工人薪资的增多,他们平时在生活工作中接触到的金钱数目,也会越来越大,而且很多时候还会涉及到铜钱和金锭的单位转换,在产业工人之中,普及基础数学教育,也就显得越来越迫切了! 而这些一线统计员的出现,却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难题,对于伊华来说,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 考核 就在伊华翻看柳素心书案上那一堆的统计报表和各种工作日志,培训计划和培训资料的时候,王愬也已经给柳素心诊好脉了,起身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启禀君上,素心小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过于劳累,导致体虚,待臣为素心小姐,开上几副方子,调养调养即可。” “没有大碍就好。”伊华抬起头来,望着柳素心说道,“听见了吧,王医官可也说了,你这身子啊,就是太过于劳累,都导致体虚了,体虚而多病,你要再不注意呀,以后可就不是调养身子就能好的了。” 伊华话音刚落,王愬也跟着说道:“君上所言甚是,素心小姐,你这身子,也的确需要好好调养调养,不能太过于劳累了。” “多谢医官大人,大人所说,素心会记住的。”柳素心急忙朝王愬行礼说道。 王愬微微颔首,走到矮几边,略微思索了片刻,提笔便在一张厚实的草纸上,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柳素心说道:“素心小姐,这是一个调养方子,按照这个方子,捡上三五剂汤药,服下即好,切记,平时还是需多加休息才是。” “多谢医官大人。”柳素心急忙又道谢说道,说着,转手将药方递给小翠,说道:“小翠,按这个方子去抓药。” 小翠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接过药方,却听伊华又说道:“来人。” “君上。”门外禁卫再次走了进来,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 “带上药方,送王医官回去,顺便给素心小姐把药抓来,记住,一定要用最好的药,人参鹿茸什么的,也全捡最大最好的。” “君上,人参鹿茸大补,素心小姐身子尚可,用不了这等猛药。”一旁的王愬急忙说道。 “那就按照王医官的嘱咐抓药。”伊华旋即又说道。 “喏。”禁卫急忙应了一声,将小翠手里的药方拿了过去,然后朝王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医官大人,请。” 王愬再次朝伊华行礼后,这才跟着禁卫,走出了房间。 “素心,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你了。”王愬等人离开后,伊华才又对柳素心说道,说着,还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书案上那一大堆的生产统计报表,说道:“这么多报表,你每日都要审核统计,难怪会把身子都累坏呢!” “君上,奴婢不累。”柳素心听到伊华关心的话语,心中欢喜,低着头低声说道,说着,又走到书案边,翻开伊华面前的生产进度表,指着上面的一行数据,对伊华说道:“君上,按照目前的进度,卫国的订单,可以提前一个月完成,在七月下旬就能够完成了,到时候,我们还可提前交付给卫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又说道:“薛国的订单,也可早日提上日程安排。” 听了柳素心的话,伊华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不用提前交付给卫国,相反,通知卫国,延后一月交货,到九月底的时候,再交货。” “延后一月?这是为何?”柳素心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伊华。 伊华笑了笑,然后低声解释道:“现在薛国四面受敌,疲于应付,若是卫国提前拿到这批武器,薛国便将承受更大的压力,一旦薛国坚持不住,而我们又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薛国局面完全崩盘,到那时,我等想救,也来之不及了!” 听了伊华的话,柳素心微微想了想,顿时便明白了过来,点头说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给薛国的订单提前一些呢?” “完全可以。”伊华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样,你把薛国的订单,分成三个单子,分开做,现在马上做第一个单子,编号却还打后面的编号,做出来之后,马上交付给薛国,就说这是我们赶工赶出来的,知道薛国等着急用,刚赶出来,就马上给薛国送过去了。薛国若是追问剩下的,就说还在赶工,赶出来了,再给他们运过去。” 听了伊华,柳素心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问道:“那卫国那边呢,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 “没错,卫国那边也可以分批交付,告诉卫国,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为他们赶工了,顺便还可以催一下卫国那边的尾款。”伊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之前交给柳素心的那些商业贸易方面的知识,看来没白教,柳素心也是真的很聪明,一点即透,很会举一反三呢! 听了伊华的话,柳素心急忙应道:“是,君上。”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素心啊,你也不用这么劳累了,多培养几个助手,或者就从你培训的那些一线统计员中挑选几个出来,分担一下你肩上的担子,能够放手让下面人去做的,就尽量放手让下面的人做去,你只要把好关就行了。” “君上,我……”柳素心有些感动地抬头望着伊华,却听伊华又说道:“素心啊,我可不希望看到你这么累,这么憔悴,比起以前在宫中,你可憔悴苍老了许多呢,要是小妹见了,又该责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你了。” “君上,奴婢不苦,不累,君上和公主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铭刻,做牛做马,奴婢也一定要报答君上和公主的大恩大德。”柳素心感动地跪倒在地说道。 “素心,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起来!”伊华板着脸说道。 “是,君上。”柳素心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见伊华又拿起那份一线统计员的考核分数表来,对柳素心说道:“素心,你这个对一线统计员的算数培训的功课,做得不错,这上面有四百人吧?我想再对他们进行一次考核,可好?” “君上要考核他们?”柳素心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君上想要重用他们?”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知我者,素心也。” 柳素心脸上一热,急忙低下头去,过了好一回儿,才又抬起头来,说道:“君上,这些都是一线的统计员,若是抽调走了,一线统计工作恐怕又会乱成一团,不便于工坊管理啊?” “所以,还得辛苦素心,再进行一些这方面的人才的培训嘛。”伊华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宫中宦官和宫娥,你也可以从工坊工人中选拔一些,加以培训,并适当的增加其薪资,如此一来,也可激励更多的一线工人,追求上进,你说呢?” 听了伊华的话,柳素心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君上所言甚是,素心明白了,明日上午,素心便对这些统计员,再次进行考核。” 伊华笑着点头,说道:“嗯,考核的题目,我来出。”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军衔和军制 伊华这次巡幸霞西、林宁两郡,主要就是为了视察匠作监名下的武器作坊以及在林宁郡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编练的赵国国防军第三军的开训动员会。 武器作坊主要有霞西郡赭石山的铁器作坊和阜庆邑的弓弩作坊,卫国和薛国两批订单中,长柄长刀的数量是八万多把,主要的生产产地在霞西郡外赭石山,而剩下的那八万多把木弓和手弩,则主要是在盛产铁木的阜庆邑的弓弩作坊生产的。 而在林宁郡外衢昌山和富昌山之间的衢富山谷中,则是赵国除栾犀山谷栾犀新兵训练营外,第二个新军训练营! 如今,赵都宸邑外栾犀山谷中的栾犀新兵训练营已经步入正轨,第一批新兵也已经在年底前全部完成军事训练,并且考核合格,全部分派到了赵国东部的云台郡和山陇郡中,分驻在各个险要关隘和军事重镇之中! 而云台郡和山陇郡中,除了之前被派往山陇郡中的荡寇将军邓维所率领的新军第一旅,已经驻防山陇郡郡城,跟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共同防范盘踞在零陵和甘临两邑中的甘氏叛军外,其余郡县邑城的绝大多数戍卒,都获得了一个新的名称——城防军! 而还有一部分年龄较大的戍卒,则跟郡县邑城的衙役合并在了一起,被改称为巡卒!而那些刚刚从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分驻到各个险要关隘和军事重镇中的新兵,也获得了一个新的名称——国防军,原有的战兵、戍卒以及衙役等名称,则一概弃之不用! 赵国的战兵,原本也是没有固定的员额和固定的驻屯军营的,通常都只是在战事爆发之后,赵国君侯才发布征募令,临时从各个郡县邑城的戍卒中,抽取精兵强将,再重新编组,组成一个又一个以千人为基本单位的军事编制,再在千人队的基础上,组建三军或者五军。 而现在,伊华在招募、编练赵国新兵的基础上,对赵国的军事力量构成形式,也进行了彻底的改革,以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第一批新兵为基础,组建了专门负责国土防卫安全的国防军,而原本就驻守在地方的郡县邑城的戍卒,则变成了负责地方防卫和镇压地方叛乱,剿灭流寇土匪的城防军,衙役和剩下那些比较老弱的戍卒,则全都变成了维护城中治安和稳定的巡卒! 对于赵国军卒来说,这次的军事改革,可不仅仅只是称谓上的变化,更多的还是职能和使命上的变化!原本的战兵,只是从戍卒中临时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但现在,却有了专门负责对外战争的国防军,而且还有了专门的驻军营地! 并且,跟以往的戍卒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这些国防军,是完全脱产的,也就是说,这些国防军,是完全由赵国国尉府供养,武器拨付等等,也全都是由国尉府提供,并且就算是在和平时期,也都要接受长时间和高强度的军事训练! 可以说,国防军,就是走出了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却将新兵训练营中的那一整套的训练方法和管理手段,全都原封不动的带到了新的驻防营地的赵国新军!而国防军也只有两种状态:战时和备战时! 而在去年年底前圆满的结束了第一批新兵训练的所有工作后,五个新兵旅,除了荡寇将军邓维所率领的第一旅驻防山陇郡外,其他四个旅,还有两个旅驻扎在云台郡和云台关,一个旅驻扎在云中郡。 只有第二旅赵康所部和军部直属营,一直没有确定最终的驻防地,直到年后四月份,薛国与东方六国的战争全面爆发之后,第二旅才得到了最新的命令:调驻林宁郡衢富山谷!而军部直属营,则依然留驻原地,留在了栾犀山谷之中! 好在之后没多久,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军司马苏复,便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命,任命为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主将,负责招募组建和训练新兵第二军,同时,苏复的军衔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之前苏复一直只是一个军司马,在军中地位并不算高,但这一次,伊华正式任命其为中将军,仅在柱国大将军、大将军和上将军之下。 中将军,也是伊华在对赵国军制进行改革后的新产物,虽然是个新名称,但是在列国之中,上将军,大将军以及柱国大将军等将军封号,早已有之,而这些顶级的,基本上国中都只有一两个的将军封号之外的其他正任将军封号,其实都可以被认为是中将军。 只不过伊华觉得这些将军的封号实在是太多了,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索性便化繁为简,一步到位,套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军衔等级制度,直接弄出了个中将军的新封号,中将军之下,便是少将,少将之下,便是校尉,上校、中校、少校,上尉、中尉、少尉,校尉之下便是士,上士中士下士和锐士,士之下便是卒,锐卒、精卒和新卒。 不过,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军衔等级制度有些区别的是,伊华弄出来的这套军衔制度,在校尉和士卒之间,没有明显的界线,只要立有足够的军功,上士也是直接可以晋升为少尉,甚至被越级提拔为中尉上尉的! 而新卒,顾名思义,就是刚刚离开新军训练大营的新兵,精卒,则是军中精锐之卒,精锐中的精锐,就是锐卒,锐卒之上,便是锐士!而通常,锐士便已经可以担任一个十人班的班长了。 而班都营旅军的军事编制构成,则基本沿用了新兵训练营中的编制,十人为班,班有班长。十班为都,都有都头(百骑将)和都副(小骑校),五都为营,营有营长(千骑长)和营副(千骑尉),四营为旅,旅有旅长、旅副以及旅司马。 而根据新的军衔等级制度,旅司马和旅副通常由中校或者上校担任,旅长则由少将担任,也就是说,在赵国新的军制之中,一个旅两千多人,才会有一个将军,只不过过去的封号通常是游击将军,而现在则改成了少将! 而从第一批国防军的驻屯情况来看,国防军的驻屯营区,通常都是以旅为单位的,也就是说,在赵国的新军编制中,旅,将会是最小的编组作战单位,而不是之前的千人队或者军了! 并且,在伊华颁布的第一批跟军事有关的改革法令,《大赵军法》中,对于旅长的任职要求之一,就是能够独立率领全旅执行作战任务,对旅副的任职要求也是,在特殊情况下(通常是指旅长不能继续指挥时),旅副能够继续率领和指挥全旅,执行独立作战任务! 第四百九十章 衢富训练营 新的《大赵军法》是伊华颁布的第一批改革法令,而且是在他继位成为赵国新君后不久,从组建栾犀山谷新军大营开始,便逐步颁发执行的。 而在《大赵军法》之下的新的军衔和军制的正式颁行,则是在去年年底,也就是伊华绍兴元年年底的时候,正式颁发执行的。 并且,在颁发新的军衔军制法令的同时,伊华也对赵国第一支国防军军中的营以上的将校军官颁发了任命状,并进行了伊华耳熟能详,闭着眼睛都知道全部过程的授衔仪式! 只不过,当时颁发的任命状和授衔仪式,仅限于圆满完成了整个新兵训练计划,并且考核合格的营以上的将校军官,包括营长和千骑长,最低军衔,少校,最高军衔,新军五个旅的旅长,少将。 而对于那些营长以下的校尉军官,则在几天后,由新兵营军司马苏复,主持授予任命状和进行授衔仪式。校尉以下的士卒军衔,则又推后了几天,由五个旅的旅长,按旅分别组织,宣读任命状和进行授衔仪式! 五个旅中,只有第一旅荡寇将军邓维所部,是在年后正月里,在山陇郡,第一旅驻军营地中进行的,营以上将校的任命状和军衔授衔仪式,也是伊华派宫中宦官,作为特使,专门赶到山陇郡,第一旅驻军营地之中,当着第一旅两千新军的面,为邓维和另外七个人举行的! 之后,那个宫中宦官特使,更是作为见证人,见证了代表新军军司马苏复,对第一旅营以下校尉军官,颁发任命状并授予军衔的仪式。 因而,在首批被授予新军衔的军官之中,被授予少将军衔的,只有五个人,而作为新军军司马的苏复,却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新军衔,依然还是沿用旧有的军司马的称呼,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作为军司马的苏复,一旦被授予新军衔,其军衔,至少不会低于少将!君上之所以犹豫不决,很有可能是在纠结到底授予苏复中将军还是上将军的军衔! 事实也的确如此,伊华的确是在纠结对于苏复的军衔任命,以苏复的才能,授予一个上将军,完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上将军这个军衔,在这个时代,却有些敏感,通常一国之中,都只有一个上将军,而且基本上都是公族将军,是一国之君的兄弟或者叔伯,统领的也是全国之军! 而那些大将军、柱国大将军之类的封号,很多时候,其实都只是上将军的另一个翻版或者说强化而已,更多的是一种荣誉封号。比如赵国,在先君伊嗣时期,并没有统领全军的上将军,伊嗣本人,打小便是在军中长大的,自然也没必要将赵国全军交到别人手中! 而伊华继位之后,由于长公子伯黎在军中的威信和地位,不得不授予伯黎上将军的封号,命其统领赵军全军! 但是现在,伯黎手臂受伤,上阵杀敌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且赵国新成立的国防军,从招募组建到训练,几乎全是在伊华的掌控之下,公子伯黎的影响力,在国防军中,已经荡然无存,伊华虽然没有褫夺伯黎上将军的封号,但却已经有意给他加大将军或者柱国大将军的封号,让其隐退了。 这也不是伊华不讲兄弟情面,当然,伊华跟伯黎,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少兄弟之情,至少,论亲疏远近,在伊华心中,伯黎是远远比不上月华公主的。 不过,只要伯黎不寻衅生事,如仲公子那样谋上叛乱,伊华也不介意用高官显爵,荣华富贵来供养伯黎极其子孙后代!甚至于对伯黎的长子伯昊,伊华其实也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和忌惮,甚至还让他接替公叔子夜,成为了丞相府的典武长史。 不过,作为赵国君侯,伊华却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任何不受自己约束的军事力量存在的,世家贵族的私兵如此,忠于长公子上将军伯黎的军卒,同样如此! 伊华编练新军,并且命名为国防军,实行一套完全有异于以往的新军制和军衔的目的之一,自然是为赵国编练一支强大的正规化职业化的军事力量,另一方面,未尝就没有通过这种方法,逐渐削弱伯黎在赵国军中的影响力,并建立起自己的权威和影响力的原因在里面! 而现在,这种效果已经初步得到了实现! 在犹豫纠结了好久之后,伊华最终还是亲自去了一趟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跟军司马苏复促膝长谈了一整夜,之后,才正式颁布任命状,任命苏复为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主将,授予中将军军衔。 之后,栾犀新兵训练营主将,中将军苏复,又接到了伊华的谕旨,受命组建编练国防军第二军,并派出留驻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的军部直属营,分别赶往云中、云台以及山陇等郡,竖起招兵大旗,开始招募组建新兵,并进行初步的筛选! 筛选合格的新兵,才能进一步被带到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接受更加严格和苛刻的军事训练以及战技术训练!在伊华给苏复的谕旨中,已经明确的提出了,国防军第二军,要在一年之内,完成所有的军事训练和战技术训练,考核合格,并且要在与第一军的对抗演练中,保证不落下风! 要在与第一军的对抗演练中,保证不落下风,这对于苏复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也有一定的压力,但却并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务!经过对第一军的训练后,苏复已经摸索和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和教训,掌握了一定的训练技巧,在之后的训练中,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少出很多岔子!训练的郴国,并不见得就一定会比第一军差! 而被伊华一纸谕令,调驻衢富山谷的国防军第二旅,刚赶到衢富山谷驻地没多久,甚至连驻地营区都还没修建完善,第二旅旅长赵康,便又接到了伊华新的谕旨,在第二旅驻军营区的基础上,仿照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兴建一座新的训练营区,占地面积不得小于栾犀山谷训练营听到这个,训练项目和设施,也不得少于栾犀山谷训练营,而且必须在五月之前完成! 得到这份谕旨后,赵康连哭的心思都有了,好在之后有林宁郡的守备游击将军,带领林宁郡的三千戍卒,以及征发而来的一万民伕徭役,加入了兴建衢富山谷训练营的工程队伍之中,赵康才终于赶在五月之前,按照伊华的谕旨要求,建好了衢富山谷训练营! 然而,还没等赵康将衢富山谷训练营已经按照要求建好的奏报递上去,伊华派来的特使又到了。 在围着整个衢富山谷训练营转了一圈,将训练营中所有的训练场所、项目和措施,完全检查了一遍之后,特使却又拿出了另外一份谕旨,任命赵康为衢富山谷训练营主将,在衢富山谷中,以林宁和霞西两郡为依托,招募并训练、组建国防军第三军,军额定员一万五千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试聘 伊华这次巡幸霞西和林宁两郡,一是为了视察匠作监名下的武器工厂作坊,二则是为了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的开训大会而来的! 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从正式成立,到在林宁、霞西两郡,树起大旗,招募新兵,前后历时近两个月,新兵训练营主将,少将赵康,终于招募到了额定的一万五千名新兵,并且预备在七月一日时,正式开始新兵训练! 而为了增强这些新兵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训练营主将赵康,亲自上报,请求伊华出席,并主持开训大会!当初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的时候,君上伊华,可是跟新兵营的兄弟们同吃同住同训练,从而才获得了新兵一致的拥戴和爱护! 现在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虽然远离赵都宸邑,君上伊华要像之前在栾犀山谷训练营那样,隔三差五的就往训练营里跑,跟新兵同吃同住同训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但是在新兵开训时,伊华前来主持开训动员大会,却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主将赵康,私心里,其实也希望伊华能够像在栾犀山谷训练营中那样,能够在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中待上一段时间,也不用太久,只需要十天半个月就行,如此一来,也可向所有新兵传达一个信号,那就是赵国君侯,真的是永远跟他们站在一起的! 而另一方面,赵康其实还是有些心里没底,毕竟,他跟国防军第一军其他四个旅的少将旅长一样,是真正的草根阶层,祖上至少得往上推好几辈,可能才能跟某个贵族世家搭上点关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身份出身的草根阶层,如今却成为了国防军中第一批亲自被君上伊华授衔为少将的五个将军之一! 在第二旅中,赵康自然是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能过做到对第二旅全旅两千多人,如臂指使一样,指挥自如。令行禁止,无所不从!可是对于霞西郡和林宁郡中那些新招募的新兵,其中不乏世族子弟,赵康心中心中还是有些没底的,或者说不自信,害怕管理不了那些少爷兵! 普通百姓,或者没落世家子弟出身的新兵,赵康管理起来,自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可是那些世家贵族的子弟,若是硬要跟自己对着干,赵康还真有些拿捏不稳,之所以请君上伊华亲临开训大会现场,赵康也有借助君上的权威,为自己壮胆的意思。 伊华在赭石山下匠作监的武器作坊,待了四天天,其中还专门抽出了半天的时间,出了一份算数试卷,用霞西郡中,刚刚安装上没多久的陶活字印刷机,连夜赶印了四百份出来,将武器作坊一线的生产统计员集中在一起,举行了一次算数考试。 考试之后,伊华又用了半天时间,亲自阅卷审批,考核的结果还是很不错的,题量很大,二十道判断题,二十道比大小的题,每题一分,此外还有三十道计算题,每题两分,总分一百分。 虽然所有的题都是小学低年级数学范畴内的加减算法题,但是没有一道题是那些一线统计员之前做过的,而且判断题和比大小的题,对于那些统计员来说,更是第一次接触,但是最后的分数,还是让伊华十分的满意。 四百名一线统计员中,获得一百分满分的,有三十八人,九十分以上的,有九十八人,七十分到九十分之间的,足足有两百三十三人,而七十分以下的,仅有三十一人,低于六十分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从这次考核的分数来看,这些一线统计员无疑全是合格的,不过柳素心却对于这个成绩,似乎还不是很满意,分数出来之后,那些没有得到满分的三百六十多人,便再次拿到了一个罚抄本,老规矩,罚抄十遍! 这次可不像之前那些考核,也就二十道题,这次可是足足有七十道题!同样是罚抄十遍,量可就比之前的三倍还要多了! 对此,伊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橫加干涉,毕竟,如何管理手下的员工,伊华也是早就教授给柳素心了的,这一段时间里,柳素心做得也还不错,伊华也没必要再对她的管理指指点点,橫加干涉了。 考核成绩出来之后,伊华也并没有直接提拔那三十八个获得满分的一线统计员,而是通过柳素心的手,发布了一份新的试聘通知,试聘车间(工坊)主管,凡事考核分数在九十五分以上的,都可报名试聘,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满,考核绩优者,便可留任车间(工坊)主管,薪资待遇提升两倍! 看到这份试聘通知后,所有一线的统计员全都懵了,特别是那些考核成绩在九十五分以上的,几乎像发疯了似的,欣喜若狂!而那些九十分以上,却又不到九十五分的,更是嚎啕大哭,还有甚者,甚至当场就狠狠地甩了自己几个耳光,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作对几个,多得几分,否则也可像其他人一样,参加这个试聘了! 而那些九十分以下的,同样也有唉声叹气,抱怨不已的,之前,在柳素心手下考核的时候,大家的成绩可都差不多,最后更是所有人全都满分通过考核的,可这次呢,偏偏就在分数上拉开了距离,有些人依然考了满分,有些人却只能考七八十分,如今,这些人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些考高分的,去参加试聘,最后拿到更高的薪资了! 很多人,当时心里就不痛快不平衡了,带着两个护卫张贴试聘通知的使女小翠见状,当时便又大声宣布道:“诸位,诸位!素心小姐说了,这次的试聘,只是一个试点,等真正有效果后,这样的试聘选拔考核,以后还会做,而且会做很多次,这次大家没考好,没关系,只要肯用心学,下次一定能考好,到时候,大家就全都能参加试聘,成为工坊主管的。” “小翠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听了小翠的话,当时便有原本还垂头丧气的一线统计员,满心欣喜的大声问道。 小翠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了,素心小姐的话,我怎敢乱编乱造?诸位若是不信,下次送统计报表的时候,当面问小姐便是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小翠又拿出另外一份试聘通知,张贴在前一份试聘通知旁边,然后回过身来,大声说道:“诸位,素心小姐考虑到诸位在一线从事统计工作,十分的辛苦劳累,所以,素心小姐决定再从一线工人中,试聘八百名统计员,统一参加素心小姐举办的培训班!”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小翠又说道:“并且,由你们每人带两个,平时跟你们一起进行统计工作,考核时,按照考核成绩和平时工作中的表现,进行综合评定。评定成绩绩优者,带队的学长,也将提升一成或者两成的薪资!听清楚了,一个考核成绩绩优,提升一成薪资,两个都是绩优,就提升两成!” 听了小翠的话,所有统计员顿时又全都愣住了,良久,才又有人大声问道:“小翠小姐,试聘统计员有什么要求没有?” 小翠大声应道:“没有大的要求,素心小姐只提了一点,聪明、细心、认真,肯上进,识不识字,没有关系!” 第四百九十二章 衢富大营 刚刚巡视武器作坊,走到附近的伊华,听了小翠的话后,不由得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小翠,跟在柳素心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些了本事呢,说话做事,也是有礼有节的,比起以前在宫中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可真是天壤之别呢! 嗯,现在的小翠,已经可以适应柳素心秘书的角色了,之前自己跟柳素心简单的提过一下秘书这个角色,也不知道柳素心记住没有。有时候,一个好的秘书,其实也能够帮助老板解决和处理很多事情的! 只可惜自己宫中的内史虞臧,虽然本来就是一个秘书,甚至是秘书处主任的角色,可是做得却不尽人意,伊华想要虞臧做的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毕竟是伊华来到这个位面时空中后,结识的最早的几个朋友之一,可惜从先君伊嗣起就一直担任赵国内史的虞臧,在伊华面前,却只是个传声筒和应声虫! 嗯,是不是过些时候把虞臧调来给柳素心做助理,再让小翠回宫,给自己做个秘书呢?伊华有些恶趣味地想到,真要是把堂堂赵国内史,上大夫虞臧,调来给柳素心做助理了,虞臧那家伙,非得气成歪嘴不可! 当然,伊华也只能恶趣味的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把一国内史调来给柳素心做助理的,也不可能真让小翠一个原本的宫娥,回宫给自己做秘书性质一样的内史的,真要那样,不用别的人说,朝里那些老顽固,就得跳出来用唾沫星子把自己给淹了! 视察了整个武器作坊,包括赭石山采矿区之后,在武器作坊前后待了四天,伊华这才又从霞西郡起身,往林宁郡赶去。 三天后,伊华就已经来到了林宁郡衢富山谷,进了山谷,就是赵国新兵的第二个训练营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了! 就跟当初进入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一样,伊华在一队宫中禁卫的护卫下,刚刚踏进衢富山谷没多久,山谷两旁便涌出一队巡哨,拉起的绊马索和撒在道路上的铁蒺藜,彻底阻断了入谷的通道。 “军营重地,非请勿入,来者报……”巡哨中的一个少尉小骑将从巡哨中冲了出来,大声说道,话还没说完,便已经看清楚了伊华的容貌。 少尉小骑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滚鞍下马,跪伏在地上,磕头说道:“少尉张邯,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其他那些巡卒听了张邯的话,顿时也全都吓了一跳,急忙下马,跪伏在了地上,还有一些刚刚入军,被选派到巡哨营的新兵,更是被吓得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少尉小骑将张邯,是第二旅的‘老兵’了,由于在栾犀山谷新兵营训练中,便表现突出,被提拔为班长,之后在结训考核的时候,又拿到了一个‘优’的评定,因此,在最终评定军衔的时候,张邯便被越级提拔,上报拟定军衔上士或少尉,不过报到新兵营军部后,军司马苏复在看了他的各项考核成绩后,最终核定为少尉,成了一名小骑将,也就是骑兵都的副都头。 而且有一次新兵训练的时候,君上伊华就在张邯他们队伍中,跟张邯他们一起跑完了三十里越野,所以张邯对于君上伊华的印象,十分的深刻,虽然伊华只是微服出巡,并没有带多少随行护卫,甚至连仪仗都没摆,但张邯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伊华的身份来。 “少尉,你忘了寡人当初是怎么说的么,在军中,无需行跪拜之礼,只需行军礼即可!”伊华在马车上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 “是。”张邯急忙大声应道,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朝伊华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少尉张邯,拜见君上!” 伊华从马车上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朝张邯回了一个军礼,然后才又重新坐了下来,说道:“少尉,你去通禀军中主帅,寡人要入谷。” “是,君上,请君上稍候。”张邯再次朝伊华行礼后,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朝山谷中疾驰而去,剩下那些巡哨中的新军,见此情形,不由得全都愣在了那里,衢富山谷中的主将就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让君上在谷外等候? 等了没多久,山谷中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伊华从马车上望去,很快便看见几个穿着普通军服,只是在领章上有所区别,绣上了新式军衔章纹的将官,从山谷中疾驰而出,为首一人,正是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主将赵康。 很快,几个军中将官便疾驰来到了谷口,还隔着伊华的马车有一段距离,赵康等人便翻身下马,几步上前,走到伊华马车前,抬手行了一个军礼,齐声说道:“末将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伊华抬手回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诸位辛苦了。” “保家卫国,末将不苦!”赵康等人又一齐应道。 伊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口号式的回答,虽然听起来,感觉好像太形式化了,可是却能够在潜移默化中,加深和坚定赵军的责任和使命,树立起赵军的荣誉感和责任感,让每一个赵军都能够深刻的感受和认识到,他们身上的责任和使命,他们所肩负的重任——保家然后卫国! 在赵康等人的引领下,伊华和随行的禁卫,很快便进入了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在进入训练营的途中,赵康也在不停地向伊华介绍着训练营入口处的几道明哨暗哨,进了训练营大营区后,对于营区内各个营帐的布置,营区内训练场所和设施的设置,赵康也做了详尽的介绍。 总的来说,就跟伊华的要求一样,赵康几乎是完美的将栾犀山谷训练营给复制了过来,所有的军中规章制度,训练方式和方法,训练的项目等等,几乎完全照搬栾犀山谷大营,就连训练营中的营帐设置,都几乎跟当初栾犀山谷训练营的大营一模一样! 虽然还没有正式开训,但是那些从第二旅各个营都班,抽调骨干精锐力量组成的教导队,和代理新兵班长、都头、都副的‘老兵’们,却全都已经自发的开始对手下的新兵进行训练了! 毕竟,栾犀山谷训练营中训练新兵那一幕幕往事,他们可都还历历在目呢,现在是新兵代理班长、都头或者都副,将来新兵带好了,可是有很大的几率直接去掉代理,转为正式班长或者都头、都副的! 伊华等人经过校场时,校场上那些正在训练的新兵队,距离伊华等人近的,还停下了训练,转身朝伊华行礼问好呢! 对此,伊华还是十分的满意的,至少,赵康这个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主将,自己还是没选错的,跟其它四个少将旅长比起来,赵康的性子更沉稳,更适合这种训练的场合,而另外那四个旅长,冲锋陷阵,却是一把好手,坐镇后方嘛,反而可能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开训 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开训大会,在大赵君侯伊华绍兴二年的七月初一,正式举行。 一大早,早就已经编组完成,并且以班都营为单位,都配备了第二旅的军训教官的一万五千名新兵,便在各自的军训教官的带领下,整齐列队,出现在了校场上。 偌大一个,足足可以容纳三万人同时训练、集队的大校场上,一万五千人,已经占据了整个校场的一大半,一眼望去,全是身着大赵军服的士卒,按照从高到矮的顺序,整齐的排列在操场上。 整个操场,几乎都可以用寂静无声来形容,偶尔有几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新兵,在教官转头怒目瞪视下,很快便闭上了嘴巴。 “咚咚咚!~” 校场外,竖立着的一排一人多高的大鼓,被猛烈地敲响了起来,“咚咚咚”的鼓声,似乎每一下都撞击在校场上所有人的心头上,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就在“咚咚咚”的雷鸣般的鼓声中,一队禁卫跑步出现在了中军点将台前,隔上三五步便停下一个,隔上三五步便停下一个,没多久,整个点将台前便已经沾满了手持长戟的宫廷禁卫。 随后,又一个军中少校,出现在了点将台边,拖长了声音叫道:“君上驾到!~” “敬礼!~” 校场上的一一万五千名新兵,早就在教官的教导下,学会了赵国新式军礼,当下便在各自都头(百骑将)的喝令下,举手朝缓步走来的大赵君侯伊华,行了一个军礼。然而,还是有一些新兵,在慌乱中,行错了礼或者直接就跟以往一样,跪伏在了地上。 伊华在一队宫廷禁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了点将台,走到台前,伊华也举手朝众人回了一个军礼后,然后才放下手来。 伊华回礼后,点将台下那个少校军官才又大声喝令道:“礼毕!”校场上所有人这才一起放下手来。 随后,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主将赵康,从点将台一侧跑步进入,跑到点将台前,转过身去,面对着伊华,举手行礼,朗声说道:“报告君上,新兵训练营新兵开训大会准备完毕,请君上指示!~” “稍息!~”伊华回了个军礼,朗声说道。 “是。”赵康大声应道,转过身来,朗声下令道:“稍息!~”然后跑到少校旁边,转过身来,立正站好。 伊华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吼叫道:“大赵的勇士们,你们好!我是伊华,大赵国君!我的职责,是守护大赵,守护大赵的江山社稷,万千子民!”说到这里,伊华又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大声吼叫道:“那么,大赵的勇士们,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伊华话音刚落,校场上一万五千多人便一起大声吼叫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过了好一会儿,伊华才伸出双手,朝下微微压了压,等校场上稍微安静了一些之后,伊华才又大声说道:“没错,大赵的勇士们,你们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在你们的脚下,是大赵的领土,也是你们的家园!在你们的身后,有你们的亲人,父母双亲,老婆孩子,这些,都需要你们,大赵的勇士们,跟我,伊华,共同去守护,共同去保卫!~”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大声吼叫道:“保家卫国,不是我伊华,大赵君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在赵国,根在赵国的赵人,需要用铁和血去守护的!保家卫国,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用实际行动去做,去完成!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赵国,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家园!你们,不是为了保护我伊华而来的,我伊华,也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要保护的,是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家园!~”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大声问道:“那么,当敌人入侵我们的家园,残害我们的亲人时,要怎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我们的亲人,保护我们的家园呢?” 说到这里,伊华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自问自答地说道:“武器,大赵的勇士们,只有拿起你们身边的武器,跟所有一切敢于入侵我们的家园,残害我们亲人的敌人战斗,打退一切敌人,才能够更好的保卫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父母亲人,老婆!孩子!~” 说着,伊华扫视了寂静无声的整个校场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伊华,大赵的君侯,希望你们,大赵所有的勇士们,能在这里,在你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上,刻苦训练,努力完成所有军事技能训练,以便在将来,更好的保家卫国,保卫赵国,这个我们共同的家园!~” 说完,伊华又猛地一下举手,朝校场上所有人都行了一个军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手猛地一下放了下来。 伊华训示完毕后,赵康作为训练营主将,也走上了点将台,走到台前,伸手朝台下的新兵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猛地放下。 停顿了一下,赵康然后才又说道:“大赵的勇士们,欢迎来到衢富训练营,我是国防军第二旅少将旅长赵康,也是训练营主将,从今天起,你们将在这里,接受为期半年的军事训练,我,将与你们同吃同住同训练,年底考核不合格的,对不起,你们将没法过年,明年,你们也还将在这里,接受更加残酷和严苛的军事训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康才又继续说道:“君上刚才也说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们在训练营流过的汗,就是你们未来在战场上要流的血!现在汗流得越多,将来血才会流得越少!别的废话我也不说了,我就想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流汗,还是想流血!~”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赵康才又接着说道:“想必,你们也都已经听说了,就在我们赵国之外,天下列国,曾经最为强大的霸主国家薛国,如今正招手郑卫郴新中莒六国的围攻,曾经的霸主国家,如今正岌岌可危,面临着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 说到这里,赵康又微微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现在,已经有几十万薛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土地,以及他们的亲人,父母、老婆和儿子,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故土,躲避战火!” “兄弟们,未来的同袍们,不要以为战火离我们还远,打仗是肉食者的事,跟你们无关!你们要这样想,那就错了!我告诉你们,而且是大错特错!战火,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我们,在山陇郡,国防军第一军,正在跟甘氏叛军作战,将来,我们也有可能遭遇薛国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受到外敌入侵!到那时候,你们是选择抛妻弃子,背井离乡,逃离故土,还是选择拿起手中的刀剑,用刀剑去反击敌人,去跟敌人英勇作战?”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赵康才又说道:“大赵的勇士们,你们既然选择了应征入伍,你们就应该明白,也一定知道,你们身上的责任和使命是什么,没错,就是保家卫国,保卫君上,保卫赵国,保卫我们的亲人,父母、老婆和孩子!~” “兄弟们,大赵的勇士们,来吧,跟我一起,加入训练营,接受血与火的淬炼,成长为可以保卫君上,保卫赵国,保卫我们的亲人的真正的勇士!~” 第四百九十四章 新训 伊华在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待了十天,在这十天里,他跟训练营的新兵,同吃同住同训练,每天早上天还没亮,随着军中哨音的响起,伊华便和其他人一样起床,就着营帐外木桶中的冷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便跟他所在的班一起集合站队,清点人数后,便开始出操。 早上出操,基本上是绕着大校场跑上两圈,前面半圈热身,再匀速跑上一圈多,最后加速冲刺!整个大校场,足可以同时容纳三万人集合站队,占地面积极大,绕大校场跑上一圈,差不多就有七八里路了,两圈下来,便足足十五六里路,一个早操跑下来,也得要上一刻多将近两刻钟了! 这对于新兵训练营中绝大多数新兵来说,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苦差事,很多新兵,刚开始跑的时候,甚至集体掉队,一趟下来,甚至得用上两三刻钟,而且在跑的过程中,跑晕死过去的都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且又有大赵君侯伊华,和第二旅的那些‘老兵’教官的榜样带头作用在,慢慢的,那些新兵也渐渐的适应了下来,至少,在伊华离开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的时候,那些新兵已经可以很轻松的在规定的时间内,绕着大校场跑上两圈了! 而这,还只是一整天训练中,在上午正常训练之前,在早饭前的热身运动而已,对于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的新兵来说,这还只是他们一天辛苦训练的开始! 早操过后,简单的休息上一刻钟,然后便是早饭,早饭只有一刻钟,还包括清洗自己的食盅,吃的也比较简单,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些合着菜叶做成的面饼,巴掌大小的一个,不够还可以再去拿一个,再加上一碗菜叶汤或者肉汤! 吃完之后,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便会开始一天的正常训练,训练通常是以都为单位,按班分组训练,而训练的内容,也是严格按照《大赵军法》上面的训练大纲,进行训练的,通常都有队列动作,行进动作以及战技术动作等! 上午通常都是队列动作和行进间的动作,主要是为了培养新兵的战斗素养,养成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的好习惯,做到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从指挥,听从命令! 下午则主要是一些战技术动作训练,包括基本的刀盾格斗术,弓手的定靶直射、抛射以及骑兵的枪刺术、走马骑射等等,随着训练的展开,之后还会按照兵种,适当的增加一些特殊兵种特有的训练课程,比如斥候营斥候兵的野外生存和藏匿等等! 在伊华的构想中,斥候营,可一直都是他最为看重的兵种,而且他也一直是在把斥候营当成特种兵来训练的,因此,在对斥候营的斥候进行训练时,伊华便有意的增加了一些后世训练培训特种兵的内容,在结合这个时空中对斥候训练的那一套内容,综合在一起,便成了斥候营所特有的训练科目。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对于斥候的培训,也还是有着一整套的训练内容的,虽然还没有人专门整理出一个训练斥候的兵法,但主要的内容,却也大致包括了潜行、匿踪、刺探、暗杀、撤离、传递情报等等,而伊华却是将这些口耳相授的东西直接整理成了文字,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斥候训练方法,对精挑细选出来的斥候营新兵,加以训练! 而到了晚上,晚饭过后,甚至是天黑以后,就着油灯篝火,以班为单位,还要进行文化课的学习,说是文化课,却也没有课本,主要就是由担任教官的‘老兵’,教班里的新兵,一些最基本,最常用的文字的读和写。 第一步就是要让班里所有人,都能够做自我介绍,说清楚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互相认识,知道对方的名字后,然后就是写,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会班里其他人的名字!等所有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后,这第一阶段的文化课,基本上也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而下一步,就是知道百人都里面其他战友的名字,也会写出其他战友的名字!而实际上,这一点,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不仅仅是那些新兵,就连那些‘老兵’教官,也很少能够直接叫出都里所有人的名字,写出来,相对来说,反而更简单些! 就连都头都副,天天早上晚上,都会对都里所有人点上一次名,在短时间内,要认全一百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基本上,当所有人都能够完成这两步后,这些新兵也好,老兵也罢,也就差不多掌握了最基本、最常用的文字了,而全班全都之间的战友同袍之情,也就初步的建立了起来,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就慢慢的变得融洽与和睦起来! 伊华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不可能离开赵都宸邑太久的,虽然宸邑城中有丞相张宣在那撑着,伊华也基本上完全放权,大小事情,都可以由张宣自决,但很多需要国君用印用玺的文件,却也离不开伊华! 印玺这东西,可是权力实体化的象征,放权给张宣可以,但印玺却是绝对不可能直接拿给张宣用的,否则,伊华这个国君,也就有名无实,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权力了,对张宣也没有了任何的约束! 而伊华在巡视林宁、霞西两郡之时,朝中的大小事情,张宣其实也一直都有每日派快马信使,前来禀报,一些重要的奏章,需要伊华批示和用印用玺的,也都随同快马信使一起送到伊华手上! 而且除了张宣派来的快马信使外,四大密卫中的青龙、白虎密卫,也会将一些重要的情报,专门整理成文,派人送到伊华手中,而这些情报中,不仅包括赵国国内的,也包括东方六国围攻薛国战况的最新情报等等! 因此,这些天,伊华人虽然不在赵都宸邑,但他对赵都宸邑中的一举一动,却也可以称得上是了若指掌,对于东方六国跟薛国之间的战事,也都一清二楚! 第四百九十五章 西巡火山寨 伊华在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待了十天,十天后,伊华告别了衢富山谷训练营中的一万五千名新兵以及赵康率领的两千多名第二旅的‘老兵’教官,前往林宁郡最西边的林西邑视察! 林西邑,是赵国最西边的一座邑城,而林西邑辖下的火山寨,则是林西邑最西边的一座军屯,也是整个赵国最西边的一座军屯,上面只有一座烽火台,驻扎着二十个戍卒! 而这一次,伊华西巡的最终目的地,就是火山寨! 伊华不是心血来潮,突然间想到火山寨,便想来火山寨瞧一瞧看一看的,实际上,在国都宸邑赵王宫中的地舆图上,哪怕是最详尽的地舆图上,都看不到火山寨的名字。 只有在林西邑的地舆图上,才能够在地舆图最左边,看到三个小小的字——火山寨,而对于火山寨的介绍,也只在林西邑给郡城的奏报中,简单的提到过一句——(夏)安王五年,先君武公十二年,定西境,立屯而返! 而这一句,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述说了火山寨建立的时间而已,先君赵武公十二年,算起来,也有六七十年了,赵武公,那可是伊华的便宜老子,赵悼公伊嗣的爷爷辈。 当时的赵国君侯赵武公,跟林西邑西边的百蛮打了一仗,将当时盘踞在林西邑一带的百蛮族人,全部赶到了林西邑以西的深山老林中去,之后赵武公便在赵国边境线上,立下了一系列的峰火屯,以警戒百蛮族人入侵,火山寨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从那之后,数代赵君,便再无一人踏足西境,登上过火山寨,以至于现在,那些百蛮族人,又有了东侵,蚕食赵地的苗头,甚至于赵国西境的一系列峰火屯,如今还在赵军戍卒手中的,就只有这火山寨一处了! 伊华之所以知道火山寨,还是林西邑邑守胡朶,在写给林宁郡郡守郑攸的公文中,请求撤掉火山寨驻屯戍卒,将火山寨下一个村社的赵人,全部撤到林西邑邑城外围十里,重新给他们划分土地山林,兴建新的家园。 林宁郡郡守郑攸接到胡朶的公文后,不敢擅专,便派了快马信使,紧急上奏国府,最后公文才送进了丞相府,送到了张宣手上。张宣看过公文之后,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转呈君上御览”,公文便送到了伊华手中。 伊华接到丞相府转呈上来的公文后,将公文从头到尾瞧了一遍,提笔便在公文后面落下了一句“赵人赵地,寸土不让”,然后便发回给了丞相府,然后便又直接被送回了林宁郡。 而之后,伊华又专门安排内宦,从一大堆的旧竹简堆里,将所有跟林西邑和火山寨有关的奏文公文,全都找了出来,仔细认真的阅读了一遍,包括林宁郡和林西邑的地舆图,最后终于才对林西邑和火山寨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之前,伊华之所以在视察了匠作监的武器作坊后,在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待了十天,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跟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的新兵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从而也更进一步的加深他们忠君爱国的思想。另一方面,则是在等人,等一支队伍的到来! 而伊华离开衢富山谷的时候,这支仅仅只有五百人的队伍,就跟随在他随行的宫廷禁卫身后,这支队伍的领队,按照大赵军法新军衔,被授予中校军衔的唯一一个中校营长,国防军第一军斥候营中校营长司马玉,现在就在伊华的车驾旁! 按照大赵军法有关新军衔的授衔规定,营长通常被授予少校军衔,甚至于一些资历较浅的营长,或者不满编营的营长,也可由资深上尉担任。但是,按照规定,一个营的营长,是绝对不可能被授予中校的,而偏偏在首批授衔的中高级军官中,就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群特殊的存在!国防军第一军斥候营,从营长到小兵,所有人的军衔,都比其他营要高出一阶甚至是两阶! 司马玉这个最为特殊的中校营长是这样,下面的小兵斥候,同样也是这样!其他营,最下面的小兵,通常都是精卒,而斥候营的小兵,最低军衔,却都是锐士,起步就是士,比别的营的士卒,都高了两阶以上! 起点不一样,未来的成就,自然也就不可能一样了!甚至可以说,司马玉虽然只是一个营的营长,可要是放到其他几个旅中去,当个旅帅旅副什么的,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以君上伊华对斥候营的态度和倚重程度来看,司马玉和斥候营那些精兵,未来的前程,也绝对是不可限量的! 而除了司马玉斥候营这五百精锐新兵以外,随行护卫伊华西巡的,还有宫廷禁卫军中的两千骑兵。这两千骑兵虽然不是新兵出身,也没有经过新兵营的淬炼,但在忠诚方面,伊华还是可以信任的。 之前仲公子之乱时,公室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蒙蔽属下,借口君上伊华为长公子伯黎所害,带领宫廷禁卫军归附了仲公子,一同谋乱。但是在伊华出现后,宫廷禁卫军便在武卫将军伊恵的率领下,重新投靠了伊华! 而且也正是因为伊恵重新归顺了伊华,才让伊华顺利的进入了赵王宫,从而一举击溃叛军,挫败了仲公子仲明的叛乱。如今,仲公子明已经逃亡他国,叛乱的公室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也被幽禁府中,终身不许踏出府门半步,伊华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而经过这次的叛乱事件之后,伊华又彻底对宫廷禁卫军进行了整顿,将其中一些异己者,主要是跟叛乱的甘氏、孟氏以及禁卫军统领大将军伊邵和仲公子明有关的人员,全都清除出了禁卫军队伍,剩下这些,对伊华也还算是忠心耿耿。 而且,宫廷禁卫军不同于新兵,新兵大多出身草根阶层,无身份无背景,而宫廷禁卫军则大多是世家贵族的子弟,送到伊华身边来,也是为了能够更早的获得伊华的青睐,从而给自己挣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在这种情况下,伊华自然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宫廷禁卫军全都换掉,那样,那群世家贵族不炸毛才怪呢!而现在,伊华将他们带在身边,其实也有让赵都宸邑中那帮世家贵族投鼠忌器的原因在里面。 有这些世家贵族的子弟在手上,那些世家贵族想要反对新政,图谋不轨什么的,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不是? 第四百九十六章 日落之处 而且,伊华之所以带了两千宫廷禁卫军,而不是战斗力更强的大赵新军中的两千精骑,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宫廷禁卫军的军服,如果只是论光鲜亮丽程度的话,是要比大赵新军军服要亮丽得多,看起来也更加的震慑人心! 毕竟都是一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儿出身,个个身价不凡,自然不是大赵新军中那些出身草根的普通百姓之家能够比拟呢!而且宫廷禁卫军战斗力不见得一定很高,但论装逼显摆,却绝对是大赵所有军队中最能装,最能显摆,看起来也最唬人的一支! 宫廷禁卫军嘛,平时也不见得真有让他们亲自上战场的那一天,但为了公室脸面,同时也是为了自家脸面和能够更好的在君上面前露脸,从同袍之中脱颖而出,被君上赏识青睐,吃穿用度,自然全都是最好,最讲究的! 身上的铠甲,可以不结实耐用,但却一定要光鲜明亮,手中的长戟可以不锋利,但却一定要锃亮耀眼,而人,也必须要看起来高大威猛,英俊不凡,便是坐下的骏马,也一定要是高头骏马,膘肥肉厚的那一种! 因此,如果单是从外表上来看的话,这两千宫廷禁卫军,其实看起来还是很震慑人心,蛮吓人的。国防军中的精锐骑兵,虽然经过培训,也可以作为这种仪仗性的队伍,但是对于伊华来说,用国防军的新军来做仪仗队,可就真的有些大材小用了! 而这一次,伊华要的就是这种震慑人心的效果!赵国西境,乃是十万大山,一山连着一山,一山还比一山高,山高路陡,林中百蛮杂居,凶悍野蛮,不服王化。 而且最主要的是,伊华手上又没有一份详细的西境地舆图,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西境十万大山到底有多远,有多大,十万大山之外,又是什么地方,北边是哪里,南边是哪里,更西的西边,又是哪里! 这一切,手上没有这个时空的地舆图和世界地图的伊华,对此都是一无所知的,便是赵国朝中那些文武大臣,内史、长史、内藏史等人,也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赵国西境被称之为十万大山,而十万大山的四方起止点,却又全都一无所知! 没有世界地图,手上现有的地舆图,又根本对了解西境没有任何的益处,而且百万大山之中的百蛮族人,具体有多少人,分成了多少个部族,最大的多少人,最小的多少,分散居住在哪些地方,等等等等,所有的问题,对伊华来说,还都是未知数。 所以这次西巡,伊华也并没有跟百蛮族人全面开战的打算,事实上,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中的新兵,虽然就是为了解决西境百蛮族人而筹备组建的,但在新兵没训练完成,对百蛮族人也还没有一个完全的了解之前,伊华都不会对百蛮族人开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当初赵武公西定百蛮,那可是举赵国全国之兵,与百蛮族人大战数年,牺牲逾万,才好不容易将百蛮族人赶到了林西邑火山寨以西的深山老林中去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赵国的国力比之当时有了长足的进步,可百蛮族人,同样也已经恢复了生机与活力,否则也不会对赵武公当初定下的边境逐步蚕食侵吞,以至于边境烽火台丧失殆尽,仅剩下火山寨这一处了! 伊华带宫廷禁卫军骑兵西巡,便是想要通过宫廷禁卫军骑兵,震慑住蠢蠢欲动的百蛮族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调国防军第一军斥候营前来,则是想要通过斥候营,摸清楚整个十万大山的情况,并且绘制出最详尽的地图来,以为将来彻底解决百蛮族人,打下坚定的基础! 离开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后,两千宫廷禁卫军骑兵以及国防军第一军的精锐斥候们,护卫簇拥着伊华,顺着官道,一路向西,朝林西邑赶去。 而在此期间,五百国防军第一军的斥候,便已经陆续被放了出去,先一步赶往了林西邑以及火山寨,现在还跟在队伍里的,已经不足三百人了。 一路向西,行了五日,当日天黑时,整个队伍便已经在一座小山上扎下了营寨,埋锅造饭,准备休整一晚,第二天好继续赶路。算时间路程,距离林西邑还有五十多里路的样子,脚步快些的话,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林西邑了! 只不过离开林宁郡郡城之后,越往西,山岭越是陡峭高耸,道路也更加的崎岖难行,虽然只有五十多里路了,可其中却还有好几座山要翻,明天下午能不能赶到林西邑,还都是个未知数呢。 就在宫廷禁卫军和斥候营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的时候,伊华却站在山岭上,远眺西沉的夕阳,以及夕阳映照下的,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伊华还没回过头去,身后来人便已经行礼说道:“末将斥候营中校营长司马玉,拜见君上。” 伊华头也没回,朝身后的司马玉招了招手,说道:“来,到寡人身边来。” 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这才走上前来,走到伊华身旁,转头问按着伊华,说道:“君上。” 伊华转过头去,瞧了司马玉一眼,然后指着西沉的夕阳,对司马玉说道:“司马玉,知道夕阳落山的地方是哪里吗?” 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山海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有人珥两黄蛇,把两黄蛇,名曰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马玉才又说道:“太阳落山的地方,便是禺谷吧?” “禺谷。”伊华笑了笑,旋即又对司马玉说道:“司马玉,你怎么评价夸父呢?” “评价……夸父?”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夸父乃上古神人氏,臣不能评。” “不能评?有何不能评,不敢评的?”伊华转头瞧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难道你还害怕逐日而亡的夸父,重新活过来不成?” 听了伊华的话,司马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却听伊华又说道:“司马玉,你敢不敢像夸父一样,替寡人,找到日落之处的禺谷?” 第四百九十七章 邀约 第二天下午,伊华便进驻了林西邑,林西邑守、邑丞及守备校尉等城中大小官佐、士绅,全都出城十里郊迎,入城的道路上,也被邑守胡朶派人修葺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道路上还专门用黄土铺垫了一下,撒上了一些水,以免骑队经过时,尘土飞扬。 这还是赵武公之后,林西邑迎来的赵国第二位君主,胡朶用从历史典籍上看到过的迎接天子的隆重礼节,前来迎接伊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挽回之前自己在君上那里留下的不好的印象。 呈送给郡守的公文,竟然被直接送到了赵都宸邑赵王宫中,送到了君上手中,而且君上还做出了御批,如果换做别的事情,胡朶恐怕得开心死了,可偏偏这事,胡朶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相反,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 君上批复:赵人赵地,寸土不让! 赵人赵地,寸土不让,偏偏自己上呈的公文,却是请求撤掉火山寨,换而言之,就是放弃掉林西邑以西,火山寨周围,赵武公曾经定下的赵国所有的疆域领土!这可不是寸土了,而是上百里的广袤领土啊! 虽然在胡朶眼中,这上百里的赵地,不过是一些起伏不定的山峦丛林,林中除了飞禽走兽,便是跟飞禽走兽杂居在一起的山林野人和百蛮族人,根本无足轻重,有也等于无!可是在赵国君侯的眼中,那可是赵国上百里的领地啊! 虽然君侯只在公文上写了八个字的批复,可是通过那八个字,胡朶也可以想象得到,君侯对此,心中一定是十分的恼怒和不满的! 这次从郡守郑攸那听说伊华要到林西邑巡视时,胡朶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君上来兴师问罪了!可随即,胡朶看见城中那随处可见的,跟赵人装扮完全不一样的百蛮族人时,胡朶却又觉得,君上能来林西邑看看,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当君上看到城里城外,随处可见的百蛮族人以及林西邑外那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时,说不定就会改变想法,放弃掉林西邑以西那些没用的山林呢! 对于黄土铺路,洒扫郊迎天子这一套,伊华却并不在意,或者说,在伊华心中,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胡朶想用迎接天子的礼仪这一套来拍伊华马屁的想法,自然也就落空了。 几乎没有给胡朶任何好看的脸色,伊华站立在轺车上,手扶着扶杆,连瞧都没瞧一眼,跪伏在黄土道一旁的胡朶以及林西邑守备校尉和满城的士绅,轺车更是连停都没停一下,便直接从胡朶等人身旁驶过,出现在了林西邑的城门口处。 城门口处,被胡朶和守备校尉强行赶出城来迎接赵国君侯的城中百姓和戍卒,黑压压的一片,跪倒在地上,看到伊华的车驾到来,那些百姓和戍卒,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然而让所有人有些意外的是,在胡朶等人跟前都没有任何停留的赵国君侯的车驾,却在那些平头百姓和戍卒面前,停了下来。 轺车上,伊华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冕服,在轺车上朝车下百姓和戍卒,躬身一礼,朗声说道:“感谢诸位父老出城相迎,华,感恩不尽!” 城门处,埋着头偷偷打量伊华的林西邑百姓和戍卒,见此情形,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可不仅仅是一句俗语,而是这个时空普遍遵循的一个行为处事的规范! 别说一国之君了,便是那些世家贵族,几乎也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瞧过那些普通庶民的时候,而现在,赵国君侯,却正在朝他们这些普通庶民行礼!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一时间,所有人全都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轺车上,伊华一揖到底,直起身后,这才又说道:“诸位父老,请起,请起。” 有几个愣头青,听了伊华的话后,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旋即却又被身边的人给拽了下去,重新跪倒在了地上。 伊华见此,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诸位父老,华冒昧前来,给诸位父老添了诸多麻烦和不便,还请诸位父老多多担待!”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朗声说道:“诸位父老,华知道,你们中间有赵人,有百蛮族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个愣头青梗着脖子大声说道:“君上,我们都是赵人。” “对,没错,我们都是赵人,生活在赵国领土上的所有人,不论是华族也好,夏族也好,还是百蛮族人也罢,我们都是赵人!”伊华接过话头大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朗声说道:“我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先,黄帝!”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华此次前来林西,不是为了弹压百蛮族人,也不是要跟百蛮族人开战,华知道,你们和百蛮族人有着诸多的矛盾冲突,但是却又有着诸多的交往与联系,华,在此,便请诸位父老,替华给百蛮族人的首领,带个口信,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华,在林西邑中设宴,真诚邀请,百蛮族人首领,来此赴宴,商谈百蛮族人,与我赵人,和睦共处之策!” 听了伊华的话,城门外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林西邑邑守胡朶,更是脸色大变,百蛮族人凶残蛮横,不服王化,一个不顺,便会翻脸,当街杀人那也是常有的事! 平常城中那些零零散散的百蛮族人,都已经让胡朶十分的头大了,现在倒好,君上竟然当众邀请百蛮族人首领赴宴,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那些百蛮族人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有多少个部族,若是那些部族首领,全都一股脑儿的涌进林西邑城,城中非得人满为患不可!若是那些百蛮族人再趁机夺城,城中所有赵人,包括君上,可就全都跑不了了了,哪怕君上带着几千宫廷禁卫骑兵也没用! 想到这些,胡朶恨不得立即爬到君上身边,劝阻君上,可是君上刚才的表现,很明显对他心存不满,甚至直接无视了他,将他扔在一旁,现在隔着伊华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呢,中间又全是伊华带来的宫廷禁卫骑兵,就算胡朶想要靠近,也根本靠近不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司马玉西行 在城门处当众向百蛮族人首领发出了邀约后,伊华的轺车便继续前行,缓缓驶进了林西邑城。在城中胡朶给伊华准备的行辕中下榻后,司马玉便又独身一人前来求见。 “末将中校营长,司马玉,拜见君上。”来到伊华近前,司马玉朝伊华行了一个新式军礼说道。 伊华抬眼瞧着司马玉,过了两秒钟,才又说道:“司马玉,昨晚寡人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回禀君上,末将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司马玉沉声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君上,末将考虑得很清楚了,末将愿意为君上,效仿夸父,寻找日落之谷,若未找到日落之谷,末将誓不返赵!” “你,考虑好了?”伊华抬眼望着司马玉,沉声说道。 司马玉抬头望着伊华,猛地跪倒在地,伊华一愣,沉声说道:“司马玉,寡人不是说了么,军中不行跪拜之礼!你起来!” 司马玉并没有起来,反而磕头说道:“君上,末将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末将自小便失去了双亲,在街上乞讨为生,能够长大成人,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入伍之后,君上不以末将出身卑微为意,命末将统领斥候营,任为营司马。如今,末将更是成为军中首个中校营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司马玉又说道:“这一切,都是君上恩赐,若无君上,末将现在恐怕还在宸邑城中沿街乞讨,无以为生呢!如今,末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君上欲寻日落之谷,末将甘为前驱,为君上寻找日落之谷!” 听了司马玉的话,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又说道:“司马玉,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提,寡人能够满足的,一定尽力满足。” 司马玉抬起头来,望着伊华,说道:“末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能有什么未了之事?君上,末将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君上恩赐,末将已经心满意足了。” “真的没有?”伊华瞧着司马玉说道。 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 伊华见状,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留个信物吧,寡人知道,你在宸邑城中还有个相好的,叫翠花,寡人会好生安顿她的。” 听了伊华的话,司马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磕头说道:“多谢君上。”说着,摸了摸全身上下,却发现身上除了一把佩刀以外,竟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作为给翠花的信物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呆在了那里。 伊华见状,不由得又微微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司马玉跟前,伸手从他衣服领章处,一把将领章上缝着的军衔上,代表他中校身份的两颗银星扯了下来,拿在手中,瞧了一眼,然后说道:“就用这两颗银星作为信物吧。” 司马玉一愣,那可是他的军衔啊,是他在军中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这才刚被授予没多久呢,如今却又被君上收回去了,虽说是留给翠花做信物的,可已经习惯了军服上点缀着军衔的司马玉,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伊华却不管司马玉心中的想法,拿着银星转身走到矮几边,将银星放进一个锦盒里,关了起来,然后又拿起桌上另外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转身走到司马玉跟前,将锦盒递到了司马玉面前。 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在伊华眼神的示意下,伸手拿过锦盒,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摆放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金星,旁边还放着一把刀鞘上面同样点缀着一颗金星的佩刀!那是少将的军衔和佩刀! 见此,司马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吃惊地抬头望着伊华,失声说道:“君上,这,这是少将军衔和佩刀啊!” “没错,这就是少将军衔和佩刀,从此刻起,你,司马玉,便是我赵国正式的将军,军衔少将!”伊华肯定地说道。 司马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摆手说道:“不不,君上,末将刚刚才被晋升为中校,寸功未立,末将何德何能,能佩此少将军衔?末将无功不受禄,请君上收回此命。” “司马玉,你听我说!”伊华伸手拍在司马玉肩头上说道,“我赏的不是你现在的功劳,也不是你将来的功劳,将来你回到赵国,大功于国,上将军以不为过,何况区区少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身份,一个可以让你行走列国,而不为列国所阻的身份!” 听了伊华的话,司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茫然不解地抬头望着伊华。 伊华瞧着司马玉,沉声说道:“司马玉,此去千山万水,万里之遥,所经之地,所过之国,不知凡几,所遇到的危险,也是他人想象不到的。寡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给你一个身份,离开此地之后,赵国影响力渐弱,一切可就全都要靠你自己了。” 听了伊华的话,司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感动地说道:“多谢君上。” 伊华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司马玉的肩头,然后又说道:“佩刀旁边,是寡人御笔亲书的谕旨,赐予你上大夫之爵,行人署大行人,代表寡人,出使西域列国,追寻日落之谷。此外,便是出使西域所用的符节了。” 司马玉朝锦盒里瞧了一眼,果然发现佩刀旁边还放着一份青铜卷轴的帛书,帛书旁边放着一根符节。刚才司马玉注意力全都在少将军衔和佩刀上,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两样东西。 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转过身去,从案几上拿起一个包裹,再次转身递给了司马玉,说道:“司马玉,这里面是十瓶香水,十面琉璃铜鉴以及二十块蹄金,作为路上的盘缠支用,你且小心收好了,千万不可遗失了,也切记财不露白,轻易不要拿出来示人,明白吗?” 司马玉急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旋即却又听伊华说道:“此外,寡人还为你准备了两百护从,随你一路西行,寻找日落之谷!” 听了伊华的话,司马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原本他还以为君上只是心血来潮,昨天傍晚看到夕阳时,有感而发,才冒了那么一句呢,没想到伊华竟然早就为此做足了准备,连给自己配的护卫都准备好了!可以想象,即便自己不答应出使西域,寻找日落之谷,君上恐怕也会派另外的人前往西域吧? 伊华伸手拍了拍司马玉的肩头,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司马玉,在栾犀山谷训练营,你是绘制地舆图科目得分最高的,寡人希望你没有忘记所学的东西,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逐一如实记录下来,他日回到赵国,寡人为你庆功!” “是,君上,末将一定不负君上所托。”司马玉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伊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记着,一定要活着回来,寡人和翠花,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在宸邑等着你回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胡朶的担心 司马玉离开了,带着两百护卫,手持符节,从林西邑出发,顺着林西邑西北通往西域的商道,一路向西,去追寻日落之地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胡朶只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君上还这么年轻,怎么行事却这般荒唐怪诞呢?日落之谷禺谷?夸父逐日身亡之地?那不是神话传说么?君上怎么连这个都信呢?现在君上是想寻找日落之谷,那将来呢,君上会不会也想要追求长生不老,白日飞升啊? 荒谬,真是太荒谬了! 胡朶心中直呼荒谬,但却又无可奈何,到现在,他身为林西邑邑守,一地父母官,君上驻跸到了林西邑,却连他这个本地的父母官都没召见一下,从头到尾都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就算胡朶心中再想要如何劝阻伊华,做个诤臣,从而好改变伊华对他的看法和态度,可是他连伊华面都见不到,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可以表现他铮铮铁骨,刚正不阿的机会了! 就连胡朶事先准备好的,详尽的列举了百蛮族人在林西邑中是如何骄逸蛮横,蛮不讲理,甚至是当街行凶杀人,违法乱纪,欺行霸市,侵占毁坏赵人田地,顺便也为自己放弃火山寨之说辩解张目的奏折,胡朶虽然一直就揣在身上,但却也没有机会呈递上去!请求伊华驻跸的行辕外的禁军代为通禀,那些禁军竟然也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真是骄横跋扈! 这几日,胡朶真是过得实在是太窝心了,最后还是他手下的一个门客,给他支了个招,让他找到了随同伊华出巡的医官王愬,送上了一大堆‘土特产’后,请求王愬在为君上瞧病的时候,替自己美言几句。 看在那一大堆土特产的份上,王愬也没有直接回绝胡朶的请求,而是说道:“胡大人,你跟君上接触得少,对君上可能不太了解。” “那是那是,下官如何能跟大人比呢,有幸能够天天都见到君上,下官想要见到君上一面都千难万难呢。”胡朶急忙谄笑着说道。 王愬瞧了胡朶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胡大人,君上圣体康健,可不需要天天都召见医官,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听了王愬的话,胡朶一愣,旋即自己给自己掌嘴,说道:“瞧我这臭嘴,瞧我这臭嘴。大人,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君上圣体康健,也是我大赵之福,万民之福嘛。” “知道就好。”王愬瞧了胡朶一眼,然后又说道:“你跟君上接触得少,对君上可能不太了解,不过王某跟君上接触的时间,却不算少,对于君上,王某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那是那是,所以下官才来拜访大人,请求大人在君上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嘛。”胡朶急忙又说道。 王愬又瞧了胡朶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胡大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求到我这,没用,当今君上,乃圣明之主,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只要胡大人尽心尽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自然就会获得君上亲眼了,胡大人又何须来求王某呢?” “份内之事?”听了王愬的话,胡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朝王愬躬身一礼,说道:“下官不懂,还请王大人赐教。” “不敢。”王愬抬手挡在胡朶跟前,阻止了他继续朝自己行礼,停顿了一下之后,王愬才又说道:“胡大人,你且想想,君上前来林西,所为何事呀?” “君上前来……”胡朶微微愣了一下,顺着王愬的话想了想,旋即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王大人是说,百蛮之事?” “胡大人,君上来这,可不就是为了百蛮之事而来么?胡大人只要做好了这一件事,大人想要见到君上,那还不顺理成章的事么?”王愬瞧着胡朶说道。 听了王愬的话,胡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朝王愬躬身行礼,说道:“王大人,下官糊涂,一直没明白君上对百蛮族人的态度,如今百蛮族人在林西横行不法,君上前几日却在入城时,当众宣示,要在中秋之夜,与百蛮首领共度佳节,这,这……君上这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王大人时常面君,必定知道君上心中所想,还请王大人教我。” “胡大人,王某不过是一介医官,说是官,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医者而已,朝堂上的事情,王某又如何得知呢?君上心中所想,王某更是无从知晓了,胡大人只怕是求错人了啊。”王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王大人,胡某真心请教,还望大人不吝赐教。”胡朶再次朝王愬行礼说道。 王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罢了,胡大人可知,君上此次西巡,带了多少护卫?” “多少护卫?”胡朶微微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入城时看到的宫廷禁卫骑兵的规模,然后说道:“两千?还是三千?肯定没超过四千。” “没错,胡大人猜的没错,君上此次西巡,就只带了这区区两千护卫。那么,请问胡大人,城外百蛮族人,又有多少呢?若是聚而成军,又有多少兵卒?”王愬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听了王愬的话,胡朶不由得一愣,旋即脸色急变,急声说道:“王大人,这正是下官担心的地方呢,城外百蛮族人日益东侵,人数不下数十万,且百蛮族人,皆是蛮横粗鲁之辈,民兵不分,男女不论,全族皆可为兵,若是聚而成军,翻手之间,便是数十万大军啊,君上仅带两千护卫西巡,实乃危险至极,危险至极啊!” 听了胡朶的话,王愬却笑了笑,瞧着胡朶说道:“胡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王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一国之君?君上亲临险地,一旦被百蛮族人围困,周遭解救不及,我赵国岂不危矣?王大人见到君上时,还请千万劝阻君上,早日离开林西陷地,避免为百蛮族人所围!”胡朶急声说道。 王愬笑了笑,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王大人,君上非是昏庸糊涂之君,君上既然来此,必定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区区百蛮,又何须忌惮呢!” 王愬的话音刚落,便又有人接过话头说道:“没错,区区百蛮,何须忌惮!” 第五百章 往事 王愬和胡朶脸色同时一变,急忙转头瞧去,却见房门被人轻轻推了开来,两个禁卫站在了房门两旁警戒,一身常服的伊华,背着手站在门口,转过身来,目光如炬,从王愬和胡朶身上扫了一遍,旋即迈腿走了进来。 王愬和胡朶见状,急忙跪伏在地上,磕头说道:“臣,拜见君上。” 伊华一言不发,走到王愬之前坐的矮几后面,跪坐了下去,冷眼瞧着跪在地上转过身来的王愬和胡朶,冷声说道:“区区百蛮,寡人若是惧之如虎狼,避之不及,寡人又有何胆量面目,与东方列国争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都起来吧。” “谢君上。”王愬和胡朶急忙磕头说道,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伊华面前。 伊华瞧了王愬和胡朶一眼,视线落在了胡朶身上,说道:“胡邑守,寡人之前以为你不过是个溜须拍马,胆小如鼠,畏敌如虎的胆小鬼,寡人很是不喜!” 听了伊华的话,胡朶顿时感觉心底一阵哇凉哇凉的,被君上作此评论,换成是谁,听了都不会好受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却又说道:“但是听了你刚才那番话,你这人胆子虽然不大,但对寡人,还是很忠心的,其心可嘉!坐!” 胡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对于伊华后面这几句话,根本就没听见,直到王愬伸手拉了拉他后,胡朶这才回过神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对伊华说道:“臣罪该万死,辜负了君上厚望。” “你是辜负了寡人的厚望,但是寡人也没叫你去死呀!” 听了伊华的话,胡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一旁的王愬见状,急忙低声对他说道:“邑守,君上赐你坐呢。” 听了王愬的话,胡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惊喜地朝伊华磕头说道:“谢君上,谢君上。” “罢了,起来吧。”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念在你对寡人还算有几分忠心的份上,寡人就不追究你之前犯下的错误了!” “多谢君上。”胡朶急忙又磕了一下头说道,停顿了一下,胡朶又说道:“君上,林西陷地,君上万金之躯,切不可身蹈陷地,以身犯险,还请君上早日返回林宁郡城。” “胡邑守,寡人刚刚才说了,你这胆小如鼠,畏敌如虎的毛病,寡人很不喜欢!”伊华脸色一变,冷声说道。 “邑守大人,君上乃一国之君,区区百蛮,君上又何须忌惮呢?君上来此,必定已经做了完全之策,邑守大人又何须担忧呢?”一旁的王愬急忙对胡朶说。 胡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可是君上,城外百蛮,族人众多,骄横无理,蛮不讲理,且民风彪悍,人人皆可为兵,若是暴起发难,围困林西,君上岂不危矣?” “胡朶!”伊华直呼其名,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胡朶,你为林西邑守几载了?” 胡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回禀君上,臣是先君绍元五年,蒙先君亲检,任为林西邑守的,距今,已经十四年了。” “然也,你既然已经在这做了十四年的邑守了,那寡人问你,期间可有百蛮围城之举?”伊华又问道。 胡朶微微一愣,旋即说道:“有过,绍元九年,百蛮族人城中杀人,为邑守府所擒,城外百蛮,纠集数百族人围城,意欲夺城。绍元十一年,枫林寨赵人与百蛮族人争地,也曾出现百蛮族人啸聚之举。” 听了胡朶的话,伊华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事先,他可真没想到,还真有百蛮族人围城的事情发生过呢。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竟有这事?”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百蛮族人当街杀人,为邑守府所捕,你是本地邑守,此事的前因后果,你可查清楚了?最后又是怎么处置的,你且细细道来。” 听了伊华的话,胡朶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迟疑了好一会儿,胡朶才又说道:“君上,此事臣已经彻查清楚,却是百蛮蒙舌头人之子,悉逻多入城易货,其中有一块上好的白虎皮,为城中商人瞧见了,商人起了贪念,想要据为己有,当街指责诬陷悉逻多为小偷,偷了他二十金。悉逻多愤怒之下,这才当街杀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胡朶又说道:“臣当时就在邑守府中,听到街上行人举报,百蛮杀人后,臣急忙派了邑守府中衙役,通知戍卒封闭城门,并找到了悉逻多,带回邑守府,准备详加审问,问明事情缘由。悉逻多带来的仆人不明就里,见衙役带走了悉逻多,便只身逃出城去,逃回百蛮,这才又了蒙舌头人率众围城之举。” 听了胡朶的话,伊华不由得也微微皱了皱眉,这是若追究起根源来,其实还是得怪那个商人,太过于贪婪了,最终才害得他枉送了性命! 百蛮族人当街杀人,固然有错,可是如果站在百蛮族人的立场去想,千百年来,他们可都一直信奉着部族里的那一套丛林生存法则,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法纪观念,自然也不可能在出事时,想到要找赵国官府寻求帮助了。而且,百蛮族人恐怕也根本不相信赵国官府会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审判赵国不法商人吧?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肯定也是会包庇自己的族人的! 微微沉吟了片刻,伊华才又说道:“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 “臣听闻蒙舌头人率部族围城,连夜审讯了悉逻多,审问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后,又找到了那件白虎兽皮,将之归还给了悉逻多,第二天一早,便将悉逻多送出了邑城,蒙舌头人之后才率众返回山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胡朶又说道:“不过,从那之后,蒙舌族人再没有踏入过林西邑城半步,也没有任何蒙舌族人前来交换买卖货物,便是族中所用的食盐,也都是从其他部族手中换购的。” “蒙舌头人,是吧?”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暗自记在了心里,停顿了一下,又问道:“绍元十一年,枫林寨争地,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五百零一章 大头人 绍元九年,百蛮族人蒙舌头人之子悉逻多当街杀人,过错可以说完全都在那个赵国不法商人身上,可绍元十一年,枫林寨百蛮族人和赵人争地,过错,可以说就完全是在百蛮族人那边了! 跟火山寨一样,枫林寨也是当初赵武公平定西境,驱逐百蛮于十万大山之中后,在赵国西境建立的数十个边境烽火台中的一个。 此后的数十年,双方都一直墨守着这约定俗成的边境之地,百蛮族人也一直生活在烽火台以西的十万大山之中,赵人也从不踏出烽火台半步,踏入烽火台以西之地。双方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和睦相处了几十年。 之后,或许是因为百蛮族人听闻赵国一直在东边与东方遥远的薛国、莒国交战,无暇西顾,也有可能是百蛮族人人口日益增多,生存压力增大,为生活所迫,又向往赵国境内那些赵人富足的生活,渐渐的,便有一些百蛮族人开始迈过了双方约定俗成的边境线,慢慢的向赵地渗透,进入林西邑城,与赵人贸易易货,交换铁器铁刀,食盐粮食等。 之后,又有一些百蛮族人在族里与赵人易货的族人的带领下,大着胆子走出了深山老林,越过边境线,进入到了赵国境内。再之后,更是出现了一些在百蛮族人内部争夺山林领地的斗争之中的失败者,举族全部越过边境线,迁移到赵国境内聚居的现象! 枫林寨争地,便是由于其中一个百蛮族人,在与其他部族争夺山林的斗争中失败,被迫离开部族领地,举族迁往赵国境内聚居,而引起的。 而如果仅仅只是举族内迁,移居赵国境内,或许包容大度的赵人,还会跟接受之前那些百蛮族人一样,接受并容纳他们在枫林寨附近聚居。 可那个内迁的百蛮部族头人,却不甘心失败,而且又羡慕觊觎枫林寨中赵人凭借勤劳的双手,开垦出来的山地,饲养的牛羊,便在某个晚上,趁夜偷袭,占领了枫林寨,将枫林寨中赵人全数杀死,寨中存粮肉脯,成片的山地,成群的牛羊,也全都据为己有。 得到消息后,当时林西邑城中的守备校尉王竑,便集结了城中五百戍卒,出城想要救援枫林寨中的赵军戍卒,驱赶百蛮族人,夺回枫林寨! 夺取枫林寨的那支百蛮部族的头人安悉多,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害怕,害怕赵人反扑,连夜便将枫林寨中成群的牛羊,全部赶下山去,带进百万大山之中,交给了百蛮族大头人盛奴逻,请求盛奴逻庇护。之后,才有了盛奴逻啸聚百蛮族人的举动! 守备校尉王竑听闻百蛮族人啸聚枫林寨后的消息,依然执意出兵,想要夺回枫林寨。不过,还没等他有所行动,林宁郡守备将军的密函便到了。 在密函中,林宁郡守备将军告诉王竑,林宁郡只有戍卒三千,余下各邑也大多只有不到一千戍卒,而且精锐全都被抽调一空,用于东边与薛国的战争之中了,留守林宁郡的,皆是老弱残兵,不堪一战,希望王竑不要轻启战端,挑起赵人与百蛮族人之战,否则西境一乱,赵军必定全线崩溃,再无挽回的余地! 林宁郡守备将军虽然名义上是林西邑守备校尉的上级,但双方却又并没有多大的直属关系,林宁守备将军也只能请求王竑不要轻易的开启战端,挑起赵人与百蛮族人之间的战争。不过,王竑若是一意孤行的话,林宁守备将军也没法,只能被动应战。 接到守备将军的密函后,王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第三天傍晚,才走出房门,连吃了三块肉脯,三瓮肉汤,五块面饼,所有人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没想到当天晚上,王竑便消失在了林西邑中。 几天之后,便又有消息从城外传来,说在某天晚上,枫林寨中闯入一人,径直杀了强占枫林寨,杀害枫林寨二十多名戍卒以及依托枫林寨慢慢形成的一个赵人村落的百蛮部族头人以及数十百蛮族人,之后扬长而去,消失不见了。 有人说,那是百蛮部族头人不公,残杀赵人,夺占赵人村寨,故而天降杀神,杀了头人,也有人说,那是赵人中的勇士剑圣,不忿百蛮族人欺辱赵人,故而孤身上山,取了头人首级,飘然而去,总之说法很多,但基本上都是指责那个百蛮部族头人不公的。 而对于那个独身一人,独闯龙潭虎穴的神秘杀手,最终的下落,有人说安然脱身了,也有人说他已经被枫林寨中的百蛮族人乱刀分尸了,等等等等。对他的真实身份,也是诸多猜疑,不过私下里,胡朶还是觉得,或者说希望,那个人就是曾经的林西守备校尉王竑,也希望他已经安然脱身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竑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音讯,或许,真如那些百蛮族人所说的那样,在杀掉枫林寨百蛮部族头人之后,王竑也被愤怒的百蛮族人乱刀分尸了吧? 不过,从那之后,为了避免引起赵人与百蛮族人的大规模冲突,虽然没有任何的谕令文诰,说过要放弃枫林寨、火山寨等沿边烽火台,但是实际上,赵国的防线却是在不停地往后收缩,沿边十几个烽火台,大多也都名存实亡,特别是周围有百蛮部族的,几乎不等上级命令,便已经撤离了烽火台,撤回了林西邑城中去。 赵国西境,如今也就只剩下了火山寨这一处烽火台,还在苦苦的捱着、强撑着,若不是胡朶行文,请求林宁郡守同意,撤离火山寨中戍卒赵人,恐怕到现在,西境的事情,都还没引起足够的重视,传到伊华的耳朵里呢! 听了胡朶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儿,伊华才又问道:“如今的百蛮部族大头人,却是谁?” 听了伊华的话,胡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百蛮部族,就臣所知,便足有六个大头人,各自统领一个大的部族和依附于他们的小部族,这些小部族也是有多有少,多的可能十几二十个,少的也有七八个。每个小部族,人数也是有多有少,多的几千人,少的却可能只有三四百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胡朶又说道:“百蛮部族,实在是太多了,不愧百蛮之称。” 伊华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旋即说道:“六个大头人,哪六个?” 胡朶一怔,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六个大头人,便是蒙舌部的蒙舌大头人,盛奴部的盛奴逻,河蛮部的赫逻悉,乌蛮部的乌诺多,白耳蛮的皮丁圪,穿鼻蛮的摩柯朶。” 听了胡朶的话,伊华微微沉吟了片刻,抬头瞧着胡朶说道:“胡邑守,交给你个任务。” 胡朶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起身,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请君上吩咐,上刀山,下火海,臣万死不辞。” “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用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你去把这六个大头人,不,五个大头人,蒙舌、赫逻悉、乌诺多、皮丁圪、摩柯朶,这五个大头人,全都给我请来,参加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宴!” 第五百零二章 百蛮部族聚林西 刚进入八月,距离八月十五中秋节还有十来天,林西邑城内外,便开始变得热闹起来。邑城中,原本就已经有很多百蛮部族的族人来城中跟赵人以物易物,如今,赵国君侯将要在林西邑城中招待百蛮部族头人的消息传出去后,涌进林西邑城中的百蛮族人就更多了。 而在林西邑西城门外,从八月初三开始,陆陆续续的,便有一些距离林西邑较远的百蛮小部族,举族出现在了林西邑城外,有时候,一天中竟然会有七八个或大或小的百蛮部族,出现在林西邑城外,安营扎寨,一个部族便是一个营寨,营寨内,白色的或者灰色的、黑色的帐篷,如花朵一样,竞相开放。 在部族头人或者祭祀的营帐外,还会竖起一根高高的权杖,上面挂着各种飞禽走兽的尾羽或者牦牛头颅等。小部族的权杖比较矮,上面只挂着一样或者两眼飞禽走兽的尾羽,大部族的权杖则又高又大,上面挂着的飞禽走兽的尾羽和鸟兽的头颅,也基本上囊括了依附于本部族的所有小部族悬挂的尾羽,在权杖旁边甚至还会竖起一根大纛,上面绣着本部族的图腾。 随着八月十五中秋节越来越近,林西邑城外出现的百蛮部族也是越来越多,站在林西邑西城门城头上,放眼望去,整个城外,山岭山谷之间,到处都是百蛮部族的营帐和营帐中高高飘扬的权杖和大纛。 跟随赵国君侯伊华一同西巡的丞相府典武长史伯昊,如今正穿着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站立在西城门城头上,手扶在城墙垛子上,极目往城外的百蛮部族营区望去,神情却是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样子。 “怎么,我们的小伯昊害怕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伊伯昊猛地回头,一下便看见一身黑色衮服的赵国君侯伊华,就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伊伯昊一愣,旋即跪倒行礼说道:“拜见君上……”身子还没跪下,话也还没说完,伊伯昊便已经被伊华一把拉住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我叔侄,不必这么生分,不必这么生分!” “君上,父亲时常教导昊儿,君臣之礼不可废,昊儿时刻铭记,不敢或忘。”伊伯昊急忙说道。 “怎么,你父亲的话听,叔父的话,就不听啦?”伊华故意板着脸说道。 “不敢,昊儿不敢。”伊伯昊急忙摆手说道。 “行了,逗你呢,起来吧。”伊华摆了摆手说道,说着,走到了城墙垛子边,也朝城外的百蛮部族营帐望了过去。 伊伯昊愣了一下,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伊华身旁。 “昊儿刚才在看什么?”伊华头也不回地问道。 “禀君上,昊儿刚才在查验城外有多少百蛮部族。”伊伯昊抱拳躬身说道。 “哦,查验出来了吗?有多少?”伊华挑了一下眉头,转过头来,瞧着伊伯昊笑着问道。 “禀君上,昊儿目光所及,城外共有大纛部族五个,小部族六十三个。当然,这只是昊儿看到的,清点出来的,也不一定准确。”伊伯昊急忙又说道。 “不一定准确,可也差不了多少。”伊华笑着说道,说着,回过头去,深深地凝望着城外连片的大小营帐部族,喃喃说道:“百蛮部族,果然名不虚传呢!”伊伯昊刚才说的,那是营帐外竖着大纛和权杖的部族头人的营帐,而斥候营报上来的情报,却又比伊伯昊更加要详细和准确一些。 跟随伊华前来林西邑的斥候营,除了中校营长司马玉,已经离开了林西邑外,剩下的五百斥候,其中的三百多人,已经在营副管易的率领下,分批潜出了林西邑,潜入了百万大山之中,而且陆续发回来了一些跟百蛮部族有关的情报。 剩下还有一百多斥候营的斥候,则一直留在伊华身边,这些天也暗中潜出了林西邑,潜入了百蛮部族的营区内,将城外百蛮部族的数量以及人数,几乎都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斥候营汇报上来的情报,跟伊伯昊刚才说的有一定的出入,但出入并不大,出现在林西邑城外的大部族,的确是只有五个,不过小部族,却有八十一个,比伊伯昊刚才说的要多上十几个,而且,斥候营还报上了城外百蛮部族的大致人数! 城外的百蛮部族,小的部族也就两三百人,一千来人,大部族的部族,却足足有四五千甚至六七千人,而且全都是族中精壮勇士,无一老弱病残。城外五大部族,八十一个小部族,总人数足足有将近十万人! 十万精壮,如若攻城的话,小小的林西邑,恐怕就会像鸡蛋一样,轻轻地一碰,就会被撞得稀烂,城中所有人,包括赵国君侯伊华,也将全部落入敌手,成为百蛮部族的俘虏,无一能够幸免! 说实话,刚刚收到斥候送回来的情报时,伊华也不免吓了一大跳,甚至也有想过马上将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中的国防军第二旅以及林宁、霞西两郡的戍卒也全都一起调过来,给自己保驾护航。 不过随后,伊华却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先不说第二旅和两郡戍卒能不能够打赢城外那十几万百蛮族人,城外那些百蛮族人,算起来,都是自己邀请来的客人,而且到了林西邑城外后,也还算是守规矩,并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地方,入城的百蛮族人,跟赵人做生意的时候,也并不像胡朶所说的那样蛮横无理,至少,伊华在林西邑城中这些天,还没听说有百蛮族人和赵人做生意,发生了不愉快的! 更何况,伊华这次来,根本就没有打算跟百蛮部族开战,若是真要跟百蛮部族开战,他也不用亲自来林西了,只需要派个大将,领兵前来即可,他只需要坐在宸邑赵王宫中,静待消息就行,哪还用亲临险地啊? 这一次,伊华西巡,其实是想用一种开放的心态,将百蛮部族吸纳到赵国的统治之下,或者说,至少要让百蛮部族和西境的赵人和平共处,保证赵国西境在两三年内,不会有大的动荡,不会有大的战事发生! 至于两三年后,赵国新兵已成,百蛮部族若是能够与赵人和睦相处,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和睦相处,伊华不介意像先祖赵武公那样,西击百蛮,将百蛮彻底赶进十万大山,甚至是赶出十万大山,赶到跟西边的地方去! 第五百零三章 替我做件事 望着城外成片的百蛮部族营帐,伊华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城外,可足足有将近十万百蛮部族的精壮啊,这么多人,要是能够全部吸收加入进赵国军中,那赵国岂不是平添了一股强大的战斗力? 而且,就算不能吸收加入赵国军伍之中,只要能让他们走出深山,走进工坊矿山,对于伊华来说,就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赵国现在,最缺的,可就是人口!甚至于伊华和柳素心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在从东方列国,招纳吸引人口,前来赵国定居、做工。 薛国十几万因为战火和灾荒而形成的流民,其中有五六万人,正通过薛国鸿胪寺丞阳翟的手,被源源不断的送到西林郡中,月华楼通过薛国丞相韩栎之手,开垦的万亩花圃中做工,其中的绝大部分人,又陆续以押送花瓣的名义,被源源不断的派进了赵国,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赵国。 城外的百蛮部族,在世人眼中,或许不过是一些蛮夷之辈,不服王化,可是在伊华眼中,只要教育得好,这些蛮夷族人,未必就不能像华夏本族人一样!从古至今,华夏族人,可一直都是在不停的融合之中发展壮大的! 远古时期的炎黄部落,为了对抗蚩尤部落而走向联合,成立了部落联盟,最终走向了统一,成为了华夏本族的先祖。而在此之后,在打败了蚩尤部族后,华夏部族也并没有将蚩尤部族斩尽杀绝,反而也是融合了其中绝大多数的蚩尤部族! 再之后,那些散居各地的东夷、九黎等等部族,也全都慢慢的被吸纳融合进了华夏本族之中,最终才有了一统中原的大王朝的出现! 即便是到了现在,南边的莒国,很多时候也还被称为南蛮莒国,认为是蛮夷之地,可实际上呢,莒国百姓,跟中原列国,除了一些饮食习惯上的差异外,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同,莒国,同样识文断字,同样遵循礼义廉耻! 百蛮部族,未必就不能像南蛮莒国那样,也成为赵国赵人中的一份子!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伊华的志向,是要让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夏土,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百蛮部族都不能够容纳,又如何能够做到‘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夏土’呢? 站在城头上,任凭凛冽的山风吹拂,伊华的思绪也随之飘到了远方。正胡思乱想时,身旁的伊伯昊却突然‘咦’了一声,伊华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转头瞧着伊伯昊,问道:“怎么了?” “君上,那边又竖起了一个大纛。”伊伯昊用手指着城外某处说道。 伊华微微皱眉,顺着伊伯昊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却见一堆大小营帐的簇拥中,又竖起了一面黑色的,上面绣着一只飞禽的大纛,正迎着山风,猎猎招展呢。 伊华皱着眉头微微瞧了一眼,旋即沉声叫道:“龙五。” “君上。”龙五应声出现在了伊华身后,低头行礼说道。 “城外新来的是哪个部落?”伊华沉声问道。 龙五微微瞧了一眼城外刚刚竖起的那面大纛,旋即说道:“禀君上,从大纛上看,应该是盛奴部,头人盛奴逻。” 盛奴逻,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伊华沉吟了一下,顿时便想了起来,之前胡朶曾经跟他说过,绍元十一年,百蛮部族与赵人争地,袭取杀害枫林寨数十赵人的部族,便是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族,之后也是这个盛奴部的头人盛奴逻,啸聚了大量百蛮族人,才让守备校尉王竑没有夺回枫林寨,最后只身闯入枫林寨中,为惨死的赵人报仇之后,下落不明的! 想到这些,伊华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凶光,自己让胡朶去邀请百蛮部族的时候,可并没有邀请盛奴部的盛奴逻,没想到他竟然会不请自来! 冷眼扫视了一下盛奴部的大纛,伊华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冷声说道:“回宫!”转身便朝城楼下走去,龙五急忙也跟了上去,和其他宫中禁卫,一起护送着伊华,回到了城中的行辕。 进了行辕,挥手挥退了其他护卫,伊华这才又转头对龙五说道:“龙五,替寡人办件事。” 龙五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请君上吩咐。” 伊华朝龙五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脑袋凑过去,龙五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将脑袋凑了过去,伊华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问道:“龙五,可能做到?” “请君上放心,青龙密卫,保证完成任务。”龙五斩钉截铁地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挥手说道:“行,去吧。” 龙五再次朝伊华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两日后,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大早,伊华的国君仪仗,便出现在了林西邑西城门楼上,高大的华盖下,伊华头戴冠冕,身着衮服,脚蹬山河社稷靴,出现在了城头上。 城楼内外,赵人百姓、戍卒、禁卫,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一起朗声叫道:“君上万年,君上万年!” 声音洪亮高亢,直冲云霄,传到城外百蛮部族营帐中后,营帐中很快便出现在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随后,距离邑城西城门最近的一个小部族的头人,只带了几个身上穿着半块兽皮,赤露着上身,斜背着一把木工的族人,大步流星地朝城门奔跑了过来,很快便跑到了城楼下。 跑到城楼下时,那个部族头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朝城上华盖下的伊华望了过来,朗声高叫道:“城上可是赵国君侯!” 伊华从君座上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城墙垛子边,居高临下,朝着城外的百蛮小部族头人,朗声说道:“寡人,夏王玉牒亲册,赐斧钺九锡、旌节,司,征伐平叛,西伯侯,赵国国君,华!” “君上万年,君上万年!”城墙上的赵军戍卒、禁卫,顿时又齐声叫喊了起来。 城外的百蛮小部族头人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学着赵人的礼仪,朝伊华行了个礼,朗声说道:“格日喇见过赵国君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格日喇又说道:“承蒙君侯相邀,格日喇率族中兄弟,前来赴宴!” “格日喇头人免礼!”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寡人邀请的不仅仅是格日喇头人一个,更是所有百蛮部族头人!怎么,百蛮部族号称百部,头人皆是些胆小懦弱之辈,仅有格日喇头人一人前来赴会吗?” 第五百零四章 盛奴逻 听了伊华的话,城外的百蛮部族头人格日喇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身后的百蛮部族族人,更是一阵骚动,很快,从百蛮部族营区之中,便又冲出来了另外一些族人,簇拥着一个个百蛮部族的大头人,一起出现在了林西邑城楼下。 “伊华,你诓俺们来此,到底是何居心?”六个大头人中的一个,指着城楼上的伊华,厉声喝问道。 伊华目光微微缩了一下,他已经从那个大头人身后的大纛上,认出了那个大头人的身份,正是盛奴部的盛奴逻! “尔是何人,竟敢直呼赵君名讳?”伊华身旁,伊伯昊指着盛奴逻,厉声喝问道。 “尔又是何人?俺与伊华说话,你个毛头小子,插什么嘴?滚一边去,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盛奴逻厉声说道。 伊伯昊脸色一变,反手取下弓箭,张弓搭箭,瞄准盛奴逻,便要射出,盛奴逻也不甘示弱,反手摘下身上背着的木弓,和他身后几个族人,一起张弓搭箭,瞄准了伊华和伊伯昊,厉声说道:“伊华,你诓骗俺们来此,果然心怀祸心,欲对俺们痛下杀手!” 伊华伸手按下了伊伯昊手上的弓箭,朗声说道:“城下亦是寡人邀请而来的客人,岂有以弓箭对之之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明知故问地对盛奴逻说道:“阁下何人?” “俺?”盛奴逻眼珠转了一下,厉声说道,“告诉赵君,俺是谁?”这句话,却是对他身后的族人说道。 “奉万神之命,统领丛林百兽、族人,最尊贵的天神之子,盛奴部的大头人!”盛奴逻身后的族人大声叫喊道,说着,更是高声连续叫喊道:“大头人,大头人!~” “阁下就是盛奴部大头人,盛奴逻?”伊华眼神微微缩了一下,语气有些冰冷地说道。 “没错,就是俺,奉万神之命,统领丛林百兽、族人的尊贵的天神之子,盛奴部的大头人!”盛奴逻大声说道。 “盛奴逻,如果寡人没有记错,寡人并没有邀请你前来参会吧?”伊华在城头上冷声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盛奴逻身后那些族人,特别是一些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族,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盛奴逻也一样,微微愣了一下之后,盛奴逻旋即大声说道:“没错,你们赵人奸诈狡猾,跟山里的狐狸一样,俺信不过你,会好心宴请俺的族人吃酒,所以俺才来了,不仅俺来了,俺还将族中的一万族人,也全都带来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盛奴逻又说道:“俺倒要看看,你这赵人的头领,诓骗俺们来此,到底包藏着什么祸心!” 听了盛奴逻的话,城外那些百蛮部族的族人,顿时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寡人乃是赵国君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寡人设宴,宴请诸位头人,只为与诸位头人做个朋友,从今往后,赵人也好,百蛮族人也罢,都能亲如兄弟,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寡人一言九鼎,岂有诓骗诸位头人之理?”伊华朗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大声说道:“想必,诸位头人也已经知道了,寡人脚下这林西邑城之中,仅有戍卒两千,宫中禁卫两千,不足五千之众,诸位头人所带来的护卫族人,却足足有十数万之众,寡人若是包藏祸心,诸位族人群起攻之,寡人绝无幸存之理!” 听了伊华的话,城外的百蛮族人顿时又愣了一下,怎么感觉城上的赵国国君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城头上的伊华又说道:“诸位头人,寡人若是包藏祸心,意图暗害诸位头人,便有如此箭!” 听到伊华的话,城下所有百蛮部族的族人一起抬头朝城上望去,却正好看见伊华反手从身旁的伊伯昊身上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来,双手一折,便折为两段。 紧接着,伊华又朗声说道:“有如此箭,不得好死,死后永坠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听了伊华的话,城外所有的百蛮部族的族人,包括他们的头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就连盛奴部的盛奴逻,也颇为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城楼上的伊华,似乎想不明白,城楼上的赵人君主,竟然敢发下这么大的一个毒誓! 这个时空中的人,对于誓言,都是极为看重的,所谓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基本上就一定会去实现,发过的誓言,也一定会极力去遵循,像郴新中三国那样连血盟都敢违背的情况,真的是少之又少。若不是薛国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些,郴新中三国又怎么可能背盟? 像伊华现在这样头顶着天,脚立着地,当着众人之面发下毒誓,几乎也可以肯定,伊华是绝对不会公然违背自己的誓言的! 难不成,自己真的看错了这个赵人的君主?他真是只是为了两族的和平共处而来的? 盛奴逻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紧闭着的林西邑城的大门轰然间打了开来,赵国君侯伊华,出现在了大门口,朝着城外的百蛮部族头人,躬身一礼,朗声说道:“诸位头人,城中已备下美酒佳肴,今日乃是中秋佳节,月圆人圆之日,寡人愿与诸位头人开怀畅饮,谈古论今,共叙中秋佳话!” 听了伊华的话,城外那些百蛮部族头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左右转着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谁也不敢率先往里走去。 迟疑犹豫了好一会儿,盛奴逻身后的一个百蛮族人,却率先朝城门口走了过去,几步走到伊华身边,双眼深深地盯着伊华,良久,才又沉声说道:“你是赵国新君?”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然也。” “我可以进去吗?”那个百蛮族人又说道。 伊华微微一怔,旋即问道:“你是盛奴部的?” “不,我是火逻部的,虽然我们的部落很小,只能依附于盛奴部存在,但是我们,依然是一个独立的部落。” “那就没问题,火逻部的兄弟,欢迎你!”伊华笑着说道。 那个火逻部的头人微微愣了一下,一个族人都没带,在城门两边赵军戍卒的注视下,迈步跨进了林西邑的西城门。 第五百零五章 朋友来了有美酒 有了人带头后,其他人的胆子终于也大了些,当即便又有几个部族头人,各自带了几个族人,朝林西邑城里走去,伊华也一直面带着微笑站在城门口,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随后,更多的部族头人,包括几个大部族的大头人,也带着族人护卫,朝邑城中走去,其中河蛮部的大头人赫逻悉,随身带着的族人护卫,竟然有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径直便往林西邑城中走去,伊华和城门两边的赵军戍卒、禁卫,竟然也都没有任何阻拦。 见此情形,盛奴部的盛奴逻也有些坐不住了,转头瞧了一眼身旁蒙舌部的部族头人蒙舌一眼,沉声说道:“蒙舌大头人,你不进去吃赵人国君的宴席吗?” 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的蒙舌大头人依然老当益壮,精神抖擞,听了盛奴逻的话后,转头淡淡的瞥了盛奴逻一眼,沉声说道:“十年前,我儿在城中杀人,为赵人所拿,当时我便在天神面前发过誓言,此生绝不再踏入赵地半步,除非,赵地成了我的领地!” 听了蒙舌大头人的话,盛奴逻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朝蒙舌抱拳说道:“蒙舌大头人好样的,不愧是我丛林中的兽王,盛奴逻佩服!他日蒙舌大头人若要攻打赵地,知会一声,我盛奴逻绝对鼎力支持!” 听了盛奴逻的话,蒙舌大头人却只是用鼻孔冷哼了一声,并不再搭理盛奴逻。盛奴逻自讨了个没趣,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恼怒,也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蒙舌大头人不愿入城,那盛奴逻就不奉陪了,盛奴逻倒要看看,这赵国之君,摆下这宴席,到底有何居心!” 说着,盛奴逻也带着百十来个族人护卫,大步流星的朝城门口走去,依附于他的几个小部族,之前一直没有行动,看到盛奴逻行动后,这才急忙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西城门外,正要往城内走去,没想到还没走到城门口,便被城门两边的赵军禁卫,枪戟交加,挡住了去路。 盛奴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转头怒目瞪视着伊华,厉声喝道:“伊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伊华淡淡的笑了笑,旋即朗声说道:“我赵人好客,朋友来了有美酒,可是,如果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只有弓弩!” “伊华!”盛奴逻勃然大怒,怒目瞪视着伊华,右手握在左侧腰下的佩刀上,厉声喝道:“你说我是豺狼?” 伊华淡淡的笑了笑,旋即说道:“寡人可没这么说,盛奴逻大头人可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啊。” “你!”盛奴逻大怒,便要拔刀,周围赵卒却一起大喝:“杀!~”一起挺着枪戟,尖锐的枪尖戟尖,一致对准了盛奴逻和他身后百十来个族人以及几个小部族的头人。 盛奴逻握着佩刀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良久,才又将佩刀插回刀鞘,厉声说道:“好,老子倒要看看,是你这林西邑城坚硬,还是老子部族勇士手中的刀剑锋利!”说着,盛奴逻冷眼扫视了一眼伊华,转身便走。 那些赵卒却也没加以阻拦,任由盛奴逻带着族人和几个小部族的头人,走了回去。 盛怒未消的盛奴逻,几步走到蒙舌大头人身边,怒气冲冲地说道:“赵人君主欺人太甚,俺非要踏破赵城,擒住赵君,用他的脑袋喝酒!” 说着,盛奴逻又转头对蒙舌大头人说道:“蒙舌,你不是想要报儿子被擒受辱之仇么,敢不敢跟老子一起,踏破赵国城池,拿住赵人君主?你我两大部族,十数万族人,还怕他小小的一座赵城么?” 说着,盛奴逻又对蒙舌身旁的悉逻多说道:“悉逻多,当日你在赵城为赵国奸人诬陷,险些遭了赵人毒手暗害,这个仇,你不想报么?” 悉逻多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多谢盛奴大头人的美意,悉逻多的仇,悉逻多自己会报,无需外人插手。” “悉逻多,你!行,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没有你蒙舌部,我盛奴部,同样能够踏破赵城,拿下赵人君上,到那时,满城金银财宝,美人房舍,全归我盛奴部所有!”盛奴逻勃然大怒,指着悉逻多厉声说道,说着,带着族人护卫和几个小部族的头人,甩手而去,朝自己的营帐走了过去。 蒙舌大头人自始至终,却好像没听见盛奴逻的话一样,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停留在伊华身上,似乎想要将伊华这个赵人君主看透看穿一样。 远处,城门边,伊华也正朝蒙舌大头人望了过来,在跟蒙舌的眼神对视了两秒钟后,伊华微笑着缓步朝蒙舌大头人走了过来,身后伊伯昊和几个宫廷禁卫想要跟上来,刚走了一部,却被伊华回头说道:“都别跟着我,在这等我!” “君上!”伊伯昊急叫了一声,伊华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独自一人,便朝蒙舌大头人走了过去。 看见赵人君主独自一人走了过来,蒙舌身后的部族族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随后还传来了一阵嗡嗡嗡的低声议论的声音,似乎想不到赵人君主竟然会这么大胆,独自一人便敢过来,也不怕他们忽然发难,趁机拿下伊华么! 很快,伊华便来到了蒙舌大头人跟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朝蒙舌大头人躬身一礼,说道:“蒙舌大头人,伊华有礼了。” 蒙舌大头人却是用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说道:“不敢,赵君不是说,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弓弩么?蒙舌并非赵君朋友,赵君迎接蒙舌的,不会是美酒吧?” “蒙舌大人说笑了,前些日,伊华便派了林西邑守胡朶胡邑守,前往蒙舌大头人部族中,盛情邀请大头人前来赴宴,大头人乃是伊华盛情邀请前来的朋友,迎接大头人的,自然是美酒了!”伊华轻笑着说道。 “哼,未必吧?十年前,犬子悉逻多,就在你身后这座城池里,为你赵国奸人诬陷,险些身陷囹圄,你赵人,难道就是这般,用美酒迎接朋友的?”蒙舌大头人冷哼了一声说道。 第五百零六章 朋友的酒 听了蒙舌大头人的话,伊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朝蒙舌大头人躬身一礼,说道:“大头人,伊华此来,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十年前的旧事,伊华已经详细问过胡朶了,的确是我赵人失礼在先,还请蒙舌大头人原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十根手指,有长有短,地里的庄稼,也是良莠不齐,丛林中的野兽,也有凶恶温顺之别,故而,伊华以为,蒙舌大头人,不应该因为一两个赵国奸商的奸诈行为,便认为所有赵人,都是奸诈狡猾之辈,大头人,您说呢?”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瞧着伊华,他身后的悉逻多却又说道:“如此说来,我当日在林西邑城中所受的屈辱和委屈,便要这么算了不成?” “你便是悉逻多?”伊华转头瞧了一眼悉逻多,旋即说道:“果然虎父无犬子,蒙舌大头人后继有人也。” 听了伊华的话,悉逻多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却又说道:“悉逻多头人,当日之事,的确是我赵人之过,让悉逻多头人受委屈了,不过,悉逻多头人已经当众惩罚了那个赵国奸人,将之杀死,之后,胡邑守也将头人的白虎皮归还给了头人,头人所受的委屈,也应该平了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按照我大赵律法,当街行凶杀人,的确是应该由有司缉拿审问,查明缘由,并依照大赵律法,审判定罪的。念在头人并非我赵国臣民,又是赵人过错在先,胡邑守方才无罪开释的。否则,以头人当街杀人之罪,按照大赵律法,也是要定罪下狱的,甚至是以命相偿!” 听了伊华的话,悉逻多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愤怒地说道:“怎么,你赵国奸商贪婪狡猾,想要昧了我白虎皮,我杀了他,还杀错了不成?” “然也!”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悉逻多听了这两个字,顿时怒目瞪视着伊华,右手更是抚在佩刀上,便要翻脸。 伊华见状,急忙又说道:“我大赵律法,一向对事不对人,便是王子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赵国商人起了黑心贪念,企图贪昧头人的白虎皮,自然有罪,可是这个罪,却需要官府依据大赵律法来定夺审判,而不是滥用私刑!” “我滥用私刑?我滥用私刑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你赵人!”悉逻多厉声说道。 悉逻多话音未落,伊华便接口说道:“头人虽不是我赵人,但却立足在我赵人的土地城池之中,自当遵循我赵人法律!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皆像头人这般怒而动刀,我赵人岂不是人人自危,赵人之间,还要如何往来相处?” 伊华话音刚落,身侧却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到了我百蛮部族的地盘,我看你还敢如何嚣张!来呀,给我把这赵人君主抓了,老子要用他的脑袋下酒!” 伊华听了那声音,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一瞧,却发现是去而复返的盛奴部大头人盛奴逻。 盛奴逻本来都已经要回到自己的营区了,可听见族人说赵国的国君竟然独身一人,出现在了蒙舌部的营区外,盛奴逻顿时便又来了心思了,刚才在城门口,两方起了冲突,自己不见得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可现在赵国国君到了百蛮部族的地盘,要拿下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听了盛奴逻的话,盛奴逻身后的百十个部族族人,握着猎刀猎弓,便要冲上来,拿下伊华,还没冲上几步,却又被蒙舌部的族人给拦了下来。 盛奴逻脸色一变,转头瞧着蒙舌大头人,厉声说道:“蒙舌,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国君主自己找死,送上门来的猎物,你还要护着他不成?你不想报十年前你家那小子被擒受辱之仇了?” 蒙舌大头人连头都没动一下,瞧都没瞧盛奴逻一眼,淡淡地说道:“赵君有句话说得很好,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弓弩,赵君现在孤身一人,前来我蒙舌部,便是我蒙舌部的客人、朋友,我蒙舌行事再鲁莽,也绝对做不出趁人之危,对朋友、客人下手之事!盛奴大头人要拿赵君,等赵君离开蒙舌部之后,蒙舌绝不干涉,不过现在……”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舌大头人又淡淡地说道:“把盛奴大头人请出去吧,别惊扰到我朋友。” “蒙舌,你!”盛奴逻大怒,指着蒙舌大头人大声说道,但旋即便被蒙舌部的族人挡了开去,十分不客气地朝盛奴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盛奴大头人,请!” “好,好得很,蒙舌,赵人君主是你朋友,我盛奴逻就不是你朋友!行,从今天起,你蒙舌部,与我盛奴部再无任何瓜葛,他日你若上了赵人的当,也休想让我盛奴逻搭救!”盛奴逻厉声说道。 停顿了一下,盛奴逻又厉声说道:“蒙舌,咱们走着瞧,总有一日,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付出代价,我盛奴逻对着满天诸神起誓,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一定会!” 蒙舌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冷声说道:“请盛奴大头人出去!” 蒙舌部的族人,越发不客气地对盛奴逻推攘了一下,厉声说道:“盛奴大头人,请你出去!~” “哼!”盛奴逻用凶狠的眼光,狠狠地瞧了蒙舌大头人和伊华一眼,然后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目送着盛奴逻离开后,伊华才又转过头来,朝蒙舌大头人躬身一礼,说道:“多谢蒙舌大头人相助,也感谢蒙舌大头人把伊华当成朋友。” 蒙舌瞧了伊华一眼,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赵君孤身一人前来我蒙舌部族的营帐,我蒙舌总不能让外人将赵君掳了去吧?那样,丢的可不是赵君的脸面,而是我蒙舌的脸面!” 伊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旋即又说道:“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蒙舌大头人把伊华当成朋友。” 蒙舌淡淡的瞧了伊华一眼,旋即又说道:“赵君刚才说过,朋友来了有美酒,蒙舌部族虽然没有赵人那般的清澈如水的美酒,但是浊酒还是有的,赵君可敢饮乎?” 说着,蒙舌招了招手,一个蒙舌部落的女子,双手捧着一碗血红色的酒水,躬着身子,高举过头顶,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血色酒水,捧到了伊华面前。 第五百零七章 榷市 伊华瞧了一眼百蛮部族女子手中捧着的血色酒水,鼻子里还问道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很明显,那血红色的酒水中,并不是加了什么红色颜料,而是真的往里面加了血水的,即便不是人血,也绝对是某种动物野兽的鲜血。 “怎么样,赵君可有胆量饮我蒙舌部招待客人的龙血酒?”蒙舌大头人身后的悉逻多,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里面可是加了我蒙舌山中竹叶青龙的鲜血,竹叶青龙,那可是山中剧毒蛇虫,中者无解,赵君可有胆量饮乎?” 竹叶青龙,不就是竹叶青蛇么,还说得那么好听,什么竹叶青龙! 伊华在心底暗笑了一下,朗声说道:“有何不敢?”伸手从那百蛮部族女子手中,接过龙血酒,仰头便一饮而尽,一口血酒入口入喉,伊华顿时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喉管而下不由得高叫一声:“爽!如此美酒,一碗怎能尽兴,蒙舌大头人,可还有此酒?” 蒙舌大头人和悉逻多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蒙舌大头人便点头说道:“当然有了!”拍了拍掌,顿时便又有几个蒙舌部落的女子,双手捧着酒碗,走了过来,走到伊华跟前,并排站好,将手中的酒碗高举过头顶,举到了伊华和蒙舌大头人面前。 伊华伸手取过一碗龙血酒,朝蒙舌大头人举了举,说道:“如此美酒,岂能一人独饮?伊华借花献佛,敬大头人一碗!” 蒙舌大头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伸手取过一碗龙血酒,也朝伊华举了举,然后几乎跟伊华同时,仰头将碗中龙血酒一饮而尽。 刚干掉一碗龙血酒,酒碗还没放下呢,蒙舌大头人却见伊华竟然又端起了另外一碗龙血酒,遥遥朝蒙舌大头人举了举,仰头便饮。 蒙舌大头人眼中异样的光芒更甚,嘴角微微上翘,不甘示弱,也再次端起一碗龙血酒,仰头一饮而尽,刚放下酒碗,却发现伊华又端起了另一碗龙血酒! 如此接二连三的,两人就好像比赛一样,你一碗我一碗,眨眼间,几个蒙舌部落女子手上端着的龙血酒,便已经被伊华和蒙舌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旁的悉逻多看得连眼都直了,知道伊华放下酒碗,回头问道:“悉逻多头人,还有吗?” 悉逻多愣了一下,然后才猛地回过头来,瞧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却见蒙舌大头人微微点了点头,悉逻多这才急忙说道:“有的,有的,来人,上酒!” 两个蒙舌部族的族人,抬着一大瓮酒坛走了进来,朝蒙舌大头人和伊华躬身一礼,将酒坛放在了地上。 随后,又有两个族人,手上抓着两条竹叶青蛇七寸处,蛇身缠绕在小臂上,不停地蜷动着,走了进来,朝蒙舌大头人和伊华躬身一礼后,走到酒坛边,打开酒坛泥封,一手握着一把短匕,猛地一挥,便将手上抓着的竹叶青蛇蛇头斩落,血水一下子激射了出来,一点一滴,全都滴进了酒坛之中。 两条竹叶青的血水,全都滴进酒坛中后,那两个族人这才又朝伊华和蒙舌大头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随后,便又有蒙舌部族中几个美丽的女族人,走了过来,走到酒坛边,用竹筒将混着蛇血的酒水打了起来,倒进陶瓷碗里,双手捧着,送到了伊华和蒙舌大头人跟前。 自始至终,伊华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蒙舌部族女子将龙血酒捧到面前,伸手便接了过来,朝蒙舌大头人举了举碗,朗声说道:“大头人,伊华敬你!” “赵君是客,该是蒙舌敬你才是。”蒙舌大头人急声说道,话还没说完,却见伊华已经端起酒碗,一口饮尽了。 蒙舌大头人见状,急忙也端起酒碗,一口饮了下去,饮得太急了些,差点呛到,不由得猛地咳嗽了急声。 一旁的悉逻多见状,有些担心地说道:“父亲,要不孩儿替父亲喝吧。”话还没说完,却被蒙舌大头人伸手打断了,瞧了悉逻多一眼,蒙舌大头人旋即便又端起了另外一碗龙血酒。 伊华同样也已经端起了另外一碗龙血酒,不过却并没有立即干掉,而是端着酒碗,对蒙舌大头人说道:“大头人,伊华在此与大头人喝酒喝得兴起,险些忘了,城中还有其他客人。伊华身为东主,岂能让客人久候?”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不若你我干了这碗酒后,便一同入城,与大伙儿开怀畅饮,如何?”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深深地瞧了伊华一眼,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赵君,我蒙舌部不识礼教,皆是些粗鲁山野之民,喜欢直来直去!酒可以喝,赵君这个朋友,蒙舌也愿意结交!” 听到这里伊华不由得笑着说道:“大头人愿与伊华结交,是伊华的荣幸。” 蒙舌却没接伊华的话,而是径直说道:“酒可以喝,但是话,蒙舌也必须要说,当日犬子在城中受辱,蒙舌曾经立誓,此生绝不再踏入赵地半步,除非,赵地成了我的领地!”说完,蒙舌一双眼睛便紧紧地盯着伊华。 听了蒙舌大头人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好说,只要蒙舌大头人愿意,伊华做主,林西邑便送与蒙舌大头人,作为蒙舌大头人世袭封领!” “世袭封领?”蒙舌大头人微微愣了一下,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盯着伊华说道:“你想要我臣服于你?” 伊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臣服,是百蛮部族与我赵人,如同街坊邻居一样,可以和睦相处,互帮互助。”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旋即又说道:“伊华不远千里,从赵都宸邑,来此林西邑城,只为一件事,就是与百蛮部族开通榷市。”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瞧着伊华说道:“开通榷市?” “没错,寡人意欲在林西邑开通榷市,增加赵人与百蛮部族之间的贸易往来,互通有无,互惠互利。”伊华点了点头说道。 说着,伊华又瞧了蒙舌大头人一眼,说道:“只要大头人愿意,此榷市,便由贵我双方,共同派人监管,有作奸犯科,欺行霸市,诸如此前昧着良心,想要贪墨悉逻多头人白虎皮那种事情发生时,也由归我双方一同处置,不知大头人意下如何?” 第五百零八章 杀人于无形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蒙舌大头人才又说道:“赵君,您真的愿意开放林西邑,与我百蛮族人进行商贸交易?” 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开放林西邑为榷市,赵人也好,百蛮族人也罢,皆可在此进行商贸交易,互通有无,于贵我双方,皆是互惠共利之事,伊华岂能拒绝?”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当然,便如伊华刚才所说,赵人好客,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豺狼来了,对不起,迎接他们的,唯有猎弓!”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说道:“赵君,赵君邀请我百蛮部族五大头人前来林西邑,视我五大头人为朋友,为何独独却视盛奴部为仇讎呢?” 听了蒙舌大头人的话,伊华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沉声说道:“蒙舌大头人想必也听说过,先君绍元十一年,也就是八年前,百蛮部族与我赵人争夺枫林寨之事。当时依附于盛奴部的蛮耳部落,举族迁往枫林寨,我赵人以朋友待之,允其居住于枫林寨下,不曾想蛮耳部却恩将仇报,在六月初三,月黑之夜,杀上枫林寨,残杀我赵人戍卒百姓九十七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我赵人戍卒百姓,无辜惨死于蛮耳部屠刀之下不说,蛮耳部还强占我赵人开垦的山地,饲养的牛羊,为了避祸,还将成群的牛羊赶进大山,送与盛奴部盛奴逻,盛奴逻竟然坦然受之!”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转头瞧着蒙舌大头人,说道:“蒙舌大头人,我伊华行事,从来对事不对人,大头人您说,如此贪婪小人,伊华岂能与之为伍,与之为朋?”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当初百蛮部族与赵人争夺枫林寨之事,蒙舌大头人也是听说过的,而且对于事情的经过,也是知之甚详,虽然当时蒙舌大头人因为悉逻多的事情,对赵人心中颇有不满,甚至可以说,有些怀恨在心,不过对于盛奴部的所作所为,蒙舌大头人还是十分不耻的。 因此,在盛奴逻发出百蛮令,召集百蛮部族兄弟,意欲对赵国发动突袭,袭取林西邑时,蒙舌大头人却一直按兵不动,并未参与其中。 百蛮六大部落之一的蒙舌部没动,其他那些小部落,自然也就得心存观望了,不仅如此,当时六大部落里其他四大部落,同样心存观望,没有进一步参与到盛奴部与赵人的纠纷之中,也正因为如此,盛奴逻企图纠集六大部落,围攻林西邑城之事,最后才不了了之的。 蒙舌大头人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装完,略微停顿了一下的伊华,却又说道:“大头人,我赵人愿意开放边境,与百蛮族人设立榷市,进行贸易往来,互通有无,但是伊华有一个条件,所有百蛮部族皆可前来榷市买东卖西,唯有盛奴部以及依附于盛奴部的百蛮部族,不许一人一马,出现在榷市上!”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又加了一句:“还有,伊华希望,所有参与榷市的百蛮部族,也不要与盛奴部有任何的贸易往来,大头人可愿答应?”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颇为意外的瞧了伊华一眼,赵君表面上温文尔雅,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可实际上,却也是杀人不见血呢! 断绝了盛奴部与赵人之间的一切商贸往来,盛奴部打猎得来的兽皮猎物,没法跟赵人以物换物,从赵人手中获得生活所必须的铁器刀具以及食盐,盛奴部就只能高价从别的部族手中收买了!其中的滋味,别人不知道,蒙舌大头人却是清楚得很呢! 之前因为悉逻多的事情,蒙舌大头人发誓终身不踏入赵地半步,不与赵人进行任何商业往来,部族生活所需的食盐、美酒,全是高价从其他部族手中转手买来的,而部族猎取的兽肉兽皮等,又只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其他部族,不卖就只有烂在手中,连获得生活必需品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年来,蒙舌困于誓言,一直没有跟赵人进行任何生意往来,可部族中其他人,以及那些依附于蒙舌部的小部族,私下里,却从来没有断绝过跟赵人的任何生意往来,蒙舌对此,其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着没看见罢了! 饶是如此,这些年来,蒙舌部的实力还是遭到了严重的削弱,若不是碍于当初发下的誓言,蒙舌大头人恐怕早就已经下山,亲自进入林西邑城,跟赵人做起了生意呢! 而且,也正是因为品尝到了跟赵人断绝生意往来后的苦果,所以这次赵国国君伊华派了林西邑守胡朶亲自前往蒙舌部族领地,请求蒙舌大头人前来林西邑城参加中秋之宴时,蒙舌大头人才几乎考都没考虑,便带了族中数千精壮和依附于蒙舌部的几个小部族,一起下山,来到了林西邑。 这还只是蒙舌自己断绝跟赵人的商业往来,属于自己找死那种,饶是这样,蒙舌部都已经大喊吃不消了,盛奴部倒好,是直接被赵国君侯排斥在了榷市之外,明确提出要断绝跟盛奴部的一切经济贸易往来! 如此一来,盛奴部怎么还可能坚持得下去?别看盛奴部现在好像很强盛的样子,兵强马壮,不可一世得很,可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恐怕要不了多久,表面强盛的盛奴部恐怕就会土崩瓦解,那些依附于它的小部族,也会纷纷脱离! 毕竟,一旦赵人真的断绝与盛奴部的一切商贸往来,到时候,盛奴部可是连盐巴都吃不上了,那可是生活的必需品!蒙舌大头人真的没法想象,一旦没有了盐巴,盛奴部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伊华这一招,可真的是釜底抽薪,不费一兵一卒,直接便将强盛如斯的盛奴部,彻底打进了万丈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想要保证盛奴部不衰,盛奴逻恐怕真的只有跪着爬进林西邑城,跪倒在赵君面前,乞求赵君原谅这一条路可走了! 沉吟良久,蒙舌大头人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低声说道:“赵君,这样做,会不会对盛奴部太残忍了些?毕竟都是百蛮族人,信奉的也都是同一个天神,蒙舌心中……” “大头人,伊华这些天也听了些盛奴部在百蛮部族中的所作所为,盛奴逻自称天神之子,奉万神之命,统领山林百兽、族人。其言其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可有半点将大头人和其他部族放在眼中过?这些年,百蛮部族受盛奴部的欺压,可还少了?”伊华瞧着蒙舌大头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大头人,非是伊华残虐,不尽人情,而是盛奴部盛奴逻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赵人怎能与之为伍?”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接着说道:“一旦榷市开放,盛奴逻参与其中,百蛮部族和大头人在榷市中的话语权,岂不全被盛奴逻所掌控,到那时,大头人和其他百蛮部族,可还有半点说话的机会?大头人,此乃伊华肺腑之言,还请大头人三思。” 第五百零九章 阿卓玛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良久,才深深地瞧了伊华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只是端起龙血酒酒碗,朝伊华举了举。 伊华笑着端起龙血酒酒碗,也朝蒙舌大头人举了举,仰头便一饮而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酒碗,朗声说道:“好酒,果然是好酒!伊华贪杯,吃了大头人好些美酒了,大头人是不是也该换个地方,去尝尝伊华为大头人准备的美酒佳肴呢!”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很是一动,可碍于誓言,却又不敢有所行动,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伊华却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一把抓住蒙舌大头人的胳膊,拉着他便往林西邑城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伊华,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来过!我说过,将这林西邑作为大头人的封领,就绝对不会食言,从今日起,这林西邑,便是大头人的封领了,大头人就不要再担心什么誓言不誓言了的!走走走,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吃酒去,今日伊华,定要跟大头人喝个尽兴!”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转头瞧着伊华,说道:“赵君真的要将林西邑送给蒙舌作为封领?” “当然,我伊华乃是赵国国君,一言九鼎,岂有说话不算话之理?这林西邑作为榷市,开放给赵人与百蛮族人进行商贸,互通有无,互惠共利,从今往后,这林西邑,便是大头人的封领,我伊华只派一个榷市税务官,一队戍卒,与大头人一起,维护榷市安全!”伊华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却又听伊华说道:“守护榷市安全的戍卒的多寡,也由大头人你来决定,榷市上出现任何商贸纠纷,也由大头人和其他四个大头人以及寡人的税务官,共同商量处置,以确保公平公正!” 说着,伊华却猛地又在城门口处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望着蒙舌大头人,说道:“大头人,你还有何疑问,尽管开口,伊华一并解答了,入了这门,便算是大头人答应了伊华的条件,与伊华共同开放榷市,并保证维护榷市安稳了!” 蒙舌大头人微微一愣,抬头望了一眼林西邑西城门上石匾中篆刻出来的‘林西邑’三个大字,微微走了走神,良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伊华见状,旋即笑着朝蒙舌大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大头人,这可是伊华最后一次作为东道主,在林西邑城中宴请大头人,下次伊华来林西邑,可就得换大头人做东,宴请伊华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大头人,请!” 蒙舌大头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朝伊华也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赵君,请。” 伊华呵呵笑着,伸手抓着蒙舌大头人的胳膊,拉着他便一起走进了林西邑城。 林西邑城西城区,城中戍卒校场上,之前进来的那些百蛮部族大头人,只带了一两个贴身族人,在林西邑守胡朶的招呼下,盘腿坐在校场点将台上搭起的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中,大口吃着烤羊腿,大碗喝着赵国美酒,时不时的还大声高呼着:“倒酒,倒酒!~” 白色帐篷中伺候的几个赵人,急忙提着酒瓮,将瓮中美酒倒进了百蛮部族头人手中的陶瓷碗中。 帐篷外,足可以容纳一千多人的大校场上,如今却挤满了各个部族头人带来的族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也不用赵人招呼,径直取了校场一旁堆积如山的酒水和牛羊肉来,就着篝火烤着,一边烤着,一边不停地喝酒。 还有一些吃醉了酒的百蛮族人,借着酒性,手拉着手,围着篝火堆,载歌载舞,打起跳来。歌词含糊不清,校场上的赵人也听不清楚在唱些什么跳些什么,但却可以肯定,多半是些吉祥如意的祝词。 跳得兴起时,那些百蛮族人,还会拉起一旁的赵人,也加入他们的打跳之中去,腼腆的赵人,初时还有些不大习惯,放不开,也跟不上步调节奏,但慢慢的,便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也渐渐的放了开来,跟着百蛮族人的步伐节奏,随意的手舞足蹈起来! 跳什么唱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大家高兴就好! 拉着蒙舌大头人走进大校场的时候,伊华正好看见校场上一大堆人,有赵人,有百蛮族人,全都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大圈,围着几堆大篝火,正在那手舞足蹈,载歌载舞呢! 伊华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转过头去,对蒙舌大头人说道:“大头人,咱们也去跳舞吧!” 蒙舌大头人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瞧着伊华,失声说道:“赵君也会打跳?” 伊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伊华哪会打跳啊,不过有大头人在,伊华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伊华不会,大头人教伊华便是了。” 听了伊华的话,蒙舌大头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笑容,他身后的悉逻多却突然插嘴说道:“赵君若想学打跳,悉逻多给赵君推荐个人!”说着,也不等伊华答应,悉逻多便回过头去,大声叫道:“阿卓玛,阿卓玛!~” 蒙舌大头人带来的族人中,一个人低着头弯着腰走了出来,走到悉逻多和蒙舌大头人跟前,却是一言不发,连头都不没抬一下。 蒙舌大头人见了那人,却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你……”话还没说完,便被悉逻多把话给岔了开去,说道:“赵君,这是我部族中的百灵鸟,唱歌打跳,皆是一绝,赵君若想学,便由她教赵君吧?” “阿卓玛,百灵鸟?你是女的?”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还有些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悉逻多轻轻地推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了一下,低着头的阿卓玛想也没想,伸手便扶住了伊华,轻声说道:“小心。”声音果然清脆无比,好像林中的百灵鸟一样。 “谢谢。”伊华本能地抓住阿卓玛的胳膊,稳住了身子,视线往上一抬,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阿卓玛的脸上。阿卓玛的脸颊稍微有些黑,棱角却很柔和,再配上百蛮部族男子的兽皮上衣,温柔中却又有几分狂野,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人印象深刻。 第五百一十章 打跳唱歌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要松开抓着阿卓玛的胳膊,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曾想刚刚离开阿卓玛胳膊的手,旋即便又被一只有些粗糙却又有些柔软的小手紧紧地拉住了,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望向阿卓玛,却见阿卓玛朝自己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赵君,阿卓玛教你打跳吧。” 说着,不由分说,阿卓玛拉着伊华的手,冲到打跳的人群中,跟上他们的步调节奏,也加入到了打跳之中去。 伊华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放不开,笨手笨脚的,甚至好几次都踩到了阿卓玛的脚了,阿卓玛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低声说道:“赵君,你看我的脚,这样,前两步,回来,再上一步,很简单的。” 伊华低着头瞧着阿卓玛的步调,跟着笨手笨脚的走了两步,慢慢的摸索出了一些经验,熟悉之后,也就渐渐的跟上了大家的步伐,顿时满脸笑容,高兴地说道:“好玩,好玩,阿卓玛,你看,我学会了呢!” 阿卓玛只是抿嘴微笑,拉着伊华的手,跟着大伙儿,一起跳了起来。不远处,蒙舌大头人瞧着拉着伊华的手打跳的阿卓玛,瞧了好一会儿,才又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悉逻多一眼,厉声说道:“悉逻多,你搞什么鬼,阿卓玛怎么也跟来了。” “阿卓玛想要看看赵人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嘛,就央求我带她来咯。”悉逻多低着头低声说道,说话的时候,却也在偷偷的瞄着蒙舌大头人的脸色,时不时的还偷偷的瞄上一眼打跳中的阿卓玛和伊华。 过了一会儿,悉逻多却又低声说道:“阿爹,过完年,阿卓玛就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族中那么多勇士,阿卓玛一个也瞧不上眼,每天晚上,族中那些勇士都围在阿卓玛的吊楼下,歌唱求爱,阿卓玛却是连正眼也不多瞧他们一眼,可是现在,阿爹你瞧,阿卓玛多开心啊。” 听了悉逻多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也为之一愣,转头朝伊华和阿卓玛望去,果然却见阿卓玛拉着伊华的手,转头望着伊华,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蒙舌大头人见此,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却不由得大为意动,刚才在林西邑西城门外,赵君伊华可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而且还答应将林西邑送给他作为封领,并且听伊华话里话外的意思,林西邑开放榷市后,虽说伊华也要派一个税务官来,可榷市日常的管理和护卫,却大多要落在蒙舌部身上呢! 而作为林西邑领主的蒙舌大头人,在以后的榷市之中,很明显也会占据最大的话语权,说是将整个榷市都完全交给了蒙舌部,也一点都不为过!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大礼啊,赵国君侯甫一见面,就送上了这么大一份见面礼,作为蒙舌部的大头人,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呢? 将阿卓玛嫁给赵国君侯,以巩固赵国与百蛮蒙舌部之间的关系,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就是不知道赵国君侯,是不是也愿意接纳一个百蛮部族的夫人呢? 偷偷的打量着父亲脸色的悉逻多,见蒙舌大头人颇为意动,便又低声说道:“阿爹,要不孩儿去跟赵君探探口风?” 蒙舌大头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算了,顺其自然吧。” “哦。”悉逻多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眼珠转了一圈,旋即便又说道:“阿爹,我去打跳了。”说着,也不等蒙舌大头人答应,便朝着打跳的人群冲了过去,隔着阿卓玛和伊华有好些个人,加入到了打跳的队伍中去。 跟着大队打跳了一会儿,悉逻多突然说道:“咦,那不是蒙舌部的百灵鸟,阿卓玛么?” 听了悉逻多的话,几个百蛮部族的族人一起转头顺着悉逻多的视线望了过去,顿时便落在了阿卓玛的身上。 “果然是阿卓玛,蒙舌部的百灵鸟!”当即便又有人认出阿卓玛来了,兴奋地叫了起来。 那个百蛮部族族人的话音刚落,旋即便又有一个百蛮部族向前走了一步,大声唱道:“阿妹阿妹听我说,你是天上百灵雀,哥是地上癞蛤蟆(mo),爱你在心口难开,唱支山歌对你说,你若有心跟哥走,也唱山歌来应和。” 正拉着伊华的手打跳的阿卓玛,脸上微微一红,飞快地瞥了一眼篝火堆旁边的那个百蛮族人,旋即便又低下头去,红着脸,偷眼瞧了一眼身旁的伊华,又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正打跳得高兴的伊华,听了那首自白白的‘歌’后,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道:什么情况?流行歌吗,怎么跟顺口溜似的? 还没等伊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又有一个百蛮部族的族人上前了几步,走到篝火堆边,大声唱道:“阿妹阿妹听哥说,哥是头人阿索洛,家有良田一万顷,牛羊马儿满山谷,你若有心跟哥过,天天都像过年咯。” 听了那个百蛮部族唱的歌,伊华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一旁的阿卓玛娇羞地横了他一眼,旋即便又低下了头去。 伊华的笑声和阿卓玛的动作,顿时却又引来了其他百蛮部族族人仇恨的目光,他们才不管伊华是什么身份呢,更何况这时候已经天黑,虽然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地上更是篝火丛丛,但是那些普通的百蛮部族族人,最多也就觉得伊华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好像很华贵的样子,但却根本没法将他跟赵国君侯联系在一起。 在那些百蛮部族普通族人心中,伊华作为赵人最大的大头人,定然也是像蒙舌、赫逻悉、乌诺多这些大头人一样,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普通族人一起打跳?而且还来跟他们争百灵鸟? 听见伊华的笑声,当即便有无数道仇恨的目光,一起朝伊华望了过来,旋即,便又有一个百蛮部族的族人,为了在百灵鸟阿卓玛面前表现一番,便跳了出来,对着伊华唱道:“阿哥阿哥你莫笑,你若有歌也唱来,白灵雀儿在眼前,博她一笑心开怀。” 伊华愣了愣,身旁的百灵鸟阿卓玛却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低声说道:“人家让你唱歌呢。” 唱歌?流行歌吗?这个可是老子的强项!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清了清嗓子,轻声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多了个小萝莉 清晨,迷迷糊糊中,伊华感觉怀里好像有一只小猫咪一样,在不停地蠕动着,伊华不由得惊了一下,一下子睁开眼来,却感觉头有些疼,不由得“啊!~”的轻叫了一声。 “你,你醒啦?”一个有些清脆的声音传到了伊华的耳朵里。 伊华正要用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听到声音,不由得愣了一下,低头一瞧,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趴在自己胸口上,左手手指还有些调皮的在自己胸口画着圈儿。 小姑娘长相甜美,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麸色,伊华瞧了一眼,只感觉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她是谁来,旋即却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抱住那小姑娘,推开了一点,低头一瞧,顿时一览无余,伊华脸色一变,急声说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你,你忘了?”小姑娘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股黯然的神色,旋即便又展颜一笑,说道:“也是,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肯定没记住我是谁,我叫阿卓玛。” “阿卓玛?”伊华脸色猛地一变,失声说道:“百灵鸟阿卓玛?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不不,我是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房门外的几个宫娥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端着洗舆用的铜盆,走到了房间一侧,将手中的洗舆铜盆放在洗舆架子上,这才又低着头,走到伊华和阿卓玛跟前,低声说道:“君上,夫人,奴婢伺候您们更衣吧。”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伊华厉声呵斥道,那几个宫娥愣了一下,急忙低着头,便又要退出房间,还没退两步,却听伊华语气放缓了一些,又说道:“等一下,还是我出去吧,你们先伺候阿卓玛更衣。” 说着,伊华起身,抓起床榻旁边衣挂上挂着的外袍,一边穿着,一边便要往外走去,还没走两步,伊华却听身后阿卓玛有些悲戚地说道:“赵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阿卓玛从床榻上撑起身子,刚刚发育没多久的身子,却是一览无余。伊华只瞧了一眼,连忙把视线避开,却听阿卓玛又说道:“赵君,你既然不喜欢我,昨晚为什么要对我唱歌,你不知道那是我们百蛮族求爱的一种方式么?”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见阿卓玛泫然欲泣的样子,伊华心中不由得一软,急声说道:“不,不是的,阿卓玛,你是百蛮族的百灵鸟,活泼可爱,我,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只是你现在还这么小,我……”我犯罪啊我,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 “我不小了呀,姐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了呢!”阿卓玛转悲为喜,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扑到伊华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和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伊华身上,微微仰着脑袋,崇拜地望着伊华,说道:“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卓玛又说道:“我知道,你是赵人中的大英雄,纵横山林,翱翔天际,才是你的追求。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等下我就回部落,昨天晚上的事,就当是一个十分美妙的梦好了。” “阿卓玛,我……”伊华愣了一下,转过头,低下头瞧着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阿卓玛,心中更是一软,正要再说些什么,阿卓玛却又已经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们百蛮部族跟你们赵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另眼看我的,你放心吧。” 听了阿卓玛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瞧着娇小依人的阿卓玛,不由得把心一横,他乃乃的,小萝莉又怎么了,老子又没犯法,不对,在这个时代,在赵国,老子就是法!小萝莉又怎么了,大不了养在深宫里,来个萝莉养成计划好了!更何况,老子犁过的田,种过的地,说不定还播下种子了,总不能再让别人去犁,去收割吧? 想到这些,伊华反手将阿卓玛抱了起来,瞧着阿卓玛说道:“阿卓玛,赵王宫中很孤单的,就像一座巨大的囚笼,你若进去了,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你在部落里,就像是山林间的百灵鸟,自由自在,到了赵王宫中,会学这样那样的规矩礼仪,笑不能笑,哭不能哭,你真的受得了吗?” 听了伊华的话,阿卓玛不由得也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抬头望着伊华说道:“我真的连笑都不能笑,哭也不能哭吗?”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你以为君王的夫人那么好做么?” “我不要做君王的夫人,我只想做你的老婆。”阿卓玛将脑袋贴在伊华的胸口说道。 伊华一怔,旋即笑着说道:“我可不就是赵国国君么,你做我的老婆,可不就是国君的夫人么?” 阿卓玛呆了一下,抬头望着伊华,小声说道:“那,那我可不可以不去?我就待在部落里,你想我了,就来看我,我想你了……我想你了,要去哪里找你?” 听了阿卓玛的话,伊华顿时被她天真的问题给逗笑了,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小傻瓜,我刚才骗你的呢,到了赵王宫中,你也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开心了唱唱歌,生气了撒撒泼,有我在,没人敢管你的。” “真的?”阿卓玛抬头望着伊华说道。 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了,做了我的女人,还想跑回部落,想都别想,我跟你说,这辈子你都别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阿卓玛满脸通红,将小脑袋贴在伊华的胸口,红着脸低声说道:“我没想逃。” “你说什么?” “我没想逃,我要一辈子做你的老婆,跟着你,缠着你,我哪都不去,哪都不逃!”阿卓玛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诧异地望着阿卓玛,他可没想到,阿卓玛这么一个小姑娘,昨天才跟自己见了一面,竟然就会对自己说出这样深情的话来!一时间,伊华不由得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房门外又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接着便传来了近身内宦伊颂的声音:“君上,时辰不早了,五大头人还在校场相候,等待您的召见呢。” “五大头人?”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拍脑门子,急声说道:“好的,寡人这就来!”说着,又转头对阿卓玛说道:“阿卓玛,你乖乖的在这等着,等我回来,哪都不许去,知道吗?” “哦。”阿卓玛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但旋即却猛地“啊!~”的惊叫了一声。 伊华急忙转头,瞧着阿卓玛说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阿卓玛低声说道。 “什么事?”伊华急声问道。 “我,我若是走了,我阿爹怎么办?我是不是就不能见到我阿爹了?”阿卓玛有些紧张地望着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你阿爹是谁?要不我们把他接到赵都去好了,还有你阿妈阿兄阿弟什么的,全家人都接去赵都。” 听了伊华的话,阿卓玛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笑容,瞧着伊华说道:“那恐怕不成,我们那一大家子,如果全去了赵都,非得把你们赵人全吓一大跳不可。”说着,阿卓玛双手推着伊华,将他往门外推去,说道:“去吧去吧,大头人们还等着你呢,别耽误了正事。”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扭头对阿卓玛说道:“那你乖乖的在这等着我,肚子饿了,想吃什么,就告诉小环,就是你身后那个大姐姐,让她给你拿。” 说着,伊华又对宫娥小环说道:“小环,伺候好阿卓玛。” “是。”小环急忙躬身应道。 交代了几句,伊华这才走到房门边,转身看见小环等人伺候着阿卓玛穿好外衣后,这才拉开了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 龙五中毒 出了房门,近身内宦伊颂便迎了上来,低声叫道:“君上。” “嗯。”伊华用鼻孔微微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昨晚醉酒误事,龙五回来了没有?” “禀君上,龙校尉昨晚凌晨寅时一刻回来的,君上已经歇下了,奴才就没有让龙校尉进来打扰君上。”伊颂急忙低声说道。 “嗯,把他叫来。”伊华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 “喏。”伊颂急忙躬身应道,低着头小碎步往前跑去,不一会儿,便又带着青龙密卫的龙五重新来到了伊华近前。 “属下龙五,拜见君上。” 伊华上下打量了龙五一下,却见龙五脸色惨白,身子轻轻地颤抖着,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边,却见他左肩头似乎有些不一样,鼓鼓的,明显比右肩头厚了不少,行礼的时候,看起来也有些吃力。伊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龙五,你受伤了?” “君上,属下这伤不碍事的,就是撤离的时候,被人察觉,中了一箭而已。”龙五急忙说道。 “还而已?”伊华瞪了龙五一眼,急声说道:“你知不知道百蛮部族整日与蛇虫为伍,箭上多淬剧毒?伊颂,传医官王愬。” “君上,真的不碍事的,属下已经请医官大人瞧过了。”龙五急声说道,一旁的伊颂微微愣了一下,也迟疑着说道:“君上,五大头人还在校场等候君上的召见呢。” “急什么急?先看了龙五的伤再说!”伊华扭头瞪了伊颂一眼说道,旋即又厉声喝道:“还不快去,传医官王愬!” 伊颂一怔,急忙躬身应道:“喏。”低头弯腰,小跑着跑开了。不一会儿,医官王愬便小跑着跟着伊颂来到了伊华跟前,正朝伊华行礼呢,伊华便摆了摆手,说道:“别行礼了,快,看看龙五的伤。” “喏。”王愬急忙应道,上前几步,走到龙五跟前,解开龙五上衣,顿时露出龙五左肩头上用白布缠裹着,还浸出黑红色血水的伤口来。 小心翼翼的解开包裹着伤口的白布,露出里面的伤口,却见一个龙眼大小的圆洞,不停地有黑红色,散发着恶臭的血水流出来,伤口周围更是微微向上翻鼓了起来。 王愬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小心仔细的瞧了好一会儿伤口,这才低声说道:“龙校尉,这好像是,箭伤?” 龙五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王愬又仔细查验了好一会儿伤口,然后才又用布重新轻轻地将龙五的伤口包裹了起来。 伊华见状,急忙问道:“王愬,龙五的伤,如何了?” 王愬露出了一丝犹豫为难的样子,伊华见此,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龙五的伤到底如何了?” 王愬起身,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龙校尉的伤,乃是箭矢所为,箭上还淬有剧毒,似是五步蝮蛇之毒,臣……”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王愬才又说道:“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君上,属下没事的,些许小伤,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些天,属下便又生龙活虎,可以为君上效力了。”龙五咧嘴笑了一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龙五又说道:“君上,蒙天之幸,属下不辱使命,已经取得贼酋首级,属下这就去拿来给君上过目。” “什么话?命重要还是任务重要?若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派你去!”伊华厉声说道,说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旋即急声叫道:“伊颂!” 伊颂一怔,急忙应道:“奴才在。” “你去跟小环说一声,让她问问阿卓玛,有没有解五步,五步蝮蛇之毒的药!阿卓玛生长于山林间,说不定能解此毒。”伊华沉声说道。 “喏。”伊颂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转身小跑着离开,不一会儿,便又和小环、阿卓玛,一起来到了前厅。刚到前厅,人还没到,阿卓玛的声音却先到了:“老公,老公,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这里这么多人,怎么会有五步蝮蛇呢?”说着,阿卓玛娇小的身影,已经从后面冲了出来。 环视了众人一眼,阿卓玛一眼瞧见伊华,便冲了上去,拉着伊华的手,上下瞧着,一边说道:“老公,你哪里被五步蝮蛇咬了,哪里被咬了?” “阿卓玛,不是我,是他。”伊华没好气地说道,说着,伸手指了指龙五。 阿卓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转忧为喜,拍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不是你就好。”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瞧了龙五一眼,然后说道:“五步蝮蛇剧毒无比,在部落里,也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剧毒蛇虫,不过,其毒却也并非无药可解。” 说着,阿卓玛从随身带着的五彩绣包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瓷瓶来,小心翼翼的倒出几粒药丸来,挑了一粒红色一粒黑色的,递给龙五,说道:“红色内服,黑色外敷,再去弄些蛇衔草,揉碎了,敷在伤口上,几日便好。” 听了阿卓玛的话,龙五和王愬不由得全都愣了愣,龙五偷偷的抬眼朝伊华望去,王愬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了阿卓玛手上的两粒小药丸上。 伊华对上龙五的目光,微微含笑着点了点头,龙五这才上前,接过阿卓玛手上的药丸,躬身说道:“多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老公,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救你呢。”阿卓玛摆了摆手说道。 听了阿卓玛的话,龙五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瞧了伊华一眼,然后后退了两步。 伊华却又笑着对阿卓玛说道:“阿卓玛,你这药还有吗?可不可以给我两粒?” “有啊,老公,你要这药干嘛?这药虽然能解蛇毒,可也是剧毒之物,若不小心吃了,也是会死人的。”阿卓玛有些诧异地转头望着伊华说道,说着,却还是从陶瓷瓶里倒了一红一黑两粒药丸出来,递给伊华说道:“记住了,这药丸也有剧毒的,红色内服,黑色外敷,千万别搞错了。” 伊华微笑着点了点头,转手递给内宦伊颂,用眼神朝王愬示意了一下,说道:“伊颂,好生收着,别弄丢了。” “喏。”伊颂急忙应道,双手接过了药丸。刚接过药丸,却听伊华又对阿卓玛说道:“阿卓玛,你吃饭了吗?” “嗯,刚吃过呢,小环姐姐给我拿了好多好多点心,还有糖糕,好好吃啊。”阿卓玛急忙点头说道。 “少吃点糖食,小心长胖,变成个小肥猪。”伊华伸手刮了一下阿卓玛的鼻子,宠溺地说道。阿卓玛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阿卓玛,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五大头人?你们蒙舌部的大头人也在哦。” “好啊好啊!”阿卓玛听了前半句,急忙点头说道,可听到蒙舌大头人也在时,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摇头说道:“不了,你们赵人的城池,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等下小环姐姐说要带我去街上玩去,买好多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呢。” 伊华转头瞧了一眼小环,然后才又说道:“那行,你乖乖的,跟着小环,别乱跑,知道吗?”说着,又对小环说道:“小环,跟好了阿卓玛,别走丢了。” “喏。”小环急忙躬身应道,话还没说完,阿卓玛已经跑到小环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说道:“小环姐姐,我们走吧,去街上玩了。” 小环偷眼朝伊华望去,没有伊华的允许,她可不敢带阿卓玛出去。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小环这才朝伊华躬身一礼,带着阿卓玛走了出去。两人刚离开,伊华便又对龙五说道:“龙五,安排两个青龙密卫,保护好阿卓玛。” “是,君上。”龙五急忙应道,停顿了一下,龙五却又说道:“君上真的要纳一个蛮女入宫么?” 伊华猛地转头,冷眼瞧着龙五,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冷声说道:“龙五,还有你们所有人,都给寡人听清楚了,百蛮部族,也是我炎黄后裔,与我们有着共同的祖先,共同的信仰,要想西境安定,你们就不能心存华夷之别,必须一视同仁,平等的对待百蛮族人,如此,方能让百蛮族人,与我赵人同心同德,融二为一,再无彼此之分!都听明白,记住了没有?” 龙五等人一愣,旋即一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记住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小舅子和老丈人 城西戍卒校场上,昨天晚上中秋篝火之夜遗留下来的残羹剩炙,以及篝火堆,已经全部被清扫一空了,偌大的校场上,只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百蛮部族头人,围着各自部族依附的大部族的大头人,在那窃窃私语着。 穿鼻蛮的摩柯朶大头人,甚至还装着漫不经心的走到蒙舌大头人跟前,对蒙舌说道:“蒙舌大哥,昨天晚上,你是最后进城的,你跟那赵人的君主见过面了,都说了些什么呢。” “没说什么,那赵国君侯,只是盛情邀请,邀我进来赴宴而已。”蒙舌大头人瞧了摩柯朶一眼,说道。 “蒙舌大哥,你我两部关系紧密,你就不用这么瞒着我吧?我可听说,昨晚你们蒙舌部的百灵鸟阿卓玛,也来了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想去百灵鸟跟前献丑呢,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赵人给捷足先登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摩柯朶又说道:“蒙舌大哥,你们蒙舌部的百灵鸟,不会真的要找个赵人嫁了吧?” “摩柯朶兄弟,雏鹰大了拴不住,百灵鸟长大了,要飞到哪去,栖息在哪棵树上,谁又能知道呢?”蒙舌深深地瞧了摩柯朶一眼,说道。 摩柯朶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踱着步子,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走回去没多久,城西戍卒营区外便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校场上所有人一起转头网去过,却见一队黑甲禁卫,衣甲沉重,脚步整齐,手执枪戟,踏步跑着从营区外跑了进来,隔上一小段距离,便停下一对,一直延伸到了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下。 随后,又一个顶盔戴甲的黑甲禁卫将军,出现在营区入口处,朗声高叫道:“国君驾到!~” 所有的黑甲禁卫,一起单膝跪地,一手执着枪戟,一手行礼,低头叫道:“恭迎君上!~” 蒙舌和其他几个大头人见此,急忙也一起站了起来,朝着缓步走了进来的伊华,微微躬身行礼。 伊华很快便从营区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点将台前,却又没有登上点将台,而是扫视了一眼整个校场后,径直便朝五个大头人走了过来。 蒙舌、摩柯朶、赫逻悉等五个大头人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发愣时,伊华却已经走到了他们五人近前,笑着朝五人拱手一礼,说道:“诸位大头人,伊华来迟,还请诸位大头人见谅。” 说着,伊华又大声叫道:“来人,上酒!” 一个内侍应了一声,转身招了招手,另外一个内侍,带着两个宫娥,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酒樽酒瓮,低着头,小碎步走到了伊华和五个大头人跟前,将酒瓮里的酒,倒进了几个酒樽里,高举过头顶,送到了伊华和五个大头人跟前。 伊华端起一个酒樽,朝蒙舌大头人等人举杯,说道:“伊华来迟,让诸位大头人久候了,伊华自罚一杯!”说着,朝蒙舌等人举了举,仰头便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宫娥又将酒樽里倒满了酒。 伊华再次端起酒樽,然后又对蒙舌等人说道:“诸位大头人,伊华昨日醉酒,未能好好招待诸位大头人,还请诸位大头人见谅,此一樽,便当是伊华向诸位大头人赔礼道歉了。”说着,又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樽,伊华又端起了另外一个酒樽,朗声说道:“此一樽,伊华预祝两族子民,和睦共处,再无刀兵相向之日,同时,也预祝林西邑开榷顺利,人畜兴旺、生意通达,成为贵我两族共同的摇钱树,聚宝盆!” 听了伊华的话,摩柯朶等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摩柯朶还转头有些诧异地瞧了蒙舌一眼,蒙舌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可见,这个消息,蒙舌事先是知道的!而对于摩柯朶等其他四个大头人来说,这个消息却实在是太意外了,意外得让他们感觉有些不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见伊华又端着酒樽,朝蒙舌等人举了举,说道:“诸位大头人,请共饮此樽!寡人,先干为敬了!”说着,又仰头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蒙舌端起酒樽,毫不迟疑的,也跟着一饮而尽,摩柯朶、赫逻悉等人,却微微迟疑了一下,见蒙舌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这才跟着一饮而尽。 “诸位大头人,请,咱们营帐中说话!”将酒樽反手放到宫娥手上的托盘中,伊华这才又对蒙舌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赵君,请。”摩柯朶、赫逻悉等人急忙躬身回礼说道,对伊华在言语上,也尊敬了许多。毕竟,林西开榷,这对于百蛮部族来说,可是一件事关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如今,林西邑城中,赵国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允许百蛮部族经商贸易,可那点以物易物的东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也就能够满足部族最基本的日常需要而已,却根本没法从根子上改善整个部族的生活条件,让部族中的族人也过上赵人那般富足的生活。 而且之前,以物易物时,百蛮部族在跟赵人打交道时,吃亏上当了,很多时候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根本不敢去找赵人官府申诉! 而林西邑一旦开榷,赵国商人必定大量用来,四面八方的百蛮部族、异族游商,肯定也会闻风而动,全都向林西邑涌来,到时候,可以选择的货物多了,选择的余地也就多了,这对于改善整个百蛮部族的生活条件,可是极为有利的! 因此,不知不觉中,这几个百蛮部族的大头人,对伊华就显得越发的恭敬和巴结起来。 伊华笑了笑,一眼瞧见蒙舌大头人,便又朝蒙舌大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蒙舌大头人,请。” “赵君,您请。”蒙舌大头人微微躬身说道,他身后的悉逻多却缓缓的走到伊华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赵君,阿卓玛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阿卓玛?”伊华一愣,转头瞧了一眼悉逻多,心中猛地一动,低声问道:“悉逻多头人,阿卓玛是,你的阿妹?” 悉逻多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伊华一怔,旋即在心底叫道:我考,那你小子不就是老子小舅子了?想到这,伊华又偷偷瞥了蒙舌大头人一眼,蒙舌大头人岂不是成了老子老丈人了?考,本以为捡着个软萌小萝莉呢,没想到这么大的来头,老子要不要再扶持蒙舌一把,让他成为百蛮部族的王呢? 然而,这个念头伊华也只是想了想,旋即便又把它给否了,百蛮部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大小部族,谁也不能一口吃掉谁,真要把蒙舌部扶持到一家独大,可以吃掉另外几部的时候,伊华恐怕又该要担心西部边境不稳了! 虽然赵国现在,还没有参与到东方列国的战事中去,但将来,赵国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的,那样只会让赵国自绝于天下,自己把自己搞成了域外之人,到那时,想要再参与进中原列国的战事之中,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一旦赵国参与到中原列国之战中去,势必便会在薛国与东方列国之间做出选择,而不论赵国选择哪一边,另一边就会是赵国的敌人,一旦蒙舌部统一百蛮部族,那些赵国的敌人,会不会趁机勾结蒙舌部,祸乱赵国西境,让赵国无暇东顾呢? 异处而想,如果换成自己是赵国的敌人,拉拢蒙舌部,趁机让蒙舌部在赵国西境作乱,从而让赵国无暇无心顾及中原的战事,这也是利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的上上之策,自己也是绝对不可能白白错过的! 因此,扶持蒙舌部,让他有能力,有实力一统百蛮部族的想法,伊华也只能是随便一想,甚至之前让蒙舌部蒙舌大头人出任林西邑领主的想法,伊华觉得也有必要做出一定的调整了。 否则,以蒙舌部和自己的关系,就算自己不加以扶持,蒙舌部恐怕也会很快的就发展壮大起来,碾压其他各部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盛奴部围城 来到点将台上的营帐中,伊华在主位上做好后,这才又伸手朝百蛮部族的五个大头人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说道:“诸位大头人,请坐。” 营帐中本来就只有六个位子,除了伊华外,也只有百蛮部族的五个大头人有位子,其他小部族的头人,就只有站在各自依附的部族大头人身后了。还有几个获得允许进入林西邑的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落头人,如今则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伊华的视线淡淡的从五个大头人身后扫过,跟斥候营之前打探来的消息没有多少出入,百蛮部族六大部落,除了盛奴部外,其他五个部族的实力都相差无几,依附于他们的小部落,也大都在十一二个左右,相差也不过一两个而已! 六部之中,实力最强的,还是盛奴部,营帐中那些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的小部族头人,都还有将近十个,这些还是不顾盛奴逻的劝阻,执意要进林西邑的小部落头人,经此一事之后,这些小部落想要再依附于盛奴部旗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而在林西邑城外,顺从盛奴逻的意思,没有入城的小部落头人,都还有十来个呢,由此可见,极盛时,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落恐怕得有二十多个! 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后,伊华这才又沉声说道:“诸位大头人,伊华昨日邀请诸位大头人来此,一是因为中秋佳节,月圆人圆,本就是一个万家团圆的好日子,伊华也只是想要在此,与诸位头人开怀畅饮,共叙古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只是昨日,伊华在蒙舌大头人那贪杯,多喝了几杯龙血酒,醉酒误事,耽搁了,没能与诸位头人共饮,今日,此间事了之后,伊华定当再摆宴席,再上美酒,与诸位头人共饮!” “多谢赵君,赵君恩情,吾等感激不尽。”蒙舌等几个大头人一起起身,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 伊华笑着摆了摆手,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伊华召集诸位头人来,除了共度中秋佳节外,其实还有一事,想与诸位头人商议,便是林西邑开榷之事。” 虽然刚才就已经听伊华所了一遍了,可再次听到伊华说林西邑开榷之事时,赫逻悉等几个大头人,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几个小部族的头人,更是满脸喜色,低声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这下好了,部落终于可以不愁没盐巴吃了。” “是啊是啊,我部落里女子好久没穿些像样的衣衫了,这下终于可以给我那婆娘买身新衣衫了。” …… 伊华脸上带着微笑,静静地听着那些小部落头人低声议论着,过了好一会儿,伊华才又说道:“诸位头人稍安勿躁,请听伊华一言。” 营帐里,大小头人顿时又全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伊华说话。 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诸位头人,我赵人好客,爱好和平,赵人与百蛮族人之间,除了先祖武公时,曾与百蛮族人闹过些不愉快,其余时间,赵人与百蛮族人,还是能够像邻里间一样,和睦共处的。诸位头人,可赞同伊华这话?” 听了伊华的话,营帐中所有大小头人一起点了点头,纷纷说道:“赵君所言甚是,赵君所言甚是,我百蛮族人,也是好客之人。” 笑了笑,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诸位头人,伊华昨日在诸位头人入城时,也曾说过,朋友来了有美酒,可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就只有猎弓!” 话音刚落,就好像在配合伊华的话一样,营帐外校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天动地的大鼓声,营帐中作陪的几个赵军将领,听了大鼓声,脸色顿时全都变了一下,伊华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很快,一个小卒脚步匆忙的从营帐外冲了进来,冲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君上,盛奴部全族举哀,举兵围城,叫嚷着要为他们的大头人盛奴逻报仇!” 听了小卒的话,营帐中所有人,除了伊华以外,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那些大小头人,包括营帐中作陪的赵军将领,便一起转头朝伊华望了过来。 伊华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诸位头人,伊华刚才又说了,朋友来了有美酒,可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只有猎枪!先君绍元十一年,盛奴部盛奴逻纵容手下部族,劫掠枫林寨,残杀我赵人戍卒一百余人,抢夺我赵人粮食、牛羊马匹无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用更加高亢的声音说道:“诸位头人,你们说,盛奴部,可是我赵人的朋友?林西邑开榷,我赵人可能让他参与其中?” 说着,猛地停顿了一下,伊华却又说道:“没错,盛奴部大头人盛奴逻,的确是我派人杀的,可我那也是为了除掉山林中的恶狼,让大伙儿都能够更好的参与到林西邑开榷中来,大家都能够和和睦睦的做生意,互通有无,共同提高所有人的生活水平和质量,而不需要担心隐藏在我们周围的盛奴部这头恶狼!” 听了伊华的话,营帐中所有的大小头人,不由得全都又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作答时,却听伊华又说道:“诸位头人,美酒,伊华已经备下,朋友还是敌人,诸位头人自己选择!” 伊华几句掷地有声的话一说出口,营帐中顿时又安静了片刻,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那个原本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落火逻部的火逻多头人,最先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赵君,你刚才说,林西邑开榷,可是实话?” 伊华有些意外的瞥了火逻多一眼,点头说道:“寡人乃是赵国君侯,一言九鼎,岂有虚言哄骗大家之理?” “开榷之后,可是什么东西都能够在榷市上交易?有无限制交易数额?”火逻多又问道。 “没错,什么东西都能够在榷市上买卖到,而且没有交易限制,只要有,就可以买卖!”伊华再次说道。 “开榷之后,若是出现贸易纠纷,欺行霸市之举,我等族人,又该找谁申诉?”火逻多旋即又问道。 第五百一十五章 榷市署和护榷队 听了火逻多的话,伊华不由得愣了一下,其他百蛮部族的大小头人,也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一起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伊华作何解答。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此事说来比较繁杂,寡人刚才还没来得及说,便传来了盛奴部围城的消息,这样,寡人先安排部署应对盛奴部之事后,再与诸位头人详谈,可好?” “赵君,无需如此麻烦,只要赵君一句话,我火逻部愿为前驱,替赵君挡下盛奴部!”火逻多头人朗声说道。 火逻多话音刚落,蒙舌部的悉逻多便又跳出来说道:“你火逻部本就依附于盛奴部,有何能力,能够挡下盛奴部?”说着,悉逻多又转身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赵君,我蒙舌部,愿为赵君分忧,挡下盛奴部!” 听了悉逻多的话,蒙舌大头人不由得一呆,还没来得及说话,伊华便已经长身而起,朝悉逻多躬身一礼,说道:“多谢悉逻多头人和火逻多头人的好意了,区区盛奴部,伊华还不放在心上!” 说着,伊华转头对身旁内宦伊颂说道:“传令伊恵、管易,依计行事,迅速击破盛奴部中军营帐!” “喏。”伊颂急忙低头应道,躬着身子,小碎步跑出了营帐。 随后,伊华才又朝营帐中的众人说道:“诸位头人,咱们继续,不用为了区区小事儿耽搁了咱们的正事。” 说着,瞧了火逻多头人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继续说道:“刚才,伊华正想要说开榷的详细规则和条文,伊华是这样想的,林西邑开榷,毕竟是关乎我赵人与百蛮族人之间和平共处,与贵我双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事,所以,寡人决定,赵人官府,撤出林西邑!” 听了伊华的话,营帐中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包括火逻多头人和林西邑守胡朶!胡朶之前只是提议将火山寨上的戍卒和赵人撤回林西邑,便被伊华在公文上批示了一句“赵人赵地,寸土不让”,现在君上倒好,大大方方的,将整个林西邑都给让了出去! 而火逻多头人,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怒火,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怒目瞪视着伊华,似乎要将伊华生吞活剥了一般。 伊华有些诧异的瞧了火逻多头人一眼,心中大感奇怪,听到这个消息,火逻多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怎么表现得这么反常呢?竟然感觉好像比胡朶还要震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华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便又继续说道:“伊华之意,赵人官府,后撤二十里,驻于鹡鸰镇,林西邑城之中,不驻兵,不驻官,城中安危与榷市秩序,只由榷市署负责。” “榷市署?”听了伊华的话,蒙舌等几个大头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错,寡人之意,榷市署由五部大头人,”说到这里,伊华猛地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百蛮六部,盛奴部恶习难改,死有余辜,但是其他小部族却是无辜的。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族,还可共推一个大头人,成为榷市署委员,参与到榷市的管理之中!”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榷市署委员,便由百蛮六部大头人自任或推荐委任,我赵人,同样派出六人,作为榷市署委员,总共十二个委员,再加上一个榷市署署长,十三个人,共同处理林西榷市上所有大小事情,遇到纠纷,便由这十三人商量,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可好?” 听了伊华的话,营帐中的几个大头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顺着伊华的话想了想,顿时觉得这个法子还算公平,只是那个榷市署署长,这样一来,就是关键中的关键了! 微微沉吟了片刻,还是蒙舌大头人最先开口说道:“赵君,榷市署委员之举,却也公平,只是这榷市署署长,不知赵君打算如何设置?” “榷市署署长,代表榷市和榷市署,签发文件,审核每日交易数量,税额等相关事宜,由百蛮部族和赵人轮流担任,任期三月,三月一换,以示公平,出任榷市署署长满三月后,未及一年,不许再次担任,诸位头人以为如何?” 听了伊华的话,所有人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旋即,河蛮部的大头人赫逻悉却又问道:“榷市署长三月一换,那榷市委员呢,是否也是三月一换,未及一年,不许再次担任?” “委员三月一换,时间太短,不利于稳定,可改为一年一换,担任委员一年后,三年之内,不许再次出任榷市署委员。”伊华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 听了衣服的话,赫逻悉也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旋即却又问道:“赵君,我百蛮六部,各出一人,出任榷市署委员,那榷市署署长呢,我六部却又该如何选择?” “那是百蛮部族自己内部的事务,伊华不便插手。”伊华微微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赵人署长也好,委员也罢,皆有赵人商贾自己推荐,林西邑守签署委任即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对了,为了保证榷市的安全和正常运行,防止宵小觊觎,趁火打劫,洗劫榷市财富,伊华觉得,在榷市署下,有必要设立护榷队,诸位头人觉得呢。” “护榷队,对,这很有必要,若是没有护榷队,榷市再繁荣兴盛,也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山贼流寇一来,就全都化为乌有了!护榷队很有必要!”听了伊华的话,赫逻悉当即点头赞同地说道,停顿了一下,赫逻悉又问道:“不知赵君以为,护榷队该如何设置呢?” “寡人以为,护榷队可由赵人和百蛮部族双方共同募兵组成,并且双方兵力必须相当,譬如赵军一千,百蛮族兵便也是一千人,如此,方显公平公允。平时,护榷队也是同吃同住同训练,接受榷市署委员和署长的共同指挥,遇事,只有在榷市署八个以上委员赞同和署长签署命令之后,方可出兵,诸位以为如何?” 听了伊华的话,一众大小头人,不由得又微微点了点头,纷纷说道:“这倒是公允。”旋即,却又有头人问道:“那这护榷队的长官,领队,又该谁人担任呢?” “护榷队长官、领队,由署长担任,各级将校,则由赵人和百蛮族人分别担任,各行其是,各司其职,可好?”伊华又轻笑着说道。 营帐中,听了伊华的话,大小头人全都暗自在心中盘算着,过了好一会儿,穿鼻蛮的大头人摩柯朶却又说道:“现在榷市各出一千人,组成护榷队,人数会不会太多了?” “太多了可以减嘛,不够咱们再增加就是了。”摩柯朶的话音刚落,赫逻悉大头人便又说道。 “没错,两千护榷队,现在可能觉得是多了,可将来,这点护榷队,却未必算多!”蒙舌大头人也点头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蒙舌大头人又说道:“只是,两千护榷队的日常开销应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钱,却又该从何而来呢?” 第五百一十六章 林西开榷设市令 伊华笑了笑,对于蒙舌大头人的问题,他也是早有预案的,即便蒙舌大头人和其他头人不提,他也会自己提到这件事的,当即,伊华便又笑着说道:“护榷队和榷市署诸位委员、署长,以及榷市署中一应雇员,所有的开支,当然都得由榷市承担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伊华之意,是在榷市署下,设立榷税官,由百蛮族人和赵人,各出一人,担任榷税官,负责审核和统计,征收入榷市交易货物的税赋。入市缴税,出市时,若未卖出,或者还有剩余,便用缴税凭证,前来换取退税,由榷税官退还所缴税费,如此公允公正,诸位头人以为可好?”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榷税官,也可入榷市署署长或者榷市署委员一样,或三月,或半年一轮换,担任榷税官后,一年或两年三年之内,不可再次担任榷税官,这些具体的实施细则,大家还都可以再商量嘛。”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这才又转头朝身旁的伊伯昊示意了一下,伊伯昊微微颔首,上前几步,将手里拿着的几份印册,分发给了蒙舌等几个大头人,火逻部的火逻多头人那也给了一本。 “诸位头人,诸位手上现在拿的,就是寡人草拟的林西邑开榷设市的结构框架和实施细则,其中就有寡人刚才所说的设立榷市署、护榷队、榷税官以及榷市署署长和委员的任命以及任职期限和具体职责等,大家可以仔细的看看,若是有不认识汉子的,寡人也可让人读给诸位头人听。” 说着,伊华又转头对伊伯昊说道:“昊儿,把《林西开榷设市令》,读给诸位头人听听。” “是。”伊伯昊急忙躬身应道,上前一步,拿起《林西开榷设市令》,清了清嗓子,这才朗声读道:“林西开榷设市令。”停顿了一下,翻开扉页,伊伯昊这才又继续读道:“大赵君侯华,令谕:为促进赵人与百蛮族人有好商贸往来,增进两族友谊,提高两族生活水平和物资条件,特制此令!”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伯昊才又继续说道:“令一,林西邑邑城东迁二十里,于鹡鸰镇另起新城,林西旧城,作为榷市署住所,由赵人与百蛮部族共管之。令二,设立榷市署,置署长一名,议事委员十二,百蛮部族、赵人各半之,公举公认,署长三月一换……” 洋洋洒洒数千字,详细条款近百条,伊伯昊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营中大小头人,全都全神贯注的听着,看着手中的条文条款。 许久,伊伯昊这才读完了手中的《林西开榷设市令》,扫视了营中众人一眼,沉声说道:“此令,大赵君侯,绍兴二年八月。”读完之后,伊伯昊这才又朝伊华躬身一礼,退到了一旁,束手站立。 伊华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诸位头人,可还有不清楚的地方?有不清楚的尽管提问,寡人一一为诸位头人解答。”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却见众人都没有开口后,伊华便又说道:“对了,为了保证榷市署署长能够完全行使其职权和作用,保证榷市的安全,寡人提议,榷市署署长,自动获得林西榷市封邑领主之职,任满即去,并不保留领主之位,若对榷市有重大贡献者,可有榷市署署长、委员以及榷税官共同商议,上奏寡人,批准成为林西榷市,终身荣誉领主,在榷市中享有一定的权势和地位,诸位头人以为可否?” 听了伊华的话,营帐中的大小头人,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蒙舌大头人更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瞧了伊华一眼,这个应该就是赵君承诺给自己的领主封号了! 只不过这领主封号,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还三个月就要轮换一次,下次当选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而那个什么纵身荣誉领主,现在也不过是张画饼,林西榷市都还没搞起来,怎么可能就有榷市纵身荣誉领主出现?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算是违背了当初的誓言,至少,自己脚下所踩之地,不再是只属于赵人,而是属于赵人和百蛮部族共同所拥有的!想到这些,蒙舌大头人也才没有再跟伊华多计较些什么,毕竟,伊华现在也算是自己的女婿了! 阿卓玛昨天晚上跟伊华对歌后,进了伊华行辕,就没有再出来过,自己这个便宜老丈人,那是当定了!伊华这个便宜女婿,看在阿卓玛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给蒙舌部一些好处吧? 蒙舌大头人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营帐外又传来了一个拖长的声音:“报!~”由远及近,来到了营帐外。 营帐中,所有人一起转头朝营帐外望去,旋即便看见一个赵卒,脚步匆忙的小跑了进来,跑到伊华跟前,单膝跪地,说道:“启禀君上,公族将军与管易校尉,率两千宫廷禁卫骑兵,及两千戍卒,楔形突破盛奴部外围直入盛奴部中军营帐,管易校尉身先士卒,砍下盛奴部大旗,缴获大纛一面,权杖一根,盛奴部大乱,四散而逃,余者已不足为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信使赵卒又说道:“公族将军与管易校尉,正率军追杀盛奴部逃兵,将军担心君上忧心战事,故而遣属下飞马来报。” 听了信使的话,伊华心中暗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朝信使微微挥了挥手,沉声说道:“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君上。”信使再次行礼后,退出了营帐。 伊华环视了众人一圈,旋即又笑着说道:“诸位头人,盛奴部已不足为虑了,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别为了些许小事情,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听了伊华的话,营帐中所有的大小头人,不由得全都又愣了一下,曾经强大,不可一世的盛奴部部族,竟然在短短的一天里,先是大头人盛奴逻被杀,随后起兵围城的百蛮部族族兵,竟然也被赵国君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直接击破中军营帐,拿下了代表盛奴部大头人权威和地位的大纛和权杖,整个盛奴部族,四散而逃! 曾经强大的不可一世的百蛮族盛奴部,就这样没了?这也太快了点吧,快得营帐中所有大小头人,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赵国军力如此强盛,若是赵国君侯对自己用兵,那谁能抵挡得住?还好,还好自己明智,选择了站在赵国君侯这一边,否则现在,四散逃窜的,可就不仅仅是盛奴部部族一个人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欢庆 一瓮接一瓮的美酒,不停地被送进了营帐,一盘接一盘的肉脯、炙肉,也被源源不断的送进了营帐,营帐内,几十个百蛮部族的大小头人,正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赫逻悉、摩柯朶等大头人,时不时的还会找上伊华或者在营帐中作陪的赵人喝上几杯。 城外发生的那一点小小的战事,甚至连波澜都没掀起一点,就已经结束了,盛奴部在百蛮部族中,原本口碑就不是很好,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如今盛奴逻被暗杀,盛奴部愤而起兵,原本是想要趁机攻城,攻占林西邑城,杀了赵国君侯为自己的部落头人报仇! 可没想到,一贯软弱好欺的赵人,竟然会反其道而行之,从城中杀出,直奔盛奴部中军大帐,盛奴部甚至连有效的抵抗都还没组织起来,就被其精锐前锋,直接突破外围营帐,杀入营区,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中军大帐。 盛奴部中军大帐,原本就因为盛奴逻的意外身亡,而乱成一团,盛奴逻的几个儿子,还在为谁继承盛奴逻的大头人之位而争吵不休,起兵攻占林西邑,也只不过是盛奴逻其中一个儿子,为了收买人心而提出来的,在还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盛奴逻大头人的位子之前,他能够调动的族人,也是微乎其微! 两千多名赵军宫廷禁卫骑兵,在数百斥候营的尖兵的引领下,直接突破盛奴部外围,直插中军营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在中军营帐外,直接将营帐外的大纛、权杖一股脑儿全都砍翻,收缴了起来。 营帐中盛奴逻的几个儿子,直到赵军突入中军营帐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的从中军营帐中冲了出来,或者带着忠于自己的族人,朝赵军冲杀了过去,或者直接便在族人的护卫下,丢下其他族人,落荒而逃! 在这种情况下,盛奴部甚至连一丝有效的反击都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便已经被两千禁卫骑兵,两千戍卒,以及五百斥候尖兵,直接杀得落花流水,溃败而逃了! 而对于盛奴部和赵军之间发生的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其他百蛮部族的族人,却全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置身事外。其实,也不是那些百蛮部族见死不救,怎么说,盛奴部也是百蛮部族之一,只不过那些百蛮部族的头人,现在还全都在赵城林西邑中,没有那些头人的命令,那些百蛮族人又怎敢轻举妄动?更何况,盛奴部以前是怎么对待他们的,那些百蛮族人可全都还记忆犹新呢! 不过,对于一些零零散散逃到其他部族营区中的盛奴部族人,那些百蛮部族的族人,也并没有赶尽杀绝或者拒之门外,而那些赵军,也并没有继续追杀,或者因此而跟其他的百蛮部族发生矛盾冲突,而是有意无意的,便选择了视而不见。 如此一来,盛奴部那些四下逃窜的族人,便更多的选择了投靠其他部族,跑到其他部族的营区内,寻求庇护。眨眼间,曾经强大,称雄于整个百蛮部族的盛奴部,就已经树倒猢狲散,成为了过往云烟。 林西邑城内,酒宴还在继续,正事已经谈完了,剩下的当然就是吃酒喝肉,彻夜狂欢庆祝了! 几乎跟前一天晚上一样,不仅点将台上的营帐内外,摆满了酒瓮肉脯,便是校场上,那些百蛮部族头人带来的族人面前,也全都摆满了美酒肉脯! 胳膊粗的大柴再次堆架了起来,熊熊的火把点燃了篝火,也点燃了狂欢的序曲。 营帐内,伊华听见营帐外渐渐响起的歌声舞蹈声,脸上不由得也浮现出一丝笑容来,端起酒爵,对营帐中的大小头人说道:“诸位头人,我们也一起出去,与民同乐吧!” 说着,伊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走到了点将台边,端起酒爵,高举着大声叫道:“诸位,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林西邑,开榷通商,我,赵国君侯,赵人,与你,与你们,百蛮族人,永远在一起!为两族友谊,干杯!” “干杯!干杯!~” 校场上,有人跟着举杯大声应和道。也有距离点将台比较近的,认出来了伊华的身份,举着酒碗,大声叫道:“敬赵君!赵君万年!~” 伊华听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大声叫道:“敬大赵,大赵万年!~” “大赵万年!~”一些校场上的赵人跟着大叫了起来,话音未落,伊华身后的一个百蛮部族头人也跟着大声叫了起来:“大赵万年!~” 蒙舌等几个大小头人和伊华一起转头望去,却见跟着叫的竟然是火逻部的火逻多,看见众人都一起望着自己,火逻多脸上一红,低声说道:“我,我,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没说错,只要能改善我族生活水平,我河蛮部愿认大赵为主!大赵万年!~”河蛮部的大头人赫逻悉跟着振臂大声叫道。 摩柯朶、蒙舌等几个大头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也跟着一起大声叫道:“大赵万年,大赵万年!~”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喜笑颜开起来,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增强了百蛮部族对大赵的向心力么,将来彻底将百蛮部族消化吸收进赵国的统治秩序之下,也就变得更加的顺理成章和水到渠成起来! 一时间,整个校场上都响起了震天介的“大赵万年!赵君万年!”的呼喊声。呼喊声中一个又一个的百蛮部族的大小头人,端着酒爵,来到了伊华面前,向伊华敬酒。伊华也是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到底喝了多少酒了。 好在这个时空中的酒精度并不是很高,否则,就算伊华再能喝,也架不住这种喝法啊! “赵君,阿卓玛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蒙舌大头人端着酒爵走到伊华跟前,低声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回答蒙舌大头人时,校场一角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高呼声:“阿卓玛!阿卓玛!阿卓玛!~” 伊华和蒙舌大头人一起朝那个角落望去,却见校场上的百蛮族人和赵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火光映照中,一身彩衫的阿卓玛拉着一个赵国女子的手,小脸蛋有些通红的缓步走了过来。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从点将台上跳了下来,冲到阿卓玛跟前,也不管阿卓玛愿意不愿意,伸手拦腰抱起阿卓玛,缓缓走到点将台前,登上点将台,这才将阿卓玛放了下来,抓起阿卓玛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大声说道:“诸位,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等全场都安静了一些后,伊华才又继续说道:“我,伊华,赵国国君,将要迎娶蒙舌部百灵鸟,阿卓玛为妻,以此来共同维护,赵人和百蛮部族之间的友谊深情!~” 第五百一十八章 火逻多深夜求见 狂欢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喝得烂醉如泥的伊华,这才在宫娥小环和内宦伊颂的搀扶下,回到了行辕,阿卓玛也是亦步亦趋,寸步不离的跟在其后,一直跟着回到了伊华的行辕。 自从伊华当着百蛮部族众多族人的面,宣布将迎娶阿卓玛为妻,作为阿卓玛阿爹的蒙舌大头人又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后,按照百蛮部族的规矩,阿卓玛就已经成为了伊华的夫人,自然可以跟着伊华一起回行辕的。 而且,按照百蛮部族的习俗,男的在女方房屋外唱歌,女方若是不喜欢,便以歌拒绝,若是喜欢,以歌应和之后,当晚便可住在一起,就跟前一天晚上伊华和阿卓玛那样,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获得父母的首肯! 半夜,迷迷糊糊中,伊华却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敲击声,伊华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眼帘上好像挂着百斤重担一样,根本就睁不开。 迷迷糊糊中,伊华却又听见耳朵旁有人咕哝的应了一句:“谁啊?”有人动了动身子,在自己身子上蹭了蹭,便又睡了过去。 伊华心中一惊,却猛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借着房间里朦胧昏暗的灯光,却见自己身旁,阿卓玛好像八爪鱼一样,手脚身子全都趴在自己身上。 伊华见状,不由得微微苦笑了一下,却感觉太阳穴隐隐有些阴痛,便想抬起手来,揉揉太阳穴,手刚一动,趴在自己身上的阿卓玛便咕哝了一句,又朝自己身上拱了拱。 伊华苦笑着瞧着阿卓玛,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正揉着,却听见窗户上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伊华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倾耳细听,过了一小会儿,窗户上果然又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伊华心中一动,伸手小心翼翼的将趴在自己身上的阿卓玛的手和脚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又微微抽离身子,离开了一小段距离后,这才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低声问道:“谁啊?” “是我,君上。”窗户外传来了龙五的声音。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声说道:“龙五?你等我一下。”说着,转头瞧了阿卓玛一眼,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边,轻轻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低声对外间伺候的小环说道:“小环,照顾好阿卓玛。” 小环急忙躬身应道:“是。”直起身来时,却见伊华已经走远了。 “龙五,深夜找我,何事?”转过走廊,伊华这才沉声说道。 龙五闪身出现在伊华跟前,行礼说道:“君上,非是属下要打扰君上,实是有人自称君上故友,深夜求见君上,属下迫不得已,才不得不深夜惊扰君上,还请君上见谅。” “故友?谁?”伊华微微皱眉说道。 “就在外间,君上一见便知。”龙五低声说道。 伊华微微一愣,走到外间,却见外间里站着一个身穿百蛮部族兽皮衣衫的高大精壮男子,瞧背影,有些熟识,一时半会儿之间,伊华却又想不起再哪见过。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百蛮族男子转过身来,眼光扫到伊华身上后,旋即便躬身朝伊华行礼,说道:“拜见赵君。” 伊华一眼瞧见那个百蛮族男子的面貌,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是,火逻部头人,火逻多?” 百蛮族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躬身说道:“正是小人。”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走到书案后面,坐了下来,然后说道:“火逻多头人自称是寡人故旧,不知寡人与头人有何故旧交谊?” “赵君恕罪,若非如此,小人如何能深夜觐见赵君呢?”火逻多躬身一礼说道。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瞧着火逻多说道:“头人深夜觐见寡人,不知有何要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若头人是为了盛奴部的大头人位子而来,那头人就来错地方了,盛奴部大头人,是百蛮部族族内之事,寡人不便插手,只能爱莫能助了。” 火逻多淡淡地笑了笑,旋即说道:“盛奴部已经成了往日云烟,从今往后,百蛮部族中再无盛奴部了,盛奴部大头人之说,自然也无从谈起。若是火逻部有幸,能够成为大部落,火逻部头人,自然便是大头人,火逻部,自然也就是新的百蛮六大部之一了。” 听了火逻多的话,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火逻多说道:“那不知头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呢?” “火逻多深夜求见赵君,只问一事,火逻多曾听胡邑守言及,赵君曾批复邑守,赵人赵地,寸土不让,何意赵君亲临林西邑后,却甘愿后退二十里,将林西邑城和城西近百里之赵地,拱手相让,让与百蛮部族呢?”火逻多双眼死死地盯着伊华,沉声问道。 听了火逻多的话,伊华心中不由得一动,瞧了火逻多一眼,沉声问道:“头人与胡邑守是旧识?” 听了伊华的问话,火逻多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点头说道:“火逻多曾与胡邑守见过几面,也可算是旧识。” “是么?头人跟胡邑守应该不仅仅只是见过几面这么简单吧?”伊华挑了一下眉头,瞧着火逻多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要不寡人替头人把胡邑守叫来?” 火逻多一愣,猛地抬头望着伊华,旋即摆手说道:“不不,不用了,不用了,这么晚了,再打扰胡邑守,不太好吧?” 听了火逻多的话,伊华却轻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火逻多几下,然后说道:“头人可知,几年前,林西邑有位守备校尉,盛奴部安悉多纵容百蛮族人,强占枫林寨,残杀我赵人戍卒九十余口,便是此校尉,孤身一人,杀上枫林寨,手刃仇敌,替无辜惨死的赵人戍卒报仇雪恨!头人可知,这位校尉是谁?” 听了伊华的话,火逻多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眼飞快地瞧了伊华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低声说道:“不知。” “不知?头人应该对他很熟悉嘛,怎么会不知道呢?”伊华轻笑着说道。 火逻多有些慌乱地瞧了一眼伊华,旋即说道:“君上,你还没有回答小人的问题呢,为何后撤几十里,让出大片赵国疆域?”慌乱之中,却是连称呼也变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原是故人来 伊华笑了笑,然后说道:“本来,这些话,寡人是不应该对你一个外族人说的,不过念在你是胡邑守的故交,又深夜求见寡人,询问寡人此事,寡人便与你说了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头人,寡人于林西开榷设市之策,头人以为可行否?” 火逻多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旋即才又说道:“赵君开榷设市之策,于赵人、百蛮两族,皆有百利而无一害,实乃上善之举。开榷之后,两族必定会因此少了许多矛盾冲突,百蛮族人的生活水平,也定会因此而大为提高。”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火逻多又说道:“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衣不蔽体,食不知味,缺衣少食,连盐巴都不够用。” “着啊,既然开榷设市,于赵人百蛮两族都有百利,寡人又为何不做呢?赵国官府后撤二十里,就是为了向百蛮族人表示一个态度,我赵国,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百蛮族人和睦共处的,若是百蛮族人再不知好歹,那可就别怪我赵国不客气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更何况,赵国官府后撤,可这地儿,却依然是赵国的,榷市署署长需要林西邑守签署任命,封邑领主,更是需要寡人册封,方才作数,如此种种,谁还敢说,这地儿,不是赵国的?” “可地虽然还是赵国的,在这里生活的人,却已经是百蛮部族的了呀?”火逻多皱眉说道。 伊华轻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头人既是火逻部头人,可知火逻部的来历?” 火逻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自然知道,火逻部来自大山,以狩猎为……”话还没说完,伊华却又打断了火逻多的话,说道:“追根溯源呢?火逻部就没有说,自己是炎黄苗裔的?” 听了伊华的话,火逻多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有说的,火逻部和百蛮其他部族一样,都是轩辕黄帝苗裔,高阳帝子后裔,与中原各族同根同源。” “着啊,既然都是黄帝苗裔,高阳帝子后裔,又何须在意生活在林西邑这片土地上的人,是赵人还是百蛮族人呢?”伊华轻笑着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火逻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感觉无从反驳,良久,火逻多才又有些着急地说道:“可是,我赵人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这片土地,岂能平白无故的拱手让人,让与百蛮族人耕作生养?”情急之下,却是连‘我赵人’也说了出来。 伊华轻笑了一下,反问道:“寡人有说过要撤离林西的赵人吗?” 火逻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不就对了,以我赵人的人口数量,和百蛮族人的人口数量,你以为,最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是谁?”伊华轻笑着反问道。 火逻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听伊华又说道:“只要百蛮族人和我赵人能够和平相处,亲如一家,百蛮部族的故地,十万大山,我赵人自然也可以前往游历、经商,甚至与百蛮族人通婚,传授文化知识,教授诗书礼仪,教会他们读书写字,说汉话,写汉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感化他们,改变他们,最终将他们全部教化成与我等无异的赵人,如此,岂不是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了西境边患么?” 听了伊华的话,火逻多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良久,火逻多才又说道:“可是,这样教化百蛮部族岂不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再长的时间也没关系,百蛮部族骁勇善战,族中多精壮勇士,只要能够驯服他们,于我赵国而言,便是一大臂助!”伊华轻笑着说道,说着,又瞥了火逻多一眼,然后又说道:“你在百蛮部族之中,也得想方设法,尽量团结更多的百蛮族人,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还会在百蛮部族之中募兵,到时还需你多多配合才是。” “是。”火逻多顺口应了一句,旋即才反应过来,诧异地抬头望着伊华。 伊华笑着说道:“不用诧异,若是到现在,我都还猜不透你的身份来历,我这赵国君侯,岂不是白当了。”说着,伸手拍了拍火逻多的肩头,沉声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火逻多眼角有些红润的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君上,臣不委屈,只是,只是臣在火逻部这么多年,也没有机会接近盛奴逻,拿下盛奴逻的狗头,来祭奠枫林寨中惨死的兄弟同袍,臣心中有愧啊!” 伊华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当时的情形,赵国东边正与薛国连番大战,精锐全都聚集在东部,西境兵力空虚,若是与百蛮部族发生全面冲突,我赵国西境,至少林宁郡,肯定是保不住的,若是百蛮部族再与薛人勾结,获得薛人暗中支援,甚至霞西郡也难逃毒手。” 说着,伊华也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当时,受委屈的,应该是你才是,是先君和寡人,对不起你。” “君上,为了大赵,为了君上,臣无怨无悔!”火逻多单膝跪地,朝伊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沉声说道。 “将军快快请起!”伊华急忙伸手搀扶住火逻多,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伊华又说道:“将军之后有何打算?是想返回故土,还是继续留在火逻部?” 火逻多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刚才曾说,将来君上要在百蛮部族之中招募兵卒,臣便想继续留在火逻部,也好为君上暗中培养,训练兵卒,恳请君上允准?”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留在火逻部也好,如今盛奴部已亡,百蛮六部缺一,正是火逻部发展壮大的好机会,你务必要抓住机会,将火逻部发展成六部之一,顶替盛奴部灭亡之后的缺口,从而也好在榷市署中,占据一席之地,也为我赵人,多掌握一分话语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榷市署署长和委员的推举任命以及处事规则,你可熟悉了?” 火逻多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臣已经熟背了,今日傍晚见着胡邑守时,邑守也专门为臣讲解了一番署长和委员的推举任命规则。” “那就好。”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以后,还得委屈辛苦你了。” “为了大赵和君上,臣甘之若饴!” 第五百二十章 转卖商铺庭院 在伊华和百蛮六部大头人的亲自监督下,林西邑城开榷设市的各项工作,全都有序的开展了起来。在赵人和百蛮部族近十万人热火朝天的工作下,整个林西邑城,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 城中,赵国官府按照伊华的旨意,开始准备撤离,而在二十里外的鹡鸰镇,新的县衙以及县邑邑城,也正在两万赵国民伕和近三万百蛮部族族人的共同努力下,正在逐步建设着。在新的林西邑城没有建设好之前,林西邑守胡朶,就只能屈居在鹡鸰镇外的工地上了。 而原本驻扎在林西邑城中的三千戍卒,也正式改编为林西邑城防军,从林西邑城中撤了出来,在鹡鸰镇外围安营扎寨,并在鹡鸰镇中被圈划起来,将作为新的邑城城区中的城西城东两处地方,开始兴建校场和驻军营区。 兴建两座校场和驻军营区的工程量,可比兴建一座邑城的工程量要小得多得多了,甚至要不了两个月,校场和驻军营区,便能完工,而新的林西邑城,则至少需要一年,才能将邑城外围城墙和城门建好,而要建好整座邑城,包括城中邑守府以及各种商铺楼舍,没有两三年的功夫,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而撤出了赵国官府和驻军的林西邑城旧城,城中的赵人商铺馆舍,基本上还都保留了下来,不想撤离故土的赵人,伊华也并没有强制撤离,而愿意撤离的,伊华也会在林西邑城新城中,为其重新建造商铺馆舍,基本上不会让他们吃亏。 而撤离后留下来的空的商铺馆舍,在伊华的授意下,伊伯昊便找到了百蛮六部的大小头人,询问他们是否有意将那些空的商铺馆舍给盘下来。 伊伯昊的提议,首先便得到了火逻部火逻多头人的响应,几乎是在伊伯昊话音刚落,火逻多头人便率先响应:“我部愿以一万头牛羊,盘下城中五处庭院,十五间商铺!” 得到火逻多头人的响应后,伊伯昊当然也很高兴了,几乎当场便拿出那些打算搬迁的赵人的商铺馆舍庭院的房契图纸,跟火逻多现场确定了转让的庭院和商铺具体的位置,并签署了协议。 当然,这些商铺馆舍以及庭院,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交到火逻多头人手上的,在林西新城还没建好之前,旧城中的这些赵人,自然也不可能现在就搬到新城,住在工地上去不是?而且,火逻多头人答应的两千头羊,不也还没到位么? 有了火逻多头人的带头,其他那些大小部族的头人,顿时也全都反应了过来,一股脑儿的涌到伊伯昊跟前,争先恐后的想要盘下城中的商铺庭院。 毕竟,以后这林西邑城可是要变成榷市的,赵人与百蛮部族将会杂居在一起,而如果连在林西邑城中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那每次往来榷市交易,岂不是都得从山中走出来,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 而且,就算是在十万大山之中,百蛮部族的住所,大多也都是草木帐篷,甚至还有挖穴而居的,居住条件可以说是十分的落后。一直以来,赵人富庶的生活,有衣穿,有酒喝,有美味可口,品类众多饭菜,以及高大敞亮的房屋,亭台楼阁,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百蛮部族心向往之的! 现在,既然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们这些百蛮族人,也过上跟赵人一样富庶的生活,那些百蛮部族的大小头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了! 百蛮部族大大小小数十个头人,在火逻多带了个头后,顿时全都反应过来,一股脑儿的围在伊伯昊周围,七嘴八舌地说道:“我多罗部要十间商铺,三间庭院!”“我河锡部要十间,不二十间商铺,三间,五间庭院,五间庭院!” 要庭院、商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伊伯昊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最后只得大声叫道:“诸位头人,诸位头人,请安静一下,听我说,听我说!” 七嘴八舌的百蛮部族头人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伊伯昊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位诸位,这样,我这里呢,有赵人撤离后,空置下来的商铺一百一十四间,庭院二十九处,这样好了,我们把这些商铺和庭院,平均分成六份,便由你们六部大头人各占一份,然后由六部大头人,再分配给各个部落,大家以为可好?” 听了伊伯昊的话,蒙舌、摩柯朶等几个部落的大头人,自然是没话可说了,这些分到他们手上的商铺庭院,那些小部落想要再盘过去的,就得再求到他们手上来,这对于掌控那些小部落,可是很有帮助的,而且如果黑心点的话,甚至还可以从中再赚上一笔呢! 而那些依附于蒙舌、摩柯朶等五个部落的小部落头人们,对此也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抱怨的,或者说,就算心有不满,也绝不敢当着蒙舌、摩柯朶等五个大头人的面表露出来的,这些小部落可都是依附于这些大部落的,真要得罪了他们,以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只有原本依附于盛奴部的那些小部落的头人,听了伊伯昊的话后,顿时便有小部落的头人叫了起来:“那我等依附于盛奴部的呢?我们没有大头人,我们怎么办?” “哦,对了,你们不说,我差点还忘了,盛奴部已经没了大头人了,是吧?”伊伯昊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停顿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火逻多身后又有一人,大声说道:“我们火逻部可是已经盘下了五间庭院,十五间商铺,大人可别忘了这事!” “对哦,火逻部刚才已经盘下了五间庭院,十五间商铺,如此说来,庭院只剩下了二十四处,商铺也只有九十九间了。”伊伯昊拍了拍脑袋说道。 说着,伊伯昊将那二十四处庭院的房契和九十九间商铺的房契,大致分成了五份,然后才又说道:“这样,原本依附于盛奴部的一众小部落,就先不再参与商铺和庭院的盘买了,火逻部买去的,也不再收回来了,剩下这些,便有五大部落盘买,可好?” 说着,伊伯昊抬头瞧了蒙舌和摩柯朶等人一眼,然后又说道:“这样,价格呢,还是按照之前跟火逻部达成的协议来办,一间商铺四百头羊,一间庭院八百头,诸位头人以为如何?”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伯昊低头随意的翻点着面前的一堆房契,然后又说道:“我刚才大致的均分了一下,剩下这些商铺庭院的房契,分成五份后,有一份是四处庭院,十九间商铺,其余都是五处庭院,二十间商铺。” 说着,伊伯昊又将那些二十间商铺的,全都拿了一间出来,将其中两间,放到四处庭院那一处,然后说道:“这样,这少了一处庭院的,便以两间商铺抵充,剩下这两间商铺……”说着,伊伯昊又转头对火逻多头人说道:“头人可愿多出八百头羊,盘下这两间商铺?” 火逻多急忙点了点头,伊伯昊便又将那两处商铺的房契,递给了火逻多,然后又说道:“这样一来,除了火逻部只有十七间商铺外,大致也就公平公允了,诸位头人每个部族用来盘买这些商铺庭院的山羊头数,都是一万一千六百头,只有火逻多部是一万零八百头!”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伯昊又说道:“这样,为了表示我赵人的诚意,零头就给诸位大头人免了,六部只需要各自赶来一万头羊,总共六万头,这些商铺庭院,便是诸位头人的了!”说着,伊伯昊瞧了众人一眼,又问道:“诸位头人,可有异议?” 第五百二十一章 协议 对于伊伯昊的提议,蒙舌、摩柯朶等五个大头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有原本依附于盛奴部的那些小部族,至此,也算是看出来了些名堂,赵人或者说赵国官府,这是有意要扶持火逻部的火逻多成为大头人,顶替盛奴部被灭后遗留下来的位置啊! 对此,虽然那些小部落的头人,心中很是不服气,也颇有怨言,可是火逻部现在掌握了五间庭院,十七间商铺的分配处置权,那些小部落的头人,想要在林西邑城中拥有一席之地,过上跟赵人一样安逸舒适的生活,就不得不求到火逻部火逻多那去,心中再不服气,再有怨言,也只能强忍下了。 而且,在此之前,赵国君侯便已经定下了一个规矩,盛奴部灭亡后遗留下来的大头人的位子,由原本那些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落头人共推,有了这五间庭院和十七间商铺在手,火逻部火逻多头人想要得到那些小部落头人的‘拥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几乎可以肯定,火逻部将取代盛奴部,成为新的百蛮六部的大头人之一,即便现在火逻部的实力还不足以成为跟蒙舌等其他五大部落平起平坐的大部落,可是在赵人这般明显的支持下,假以时日,火逻部也一定会发展壮大起来的! 赵人对火逻部的支持,已经很明显了,百蛮部那些大小头人,全都看出来了,当然这也无可厚非,谁让盛奴部被灭,六部缺一呢,为了保持百蛮六部的均势,那些原本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落,就不得不再选一个大头人出来。 而以那些小部落的实力,没有赵人的支持,也是绝对不可能坐稳大头人的位子的,时间一长,说不定百蛮六部就得变成百蛮五部了呢! 因此,从那些小部落中再选择一个部落,加以扶持,使之能够成为与蒙舌等其他五部相抗衡的大部落,对于赵国来说,也是极为有利的,而且赵国还可以趁机在百蛮六部中争取到一个亲近的盟友,在以后的榷市委员会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火逻部能够从一众小部落中脱颖而出,也只能说火逻部的火逻多会来事,眼光准,抓住了机遇,最先从伊伯昊手中拿下了五间庭院和十五间商铺的所有权,如此一来,火逻部自然而然的也就在原本那些依附于盛奴部的小部落中,掌握了话语权和主动权,成为新的大头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此,所有人都只能羡慕和嫉妒火逻多的运气,并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像火逻多那样抓住机会呢,若是换成自己最先从赵人手中拿下了十几间店铺和庭院的所有权,自己也就能得到赵人的支持,成为新的六部大头人了吧? 而对此,河蛮部的赫逻悉大头人,也是个会来事的,眼见着火逻部即将成为新的六大部之一,接替盛奴部灭亡遗留下来的位子,河蛮部的赫逻悉当即便走到火逻多身旁,笑着对火逻多拱手一礼,说道:“火逻多兄弟,恭喜你啦。”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赫逻悉又说道:“对了,火逻多兄弟,你们火逻部只有几百帐吧?” 听了赫逻悉的话,火逻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火逻部只有九百多帐,两万余人。” “这样啊,人丁是太少了些。”赫逻悉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又说道:“这样,火逻多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赫逻悉愿意将帐下族人,分一百帐,送与火逻多兄弟,兄弟可愿意接收?” 听了赫逻悉的话,火逻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赫逻悉拱手一礼说道:“赫逻悉大头人,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说定了,等下回去,我便拨一百帐与你。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赫逻悉伸手拍了拍火逻多的肩头说道。 “如此,那火逻多便却之不恭,多谢大头人的厚赠了。”火逻多急忙又朝赫逻悉致谢说道。 赫逻悉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拍了拍火逻多的肩膀,便又走开了。 赫逻悉刚走,蒙舌部的悉逻多便又走了过来,低声对火逻多说道:“火逻多头人,阿爹让我来跟头人说一声,头人帐下若是还缺人手,阿爹愿拨一百帐蒙舌部的族人,送与头人,还望头人不要推辞。” 火逻多现在手下最缺的,就是人手,想要成为大部落,大头人,顶替盛奴部灭亡后遗留下来的位子,以火逻多现在部落里那几百帐,两三万人,自然是不可能的,河蛮部和蒙舌部愿意送人来给自己,火逻多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听了悉逻多的话,火逻多急忙又朝悉逻多拱手一礼,说道:“如此,火逻多多谢蒙舌大头人了。” “阿爹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头人无需如此见外。”悉逻多低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Ixia,悉逻多又压低声音说道:“火逻多头人,我阿爹有意竞争榷市署署长之位,到时候还需火逻多头人多多支持啊。” “悉逻多兄弟请放心,火逻多必定鼎力支持蒙舌大头人,出任林西榷市首任署长。”火逻多点了点头,打包票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火逻多又说道:“火逻多无意竞争署长之位,能够成为榷市管理委员会委员,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头人也请放心,六部大头人,一部一委员,此乃定规,必少不了火逻部的。”悉逻多也急忙说道。短短几句话,双方就已经暗中达成了一个口头的约定。 之后,听到风声的乌蛮部、白耳蛮部以及穿鼻蛮部的大头人,也都陆续来见了火逻多,三部也各自送了一百帐族人给火逻多,并且也各自暗中表达了想要成为榷市首任署长的意思! 毕竟,作为榷市署长,虽然任职期限只有三个月,可署长手中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即便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在此期间,也足以为自己和自己的部族,争取到一定的利益,从而发展壮大自己的部族,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当然还有因此而带来的财富! 百蛮部族虽然还处于部落联盟阶段,可随着头人权势和地位的日益壮大,头人所拥有财富也渐渐的远超于部落里其他族人了,而且也已经出现了贫富差距和阶级划分的现象。头人,便是部落的统治者和管理者,在部族中拥有绝对的权利和地位! 五大部族,一人送了一百帐族人给火逻部,在加强了火逻部实力的同时,自然也就表现出了对火逻部的支持。如此一来,火逻部取代灭亡的盛奴部,成为新的大部族,火逻多成为新的大头人,自然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 首任署长 几天之后,林西榷市署的草台班子也总算是初步搭了起来,在接受了蒙舌部等其他五个部族五百帐族人的‘援助’后,火逻部的族人帐数也总算是超过了一千三百帐,远远超过了原本依附于盛奴部的其他小部族,成功晋级为大部族,顶替了盛奴部灭亡后留下来的空缺。 而火逻多头人,也总算是跻身于六大部大头人之列,成为了新的大头人,并因此而成为榷市署十二个委员之一,其余五大部落,也基本上都获得了一个榷市署委员的位子,而且也几乎都是由部族大头人亲自担任的,只有蒙舌部的蒙舌大头人,借口年事已高,而将自己的儿子悉逻多,推到了前台,由悉逻多成了十二委员之一。 牛外六个由赵人出任的榷市署委员,伊华也没有插手干预,而是让柳素心以月华楼的名义出面,组织了一个赵人商会,六个赵人委员,便由这个商会的成员,推举产生。 在解决了盛奴部,决定成立林西榷市署的时候,伊华便派人给柳素心送了一封信去,让她来林西邑组建赵人商会,同时也通过柳素心之手,将林西邑开榷设市的消息,广而告之,传达给了赵国其他商人商号。 之后不久,柳素心安排好了霞西铁厂的事后,便带着闻讯赶来的另外几个赵国商号的当家人,星夜兼程,赶到了林西邑,并与林宁、霞西两郡本地的大商贾,一起组建赵人商会,并推举产生六个商会委员。 当然,这六个商会委员,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林西榷市署的六个赵人委员了。而柳素心,虽然不是这六个委员之一,但她却是赵人商会会长,六个赵人委员,在榷市署中,也得按照商会的意思行事,从而也就将六个赵人委员彻底的拧成了一股绳,最大可能的保证了不会在榷市署中出现任何的岔子! 而在确定了榷市署十二委员之后,那些百蛮部族的大头人却猛地发现,自己都做了十二委员,可这榷市署的署长,谁来做呢?按照林西开榷设市令上面的榷市署长的选举和任命条款,榷市署长是由十二委员推荐,并经林西邑守签署任命的,可现在十二委员赵人六人,百蛮族人六人,那谁来做署长?谁又有资格做署长? 如果赵人推举一个,百蛮族人推举一个,全都六票,那不还是旗鼓相当么?而且,百蛮六部,又推举谁合适呢? 百蛮部族的几个大头人,想了又想,最后却发现,自己这边好像唯一能够服众的,就只剩下了一个蒙舌大头人了?而直到这个时候,其他那几个大头人才猛地醒悟过来,蒙舌大头人这哪是年事已高,无法胜任榷市委员的工作啊?从头到尾,他就是在以退为进,将自己的儿子推到委员的位子上,然后自己,就可以从容不迫的去竞争榷市署长的位子! 有了悉逻多在,蒙舌部就已经占据了一个十二委员的位子,再去竞争榷市署长的位子,蒙舌部已经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即便最后竞争失败,蒙舌部没有拿到榷市署长的位子,蒙舌部至少也还有一个榷市委员的位子打底不是? 而且,其他五个大头人,都做了榷市委员,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是去了跟蒙舌竞争署长的资格了,让他们的儿子辈,去跟蒙舌大头人竞争?资历不行,威望也不行啊,那些依附于各个大部落的百蛮小部族的头人,那就更没有资格去跟蒙舌大头人竞争了! 思来想去,最后摩柯朶等几个大头人才发现,真正能够代表百蛮部族,竞争榷市署长的人,进然只有蒙舌大头人一个了! 而赵人那边,能够代表赵人商贾,竞争榷市署长的,也只有赵人商会会长柳素心,不过柳素心已经明确的表过态了,她的工作重心不在林西,对于林西榷市署长的位子,也不感兴趣,无意竞争榷市署长的位子。最后,赵人只是推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人商贾,参与竞争榷市署长。 投票的结果,却并不意外。十二个榷市委员,赵人六个,百蛮族人六个,这第一次投票选举署长,当然不可能将票投给外人的,最后结果自然就是各得六票了。 隔了三天,又投了一次票,结果还是六对六,旗鼓相当,最后又隔了几天,再次投票,结果同样还是六对六,最后,十二委员只得将投票的结果,上报给行署,由大赵君侯伊华亲自定夺。 很快,伊华的谕旨便下来了:赵人好客,以谦逊礼让为先,首任署长由百蛮部族的蒙舌大头人担任,以后,便由赵人和百蛮族人轮流担任,以示公允。 如此一来,林西榷市的第一忍署长,也总算是名花有主,落在了蒙舌大头人的身上。而作为林西榷市首任署长,蒙舌大头人在上任之后,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办好林西榷市! 林西榷市,不仅仅只是赵国君侯一纸谕令,说开榷设市就能够开榷设市的,要在林西邑开设一座榷市,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很多呢,如何开榷,如何规范商业买卖,榷市之中,分为多少个小坊小间,每个坊间的作用是什么,买卖些什么东西,如何管理,如何征收榷税,等等等等,一大堆的事情,千头万绪,所有的工作,都得有人去做,去落实! 好在这些事情,伊华在开榷设市之前,就已经有了充分的考虑了,而且又有柳素心从旁协助,虽然还不一定尽善尽美,但是在榷市正式开张之前,能够考虑到的,也都已经考虑到了,没有考虑到的,也只有以后发现了,再加以补充完善了。 正式开榷的时间,定在了九月二十日,之后便是逢五逢十开榷,这样也能便于一些距离比较远的行商游贾,能够有更加充分的时间准备和筹集货品,路途上也不至于那么赶! 林西榷市,辐射的可不仅仅只是林西邑这一邑之地,而是整个百蛮部族十万大山以及赵国林宁、霞西两郡十几个县邑,近千里疆域!甚至于在将来,随着林西榷市的影响力的扩张,整个西域,都有可能受到林西榷市的影响,行人商贾,将源源不断的涌来! 九月二十日开榷,对于榷市首任署长蒙舌大头人来说,时间上的确有些急促,不过这也没办法,赵国君侯伊华,之所以一直还留在林西,就是为了亲眼见证林西榷市的开张,而且伊华,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林西,因此,开榷的时间,只能一直提前,再提前,最后便定在了九月二十日。 第五百二十三章 榷市开市 在所有人紧张而又期待中,九月二十日这一天终于来了。而在此之前,由六百百蛮族人和六百赵人组成的护榷队,也早就已经在原林西邑城,现在的林西榷市之中严阵以待了。 六百百蛮族人的护榷队,由六大部族每族各出一百人组成,而六百赵人的护榷队,则由原本林西戍卒,抽调组成,甚至连最基本的军事编制都没大乱,只是脱掉身上的赵军军服,换成了一身护榷队专用的,衣服上面绣着一个碗口大的‘榷’字的号服,那六百戍卒,便变成了六百护榷队了。 当然,从换上护榷队号服那一刻开始,那六百戍卒也就跟赵国军伍告别,薪资粮饷也将不再由赵国公府支应,而是从榷市署中支领了! 在二十日前几天,一千两百名护榷队,便全都严阵以待,以确保林西榷市开榷顺利!而同样的,在这些天里,来自于霞西、林宁以及赵国其他郡县邑城的赵人商贾,也带着各种货物银钱,陆续赶到了林西榷市,并且几乎将榷市中大大小小的酒肆旅舍,全都包了下来! 在世人眼中,百蛮部族虽是蛮族,但部族中的毛皮货物,以及牛羊马匹,却是上上之选,特别是一些野生的走兽皮毛,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一件上好的貂皮狐皮,价值百金,那也是常有的事,甚至价值千金,也不是不可能! 否则,当初那个赵人奸商,也不会铤而走险,为了悉逻多手上那张纯白色虎皮,而白白送掉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而现在,悉逻多手上那张纯白色虎皮,却已经被悉逻多当做陪嫁之物,送给了阿妹阿卓玛,当然也就变相的相当于送给了赵国君侯伊华了! 而同样的,在这些天里,除了那些一直留在原来的林西邑城,现在的林西榷市中,平整场地,修筑商铺的百蛮各族的族人外,百蛮部族中的那些大小头人,特别是已经在林西榷市中买到了一间商铺或者一座庭院的头人,更是举家迁进了林西榷市! 一时间,整个林西榷市人满为患,赵人与百蛮族人,凭空的比之前多了一两倍还不止!之前的林西邑城,常住城中的赵人,也不过三千多户,一两万人,涌进林西邑城中的百蛮族人,也就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可能也就几百人,一千人不到。 林西邑城变成林西榷市后,一些原住赵人担心涌入城中的百蛮族人,可能会引发两族矛盾冲突,从而威胁到自身的安危,再加上官府又一直宣传说,会在林西新城中,为他们免费修建新的庭院商铺,因此而迁出了林西榷市,随着林西邑守府,一起迁往了鹡鸰镇的林西新城。 然而那些迁出去的赵人,遗留下来的商铺庭院,很快便被百蛮族人瓜分一空,让百蛮部族中的一些大小头人,也总算是在林西榷市之中,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安身之所! 而如此一来,百蛮部族中那些在林西榷市之中有了家室的百蛮部族头人,自然不可能再待在深山老林,再住那些漏风漏雨的部落帐篷了,因而举家迁进了林西榷市! 涌进林西榷市之中的百蛮族人,一下子便变得多了起来,根据榷市署的统计,如今林西榷市之中,原住赵人还有三千一百户,一万六千余人,迁进榷市之中的百蛮部族,则有一百三十一帐,两千九百余人! 而这将近两万人的赵人和百蛮族人,还只是打算在林西榷市常驻的,而这些天,随着林西榷市开榷的消息的广为传播,涌进林西榷市中的赵人行商游贾,更是多达一千余人,而百蛮部族就更多了,涌进林西榷市的,甚至超过了六千人! 原本就只能容纳一两万人的林西榷市,如今却一下子涌进了七八千人,达到了两三万人的样子,如此一来,自然而然的,也就人满为患了!那些没有迁出林西榷市的原住赵人,甚至因此而大赚了一笔,将庭院商铺中,只要是还空着的房间,全都拿了出来,稍微改装一下,便成了一间旅舍,并以比平常高出两三倍的价格转租了出去! 而那些好不容易在林西榷市之中有了落脚之处的百蛮部族头人,由于迁进林西榷市之中的族人太多,每一帐几乎都有二三十人,而榷市之中的庭院商铺,房间又都不是很大,自己住都显得很拥挤了,就更别说有空房间出租了,如此一来,那些百蛮部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人趁机发财赚钱了! 好在那些百蛮部族的头人也都知道,林西榷市开榷,对于百蛮族人的影响,其实是远远超过于对赵人的影响的。林西榷市开榷与否,对赵人的影响不大,赵人地大物博,而且勤劳踏实,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而百蛮部族则不一样了,百蛮部族身处深山老林之中,又不像赵人那样,男耕女织,物品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别的不说,就是盐巴这一样,一旦赵人断了供,百蛮部族就得闹盐荒,无盐可吃了。 因此,那些百蛮部族的头人,虽然眼红赵人在没有正式开榷之前,就已经小赚了一笔,但却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百蛮部族的族人,因此而跟赵人发生矛盾冲突。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护榷队的存在了!从组建护榷队开始,整个林西榷市的安危就已经交给了护榷队,赵人已经完全不准备插手了,甚至于原本驻扎在林西榷市中的赵军戍卒,以及击溃了盛奴部的赵军宫廷禁卫军和国防军斥候营的部队,除了护卫赵国君侯伊华的两千宫廷禁卫骑兵外,其余的也都已经撤出了林西邑城。 而护榷队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林西榷市,保证整个榷市能够有序正常的运转,有任何胆敢扰乱榷市正常运转的不法分子,不管是赵人也好,百蛮族人也罢,护榷队都可以直接锁拿,并且送到榷市署去。 而处置不法,处理赵人与百蛮族人之间的商业纠纷,调解矛盾冲突,则是榷市署署长和十二委员的主要任务和职责所在! 第五百二十四章 榷市开市(下) 在所有人的紧张期待中,林西榷市正式在九月二十日这天早上开榷了! 一大早,由四百赵人和四百百蛮族人护榷队便成立了四个联合巡查队,便在四个坊区外围设立了关卡,对进出坊区的赵人和百蛮族人的商贾,进行检查,所有随身携带的武器兵刃,都被留在了关卡外,编号保存,离开榷市时,再领取带走。 而在坊区内,也有护榷队的联合巡查队,不停地往来巡逻着,并且随时准备处置发生矛盾冲突的找来了和百蛮族人! 坊区入口,护榷队设立的关卡边,还有榷市署派出的榷税官,对进入坊区的商品货物,按照货物类别和数量的多少,进行收税,在离开榷市时,如果还有货物没有卖出,便可在榷税官那里申请退税,将收上来的税款,又按照一定的比例,退还给货主。 而退还的税款,通常还会扣除一定比例的‘管理费’,也就是不会全退,哪怕货主一点东西也没有卖出,能够退还的税款,也只有收上去的税款的七成,剩下那三成,就作为‘管理费’,被留在了榷市署。 而这管理费的收取,其实也是伊华为了防微杜渐,预防有不法商人,在榷市之中达成买卖协议,但却在榷市之外交割货品,从而达到偷税漏税的目的。 三成管理费,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即便真有不法商人想到了钻榷市署榷税的空子,也能够将被偷漏税款的损失降低到最小化,再加上其他那些真正没有卖完的货品的‘管理费’,还能补贴一些,这样一来,不法商人偷税漏税的损失,也就能更小一些了。 虽然,这对于其他那些商贾来说,是有些不公平,可如果真有不法商人想到了用这种法子去偷税漏税,这本身对于其他商贾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公平了,‘管理费’的存在,就是为了将这种不公平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而且,在榷市坊区里,还有榷市署的榷税官往来巡察,随时检查和记录商铺或者摊位商贾的买卖情况。在林西榷市外,也有榷税官和护榷队巡视检查,一旦发现有在榷市外围进行货品交割的,而且又没有榷市署的缴税凭证,所有货物便都将没收充公,买卖双方也将因此而遭受货品价值五倍的罚款! 这些手段和处置条款的存在,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偷税漏税现象的发生! 而榷市署首任署长是百蛮部族的蒙舌大头人,总榷税官,却是赵人商会中,柳素心推出的一个代理人,孔璋,也就是赵都宸邑月华楼原来的当家掌柜的! 在跟薛国达成了第二单武器交易后,孔璋便也被柳素心调到了霞西铁厂,负责监督打造与卫国、薛国的兵器生产。柳素心被伊华传召到林西榷市,筹建赵人商会的时候,孔璋被留在了霞西铁厂,之后在要考虑林西榷市总榷税官的时候,柳素心便向伊华推荐了孔璋。 之后,一纸调令,便将孔璋调到了林西榷市,伊华亲自面试之后,肯定了柳素心的推荐,之后便由柳素心代表赵人商会出面,推荐孔璋,担任林西榷市的总榷税官了。 虽然进入榷市,需要提前缴纳榷税,而且没有卖出货品的话,也得损失榷税的三成,但是一大早,榷市还没有正式开放,东南西北四个大的坊区外,便已经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行商游贾,有赵人,也有百蛮族人! 百蛮族人是推着大车小车的毛皮货物,或者满载着牛羊马肉的大车,又或者牵着赶着牛羊马匹,等着进入榷市。而赵人,则多数由伙计推着满载着铁器农具,或者刀枪剑弓的大车小车,又或者是一车车干块状的食盐、焦糖以及绫罗绸缎、布匹衣衫、衣帽鞋袜等等货品。 还有一些有眼光的赵人,特别是得到了柳素心的暗示,在此之前,就已经在坊区中盘下了店面的商贾,各式货品,也早就已经缴纳了榷税税款后,被陆陆续续的送进了坊间,送到了店铺里,悬挂展示起来。 送进坊区的货品,只要缴过税,在没卖出去之前,只要不运出坊区,就不用再交第二次税了,因此,在坊区里如果有一间商铺或者仓库,几乎就可以节省很大一笔‘管理费’,甚至还可以节省很大一笔进出坊区的时间! 而这些有‘眼光’的,基本上都是得到了柳素心暗示的赵人,百蛮部族中想到这一点的,就只有火逻部的火逻多和得到火逻多好心提醒的蒙舌部的悉逻多头人了。而悉逻多知道了,也就相当于蒙舌部大头人蒙舌知道了,这个情,蒙舌就不得不认! 一大早,真正在坊区外排队缴税,进入坊区的,多数都是百蛮部族的族人和零散的赵人游商行贾,赵人商会成员中那些大的商贾,却早就已经提前在榷市署去缴纳了税款,甚至提前两三天,就已经将大宗的商品送进了坊区之中,在仓库里囤积了起来,或者在店铺里公开进行展示了。 缴税的商贾进入坊区后,之后便是零散的客户,或者是准备购买货物的商贾,也在护榷队的例行检查之后,卸下随身武器,交给护榷队保管后,进入了坊区。 如今,整个林西邑城,已经变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大的坊区,坊区之中,路面被平整得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一条条横平竖直的街道,将坊区又分成了若干个小的坊区,每条街道两旁,一排排同一高度,同一大小,同一形制的商铺,依街而立,使整个坊区,都显得干净而又整齐。 如今,这些街道两旁的商铺,几乎全都门户大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摆放在商铺里,或者商铺房门外的摊位上,商铺的掌柜、伙计,更是在商铺外大声吆喝叫卖着。 坊区内,不仅有赵人的日用百货,衣帽鞋袜,铁器工具,还有来自于赵国各地的美食糕点,甚至于还有沿街叫卖的冰糖葫芦儿!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应接不暇,目不暇接,而涌进坊区里的百蛮族人和赵国游人行商,更是数不胜数,在各个坊街之中来回穿插,挑选中意的商品。 坊街上,时不时的便有榷市署十二委员领着护榷队巡逻而过,又或者是榷税官,拿着登记簿,往来巡察登记等。偶尔,有买卖双方发生不愉快的事情的时候,很快便会游人通报给榷税官或者在街上巡察的十二委员,赶来处理。 能够直接处理的,榷税官或者十二委员当场便会处理了,不能处理的大的矛盾冲突,便会上报榷市署,将买卖双方带回榷市署,由榷市署署长和十二委员共同商量处置。 当然,林西榷市开榷的第一天,榷市署署长以及十二委员、总榷税官以及其他榷税官、护榷队上上下下,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严阵以待,以防任何突发事件的发生。 不过,直到傍晚闭市,整个榷市也没有发生比较大的矛盾冲突,一些小的买卖纠纷,当场便被榷税官和十二委员给解决处理了,并没有闹到榷市署署长那里,更没有惊动赵国君侯伊华。 第五百二十五章 归去 一天下来,林西邑开榷设市第一天,在榷市中总共进行了一万五千六百一十九笔大大小小的货品交易,交易涉及总的钱款财物,折合金额约九万一千三百二十一金,实收榷税税额一万两千五百七十二金又三百四十五文,综合税额超过了百分之十。 而在林西开榷首日涉及的这一万五千多笔大小货品交易中,交易金额超过一百金的大宗商品交易共计三百四十二件。 单笔交易最大金额一万金,发生在赵人月华楼和百蛮部六大部族之间,涉及交易金额一万金,货品为羊和马,羊的单价为两百文一头,以七十斤重为准,马的单价为六百文到一千文,以六尺高马为准,马的体型越大越高,越肥越状,单价也就越高!并且,在协议上,月华楼还特别注明了一条,整个交易货品中,马的数量不得少于五千匹! 当然,这单笔最大金额的交易,名义上是月华楼和百蛮六部之间的交易,可实际上,谁都能够看得出来,月华楼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买家而已,真正的幕后买家,还是赵国官府,而且也只有赵国官府,才有能力一口气吃得下不低于五千匹的马匹数量,而且,也只有赵国官府,有那么大的马匹需求! 而百蛮六部之中,单凭任何一个单一的部落,也是绝对拿不下这么大一个单子的,任何一个部落,也不可能一次拿出几万头牛羊马匹来,更何况之前,他们用来购买林西榷市中的庭院商铺,就已经用掉了好几万头牛羊了! 而且,羊还好说一点,毕竟部落里全是连绵起伏的山谷,用来饲养山羊,七八十斤,也就一年的功夫就能够长成,最多也就数量多点,需要的牧场大点罢了。而不少于五千匹的六尺高马,那才是真正让百蛮六部有些头痛的东西。 马匹可不比山羊,一年就能够长几十斤,马匹要想长到六尺高,没三四年的功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能够上得了战场,遇火不惊,遇水不慌的战马,没有五六年,甚至七八年的精心调养、训练,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很明显,赵国官府一次性购进这么大数量规模的六尺高马,绝对不可能是用来驼人载物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用来编配骑兵部队!之前,林西榷市没开之时,便有过赵国官府派人假扮商贾,向百蛮部族购买马匹的旧事,而且数量也并不小,每年几乎都在一两千匹左右! 赵国官府也有自己的牧马场,只不过赵国牧马场饲养的战马,还远远没办法满足赵国前些年连续不断的战事需求,战马的缺口一度甚至超过了一万匹。 而现在,随着伊华上台,并且着手编练新军,赵国官府对战马的需求缺口,更是日益增大,原本的牧马场已经扩大了一倍,饲养的小马驹数量也比以前扩大了一倍多,但是要等小马驹长到五六尺高成年,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而在此期间,伊华就只能再想别的法子,补充战马需求了!而百蛮族人这五千匹六尺高马,也只能够说是暂时缓解了赵军对战马的需求罢了!之后,如果可能的话,伊华甚至希望,能够每年都固定的从百蛮部族中获得一定的马匹数量,以补充战马的消耗和损伤。 林西榷市开榷第一天,就达到了九万多金将近十万的成交金额,光是榷税就足足收了一万多金,这还真的有些出乎伊华的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是林西榷市第一次开榷嘛,不管是赵人也好,百蛮族人也罢,双方之间的供需关系缺口都很大,需要向对方购买的东西都很多,成交额自然也就大了。 之后几场榷市日的话,成交额应该会有一个明显的下降趋势,并且最终保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数据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直到林西榷市的名气和影响力打开之后,有更多外来的商贾加入到其中,这个数据才会又逐渐稳步的提升和增长。 十月五日过后,经过几次的榷市日,看到赵人和百蛮族人和睦友好的在榷市中进行商贸,而且有了贸易纠纷、冲突时,护榷队和榷市委员、榷税官也能够公平公正的处理矛盾冲突,可以看得出,不管是赵人商贾也好,百蛮部族也罢,谁都不愿意破坏自己为林西榷市定下的规矩条款后,伊华也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之后,在特意交代嘱咐了榷市署署长蒙舌,总榷税官孔璋以及已经后撤到鹡鸰镇建设林西新城的林西邑守胡朶相关注意事项,又秘密召见了火逻部头人火逻多,也就是之前的林西邑守备校尉王竑,嘱咐他小心配合胡朶,并做好两族融合式交流工作的推动和展开后,伊华在十月七日,终于从林西榷市启程,带着两千宫廷禁卫骑兵和新收的夫人阿卓玛,以及月华楼东家柳素心,一起离开林西榷市,启程往赵都宸邑赶去。 离开赵都宸邑的时候,才刚刚入夏,薛国与六国反薛联盟之战,也才刚刚开打一个多月,而现在离开林西榷市市,却已经是深秋了,等赶回赵都宸邑的时候,紧赶慢赶的,恐怕也得到十二月初才行。 而等伊华赶回宸邑的时候,大概也刚刚好能够赶上自己长子的百日。就在伊华在林西榷市中摆下中秋宴,款待百蛮各部的同一天,远在赵都宸邑赵王宫中的赵国夫人妫姝,便给伊华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当然,伊华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天以后了,从宸邑城中快马加鞭,赶到林西邑报讯的信使,日夜兼程,也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将国君夫人生了赵国嫡长子的消息,送到了伊华的手上。 如今快两个月过去了,伊华在妫姝生产的时候没有待在她的身边,心中还很是过意不去,现在,宝贝儿子都快满百日了,伊华自然不可能再错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没见着他儿子长什么样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长子 一路上归心似箭,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初七,赶回了阔别了小半年的赵都宸邑,回到了赵王宫!踏进赵王宫中的那一刻,伊华心中竟然还久违的升起了一股回家的感觉! 进了赵王宫,伊华几乎是小跑着朝椒房宫冲了过去,甚至连追着他不停地叫喊的阿卓玛都没能顾得上。 一冲进椒房宫,伊华便大声叫道:“儿子,我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呢!” “君上万年。”椒房宫中伺候的宫女内宦,一起朝伊华跪拜行礼,伊华摆了摆手,便又冲进了内室,急声问道:“我儿子呢?” 妫姝小脸有些微红,怀抱着襁褓中的赵国长公子,在宫女的搀扶下,从榻上起身,想要向伊华跪拜行礼,还没等她跪下,伊华便已经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把抱住她和怀里襁褓中的儿子,急声说道:“姝儿,别跪了,快让我看看我儿子。” “夫,夫君……”妫姝红着脸轻声呼唤了一声,任由伊华抱着她和孩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说道:“夫君,这就是我们的孩儿。” 伊华低头朝襁褓中的小家伙望去,发现小家伙微微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张着,露出淡淡的红色舌头,柔软的小手半握着蜷在胸口,似乎睡得正香呢! 伊华轻手轻脚的从妫姝手上接过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抱在胸前,轻轻地哦哦了几声,心里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自从穿越到这个位面时空之后,伊华心中一直就感觉很孤独寂寞,而且这种孤独与寂寞,是伴随着他穿越而来的,离奇的事件,没有任何人能够懂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听他倾诉,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与寂寞,是外人根本就没法想象得到的! 直到现在,直到抱起襁褓中的小家伙那一刻起,伊华才真的感觉自己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落地生根,有了一个家,有了属于自己的血脉亲人! 看到手上襁褓中的小家伙,伊华眉梢间不自觉的便舒展了许多,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妫姝偷眼瞧见伊华喜笑颜开的表情,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椒房宫外却突然传来了几个内宦急促的叫声:“姑娘,这里是椒房宫,君夫人的住所,您不能进,您不能进啊,姑娘!” 话音未落,妫姝急忙转头朝门口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火红色奇装异服的小丫头,仿如一只燕雀一般,冲进了房门,扫视了房间一眼后,视线一下子锁定在了伊华身上,撒开脚丫子冲到伊华身边,一把抱住伊华,哭叫道:“老公,你不要我了吗?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妫姝见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怀里抱着小家伙的伊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瞧了妫姝一眼,这才转过头去,对阿卓玛说道:“傻丫头,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妫姝脸色微微一变,瞧着阿卓玛说道:“夫君,这位小姐是?” 伊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卓玛已经抱着伊华的胳膊,用有些敌意的眼光,望着妫姝,说道:“你又是谁?为什么叫我老公夫君?” 老公的意思,妫姝自然知道,薛国民间夫妻之间,也是这般称呼,不过薛国世家贵族间,却几乎没有这般粗鄙的称呼! 听了阿卓玛的话,妫姝轻笑了一下,旋即说道:“你抱着的这位赵国君侯,是我夫君,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国君夫人,我不叫他夫君,我叫他什么?” “夫人,国君夫人?”阿卓玛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伊华,说道:“老公,她也是你老婆么?” “呃,这个,那啥……”伊华有些尴尬地说道,话还没说完,阿卓玛却已经丢开了他的胳膊,上前一步,走到妫姝跟前,说道:“如此说来,按照你们赵人的礼节,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了?” 妫姝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阿卓玛却已经正儿八经的朝她屈身一礼,说道:“姐姐在上,请受阿卓玛一拜。” 妫姝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微微欠身说道:“妹妹无需多礼,快些请起。” 话音未落,阿卓玛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急声说道:“多谢姐姐。”说着,又跳到了伊华跟前,缠住他的胳膊,喜笑颜开地说道:“老公,我没失礼吧。” “呃,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伊华有些心虚地瞥了妫姝一眼,低声说道。 “都是小翠姐姐在路上教我的呀,这一路上,她天天在我耳朵边唠叨,我这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阿卓玛娇声说道。 说着,阿卓玛突然尖叫了一声,“呀!”将伊华和妫姝全都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阿卓玛却又已经惊喜地说道:“好可爱的小宝宝,老公,这是你的小宝宝吗?好可爱啊,好小好小的小宝宝,我能抱抱他吗?” 也许正是因为阿卓玛老公、老婆,小宝宝这样的比较习惯性的称呼,给了伊华跟这个时代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才让伊华对阿卓玛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亲近感,就好像她是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同一类人一样,让伊华自觉不自觉的便会对阿卓玛产生一种别样的亲近感。 听了阿卓玛的话,伊华想也没想,便把手里的小家伙递给了阿卓玛,轻声说道:“小家伙睡着了,你轻点儿,别弄醒了他。” 一旁的妫姝,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将自己儿子给别的夫人嫔妃抱,这可是大忌讳啊,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赵国嫡长子,可不就…… 想到这些,妫姝正要出声阻止时,伊华却已经将襁褓中的小家伙递给了阿卓玛,阿卓玛也已经轻手轻脚的接过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看到阿卓玛脸上的笑容时,妫姝话到嘴边了,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怀里抱着小家伙,阿卓玛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无比,良久,阿卓玛才又转过头去,对着伊华说道:“老公,阿卓玛也要给你生猴子!~”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入冬之后 回到赵王宫中,伊华的事情就很多,小半年挤压下来的公文,军务政务,需要伊华确认用玺的,堆积得跟小山似的。 虽然很多公文,都已经经过丞相张宣的手,张宣也已经给出了处理意见,只需要伊华用玺或者朱批就行,不过这挤压下来的文件实在是太多了,处理起来,也还是需要些精力和时间的! 而且,挤压的不仅仅是公文,现在是冬季,很多新法的法令,也已经拟定校正完毕,就等着伊华用印用玺,然后公诸于众,颁行天下了,这样的法令,大大小小的,也足足有十几份积压!而除了这些公文法令外,还有一大堆的军务,需要伊华去处理! 冬季,本来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时机,甚至于东边薛国与六国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也都因为入冬后的一场大雪,而陷入了暂停状态,双方都在趁着这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冬季,在抓紧一切的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军力战力! 薛国与六国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争,从三月份开始,已经持续了整整八个月的时间。在长达八个月的时间里,在薛国东南北三个方向上,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盟,对薛国发动了多线战争,战火几乎在整个薛国的边境线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几乎每天,都有来自于前线的战报,被快马流水一般传到薛都大邑薛王宫中,几乎每天,都有城池告危或者失陷,几乎每天,都有触目惊心的伤亡报告,送到薛王妫翊的手中。 而这些伤亡数字,在薛王妫翊手中的时候,只是些冰冷的数字,但是在前线,却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或死或伤! 而同样的这些跟薛国和六国反薛联盟有关的战报,也几乎以两日一报,甚至是一日一报的频率,在不停地传送到赵都宸邑,送进赵王宫中。甚至于一些重要的军报,伊华在林宁、霞西两郡巡视的时候,都是直接被送到林宁、霞西伊华手中的! 从之前这些薛国与六国反薛联盟的战报中看来,薛国在短时间内,还能够撑得住,战线也还保持在薛都大邑以东的地方。但是年后开春,薛都大邑还能不能守得住,可就两说了。 至少现在,薛国和六国反薛联盟,全都在趁着冬季休战,在暗中调兵遣将,薛国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将战线继续维持在薛都大邑以东的地区,为此,薛国其实也在做着两手准备,一方面,薛都大邑能够守得住,自然是要守的,可如果守不住,那就只能迁都了!而且此前,薛国就已经在暗中做着迁都的准备,准备在宁安郡中营建新都,作为战时陪都,继续抗击六国反薛联盟的攻势! 而六国反薛联盟的战略目标,自然是要在开春以后,一鼓作气,突破薛都大邑外围防线,拿下薛都,从而迫使薛国投降,或者,灭亡! 原本,按照伊华的计划,赵国不可能完全脱离中原列国的战争,置身事外的,那样只会让赵国自绝于天下,从此彻底与中原列国决裂,自然也就再无争霸中原,问鼎天下的可能! 不过,按照伊华的计划,就算赵国要参与到薛国与六国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中去,至少也要在战争持续进行了两三年后,等交战双方都打得精疲力尽,赵国发战争财也发得差不多的时候,赵国才会参与进中原列国的战争中去的。 可是现在,从东边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薛国与东方六国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争,恐怕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薛国竭尽全力,也只是在薛都大邑外围集结了将近二十万的薛军主力战兵。 而东方六国反薛联盟呢,仅仅只是莒国一家,便在薛国南边出动了二十万战兵,东边郑国也集结了将近十五万战兵!管莒郑两家,就几乎集结了超过薛军一倍的兵力,跟别论卫郴新中四国举全国之力,集结的战兵了! 如今虽然趁着冬季休战之机,薛国在薛赵边境两郡之中,大举编练新兵,并且由于伊华的授意,月华楼故意捱后了卫国兵器的交割,转而先交了一批兵器给薛国。有了这批兵器,薛国编练新兵也将很快就能够投入到正规军之中,参与到了与六国反薛联盟的战争中去! 但是,薛国编练的新兵,想要成为百战精兵,还得需要战场和时间的考验,并且,薛国在编练新军,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同样也没闲着,趁着冬季休战,双方都在抓紧一切的时间补充兵力器械,在积极备战,准备来年开春之后的一场大战! 为此,伪装成姑射商人的卫国密使,现在就在赵都宸邑月华楼里,天天围着月华楼新任掌柜管曜,催促月华楼尽快发货呢! 列国都没闲着,而且开春之后,薛国是不是还能在六国反薛联盟的猛烈攻势下,守住薛都大邑,或者退一万步来说,放弃薛都大邑后,薛国王室,是不是还能从容的撤到宁安郡中营建的薛国新都之中去,继续抵抗六国反薛联盟的进攻,这一切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赵国想要参与到中原列国的战事中去,并且在战后取得一定的发言权,就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一旦薛国无力抵抗六国反薛联盟,赵国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兵,或是救援薛国,或是给薛国最后一击,彻底击垮薛国这个曾经的中原霸主! 然而不管到那时候,赵国会选择站在薛国一边,还是站在反薛联盟一边,赵国从现在起,就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兵马需要集结,粮草辎重,也需要转运到最前方去,而且这一切,还都得在暗中瞧瞧的进行,绝对不可以被宸邑城中的列国密探察觉! 宸邑是赵国国都,而且赵国又是中原列国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中原列国对薛国的战争中去的国家,北面的北狄獲国,东南的姑射女国,都算不上是中原国家,列国也从来都没有拿正眼瞧过这两个国家,很多时候,这两个国家,自然也就没有在中原列国的考虑范畴之内! 所以,到目前为止,可以说赵国就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参与到中原列国之战中的国家,赵国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会吸引列国的注意力了,因此,赵都宸邑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列国的密谍间人在其中徘徊呢! 游走在赵国的外国游商,即便不全部都是列国密谍,但其中肯定也有为数不少的列国密谍间人!好在伊华在赵国推行新政后,在整个赵国都开始推行身份证制度,人手一份身份文牍,外来的列国‘商人’也一样,在进入赵国边关关城的时候,便会在出入境管理处领取身份文牍,并且进行身份登记!这样一来,对于列国‘商人’,赵国也就能够很好的进行监督和管理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视察栾犀训练营 整个腊月,伊华几乎都在赵王宫中处理军政要务,或是颁布公示赵国新法。 而对于赵国推行的新法,在新军法取得赵国军兵的拥护,新农法废除农奴制,变奴为民,并且取得这些赵国新农的拥戴,新商法取得赵国商贾的支持,加上伊华在平定了仲公子之乱后,新法的推行,几乎就没有再受到任何大的阻力! 如今,赵国那些顽固守旧势力,几乎已经是微乎其微,除了在朝堂上还有几个老顽固宿老大臣,当门面外,出了朝堂,几乎就没有顽固守旧势力的立足之地!甚至于一些顽固守旧的势力,在赵国新商法推行之后,也都纷纷转变了旧有的观念,转而开始拥戴起新法来! 毕竟赵国推行的一系列新商法,对于促进赵国经济的繁荣,经济收入的提高,都有很明显的促进作用。很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原本只有世家贵族才可能拥有的顶级奢侈品——琉璃,如今却变得满大街都是,任何人都可以随随便便的买上一个,甚至是一套! 而以前那些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香水、琉璃铜鉴之内的新物品,也慢慢的出现在了世人眼中。 虽然这些东西还不是每个赵人都能够买得起,可是那些原本已经快要没落衰败的小贵族,却已经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官府拿到薪水,或者派家里的奴人,在工坊做工,从而赚得薪水工钱,在养活了全家老小之余,也可以瞄上那些香水、琉璃铜鉴之类的新物品,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还要多久,就能够给家里的婆姨买上一件了! 在大力促进赵国商业发展的同时,赵国最缺乏的,就是用于做工的工人了,因此,在推行赵国新商法的时候,伊华便同时推行颁布了解放家奴法,对于那些卖身为奴的家奴,虽然没有要求家主将他们无条件释放,但还是鼓励那些家主释放家奴,家奴也可以通过自己赚钱,为自己赎身的方法,让自己重获自由之身! 而那些还没有为自己赎身的家奴,在做工赚钱时,其薪资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将上交给家主,从而也可补贴家主的家用! 而这样做的好处是,既减轻了推行新法时所受到的阻力,又为工厂作坊解决了一部分劳动力短缺的缺口,同时又增加了那些中小世家的家庭收入,从而渐渐获得了这些中小世家贵族的支持! 如此一来,经过这两年的新法新政,赵国上下,几乎已经全部适应了伊华在赵国推行的新法新政,并且将一些曾经的顽固守旧势力,也变成了新法的拥趸,变成了新法的拥护者和拥戴者。 此消彼长之下,顽固守旧势力的力量自然也就越来越小,推行新法所受到的阻力,自然也就越来越小了。 而在伊华成为赵国君侯的绍兴二年的年末,伊华选择了去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跟训练营中的第二批赵国新兵,一起过大年。 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招募组建第二批赵国新兵的时候,伊华正在霞西郡视察,并没有出现在第二批新兵的开训仪式上,之后也只是去衢富新兵训练营参加了衢富新兵的开训仪式,跟那里的赵国新兵待在一起,度过了半个多月的美好时光。 离开霞西郡之后,伊华又去了林宁郡,并且在林西邑开榷设市,一待就是将近两个月,直到将林西开榷设市的各项工作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都走上正轨了,伊华才离开了林西,回到赵都宸邑时,就已经是腊月了。 回到赵都宸邑后,伊华又一直忙着处理各种军政要务,颁布新的法令,调度转运粮草辎重,集结兵马,为来年有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因此,伊华虽然很想去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看看山谷中那些赵国新兵,训练得怎么样了,可也一直没能成行。 直到腊月二十六,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伊华才总算是抽出时间来,只带了青龙密卫龙五等一百护卫,轻车简从,赶往了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 入谷之路还是老样子,也同样戒备森严,三里一岗,五里一哨,哪怕伊华已经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身边还有负责外围斥候营的一个国防军的少尉老兵相陪,在入谷的路上,伊华同样还是受到了一遍又一遍的盘问和检查。 对此,伊华也并没有发火,相反还颇为满意,至少,苏复这个新兵营主将,到目前为止,赵国国防军中唯一的中将,很好的继承和发扬了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的老传统,并没有将自己之前在赵国新兵中推行的那一套,完全的抛之脑后! 而实践已经证明,伊华之前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中推行的那一套训练方法,效果和作用,都很明显,至少,由那一批赵国新兵组成的赵国国防军,无论是从组织性还是纪律性,甚至包括战斗决心和勇气,都远远的超过了原来的那些赵国战兵,甚至是战斗力,都并不弱于原来的赵国战兵。 就算是面对薛国的百战新兵,现在那些赵国国防军,也绝对有信心和勇气,跟薛军一决雌雄!而这,正是伊华想要的结果! 既然是编练新兵,要么不练,要么就要做天下第一强军!天下第二?不好意思,爷的志向是争霸天下,不做到天下第一强军,如何去争霸天下,如何去统一宇内? 经过十几道明岗暗哨的盘问检查,伊华等人终于来到了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营门处,中将军苏复,已经带着训练营军部各级将领,在营门口恭迎多时了,看见伊华等人骑马赶来,苏复等人急忙上前,分立两旁,抬手行礼。 伊华纵马来到苏复跟前,勒住马头,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的青龙密卫,抬手也向苏复回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苏将军辛苦了。” “为了君上,为了赵国,臣不敢言苦。”苏复朗声回答道,放下手,又朝伊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君上,请。” 伊华微微颔首,率先走进了营门,苏复和龙五紧随其后,步入营中,随后才是青龙密卫其他密卫和中军各级军官。 第五百二十九章 营区过大年 第二天,伊华在栾犀山谷训练营区,简单的检阅视察了一下第二批训练的新兵,之后又观摩了一次旅级战斗攻防演习。 早在腊月二十一,赵国下了绍兴二年第三场还是第四场鹅毛大雪后,栾犀山谷训练营中的新兵,便已经结束了前半期的新兵训练,这几天,这些新兵几乎都在营区中清扫积雪,休整翻新营区,基本上就没有再进行过军事训练。即便有训练,大多数也都是室内的文化课。 伊华来到栾犀山谷训练营后,观摩的这次旅级战斗攻防演练,还是这几天里,新兵营中唯一的一次军事科目演练。而在此之前,在正式结束前半期训练时,新兵营就已经组织过一次所有新兵旅全部参加的旅级规模的战斗攻防演练了,对之前所学习的各项军事体能项目,也进行了一个全方位的考核摸底! 对于考核的结果,至少从苏复拿给伊华看到的考核成绩表上来看,考核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而现场观摩的那次旅级战斗攻防演练,在伊华看来,也算是初步达到了演习的目的,攻防双方并没有像某些演习那样,事先设定了结果,整个演习过程,就像是一个事先安排好了的电视剧一样,完全按照预定过程和结果在进行着。 而从一开始,伊华在给栾犀山谷训练营中的赵军新兵设定演习科目时,就没有硬性规定过谁一定要胜,谁一定要败。胜负双方,全靠本事,演习的过程,也是完全按照实战要求进行的! 甚至于,栾犀山谷新兵参加的第一场演习,就是跟上将军伯黎率领的赵都宸邑中的精锐戍卒作战,事先除了知道是个假的,是一次演习外,几乎就不知道别的任何事情,甚至于那次的实兵演练,事情发展到最后,真的演变成了一次有世族和仲公子参与的叛乱。实兵演练,演习成了假戏真做,这才真的是超出了伊华的预料呢! 而从那之后,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中的赵军新兵,参加的所有实兵演练,全都不预设过程和结果,演练过程,除了告诉参演双方,这是一场演习,使用木制刀具和无箭头的箭矢外,其他的演习过程和结果,中军全都不加以干涉和插手。所有的过程和结果,全都任凭参演双方自由发挥,发挥好了,仗打好了,自然就胜了,反之也就败了! 而这次的攻防演练,同样的发挥和继承了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一贯的演习作风,实兵实演,不预设结果,只是划定了演习场地,而参演双方的具体人数,却并没有告知对方,只是告诉了参演双方,这是一次旅级的攻防演练,参演的士卒,被限定在了旅级,当然,有可能是一个不满编的旅,也有可能是一个加强后的旅。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防守一方,是缺了一个战斗营并两个战斗都、一个斥候都的不满编旅,四个营的满编旅,就足足少了一个半营还要多的士卒。而进攻的一方,则是加强了一个战斗营后的五个营,足足两千五百多人的加强旅。 进攻一方占据人数上的优势,而防守一方则拥有堑壕、营寨等防御手段,并且居高临下,占据了地理优势,可以说,双方还是挺旗鼓相当的。 至少,在演习过程中,进攻一方并没有一口就将防守一方突破,而防守一方也并没有立刻就击退进攻一方发动的猛烈攻势,双方在演习场上展开了一场近乎实战的拉锯战。至少,在伊华看来,还是很贴近实战的! 最终,攻防演练足足持续了三个多时辰,从早上一直打到了午后,双方受伤退出战斗的人数,都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却依然不分胜负,最后还是伊华对苏复说了声“可以了,让大伙儿停手吧”之后,苏复才下令结束了这次的攻防演练。 而根据苏复的说话,之前新兵训练营举行的一次旅级攻防演练,双方是足足打了三天两夜的,最后直到进攻方无力再战,退出战斗,防守方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而这一次,苏复故意缺编了防守一方的士卒编制,并且有意加强了进攻一方的战斗力量,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够结束的一场攻防演练,不想也打了个旗鼓相当,照样打下去的话,说不定又得一两天时间才能够最终分出胜负来呢! 好在演练的过程让伊华还算是满意,结果如何,也就没必要再去关心了,因此才提前结束了这次攻防演练。 攻防演练结束后,伊华又对全体新兵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鼓舞振奋了一下士气,之后便又和新兵们打成一片,清扫营区为生,书写楹联,制造爆竹,为过年准备食材原料等等等等。 楹联这东西,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自然也就成了伊华的首创了。在纸没有发明之前,写在纸上,张贴在门楹上的楹联,自然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过现在,草纸已经在赵国得到了大力的推广,光是在赵都宸邑,专门从事生产草纸的比较大的工坊,便超过了十家,其中每一家工坊生产的草纸,都足可以供应整个赵都宸邑! 在这种情况下,草纸的用处,自然也是越来越多,从书写记录文字,到刊印启蒙教材,甚至于在大街上卖炊饼的,都能够奢侈的用上一张草纸,来包裹炊饼!至于为生不卫生的,那些赵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伊华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管这些事! 在伊华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曾经还出现过用报纸包裹食物的事情呢,而且还是司空见惯的!报纸上的铅字,那可是真正有毒的东西,那些劳苦大众,不同样吃得津津有味么?这个时空的草纸,不见得就比那些铅字印刷的报纸脏到哪去吧? 而在草纸的基础上,也有人改进了草纸的生产制造过程,采用一些经过精心淘洗的浆水,生产出一种洁白如雪的跟草纸的粗糙发黄完全不同的新的纸张! 而这种新出现的洁白如雪的白纸,价格自然不是粗制滥造的草纸可以相提并论的,白纸,就像是纸张中的奢侈品,是世家贵族专用的,而草纸,就成了普通赵人也完全能够用得起的东西。 伊华用来书写楹联的纸,自然就是这种洁白如雪的白纸了。白纸写楹联,伊华这还是头一遭,感觉始终怪怪的,就像是写祭文一样。所以最后,伊华原本打算写楹联的东西,最后却写成了一篇“逐年文”。年嘛,在传说中,就是一只怪兽,过年就是为了驱逐这只怪兽嘛!伊华写篇“逐年文”,也算是应情应景。 第五百三十章 春旦赐福 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跟赵国新兵一起过了大年,吃了年夜饭后,当天晚上,带着醉意的伊华,便连夜赶回了赵都宸邑, 第二天就是春旦了,一年之始,早上,伊华要在夙兴殿接见赵国文武大臣的朝贺,之后,伊华还要带着满朝文武大臣,前往太庙祭祖祭天,祭祖祭天之后,伊华还得带着文武大臣,赶回赵王宫中,给文武大臣赐宴,大家伙欢聚一堂,共度春旦。 而到了晚上,虽然还不是上元佳节,这个时空中也还没有上元节赏灯那么一个说法,但伊华还是得与民同乐,出现在赵都宸邑赵王宫的东正门城楼上,接受赵国臣民的朝拜,同时也给予赵国臣民祝福和恩赐。 祝福与恩赐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在街上撒钱,将一筐一筐的大钱儿,抬到东正门的城楼上,居高临下,一把一把的往下向街道上的臣民撒钱。 对于伊华来说,事情虽然感觉有点幼稚可笑,但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这却是君上赐予臣民福祉的一种常见的手段,不仅仅是街头巷尾那些普通劳苦大众,就连一些办法受到伊华单独的赏赐的小世家小贵族,也会通过这种方法,获得君上的赐福,祈求来年能够福运绵绵,财源广进!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绝大多数人眼中,国君可不仅仅只是一国之君那么简单,而是神在人世间的代表,是天神的后裔子嗣,国君,自然也就可以代表神,给臣民赐福赐运了! 虽然有点幼稚可笑,但是这却是赵国臣民最质朴的信仰,而且这种信仰也并不会像某些异端邪说那样,会对其他人产生不好的影响,甚至是危及到其他人的生命!因此,对于这种近似于原始宗教崇拜的信仰,伊华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感,不就是与民同乐么,幼稚就幼稚一回咯,权当自己装了个大逼好了! 春旦一整天,可以说工作日程都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伊华也是连轴转,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晚上在东正门撒钱赐福的时候,不仅仅是伊华一个人的事情,而且国君夫人妫姝也得参加。 产子已经三个多月,过了百日的国君夫人妫姝,除了胖了一圈外,产后的恢复还不错,月子也出了,在这种与民同乐的场所,自然不可能再缺席了,而且现如今宫中又多了个姐妹,妫姝不参加,那跟伊华一同出现在城楼上的国君夫人,可就成了阿卓玛那个小丫头了。 阿卓玛天真活泼,毫无心机可言,对妫姝从来也是姐姐前,姐姐后的,宫中礼数虽然不是很周全,但那一声声姐姐,却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便是妫姝,也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真挚的感情。 作为情敌,妫姝本来是应该要对阿卓玛加以防备戒备的,可看到这么一个天真活泼,又口巴巴的叫着自己姐姐的‘妹妹’,时不时的还要从奶妈宫女手中抢过自己儿子,抱抱逗逗笑笑的小女孩,妫姝实在是戒备不起来! 之前阿卓玛要抱长公子的时候,妫姝还提心吊胆,生怕阿卓玛起了歹心,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可多了几次后,妫姝却发现,阿卓玛是打心底里喜欢长公子,抱在手里,比自己这个母亲还要小心翼翼,看见长公子奶声奶气的笑的时候,阿卓玛脸上的笑容,比长公子脸上的还要多! 对于这样的一个‘妹妹’,妫姝怎么可能恨得起来?而且虽然宫中多了一个跟自己分享夫君的‘妹妹’,但伊华却从来都是不偏不倚,对阿卓玛是爱,是体贴,对自己同样也是体贴入微,连吃饭,也都是三人一起,有时候还是三人一起去伊姜夫人那里,陪伊姜夫人一起用膳。 可以说,在增加了阿卓玛这个妹妹之后,君上伊华对自己的爱,也并没有因此而削减,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疼惜怜爱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妫姝又怎么可能无事生非,跟阿卓玛闹矛盾,徒惹伊华不快呢? 不过,妫姝跟阿卓玛的关系再好,阿卓玛也只是一个夫人,而自己,才是赵国的国君夫人,一国之母,与伊华一同出现在城楼上,给赵国臣民赐福赐运的事情,有也只有自己这个国君夫人,才够资格!可如果自己不去,那可不就白白的便宜了阿卓玛了么? 两人关系再好,妫姝也不可能将赵国君夫人的位子,让给阿卓玛不是?这可关乎到自己正宫娘娘的位子! 在东正门城楼上,与民同乐,一直撒了十几二十筐大钱,若不是过去这一年里,赵国实行新商法,商业贸易得到了极大的促进,赵国国库收入,一改前一年捉襟见肘,偌大一个国库库府,空得连老鼠都快要饿死了的境况,这十几二十筐大钱撒下去,治粟内史又该哭穷了! 撒钱这项高尚的装逼活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足足撒了十几二十筐大钱后,伊华这才有些意兴阑珊的和妫姝,在宫内禁卫、内宦宫娥的簇拥下,走下城头,回到了宫中。 这一天,伊华可是累得够呛,回到夜寐宫后,也没留宿妫姝,也没传召阿卓玛,几乎倒头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却已经是初二早上寅时过后了。 若在平常,月初二的,伊华也不需要早起,可是在正月,春旦之后的第一天,伊华却必须要早起。春旦忙了一天,春旦之后的几天,甚至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伊华的日程可以说都是排得满满的! 昨日春旦,伊华在夙兴宫接受了文武群臣的朝拜,而今日,伊华同样还得在夙兴宫中,接受来自中原列国的贺旦使的朝拜! 这也是往常惯例,只要不是生死对头,只要还没有正式撕破脸面,反目成仇,列国之间,在春旦之时,都会互派使节,向列国君侯致意慰问,当然,同时也有重申旧好,巩固两国友好关系的意思在里面。 而现在,中原列国正在大战,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开春之后,薛国与六国反薛联盟之间,将会爆发一场更加惨烈的大战,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大战的胜负关键,就在于赵国对中原列国的战事的态度上! 因此,几乎在年前,薛莒郑卫郴新中,以及姑射女国,便全都派出了贺旦使,前来赵都宸邑,朝贺赵侯。薛莒郑卫郴新中七国是各怀心思,而姑射女国却是依循旧例,派出使臣罢了。而同样的,在年前,伊华也派出了八拨贺旦使,分赴列国,向列国君侯致以节日的问候! 这就有点像伊华所熟悉的那个位面时空中,过春节时,列国恭贺新春一样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公孙濯守大邑 赵侯绍兴三年(夏昭王昭新十一年,薛王更始三年)春节过后,薛都大邑城外的防线上,薛军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争氛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压抑起来。 春节过后,往年都还会有几次大的降雪,直到二月初的时候,才会逐渐解冻,大地回暖,今年却是有些反常,刚过完春节,从正月初五开始,接连着便是十来天的大太阳,初春的太阳,照在身上,虽然不会感觉到炙热,但却也驱散了隆冬的严寒,大地开始解冻,万物复苏,仿佛一下子就从隆冬季节,进入了生机盎然的春季一样。 然而这样反常的晴朗天气,对于在薛都大邑城外防线上紧张对峙的薛军和反薛联盟的联军来说,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天气,反而还会增加他们心头上笼罩着的战争的阴云。 去年三月开始的那场大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了,好不容易趁着冬季休战了一两个月,没想到这年都还没过完呢,这大战就又要来临了! 在年前的冬季休战期内,不管是薛国也好,还是六国反薛联盟也罢,双方都没有闲着,趁着冬季休战,双方都在不停地往前线调兵遣将。 原本,六国反薛联盟,就是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薛国发动了全面的猛烈的攻势,经过去年一年的持续不断的战斗,六国反薛联盟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连克东郡、黄岚、保兴、保宁、石陵等郡,加上在此之前就已经‘奉还’给夏王室的安阳郡,薛国九郡,已失其六,三分国土,已失其二! 去年一年,在东南北三个方向对薛国发动猛烈进攻的六国反薛联盟,除了进攻南疆三郡的莒国大军,在清平关外,遇上了以刺猬战术,将整个清平关都打造成了一只全身长满尖刺的刺猬,并全线收缩防线,龟缩在清平关内,死守关城不出的公孙濯,被薛军迟滞阻击在清平关外,长达六个月的莒军外,其余两个方向上的六国反薛联盟的联军,推进都很顺利,基本上就没有受到什么强大的阻击。 被迟滞阻击在清平关外的莒军,最后还是另外一支五万人的莒军,从石陵郡出发,绕到清平关后方,前后夹击,一举突破清平关防线,敲开了公孙濯筑建的刺猬壳子。无奈之下,公孙濯只得引兵后撤,退到了大邑城外下崮关中,再次构筑起了一条新的防线。 下崮关,距离薛都大邑,已经不足百里! 而在东北两个方向上,反薛联盟的联军,也已经推进到了薛都大邑城外,不足百里的地方,三方联军,已经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薛都大邑,形成了合围之势,三方联军,也已经在大邑城外会师,并且趁着冬季休战的机会,在大邑动南北三个方向上,修筑了一条环形的包围圈,对 薛都大邑形成了合围之势! 而薛都大邑外围,在东南北三个方向上,就只有南边的下崮关,东边的保大关以及北边的镇北关三个战略支撑点了!如今,从北边和东边撤退下来的薛军,也已经全部入住了镇北关和保大关,公孙濯从清平关撤下来的薛军,也早就进驻了下崮关。 六国反薛联盟已经在东南北三个方向上会师,并对薛都大邑形成了合围之势。而撤退下来的薛军,也以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三座薛都大邑外围第一道关隘,跟反薛联盟的联军,针锋相对的组建了大邑城外最后一道防线。 双方数十万大军,就在这周长近两百里的防线上,紧张的对峙着。一旦以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三座关隘为战略支撑点构筑起来的这最后一道防线上,任何一点被突破,反薛联军就会以此为突破口,迅速突破整个防线,从而真正威胁到整个薛都大邑! 公孙濯在清平关的刺猬战术,成功的将莒国十万大军阻击在了清平关外半年之久,这已经是六国反薛联盟战争爆发以来,薛国所有关隘城池中,坚守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因此,几乎就在公孙濯率军撤退到下崮关后,薛王妫翊眼见着东北两个方向上的反薛联军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距离薛都大邑也越来越近了,薛王当机立断,晋公孙濯为上将军,命其统领薛都大邑城外所有薛军,构筑防线,迟滞和阻击反薛联军的攻势! 而这,也是薛国第一次将上将军的职位,授予薛国公族之外的将领! 走马上任,成为上将军后,公孙濯当机立断,对所有撤退到薛都大邑的前线薛军,加以整顿选拔,挑出其中精锐士卒,单独成军,其余老弱病残,并薛都外围的薛人民伕壮丁,全部强制征募,编入民伕营,趁着冬季休战之机,抓紧一切机会,坚壁清野,并修筑构建薛都外围防线。 在公孙濯铁血手腕之下,薛都大邑城外,三关之内,所有的薛人村落里社,全部被清空,薛人老弱妇孺,被强制迁入薛都大邑,青壮男丁,被强制征募,便如民伕营,空出来的村落里社,更是被公孙濯下令,一把大火,烧为平地,就连村里那些水井,也全都被填埋,村外的河流小溪,更是被倒入大量腐烂的死牛死羊,对河水加以污染。 实际上,公孙濯不仅仅是在大邑城外,三关之内这一百五十多里长,几十里宽的狭长范围内,实行了坚壁清野,在六国反薛联盟还没到来之前,公孙濯就已经对三关之外近百里范围内的所有村落里社,实行了坚壁清野。 可以说,在三关之外近百里的范围内,六国反薛联盟将看不到一个薛人,找不到一粒粮食,就连可以饮用的净水,反薛联盟的联军也休想找到一滴! 正是在公孙濯这种铁血手腕之下,薛都大邑城外一两百里范围内所有的薛人都被清空,粮食辎重,能够拉走的,全部被拉走,不能拉走的,也就跟留下来的房屋仓库一样,直接被一把大火,给烧成了灰烬! 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以用的东西!这就是公孙濯的手段和目的,而事实证明,这一手段和目的,也的确十分的有效!推进到三关外围的反薛联盟联军,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转运粮草辎重,甚至连战马喝的水,都不得不从一百多里外的地方,转运过来! 水井被填埋,冬天,土地更是被冻成石块一样,想要现挖上一口井,可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下雪的时候还好说,反薛联盟的联军,可以大量囤积积雪,化雪为水。可不下雪的时候呢,几十万大军的日常用水,那可真不是几口水井,一条小溪就能够解决的!更何况,现在可用的水井和小溪,还都在薛军的掌控之中! 第五百三十二章 薛王巡边 一整个冬季,薛都大邑城外的薛人薛军,都在公孙濯这个新任的薛军上将军的铁血手腕的指挥下,以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三座关隘为战略支撑点,在三座关隘之间的空地上,修筑起了一条五尺厚,一人多高的土质城墙! 土质城墙,在冬日泼水成冰的严寒环境下,被薛军泼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水,凝结成冰后,整个土质城墙,顿时就变得坚硬如铁,铁锤狠砸在上面,也只会留下一个白色的砸痕,根本伤不了城墙分毫。 而在这道土质城墙后面,在三座关隘之间,每隔上十几步,公孙濯便让人修筑了一座箭楼,长达一百五十多里的弧形防线上,足足被公孙濯修建了四千多座箭楼,每座箭楼上配备弓手二十人,箭矢五百支,以及干粮肉脯、饮水等等,可以保证箭楼上那二十名弓手,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也能够独立坚持作战一到两天! 近十万名弓手,就这样被分配到了整个防线上的所有箭楼之上,而除此之外,公孙濯手上还有一支两万多人的弓手预备队,预防在极端的情况下,还可以对突破防线的六国反薛联军加以反击! 而在箭楼下到土质城墙之间这一段狭小的距离内,公孙濯更是布置了大量的步卒刀盾手,长枪长戟兵等等,以防守箭楼,并对冲击土质城墙的反薛联军加以近战打击! 整个由土质城墙和四千多座箭楼构成的防线上,公孙濯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缺口,他的战略目的只是防守,守住薛都大邑城外这最后一道防线,至于反击什么的,公孙濯现在想都没想过。而且现在,薛军正处于绝对的劣势,根本也没有那个力量,能够对城墙之外的反薛联军加以反击,能够击退反薛联军的进攻,守住防线,就已经很不错了,自然也就没必要留下缺口,留下的缺口,反而还可能被反薛联军用来作为突破点而加以重点进攻了! 可以说,经过一个冬天的抢修筑建,大邑外围三关,已经被公孙濯再次构筑起了一道厚厚的乌龟壳,公孙濯再次利用刺猬战术,将整个薛都大邑都严严实实的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正月春旦刚过,初三的时候,薛王妫翊,便亲自出现在了下崮关外土质城墙上,并顺着环绕薛都大邑大半个城市的土质城墙,挨个巡视慰问,用了足足十一天的时间,才将整个一百五十多里的防线,挨个走访了一遍,视察并慰问了前线驻守箭楼和土质城墙的弓手、刀盾长枪长戟兵。 薛王妫翊的视察,极大的振奋和鼓舞了前线薛军士兵的军心士气,薛军的战斗热情,也顿时变得更加的高昂起来。 而土质城墙外的反薛联军斥候,在查探到薛王妫翊的王旗,探听到薛王妫翊,亲临前线的消息后,当即便上报了联军中军大营,报到了联军统帅郑国上将军杨龙的手上。 杨龙得到消息后,并没有什么表示,不过郴新中三国却急于表现,主动请缨,请求攻击薛王御驾,如果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薛王妫翊,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算不能拿下薛王妫翊,只要能够让薛王妫翊惊吓而走,对于薛军来说,就已经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了! 对此,身佩郴新中三国相印的公孙炳,极力反对,理由是薛王亲临前线,薛军斗志正昂,此时发动进攻,未必能够凑效,一旦进攻受挫,薛军士气将更加高涨,而联军的士气,却会因此而遭受沉重打击! 不过公孙濯虽然身佩郴新中三国相印,但毕竟不是三国将军,而且指挥三国军卒的,都是郴新中三国国内的宿将老帅,对于公孙炳这个外来的书生,并不怎么买账!虽然公孙炳极力反对,但三国统帅却依然执意出兵,在正月十六那天,对正在保大关和镇北关之间巡视,慰问薛军将士的薛王妫翊,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巡视防线时,薛军上将军公孙濯,就一直站立在另外一辆轺车上,落后薛王妫翊的御驾几步,而几乎就在郴新中三国联军出现异常调动,并且先后冲出联军连营垒寨,朝薛王妫翊这边猛冲过来的同时,箭楼上负责了望的薛军弓手,便已经发现了异常,并且朝天射出了鸣镝示警。 御驾上,妫翊听到冲天而起的鸣镝声,微微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望着身后轺车上的公孙濯。 公孙濯在轺车上躬身抱拳行礼,朗声说道:“王上勿惊,这是敌军进攻,箭楼弓手鸣镝示警。” “敌军进攻?”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寡人这次巡关,还真是来对地方了呢!上将军,寡人便驻跸于此,为将军和众将士助威,看我大薛将士,如何破敌杀贼!” “是,王上!”公孙濯急忙躬身行礼应道,旋即跳下轺车,走到土质城墙后便,攀着木梯,爬上了城墙,身后的亲卫令兵等,也从其他的木梯上,跟着爬上了城墙,更远一些,城墙后面驻守的长枪长戟兵,也纷纷爬上城墙,执枪执戟,束手而立,严阵以待! 公孙濯立于土质城墙上,双目微缩,冷眼注视着快马疾驰而来的郴新中三国联军三支军队。三支军队各有万余,各自打着郴国、新阳、中山三国军旗,相互之间距离拉开了约莫两三里,在十几里的纵横区域内,向着薛军防线疾驰而来。 两军在三关之外构筑防线堡垒对峙,双方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只有七八里十来里左右,最近的地方,双方之间的距离甚至只有四里多点不到五里,几乎可以说已经是面贴着面了!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之间几乎有任何的异动,对方的斥候几乎都可以很快就察觉到,并且做出相应的调整和部署! 不到十里的距离,郴新中三国联军又充分发挥了骑兵速度的优势。几乎没用到两刻钟,郴新中三国联军就已经冲到了土质城墙外不到两里的距离。 一路疾驰,骑兵的队形已经有些凌乱了,没有任何停顿,便发动进攻,自然是不可能的,必须要停顿下来,重新调整一下阵型,统一一下进攻频率,再一鼓作气,冲过这最后一两里路,对城墙发动猛烈的攻击! 土质城墙只有一人多高,战马虽然跃不上,但骑在马上,却几乎已经可以对城墙上的薛军加以攻击了,当然,城墙上的薛军同样也能够对战马上的敌军,加以反击,而且几乎是对等的! 若是步卒进攻的话,甚至连攻城云梯都用不上,只需要一些普通的木梯子,便能够很轻易的就爬上城墙!当然,前提是步卒必须能在连绵成线的箭楼上弓手的连续不断的打几下,够冲到城墙下! 在距离城墙不到两里的距离上,郴新中三国联军的骑兵,略微休整了一下,调整了一下队形,随后,便在各自领兵的将军的命令下,齐声呐喊道:“杀啊!~”,纵马朝着一里外的城墙猛冲了过去……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大战序幕 土质城墙上,薛国上将军公孙濯双眼微缩,冷眼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郴新中三国骑兵,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连呼吸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他身旁两侧的亲兵、传令兵和城墙上并排站立的薛军刀盾长枪长戟兵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七百步! 五百步! 一里! 三百步! 两百步! …… 眼见着三国联军的骑兵前锋就已经冲到土质城墙跟前了,薛军上将军公孙濯,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一尊木头雕像一样,耸立在土质城墙上! 三国联军的骑兵越来越近,马背上的骑兵,已经纷纷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墙上的薛军将士,手一松,便射出了弓弦上的羽箭!一支支羽箭,就好像雨点一样,眨眼间便越过了百十步的距离,落在了土质城墙内外,公孙濯却只是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防!~” 随着公孙濯的命令,刀盾兵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挡在了自己和长枪长戟兵前面,盾牌一面紧挨着一面,构筑起了一道盾牌墙,将激射而来的羽箭,纷纷格挡了下来!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三国联军骑兵前锋,距离土质城墙已经只有短短的二十步了,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前锋就要一头撞在土质城墙上了,前锋骑兵,也已经重新收起了弓箭,转而取下了马鞍旁边挂着的长枪长戟,双手执着,随时准备往前捅出! 而直到这时,公孙濯才猛地下令:“弓手准备!一百步到五十步,自由漫射!~” 命令,很快便被公孙濯身边严阵以待的令兵传达了下去,周围几个箭楼上的弓手最先收到命令,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墙外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间距离上的三国联军骑兵,手一松,手中箭矢便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直线射向了城下三国联军的骑兵! 紧接着,更远一些的箭楼上的弓手,也已经收到了命令,张弓搭箭,朝着城下的三国联军的骑兵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一支支羽箭居高临下,从天而降,眨眼间便纷纷落在了五十步到一百步距离之间的三国联军骑兵身上。 骑兵为了发挥战马的速度优势,身上着的几乎都是没有多少防御的布甲,甚至有些连布甲都没穿,就穿着一身布衣,便骑马冲锋了。而且骑兵装备的武器,又基本上都是弓箭和长枪长戟,或者马刀,弓箭远攻,长枪长戟或者马刀近战,几乎就没有装备盾牌。 面对着从天而降的箭矢箭雨,郴新中三国联军骑兵,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手段,纷纷中箭,惨叫着栽落马下,即便没有当场死亡,随后也就被急冲上来的战马铁蹄,践踏成了一堆肉泥! 而一百步以外的后续骑兵部队,收势不及,几乎在前面的骑兵遭遇从天而降的箭雨沉重打击的同时,后面那些骑兵部队,跟着就又踏进了一百步以内的距离,不是将前面的中箭坠地的同泽践踏成了一堆肉泥,便是又遭受到了从天而降的另一波箭雨的沉重打击! 连绵成片的箭楼上,一个个弓兵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墙外为的郴新中三国骑兵部队,箭雨一波接一波,从天而降,一眨眼的功夫,便几乎将距离城墙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间的距离完全清空,踏入其中的所有三国联军骑兵,不是直接被羽箭射中,中箭坠马落地,然后被随后冲上来的战马践踏成了一堆肉泥,就是连人带马,全部中箭到地,被驮载自己的战马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一时间,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范围内,到处都是受伤惨叫的三国联军骑兵,又或者是悲呛嘶鸣的战马。空气中,瞬间便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来! 而之前就已经冲过了五十步距离以内的数百名骑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冲到了土质城墙下,纷纷挺枪挺戟,朝着城墙上站立的薛军步卒猛刺猛捅了过去。 而几乎同时,城墙上的薛军刀盾兵,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格挡下了三国联军骑兵刺来的枪戟,站在刀盾兵身后的长枪长戟兵,却是趁机从盾牌上面,或者下面,刺出了手中的长枪长戟,直接捅在战马的脖颈上,或者捅在马上骑兵的小腹上,轻轻一挑,便将战马挑翻在地,或者将马上的骑兵,直接挑落在了马上。 冲过了箭雨构成的死亡地带的几百名三国联军骑兵,在薛军刀盾手和长枪长戟兵完美的配合下,几乎没有对城墙上的薛军步卒,构成多大的伤害,便已经被城墙上站立的薛军步卒,纷纷挑落马下了。前后没用到二十个呼吸的功夫,几百名联军骑兵便已经死伤殆尽。 而距离城墙稍远一些的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更是成为了三国联军骑兵的一条死亡分割带,但凡冲进其中的三国联军骑兵,顿时便会引来箭楼上的薛军弓手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箭雨打击,一两个呼吸之类,在无事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内,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活物了,人也好,战马也好,全都没有站着的了! 带兵冲锋的骑兵将领,早就在之前的战斗中,或者冲过了死亡地带,冲到了城墙边上,随后被城墙上的薛军步卒用长枪长戟捅死,挑翻在地,或者就是根本没有冲过死亡地带,便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中。 虽然身上的铠甲,为他们挡下了一部分的弓箭伤害,但洞穿了铠甲外铠的弓箭,却依然钉在了铠甲上,而且那些穿着铠甲的骑兵将领,也仅仅只是比那些身穿布甲或者布衣的骑兵,稍微多坚持了一会儿,身上多被钉了几支羽箭,之后很快便也被射落马下,被战马践踏身亡或者重伤垂危了。 而后面那些骑兵部队,这个时候,也根本不敢再往前继续冲锋,只得远远的停在一百步开外的距离上,远远的朝着城墙上的薛军张弓搭箭,射出手中的羽箭。 然而在百步之外,弓箭的伤害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百步穿杨,那是形容的神射手,普通的弓手,一百步外能够上靶都已经很不错了,就更别说对百步之外的目标造成致命伤害了! 因此,那些远远的漫射的三国联军,薛军甚至连反击都没有,只是随意的用手中的盾牌格挡一下,轻而易举的就挡下了射来的羽箭,根本就对他们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公孙炳的家国情仇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大薛的上将军,不愧是我大薛最英勇的将士,有上将军与诸君在,寡人无忧也!”御驾上,薛王妫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放声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最后,妫翊更好像是挑衅似的,让御驾上的驭手,将御驾上高高树立的薛王王旗,取了下来,亲自插在了土质城墙上。高大的王旗大纛,迎着春风,肆无忌惮的飘扬了起来,发出“哗哗哗”的响声,就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城墙外的郴新中三国联军一样。 几里外,三国联军的统帅脸都气得黑成乌肝色了,但却又无可奈何! 郴新中三国,本来国力就比较弱小,这次为了反抗薛国,更是倾尽全国之力,好不容易才凑出了几万战兵来,在年前的战斗中,又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兵力本来就不是很多。 本想着趁着冬日休战,补充恢复了一些兵力后,开春之后第一战,定要打出自己的威风来,让薛国和其他联军各国好好的看一看。 可没想到这开春后的第一战,却打成了这个鸟样!经过一个冬日休整后的薛军,其战斗力竟然跟年前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薛军,天下第一强军的名头,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在开战之前,六国反薛联盟就已经商量好了的,哪国攻下来的领土,便归哪国所有!否则,以郴新中三国的国力,又怎么可能在去年与薛国的战争中,处处争先,唯恐落后于人?甚至不惜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对于这条该死的盟约,其实郴新中三国联军的统帅,包括卫国以及站在卫国身后的夏王室,对此其实都是颇有怨言的,这摆明了就是要让列国联军奋勇争先,人人不甘落后嘛。 可是,郴新中卫四国联军统帅,包括他们各自的国君,再怎么反对,再怎么有怨言,六国反薛联盟中的莒国和郑国点头之后,他们四国便只有俯首帖耳,听命的份! 这个世界,说白了,还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大,谁说的就是真理!六国反薛联盟中,莒郑两国实力最强,他们说的话,自然就是真理了! 没了莒郑两国,这反薛联盟在薛国这个天下霸主眼中,就是个笑话!哪怕郴新中卫四国联盟,同时对薛国动手,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打得薛国节节败退,从边境一直退到了薛都大邑城外! 对此,郴新中卫四国联军统帅心中就算再有怨言,但是当面对薛国城池领土的诱惑时,四国联军却又不得不争前恐后,奋勇向前,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只要能够拿下一座城池,拿下一个郡县,那就值了,在将来,这些拿下来的城池领土,可都是自己国家的领土疆域! 看到三国联军统帅脸上乌黑的表情,身佩三国相印的公孙炳,心中就跟大夏天里喝了三大碗冰镇酸梅汤一样,说不出的舒畅。 公孙炳是三国国相,原本受三国国君之命,军政事务,皆是一体承担。但是三国联军统帅,新阳国是公叔将军微,新阳国公族出身的将军,郴国是老帅姚季叔,亦是郴国公族出身,中山国也是柱国大将军吴頔,出身军旅三十余年,这三个联军统帅,都是军中老将宿将,怎么可能将一个四十来岁的毛头书生的话,奉为至理名言? 虽然碍于君上的情面,三国的统帅,对公孙炳这个‘相国’还算是客气,但那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军事上的事,几乎就从来没有让公孙炳真正插手过!哪怕公孙炳曾经配合郑国上将军,反薛联盟联军副统帅杨龙,在隆城郡外大败薛莒百万联军,哪怕公孙炳身佩三国相印,在列国之中,属于绝无仅有的特殊存在,三国统帅也并没有对他从心底里表示出过尊敬! 公孙炳,辩士也,仗着能言善辩,说动了郴新中三国国君,佩戴上了三国国相之印,可是在军中,能言善辩之人又有何用?打仗可不是耍嘴皮子! 对于郴新中三国联军统帅对于自己的阳奉阴违,公孙炳也并没有表示出如何在意,平时也基本上不会在军事上插嘴,但是,看到三国联军统帅吃瘪,公孙炳心底还是说不出的惬意的,而且对于公孙炳来说,三国联军也好,薛国也罢,只要他们吃败仗,最好是把士卒的血流干流尽,老兵全部消耗殆尽,对于公孙炳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公孙炳,只身一人,说动郴新中三国背盟,与薛反目,可不仅仅是为了瓦解暴薛的强权霸权,也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天下的百黎,能够过上太平日子!公孙炳还没有那么高尚,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家国情仇! 而这,却是连郑国上将军杨龙也不知晓的,深埋于公孙炳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现在的公孙炳,活在这世间的唯一信念,就是搞乱薛郴新中四国,为他的家国情仇,报仇雪恨! 看到三国联军进攻受挫,郴国老帅姚季叔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黑得跟乌猪肝似的,良久,才转头朝新阳国公族将军公子微和中山国柱国上将军吴頔拱手一礼,说道:“公叔将军,吴柱国,我意再派精兵,集中兵力,强攻薛军,两位可愿助我?” 公子微和吴頔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犹豫不决的神色,在之前的战斗中,郴新中三国为了多抢占到一些薛国的领土城池,可次次都是拼尽了全力去攻打薛国的,因此,付出的伤亡也是空前绝后的! 甚至于在过去的这一年里,郴新中三国军中的兵卒,百战老兵已经十不存一,准确地说,一个百人都里,甚至都找不出来五六个老兵,放眼望去,全是二十岁以下的毛头小子或者五十岁以上半百老人! 而这些二十岁以下的毛头小子和五十岁以上的半百老人,都是这个冬季休战的时候,刚刚补充进军营的新兵!为了这次反薛之战,郴新中三国国君,已经将国中十五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全部强征入伍了,才勉强凑出来几万‘精兵’,补充进了损失惨重的三国联军之中!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再攻防线 新阳军统帅公子微和中山军统帅吴頔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犹豫的神色。 随后,公子微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身佩三国相印的国相公孙炳来,急忙转过身去,朝公孙炳躬身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相国刚才阻微出兵攻薛,微一意孤行,微之过,还请相国见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子微才又继续说道:“如今,还请相国看在新阳军兵无辜的份上,救他们一救。” “救他们?”公孙炳瞥了公子微和吴頔,以及姚季叔三人一眼,又斜眼瞧着几里外的三国联军残兵,停顿了一下,旋即说道:“为今之计,要救他们,只有一策。” 公子微脸上猛地跳了一下,急忙再次躬身行礼说道:“还请相国教我!” “办法只有一个!”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瞧了姚季叔一眼,旋即又沉声说道:“便如姚老将军所言,集中三国联军,猛攻薛军一处,全力突破,一鼓作气,攻上薛军城墙,突破薛军箭楼锁阵!” 听了公孙炳的话,公子微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姚季叔和吴頔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相国,薛军箭楼锁阵,十步一楼,如一字长蛇,击一发而动全身,首尾呼应相连,且箭楼之下,又有九尺土墙,驻兵防守,刚才相国也已经看到了,想要突破薛军箭楼锁阵,绝非易事,三军强攻,恐多有损伤啊?” “那怎么办?难道现在撤兵?”公孙炳冷笑了一声,斜眼瞧着公子微。 公子微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公孙炳却又已经抢先说道:“这可是开春之后的第一战,若刚才三位将军没有出兵,那也罢了,现在既然已经出兵攻薛了,却又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丢掉的可不仅仅是我三军将士的脸面,更是反薛联军的脸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炳又说道:“三位将军以为,联军副帅杨龙那里,会轻易让三位将军撤兵罢战吗?” 听了公孙炳的话,公子微、姚季叔、吴頔三人脸上不由得全都变了一下,旋即公子微便又急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公孙炳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骑虎难下,现在三位将军只有继续猛攻,至少要攻上薛军土墙,挫了薛军锐气之后,才可撤兵,如此,也才能够挽回我三军颜面,振奋联军军心士气,副帅那里,方才无话可说!” 听了公孙炳的话,三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良久,姚季叔才猛地一咬牙,狠声说道:“公叔将军,吴柱国,两位可愿与我,合兵一处,再击薛军!” “罢了,也只能如此了!”公子微跺了跺脚,厉声说道,吴頔也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便又各自叫来令兵,朗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集结,骑兵在前,步卒随后,三军合兵一处,猛攻薛军王旗所在之处,务必要拿下薛军王旗,以振我军威!” “是!”三军令兵一起躬身应道,很快便将三个统帅的命令,传达到了各自军中。 “呜昂!~” 悠长沉闷的牛角号声再次响了起来,“咚咚咚”的战鼓声,震天而起,响彻在整个联军军营之中。 联军中军帐里,联军副帅杨龙,听到号角鼓声,微微愣了一下,双眼微微一缩,旋即便起身走出了中军大帐,登上望台,从一旁的亲兵手中接过一个铁皮筒子,放在眼前,举着朝西边的薛军阵线望了过去。 郴新中三国联军自告奋勇,要攻击薛军,夺取薛王妫翊的王旗,对此,杨龙自然也不可能表示反对的,联军人人奋勇争先,攻击薛军,对于联军来说,这可是好事啊,总比以前那些小国参与到某个联军之中时,出工不出力,整天的混日子好吧? 以前那些联军之中的小国,兵少将微,打仗的时候,不见出力,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都快!联军失败,往往就是从这些小国之兵开始的! 而这次的反薛联军,郴新中卫四个小国的联军,出工出力的时间,可是比莒郑这两个大国还要积极,攻占下来的城池领土,更是比郑国攻占的还要多!当然,郴新中卫四国为此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比郑国多得多了! 六国反薛联盟之中,除了莒国独立负责攻打薛国南境,占据了薛国南境三郡中的两郡之地外,其余五国联军,分别负责攻打薛国的东边和北边,也顺利的攻占了薛国四郡之地。而这四郡之地,除了安阳郡是一早就‘奉还’给了夏王室外,其余三郡,郴新中卫四个小国攻打下来的郡县邑城,比郑国可是多得多了! 而根据反薛联盟盟约的约定,哪个国家攻打下来的城池领地,事后可就属于哪个国家的!若是按照这个盟约执行的话,郑国在事后能够分到的薛国领土,可就是六国反薛联盟中最少的一国了! 而对此,杨龙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或者说压根儿就不在意!能够攻打下来薛国的领土城池,那是好事,可事后能不能够守得住,那就两说了! 更何况郴新中三国在战争中付出这么巨大的伤亡代价,军中老兵精卒,已经整整换了一批,战后,三国军卒还能有多少战斗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郑军,在此次伐薛之战中,可谓是伤亡最小的一国,攻城掠地之时,有郴新中卫四国冲在前面,郑国只需要作为联军统帅(副帅),在后方压阵即可。十几万郑军往那一放,对于薛军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而莒军独力负责攻打薛军南境三郡,期间更是被薛军阻击在清平关外长达六个月之久,在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莒军无数次攻打清平关要塞,都被薛军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为此,莒军也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 具体的伤亡数字,莒军统帅并没有跟杨龙细说,可是根据杨龙派出的斥候密谍查探,在那半年之中,莒军的伤亡数字,绝对不会低于十万!也是莒国地广人众,经得起消耗,否则换成别的任何一国,哪怕是郑国,在损失十万之众后,恐怕都再也无力组织起又一场的大战了! 而现在,根据密谍的回报,曾经在清平关外阻击莒军长达半年的薛军主将公孙濯,已经出任薛军上将军,统领薛都大邑城外所有薛军,大邑城外三关之间筑起的这道箭楼锁阵防线,便是公孙濯的杰作!杨龙正想看看,公孙濯这个箭楼锁阵,到底有何奇特之处,公孙濯,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善守! 第五百三十六章 攻防之战 “呜昂!~” 悠长沉闷的牛角号声,低沉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声声敲击在将士心头上的战鼓声,更是震天介响了起来,听到战鼓声的所有军卒将士,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紧张和局促。 在牛角号声和震天的战鼓声中,郴新中三国骑兵步卒,合兵一处,集结了大约有四五万人左右,踏着战鼓点声,缓缓向前,一步一步向薛军箭楼锁阵防线压了上去。 薛军箭楼锁阵防线上,薛王妫翊的王旗,就插在箭楼前面的土墙上,迎着春风,猎猎招展,王旗上的飞龙,映着半空中的日头,好像反射着太阳光一样,显得格外的刺眼,格外的夺目! 这一次,郴新中三国联军,并没有再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快速向薛军防线推进了。这一次,虽然三国联军还是以骑兵打头,但却配合着步兵,一步一步,缓缓向着薛军防线推进,短短几里路的距离,却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逐渐推进到了距离薛军防线不到五百步的距离上。 骑兵方阵中,三国骑兵联军,以十人为列,排成一个整齐的长阵,在距离薛军防线不到五百步的距离上,勒住了马头,停了下来。 随后,在骑兵将领的指挥下,所有骑兵默默地拿起了马鞍旁边挂着的硬弓,张弓搭箭,拿在手上,全凭双脚的力量,将自己稳稳地固定在马背上。 良久,为首一个骑将,猛地拔出腰上佩刀,斜指前方,厉声喝道:“儿郎们,随我冲杀!杀啊!~”厉声叫喊中,双腿猛地一夹座下战马,战马疾驰而出,朝着五百步外的薛军箭楼锁阵防线,猛冲了过去。 骑将身后,一万多名三国骑兵联军,也纷纷大声叫喝着,催动座下马匹,猛冲了出去。五百步的距离,不过就十数个呼吸之间,也就过去了! 很快,一万多名骑兵联军,便已经冲到了距离薛军防线不足两百步的地方。随后,骑将再次大声喝道:“弓弩准备!” 所有骑兵一起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瞄准了一百多步外的薛军防线上的薛军步卒。 “放!~”斜指薛军的佩刀猛地落下,骑将厉声喝令。随着骑将的命令。一万多骑兵联军,纷纷松手,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一万多支羽箭,疾风骤雨一般,越过不足百步的距离,落在了城墙上的薛军步卒头上。 城墙上的薛军步卒,纷纷举起手中的木盾,格挡下了如雨一般的箭矢,很快,一面面木盾牌上,便钉满了箭矢,整个木盾,都变得跟刺猬一样!一些不堪重击的木盾,终于“啪”的一声,碎裂开来,连同其后面的薛军步卒,一起被箭矢撞落在城墙下。 好在城墙并不是很高,只有一人多高,掉在地上,最多也就受点震荡,根本伤不了什么,晃晃脑袋,爬起来,很快就又能够投入战斗之中。只有那些直接被箭雨射中的薛军,才会出现伤亡,而这些伤亡,对于整个防线上的薛军来说,也并不是很大! 而且,随着郴新中三国联军越来越近,箭楼上的薛军弓手,以及城墙上的薛军步卒,纷纷对三国联军发动了反击,从天而降的箭楼上的箭雨,再次在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内,形成了一条死亡地带,给冲入其中的郴新中三国联军造成了重大的致命伤害! 然而这一次,郴新中三国联军,却好像根本不在意薛军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一样,完全无视了那条死亡地带的存在,前赴后继的,不顾一切伤亡代价的奋勇向前,朝着薛军箭楼锁阵前面的矮墙,发动一波又一波,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 薛军箭楼锁阵,以及箭楼前面一人多高的矮墙,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的一个小礁盘一样,随时都有被狂风巨浪吞没的危险! 一波接一波的联军士卒,不顾一切地对薛军防线,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倒下了,紧随其后的步卒很快便又填补上了骑兵倒下后的空缺,继续不顾一切地朝着薛军防线猛冲了过去。 激烈的战斗中,箭楼上的薛军弓手,很快便力竭,或者耗尽了箭楼上面存放的箭矢,对箭楼前面的三国联军的伤害,顿时也降低到了最小。 少了从天而降的箭雨,进攻一方的三国联军步卒,顿时也就少了一把悬挂在头顶之上的死亡之剑,没有了来自于半空中的攻击,在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间形成的死亡地带,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如此一来,城墙上的薛军步卒,承受的压力,顿时便又成倍的增长了起来。很快,一些联军步卒,便已经冲到了低矮的土墙下面,一人多高的土墙,进攻的三国联军步卒,又根本没有准备攻城的梯子,单凭自己,肯定是爬不上去的,可这,并没有难倒攻城的联军步卒。 冲在最前面冲到城墙下的步卒,在城墙下蹲了下去,紧追其后冲上来的联军步卒,踩着他们的肩膀后背,搭起一个人梯,一下子便冲上了城墙,手中刀剑齐出,朝着城墙上的薛军步卒刀盾兵,长枪长戟兵便猛砍猛劈了过去。 城墙上的薛军步卒刀盾兵,长枪长戟兵,配合默契,或出刀剑,或出枪戟,往前捅或者往下捅,往上挑,几乎每一下,都会对攻城的联军步卒,造成巨大的伤害。 可是薛军配合再默契,在三国联军不计牺牲,不计后果的猛攻下,很快还是出现了纰漏漏洞,被攻城的联军步卒趁机抓住破绽,劈杀砍翻了一个又一个的刀盾兵、长枪兵、长戟兵。一些攻城的联军步卒,更是趁机冲上了墙头。 然而,这些冲上墙头的联军步卒,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很快便又被左右的薛军刀剑齐出,绞杀成了几段,倒栽葱似的从城墙上摔落了下去。 而在薛军步卒和联军步卒在城墙内外激战的同时,箭楼上的弓兵已经被换了下来,新上去的弓手,再次利用随身携带的箭壶中的箭矢,瞄准着城墙外的联军步卒,再次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雨点般的箭矢,再次从天而降,并且再次在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上,形成了一条新的死亡地带,将外围的联军步卒,再次迟滞阻击在了死亡地带之外…… 第五百三十七章 郑军出击 激烈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在长达几个时辰的战斗里,一个接着一个的联军士卒倒下了,一个接着又一个的联军士卒冲了上去。 郴新中三国联军士卒,不要命似的,不计牺牲,不顾后果,不惜一切的朝着薛军箭楼锁阵和低矮的土墙冲了过去。 而箭楼锁阵上面的薛军弓手,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射出了一支又一支的羽箭,低矮的土墙上,一个薛军刀盾手倒下了,另外一个薛军刀盾手马上就补了上去,一个长枪长戟兵力竭而亡了,马上就会有另外的一个长枪长戟兵冲上去,顶替倒下去的薛军缺口。 交战双方,都在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伤亡,流血牺牲的在奋勇拼杀着。整个交战场地上,都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的炼狱,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了下去,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会被后面潮涌而来的士卒踩踏在脚下,变成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的一份子…… 残阳如血,而大地更是仿佛在流血一般,交战区域的土地上,鲜红的血色,比西下的残阳还要红艳!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血腥味,隔着十几里远的联军中军帐外高台上的联军副帅杨龙,也能够清楚地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一阵接着一阵的,直往鼻子里钻。 自始至终,杨龙就站在高台上,时不时的用手上的铁皮筒子,观察一下远处战场上的情形。铁皮筒子只能够简易的聚光,让杨龙稍微看的远一点,但是隔着十来里的距离,杨龙也只能看到一些如蚂蚁一般的黑色灰色小点,不停地朝着低矮的城墙涌了过去。 一群人倒下了,出现了一个缺口,很快便又会有另一群人冲了上去,将这个缺口填补了起来。 薛军在箭塔锁阵外围修筑的土墙,本来就只有九尺高,比人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如今城外尸横遍野,倒下的联军士卒成千上万,硬生生的将整个大地都给填高了几尺,原本比人还要高些的土墙,现在竟然变得比人还要挨些了! 之前,联军士卒攻打城墙,还需要一些士卒搭建人梯,现在竟然根本不用搭建人梯,踩着同袍的尸体,便能够很轻松的冲到城墙边,跟城墙上的薛军士卒捉对厮杀了! 战事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然而即便如此,郴新中三国联军的统帅,也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下达撤军的命令。城墙上的薛军,也是寸土必争,寸土不让,一个接一个的薛军倒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马上就又冲了上去,填补上了缺口! 到如今,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都在拼命的咬牙坚持着,就看谁坚持不到最后,最先倒了下去。而这一倒下去,就将会引发连锁反应! 薛军倒下去了,整个防线便会被突破,至少,箭塔锁阵外围的土墙,将会被联军彻底推倒,打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土墙后面的箭塔,也将遭受联军猛烈的攻击,从而被彻底摧毁,整个箭塔锁阵,都将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之后,联军便可以以此缺口作为突破口,冲破薛军由土墙和箭塔锁阵组成的防线,进而攻击薛都大邑! 而一旦郴新中三国联军坚持不下去,或者有一家出现溃败的迹象,三家联军便都会彻底溃败,这一次的攻防战,也将彻底以失败而告终! 而这样的结局,绝对不是杨龙所希望看到的! 站在高台上,杨龙的眼神,开始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坚韧,也越来越凌厉!虽然杨龙只有二十多岁,在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郑侯太子府詹事,后来又是郑国大丞相陈文幕府中的一个文吏,知道郑侯与郑相陈文反目,杨龙才开始渐渐的崭露头角,在扳倒郑相陈文后,杨龙才正式上位,成为了郑国上将军,统领郑军。 如今,杨龙又凭借着郑国上将军之位,成为了反薛联盟盟军副帅,在之前一年对薛国的战斗中,郑军也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出彩。但是十几万郑军对薛军的威慑力,却一直存在! 而如今,郴新中三国已经跟薛国打成这样了,眼看着双方谁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样的好机会,杨龙自然不可能放过! 虽然在姚季叔等盟国统帅眼中,杨龙不过是凭借郑国强大的国力,才得以坐上盟军副帅的位子,而且自始至终,也并没有表现出太高的军事才能和指挥能力!也正因为如此,姚季叔等人,就像对待公孙炳一样,对杨龙其实并不是很尊敬! 但是,杨龙却绝对不是姚季叔等人看上去的那般文弱,不谙战阵,相反,杨龙心中的韬略,并不会比姚季叔他们任何一个军中老帅差!否则,杨龙也不可能谋划那么大一盘棋,将郑相陈文彻底搬到,并且在郑军一班骄兵悍将之中,坐上郑国上将军的位子!这个位子,可是曾经的郑国权臣陈文的位子,一般人怎么可能坐得稳? 高台上,杨龙眼神微微一缩,旋即大声叫道:“冠军侯!~” “末将,在!~”年轻的郑国冠军将军周亥,闪身出现在杨龙身后,躬身抱拳,大声应着。 “本帅命你,率领右军三万,从郴新中三军右侧杀入,直扑薛军防线,务必一鼓作气,突破薛军防线!”杨龙头也没回,大声说道。 “末将领命!”周亥大声应着,转身还没走下高台,便听杨龙又大声叫道:“左将孙尉!~” “末将在!~”左将军孙尉也闪身而出,躬身抱拳,大声应道。 “本帅命你,率领左军三万,从郴新中三军左侧杀入,直扑薛军防线,务必一鼓作气,突破薛军防线!” “末将领命!”孙尉也大声应道,转过身去,跟冠军将军周亥对视了一眼,一起大步走下高台。 下了高台,两人互相拱手一礼,旋即各自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很快,两人便各自来到了郑军左右军阵中,令旗招展挥舞,周亥和孙尉,几乎同时从左右军阵中率军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了薛军防线!~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三点突防 天色很快便黑了下去,大地重新被黑暗所笼罩。然而在薛都大邑东边七十多里外的薛军箭塔锁阵防线上,双方的大战却依然还在进行着! 只不过,大战的双方,已经从薛军跟郴新中三军的激战,慢慢演变成了薛军跟郑军左右两军六万大军的激战! 不变的还是守军薛军,受伤最重,精力体力消耗最大的,同样也是防线上的薛军守军。不仅仅是土墙后面的箭塔上的薛军弓手,被换下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土墙上的薛军步卒,同样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只不过,有些薛军,已经永远的倒在了战场上,而有些薛军,却幸运的被替换了下来,撤到了箭塔锁阵后方,修养调息。 而攻城一方的郴新中三国联军,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虽然一度攻上了土墙,但随后,却又被薛军猛烈反扑,直接给全部赶了下来,到最后,整个土墙外面,全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尸体,将整个地面都硬生生的抬高了几尺后,郴新中三国联军,依然没能成功的突破薛军防线。 而就在郴新中三国联军即将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郑军左右两军,六万精锐骑兵,终于出现在了战场上,并且利用骑兵的高速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郴新中三国联军左右两侧的薛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郑军左右两军,共计六万大军,全是清一色的骑兵,而且放眼天下,也只有富足如郑国这般的天下第一富庶之国,有那个国力,可以养得起一支人数超过十万的骑兵部队,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北狄獲国,有超过十万的游骑兵了! 不过北狄獲国,几乎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中原列国的考虑范围之内,每每提及獲国,中原列国,便是普通士子,也会摇摇头,哂笑一声:“北狄獲国,蛮夷耳!~” 因此,中原列国之中,有能力养得起超过十万骑兵的,也就只有郑国一国了,便是强如薛国,大如莒国,也很难凑得起超过十万的骑兵,当然,不是薛国和莒国供养不起十万骑兵,而是很难,很难而已! 在冠军将军周亥,以及左将军孙尉的率领下,两支由三万精骑组成的精锐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朝着薛军防线推进,前后不过一两刻钟的时间,六万骑兵便已经冲到了薛军防线前方不到两百步的距离上。 左军孙尉及时的勒住了马头,将整个左军都停在了距离薛军防线两百步开外的地方,调整队形后,便再次堆薛军防线发动最后的冲刺攻击。 而冠军将军周亥,却是直接带着整支部队,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在距离薛军防线还有一两里的距离上,周亥便一边冲刺,一边在马背上大声喝令道:“火箭准备!” 一支支箭头上帮着沾着油脂的布条的羽箭从箭壶里抽了出来,马上骑士转身在身旁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的同袍手中的火把上,将箭头上的油脂布条点燃后,旋即张弓搭箭,瞄准了城墙上和城墙后面的薛军步卒以及箭塔。 “放!~”没有任何的停留,在距离薛军防线不足一百步的身后,冲在整个队伍最前面的冠军将军周亥一声厉喝,随着他的命令,几千支燃烧着的火箭激射而出,划过渐渐被黑暗所统治的夜空,如点点寒星,落在了城墙上的薛军木盾上和城墙后面的薛军箭塔上。 中箭的木盾和箭塔,很快便被火箭点燃,跟着一起燃烧了起来,拿着木盾的薛军士卒,顿时显得有些慌乱起来,看见木墩上的火苗越来越盛,最后索性将手中燃烧的木盾往前一扔,直接朝冲到城墙下面的郑军骑兵扔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一招也挺有效果的,对于郑军和薛军而言,都挺有效果。郑军成功的用火箭,在薛军步卒弓手之中,制造了一个个不小的混乱。而燃烧后的木盾,被薛军扔进郑军骑兵队伍中时,也成功的在郑军骑兵队伍中,制造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而后很快,在射出了又一轮的火箭之后,三万郑军右军,便又已经冲到了薛军防线矮墙外面,在马上对矮墙上的薛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刀剑、手弩、长枪长戟,所有的武器,几乎同时朝着城墙上的薛军劈砍了过去,以冠军将军周亥为首的几个郑军将领,更是拿着几样流星锤、狼牙棒之类的重型武器,狠狠地朝着城墙上举着盾牌的薛军猛砸了过去! 重大的流星锤、狼牙棒,打在木盾上,顿时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盾牌当即便被砸成了四五块,拿着盾牌正发愣的薛军,旋即便又被狼牙棒当头砸下,顿时便被砸成了一堆肉泥,瘫倒在了城墙上。 还有一些举着盾牌的薛军,更是直接被流星锤或者狼牙棒,一棒便直接连人带盾,砸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几丈外的地面上,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成功的从地上站起来…… 而随着郑军左右两军的加入,突破薛军防线的攻击点,也就从郴新中三国联军的猛攻一点,变成了三点!三点突防,三点之间相互配合,只要任何一点能够有所突破,便算是大功告成! 原本,薛军在跟郴新中三国联军激战的时候,就已经显得有些疲于应付了,在郑军六万精骑加入之后,薛军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薛都外围,南北东三个方向上,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三关,都是薛都大邑外围的门户关隘,对于薛都大邑来说,都同等重要,缺一不可,任何一座关隘的失陷,都可能造成整个薛都大邑外围防线的全线失守,让反薛联军冲到薛都大邑城外,对薛都大邑形成合围之势! 因此,在公孙濯出任薛军上将军后,便将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用一道低矮的土质城墙连接了起来,在城墙后面,每隔上二三四步的距离,便兴建了一座箭塔,公孙濯就是通过这一座连一座的箭塔,足足四千多座,将整个防线都连接成了一道! 而这道防线,环绕着薛都大邑东南北三个方向,总长度足足有一百五十多里! 在一百五十多里的防线上,薛军面对的是来自于东南北三个方向上的六国反薛联盟几十万大军,而且这及十万大军,已经在箭塔锁阵防线外围,通过营寨堡垒,形成了百里联营,跟薛军的防线针锋相对的对峙着! 一百五十里的防线上,不仅仅是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三座关隘,任何一点,都可能是反薛联军突破的缺口,而薛军,也只能将所有的兵力,全都分散地布置在长达一百五十里的防线上! 如此一来,在整个箭塔锁阵防线上,薛军的防守力量,其实还是很薄弱的,在郴新中三国联军对薛军箭塔锁阵防线发动进攻的同时,公孙濯就已经飞马传讯,通知附近驻守的薛军对反薛联军的进攻地点进行增援了,但公孙濯能够调动的援军,其实也并不多。 薛军需要防守的,可不仅仅只是某一段某一点,而是长达一百五十里的整条防线,而且在整条防线外,都有反薛联军的存在,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到现在,北边的卫国营区和南边的莒国营区之中,两国的联军都还没出动,薛军不得不留下很大的一部分兵力,防备着这两个方向上的反薛联军的突击! 郑国可以在郴新中三国联军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出兵攻击薛军,配合郴新中三国联军,卫国和莒国没理由不会趁着薛军支撑不住时,也突然对薛军发动攻势,企图一鼓作气,突破薛军防线,拿下薛军阵地! 第五百三十九章 全面突防 激烈的战斗,从晚上,又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薛军在郑国和郴新中三国联军作为突破口的三个主攻点上,投入了大量的预备队之后,在付出了巨大的流血牺牲后,才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郑军和郴新中三国联军的一次猛过一次的攻击。 一整个白天,加上一整个晚上,薛军和郑郴新中四国联军,一直在不停地战斗,不停地战斗着,每一刻都有薛军或者四国联军的士兵在流血倒下,每一刻都有鲜红滚烫的鲜血流出。 到最后,不管是薛军也好,还是郑郴新中四国联军也罢,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自己的战友倒了下去,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往往前一刻还站在自己身边,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同袍,下一刻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六万郑军精锐铁骑的加入,只是在初期,给薛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一度让薛军的防守处于极度的被动局面,有好几次,薛军的防线都已经快要被突破了,郑军精骑也几乎已经冲上了墙头,就要在墙头上站稳脚跟了,可最后却还是在薛军猛烈的反扑之下,功败垂成,被薛军重现赶下了城头。 最危险的时候,在城墙后面箭塔锁阵后方巡察的薛王妫翊,甚至将身边随行的薛军宫廷禁卫军,都全都派了出去,出现在了城墙头上,跟薛军步卒刀盾兵、长枪长戟兵站在了一起,并肩作战,将攻上城墙的郑军再次赶了下去! 在危险的时候,薛王妫翊也并没有丢下薛军将士,狼狈逃窜,甚至还将自己带来的宫廷禁卫军,也全都派了出来,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留!有这样一个大王站在身后,本身对于薛军,就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和鞭策,薛军的士气和作战决心跟勇气,自然也就空前的高涨起来! 而且,代表薛王妫翊的王旗,自始至终,都高高的飘扬在城墙上,护卫王旗的旗手,从王旗在城墙上树立起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冲击而来的郴新中三国联军,是奔着王旗来的,郑军左右两军,六万精骑,同样也是奔着王旗来! 在这种情况下,王旗下面执旗而立的旗手,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众人攻击的第一对象了!几乎在开战后不久,第一个旗手便被激射而来的无数支羽箭,射成了刺猬,口耳鼻喉一起流血,双眼瞪得大大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手上却依然紧紧地握着薛王王旗! 第一个旗手倒下了,随后便又有两个薛军军卒冲了上去,一左一右,紧紧地护住了薛王王旗,使之继续高高飘扬在了城墙之上。 然而紧接着,那两个薛军军卒,便再次被飞射而来的羽箭射成了刺猬。而这一次,不等他们倒下,便又有三四个薛军军卒一起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抓住旗杆,顶住旗杆下面的那两个被射成刺猬的同袍,继续耸立在城墙之上…… 又一波箭雨激射而来,王旗旗杆下的薛军,再次被射成了刺猬,然而挤在王旗旗杆下的十来个薛军军卒的尸体,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无数只手都紧紧地抓在旗杆上,虽然他们的主人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可那些尸体却依然屹立不倒,手也依然紧紧地抓着王旗旗杆! 没有薛军再冲上去护卫王旗了,十几个薛军军卒的尸体,构成了一座巨大的旗台,将整个旗杆都牢牢的固定在了城墙上,任凭城下郑郴新中四国联军射来再多的羽箭,也没法让护卫旗杆的薛军再倒下去分毫,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撑着的王旗倒下了!~ 在这种情况下,六万郑军精锐骑兵的加入,也只是在初期对薛军造成了一定的压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军也慢慢的适应了这种压力,跟城外的郑郴新中四国联军,激烈猛烈而又血腥残忍的激战了起来! 而天亮之后,薛军统帅上将军公孙濯最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 几乎就在天刚刚开亮的时候,北边的夏卫联军(夏王室虽然没有以王室的名义参加六国反薛联盟,主要是夏王拉不下那个脸,要跟莒王结盟,在夏王眼中,莒王和薛王一样,那可都是王室叛逆,是夏王室需要诛除的逆贼。但实际上,所谓的卫国联军,自始至终,都是夏王室和卫君一同出兵组成的,跟其它五国联军,也都自觉不自觉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而且在名义上,卫国现在其实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夏王室的封臣卫君!)便在薛国镇北关外集结了五万大军,趁着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在镇北关一线近二十里的防线上,发动全面攻势,多点突击,全面突防!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南边的莒国,也在下崮关一线三十多里的防线上,集结了八十个千人队,分成四十个点,多点突击,全面突防,对薛军防线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势! 薛军是全线防守,而莒卫两国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却是多点突袭,全面突防,在这些突防点上,只要有任何一个点能够取得突破,在后方严阵以待的其他莒军和夏卫联军,就将以这个点为突破口,全力猛攻,趁机扩大突破口,打开薛军的整个防线,将薛军连成一线的一百五十里的防线,彻底分割、瓦解! 薛军的全线防守策略,不能算是无效,事实上,在整个防线上,公孙濯指挥兴建的四千多座箭塔,连成一线,构成一个箭塔锁阵,这些箭塔给予进攻方的反薛联军,的确制造了巨大的伤害。 特别是在进攻初期,这些左右布控,可以交叉射击,覆盖城墙外围五十到一百步的范围的连锁箭塔,给进攻的反薛联军的确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且,在城墙上的薛军步卒刀盾兵、长枪长戟兵的协助下,薛军利用箭塔锁阵防线,打退了反薛联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势! 但是,一旦反薛联军拼起命来,不计一切代价的在整个防线上多点突击突防时,薛军兵力分散的弱点,也就自然而然的暴露了出来! 跟反薛联盟的数十万大军比起来,薛军在兵力方面,本来就处于绝对的弱势,而且薛王妫翊虽然任命公孙濯为薛军上将军,但却只是将薛都大邑之外的所有薛军,都交给了公孙濯统领,薛都大邑城中的十万薛军精锐,却不在其指挥调动的范围之内! 在这种情况下,公孙濯能够指挥调动,用于防守整条防线上的薛军,自然也就更加的少了! 第五百四十章 公孙濯再领大军 薛王妫翊原本是打算巡视整个三关防线的,可还没等他巡视完整条防线,还在保大关附近的时候,郴新中三国联军就对薛军整个防线发动了猛烈的攻势,而这场战斗,一打就打了个没完没了,不分昼夜! 而薛王妫翊,也因为这场战斗的耽搁,打断了巡视三关防线的计划,不得不暂时驻跸在了保大关中。原本,薛王妫翊还以为,战斗很快便会结束,可没想到这场战斗,打起来就好像没有再停下去的迹象! 起初,薛军已经打退了郴新中三国联军骑兵的攻势,对此,薛王妫翊对公孙濯和全军将士还大加赞赏,顺口还鼓励了几句。可没想到随后,郴新中三国联军便是骑兵步卒一起上阵,再次对薛军防线发动了猛烈的攻势,而且是完全不顾伤亡代价,不计牺牲后果的猛攻猛打! 这一打,就从上午打到了下午,可还没等战事结束,郑军左右两军,六万精骑便再次投入到了对薛军防线的冲击之中!在最危急的关头,薛王妫翊甚至不得不将身边带来的宫廷禁卫军,都全部投入到了战斗之中去,以此鼓舞和振奋薛军军心士气! 好不容易从晚上坚持战斗到了第二天早上,防线也算是守住了,郑郴新中四国联军的攻势也不如之前那么猛烈了。原本,薛王妫翊以为这场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战斗,很快便会结束了,可没想到,南北两个方向上却又传来了响镝示警。 接二连三,冲天而起的响镝,很快便从下崮关和镇北关一个传一个,传到了保大关外,冲天而起的响镝,意味着什么,薛王妫翊不清楚,但却能够想象得到,而且上将军公孙濯也证实了薛王妫翊的猜想! 夏卫联军和莒军,在天明之时,对镇北关和下崮关,发动了猛烈攻势,五万夏卫联军和八万莒军精锐,在几十里长的防线上,多点突击,企图一举突破整个防线! 听到这个消息后,薛王妫翊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又变,而前来汇报这个消息的薛军上将军公孙濯,脸色也是无比的凝重,在向薛王妫翊汇报之后,还加了一句:“希望镇北关的妫安将军和下崮关的张翚将军能够守得住防线吧!” 听了公孙濯的话,薛王妫翊脸色不由得又变了一下,急声问道:“上将军,箭塔锁阵左右呼应,固若金汤,妫安和张翚应该能守得住吧?” 公孙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但愿吧。” 听了公孙濯的话,妫翊脸色不由得又变了一下,沉声说道:“上将军,什么叫但愿吧?这个防线是你主持修建的,寡人也已经将大邑城外所有军卒,全部交给上将军指挥,这道防线能不能守得住,上将军还不能给寡人一个明确的答复吗?” “王上恕罪。”公孙濯急忙单膝跪地,朝妫翊请罪说道。 “哼!”妫翊冷哼了一声,旋即又说道:“上将军,寡人将整个江山社稷的安危,都交与上将军了,上将军可莫要辜负了寡人的厚望才是啊!” “王上恕罪,王上将薛国江山社稷之重担,交与臣下,臣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定要保全薛国江山社稷,保护王上的安危。只是……”公孙濯急忙又说道。 “只是什么,上将军有话直说!”妫翊冷声说道。 “王上恕罪,臣麾下兵力,算上老弱病残,仅有二十一万出头,而城外六国联军,却足足有五十余万战兵,近百万辅兵,兵力足足是臣麾下兵力之五倍有余。如今六国联军全线进攻,目的就是要让臣首尾不能相顾,从而漏出破绽,寻找到臣防线上的薄弱之处,并加以突破!”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濯才又继续硬着头皮说道:“王上,臣如今已将手上所有兵力,全部派到城墙上防守反击六国联军进攻,一旦被六国联军寻找到防线的薄弱处,集中兵力强行突破,臣已无援军可派,更无任何兵力可以堵住缺口漏洞,到那时,只怕……” 只怕什么,公孙濯虽然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薛王妫翊却听得很清楚,也很明白,公孙濯如今已经将手上全部的兵力都投入到了防线上,跟六国联军激战,一旦防线被突破,公孙濯就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六国联军以此为突破口,进而瓦解整条防线了! 而为今之计,能够解决公孙濯兵力短缺,捉襟见肘的窘迫境遇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薛都大邑城中那十万精兵,也一起交给公孙濯统一指挥,调度! 那十万薛军,可是防守薛都大邑的最后一支百战精兵了,也是薛王妫翊赖以保卫薛都的最后的倚仗。原本,妫翊的打算是,万一三关防线不保,自己也可以凭借薛都大邑城中这最后的十万精兵,保证薛都大邑在短时间内不至于被攻陷! 但是现在看来,三关防线上集结了二十几万薛军,凭借箭楼锁阵,都没法坚持多久,真要是被六国联军围困薛都大邑,大邑能够守得住多久,那可真不好说了!而且三关防线一失,薛都大邑可就真正的彻底失去了外围所有的屏障了! 犹豫了好久,薛王妫翊才猛地将心一横,冷眼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公孙濯,冷声说道:“上将军,寡人若是再给将军十万大军,将军可能保证三关防线不失?” 公孙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抬头望着妫翊说道:“王上,若是王上再给臣十万大军,臣不敢保证三关防线不失,但是臣可以保证,三关防线至少能够再坚持三五个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濯才又说道:“这次六国联军来势汹汹,大有一鼓作气,突破三关防线的趋势!可一旦臣打退了他们的这次进攻,六国联军的军心士气,将会承受沉重的打击,在此之后,也绝对难以再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势。这便是兵书上所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听了公孙濯的话,妫翊眼神微微一缩,冷声说道:“那好,寡人便再给将军十万大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上将军,寡人和薛国的江山社稷,皆系将军一人之手,还望将军慎之!” “王上信重臣下,臣肝脑涂地,万死以报!”公孙濯双手伏地,以头贴地,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却听妫翊沉声说道:“公孙濯听谕,即刻起,上将军公孙濯,统领大邑城内城外所有大军,薛军诸将,尽皆听令而行,有违将军军令者,将军可先斩后奏!” 公孙濯愕然一愣,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妫翊手上拿着一半虎符,脸上无比的沉重!公孙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双手高举过头顶,沉声说道:“臣,公孙濯,谨遵大王谕令!”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大战方休 有了薛王妫翊赐予的虎符,薛国上将军公孙濯,很快便将大邑城中的十万薛军调了出来,分配到了三关防线之中。 那十万薛军,可是薛王妫翊原本打算用来保护大邑的最后的倚仗,十万薛军,皆是百战精兵,真正薛军精锐中的精锐。 进攻保大关的郴新中三国联军和郑军,是最早参与到这次进攻之中的联军,也是持续战斗时间最久的联军。在这十万薛军精锐被投入到三关防线之中后,进攻保大关的郑郴新中四国联军,顿时便感受到了来自于薛军精锐的空前巨大的压力。 很快,已经连续激战了两天一夜的郴新中三国联军,最先坚持不下去了,在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代价之后,前线进攻的士卒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溃散而逃。而郴新中三国联军的溃败,更是直接导致了在三国联军左右两翼,配合三国联军进攻的郑军左右两军的军心动摇和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眼见着即便继续进攻,也根本没法突破薛军防线后,联军副帅郑国上将军杨龙,虽然心有不甘,但却又不得不下令全军撤退,将进攻薛军防线的郑军左右两军全部撤了回来。 而经过一个晚上以及一个白天的激战,出发时的六万郑军精骑,最后撤下来的竟然只有不到四万人! 短短的一天一夜,六万郑军精骑,便足足损失了两万之众,就连被郑侯封之以冠军将军的周亥,身上也是多处受伤,虽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看到周亥那满身的创伤,也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勇猛如周亥这般的骁将,尚且身受创伤,就更别说其他那些郑军精骑了!薛军天下第一强军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在亲自看望周亥时,看到周亥那遍体鳞伤的样子,杨龙也不由得暗自感叹了一句,郑军虽然装备精良,郑军精骑,更是几乎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可是跟天下第一强军薛军比起来,杨龙也不得不承认,郑军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而这种差距,绝对不是靠武器装备就能够弥补的! 郑国,想要雄霸天下,成为像薛国那样的天下霸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而进攻保大关的郑郴新中四国联军撤离的消息,传到镇北关和下崮关时,顿时也影响到了进攻镇北关的夏卫联军和下崮关的南蛮莒兵的军心和士气! 在投入了十万薛军精锐之后,由下崮关、保大关和镇北关三关组成的箭塔锁阵防线,也彻底的得到了加强,用于防守的兵力更加的充足,武器装备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补充和完善。 特别是那些箭塔上的薛军弓手,在激战了一天一夜之后,即便已经轮换了很多批了,可也早就已经精疲力尽,难以为继了,直到大邑城中的十万薛军精锐尽出后,箭塔上的那些薛军弓手,才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一下了。 而在之前的战斗中,特别是利用火箭对箭塔锁阵发动攻击的郑军精骑的攻击下,保大关外的箭塔锁阵防线,其实也被郑军精骑用火箭焚烧了差不多二十座的样子。而这二十座箭塔的毁灭,也造成了整个箭塔锁阵上面出现了一个宽约十里的漏洞! 好在郑军的攻击在得到薛都大邑城中十万精锐的增援后,被薛军彻底粉碎,郑郴新中四国联军坚持不住而撤军,这一箭塔锁阵上的漏洞,才没有进一步的扩大,为郑郴新中四国联军所利用、突破。 在郑郴新中四国联军被击退后,公孙濯几乎马上就再次命令民伕营,利用关外的木料,在那二十座被摧毁的箭塔原址上,再次树立起了一座座两三丈高的箭塔! 已经兴建过三四千座箭塔的民伕营,早就已经练得技术娴熟了,而且那些木料钉橼,也早就是备好了的,在一众民伕齐心协力的合作下,只需要树立搭建起来,很快便能弄好! 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进攻保大关的郑郴新中四国联军退了,进攻镇北关的夏卫联军同样也退了,而进攻下崮关的莒军,在又坚持挑灯夜战,连续作战到子夜时分,依然没法突破曾经做过公孙濯军中司马,算得上是公孙濯半个弟子的张翚将军指挥防守的下崮关后,也只得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至此,从正月十六开始的这场持续了两天两夜的开春首战,以郴新中三国联军进攻三关防线作为开始,以南蛮莒兵撤出下崮关而画上了终止符号。 在这两天两夜的连续不断的战斗中,六国反薛联军,付出了近五万人的惨重伤亡代价,而防守一方的薛军,同样付出了三万多人伤亡的惨重代价! 不过好在,薛军成功的守住了三关防线,而六国反薛联军想要一鼓作气,趁着冬季休战,开春之后第一战的机会,强行突破薛军防线,进而瓦解薛都大邑城外这最后一道防线,围攻薛都大邑的战略企图,也算是彻底的落空了。 而经过这次持续了两天两夜的大战之后,六国联军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发动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攻势了,至少六国联军中的郴新中三国,已经元气大伤,没有更多的兵力作为补充的话,郴新中三国将再也无力对薛军发动任何的攻势! 而且就算有更多的兵力补充三国联军,那些刚刚征募入伍的新兵,肯定也都是些老弱之辈,不堪大用,郴新中三国联军的实力,比之以往,可又大大的削弱了几分! 就连郑国,在此次大战之中,也足足损失了两万多精骑,这样大的损失,比之前一年中的战斗损失还要多呢!在此之前,郑军虽然没有攻占下多少薛国的领土城池,可同样的,郑军也并没有经历过几次大战,蒙受过多少损失。 而郴新中三国联军,军中武卒,却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了,军中百战老兵,一个百人都里,也剩不下三五个了!而现在,在经历了这次开春之战后,郴新中三国联军,恐怕又得大换血了,以郴新中三国的国力,杨龙甚至怀疑,三国是不是还能够凑得出一支补充战力的队伍来呢!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要打郴新中三国的注意,恐怕就是最好的机会了,郴新中三国,恐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想到这个,甚至于连杨龙都有些意动,自己要不要趁机回师,转而拿下郴新中三国呢?这个时候反攻郴新中三国,三国恐怕只有束手待毙,屈膝投降这一条路可走! 不过,杨龙也只是这样想想,但是,却有人真的这么做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獲人牙庭 北狄獲国,蛮夷之族,游牧之族,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在中原列国眼中,北狄獲国,就是一个蛮夷之国,其野蛮程度,比之南蛮莒国还要野蛮粗鲁。 南蛮莒国好歹还知道一点礼数,语言文字,甚至就连莒国官制政体,也都向中原列国看齐。然而北狄獲国呢?整个就是一个野蛮之国,不服王化,不识礼数,不遵礼教,跟中原列国也是少有往来。 偶尔能听到一些北狄獲国的消息,大多也是獲国蛮人又在哪里哪里犯边,抢了哪座城镇营寨之类的,几乎能够听到的北狄獲国的消息,就没有一个是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北狄獲国在中原列国心目中,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印象了! 然而,北狄獲国虽然是游牧之族,居无定所,但是对于中原的花花世界,却又垂涎已久,那些獲国酋长头人,几乎做梦,都在想着南下进犯中原,占据中原的花花世界,坐拥江山社稷,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美味佳肴,喝的是甘醇美酒,温香软玉在怀,金银财宝无数…… 不过,中原列国虽然战乱不休,分成了七八九个或大或小的国家,但是在面对北狄獲国入侵之时,却显得出奇的一致,北狄獲国数次南下,都是被中原列国联军迎头痛击,入据中原的美梦,也是一次又一次的破灭。 北狄獲人虽然精于骑射,举族皆兵,数十万轻骑,也只需大酋长一个狼牙谕令,顷刻之间,便能聚齐。但是在面对中原列国凭借高城厚墙,营寨堡垒构筑起来的防线时,北狄獲人的轻骑,却往往升起一股狼吞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来! 北狄獲人精于骑射,中原列国精于防守,步卒对骑兵,原本是处于劣势的,可是在中原列国手中,步卒对上北狄獲人的轻骑,却往往胜多败少,吃亏的往往反而是北狄獲人的轻骑! 前一次北狄獲人南下犯边,突破边关城池,直入中原腹地,并一举攻占了中原夏王室王都,那都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在此之后,北狄獲人也曾数次南下,但却几乎没有一次成功的攻入了中原腹地。 而且在跟北狄獲人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中原列国的骑兵也慢慢的发展了起来,最近的一次跟中原列国军队交手,就是五年前,五万北狄獲人轻骑,对阵五万薛军轻骑! 原本,南下的北狄獲人酋领,还以为可以轻松胜之,可没想到最后落败,落荒而逃的,竟然是北狄獲人!五万獲人轻骑,被五万薛军轻骑杀败,落荒而逃,损失竟然超过了两万人! 而在二十年前,獲人二十万轻骑南下之时,面对的还是以步卒为主的郑国军队,近三十万郑军,以刀盾步阵,对阵獲人轻骑,最终獲人落败,郑军大胜,绞杀獲人轻骑一万有余。 然而就算是那次大败,獲人轻骑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万多人,而郑军步卒损失的更是两倍于此,但是五年前那次与薛人轻骑对阵之时,五万獲人轻骑,竟然一战就损失了差不多一半,以至于獲人元气大伤,之后这几年,都再也没有胆量和心思,敢于再南下犯边。 而现在,这种情况,却随着一个中原人的到来,而慢慢的发生了改变。那个伪装成游商的中原人,直到见到了獲人大酋长阿史那实之后,那个中原人才表露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而让獲人丹林牙庭中所有獲人酋领,包括大酋领阿史那实感觉诧异和意外的是,那个中原人,竟然是薛国国相韩栎!一国之相,伪装成一个游商,孤身北上,来到獲人牙庭丹林,并面见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这让听到这个消息的所有獲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 而之后,从薛国国相韩栎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所有獲人酋领,包括大酋领阿史那实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大大的,许久都没能闭上嘴来! 薛国国相韩栎在说什么?他竟然说薛国愿为獲人内应,引领獲人南下,入据中原?这,这是薛人的阴谋诡计吗?南人多奸诈,这是獲人对中原列国之人的评价,薛人也是南人中的一个!薛国国相说的话,绝对不能轻易相信! 这是阿史那实在听到韩栎说的话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然后随后,韩栎却又拿出来了一份金轴卷轴,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有些卑微地将手中的金轴卷轴,捧到了阿史那实面前。 阿史那实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这才伸手拿过了韩栎手中的金轴,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满了篆字,阿史那实是獲人大酋领,自然不可能认识南人的篆字,但这些字他却是见过的,知道这是南人用来书写记录的文字,只不过他不认识罢了。 不过,獲人之中,也并不是没有人认识南人的文字,阿史那实帐中的大祭司,年少时曾经扮着游商,南下中原,在中原生活过好几年,对于南人的篆字,却是能读能写。 很快,阿史那实便派人将大祭司请了过来,将金轴递给了大祭司。大祭司双手接过金轴,打开看过之后,这才又恭敬地对阿史那实说道:“赞美天神,大酋领,这是中原薛国国王薛王写给大酋领的信,愿与大酋领共享中原江山社稷。” “薛国,薛王?”阿史那实微微愣了一下,皱眉瞧着韩栎,沉声问道:“薛国国君不是薛侯,夏王封臣吗?怎么成了薛王了?” “禀大酋领,夏王昏庸无道,不仁不义,我王已于两年前,在苍梧九嶷山,祭告天地,正位为王。如今,我王已不再是夏室封臣,而是天下之王!”韩栎躬身说道。 听了韩栎的话,阿史那实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瞧了一眼手中的金轴,又抬头瞧着韩栎,沉声说道:“如此说来,薛王是真的有意与俺共享天下了?” 听了阿史那实的话,韩栎急忙又躬身行礼说道:“大酋领,我王派我为使,前来求见大酋领,愿与大酋领约为兄弟,帛书黑字,金印为凭,岂能有假?” 阿史那实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点头说道:“行,俺知道了,来人,带薛相下去歇息,好生招待了。” “喏。”两个獲人近卫躬身领命,转身朝韩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栎再次朝阿史那实躬身一礼,说道:“大酋领,外臣恭候大酋领佳音了。中原花花世界,大酋领切莫错过了。” 阿史那实微微点了点头,朝韩栎摆了摆手,韩栎行礼之后,这才跟着那两个獲人,离开了阿史那实的王帐。 第五百四十三章 西域行商 被带出阿史那实王帐的薛相韩栎,很快便被獲人事实上的给软禁了起来。 虽然韩栎手上拿着薛王的国书,上面也加盖了薛王印玺,獲人大祭司也证实了国书的真实性,韩栎薛国国相的身份,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但阿史那实处于对南人的怀疑,还是将韩栎给事实上的软禁了起来,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在营帐中解决,而这一软禁,就是好几个月。 而在这几个月你,阿史那实也并没有闲着,几乎在从韩栎那得到消息,薛国愿意作为内应,指引獲人南下的消息后的第二天,阿史那实便派出了几百个密探,分成几十拨,以各种各样的身份,作为伪装,南下潜入了与獲国相接壤的中山国、卫国和郑国,分头打探收集情报消息。 一直以来,北狄獲人跟中原诸国的关系都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北狄獲人只要出现在中原列国之中,便会引起中原列国国人的反感和警惕,这也是獲人在历史上无数次南下犯边,在中原列国,特别是在跟獲国接壤的卫、郑、中山三国边境‘打草谷’,而日积月累积累下来的仇恨。 如今,只要一听到带着北狄獲人口音的外族人,卫、郑、中山三国臣民,特别是靠近獲人边境的边民,本能的就会感到一丝反感和警惕,对外族人的身份,也会加以留意和审查。 因而,虽然中原列国与薛国开战,战事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但是北狄獲人之中,却根本没有怎么听说这个消息,那些通往西域的游商,也因为北狄獲人的蛮横无理,而基本上很少有经过北狄獲人地盘的,如此一来,北狄獲人的消息,自然就更加的闭塞了。 而消息闭塞带来的后果就是,北狄獲人跟中原列国的经济文化交流越来越少,懂得中原列国语言,手中拥有中原列国财物的北狄獲人也越来越少,甚至于整个丹林牙庭,獲人的王帐之中,懂得中原语言的,竟然只有一个老祭司! 而能够拥有从中原贩卖而来的丝绸布匹衣衫、陶瓷杯盏,日常用品的獲人,更是只有獲国顶级大部落的酋领和阿史那实这样的大酋领! 在这种情况下,阿史那实派往中原列国的密探,想要成功的潜入郑、卫、中山三国,甚至穿过中山、卫国两国,深入到中原腹地去,其难度更是可想而知! 一个多月后,阿史那实派出去的几百名獲人密探,不是被郑卫中山三国的戍卒抓捕,就是被臣民举报,最后不得不落荒而逃,狼狈地逃回了獲国。派出去的四百多名密探,最后逃回獲国的,竟然不到一百个,其他人全都被郑卫中山三国给抓了起来! 不过,讨回来的密探虽然没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但是却还是打听到,中原列国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中原八国,直接参与其中的国家,就有七个,而这七个国家,更是分成了两个阵营,正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更加详细的情报,那些讨回来的獲人密探,却又说不上来了。之后,獲人牙庭中的一个部落酋领,又给阿史那实献上了一条妙计,那就是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前往西域,随便劫掠一个西域行商商队,然后伪装成商队护卫,跟随商队,潜入中原,如此一来,便可打探到更加详尽的情报,对中原列国的战事,也能有更加详尽的了解和判断! 阿史那实听了那个酋领的妙计后,想了想,顿时觉得有理,当天便派出了五百牙庭王帐直领骑兵,一路向西,进入茫茫戈壁。 用了十几天的时间,终于逮住了一支落单的西域行商商队。 一番激战过后,西域行商商队原有的护卫被屠戮一空,整个商队,也只留下了一个西域行商,其余人等,全部被獲人用血腥残忍的手段屠杀。 在獲人的刀剑威胁下,那个西域行商为了活命,只得答应了獲人的条件,让獲人假扮成商队护卫和商队中来自西域各国的商人,跟随那个西域行商,一同前往薛国。那个西域行商本来的目的地,就是中原最大的国都大邑! 二十几天后,商队终于到了新阳国境内,之后,那个西域行商却被旅舍中的伙计告知,如今新阳与薛国正在交战,前往薛国的道路已经彻底关闭,很多来自西域的行商,都因此而逗留在新阳或者中山、卫国等地。 最后,那个旅舍伙计还好心的问了那个西域行商一句,问他带了些什么货品来,需不需要他帮忙联系几个新阳国的商贾。 西域行商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愣,之后便礼貌的谢绝了旅舍伙计的好意,返回房间后,当即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獲人骑兵领队,也就是他现在的商队护卫队队长。 如今,商队中所有的货品,全都在獲人的掌控之中,包括那个西域行商的小命儿,也在獲人的掌控之中。而且那个西域行商,更是亲眼看到了那些獲人野蛮血腥地将整个商队中的老弱妇孺,全都屠戮残杀一空,那个西域行商早就被吓破胆了,对于那些獲人,那个西域行商,就好像面对着自己的主子一样,巴结得很,对那些獲人的话,自然也是言听计从,莫敢不听。 那个獲人领队,听了西域行商的话后,略微沉吟了片刻,旋即便又对那个西域行商说道:“你,去跟那个新阳人打听一下,中原战事到底如何了,交战的双方都有谁,越详细越好,快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西域行商点头哈腰地说道,退出了房间,来到旅舍前面的酒楼大堂里,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壶酒,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听着大堂里的新阳人和其他游商谈天说地,并从中收集一些有用,或者说对獲人有用的信息。 在大堂里听了一两个时辰后,那个西域行商又趁着结账的机会,问大堂里的那个酒馆伙计,说道:“小兄弟,刚才我听到他们说起中原列国的战事,现在这中原大战,到底如何了?” 酒馆伙计瞧了那个西域行商一眼,然后故作神秘地说道:“客官是外来的吧?你还不知道吗?现如今反薛联盟百万盟军已经杀到薛都大邑城外了,眼见着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攻破薛都大邑了呢!” 听了伙计的话,那个西域行商是真的吓了一大跳,他来自万里之外的西域更西边的国度,从他的国度来到西域,便要三五个月时间,穿越西域又要三五个月时间,来到中原,来到天下最大的都城大邑,又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算下来,单是这一路上所花费的时间,就要一年多,来回一趟,就得两年三年! 前一次来到大邑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前了,那时候,薛国还是这中原列国,甚至是整个天下都数得上的大国强国呢,薛国国都大邑,更是号称这天下最大的国都,可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薛国竟然成了被其他列国围殴的对象,而且连国都都即将要保不住了! 挺高这个消息后,那个西域行商真的是吓了一大跳,急声说道:“小兄弟,你快给我说说,这薛国,这反薛联盟,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西域行商还掏出几个大钱来,拉过伙计的手,将大钱放在了伙计的手掌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伊利斯 伙计掂了掂手中的大钱,瞧了一眼那个西域行商,然后才又压低声音说道:“客官,是你外边来的,你不知道,这些年,中原列国遭受薛国的欺压,早就受够了。前年的时候,我新阳国国君,任命了一个新的国相,你知道这个国相是什么来头吗?” 西域行商微微愣了一下,急忙问道:“什么来头?” 伙计神秘地四下瞧了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对西域行商说道:“客官,你们国家有国相吗?” “国相?”西域行商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我们国家虽然没有国相,但也有跟贵国国相职位相等的官员,在我们国家,被称为第一大臣。” “第一大臣?”伙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客官,你们国家也有第一大臣,可是你见过你们国家的第一大臣,做其他国家的第一大臣的么?” 西域行商微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旋即说道:“这却没有,不过在我们那的国家里,却是有做几个国家的君主的,就跟您们国家的共主一样。” “是吧,没有你们国家的第一大臣做别的国家第一大臣的吧?可是客官,你可知道我新阳国相国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西域行商再次问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么问了。 “嘿嘿,说出来吓你一跳,咱们这新阳国的相国,身上可佩戴着新阳、中山、郴国三国的相国之印,一人做了三国国相,怎么样,牛叉吧?我跟你说,这可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打老祖宗立国起,就还没有出过一人身佩三国相印的先例呢!”酒馆伙计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 听了伙计的话,西域行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伙计,那这跟反薛联盟,又有什么关系呢?”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咱们新阳国,以前那可是跟薛国站一边的,跟薛国有百年血盟存在呢,若不是薛国做事太无礼,太得罪人了,我新阳怎么可能背弃盟约,走到跟薛国对立的一面呢!这反薛联盟啊,反的就是薛国,反的就是薛国的霸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伙计又说道:“薛国霸气吧,雄霸天下几十年,横行无忌,飞扬跋扈惯了,可实际呢,没有了我们郴新中三国的鼎力支持,现在怎么样,被打回原形了吧?薛国现在呀,那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说不定过些时日啊,这薛都大邑,我新阳国也能分上一片儿呢!” 听了伙计的话,西域行商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而且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正想要再多问几句,这时却有旁边桌上的人大声叫道:“伙计,我们桌要的酒菜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送上来?” 伙计急忙应了一声:“来嘞客官,来嘞!”说着,又朝西域行商微微欠身说道:“客官,小的先忙去了。” 西域行商微微点了点头,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倾耳倾听了其他桌上的食客闲聊了几句,然后才起身,回到了卧室,将刚刚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獲人领队进行了汇报。 听了西域行商的话,那个獲人领队沉吟了片刻,旋即便挥了挥手,两个獲人护卫上前便将那个西域行商给赶了出去,几个獲人便在房间里商量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有一个獲人出来,将西域行商给叫了进去。 “伊利斯,你,去告诉上午那个新阳人伙计,让他联系几个本地的商贾,将手上的货品全部卖出去。”一进门,獲人领队便毫不客气地对西域行商说道。 那个西域行商伊利斯听了獲人领队的话,微微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全部卖出去?”商队里的那些货品,其中有三成可是伊利斯的,其余那七成,虽然不是伊利斯的,可也是伊利斯商队里的,那些人死了,按理说,那些货品,也应该由伊利斯继承才对! 即便到了中原,将那些货品卖了出去,回到西边自己的国都,伊利斯也会将贩卖那些货品获得的利润,分给商队其他成员的家属亲眷,当然,分多分少,那就得看伊利斯的心情了。 而现在,这些原本应该是属于伊利斯的货品,处理权却全部落在了这些野蛮人的手中,就连现在要甩卖这些货品,那些野蛮人也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征询一下他这个货品主人的意思!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老子是文明人,不跟你野蛮人一般见识!自认为自己来自于文明国度的伊利斯,暗自在心底腹诽了一句。 獲人领队,自然不清楚伊利斯心中在想些什么,听了伊利斯的话,獲人领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需要尽快将这些货品处理掉,然后返回草原!” “返回草,草原?”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一丝苦色,急声说道:“主,主人,小人在阿亚卡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嗷嗷待哺,主人能不能放了小人,让小人回到阿亚卡?” 獲人领队瞥了一眼满头黄毛,身上的毛发又浓又密,就跟野兽似的伊利斯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冷哼了一声,说道:“等回了草原,我自然会放了你,你以为在草原带着你这么个黄毛怪奴隶,老子脸上会光彩么?” 听了獲人领队的话,伊利斯心中顿时恼羞成怒,在心底大骂道:“你他良的才是黄毛怪,你全家都是黄毛怪!”不过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在心底暗骂几句发泄了,脸上却不敢有任何的表现,反而还得满脸谄笑,巴结地说道:“主人,看在众神之王的份上,您没有骗我?” “看在你那个什么众神之王的份上,我不骗你。”獲人领队轻蔑地瞥了伊利斯一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不过,你如果再在这里叽叽歪歪,我可不保证,会带你会草原!” 不带我回草原,那不刚好么?听了獲人领队的话,伊利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可抬眼瞥见獲人领队脸上的表情时,伊利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这个野蛮人不带自己回草原,那是要干嘛?要像商队中其他那些商人一样,把自己分割成十几二十块吗? 想到这个可能,伊利斯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这些野蛮人,可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出来!想到这,伊利斯急忙又说道:“主人,我现在就去办,主人放心,小人一定让这批货品卖出一个好价钱,保证让主人您满意。” “价钱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出手,我们必须要马上赶回草原。”獲人领队冷哼了一声说道。 “是,主人,小人这就去联系掌柜的。”伊利斯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退着离开了房间。 第五百四十五章 伊利斯的货品 伊利斯商队带来的货品,主要是一些出产自西域更西的国度中的‘琉璃’制品,有各色的琉璃珠,还有琉璃瓶,琉璃器皿等。 说是琉璃,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玻璃,只不过由于生产工艺不过关,多呈现出以绿、墨绿或者墨黑色为主的颜色,跟天然的蓝宝石、红宝石、绿宝石等又完全不一样。 不过,在外行人眼中,某些时候,这些绿、墨绿色的玻璃珠子,有时候也能骗得到一两个人,被人当成珍贵的宝石,加以收藏购买! 在前几次一路上商队来到中原的时候,他带来的这种在自己的国度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的琉璃制品,到了中原,几乎都是成百上千倍的增值,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本万利。 回去的时候,不仅仅能够带着大量的制作精美的中原金币,甚至还能够带上一驮一驮的丝绸、白瓷陶瓷以及茶叶等等,而这些东西,到了西域以西的国度,又会给伊利斯带来百倍千倍的利润。来自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度的光滑如玉的瓷器,以及薄如蝉翼的丝绸,清香提神的神秘树叶泡制的饮料,那可都是只有西域以西国度中,最顶级的骑士领主以及国王、大公才配拥有的顶级奢侈品! 单单是那薄如蝉翼的丝绸衣服,叠起来后只有巴掌大小,拿在手中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在西域以西的国度里,就足足可以换来巴掌大小的一块金锭,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每次伊利斯回到阿亚卡的时候,他就会像一个刚刚打了一场大仗,得胜归来的大英雄一样,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城中的夫人小姐会为他疯狂,骑士领主大人们,也会为他保驾护航,甚至于来自宫廷王室的公主、王妃,也会偷偷的派人来跟他约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从东方古老神秘的国都里带来的精美的瓷器,神奇的饮料,以及薄如蝉翼的漂亮衣服! 然而这一次,以往那些在神秘的东方国度中,能够给自己换来一驮又一驮的丝绸、茶叶、瓷器的琉璃制品,在新阳国本地商贾眼中,却变得一文不值起来。 在酒舍掌柜的穿针引线之下,伊利斯很快便见到了新阳国本地的几个大商贾,可是等他将他带来的货品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两件来,放到那些大商贾面前,然后在心底措辞着,要如何卖个好价钱,像那几个野蛮人汇报时,又要瞒下多少利润时,那几个大商贾却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伊利斯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奇怪地说道:“诸位先生,怎么感觉您们对我的这几件上等琉璃品不是很满意呢?先生们,您们请仔细看看,这些琉璃品可都是上等之作,颜色纯,品相上乘无杂质,便是在阿亚卡,这些东西也是价值千金的上……” 伊利斯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带他来的那个酒舍掌柜给打断了,“伊利斯先生,您这次来中原,就带了这些东西来吗?” 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了,除了这些,我还带了整整两车琉璃品,这几样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罢了。” “全是琉璃品?”酒舍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问道。 伊利斯将掌柜吃惊的表情理解成了震惊,颇为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全是琉璃品。若不是贵国正在与薛国打仗,我还想将这些东西运到天下最大的都城大邑去呢!在那里,这些东西,可绝对能够卖得上一个好价钱。” “唉。”酒舍掌柜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一个本地的商贾表情有些怪异地瞧了伊利斯一眼,然后说道:“伊利斯……先生,您应该有很久没有到过中原了吧?” 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没错,我上一次来到中原,已经是五年前了。” “难怪了。”那个本地的商贾恍然地点了点头,旋即拍了拍手,轻声叫道:“来人,把西域商人运来的紫玉葡萄,端上来,给伊利斯先生品尝一下。” 紫玉葡萄?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紫玉葡萄在路过西域时,我常吃的。” “没关系,品尝一下嘛。”那个本地商贾轻笑了一下说道。 话音未落,房间外,一个漂亮美丽的使女,便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盘紫玉葡萄,低着头,款款走了进来,走到了伊利斯跟前,将红木托盘上的那盘紫玉葡萄,放在了伊利斯跟前,柔声说道:“客人请用。” 从那个漂亮的使女进门,伊利斯的一双贼眼就一直在那个使女的身上打转,神秘的东方国度,真的是很神秘,就连这里的女人,也跟阿亚卡的女人完全不一样,跟东方国度的女人比起来,阿亚卡的夫人小姐,就连王室里的公主、王妃,也跟乡下的粗使丫头一样,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可比性! 在阿亚卡,只有极少数王公贵族能够穿得上的丝绸,在神秘的东方,竟然连一个商人家里的女奴,也能够穿得上,这可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伊利斯做梦,都想要在神秘的东方国度,拥有一处自己的庭院,买上几个东方国度的女奴,过上醉生梦死的日子! 使女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间,伊利斯的眼神也一直随着她的身影,望向了房外。那个本地商贾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旋即干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伊利斯……先生,请尝尝我这西域紫玉葡萄吧。” 伊利斯却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一样,站在伊利斯下手边的酒舍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急忙低声叫道:“伊利斯先生,伊利斯先生,伊利斯!~” “啊?”伊利斯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抬头望着酒舍掌柜,有些不明所以。 酒舍掌柜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伊利斯先生,陈老爷在跟您说话呢。” 伊利斯回过神来,急忙朝那个商贾拱手一礼,说道:“不好意思先生,伊利斯失态了,主要是您家里的女奴,实在是太漂亮了。” 陈老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旋即又说道:“伊利斯……先生,请尝尝这西域紫玉葡萄吧。” “呃,好。”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低下头去,伸手从矮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了一粒紫玉葡萄,正要塞进嘴里时,眼角的余光却扫见了那盛着紫玉葡萄的盘盏竟然透着一丝晶莹的光泽! 伊利斯微微愣一下,仔细一瞧那盛着紫玉葡萄的盘盏,旋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伸出双手将那个盘盏高高的举了起来,歪着头仰望着盘盏,吃惊地说道:“这,这,这是……” 那盘盏,竟然是一个几近于完全透明的琉璃盘盏,无论是做工造型,还是颜色透明度,竟然都比自己带来的那些琉璃品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这一发现,顿时让伊利斯吃惊地瞪大双眼,呆在了那里。 第五百四十六章 目瞪口呆的伊利斯 陈老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个来自于西域的游商,还把自己手上那些破铜烂铁的当个宝贝呢,可谁想到,他手上那些东西,现在早就不值钱了! 来自于赵国月华楼的琉璃品,无论是成色,还是造型,可都比来自西域游商的东西要好得多,而且数量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最关键的是,月华楼出手的琉璃品,除了一些顶尖的特殊造型的琉璃品和琉璃铜鉴外,其他那些琉璃瓶、琉璃杯盘碗盏什么的,价格可真的比西域琉璃品低得多了。 而像琉璃珠之类的,以往从西域来的,那都被当成宝石一样,被人密藏着,可在月华楼呢,琉璃珠之类的,基本上都是添头,买琉璃盘送琉璃珠,听说在赵都宸邑,月华楼搞有奖促销的时候,一文钱都能抽到一颗琉璃珠,而且中奖的概率还很大! 从这,也基本上可以断定,以前那些用高价从西域游商手中买来的琉璃珠,恐怕百分之百被人当成了凯子,狠狠的坑了一把呢! 这一次,原本还以为这个西域游商,手里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呢,可没想到拿出来的,还是琉璃品,而且还是在赵国月华楼中早就已经被贬得一文不值的杂而不纯的残次品! 这样的东西,骗骗乡下人还行,拿到陈老爷他们这些新阳国中有名有姓的大商巨贾面前来显摆,不是作践人嘛!没看见老子拿来装葡萄的,都是比你拿出来的那些好了无数倍的上品琉璃盘么? 微微笑了笑,陈老爷才又说道:“伊利斯……先生,你恐怕还没去过鄙人在城中的店铺吧?你如果去过的话,你就应该知道,像你手上这样的上品琉璃盘,在鄙人的店铺中,没有一百套,也有七八十套了,而且价钱绝对公道。” 听了陈老爷的话,伊利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吃惊地瞧了一眼手上托着的琉璃盘,又抬头瞧了陈老爷一眼,吃惊地说道:“先,先生,您店里已经有七八十套这样的琉璃盘了?” “陈兄店里那还算是少的了,鄙人店里,随随便便都能拿得出一两百套来,伊利斯走的时候,如果想带点走的话,鄙人做主,免费送伊利斯先生一整套一百零八件琉璃品好了!”陈老爷身旁另外一个商贾笑着说道。 陈老爷微微笑了笑,朝那个商贾拱手一礼说道:“王兄乃是我新阳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又竞拍下了月华楼在我新阳国的三成琉璃品的售卖权,鄙人店里那点东西,王兄自然是看不上的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老爷又说道:“对了王兄,你那还有香水没有?盘一二十瓶给小弟呗?” 姓王的商贾摇了摇头,说道:“陈兄说笑了,现如今列国正与薛国激战,西去入赵的道路几乎全断了,赵国的香水、琉璃、铜鉴这些货品,不是从卫国转运的,就是从莒国转运的,而这些东西,无论是从卫国还是莒国转运,要运到我新阳,都得花费上小半年的时间,其间千山万水的,更别说其中还可能有山匪流寇什么的,现在,赵国运到我们新阳的货啊,比起以前,可少了七八成了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姓商贾才又说道:“香水这东西,从出现到现在,哪次不是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黑市上听说有人以十倍高价求购,都还有价无市呢,我手上拿到的那点货,哪还有存留啊,还没到货,就早被人预定一空了。不怕你笑话,我家夫人,到现在还埋怨我不爱她,卖香水呢却连瓶香水都舍不得送她。” “可不,我府上那位也是。”另外一个商贾也点头附和道。 陈老爷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说道:“唉,我家那位也是,下次香水到货了,说什么也得给她留上一瓶了。” “留上一瓶怎么行?光正夫人有了,如夫人就不要了么?还有家里的千金,能不跟你抱怨几句?”王姓商贾又说道,停顿了一下,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唉,就不知道赵国下批货,什么时候能到了。这一年多,赵国来的货,可真是少了不少呢!” “是啊,这战事不停,这赵国的货想要恢复以往的供货量,恐怕是难咯。”陈老爷也叹息着说道。 好好的一场商品洽谈会,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几个新阳国本地的商贾抱怨会了,作为贸易另一方的伊利斯,竟然完全被那几个新阳国的本地商贾给无视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那几个新阳国的本地商贾,要怪,就只能怪伊利斯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中原列国跟前几年一样呢,会把他带来的那点琉璃品,当成宝贝疙瘩似的,求着哭着找他买呢! 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听了小半天,伊利斯也总算是听明白了,自己拿来的琉璃品,之所以被人瞧不上眼了,完全是由于一个叫赵的国家中一个名为月华楼的商号,这个商号不仅出产琉璃品,而且还出产什么铜鉴、香水。 铜鉴什么的,伊利斯之前来中原的时候也见过,就是铜镜,制造起来基本上没什么难的,在使用中的时候,其实还比较麻烦,三天两头的就得打磨,映照出来的影子,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晰,至少,伊利斯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 只是那几个新阳国商贾所说的香水,伊利斯还真的有些好奇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的水,竟然有那么大的魔力,能够让那些新阳国的商贾趋之若鹜,求之不得呢?好像那东西还都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呢! 而对于这些东西背后的赵国,伊利斯其实也是听说过的,在前次来中原的时候,伊利斯便听说过赵国,知道那只是中原西边,在西域南边崇山峻岭之中的一个西陲小国,地小民寡,在中原各国之中,虽然不是垫底的,但却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国! 当然,跟阿亚卡那些城邦国度比起来,东方最小的国家,在阿亚卡也绝对是最大的霸主之国,东方最小的国家,领土也有好几座大城,几十个小城邦组成,这些,在阿亚卡,那可都是超乎想象之外的超级存在! 但是在神秘的东方,这样的超级大国,竟然足足有十几个那么多! 第五百四十七章 獲人王庭 最终,伊利斯不得不把他手上那两车货品,以低得让伊利斯肉痛的价格,忍痛转让给了新阳国当地的一个商贾,价格低得,甚至让伊利斯都没好意思从中揩油,只得如实将所有的货款全部报了上去,交给了那个獲人领队。 而那个价格,还是伊利斯求爹爹告奶奶,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新阳国当地的商贾肯接手,而作为中间人的那个酒舍掌柜的,又从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货款中,拿了一成的介绍费跑了,拿到伊利斯手上的货款,自然就更是少得可怜了。 好在,那个獲人领队对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瞧了伊利斯交上去的货款一眼后,很快便又让伊利斯将那些钱拿去,全部买了丝绸、茶叶以及瓷器等等。这些东西在伊利斯家乡阿亚卡是奢侈品,是高档货,只有贵族才配拥有的顶级货,在獲国,这些东西同样是只有酋领才能够拥有的好东西! 随着獲国这些年跟中原列国的经济贸易往来越来越少,这些东西在獲国也是越来越少见,偶尔能够看到的一点茶叶、丝绸、瓷器,也是通过西域行商的手,转手卖到獲国的,价格比之中原本地,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了呢! 拿着那可怜的一丁点货款,伊利斯真的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这么点货款,别说买几驮丝绸,茶叶了,恐怕连一驮茶叶或者丝绸都买不到!自己从西域来的时候,整个商队可是足足有十二匹骆驼,本打算回去的时候,要把这十二匹全部装满的,现在看来,恐怕一匹骆驼都用不上了! 好在那个獲人领队也没硬性要求伊利斯必须要买多少,只是告诉伊利斯,能够买多少,就买多少,但是速度一定要快! 这一次,伊利斯没有再找那个酒舍的掌柜作为中间人了,一成的介绍费,可足够他买上一两百斤茶叶了,就是丝绸,也足可以买上十几二十匹,有这些介绍费,他还不如省着多买点茶叶和丝绸呢! 瓷器太重了,而且在运输过程中又容易破碎,通常在旅途中的损失都会比较大,这次伊利斯的‘本钱’本来就不多了,所以他也就放弃了再购买瓷器,转而全部拿来买了茶叶和丝绸! 然而即便如此,最后伊利斯也只是买到了四五百斤团茶,两百多匹丝绸,而在以前,伊利斯一趟下来,怎么着也得买上几千斤茶叶,一两千匹丝绸的,这一次,可真算得上是血本无归了! 而且就这些东西,严格算起来,其实还都算不上是伊利斯的,他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商队老板而已,真正话事的,还是商队里的那些獲人‘护卫’,这些东西,也不是要伊利斯带回阿亚卡,而是要送去草原獲国! 经过五六天的准备后,伊利斯的‘商队’终于再次出发,离开了新阳国,用了十几天的时间,穿过卫国,从卫国西北边的昌云关出关,进入了广袤的西域戈壁。 出了昌云关后,又在茫茫戈壁上行了三天,商队转而北上,继而往东,又用了五六天的时间,终于再次走出了茫茫戈壁,进入了北方大草原,也进入到了獲国的统治范围之内! 在茫茫的北方大草原上,又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商队,终于踏进了北狄獲国丹林牙庭,而这时,距离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密探进入戈壁滩,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了,季节也已经从初春进入了盛夏! 而这,还是伊利斯第一次踏进北狄獲国,也是第一次有来自于西域更西边的国度中的‘蛮夷’,来到獲国牙庭! 原本,伊利斯还满怀希望,希望那个獲人领队,能够兑现他的诺言,到了獲国后,就会放他离开,可没想到,进了草原后,那个獲人领队,却根本连理都懒得搭理他,话都没再跟他多说过一句,伊利斯明里暗里,提出想要离开,那个獲人领队也全都装着没听见或者没听懂的样子,给他来了一个置之不理。 这让伊利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有心想要逃跑吧,在茫茫草原上,却又连个方向都快分不清楚,而且草原上又没什么路,一眼望去,到处看上去好像都是一模一样的,伊利斯想要往哪逃都不知道!更何况在草原上,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外族人,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长年累月在马背上生存的獲人? 逃跑的下场,很有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那些野蛮人给抓了回来,然后被割成十七八块,丢在草原上喂狼! 想到这种可能,伊利斯顿时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虽然在心里将那个獲人领队家里的女性全都问候了一遍,但表面上,伊利斯却不敢有任何的表露,甚至变得更加的卑微起来,整日里在那个獲人领队鞍前马后效劳,主人长主人短的叫着,叫得比草原上的奴隶还要殷勤。 到了草原丹林牙庭阿史那实的王帐后,那个獲人领队转头对伊利斯说道:“在这等着,没有我的命令,哪都不许去!” “是,主人,您卑微的奴隶,一定会老实听话的在这等着您的,哪都不会去。”伊利斯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现在可是在獲人的老巢里,自己要是不乖乖听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獲人领队微微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进了王帐,只留下了伊利斯一个人无聊的站在了王帐外面。 “咦,这是什么怪物?”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突然从伊利斯身后传了过来,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还没转过头去,却听那个女声又说道:“竟然还穿着衣衫,这好像是南人的衣衫?” “我是男人,自然得穿男人的衣衫了!”伊利斯没好气地说道,转过头去,却见一匹小马驹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色短衣小裤,脚上还穿着一双浅灰色皮靴,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上拿着一根小马鞭,正居高临下,用奇怪的眼神瞧着自己呢。 而在那个小女孩身后,还有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皮肤有些粗糙显老的妇人,微微低着头,很是恭敬的簇拥着小女孩。 伊利斯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而那个小女孩,听到伊利斯用有些怪异的腔调回答自己的问话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微微皱着眉头说:“你是南人?哪个国家的?郑国还是卫国,还是中山国?”说着,小女孩又转头问身旁的妇人:“阿桑嫲,南人都长这么怪吗?黄头发蓝眼睛,跟妖怪似的。” 听了小女孩的话,伊利斯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小姐,我是男人,男女的男。”话音未落,伊利斯却听身后又传来了獲人领队的声音:“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第五百四十八章 誓师南下 “公,公主?”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单膝跪地,朝小女孩行了一个礼,用有些怪异的话说道:“美丽高贵的公主殿下,请原谅伊利斯的粗鲁无礼,竟然没能认出您,高贵美丽可爱的公主殿下。” 马背上的小姑娘被伊利斯说得小脸有些通红,飞快地瞥了伊利斯一眼,转头对獲人领队说道:“吉亚大哥,他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怪,说话也怪怪的。” “公主,他是伊利斯,是我在战争中俘虏的一个战俘,好像来自西昆仑,应该就是古书上记载的昆仑奴中的一种吧。”吉亚瞥了伊利斯一眼说道。 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吉亚头领,我不是你的战俘!”说着,又转头对小女孩说道:“美丽的公主殿下,我是伊利斯,来自阿亚卡,是一个美丽的城邦国家,我是一个商人,是来跟您口中的南人做生意的,不过在半路上,却被您们的吉亚头领无辜攻击,整个商队都只剩下了伊利斯一个人。” 听了伊利斯的话,吉亚头领脸色顿时变了一下,而小女孩则微微愣了一下,偷眼瞧了吉亚一眼,旋即说道:“伊利斯,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既然你是吉亚大哥的俘虏,那就应该要谨守奴隶的本分,主人说话,是轮不到你一个奴隶插嘴的。” 听了小姑娘的话,伊利斯脸色顿时一白,原以为他可以借着这个小公主的手,说上几句好话,把个小公主哄好了,让自己能够摆脱吉亚那个野蛮人的魔抓,可没想到那个小公主竟然直接将自己给定性为了奴隶,连话都不让自己说了。 说完这话后,那小公主在几个妇人的簇拥下,骑着小马驹,便从伊利斯旁边擦肩而过。而几乎在小公主刚走,吉亚手上的马鞭便猛地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狠狠地抽在了伊利斯的身上,吉亚更是恨恨地说道:“该死的奴隶,我跟公主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奴隶插嘴?” 伊利斯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任凭吉亚的马鞭抽在自己身上,只是紧紧地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正抽着,一个声音又在伊利斯身后响起:“吉亚大人,公主遣奴婢来问您,她用一头羊跟您换这个昆仑奴,您可愿意?” 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转过头偷眼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那个粗布麻衣的妇人,竟是刚才站在小公主身边伺候的那几个妇人中的一个,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阿桑嫲,公主要用一头羊来换这个昆仑奴?”吉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公主看上这个昆仑奴,是这奴隶的运道,公主若是喜欢,小人送给公主也就是了,怎敢再要公主的羊呢。” 说着,吉亚又猛地踹了伊利斯一脚,厉声喝道:“该死的奴隶,还不快起来,跟阿桑嫲去!记住,到了公主帐中,不许对公主无礼,眼睛不许乱看,嘴巴不许乱说,手脚更不许乱动,若是乱看乱说乱动,我挖了你的眼,割了你的舌,打断你的狗腿!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伊利斯急忙说道。 “还不快滚!”吉亚又猛地踹了伊利斯一脚说道。 伊利斯硬生生的又挨了一脚,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哈腰地走到了阿桑嫲身后,随后却听阿桑嫲又对吉亚说道:“吉亚大人,公主说了,不能白要您的奴隶,这是公主最喜欢的小羊安利,公主就用这个给吉亚大人您换。”说着,阿桑嫲将手中抱着的一个纯白色的小羊羔,递给了吉亚。 吉亚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接过小羊羔,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既然是公主最喜欢的小羊,吉亚怎么能要呢。” “公主说了,吉亚大人这个奴隶,也是战场上得来的,是吉亚大人勇武的象征,公主不能白要。以后,公主还希望看到吉亚大人能够带回更多的奴隶呢!” “请阿桑嫲转告公主,吉亚一定不会辜负公主的厚望,一定会带回更多的奴隶,供公主挑选!”吉亚急忙朝阿桑嫲拱手一礼说道。 阿桑嫲微微欠身,还了一礼,然后才转身对伊利斯说道:“你跟我来。” “谢,谢谢。”伊利斯粗着舌头说道,急忙跟在阿桑嫲身后,离开了。 吉亚目送着阿桑嫲和伊利斯离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呜昂!~” “呜昂!~” 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声,在北方辽阔的草原上响了起来,随着牛角号声,从獲人丹林牙庭出发的,怀里拿着大酋领羊头令牌的獲人信使,从丹林牙庭出发,朝着草原四面八方狂奔而去,将阿史那实大酋领的命令,传到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领手中。 几天后,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领,便陆陆续续带着族中精壮骑兵,陆续朝着丹林牙庭集结,而丹林牙庭周围的王庭直领部落里的轻骑,也早就集结完毕,静静地等候着来自王庭大酋领的更进一步的命令。 随着草原部落的集结,丹林牙庭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盛夏七月天,草原数百个大小部落,三十余万轻骑,便已经集结在了丹林牙庭外,并按照左王、王庭直领、右王的顺序,形成了三个大的营帐。 獲国王庭,大酋领自然便是阿史那实,统领着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实力也是草原上最强大的。而在大酋领阿史那实之下,还有左右两王,左王阿史德发,统领西部草原,直至戈壁沙漠,右王阿伏福罗,统领东部草原直至东部大海。 阿史那实、阿史德发和阿伏福罗三人,便是草原上最有权有势的人! “呜昂!~” 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声再次在整个草原上响起,号角声中,大酋领阿史那实一身戎装,手执弯月金刀,出现在三十几万草原轻骑面前,高举着弯月金刀,大声说道:“天神在上,我,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今日誓师南下,定要将中原世界,变为天神草原,成为我草原族人的牧马场!中原人,将会成为我草原族人的奴隶、仆从!~” “乌咯!~” “乌咯!~” 听了阿史那实的话,草原上的几十万轻骑,一起高举着弯刀,齐声呼喊了起来,“乌咯”就是‘万岁’的意思。 第五百四十九章 忻北关 盛夏七月,草长莺飞,正是中原夏收之际。 中山国北郡边关忻北关,原本就是中原最靠近北国獲人大草原的一处关隘。曾经在中原列国与北国獲人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忻北关中曾经驻扎过十万大军,再加上忻北关附近的岩荡关、鹿乡关,合称镇北三关,三关互为犄角,成为了扼守獲人南下中原要道的第一道关卡! 如今,獲人已经几近二十年没有再南下大举入侵中原了,最多也只是每年秋冬之际,南下去打打草谷什么的,侵犯的也就是几个边关的村落,根本就没有再大举侵犯过镇北三关。 北狄獲人善于游骑,不善攻坚,对于高城厚墙,大兵驻守的镇北三关,一向都是避实就虚,根本不会与善于防守的中原士卒正面对决,更不会傻傻的用游骑兵去冲击中原士卒驻守的高城厚墙。 然而现在,曾经最盛时驻扎过十万大军的忻北关,如今却因为中原列国与薛国之间的战事,关中镇守的戍卒,早就被一再抽调,如今,不仅没有了十万大军,更是连五千人都已经没有了,驻守在忻北关中的中山国戍卒,已经只有三千人了,而且还都是才刚刚招募入伍的新兵! 说是新兵,其实却是一群刚刚放下农具,拿起刀枪剑戟的老弱病残的农兵,甚至连最基本的军事训练都还没接受过,更是连一次战场都没有上过,完全没有见过血的新兵! 然而,就这样的新兵,忻北关中也仅仅只有三千人,镇北三关的另外两关岩荡关和鹿乡关的情况,跟忻北关也同样差不多,曾经驻扎过二三十万中原大军的镇北三关,扼守獲人南下的第一道关卡,如今却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而且还都是老弱病残的农兵! 真正精壮的士卒,早就被新阳侯抽调一空,抽调到跟薛国战争的最前线,去为新阳国开疆拓土去了,将近二十年没有侵犯过忻北关的獲人,早就没有在新阳侯的考虑之中!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三十万獲人大军,却如同雨后的春笋一样,一下子便从地下冒了出来,而且还是三支大军,同时进犯镇北三关! “呜昂!~” “呜昂!~” 悠长沉闷的号角声在关外响了起来,惊醒了关外附近村落的村民,也惊醒了关城里的戍卒守军守将。 一身戎装的忻北关守将吴兴,大步流星的出现在了忻北关城楼上,极目往北张望,旋即,便看见北边天际,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飞扬的尘土中,一队队排着整齐的队列的北国獲人轻骑,缓缓而来,轻骑队伍之中,还簇拥着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 马车上面搭建着一顶金色帐篷,帐篷外竖着一根两丈大纛的,大纛上绣着一只巨大的黑白色的狼头,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一样! 不一会儿,整个忻北关外,就好像被潮水围困了一样,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獲人游骑兵!忻北关守将见此,脸色不由得一变,急声说道:“快,烽火传讯,燃放烽火!燃放烽火!~” 话音未落,忻北关守将吴兴身旁的一个亲兵却急声说道:“将军快看!~” 吴兴急忙转头,顺着那个亲兵手指的方向一瞧,却见忻北关西边几十里外,一道烽火冲天而起,直冲云霄!吴兴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失声说道:“那,那是岩,岩荡关!~” “将军,鹿乡关方向也燃起了烽火!~”话音未落,又一个亲兵急声说道。吴兴回头一看,却见东边几十里外的鹿乡关方向,同样也燃起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烽火! 吴兴见此,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良久,才又说道:“去,燃放烽火,传讯示警。”语气中却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 关城外,獲人骑兵缓缓压来,骑兵队中拥着的金帐,也缓缓向前,最后停在了距离关城不到两里的地方。 金帐前,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迎风而立,手持弯月金刀,眼神犀利而又冰冷! 长久以来,獲人每次南下,但凡遇上南人城池关隘,几乎都只有绕道而行一途,很少能有正面破关破城之举,但是这一次,阿史那实却要正面硬攻,以强大的军势,正面突破南人高城厚墙,让南人再也不敢凭借高城厚墙,阻挡獲人南下的脚步! 金帐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阿史那实猛地一举手中弯月金刀,厉声喝道:“降,或者,死!” “降,或者,死!~” “降,或者,死!~” 阿史那实金帐周围的精骑一起跟着大声吼叫了起来,随后,整个十万大军也跟着一起大声吼叫了起来,十万大军的齐声吼叫,声音恍如惊雷一样,传到关城上,整个关城都为之轻轻颤抖了起来。 忻北关关城上,守将吴兴脸色铁青,身子微微颤抖着,紧紧地咬着牙关,良久才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全军,备战!~” “咚咚咚!~” 城楼上,两面一人多高的大鼓,几个壮汉赤裸着上身,双手持槌,一下接一下的猛烈地撞在了大鼓上,一队队戍卒从城楼下涌奔上城楼,持枪持戟,树立在了城墙垛子后面,一队队弓手冲到城墙垛子后面,单膝跪地,一手持弓,一手执箭,弓箭交叠,放在了膝前。 三千关城戍卒,大多皆是老弱病残,真正接受过军事训练,能够勉强称得上是‘老兵’的,甚至不足五百人,其中还有两百是关城守将的亲卫! 然而大战当前,面对着十万獲人骑兵,吴兴虽然心中害怕至极,怕得要死,但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甚至将自己的两百亲卫和城中仅有几百老兵,全部集中到了城头上,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獲人攻城! 城头上响起的战鼓声,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城下北国獲人,守军守将的选择。 阿史那实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弯月金刀猛地落下,“呜昂!~”悠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金帐前面,战旗飞舞,一个接一个的千人队,在号旗的命令下,纵马疾驰,如潮水一般,涌向了两里外的忻北关! 第五百五十章 何去何从 獲人骑兵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小小的忻北关,就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的一座小小的礁石,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可能。 城头上,忻北关守将吴兴看着越来越近的獲人骑兵,脸色也变得越发的惨白起来,身子也跟着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仅仅是他,城头上的忻北关戍卒,几乎绝大多数也跟守将差不多的表现! 戍守忻北关的,本来就只有少得可怜的三千人,而且其中绝大多数又都是老弱病残之流,而且更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的又是穷凶极恶的北狄獲人,不害怕那才怪了,就连守将亲卫出身的那些老兵,其实绝大多数也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城下的北狄獲人骑兵越来越近了,站在城头上,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就看清楚城下北狄獲人脸上残忍嗜血的狞笑,再配合上某些北狄獲人脸上的疤痕,嘴上的大胡子,看起来就更加的狰狞吓人了! “将,将军!~”吴兴身边的一个亲卫,轻声提醒了一句,吴兴一下回过神来,强忍着心底的害怕,厉声喝道:“弓手,准备!~” 城墙上,几百弓手听命的举起了手中的硬弓,张弓搭弦,但其中一些弓兵,却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甚至紧张得连弓都快拉不开了,拉开弓的那些士卒,其中一些的弓箭,也在不停地轻轻地颤抖着。 “放!~”一声令下,百十支弓箭同时激射而出,朝着城楼下狂涌而至的北狄獲人头上飞去。而几乎与此同时,城楼下疾驰而至的北狄獲人,也几乎同时在马背上张弓搭箭,朝着城楼上的戍卒,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雨点一般的箭矢,虽然是仰射,射程大为缩小,可数量却足足比城上的弓兵多了不止十倍,雨点一样的箭矢,眨眼间便从城楼下飞上了城头,纷纷落在了城头戍卒身上。城楼上那些戍卒,顿时纷纷惨叫着栽倒在地,还有一些立在城墙垛子边上的,中箭之后,甚至直接栽倒在了城楼下,惨叫了一声,便再没有了任何气息…… 而城楼上射出的百十支弓箭,却由于弓手的害怕,射出去的箭矢,既没有准头,又没有力度,甚至连北狄獲人游骑兵身上的皮甲都没洞穿,便软绵绵的掉在了地上,根本就没伤着几个獲人,即便偶尔有几个倒霉被弓箭射中的,在成千上万的獲人大军面前,这点伤亡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城外北狄獲人游骑兵,在快要冲到城楼下时,却又在领头的骑将的率领下,几乎同时整齐划一的左转,顺着城墙一边朝前疾驰,一边在马上张弓搭箭,一次次射出手中的弓箭,而几乎每一波箭雨,都会给城楼上的戍卒带来数十上百人的伤亡。 顺着城墙往前疾驰了一小段距离后,北狄獲人游骑兵再次左转,往前疾驰了几里后,又调转头来,再次朝着忻北关关城疾驰了过来,冲到关城近前,再次张弓搭箭,将成千上万支羽箭,如雨点一般,倾泻在了忻北关关城上。 几轮骑射之后,关城上的守军,顿时少了一半,从关城上射下来的羽箭,也是越发的稀少零落,力度和准头,更是差得离奇,甚至连北狄獲人的衣角都快碰不到了。 金帐马车上,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瞧着城楼上那微弱的反击,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朝金帐前马上的一个骑士微微示意了一下,骑士躬身领命,纵马上前,冲到城楼下,朝着城楼上的守军大声叫喊道:“天神之下,统领北地草原的大酋领有令,尔等即刻投降,看在天神的份上,大酋领允许尔等成为天神的奴隶,终身服侍大酋领。如若不然,城破之后,尽屠关城!” 听到城楼下獲人令兵的叫喊声,城楼上的守军,心中更是惊惧交加,还有一些戍卒不知所措地转头望着城楼上的守将。 吴兴心中虽然万分害怕,但却依然紧紧地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只是用怨恨的眼神,望着城外的獲人,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抵在城墙垛子上,几乎将皮肉擦出血来! “城上守军听着,大酋领大发慈悲,只要你们取了守将首级,打开城门,屈膝投降,大酋领允许你们,成为大酋领内帐奴隶。你们切不可为了一将之私,误了自家性命!”关城外,几个被南下獲人俘虏的关外村落中的村民,在獲人像牵狗一样,牵到关城下,在獲人的示意下,大声叫喊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关城外的村民又在獲人的示意下,大声叫喊道:“獲人老爷说了,你们要是不开城门,城破之后,城中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部杀了喂草原上的战马!城上的兄弟们,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自己的妻儿老小想想吧?听我们一句劝,杀了守将,开城投降吧!” 听了关城下村民的话,城上的守军不由得出现了一阵骚动,其中一些戍卒,更是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偷偷的瞄向了关城上的守将。 吴兴却好像没发现那些不怀好意的戍卒的眼神一样,双眼依然死死地盯着城外的北狄獲人,良久,却又突然开口说道:“兄弟们,城外的獲人老爷,大人大量,给了你们一个做奴隶的机会,你们想要这样的机会吗?” 听了吴兴的话,城头上的那些守军,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还没搞明白吴兴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却听吴兴又说道:“做獲人的奴隶,好得很哇,至少可以活命不是?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什么却不愿意投降城外的獲人?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兴又自问自答地说道:“因为,我,吴兴,就是城外獲人奴隶的儿子!我的父亲,就死在那些獲人的手上,我的母亲,就是被城外獲人抢掠而去,为了生下我,我的母亲不得不忍辱负重,在獲人的马鞭下,屈辱地活着,像一条狗一样活着!” “小时候,我亲眼见到过我的母亲,是怎样生活在獲人的马鞭之下,我自己,又是怎样在那些獲人狼崽子的欺辱下,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食。如果你们想要像我,像我母亲那样,去做獲人的奴隶,在獲人面前摇尾乞食,我,绝不拦着!”说着,吴兴索性将腰上的佩剑一把扯下,连同剑鞘一起,头也不回,便递给了身旁的亲卫! 第五百五十一章 獲人攻城 听了吴兴的话,城楼上的戍卒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有些之前心底有些动摇,打着某些小算盘的戍卒,更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良久,还是吴兴身旁那个亲卫最先反应过来,并没有接过吴兴递来的佩剑,而是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末将誓死追随将军,宁死不降!” 其他那些戍卒也纷纷反应过来,单膝跪地,起身说道:“属下等愿意誓死追随将军,宁死不降,与獲人抗争到底!” 吴兴回过头来,眼神犀利地从城墙上跪着那些戍卒身上一一扫过,良久,才又沉声说道:“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既然你们选择了跟獲人抗争到底,那要是被我察觉,再有人三心二意,意图与獲人勾搭,就别怪本将军法无情了!” 说着,吴兴又猛地高声叫道:“吴勐!” 那个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高声应道:“末将在!” “传本将军令,打开南门,除军中将士外,城中所有人等,即刻撤出关城!”吴兴沉声说道。 吴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末将领命!”话音未落,却听吴兴又说道:“同时,传令辎重营,即刻在城中各处准备柴薪油脂,越多越好!” 听了吴兴的话,吴勐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又大声应道:“末将遵命!”说完,停顿了一下,见吴兴再没有别的吩咐后,吴勐这才又拱手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将吴兴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关城之中的百姓,在听闻獲人大举入侵的消息后,本来就已经胆战心惊,惴惴不安,待在家里像是等待世界末日一样,惊恐不安地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悲惨命运。 十万獲人寇边,城中仅有三千老弱守军,城内却有四五万老弱百姓,守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哪怕已经烽火传讯,将獲人南侵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可国中正在跟薛国大战,国中精锐也都在薛国境内,即便马上撤军,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于事无补! 更何况在数十万獲人骑兵面前,区区几万中山国的军队,根本就不够獲人塞牙缝的,以往獲人南下,中原列国还能团结一心,共抗外辱,抗击獲人,可这一次呢,中原列国正在死战,别说薛国不可能再出兵相助了,协守边关了,便是郑国,想要再调集大军,北上抗击獲人,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完成的! 烽火传讯,也只不过是告诉国内众人,獲人南下犯边了,对于边关的情形,却是于事无补,即便是最近的关隘郡县,恐怕也绝对抽调不出任何援军,可以北上增援镇北三关的! 关城中的一些稍微有点权势地位的士绅商贾,其实在听到獲人犯边的消息后,便已经去了关城守备将军府好些次了,想要通过关系,先行撤出关城。可没想到吴兴却早就已经上了北门城楼,根本就没在将军府里了,那些士绅商贾,自然也就白跑一趟了。 而城南守军,在没有吴兴的命令下,也是绝对不可能打开城门,放任何人出去的,哪怕他们自己,其实也很想出去,心里也怕得要死! 现在好了,听到吴勐满大街的大声传达吴兴的命令后,城中那些早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开溜的百姓,顿时一股脑儿的,全部冲出了家门,朝南门涌了过去,一些家里有马匹有马车的,更是大包小包的,不停地往马车上搬着,飞快地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往马车上一塞,便也赶着马车往南门奔去。 忻北关南门,大门以及大门两侧的偏门,三个门,全都打了开来,几乎刚一开门,城中的百姓,便拖家带口的,一股脑儿的冲出了城门,顺着官道,往南跑去,也有一些想得稍微远点的,想到一旦獲人攻破忻北关,肯定会第一时间顺着官道南下,以獲人骑兵的速度,肯定很快便能够追上那些顺着官道逃跑的百姓,所以他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寻了些山间小道,往山上跑去,以躲避战火。 一时间,整个忻北关关城内,都乱做了一团,但凡还能走得动的,几乎都收拾了一些值钱不值钱的家当,往城外跑去、而在城中百姓乱作一团的同时,还有两三百辎重营的官兵,推着油薪柴火,在城中各个交通要道,建筑房前,堆满了油薪柴火,连街道两旁的商铺酒肆,也全都泼上一瓢又一瓢的油脂。 而与此同时,忻北关关城外,见劝降无果,几千獲人骑兵便又在各自千夫长的指挥下,弃了战马,推着撞车、云梯,再次朝着忻北关关城冲了过来。而那些撞车和攻城云梯,却是这两天獲人骑兵从官城外那些村落俘虏的中山国百姓中的木匠,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虽然由于时间的关系,赶制出来的撞车只有两部,攻城云梯也只有十架,而且做工很粗糙,可是在面对着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反抗力度的忻北关守军时,这些撞车和攻城云梯却基本上已经够了! 至于以后遇见的那些高大的郡县邑城,等攻下镇北三关后,抓了城中南人,再赶制些撞车云梯也就是了,而且以后攻城的时候,还可以将军中俘虏的那些南人驱赶到前面去,替大军开路! 本来这一次,阿史那实帐下便有人建议将关外俘虏的那些南人驱赶到阵前,替大军开路的,可在关外村落里俘虏的那些南人实在是太少了些,一个村落竟然只有百十来人,又在阿史那实按照草原上对待俘虏的规矩,凡是俘虏中的男人,高过金帐马车轱辘的,一律屠杀的命令下,活下来的就更少了,仅有的还活着的那几个高过金帐马车轱辘的男人,还是因为他们是木匠,阿史那实需要他们帮着打造撞车和攻城云梯,才暂时的逃过了一劫! “咚!~” 一辆撞车上面,两人合抱大小的圆木顶端尖锐的尖角,狠狠地撞在了城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整个城门都不由自主地为之颤抖了几下。 城门后面的二三十个戍卒见状,七嘴八舌地叫道:“顶住顶住!~”七手八脚的抓过城门洞里的木栓,再次将已经栓了起来的城门,再次撑了起来,还有一些戍卒,更是用身子,狠狠地顶在了城门上。 “咚!~”又一辆撞车上面的圆木,狠狠地撞击在了城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城门再次颤抖了几下。 “兄弟们加把劲,顶住了,顶住了,千万不能让獲人撞开城门,冲进来,咱们大伙儿就全完蛋了!”有戍卒大声叫道。 而几乎与此同时,十架攻城云梯也在关城城墙下树立了起来,刚一立起来,手上拿着弯刀的獲人,便像是蚂蚁一样,顺着云梯,朝忻北关关城上爬了上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守城 忻北关关城上,忻北关守将吴兴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变化,原本因为害怕而发抖的身子,也渐渐的不再发抖了,只是紧紧咬着的牙关,却是咬得更紧了,牙齿下甚至有血丝渗出来了。 关城外,攀着云梯而上的獲人,就像是蚂蚁一样,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而且眼见着就要爬上墙头了! “将军!~”吴兴身边的一个亲卫有些着急地叫了一声,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将军可千万不能走神啊! 吴兴像是突然间回魂了一样,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握着佩刀的左手一紧,右手猛地搭在剑柄上,“呛”的一声拔出佩剑,厉喝一声:“杀啊!~” 厉喝声中,吴兴上前一步,冲到城墙垛子边,手中佩剑猛地一下往前捅出,一剑捅进一个刚刚从云梯上探出头来的獲人脖子上,手猛地一收,拔出剑来,鲜血一下子便从那个獲人脖子上的创口里喷涌而出,喷了吴兴一脸一声,随后,那个獲人才身子一歪,栽倒着掉下了云梯。 “杀啊!~”关城上,一千多戍卒在吴兴的带头作用下,几乎同时精神一震,齐声叫喊着,手中的刀枪剑戟同时往前刺出捅出,将刚刚攀爬上城墙的一个个獲人,直接又捅翻掉下了云梯。 将刚刚冒出头的一些獲人捅下云梯后,那些戍卒,更是冲到城墙垛子边,趴在城墙垛子上,将手中的刀枪剑戟,不停地往云梯上的獲人招呼而去。 獲人本就不善于攻城,在攀爬云梯的时候,几乎都是双手双脚并用,手中的武器也只能叼在嘴巴上,根本不像中原列国的武卒那样,在攻城攀爬云梯的时候,也可以很轻松的做到一手爬梯,一手拿着兵器,甚至还要格挡从城头上往下捅来的敌军的刀枪剑戟。 攻城的獲人,在面对从城墙垛子上往下捅来的刀枪剑戟时,几乎连怎么应对都不知道,手忙脚乱中,甚至有些獲人双手同时松开了云梯,脚下又立足不稳,不等城上戍卒的刀枪剑戟招呼到身上,自己就先掉下去了! 而十部攻城云梯中,其中有一部云梯,甚至由于攀爬在云梯上的人太多了,直接将云梯梯子都给踩塌了,云梯上的几十个獲人,顿时全都掉了下去,下面垫底的几个獲人,更是直接被后面掉下来的獲人给活活的砸得吐血而亡! 虽然,城墙上的戍卒,慢慢的战胜了恐惧的心理,而且越战越勇,将攀爬云梯而上的獲人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的赶下了云梯,摔倒在关城下,关城下很快便密密麻麻的,躺下了一地的獲人伤兵死尸。 可是,城外的獲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好像大海里的浪潮一样,小小的忻北关,抵挡过了这一个浪头,下一个浪头立马又涌了过来。 而城头上的守军,满打满算,也才一千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老弱病残之流,精力本来就不济,在应对攀爬云梯攻城的獲人的同时,还得应对城下獲人游骑兵弓手的弓箭,而城上的弓手,却早就已经伤亡惨重,剩下那点弓手,更是连张弓搭箭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就更别说对城下的獲人进行反击了。 而原本忻北关关城上,应该还会准备有滚石檑木之类的防守器械,可是由于事出突然,事先根本没人能够预料到獲人会在这个时候南下,毕竟已经十几二十年没有獲人大举南下犯边了,城楼上准备的那些滚石檑木,早就有些不堪用了,所以在城头上的戍卒,跟獲人交手时,几乎全是短兵相接,硬是靠着手中的刀枪剑戟,将攀爬着攻城云梯上来的獲人赶下城头的。 而在持续战斗了两三个时辰后,城楼上那一千多戍卒,即便是铁打的,也根本经受不起这般激烈的战斗了,更别说那些戍卒还都是些老弱病残,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了,能够坚持到现在,还多亏了身为守备将军的吴兴身先士卒,坚持战斗在第一线,起到了榜样和示范的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楼上的戍卒精力耗尽,有时候正探出半个身子,用手中的刀枪剑戟往云梯上的獲人身上招呼着,脑袋一晕眼前一黑,直接便从城墙上栽倒下去,还有一些戍卒,更是被攀爬在云梯上的獲人抓住手中的刀枪剑戟,生拉硬拽了下去,惨叫着摔倒在了关城外的地面上。 眼见着身边还能够坚持战斗的戍卒越来越少,而自己也已经累得快要脱力了,手中的佩剑,更是早就在之前的战斗中变得弯曲残破,已经没有任何锋利可言了,吴兴有些吃力地转头瞧了一眼城墙上的戍卒,又望着关城外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头的獲人游骑兵,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回头瞧了一眼关城内渐渐被清空的街道,吴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诸君听令,马上撤出关城,向南撤退!” 撤出关城?听令吴兴的命令,吴兴周围的几个戍卒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簇拥着吴兴,便往城楼下冲去。 冲到城楼下,正好碰见吴勐,看到吴兴,吴勐急忙冲了过来,抱拳躬身说道:“将军,幸不辱命,城中百姓,大多已经撤离!” “好,做得不错!”吴兴伸手拍了拍吴勐的肩头,只感觉脑袋一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前倒了一下。 “将军!”吴勐急忙伸手搀扶住了吴兴,急声叫道。 吴兴挣扎着睁开眼来,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我没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兴又说道:“吴勐,马上带着兄弟们撤离!”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沉痛的神色,吴兴又加了一句:“伤病员留下!” 吴勐微微愣了一下,急声应道:“是,将军!”说着,搀扶着吴兴,便要带着他一起离开,没想到却被吴兴一把推了开去,厉声喝道:“吴勐,我叫你马上带着兄弟们撤离!” “将,将军!”吴勐急叫了一声。 “吴勐,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吴兴厉声喝道,怒目瞪视着吴勐。过了一会儿,吴兴才又说道:“吴勐,你可知道,我父亲在我还在我娘的肚子里的时候,就死在了獲人手里,我母亲在獲人的草原上生下我,苟且偷生,将我养到八岁,想要带我回到中原的时候,为了保护我,也死在了獲人的马刀之下,我这条命,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念头,就是找獲人报仇。”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兴又说道:“如今,我大仇尚未得报,獲人又已南下!以我忻北关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獲人南下的步伐,我身为忻北关守将,只有尽我自己最大的力量,去阻止獲人,可是你!你还年轻,你未来的人生还很长!” 说着,吴兴又死死地盯着吴勐,沉声说道:“吴勐,我这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你是我在战场上捡回来的,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将军,吴勐也一直把将军当生身之父看待!”吴勐哭着跪倒在吴兴跟前说道。 “我知道。”吴兴伸手拍了拍吴勐的肩膀,沉声说道:“答应我,勐儿,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兄弟们,还有城外那些百姓,好好的活下去!” 说话间,关城城头上,一些獲人已经攀爬着云梯,登上了城头,正往城楼下冲来,吴兴见状,急忙又将吴勐推了一把,厉声喝道:“快走,带着兄弟们走!” 说着,吴兴强打起精神,跑到街旁放着的一堆油薪边,伸手捡起地上的火把,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然后将街旁的油薪、房屋也全都点燃了起来。 另外一些受伤的戍卒,也跟着四下里点起火把,引燃了油薪柴堆,大火一下子就漫延开来,在关城后面形成了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三关失守 忻北关的一场大火,并没有阻止住獲人南下的步伐,仅仅只是将獲人阻拦在忻北关外两天,两天过后,将整个忻北关都夷为平地的大火渐渐熄灭了,而獲人的游骑兵,也终于跨过了被大火夷为平地的忻北关,继续南下。 而几乎与此同时,岩荡关也失守了,岩荡关守将在獲人强大的攻势下,仅仅只坚守了一个时辰都不到,便在獲人的劝说下,打开了关门,率领关中戍卒,投降了獲人左王阿史德发,而岩荡关守将和三千戍卒,以及关城中的数万百姓,也全都成了左王阿史德发的奴隶。 而鹿乡关守将却恰好跟岩荡关的守将相反,在獲人右王无数次的劝说下,硬是率领关中戍卒和百姓,抱着破釜沉舟之决心和勇气,将关中所有能够拿得动武器的百姓,全部强制征召入伍,布置在关城上,并用尽一切办法,给与攻城的獲人右王的部队加以沉重的打击。 关城北门附近所有的房屋全都被拆掉了,房屋里稍微比较大一点的木橼柱子,全都被拆了下来,抬到了关城之上,然后朝城下的獲人大军扔了下去。小的木条子之类的,则直接几根绑在一起,沾上油脂,点燃了也朝城下的獲人扔了过去。 还有家里有夜香还没来得及倒的,也不管有没有煮开弄成金汁,直接三五几个人收集上一两桶,抬到城楼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朝城楼下的獲人倒了下去。 效果虽然没有金汁那么好,但却也并不会差到哪去,即便不能像金汁那样,将人烫得皮开肉绽,最后感染细菌而死,但是被夜香泼了一身,恶也把人给恶心死了,至少被夜香泼着的地方,那些獲人全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而从那些房屋上拆下来的瓦当、砖石等东西,更是直接被城上的戍卒、民伕,一块接一块的,朝着城下的獲人扔了下去,可以说,几乎只要是任何能够用得着的东西,全都被鹿乡关的守军和关内的百姓,拆了下来,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外的獲人扔了下去。 就连家里拆下来的门板,也都被抬到关城上,竖在关城垛子前,成了一块块巨大的木盾,防御效果比戍卒手持的木盾,还要强,防护的面积还要大,几乎一块木板,就能够护住两三个,甚至更多的守军或者民伕! 在这种情况下,鹿乡关硬是在獲人右王近十万大军的猛烈攻击之下,坚守了整整两天一夜,打退了獲人右王十万大军一次又一次的五千人级、万人级以及五万人级别的进攻,而且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规模也一次比一次大!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鹿乡关守军和关城内的民伕,却硬是凭借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硬是在獲人十万大军的猛攻之下,屹立坚守。 而有了前两天天的守城经验后,趁着第三天獲人暂时退却时,鹿乡关守将一边命令城上的守军民伕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恢复体力,一边发动城中所有老幼妇孺,将城中大面积的房屋全都拆了下来。 砖石木橼、瓦当瓦片,夜香粪水,但凡能够用得上的,哪怕是一根木棍,一把锄头,都运上了城楼,杂七杂八的堆放在了城墙垛子后面。油薪油脂什么的,更是准备了一大堆! 在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整之后,獲人大军再次对鹿乡关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而这一次,獲人右王也学聪明了,将之前在鹿乡关外俘虏没有斩尽杀绝的那些老幼妇孺,全都赶到了军阵前面,利用老幼妇孺为獲人大军开路。 而獲人大军,就尾随在那些老幼妇孺后面,不停地追逐砍杀,引以为乐!城外老幼妇孺的惨叫声,惊呼声,夹杂在獲人狰狞狂笑之中,传到了关城上所有戍卒和民伕耳朵里,让所有的戍卒、民伕,全都怒目瞪视,双眼仿佛要冒出火来了一样! 城外那些老幼妇孺,都是鹿乡关外附近村落里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其中还有一些,甚至就是鹿乡关关城里戍卒和民伕的家眷亲属!如今,这些人却被那些獲人,像是驱赶牲口猎物一样,被獲人追赶着,残忍的砍杀着,而獲人,就以此为乐! “啊,救命啊,救命啊!开门啊将军,快开门啊将军!~”城外那些老幼妇孺,被獲人追赶砍杀着,惊慌失措的冲到鹿乡关关城门下,不停地拍打着城门,大声惊叫道。 关城上,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戍卒和民伕,哪还忍得住?当即便有戍卒疾步跑到守将跟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将军,请下令打开城门,救救城外无辜的乡亲吧?将军!” 鹿乡关守将脸色铁青,双目怒瞪,双手紧紧握拳,整个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但却依然紧紧地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不是他不愿意救城外那些无辜的乡亲,而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一旦关城城门被打开,那些尾随在城外乡亲身后追杀那些乡亲的獲人,便会趁机冲进城门。 而以獲人游骑兵的速度,关城城门一旦被打开,想要再将獲人阻挡在关城外,就根本没那个可能了,而一旦被獲人攻进关城,牺牲的可就不仅仅是眼前这几百个老幼妇孺了,而是整个关城中数万百姓! 然而,还没等鹿乡关守将下达任何命令,几个自家亲眷就在城外的关城上的民伕,便已经冲下了城楼,冲到城门后面,不顾城门洞里几十个戍卒民伕的阻拦,强行冲到城门后边,抬起了城门门栓,将厚重的鹿乡关关城城门,缓缓的推了开来! 城门刚刚被推开了一道小缝隙,城门外的老幼妇孺便从缝隙里钻了进来,而城门洞里的鹿乡关守军,想要再关上城门,也都已经来不及了!而几乎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在追杀城外老幼妇孺,并以此为乐的獲人游骑兵,却几乎同时催动坐下战马,加速朝着鹿乡关关城门冲了过来。 在冲到关城城门处时,一个又一个的獲人游骑兵,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又猛地劈落下去,将关城城门处的老弱妇孺以及戍卒民伕,全都一股脑儿的砍翻在了地上,之后才纵马冲进了鹿乡关! 而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甚至连关城城楼上的鹿乡关守将,都还没来得及阻止民伕打开城门,民伕就已经私自打开了城门,而城外的獲人游骑兵也跟着冲进了关城,对着关城城门内外的所有人,大砍大杀起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獲人屠城 獲人攻占关城城门,鹿乡关也算是彻底的失守了。在关城上的鹿乡关守将,率领关城上的戍卒民伕,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利用关城城楼上准备的那些木橼木柱、砖石瓦当、夜香油脂等,关城上的戍卒和民伕,再次给攻入关城的獲人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甚至成功的将一些想要冲上关城的獲人给成功地赶下了关城。 最后,鹿乡关守将的负隅顽抗,彻底激怒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在阿伏福罗的命令下,数百獲人从关城中找来了油脂火把,点燃之后,被獲人七手八脚的朝关城上扔了上去,或者直接落在了关城城上,或落在关城内外的建筑物上,将那些建筑物和整座关城北门城楼,也全都给引燃了起来。 最后,依托关城城楼负隅顽抗的鹿乡关守将和两千多戍卒民伕,更是直接被大火活活烧死,与鹿乡关北门城楼,一同化为了灰烬! 而恼羞成怒的獲人右王,余怒未消,看见满目苍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鹿乡关,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只是阴沉着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厉的神色,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屠城!~” 在阿伏福罗的命令下,攻入鹿乡关关城的獲人,对关城中所有的中山国人,不论男女老幼,不论是戍守关城的戍卒,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全都一律屠杀,赶尽杀绝! 一队队獲人游骑兵顺着关城内四通八达的街道,在关城中横冲直撞,将他们所遇见的每一个中山国人,全都残忍血腥地砍翻在地上,没死的还会再补上一刀,直到将首级都给枭了下来,或者再没有任何动弹后,才会罢手! 一些獲人游骑兵,更是手上拿着从关城里找来的火把,将他们所经过的每一处还没被拆掉的房屋,也全都点燃了起来! 还有一些獲人更是沿着还没被拆掉的街道上的房屋,挨家挨户地撞开房门,搜查着,将一个又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从房屋里脱了出来,在大街上便胡干乱干了起来。 还有些衣不蔽体的女子,刚刚冲出房间,但转眼却又被狞笑着的獲人拖了回去,房间里顿时便又传来了夹杂着獲人狞笑的女子的尖叫声。 更有甚者,一些已经咬舌自尽或者悬梁自尽了的中山国女子,也被那些兽性大发的獲人游骑兵扒拉掉了身上的衣服,胡干乱干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鹿乡关关城里,到处都是中山国人凄惨凌厉的惨叫声;到处都是獲人奸笑狞笑声;到处都可以看见四下奔走,将一件又一件值钱的东西,从房里或者其他地方搬了出来,放在马背上,或者放在从城里找到的马车上的獲人;也到处都能够看到手上提着弯刀,刀口滴血,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几个中山国人首级,身上沾满了血迹,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的獲人…… 一个獲人一脚踹开了一间紧紧关闭着的房屋大门,狞笑着冲了进去,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却意外的发现了房间角落里,一个紧紧蜷缩着,将一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孩紧紧地护在怀里的妇人! 那个獲人微微愣了一下,瞧了那个妇人一眼,旋即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道:“没值钱的东西,有个娘们儿也是好的!”说着,将手中的弯刀往腰带上一插,狞笑着便朝那个妇人走了过去。 那个妇人看到獲人走了过来,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不停地往角落里蜷缩着,惊慌失措地大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叫唤声中,那个獲人已经走到了那个妇人跟前,一把抓住那个妇人的手,像是提小绵羊一样,便将那个妇人提溜了起来,狞笑着便将狰狞恐怖的脸往那个妇人的胸前凑了过去! “不要动我娘亲!~”被妇人负责的小孩猛地冲了上来,抱住獲人的大腿,张口便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哎呀!小狼崽子,还敢咬人!”那个獲人吃痛,惊叫了一声,飞起一脚,便将那个小孩踹的倒飞了出去好几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妇人惊叫着,跌跌撞撞地朝地上的小孩扑了过去,还没扑到小孩身边,双脚却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紧紧地抓住,往后用劲一拖,妇人便被拖倒在地上,被拖回了那个獲人的跟前。 旋即,獲人便狞笑着骑在了妇人身上,双手抓着妇人的衣衫,用力一撕,“呲溜”一声,便将妇人的衣衫给撕裂了。 “不要,不要,不要啊!~”妇人大声尖叫着挣扎着,她的挣扎,反而更加激起了獲人的兽性,狞笑着便将脑袋朝妇人身上凑去。 “不许伤害我娘亲!”小孩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獲人身上,骑在他脖子上,双手死死地抱住了獲人的脑袋。 “小狼崽子,不想活了!~”獲人恼羞成怒,双手抓住小孩的双手,往前用力一扯,便将小孩从头顶上扯翻了过来,旋即双手抓着小孩的身体,倒过来往地上猛地一怼,顿时便将小孩的脖子给怼断了,小孩顿时便没有了气息。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妇人见此,不由得双目怒瞪,魂飞天外,惊声叫唤道,挣扎着朝小孩爬了过去。还没爬出去两步,却又被那个獲人抓住双脚,猛地朝后拖了过去,狞笑着说道:“嘿嘿,看你往哪跑!” 妇人眼见着自己的孩子惨死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也早就随着孩子一起去了,被獲人拖到身前后,妇人也再没有了任何的反抗挣扎,一双眼睛好像死鱼眼一样,再没有了任何的生气,任由獲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而就在獲人在妇人身上为所欲为的时候,妇人的手却无意间捧到了獲人因为觉得有些碍事,而解下来,放到一旁地上的弯刀。 妇人眼中恢复了一丝神光,趁着獲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机会,抓过弯刀,猛地一下推在了獲人脖子上,用力一拉,顿时在那个獲人的脖子上,划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来,鲜血一下子便从那个獲人脖子上的口子里喷涌了出来,喷了妇人满身的鲜血。 那个獲人双眼突出,脖子上被划开的口子里发出一阵“咕嘟咕嘟”的血泡声,双手紧紧地卡在妇人脖子上,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卡在妇人脖子上的双手才渐渐的失去了力量,变得冰冷起来,而那个死不瞑目的獲人,也随之整个身子往前一倒,扑倒在了妇人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妇人才吃力地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獲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瞧见一旁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的孩子,眼神中再次闪过一丝无情冰冷的神色,再次拿起地上的弯刀,走到那个獲人的尸体面前,手起刀落,将獲人的首级给斩落了下来。 随后,妇人才又走到孩子的尸体面前,用弯刀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将孩子的尸体放了进去,又将那个獲人的首级,摆在了那个小小的坟茔前,在心底默念道:“孩儿,你安心的去吧。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娘亲,多杀几个夷狄蛮人,为你报仇雪恨!” 念完,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神色,再次起身,走到那个獲人尸体前,将那个獲人身上的衣衫褪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再将自己原本身上的衣衫,胡乱的团成一团,在灶间用火折子引燃了,又从灶间开始,将家里的柴火、房屋床铺全都点燃,付之一炬! 看到熊熊的大火燃烧起来之后,妇人这才将弯刀往腰带上一插,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门。家门外,入城的獲人,却依然还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着,一幕幕相似的场景,正在不停地上演着,整个鹿乡关,都好像变成了一座无间地狱一般,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在烧杀抢掠! 第五百五十五章 獲人兵锋直指兴昌国都 镇北三关失守,獲人屠尽鹿乡关的消息,随着南下的快马信使,流水一般传到了中山国都兴昌邑,传进了中山王宫,送到了中山侯孟夷的手中。而前后脚的,几乎就在镇北三关失守的同时,中山国北地郡的急报,也如雪片一样,飞送进了中山国都兴昌邑! 一时间,几乎整个中山国北地郡,都处在了南下獲人大军的兵锋之下。而中山国北地郡,作为对抗獲人南下的桥头堡,曾经是被中山国作为军事堡垒来建设的,但是现在,整个北地郡三关五邑一郡城,九座大小关隘城池,整个北地郡的驻军,竟然才不过区区一万七千人! 而且这一万七千人中,镇北三关就占据了九千之众,北地郡郡城又占据了三千之众,剩下的五座县邑,每座县邑之中,竟然只有区区一千守军,有一两座县邑,甚至可能连一千守军都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可以说是在北地郡哥哥郡县邑城的边报送到中山国都兴昌邑的同时,那些郡县邑城恐怕也都已经相继失守了! 有了獲人屠尽鹿乡关的血腥腥的事例在前,那些不过区区一千守军的邑城,怎么可能再有胆量和勇气,去抵抗獲人南下的步伐? 甚至于就连北地郡郡城,虽然有三千守军,又是北地郡中第一大城,城中足足有将近五万人,但是在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獲人大军时,北地郡守备将军,更是连一点面对獲人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北地郡守备将军,更是趁着北地郡郡守不备,直接将北地郡郡守和郡丞,一股脑儿全绑了,打开郡城北大门,带着被绑的郡守郡丞,直接跪倒在了南下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黄金王帐马车前,卑躬屈膝的成为了阿史那实面前的一条狗! 北地郡守将,不是所有人都有忻北关守将吴兴那种对北狄獲人刻骨铭心的仇恨,和鹿乡关守将那种抱定必死之心,跟獲人拼命抗争到底的勇气和决心的,更多的,还是像北地郡守将那种毫无斗志、决心的软骨头,为了乞求活命,可以连尊严人格都不要了,甘心情愿的在阿史那实面前做一条摇尾乞食的走狗! 几乎就在北地郡的边报如雪片一般送到中山国都兴昌邑中山王宫的同时,北地郡五邑一郡城相继失守的消息,也前后脚的传到了兴昌邑!而几乎跟南下的信使一样的快,南下的獲人游骑兵先锋哨探,也已经出现在了中山国兴昌邑外! 中山国本就不大,只有四郡之地,而如今,北地郡一失,中山国国都兴昌邑,几乎就直接暴露在了南下獲人的铁蹄之下,整个兴昌邑以北,甚至只有一个玉昌关,作为中山国国都北边的门户了! 而整个玉昌关中,也仅仅只有三千守军,甚至于中山国都兴昌邑中,也仅仅只有一万多,一个多月前才刚刚招募组建的‘新军’,为了应对伐薛之战,中山国已经将应征入伍的年限下调到了十三岁,上限定到了六十岁,比之前十五岁以上五十五岁一下的年限要求,又放宽了许多! 可以说,为了应对伐薛之张,整个中山国已经拼尽了全力,几乎将国中所有还能拿得起武器的丁口,几乎全部都应征入伍了! 然而即便如此,在中山国都兴昌邑中刚刚招募组建的新军,也不过只有一万多人,连一万五千人都不到,而其中绝大多数,不是十三十四的小孩,就是五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一下,头发胡须皆已斑白的老人! 就这样一支‘新军’,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南下的三十万如狼似虎的獲人大军? 几乎就在獲人南下大军的先锋哨探,零零散散的绕过玉昌关,出现在兴昌邑外的同时,中山国君孟夷,便在兴昌邑中山王宫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他将要御驾亲征,南下讨伐薛国,倾国之力与薛国一战! 说是御驾亲征,南下讨伐薛国,但实际上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孟夷这就是要弃城逃跑,跑到反薛联盟联军中去,跟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会合,借用反薛联军之手,保护自己的小命罢了,以免自己沦落为北狄獲人的俘虏,成为亡国之君! 然而虽然明知道孟夷是借口南下讨伐薛国,想要将中山国都兴昌邑都给拱手送给北狄獲人,弃中山国的江山社稷于不顾,但满朝文武之中,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反驳孟夷,或者说能够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抵挡住獲人南下的步伐!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也只能是弃城而逃,尽快跑到南边薛国境内百万反薛联军的大军之中,借用联军之手,抵挡獲人了!孟夷的法子,也只能说是不是法子的法子了! 因而,当中山国君孟夷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说要御驾亲征,南下讨伐薛国的时候,不禁没有任何一个文武大臣反对,相反,反而还获得了满朝文武大臣一致的赞成和拥戴,并且当即便有人提议,御驾亲征之事,宜速不宜缓,应该尽快实行!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中山国君孟夷便开始为御驾亲征,南下讨伐薛国做着准备!国君御驾亲征,按照规矩,还应该有一整套的流程,包括国君沐浴斋戒,祭告天地,誓师出征等等。 原本,孟夷也是按照这套流程在做着准备的,而且在至少应该有三天的沐浴斋戒的过程中,孟夷一边沐浴斋戒,一边让宫中的先君夫人,也就是孟夷的娘亲,国君夫人、嫔妃夫人以及孟夷所钟爱的公子公主,全都做着南下的准备,只等三天的沐浴斋戒一过,便祭告天地,带着庞大的后宫亲友团和宗庙中的祖宗牌位,在一万多新兵和几千宫廷禁卫军的护卫下,御驾亲征,南下讨伐薛国! 然而,还没等孟夷完全做好准备,三天的沐浴斋戒期甚至都还没过,玉昌关失守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兴昌王宫之中!而玉昌关一失,整个兴昌国都便已经门户大开,完全暴露在了南下獲人的铁蹄之下! 玉昌关到兴昌国都,甚至已经只有不到一百里了!而这么点距离,以獲人铁骑的速度,甚至用不了半天,獲人先锋便能够抵达兴昌国都! 第五百五十六章 獲人再屠城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就只能是死路一条,若是被獲人大军困在兴昌国都之中,那可就一个都跑不了了! 顾不上再搞什么祭告祖宗天地,誓师出征那一套流程了,几乎就在獲人攻破玉昌关的消息传到兴昌王宫之中后,中山国君孟夷便当机立断,在几千兴昌王宫宫廷禁卫军的护卫下,带着先君夫人,国君夫人、夫人嫔妃和公子公主以及服侍这些夫人公主、公子的丫鬟宫娥,足足有两三千人,便连夜逃出了兴昌国都南门,往南逃去。 而直到逃出南门之后,中山国君孟夷这才给国都里的文武大臣下了一道谕旨,命令国都里的一个上将军,率领其他城中其他将军,统领国都中的中山军,护送朝中文武大臣南下! 而有了这一点时间差之后,中山国君孟夷带着庞大的后宫团,在几千宫廷禁卫军的护卫下,也可以逃得更加的从容,至少,在獲人南下追逐的过程中,他们将不得不先解决了孟夷身后那一万多中山军之后,才能够威胁到孟夷的安危不是? 而且,孟夷自认为自己对国都中那些文武大臣也还算是够好的了,并没有要求他们留守国都,与兴昌国都共存亡! 当然,孟夷也知道,即便自己硬是下旨,要求国都中那些文武大臣留守国都,直面南下獲人大军的铁骑,自己这都带头先御驾南征了,那些留守的文武大臣,恐怕也没几个会真心实意的留下来,为自己断后的,索性还不如下令让他们率军南下呢,这样为了活命,那些文武大臣,在面对獲人南下的铁骑时,怎么也得反抗一下,为自己争取到一两天,甚至更多的时间吧? 然而,中山国国君孟夷,终究还是低估了獲人南下的速度,以及那一万多中山新军的战斗力! 就在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獲人南下的游骑兵先锋,就已经出现在了中山国都兴昌邑外,而随着中山国君的出逃以及满朝文武紧随其后的南下逃跑,整个中山国都兴昌邑都乱成了一团,消息灵通的世家贵族或者都城中的士绅商贾,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跟随在满朝文武以及南下的一万多中山新军,拖家带口的逃出了兴昌邑南门,或者东西两门,四下而逃了! 而南下的獲人游骑兵先锋,在察觉中山国都中的这一情形后,领队的先锋官,更是当机立断,从兴昌国都城墙下,绕城而过,直接连兴昌国都这座中山国最大的城邑都没进,直接便南下,朝着着南下的中山军追杀而去了! 而且,以獲人游骑兵的速度,再加上南下那些中山军中,大多又都是中山国中的文武大臣,拖家带口的,几乎每一个文武大臣身后,都是一大家子人,一万多中山新军,保护着的却是七八万,甚至将近十万文武大臣的家眷,以及跟随着他们一同南下的城中富商巨贾的家眷仆人! 在这种情况下,南下的中山军速度,怎么可能快得起来?虽然从前一天晚上,便陆续有得到中山国君谕旨的文武大臣,带着家眷出城南下,但一路上,拖家带口的,速度根本快不了! 而南下的獲人游骑兵先锋,足足有五千多人,顺着官道,马不停蹄,入夜之后,也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歇,几乎还不到半夜,就已经追上了南下的中山军大部队。 五千獲人游骑先锋,又是在旷野之上,无城无寨可守,几乎只是一个集队冲锋,五千獲人游骑,直接便将连军阵都还没集结完毕的新阳军,直接杀了一个对穿,随后更是来回穿插,将一万多中山军穿插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 而随着獲人的每一次穿插分割,都会带走成百上千中山军的性命! 在獲人强大的攻击力面前,那些老弱残兵,刚刚应征入伍一两个月,甚至对战场厮杀还没有任何直观的了解和认识的新阳军卒们,哪还承受得住这样血腥残忍的厮杀? 在獲人纵马冲刺过来,高高的举起弯刀的时候,一些新阳军,甚至直接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任由獲人的弯刀从半空中劈落下来,将自己的身体劈为了两半! 短暂的战斗,甚至没有持续到一个时辰,一万多新阳军,不是被獲人游骑直接当场劈杀,便是承受不住战场巨大的压力,丢掉手中的武器兵刃,跪地投降,或者转身落荒而逃,趁着夜色,往山间乡野逃窜而去! 而那些跪地投降的新阳军们,獲人游骑也并没有因此而真正的放过他们,杀得兴起的獲人游骑,哪还管你投降不投降的,只要看见不是獲人装束,便是手起刀落,迎头一刀,将人砍翻在了地上。 而那些跟随着中山军南下的士绅商贾以及他们的家眷,更是在听到獲人追击而来的铁蹄声,看到獲人的影子后,便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的四散而逃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勇气和信心,敢于跟南下的獲人拼死一战! 当然,也偶尔会有一两个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老婆孩子什么的,毅然决然的用血肉之躯,挡在了獲人的弯刀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自己身后的家人,短暂的换来了片刻的安全。然而在这短暂的片刻安全之后,他们的那些家人,老婆孩子,紧随其后,也遭到了獲人的血腥屠杀! 兴昌邑毕竟是一国之都,能够住在国都之中的,不是世家贵族,就是富商巨贾,南下的时候,基本上也都会带着不少的钱财。 而獲人南下,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羡慕中原列国的富庶,面对着一群从一个国都之中撤出来,随身还带着大量钱财货物,同时对于獲人来说,又几乎是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反手之力的猎物时,獲人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南王阿伏福罗屠尽鹿乡关,还可以说是因为鹿乡关的负隅顽抗,彻底惹怒了南王阿伏福罗,而现在,獲人屠戮南下逃命的中山百姓,则完全是为了那些从兴昌国都中逃出来的富商巨贾带着的钱财货物! 血腥而又残忍的大屠杀,从半夜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对于那些手无寸铁,对獲人完全够不成任何威胁的中山百姓,獲人同样是一个不留,斩尽杀绝,甚至于獲人的传统,低于车轱辘的幼子不杀的旧例,也完全置之于脑后了,没有人再遵循! 杀得兴起的时候,甚至于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獲人,以比赛谁杀的南人多来打赌或者取乐! 天亮后,南下的官道上,出了浑身沾满鲜血,连座下战马都好像被鲜血染红成了赤色宝马的獲人外,整个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中山人了,而整个战场的范围,却顺着官道,足足有十几二十里那么长! 在十几二十里的官道上,到处都是中山人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被鲜血浸染红了大地,到处都是散乱落在地上,沾满了血渍的绫罗绸缎,丝绸制品,以及落在鲜血中的金锭大钱。 散落零碎的金钱,甚至已经完全激不起獲人捡拾的欲望了,所有在昨天晚上参与屠杀的獲人游骑,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包小包,就连战马马鞍两侧,也都挂着同样的大包小包! 可以说,每一个獲人,都通过这种血腥残酷的手腕,在那些从兴昌国都中逃出来的中山人身上,抢掠到了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女人!~ 第五百五十七章 孟夷被俘 天亮之后,十万獲人游骑兵,轻而易举的便撞开了几乎没有任何防守力量的中山国都兴昌邑北大门,占据了中山国都。 之后,数万獲人游骑兵,簇拥着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黄金王帐,继续南下,只留下了不到两万獲人游骑兵,对整个中山国都兴昌邑城进行了肆无忌惮的大屠杀和大抢劫! 不到两万獲人游骑兵,将中山国都中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部都搬运上了马车,并从兴昌国都中那些还来不及逃走的中山人之中,强行抓捕了一大批奴隶,在几千游骑兵的监督下,押运着满载着从兴昌国都中抢劫而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粮草辎重等,一路北上,护送着回了北狄草原。 而南下的数万獲人游骑兵,除了簇拥胡伟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黄金王帐的一万精骑外,其余五六万游骑兵,更是充分发挥了游骑兵的攻击速度,顺着南下的官道,一路往南,很快便跟之前那五六千獲人游骑兵先锋会合。 而那五六千獲人游骑兵先锋,早就已经抢得大包小包,连战马都驮不下了,南下的那几万游骑兵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在听说中山国国君就在前边后,那几万游骑兵几乎没有任何停歇,当即便又以更快的速度,往南追逐而去。 五六万游骑兵,追在中山国君孟夷的身后,足足追赶了一天一夜,终于追上了护卫着孟夷的宫廷禁卫骑兵。一阵冲杀,仅仅只有几千的宫廷禁卫骑兵,顿时被獲人游骑兵冲杀得四零八落,溃不成军。 而孟夷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回头看到打着獲人旗号的大队獲人游骑快速的追赶了上来,而且距离越来越近,孟夷当即就慌了。 孟夷回头瞧见御驾上坐着的自己最心爱的一双儿女,冲上去一步,扑到那队儿女跟前,抱住那队儿女,在他们额头上亲了一下,哭着说道:“蕊儿、姬儿,君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说着,孟夷猛地抱起那一双儿女,冲到御驾前,猛地一下,便将那一双儿女给推下了马车! “蕊儿、姬儿!~”御驾上,跟孟夷同车而坐的国君夫人,见状,急声尖叫了一声,扑到马车前面,急声叫道:“蕊儿,姬儿……”话还没叫完,国君夫人便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接着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沉声说道:“给寡人滚下去吧!”旋即便被踹下了马车! 少了一双儿女和国君夫人后,马车轻快了许多,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孟夷扑到马车后面的车窗边,亲眼瞧见被自己推下马车的一双儿女和结发夫人,消失在了后面猛冲上来的宫廷禁卫军骑中间,眼神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哀痛了。 一阵喊杀声夹杂着兵器交击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御驾后面跟着的那些宫廷禁卫骑兵顿时乱着一团,随后,便又有零零散散的獲人游骑兵,透过宫廷禁卫骑兵阵,出现在了孟夷的眼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在孟夷眼前的獲人游骑兵也是越来越多! 孟夷见状,心中大惊,急忙冲到御驾驭手旁边,急声呵斥道:“快,再快点,寡人让你再快点!~” “君,君上,臣,臣已经尽,尽力了!~”驭者心中害怕,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听见身后喊杀声渐近,甚至已经有獲人游骑兵冲到御驾马车身后了,孟夷心中更加惊慌,猛地一下拔出剑来,将剑架在驭者脖子上,表情有些狰狞地吼叫道:“寡人让你再快点,再快点!~” “君,君上!~”驭者心中又惊又怕,双手紧紧地抓住马车的缰绳,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孟夷却已经等不及了,手中佩剑猛地一推,直接将驭者脖颈推出一道血口来,随即,孟夷又猛地用力一推,直接将驭者推下马车。 随后,孟夷又自己紧紧抓住马车缰绳,厉声喝道:“驾!~驾!~” 马车的速度再次提高了一点点,但旋即,孟夷却发现马车左右两旁,已经有獲人游骑兵在跟他并驾齐驱了,发现穿着华丽的孟夷后,那些獲人更是兴奋地大吼大叫了起来:“发现个大的,好像是中山国君!” “抓活的,别弄死了,记住抓活的,中山国君可值钱了!~”又有獲人大声回应着。 随后,那几个跟孟夷并驾齐驱的獲人,便狞笑着骑在马上,整个身子几乎跟马背成一条线,伸长了身子和手,想要去抓孟夷或者孟夷手上的缰绳。 孟夷见状,心中越发的惊恐,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佩剑,不停地朝着那几个獲人挥舞着,好不容易将那两个獲人赶得落后了御驾一点点,孟夷也顾不得什么君王的架子和威仪了,冲从马车上站起来,一手拉着缰绳,猛地往前一跳,跳到一匹拉着御驾的马匹背上,双手紧紧地抓住马背上的鬃毛,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随后,孟夷才回手一挥,将马背上拖着御驾的绳子砍断。 少了重逾千斤的御驾,马匹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身子猛地往前一冲,载着孟夷便往前急冲而去,冲得太急了,孟夷的身子甚至都往后仰了一下,吃惊之下,孟夷手中的佩剑甚至都松手掉在了地上。 孟夷也顾不得再去捡什么佩剑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双手紧紧地抓着马缰和马背上的鬃毛,伏低下身子,一边往身后望去,一边纵马急奔。 回头看时,孟夷却正好看见十几二十个獲人游骑兵,正围着另外三匹马拖着的御驾,随后,又有獲人游骑兵发现了逃跑的孟夷,朝孟夷指了一下,尖声叫道:“中山国君在那!”旋即纵马朝着孟夷冲了过来。而后,更多的獲人游骑兵也跟着冲了上来! 孟夷见状,心中又急又气,一手抓着马缰鬃毛,一手狠狠地捶打着马匹腹部,急声喝道:“驾!~驾!~” 然而,生长于深宫禁院之中的孟夷,其骑术又岂能与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的獲人游骑兵相比?虽然孟夷已经很用力的催打着马匹了,可孟夷身后的獲人游骑兵追兵还是越来越近,渐渐的,孟夷甚至只需要一回头,就能够将獲人脸上狰狞的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獲人游骑兵纵马追逐到孟夷身后几丈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从马鞍旁边解下一根套马绳来,在半空中舞动了几下,猛地朝孟夷抛了过去,一下子套在了孟夷身上。 孟夷一惊,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那个獲人游骑兵手拉着绳子另一头,猛地一拉,一下子便将孟夷冲马上拉了下来。 那个獲人游骑兵冲到孟夷跟前,用力一提,便将孟夷提了起来,一把抓住,横放在了马背上,“嗬嗬”叫着,扬长而去,其他那些獲人游骑兵,更是一起簇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叫道:“捉住孟夷了,捉住中山国君孟夷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中山军帅吴頔 獲人数十万大军南下和中山国君孟夷被俘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随着南下逃亡的中山国人的嘴巴,飞快地在中原大地上流传着,很快,这一消息便流传进了联军军营,传到了中山国统帅柱国大将军吴頔的耳朵里,也传到了联军副帅杨龙那里。 在联军营区中的中山国统帅,柱国大将军吴頔,听完信使的禀报,当即便惊得从帅案后面站了起来,只感觉眼前一黑,脑袋一沉,整个身子便往前栽倒而去,慌得他身旁的少帅吴骜,急忙伸手搀扶住,惊声叫道:“父帅,父帅,您没事吧?快,快,快传营医!” 营帐中的一个吴頔的亲卫,急忙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起身,冲出营帐,却听吴頔沉声喝道:“回来!” 亲卫一愣,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却见吴頔双手紧紧地抓着吴骜的胳膊,隔着厚厚的布衣,吴骜也能够感觉到从父亲手上传来的力道,以及轻轻地颤抖! 良久,吴頔才咬咬牙,沉声说道:“我没事,不用传营医了。” 吴骜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过来,父帅这是怕影响中山军的军心,动摇士气,所以才强硬撑着,不让传营医的。 微微愣了,吴骜才在心底暗叹了一声,旋即朝那个亲卫摆了摆手,旋即说道:“把信使带下去吧,弄点热水热饭,好生招待了。”说着,吴骜又转头对信使说道:“信使,现在已经到了大军营中,你也不用担心了,獲人再强,也不敢冲击我百万联军的,放心吧,我们很快便会救出君上,收复国都的。” “是,将军。”信使急忙应了一声,说着,又有些担心地抬头望着吴頔,迟疑着说道:“大帅,大帅没事吧?” “我没事,你好生下去歇息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本帅来处理好了。”吴頔沉重地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是,大帅,将军,属下告退。”信使应了一声,朝吴頔和吴骜行了一礼然后才跟着亲卫走出了营帐。 等营帐中的亲卫和信使离开后,吴頔才脸色惨白,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帅案后面,浑身不停地颤抖了起来。 吴骜见状,急忙半跪了下去,急声说道:“父帅,你怎么样?要不孩儿还是去请营医过来瞧瞧吧?” “骜儿,我没事!记住了,谁倒下,你父帅也一定不能倒下,明白吗?”吴頔一把抓住吴骜的胳膊,咬牙说道。 吴骜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应道:“是。”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是父帅……” “没有什么可是!”吴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吴頔沉声给打断了,停顿了一下,吴頔才又说道:“骜儿,你记住了,现在君上蒙难,身陷敌酋之手,中山国危在旦夕,你父帅身为军中主帅,若是你父帅再出了事,我中山军可就彻底的完了,你知道吗?” “是,父帅。”吴骜急忙又应了一声,抬头却见老父坐在帅案后面,双手强撑在帅案上,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子,吴骜心中不由得一痛,有心想要帮老父亲分担一些伤痛和压力,却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想到这些,吴骜鼻子里不由得一酸,有一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良久,却听吴頔又说道:“骜儿,拿地舆图来!” 吴骜回过神来,抬手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起身从一堆竹简中,翻找出一份绘制在羊皮上的地舆图来,瞧了一眼,拿到吴頔身旁,平铺在了帅案上。 旋即,吴頔便低着头,仔细地在地舆图上认真的查看研究了起来。看见父亲几乎将脑袋都贴在帅案上了吴骜心中不由得更加心酸,急忙从一旁取过一盏油灯来,举到父亲跟前,替他照亮了帅案上的地舆图。 吴頔一边察看着地舆图,一边微微皱眉沉思着,右手手指,更是在地舆图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从中山国都兴昌邑,一直挪到了薛都大邑外围的反薛联军大营之中,手指一边划着,脑海里还一边计算着日子,推测着獲人下一步的进军路线和计划。 跟中山国相邻的,就有西边的卫国,南边的新阳国和东边的郑国,獲人三路大军南下,攻破兴昌国都的,正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那一路,另外两路大军,虽然现在也在中山国境内,但下一步会往哪走,却谁也说不准! 而且现在獲人大军和反薛联军之间,还隔着一个新阳国和大半个薛国,从时间上来算,不管是獲人南下,还是大军北上,抗击獲人,至少都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而且,如果自己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话,自己也肯定不会率领獲人大军南下,一头撞在反薛联军百万大军上的! 南下的獲人大军虽然有三十几万,几乎整个獲人精锐轻骑,全都出动了,但是在反薛联军百万大军面前,特别是善于防守的中原军队面前,这三十几万大军南下,一旦被反薛联军百万大军撞上了,最后结果,恐怕也只会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二十年前,獲人三十万轻骑南下,就在郑国境内,就被郑国一国之军,就给彻底解决了,打得獲人元气大伤,近二十年都没敢再大规模的南下!这次獲人南下,恐怕也是听到消息,知道中原列国正在内讧,想要趁机南下捞点好处罢了! 如此一来的话,阿史那实下一步很可能会放弃继续南下攻打新阳国,转而向西,攻灭卫国,甚至是夏王室,再次上演两百年前,獲人攻破夏王王都的旧事!一直以来,在獲人眼中,夏王室可都是财富的象征。 作为天下共主,夏王室积累的金银财宝,那可真的只能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两百年前,獲人攻破夏王王都时,从王都中搬运出来的金银财宝,可足足搬运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丝绸布匹等,实在搬不走了,被獲人一把大火,全都给烧了,而那场点燃了整个夏王王都的大火,更是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才渐渐的熄灭了下来! 由此可见,在之前那两百多年里,夏王王都之中,积累了多少财富。而这件事,在整个獲国更是通过口耳相传,一代一代的流传到了现在,如今,又有一个天赐良机,可以让獲人大酋领再次攻占夏王王都,阿史那实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么? 至少,如果换成自己是獲人大酋领的话,自己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天赐良机的! 一边看着地舆图,吴頔一边在心底暗自想到。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想,在没有进一步的军情送到之前,谁也不知道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下一步会怎么走。 而且,如果阿史那实跟薛国暗中有所勾结,獲人这次南下,本来就是为了解薛国国都大邑被围之局的话,那阿史那实会继续南下的可能,也就会大大的增大! 第五百五十九章 消息传开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第二天,獲人南下,中山国君孟夷被獲人俘虏的消息,就已经随着新阳国和卫国快马斥候的禀报,而传遍了整个联军大营,联军大营之中,数十万战兵,百万辅兵,几乎就全都知晓了这一惊天大消息,而且还都在惴惴不安之中,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晚上了! 而随着消息的传开,不仅仅是卫郑郴新中五国联军知道了这一消息,南边的莒国营区之中,同样也得到了这一消息! 只不过跟惴惴不安,提心吊胆的五国联军不同,莒国处于整个中原的最南边,跟獲人中间隔着一整个中原,历史上,即便獲人数次南下,也并没有对莒国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威胁,因此,对于獲人的野蛮,莒国也仅仅只是从中原列国的嘴里,听到过一鳞半爪,并没有什么大的切身体会! 因此,对于獲人南下这个消息,莒国其实还是抱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心理的,毕竟,獲人被中原列国称为北狄,而莒国,则被中原列国称为南蛮。南蛮北狄, 从来都是相提并论的,在那些中原人眼中,南蛮莒国其实也并不比北狄獲国好得了多少,哪怕莒国一直很努力的想要融进中原列国之中,不希望再被中原列国称为南蛮,哪怕现在莒国在中原列国的印象之中已经有所改变了,但时不时的,莒国人仍然还会听到‘南蛮’的称呼,而听到这些称呼时,莒国人心里,其实也并不好受,对于被中原列国称为‘南蛮’这件事,莒国其实也很在意的! 如今獲人大军突然南下,首当其冲,威胁的也是卫郴新中四国,以及东边的郑国,对于莒国,獲人的威胁性,几乎为零,更何况莒国和卫郴新中四国之间,都还隔着一个薛国呢!獲人想要威胁到莒国,还得先过了薛国这一关才行! 或许獲人忌惮郑国的强大,不敢对郑国动手,但是对于卫郴新中四国,獲人却是绝对有信心可以一举击溃的! 而且如今,卫郴新中四国,中山国连国君孟夷都被俘虏了,可以说整个中山国已经濒临灭亡的边缘了,此战之后,还有不有中山国这么一国,还都不好说了呢! 因此,对于南下的三十万獲人大军,最不担心的,恐怕就是南蛮莒国了!而最担心的,除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国君都已经身陷北狄獲人之手的中山国外,就数新阳国和卫国了以及跟新阳国接壤,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新阳国沦陷而直面獲人三十万铁骑的郴国了! 卫郴新中四国,全都是小国寡民的典型,四国实力相当,差距也就在一郡之间,而且卫郴新三国现在,同样面临着跟中山国一样的境地,国中精壮男丁几乎全都抽调一空,组建了反薛联军,并且绝大多数还都集中在薛国境内,以至于现在卫郴新三国国内,守备空虚,民生凋零,在面对獲人南下的铁骑时,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手之力!一旦真的被獲人攻入城中,恐怕很快就会面临着跟中山国一样的下场! 而且,随着逃亡的中山人越来越多,獲人屠尽鹿乡关,屠杀兴昌国都的消息,也早就传播开来,即便没有添油加醋,听到獲人如此残暴血腥的消息后,那些卫国、新阳国和郴国的士卒民伕,心底能不担心才怪呢!毕竟,他们的家人,可都还在几百上千里外的三国国内! 天亮之后,几乎同一时间,卫郴新中四国联军统帅,便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联军副帅杨龙的中军大帐外,通报求见联军副帅杨龙。 很快,走进中军帐通报的亲卫便重新走了出来,对公子央、公子微、姚季叔、吴頔四人躬身一礼,说道:“大帅有请四位老将军。”说着,亲卫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到了一边。 “有劳了。”公子央等四人朝那个亲卫微微颔首,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中军帐。 中军帐中,除了联军副帅杨龙,再没有第二个人了,而这时,杨龙正跪坐在帅案后面,帅案上还摆着一张大大的地舆图,正低头仔细地研判着地舆图。 公子央四人疾步走到杨龙跟前,微微躬身,抱拳说道:“央(微、季叔、吴頔),拜见大帅。” “四位老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杨龙急忙抬头,直起身子,朝四人抱拳回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说道:“四位老将军,请坐!” 公子央四人也没有立即坐下,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吴頔便上前一步,再次朝杨龙躬身一礼,说道:“大帅,近日的军情大帅可知晓了?” “吴老将军是说獲人南下的军情吗?”杨龙抬头瞧了吴頔一眼说道。 “正是。”吴頔也没打算否认,反正这都已经人尽皆知了,否认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了,略微停顿了一下,吴頔才又继续说道:“昨日,吴頔收到快马信使传来的紧急军情,我中山国君在御驾南征的途中,为獲人轻骑劫获,君上蒙尘!” 说着,吴頔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蒙尘,吴頔身为臣子,未能为君上分忧,实乃吴頔之失!吴頔乍闻此消息,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中山,救出君上。” “吴老将军,事已至此,将军如何自责,也都于事无补了。”杨龙抬眼瞧了吴頔一眼,安慰他说道,停顿了一下,吴頔又说道:“事已至此,老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有需要杨某出力的地方,老将军尽管直言,杨某必定竭尽全力,襄助老将军。” “多谢大帅。”吴頔朝杨龙拱手一礼,说道,停顿了一下,吴頔又说道:“此事乃是我中山国事,中山国君失陷敌酋之手,自有我中山儿郎勇士救回,无需大帅插手。” 听了吴頔的话,公子央、公子微和姚季叔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杨龙却好像猜到了吴頔会这么说一样,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之色。 微微点了点头,杨龙才又说道:“吴老将军是打算以中山一国之力,与南下的三十万獲人抗衡吗?” 吴頔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说道:“我中山国国小民寡,以中山一国之力,自然无法与三十万獲人大军抗衡,要抗击獲人,还需列国联手。”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吴頔才又继续说道:“不过,国君失陷敌酋之手,此乃我中山国之奇耻大辱,必须由我中山国的儿郎勇士,用鲜血去加以洗刷!~”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让营中其余四人不由得全都为之动容! 第五百六十章 应对之策 微微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说道:“那老将军打算怎么做?” “大帅,吴頔今日前来,便是恳请大帅,允许吴頔,率领中山军,返回国中,以抗獲人,救出国君。”吴頔再次朝杨龙躬身一礼,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了出来。 听了吴頔的话,杨龙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杨龙又瞧着公子央、公子微和姚季叔三人,说道:“三位老将军此来,又是所为何事呢?” 公子央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一起朝杨龙躬身行礼说道:“大帅,央(微、季叔)此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肯定大帅恩准,我等撤军北上,抗击獲人。” 杨龙瞧了公子央等四人一眼,说道:“抗击獲人,那四位老将军有没有想过,四位老将军撤军之后,薛军会作何应对?四位老将军在战场上流血厮杀,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土地,又要如何处置?难不成也要一起,再拱手让给薛国?那我们之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不都全白费了么?” 吴頔等四人听了杨龙的话,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吴頔便又抱拳拱手说道:“大帅,如今中山国国君身陷敌酋之手,中山国山河破碎,已近亡国边缘,亡国之将,又怎敢奢求再占据他国城池土地?大帅若是想要,中山国所占之城池土地,愿全部让与郑国,只求大帅能借给吴頔十万大军,北上抗击獲人,救出君上!” “十万大军,那不可能!”杨龙摇了摇头,瞧了吴頔等人一眼,然后又说道:“四位老将军率军撤离,北上抗击獲人之后,我郑国独木难支,也无法继续再围困薛都大邑,更别说攻破大邑了。” 话音刚落,公子微却又接着说道:“大帅,有莒国和大帅在,莒郑两国联军,亦有百万大军,攻灭薛国,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微话音还没落地,杨龙却又摇了摇头,说道:“獲人南下,乃是我中原列国百姓之灾劫,我郑国身为中原列国一员,如何能置身事外?说不得,我郑国也只能先外后内,先解决了南下的獲人之后,再与诸君图谋薛国了。” 听了杨龙的话,卫郴新中四国统帅不由得同时一喜,吴頔更是惊喜地说道:“大帅愿意与我等一同出兵,北上抗击獲人?” 杨龙却微微摇了摇头,吴頔见状,满心欢喜顿时化为乌有。 杨龙瞧了吴頔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四位老将军先行北上,抗击獲人,杨龙为四位老将军断后,以免大军北撤,后路为薛军所趁,被薛军与獲人前后夹击。” 听了杨龙的话,吴頔等人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听杨龙又说道:“为了迷惑薛军,杨龙有个建议,不知四位老将军以为可不可以?” “什么建议?”吴頔急忙问道。 杨龙抬眼瞧了吴頔等四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兵贵神速,为了四位将军能够尽早率领大军北上,我建议,四位老将军只带军中精锐精骑步卒,漏夜出发,军中辅兵民伕,依然尽留营中,且多树战旗钟鼓,以迷惑薛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抬眼瞧了四人一眼,然后说道:“当然,我也会尽量将四位将军的军营后移,用郑军顶上去,冲在最前面,保证让薛军察觉不到一丝一毫蛛丝马迹。”说着,杨龙抬眼瞧着四人,沉声问道:“四位老将军,以为如何?” 听了杨龙的话,公子央等四人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杨龙嘴里说出来的。虽然郑卫郴新中,再加上南蛮莒国,六国现在都因为薛国而走在了一起,结为了联盟,共同讨伐薛国,但六国毕竟不是一个国家,六国联军私下里也全都有着各自的小算盘,小计划! 而杨龙这话,乍一听好像真的是为四国联军做打算,可公子央等人,却全都觉得杨龙并不会这么好心! 四国联军的那些辅兵民伕,加在一起,可也将近二三十万人了,几乎赶得上一个小郡的人口了,杨龙这么做,是不是想要将这些人作为人质,在战后趁机要挟四国,答应郑国什么条件呢? 这可不能不防,毕竟,在此之前,反薛联军攻占下的城池领土,郑国几乎都是垫底的了,拿下的城池领土,甚至还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全国性的大动乱的郴国拿下的城池领土多!而按照联盟盟约,谁攻占下来的城池和领土,在灭亡薛国后,可就属于谁的! 郑国现在才拿下少得可怜的几座县邑,郑国心里会好受吗?作为郑军统帅,上将军,更是联军副帅的杨龙,会不打别的歪主意? 可是,即便觉得杨龙这么说,绝对是不怀好意,想要将那二三十万辅兵民伕,握在手上,作为战后要挟卫郴新中四国的筹码,可卫郴新中四国现在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更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拒绝杨龙! 杨龙是联军统帅,虽然不能说完全能够管的上卫郴新中四国统帅,更指挥不了四国军卒,四国联军真想要撤军的话,也完全可以不通过杨龙,直接便掉头北上! 可如果四国联军撤兵北上,即便杨龙在后面不搞什么小动作,只需要他把这个消息捅给薛军,再对薛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薛军北上追击四国联军,以四国联军的兵力,恐怕是绝对抵挡不住薛军的一次正面猛攻的,如果再加上南下的獲人的话,前后夹击,四国联军别说保护卫郴新,救出中山国君了,恐怕自保都不成了! 虽然在莒郑两个大国强国的兵锋威胁之下,薛军敢北上追击四国联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并不是没有,万一真要因此而得罪了郑国,郑国跟薛国再一勾搭,或者杨龙再对四国的领土城池起了贼心,在背后给四国联军来上一下,四国联军可就真的玩完了!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郑国,得罪杨龙! 几乎没用到多长时间,想到各种可能的四国统帅,便已经在心底得出了这个结论,在这个时候激怒郑国,得罪郑军统帅杨龙,绝对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些,吴頔便又上前一步,朝杨龙拱手一礼,说道:“大帅,大帅不说,吴頔也正想跟大帅说这件事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頔才又说道:“兵贵神速,吴頔打算只带一万精骑,一万步卒,趁夜北归,剩下的中山军,吴頔打算交给小儿吴骜统帅,并如大帅所言,吴頔会将中山军帅旗大纛,全部留下,并让小儿多张旗帜,多做疑兵,以迷惑薛军。” 说着,吴頔又朝杨龙一礼,说道:“此事还需大帅多多配合才是。” 第五百六十一章 秘密调动 之后的几天,整个反薛联军郑卫郴新中五国的营区内,各国联军都在进行相应的调整,卫郴新中四国的联军一边多多的打造军旗将旗,一边缓缓的将军营移到了郑军后面,主力战兵,骑兵步卒也慢慢的和辅兵民伕分割开来。 跟中山国一样,卫郴新三国统帅也只打算抽调一万精骑一万步卒,星夜兼程,赶回北边,回到卫国、郴国和新阳国中,以加固城池,防备獲人偷袭。 而且,为了避免引起军中辅兵、民伕的恐慌,当然,也有担心临阵换帅,弹压不住军中的骄兵悍将和防备辅兵民伕被郑军一口吃掉的原因在里面,再加上卫国本来就是夏卫联军,其中很大一部分兵力都是夏王室派来的,卫国统帅公子央,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卫军统帅而已。 所以,秘密率军北上的卫郴新中四国之中,只有卫国统帅公子央,并没有跟随大军一起北上,而是继续留在了联军营中,指挥卫国辅兵民伕,当然,同时也被公子微、姚季叔和吴頔三国联军统帅,请求帮着一起照顾一下三国联军主力北撤后,留在营中的辅兵民伕。 卫郴新中四国主力北撤了,可留下来的辅兵民伕,却依然还有二三十万人,而且这些人已经感受过战场的凶险,只要稍加训练,其实很快也就能郴军了,至少比郴新中卫四国在国中临时再征召而来的老弱残兵,要强上一些的。 而实际上,四国联军北撤的主力战兵,包括骑兵和步卒,其实也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比那些辅兵民伕稍微好那么一丁点而已,跟莒郑两国的战兵比起来,实力和装备,都还是要差好大一截的,即便是掺杂了大量夏王室宫廷军的卫军,同样也没法跟莒郑两国的战兵相比。 而几乎就在卫郴新中四国联军抽调主力战兵北上的同时,郑军其实也在做相应的调整。在将郑军军营前移,抵在了薛国三关防线近在咫尺,不到五里的距离的同时,郑军防守森严的军营之中,也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变化。 而这个变化,就连郑军军中将领,很多也根本没有察觉到,直到好多天后,身为中军司马,同时也是郑军统帅杨龙嫡系心腹的周安,才从中军大帐中传出来了一个消息,上将军杨龙偶感风寒,卧榻不起,不能视事,命军中各级将领谨守本分,各安其职,若无薛军挑战,不得出战,即便有薛军挑战,也需禀报中军,得到大帅命令之后,方可出战! 周安是冠军将军周亥的弟弟,也是已故的右军主将周常之子,本来周常这个右军主将还是权相陈文提拔起来的,可没想到周常的两个已经长大成才的儿子,却全都站到了权相陈文对立的这一边,成为了杨龙的嫡系。一个成了郑侯亲封的冠军将军,另一个更是成了杨龙中军的中军司马! 郑军军中将领听到周安转述的大帅杨龙的命令后,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并没有多问,只有几个将领,当时便提出要去大帅营帐中探望杨龙,但随后却被周安以大帅身体不适,营医嘱咐,不得见客,以免过了病气,传给军中士卒为由,给挡了回来。 既然营医都这么说了,那几个将领自然也就不敢再硬着头皮去求见杨龙了,否则真要是像营医所说的那样,过了病气,并传给军中士卒了,那可就麻烦了! 军营之中,本来就是人口聚集之地,一旦出现流传性的病气(流行病),那可就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元气大伤,重则不战自溃,甚至是全军覆没,都有可能的! 而且之后,郑军营中,也的确是将大帅杨龙,按照流传性病气给隔离开来的,整个中军大营,都被一圈木制栅栏给围了起来,中军大营之中的所有人,一律不许外出,外面的人也一律不许进入探视,只有军中随军的营医,每天一次次地往中军大营中跑,将一车又一车的药材,送进了中军大营。吃药的,可不仅仅是大帅,还有整个中军大营中所有的士卒。 而在中军大营外,中军司马周安,更是领着中军其他各营军兵,将中军大营又给团团保护了起来,中军之外,又是冠军将军周亥率领的右军和孙尉率领的左军。 郑军中军大营之中,营医每天都至少会进一次中军大营,一些担心主帅杨龙安危和病情的各级将领,也都会请他捎带一些请安问候的信函,让营医带进去,转交给杨龙。而每次从中军大营出来,营医也会带上一些杨龙的手札,或是直接给某个将领,或者就是给冠军将军周亥,中军司马周安。 手札上写的,大多也是“我很好,我没事,诸将不必忧虑”之类的事,或者便是让周亥或者某个将领,率领郑军,冲击一次薛军三关,或者便是让周安对各营布置进行调动的,而且每份手札上,都有杨龙的亲笔签名和虎符印信,外人是绝对不可能伪造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隔上一天或者两天,郑军或出动一军,或出动三军,或五军全出,由中军司马打着反薛联军杨龙的帅旗大纛,冲击一次甚至两次三次薛军三关防线,而且每一次,郑军都是精锐尽出,用尽全力,付出大量伤亡之后,依然无法突破三关防线,这才不得不休兵罢战的。 而从年前开春后那场大战过后,郑卫郴新中四国反薛联军基本上就没有再发动过像开春之后第一战那样猛烈的攻势,但却又基本上每天都有或大或小的战事发生,都会对薛军三关防线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在给防线后面的薛军带来伤害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而这样的战斗,一直从正月,持续到了七月,獲人南下,然后又持续到了八月、九月,几乎就没有停歇过,三关防线外面的土地,每天都会被鲜血浇灌一边,以至于整个土地往下深掘五尺,可能都变成了暗红色! 而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的副帅杨龙,对外宣称是得了某种可能会传人的病气,正在中军大营中静养,而实际上呢,杨龙却早在卫郴新中四国联军主力北撤之后的某个晚上,便只带了一小队护卫,打着斥候营的旗号,摸出了联军营区,东归返回了郑国! 回到郑国后,杨龙当天便进入郑王宫,拜见了病榻上的郑侯陈珏,并且征求得到了陈珏的同意,以郑国丞相,上将军的名义,再次征发了十万郑国精骑。 郑侯陈珏,自从那次在大殿上,被磔刑的血腥,猛地吓了一跳,受到了惊吓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半夜里都时常会猛地惊醒过来,大白天的,也会突然受到惊吓,惊呼有鬼什么的,宫中御医更是一天三次的往宫中跑,各种方子都开尽了,也不见好转。 甚至于,宫中现在都在盛传,这是丞相陈文冤魂索命,缠上了郑侯。可怜郑侯才二十多岁,如今却时常卧榻不起,身形枯瘦,跟行将就木之人一样。 而且,郑侯陈珏,可能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每当清醒之时,便总是在宫中大肆声乐,甚至于白日宣那啥,以至于如今郑王宫中一片靡靡之音,传言很是不堪! 其实,陈珏也知道这么做不行,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可是他心里急啊,原本以为自己才二十来岁,正值年少,子嗣什么的,将来不会少到哪去!可谁曾想,自己就在大殿上受了一惊,竟然就病入膏肓,成这个样子了!而郑国公族,陈珏自己膝下,竟然却连半个子嗣都还没有! 这万一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郑国国嗣,岂不是到了自己这一代,就没了么?总不能将郑国这么大一个国家,转手交给公族旁嗣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军秘密北上 而郑国丞相、上将军杨龙,这次从反薛联军营中,只带了一小队护卫,轻车简从,秘密返回郑都阳高,也并不是为了郑侯陈珏的病情而来,陈珏的病情已经那个样了,而且从郑王宫中传出来的流言蜚语,杨龙也听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什么样的传言都有! 而每次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来,杨龙都会以血腥手腕,加以残酷打压,甚至于连宫中禁卫、宫娥、内宦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了,但这样的流言蜚语,却依然屡禁不止,其中的原因,当然是多种多样的,其中不乏有公族旁支从中煽风点火,巴不得郑侯陈珏早点没气呢! 郑国公族旁支,本来对于郑国君侯之位,已经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甚至于连权倾朝野的权相陈文,都被郑侯陈珏和杨龙联手给解决了,连一点波澜都没翻起来,其他那些以前受到权相陈文打压,现在受到郑侯陈珏打压的公族旁支,自然更翻不起什么波澜来! 可是现在,郑侯陈珏卧榻不起,身形枯槁,状似疯癫,眼见着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而且最主要的是,陈珏膝下,可是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一丁点希望都没有的公族旁支,心思却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这郑国君侯的位子,未尝就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可能! 而郑国丞相、上将军杨龙,这次秘密返回郑都阳高,却并不是为了处理郑侯陈珏的后事来的,陈珏现在虽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终究还是没死。 而且就算陈珏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杨龙手上拿着上将军、郑国丞相这一文一武两枚大印,郑国举国之兵,全在杨龙的掌握调度之中,谁想要避开杨龙,坐上郑国君侯的位子,都绝无可能!可以说,没有杨龙的点头,谁都没法继承陈珏的位子,成为郑国新君! 而杨龙这次返回郑都阳高,并且几乎连夜就入宫觐见了郑侯陈珏,发出了征调郑军精骑的君谕军令,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方的獲国! 三十万獲人精锐轻骑南下,半个月不到,就攻入了中山国都兴昌邑,俘虏中山国君,并且兵锋直指卫、新、郑三国!稍微南边点的郴国,其实中间还隔着新阳国,还没有直接感受到来自獲人轻骑的威胁,可是卫国和新阳国,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獲人强大兵力的威胁! 而郑国北边的北安郡,其实同样也受到了獲人右王十万大军的威胁,至于獲人是不是真的敢招惹郑国,却是谁也说不准。二十年前,就曾有过獲人大举南下,入侵郑国的旧事。 那一次,若不是陈文,率领郑国大军,一举击溃了獲人近三十万大军,又怎么能保证郑国北安郡二十年无战事呢? 而现在,獲人大军再次南下,侵犯中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会不会想要一雪前耻,替他父王报仇,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这一次,中原列国正与薛国大战,列国内讧,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能够团结一致,共同对付獲人了。 别说共同对付獲人了,薛国不会跟獲人里应外合,互相勾结,共同对付郑卫郴新中五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很快,郑都阳高城外,便再次集结了十万精骑,随后,杨龙便率领这十万大军,秘密北上,赶往了北安郡。而自始至终,杨龙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于郑都阳高城内的郑国文武大臣,也只知道郑侯陈珏委任了一名将军,集结了十万大军,增援反薛联军,并不知晓这名将军其实就是上将军、大丞相杨龙,也并不清楚杨龙这十万大军的真正目的地! 十万大军一路秘密北上,没用到十天时间,十万大军便已经进入了北安郡郡城。之后,在杨龙的率领下,十万大军只是在北安郡郡城之中,歇息了一天,当天晚上,便又秘密撤出了北安郡城,继续秘密北上,又用了三天时间,出了郑国北武关,趁着夜色,进入了北地大草原,然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北地草原之中。 而与此同时,西陲赵国,也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变化。 獲人大军七月南下,不到半个月,獲人三十万大军,便已经攻陷了毫无防守的中山国都兴昌邑,俘虏了中山国君孟夷!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传遍了郑卫郴新中五国反薛联军的同时,也通过卫国商人和赵国密卫之手,传到了赵国国都宸邑,传到了伊华手中。 本来,在年初时,伊华就已经秘密发布了动员令,动员赵国国防军第一军,秘密向山陇郡方向集结,准备一旦出现薛国国都大邑不保,薛国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赵军便立即南下,开进莒国彰海、林兴两郡,威胁莒军后路,或者莒都武安邑,以解薛国之危。 可没想到开春之后的第一战,薛国竟然成功的抵挡住了郑卫郴新中莒六国联军的疯狂进攻,并且将战线稳定在了薛都大邑城外三关防线上,这一消息,可真是让赵侯伊华有些意外呢! 之后,秘密集结在山陇郡的国防军第一军,也并没有立即撤离,原本就驻扎在山陇郡中的由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指挥的城防军,经过这一年多的磨合和训练,其实已经可以很轻松的将盘踞在甘临、零陵两邑之中的甘氏叛军残部一举击溃,夺回两邑! 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惊动了山陇郡南边的莒国这条大蛇,赵国虽然很早就有把握一举击溃甘氏叛军残部,收复全部失地,但却一直隐忍不发,赵侯伊华,也一直没有对公叔子夜下达最后的攻击命令。 这让一直想要建功立业的公叔子夜手痒痒得不行,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几千人,到甘临邑或者零陵邑外,对两邑发动一次佯攻,大军大张旗鼓,人吼马鸣的抬着攻城云梯,推着撞车,冲到甘临邑或者零陵邑邑城外,甚至城墙下了,却又突然撤退,留下城中惴惴不安的甘氏叛军,一脸茫然! 旗主,城中那些甘氏叛军还都紧张得不行,可多了几次,城中甘氏叛军却发现城外的赵军只打雷不下雨,到最后,心中也不免松懈,以至于赵军大吼大叫,抬着云梯,推着撞车冲到城门外时,城头上那些甘氏叛军,甚至连伸出脑袋往城墙下瞧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无视了城外赵军的存在! 第五百六十三章 防御图 而即便甘临邑、零陵邑中的甘氏叛军,已经松懈到这般地步,公叔子夜几次三番上书,请求夺回甘临、零陵两邑,伊华却依然只是在上书上批阅两个字:“不允!” 公叔子夜虽然急得不行,但没有伊华的允许,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按下心中的烦躁,在零陵邑或者甘临邑外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着攻防演练。虽然不能拿下零陵、甘临两邑,但山陇郡中的城防军,却是被公叔子夜练得跟国防军没有多大的差别了。 而赵都宸邑,赵王宫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原列国联盟与薛国在薛都大邑城外三关防线之战的具体战事经过和结果的情报,也从薛国,传回了赵国,送到了赵侯伊华手上。 而赵侯伊华,也总算是知晓,为何薛国能够守得住三关防线了,原来是薛王妫翊,情急之下,孤注一掷,将手中最后的王牌,防守薛都大邑的十万薛军精锐,也一起交给了薛军新任上将军公孙濯统一指挥! 而公孙濯在有了这十万薛军精锐之后,再加上城外从各地撤下来的薛军和薛军辅兵民伕,终于才凭借箭塔锁阵和三关防线这么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挡住了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军开春之后第一战的猛烈攻势,守住了防线。 而公孙濯善守之名,也终于随着这一战,传遍了整个天下! 看到密卫暗中绘制的三关防线防御图和箭塔锁阵的防御图,伊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他良的,这不就是一个塔防游戏吗?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箭塔,左右箭塔还能交叉互射,如果箭塔上配备的是自动武器的话,在这么庞大数量的箭塔组成的防线面前,再多的敌军也是白搭啊! 不过好在,箭塔上布置的不是自动武器,而是弓手,只要是弓手,是人,就不可能像机器一样,可以持续不断的进行火力输出,持续不断的对敌人加以打击!是人,总有疲惫的时候,防线也就不可能真的固若金汤! 更何况,公孙濯布置的这道箭塔锁阵和三关配合的防线,也只有一道弧形,一旦敌军突破这道弧形上的某个点,整个防线也就基本上宣告无用了,如果换成是自己的话,自然不可能修筑一条这么简单的防线,要弄,也会弄立体式防线,什么战壕、铁丝网、地堡、炮塔,应有尽有,而且绝对不可能只有一道! 战壕、铁丝网,防备的自然是敌人的骑兵步卒了,地堡、炮塔嘛,射出去的虽然不是炮弹子弹,但是手弩弓箭,甚至是千牛弩床什么的,却是绝对可以往地堡、炮塔、箭楼里面弄的! 想到便做,根据公孙濯布置的拿到箭塔锁阵防御图,伊华很快便设计出了一套新的防御图,并且用硬木炭笔,画在了白纸上,画了三份,一份王室典藏,一份送往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交给新兵训练营主将苏复,另一份送往衢富新兵训练,交给主将赵康,并命令两人在训练营中,修筑一段这样的防线,进行攻防演练,加以进一步的完善和改进! 当然,原定的南下抄袭莒军后路,以增援薛国的作战计划,自然也就暂告一段落了。赵国能够推后一点时间参战,也就能够多训练一批新兵,至少,如果再推迟小半年参与到这场中原列国之战中去的话,能够参战的赵军,也将再多两个军——栾犀山谷训练营中的国防军第二军和衢富训练营中的国防军第三军! 第二军和第三军,在赵侯绍兴三年六月之前,就能够完成所有的军事训练科目,通过考核之后,便能够成军,如此一来,赵国新军就将有三个军,除了第一军缺一个旅以外,其余两个军都将有五个旅一万五千人,三个军将有四万两千多人,如此一来,在参与中原列国之战的身份,伊华的底气也能够更足一些! 可是,伊华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第二军和第三军刚刚完成军事训练,独立成军还不到一个月,中原战局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法,三十万獲人大军南下了! 北狄獲人不像南蛮莒人,也跟林西邑西边的十万大山之中的百蛮族人不同,北狄獲人是真正的夷狄,不服王化,礼教丧失,而且跟中原列国几乎就没有任何的经济贸易往来,每次獲人南下,对于中原列国来说,都是一次灭顶之灾! 而且最主要的是,獲人占据北方辽阔的大草原,整个领土甚至比中原还要大,人口虽然不多,但却是全民皆兵,而且弓马娴熟,打不过就跑,而中原列国以步卒为主的军阵,又几乎很少能够追得上獲人骑兵的速度的! 再加之上中原列国各自为战,几乎没有可能能够亲密无间的组成一支精锐部队,可以深入獲人领地,彻底将獲人击垮!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獲人尾大不掉,甚至屡次南下,为祸边关,威胁中原,而中原列国却只有被动防御的不利局面! 而前一次獲人大举南下,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一次獲人选择的首要进攻目标是郑国,深入郑国三郡之地,连破十几座城池关隘之后,才好不容易被郑相陈文率领的三十几万郑军精锐,挡住了獲人南下的步伐,并且经过连番厮杀,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獲人才不得不北撤,返回獲国,而郑国也才趁机收复了失地。 而郑相陈文,也正是凭借这一次惨胜,奠定了他在郑国国内的权势和地位,成为了郑国权相,身兼郑国大丞相和上将军两职! 而这一次,已经和平了近二十年,没有大举南下的獲人,却又趁着中原列国与薛国激战,特别是卫郴新中四国国内空虚之机,突然大举南下,而且选择的首要进攻目标还是中山国! 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说毫无防备,甚至毫无还手之力的中山国,在獲人三十万铁骑面前,自然是兵败如山倒,獲人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地,十天破五城,半月入国都,俘君侯,中山国连国君孟夷也都落入獲人之手,成为了阶下之囚了! 而且这样一来,不仅中山国在獲人铁蹄之下,灭亡在即,就连跟中山国毗邻的卫国、新阳国和郑国,恐怕都会惴惴不安了!反薛联盟,现在恐怕也没有多少心力,想着继续进攻薛国了,至少,卫国、新阳、中山和郴国四个小国,是绝对没有心思再打薛国的注意了! 反薛联盟,到现在,恐怕也就只剩下了郑国和莒国这两个强国大国还能够支撑的下去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将军蒙骜 赵侯绍兴三年八月初十,也就是在獲人三十万大军南下,攻破中山国都兴昌邑,俘虏中山君侯孟夷之后不到二十天,赵都宸邑月华楼中来了一位神秘的白衣人。 白衣人进了月华楼,只跟月华楼掌柜的说了一句:“我要见赵侯,越快越好。”说完之后,便将一块令牌递给了月华楼掌柜。 月华楼掌柜接过令牌,只瞧了一眼,便已经认出,那是赵王宫中的令牌!如此说来,神秘的白衣人的身份,自然也是赵王宫中的了,如果不是宫中密卫,也必定是跟赵侯关系亲密之人!想到这些,月华楼掌柜的也没跟那个白衣人多说什么,朝他躬身一礼,便将他请上了贵宾间歇息,而掌柜的自己,则拿着令牌,亲自去见了月华楼东家柳素心。 柳素心瞧过令牌后,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很快便又拍身边的贴身侍女小翠,带着令牌进了赵王宫,将令牌送到了赵侯伊华面前,同时也将白衣人的话,转告给了伊华。 伊华在接到令牌后,只看了一眼,双眼便瞪得大大的,急声问道:“来人在哪,快,快带她进来!”说着,却又猛地停了一下,急声说道:“不,小翠,你马上带我去见她,快!” 小翠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国君侯这般急躁,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人就在月华楼里,跑不了的,君上不必急在一时。” 伊华瞧了小翠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小翠你不明白的,她可不是一般人,她若想跑,谁也留不住!再说了,这一转眼,都快两年没见着她了,也不知道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从看到令牌的那一刻,伊华就已经认出了令牌主人的身份,那块令牌,是他前次在丞相张宣府中离开时,专门留给她的,没想到一转眼,这都快两年了,这两年里,赵国暗卫眼线几乎已经遍布了整个中原列国,可没想到却依然找不到她的一丝一毫的消息。 虽然之前有消息说她曾经出现在过郑国国都阳高城中,可那之后,她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一样,伊华再没有收到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而她,不是别人,正是王室公主萱月! 一转念,快两年没见着萱月了,伊华心中自然是着急万分的,在看到令牌后,伊华甚至连宫卫都没带,只换了一身便服,便跟小翠一同离开了赵王宫,轻车简从,直接去了月华楼,从月华楼后门,进入了月华楼,然后在月华楼东家柳素心的陪同下,直接上了月华楼的贵宾间,来到了神秘人休息的房间外。 到了房间外了,伊华心中反而却升起了一股胆怯的感觉来,或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在房间外犹豫迟疑了好一会儿,伊华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示意小翠上前敲门。 小翠上前了一步,走到房门边,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很快,房门里便传来了一丝动静,接着房门便打了开来。 房门一打开,伊华却先愣住了,瞧了那人的容貌一眼,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失声说道:“你是谁?萱,萱月呢?”萱月是女子,那人却是正儿八经的男子,而且年龄,相貌,跟萱月也并没有半点相像! 那人抬眼瞧了伊华一眼,说道:“您是赵侯伊华?”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没错,是我。” 那人见伊华点头,旋即才让开房门,对伊华说道:“进来吧。” 伊华一愣,旋即迈腿走了进去,柳素心也想要跟进去,却被那人伸手拦了下来,说道:“对不起,柳东家,我与赵侯有些私事要说,不便有外人在场,还请柳东家见谅。” “你知道我?”柳素心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瞧着白衣人说道。 白衣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月华楼东家柳素心小姐,美名早已传遍整个天下,在下岂能不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白衣人又说道:“柳东家放心,在下是友非敌,赵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柳素心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看见伊华已经进了房间,柳素心也就没能再说些什么了,只得待在外面等着,只是让小翠下楼,暗中将月华楼中的亲卫,全部调了过来,布置在房间外面,以防不测。 “萱月公主呢?她在哪?你是什么人,萱月公主的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上?”进了房间,伊华便连珠炮似的对白衣人说道。 白衣人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王室禁卫将军蒙骜,拜见赵侯。”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只感觉蒙骜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微微愣了一下,伊华这才伸手扶起白衣人,说道:“蒙骜将军快快请起。”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问道:“蒙骜将军,萱月公主派将军白衣入赵,所为何事?” “赵侯,萱月公主派蒙骜白衣入赵,是想向赵侯借兵,抵御獲人南侵!”蒙骜再次朝伊华躬身抱拳说道。 “抵御獲人……”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抬头瞧着蒙骜,惊声说道:“蒙骜将军,你是说,獲人下一步会进攻夏王室兴夏王都?” 蒙骜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赵侯,獲人南下,不到一月,便已攻破中山三郡,中山国都兴昌邑亦陷入獲人之手,为獲人屠尽全城,国都尽毁,中山侯亦落入獲人之手。如今,獲人左王十余万大军,就在卫国边境隆城郡外,随时都有南下威胁卫都亳邑的可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又说道:“亳邑若破,卫国危矣,卫国若亡,新阳国亦是危若累卵,而夹在新阳国和薛国之间的兴夏王都,更是危在旦夕!” 说着,蒙骜突然又单膝跪倒在地,朝伊华抱拳说道:“赵侯,还请赵侯看在萱月公主的面上,借蒙骜十万精兵,北上抗击獲人,以保王室安全,以保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周全!” “十万精兵?”听了蒙骜的话,伊华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苦笑着说道:“蒙骜将军,你未免太看得起我赵国了,我赵国举全国之力,集结五军之兵,恐怕也凑不出十万精兵来,就算伊华有心想要借给蒙骜将军,保护王室周全,伊华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说到这里,伊华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失声说道:“蒙骜将军,你刚才说什么公子?” 第五百六十五章 萱华公子 蒙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萱华公子啊。” “萱华公子?”伊华一怔,皱眉说道:“王室之中,只有王子公主,何来的公子?你说的这个公子,又是何人?” 蒙骜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赵侯,萱华公子乃是萱月公主之子,如今才不过……”蒙骜话还没说完,伊华却已经跳了起来,惊声说道:“你说什么?萱月公主之子?萱月的儿子?萱华?他,他多大了?告诉我,他多大了!” 蒙骜有些奇怪地瞧了赵侯伊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萱华公子如今已虚岁两岁。” “虚岁两岁?两岁?”伊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没想到自己在妫姝所生的长子之前,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而且是何萱月公主所生的!听这名字,萱华公子,萱华公子,那不就是自己和萱月各取一字,给取的名字吗?一听名字,这孩子就是自己的,没错了!时间什么的也全都对得上! 想到这些,伊华忍不住又急声问道:“蒙骜将军,那萱华,萱华公子长什么样?可不可爱,胖还是瘦,多重了,能走路了么?会叫父,会叫娘亲了么?” 听了伊华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蒙骜不由得又愣住了,良久才又说道:“赵侯,蒙骜也只是离开兴夏王宫之时,萱月公主召见蒙骜,给蒙骜令牌的时候,见过萱华公子一面,赵侯这些问题,蒙骜可搭不上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然后才又说道:“嗯,萱华公子长得很结实,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已经能蹒跚走路,咿呀学牙了。将来,萱华公子,也必定是个能文能武之全才!” 说到这里,蒙骜又想起一事来,用有些怪异的神色,瞧了伊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赵侯,蒙骜离开王宫之时,萱月公主特意嘱咐蒙骜,让蒙骜请赵侯看在公子和萱华公子的面上,千万借兵给蒙骜,北上抗击獲人,还说……” “还说什么,萱月公主还说了什么?”伊华惊声问道。 “公主还说,赵侯若是不肯借兵,这一辈子便都看不到公主和萱华公子了。”说到这里,蒙骜也猛地一下想明白了过来,很明显,萱月公主未婚先育,生下萱华公子,而这萱华公子,在王室之中,可谓是个忌讳,可在赵侯这里,说不定却恰恰相反呢!眼前这赵侯,恐怕就是这萱华公子的生父了! “萱月,萱月公主真的这么说?”伊华愣了一下,急声问道。 蒙骜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公主当时,的确是这样跟蒙骜说的。” 听了蒙骜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可是,可是我赵国,现在哪里能拿得出十万精兵啊,萱月公主这,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蒙骜见状,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赵侯,那个,公主只是让蒙骜前来赵国借兵,并没有,并没有说一定要借十万精兵的。”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伊华眼睛猛地一亮,停顿了一下,旋即说道:“蒙骜将军,你先在这安心休息两天,等伊华准备准备,集结粮草兵卒后,马上出发,北上抗击獲人!” “真的?”蒙骜眼睛一亮,再次跪倒在地,朝伊华磕头说道:“蒙骜,替兴夏王都以及卫国百姓,叩谢赵侯大恩!” “蒙骜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獲人乃是我中原列国共同的敌人,我赵国身为夏王玉牒亲封之西伯侯,持斧钺九锡,司征伐平叛,如今獲人南下,威胁中原,危及王室,我伊华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伊华急忙说道。 其实伊华还想说,有萱月和萱华这两道紧箍咒在,伊华就算想要置身事外,那也绝无可能了,萱月和萱华,这两个任何一个,哪怕只是掉了一根毫毛,就够伊华内疚遗憾一辈子的了! 从房间里出来,伊华正好看见满脸紧张的柳素心以及房间外面楼梯上下,全副武装的月华楼护卫,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素心,你这是干嘛呢,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让他们都散了吧,里面那位,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恐怕也全都不是他的对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见伊华安然无恙的走出了房间,柳素心也就放心了,回头朝使女小翠示意了一下,小翠这才挥手,让那些护卫全都退了下去。 护卫默不作声地朝伊华躬身一礼后,这才退了出去,而后,柳素心才小心翼翼地陪同着伊华,去了她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柳素心亲手给伊华捧上香茗,递到了伊华手上,然后才退到了一旁,并没有问任何有关那个白衣人的事情。 柳素心本来就是从赵王宫宫中走出来的,有些事情,伊华若是想要告诉她,不用她问,伊华自然也会说。反之,就算柳素心问了,也未必能够有答案,反而还有可能引起伊华的反感。 伊华端起茶盏,小小的抿了一口香茗,斜眼瞧了乖巧地站在一旁,浑然没有半点女强人,月华楼东家样子的柳素心一眼,轻笑着说道:“怎么,你就不好奇那个白衣人的身份?” 柳素心娇媚地白了伊华一眼,说道:“奴婢好奇,只是奴婢不敢问。君上若是要对奴婢说,奴婢不问,君上自然也会说,否则,奴婢问了也是白问。”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明明心里很好奇,偏偏却又要硬撑着不问。”伊华哈哈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以后,你在我面前就别硬撑着了,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问题想问,直接告诉寡人,寡人不会生你的气?” “真的?君上此话当真?”柳素心有些惊喜地说道。 伊华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君无戏言,寡人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那,那个白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呀?他怎么会有宫中禁卫的令牌?” “他叫蒙骜,你可有听说过?”伊华轻笑着说道,从刚才听见蒙骜的名字开始,伊华就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却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蒙骜?”柳素心微微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好像兴夏王宫中,有个禁卫将军,便叫这个名字,难道就是他?” 伊华一怔,瞧了柳素心一眼,说道:“小丫头,不错嘛,情报很全面嘛。” 听了伊华的话,柳素心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君上,您不是一直教导素心,商场如战场,必须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么?奴婢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和卫国、夏王室打交道,奴婢才冒死收集的这些情报的。” “嗯,我没怪你,你也别害怕。”伊华瞧了柳素心一眼,旋即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不过,以后若是有跟军事沾边的情报,记住,要第一时间向寡人禀报!” 柳素心急忙应道:“是,君上,奴婢记住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素心才又问道:“君上,蒙骜将军白衣入赵,必是有所求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商议 伊华斜眼瞧了柳素心一眼,轻笑着说道:“你不是有情报来源么?怎么,蒙骜将军白衣入赵的目的,你就猜不出来了?” 柳素心撒娇似的说道:“君上,奴婢也只是为了把月华楼的生意做大做好,才收集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蒙骜将军白衣入赵,奴婢又怎么知道他的来意?” 伊华轻笑了一下,旋即说道:“以后,你月华楼收集商业情报的时候,那些军事情报也切不可放过了。这样,我赵国也能多一个情报来源了。” “是,君上,奴婢记住了。”柳素心急忙应道,同时也在心底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手里现有的情报网络做大做全,也好为君上收集更多有用的情报,以供君上决策参考。 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蒙骜将军白衣入赵,只为一事而来,素心,你猜猜,蒙骜将军所为何事啊?” 柳素心微微愣了一下,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蒙骜将军白衣入赵,莫不是想要替夏王室采购军械?夏王室要扩军了?” 伊华轻笑了一下,伸手点了点头柳素心的脑门,笑着说道:“你呀,脑子里难道就只有生意吗?就没点别的?” 柳素心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笑着说道:“奴婢是个生意人嘛,脑子里想的当然只有生意了。”说着,停顿了一下,柳素心才又说道:“蒙骜将军白衣入赵,不是为了夏王室采购军械,那是为了什么?” “你想想,现在天下最要紧的大事,是什么呢?”伊华轻笑着问道。 “最要紧的大事?”柳素心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失声说道:“哦,我知道了,是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蒙骜将军是奉了夏王之命,前来调解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的,是吗?” 伊华笑了笑,然后又说道:“那除了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呢?” “除了……”柳素心愣了一下,想了想,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失声说道:“难道是为了南下的獲人大军?” 伊华轻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低声说道:“蒙骜将军白衣入赵,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行了,别的事你也甭问了,你去帮我把丞相请来,我有些事想要跟他商量。” “哦。”柳素心急忙应了一声,朝伊华屈身一礼,走出了房间,很快便让小翠坐着自己的马车,去了赵大丞相府,将丞相张宣接了过来。 “臣张宣,拜见君上,君上万安!”很快,张宣便乘坐着月华楼的马车,来到了月华楼,见到了伊华。 不等张宣行礼完毕,伊华便已经上前搀扶住了张宣,急声说道:“张子,我不是说了么,你我之间,无需行此大礼。” “君上,礼不可废,赵国尚未强盛,若是礼崩乐坏,便离又一个夏王室不远矣。”张宣急忙又说道。 “算了,随你吧。”听张宣这么说,伊华也只能摆手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又一指矮几前面的软垫,说道:“张子,请坐。” “多谢君上。”张宣行礼后,这才在软垫上跪坐了下去。 不等张宣坐下,柳素心便也替张宣捧来了一盏香茗,笑着对张宣说道:“丞相,请用茶。” “多谢小姐。”张宣急忙道了一声谢,在张宣看来,柳素心现在虽然还没被伊华收进赵王宫,但那也是早晚的事。 等张宣品了一口香茗后,伊华才又说道:“张子,紧急宣召张子过来,乃是有一件事,想要跟张子商量,希望没有打搅到张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伸手指了指旁边,低声说道:“张子可知,隔壁房里是谁?”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臣不知。” “是蒙骜。”伊华轻笑着说道。 “蒙骜?夏王室负责王宫安危的禁卫将军蒙骜?”张宣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伊华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宣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问道:“蒙骜入赵?丞相府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出入境管理处应该有登记才是呀!” “蒙骜将军手持禁宫令牌,没有经过出入境管理处,直接白衣,孤身入赵的。”伊华轻笑着说道,赵国出入境管理处,那管的是通过正常渠道进入赵国的外国臣民,而蒙骜手持赵王宫宫中令牌,谁敢将他当成外人?自然也不需要经过出入境管理处,才能进入赵国了。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恍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又说道:“蒙骜将军白衣入赵,莫不是为了南下的獲人而来?” 果不其然,张宣的反应,就是比柳素心要快上一些,这么快就已经将蒙骜白衣入赵跟南下的獲人联系在了一起。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轻笑了一下,问道:“丞相何以觉得蒙骜将军是为了南下的獲人而来,而不是因为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而来的呢?” “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旷日持久,已经持续将近两年了,夏王室作为反薛联盟的参与者,若是要调停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争,或者说动赵国参与反薛联盟,对薛国发动攻击,使者恐怕也早就来了赵都无数次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而这个时候夏王突然派蒙骜将军白衣入赵,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争了。而当今天下大事,除了薛国与反薛联盟之间的战事,便只有獲人南下,半月破三郡,入兴昌,俘孟夷这一件大事了!” 伊华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蒙骜将军南下,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蒙骜将军提出,想要向赵国借十万精兵,北上抗击獲人!” “借,借十万精兵?”张宣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作为赵国丞相,对于赵国的国力,自然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如今赵国新军才刚刚编练完成三个军四万多人,举赵国全国之力,也都凑不出十万精兵来,夏王一开口就是十万精兵,这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微微愣了一下,张宣旋即又问道:“君上做何回答?” “十万精兵,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不过,獲人乃是我中原列国心头之患,不论何人想要称霸天下,都必须要有阻止獲人南下,入侵中原的能力和实力,所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所以,我决定,亲领三军,北上抗击獲人!” 第五百六十七章 交心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君上,你要亲自领军抗击獲人?”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寡人赵侯自卫,乃是夏王玉牒亲封,如今,夏王派蒙骜将军前来借兵,临行之前,蒙骜将军又专门去见了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于情于理,寡人都不能不借。” 说到这里,伊华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如今,赵军新军,仅有四万余人,其余那些旧军,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寡人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们就这样奔赴战场。所以,思前想后,寡人觉得,唯有寡人亲自领军北上,方才不至于让赵国新军,有去无回。夏王和萱月公主那里,寡人也才好有个交代。”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君上所言甚是。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上乃是赵国君侯,一国之君,战场凶险,若是……”说到这里,张宣就没有敢继续再说下去了,毕竟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吉利。 伊华却并不以为意,轻笑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张子莫不是忘了,君父十五岁便亲上战场,纵横疆场三五十年,寡人也不止一起跟随君父一起上过战场,战场的凶险,寡人岂能不知?” 说着,伊华又伸手拍着张宣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张子,寡人知道分寸的。只是,寡人离开宸邑之后,这里的一切,可都要拜托张子了。”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伊华拱手一礼,说道:“君上,国中尚有嫡长公子,君上离国,理应嫡长公子监国理事,臣身为赵国丞相,必定尽心尽力,辅佐嫡长公子。” 张宣话音未落,伊华便摆了摆手,说道:“两岁毛头小子,能监什么国,理什么事?”说着,伊华又瞧了张子一眼,说道:“张子,你可是担心国中那些宿老旧臣,不服张子管教?这好办,寡人将赵侯剑留给张子,有任何人胆敢犯上谋逆,张子可先斩后奏!” “君上,臣,臣……”张宣有些感动地跪倒在伊华面前说道。伊华将代表赵侯权威的玺剑之一的赵侯剑都留给了自己,许自己以先斩后奏之权,这是何等的信任啊?能得明主如此,夫复何求? 张宣话还没说完,伊华便伸出双手,拍了拍张宣的肩膀,笑着说道:“张子,遥想当年,你我天客居中首见,寡人便觉张子非同常人,心中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如今,你我君臣相知相得,在寡人心中,张子亦师亦友。若无张子,我赵国岂能有今日之局面?赵国新政,岂能如此顺遂?” 伊华这话倒是真的发自肺腑之言,当初在薛都大邑天客居中,初次见到张宣的时候,伊华便感觉张宣这人虽然狂妄,但却也是真的有几分才能,就像是他在电视里看到的秦国丞相张仪一样,乃是蒙尘于世的明珠。 所以当时,伊华甚至想要不惜一切手段,就是绑,也要把张宣绑到赵国来,后来在郑国的时候,伊华更是假借张宣的名义,说动了郑相陈文,出兵伐薛,以解赵国危局。 再之后,张宣白衣入赵,伊华破格提拔,任命张宣为赵国首相,总领赵国军政大事,事实也证明,伊华的眼光没错,张宣在处理政务方面,真的也很有能力,至少,这几年里,伊华几乎就没有为赵国的政事怎么操心过,张宣全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对于伊华在赵国一力推行的那些在这个时空看来,甚至超前得有些疯狂的新政条令,也是张宣引经据典,将一些连他听了都感觉有些匪夷所思的名词,用这个时空中的话语加以解释,并且拟定出符合伊华心思的那些新政法令。 而不管是在伊华的前世,还是今生,要起草颁布一部法令,都绝对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要起草一份法令,都需要一个专门的法律委员会,集合人数众多的专家、委员,历时数月,甚至是几年,才有可能拿出一份草案来! 而在这个时代,要起草一份法令,所受到的限制,将会更多,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便捷的文字书写工具,就连文字词汇,也不如后世那么丰富,要起草一份法令,自然就更加的耗费心力精力和人力了! 然而,伊华正位为君三年,赵国按部就班的推行落实各项新政,所有的法令草案,绝大多数都是张宣带着丞相府的文吏做的,文字校对什么的,更是张宣一个字一个字,亲自校对出来的。这项工作,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绝非易事!然而张宣做起来,却同样游刃有余! 因此,有时候伊华也都感到十分的庆幸,庆幸自己将张宣给捞到了赵国,否则,以自己的心力精力,恐怕到现在,赵国的新政局面都还没打开呢!至少,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么多精力,可以在兼顾军政事务的同时,还编练新军,拟定新政条令的!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也有些感动地说道:“君上,臣得遇君上,才是臣今生最大的荣幸。若无君上知遇之恩,臣如今恐怕还寄人篱下,在韩相府中做一无用门客罢了!”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却不由得又笑了笑,说道:“张子大才,岂有永远蒙尘于世之理?是明珠,走到哪都会发光的,没有伊华,自然也会有别的人,发现张子大才,让张子扬名于世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寡人离开宸邑之后,国中之事,就得拜托张子了。” “君上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君上厚望!”张宣急忙又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栾犀山谷和衢富山谷两处新兵训练营,不能空着,寡人率军离去后,张子可让苏复、赵康二将,再招募新兵,编练新军,若无兵源,可从戍卒衙役等旧军之中选拔堪用之才,加以训练。” 张宣急忙又点了点头,应道:“是,君上嘱托,臣谨记于心。”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还有,月华楼的商贸活动,一定不能停,匠作监的武器作坊,在能够保证我赵国军卒自用的情况下,可以再扩大一些产量,让月华楼出面,再接些新的订单。这事我也会专门交代素心。” 说着,略微想了想,伊华又说道:“还有就是新政的推行,新法的落实情况等等,寡人落实离开宸邑,难免不会有人起了歪心思。若是真有那不开眼的,张子大可以用寡人给你的赵侯剑,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第五百六十八章 出关 赵侯绍兴三年八月十九,中秋节后第四天,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栾犀山谷中的赵国国防军第二军一万五千人,齐装满员,在赵都宸邑举行祭天誓师大会后,从赵都宸邑出发北上,赶往了云台关以北三百多里处的安吉关。安吉关外,便是卫国领土! 而与此同时,之前集结在山陇郡和云台郡的国防军第一军一万三千人,也在此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伊华的君令,从云台关一路北上,比第二军早了两天,到达安吉关。 而从霞西郡衢富山谷新兵训练营出发的国防军第三军一万五千多人,也在此之前,便已经收到伊华的君令,从霞西郡出发北上,从林桓关出关,进入了西域走廊。 穿过长达一千多里的西域走廊,往西便是一望无垠的万里戈壁,而在这万里戈壁之中,却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为数众多的沙漠绿洲,围绕着这些沙漠绿洲,生活在万里戈壁上的土著,便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邦小国,数量足足有数百个。 这些城邦小国,大的也不过十几二十座绿洲小城,地域倒是足足有上千里之广,人口却可怜的只有不到中原一郡之地,二三十万人。而小的那些国家,甚至只有一城一镇,人口不过数千,也敢自称国主城主! 在中原人眼中,这样的小国,不过是一个村落里社,这样的国主城主,在中原人开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而西域走廊往北,穿过黄沙漫天的茫茫戈壁沙漠,就是北国草原,也就是獲人左王的领地。而那片黄沙漫天的戈壁沙漠,就连獲人和西域土著,也鲜有人能够活着穿越,在獲人的称呼中,那片沙漠,更是被称为‘死亡之国’‘黄沙炼狱’,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而现在,国防军第三军一万五千多名赵国新军,就在第三军少将军长陈渠的率领下,从林桓关出关,进入西域走廊,并且打算直接越过西域走廊,穿过被獲人称为死亡之国,黄沙炼狱的戈壁沙漠,从獲人左王的领地,杀入獲国! 陈渠原本是国防军第一军第三旅旅帅,也是第一批获封少将军衔的赵国新军将领,之前也一直在第一军服役。直到国防军第三军完成所有军事训练科目的考核,独立成军后,伊华一纸调令,便将陈渠调到了第三军,成为了第三军的少将军长,而从第三军提拔起来的军司马,上校吴驹,则被调到国防军第一军第三旅,担任代理旅帅,接替陈渠的位子。 而在陈渠前往霞西郡第三军担任军长时,到赵都宸邑国尉府叙职,伊华还单独召见了他,询问他对獲人战事的看法,之后又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并问陈渠,有没有信心率军北上,从草原左翼,杀进獲国。 面对着来自赵国君侯的询问,陈渠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当即表态,愿意率军北上。于是才有了赵军第三军从林桓关出关,进入西域走廊这一出。 而在云台关以北的安吉关中,在汇合了国防军第一军第二军两个军后,安吉关中的国防军新军,也就有了将近三万人。 在略作休息调整之后,伊华便带着国防军第一军少将军长兼第一旅旅帅邓维和第二军少将军长兼第六旅旅帅张锋,以及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从安吉关出关,进入了卫国境内。 蒙骜本来就是来赵国借兵的,如今兵是借到了,虽然人数有点少,只有三万人,加上后勤辎重,民伕徭役之类的,也才五六万人的样子,而且这些民伕徭役,也并没有随同赵军一起出关。 出关之后的赵军后勤补给,按照事先的约定,都得由夏王室和卫国提供,因此,跟随伊华出关的,就只有赵国新军那不到三万人的一个满编军和一个不满编军(第一军,缺编第二旅)。 不过,有伊华这个赵侯在,蒙骜虽然从赵国借到了兵,但指挥权却永远都落不到他身上了,赵军天然的统帅,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国君侯伊华,蒙骜也只能跟在伊华身旁,参赞军务了。 进入卫国后第五天,三万大军便已经来到了卫都亳邑附近,这天晚上安营扎寨之后,伊华便派了一个亲兵,去将蒙骜将军给请了过来。 跟着亲兵进了中军帐,蒙骜只一眼,便发现中军帐中,除了伊华这个赵国君侯外,还有另外几个领章上绣着一颗金星的军中将领。 而通过这些天跟赵军新军的接触,蒙骜对赵国军制也大致有了一个了解,知道赵国新军,虽然从外表上看,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穿的军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如果细心观察赵军军服的话,还是能够从中发现一些不同之处的。 而赵军军中,区分上下等级的,就是领章上绣着的星星的数量以及制作星星的材质。最上等的军中将军将领,领章上绣的是金星,其次便是银星,再次便是铜星,而铜星之下,就只是布纹领章了。 而除了伊华这个赵国君侯,身上穿着的军服领章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外,蒙骜在军中所见到的最大的将领,也就眼前这几个领章上绣着一颗金星的了。而蒙骜自己,也跟伊华一样,穿了一件领章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的赵军新军服。 虽然在蒙骜眼中,这些粗麻布裁剪缝制而成的军服,又大又粗糙,穿在身上感觉十分不舒服,远远没有铠甲穿着帅气好看,防御力也就能跟布甲比比,跟铠甲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当但是入乡随俗嘛,既然待在赵军军中,蒙骜也不能太过于特殊化了不是? 所以,蒙骜现在也穿了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新军服。不过可能这件军服本身就是专门为赵侯伊华准备的,所以蒙骜穿着,感觉有些不合身,绷在身上紧紧的,刚穿上的时候,还感觉十分的不舒服。这几天慢慢的习惯了,才感觉稍微好了点。 第五百六十九章 军议 蒙骜飞快的扫了中军大帐一眼,发现只有自己是最后才到的,急忙上前几步,走到伊华身边,躬身行礼道:“赵侯。” 伊华微微颔首,朝蒙骜抬了抬手,说道:“蒙骜将军,请一旁落座。” “多谢赵侯。”蒙骜再次行礼后,走到伊华左手边的一张矮几后面,在软垫上跪坐了下去。 伊华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好,人都到齐了,下面开始军议!”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司马,介绍一下我军这几日的情况。” “是。”伊华后手边的,担任赵军中军司马的公叔仪急忙应了一声,拿起矮几上的一册文书,站起来朗声说道:“自从八月十九我国防军第一军、第二军两军从安吉关出关,进入卫国境内,如今已是第五日。经过这五日的行军,第一军伤病员一百三十七人次,第二军二百五十九人次,已经痊愈了的二百八十九人,营医行营尚有伤病员九十七人,其中第一军十三人,第二军八十四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仪才又继续说道:“进入卫国境内这五日,每日行军都在七十里以上,五日共行进三百八十余里,宿营五次,膳食十二餐,两万八千五百人,共计消耗粮七十五石,肉类二十五石,蔬菜果类十七石。” 说到这里,公叔仪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继续说道:“进入卫国后,所有的粮草辎重补给,都是由卫国提供,这些天,卫国共计提供粟米三百石,牛羊一千头,蔬菜果类七十五石,尚余粟米二百二十五石,牛羊五百六十七头,蔬菜果类五十石,大约还可供大军支用半月之久。”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仪又说道:“此外,卫国还为大军提供了马匹草料五千担,黑豆一千石,尚余三千担草料,七百石黑豆,节约点,还可供战马支用十日。” 说着,公叔仪抬起头来,瞧着伊华说道:“这些,便是这几日大军伤病员情况以及行军宿营情况和后勤辎重开支的汇总,所有数字都有第一、第二军,军旅营三级后勤辎重校尉和营医行营的医官令签字确认,核准无误。” 听了公叔仪的话,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从中军帐中国防军第一第二两个军的营以上主要将领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第二军少将军长张锋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司马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可有错谬的地方?” 营中众将急忙一起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伊华才又说道:“那么,第二军非战斗减员八十四人,将近一个百人都,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张锋,你心里可有数了?”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盯着张锋说道:“战士心里是否有畏战厌战,胆怯懦弱,不敢上战场,或者恐惧上战场这些情绪存在,有没有人装病逃避上战场,这些,你心里可都有数?” 说着,伊华的视线又从张锋身上挪开,扫视着其他各级将领说道:“我说的不仅仅是第二军,是张锋,第一军也一样,邓维,你第一军军中有没有畏战、厌战,胆怯懦弱,装病逃避啥昂战场的情况,这些你们同样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我在这里不是要点名批评你们,不是要批评谁,军中士卒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你们这些将领也一样,这可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战争,心里有紧张害怕,甚至是胆怯恐惧情绪,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是!~”说到这里,伊华猛地提高了一些声音,接着又说道:“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一点,我们这一次,不是为了我们某一个人去战斗,也不是为了我,赵国的君侯去战斗!南下的獲人,那是一群豺狼之辈,入侵中原的唯一目的,就是烧杀抢掠,而且他们也的确是在这样做!” “战报,你们所有人都看过了,獲人南下的半个月里,连破中山国三郡五关七邑十二城,屠戮中山国人二十余万,所过之处,可以说是片瓦不存,鸡犬不留。就连那些侥幸在獲人的屠戮下活下来的中山国人,也全都成了獲人的奴隶,摇尾乞怜,像狗一样活着!”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接着说道:“现在,这些事情虽然还发生在中山国,可是如果我们不北上抗击獲人,在不远的将来,这些悲惨的命运,就将降临在我们赵国头上,降临在我们每一个赵人的头上。”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伊华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所以,逃避是永远都没办法解决问题的,而且,獲人也不会因为我们胆怯畏战,害怕不敢迎战而停下南下的步伐,相反,我们的胆怯畏战,更会让獲人得寸进尺,更加肆无忌惮的屠戮杀害我们中原列国之人!中原列国之人,只有人人拿起武器,奋起反抗,给予獲人迎头痛击,将他们打痛打残了,才能让獲人收回南下的脚步,退回北国大草原去!” 说着,伊华环视了营中众人一眼,然后放缓了一些语气,说道:“这一点,我希望你们一定要跟军中每一个士卒都说清楚,说到位,做好心理疏导工作,明白吗?” “明白!”营中的两军军旅营三级军官一齐大声应道。 伊华瞧着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明白就好,接下来的行军,将会更加的辛苦,我们所要面临的困难,也会更加的严峻,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跟獲人遭遇,到那时,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和决心,拿起手中的武器兵刃,跟獲人决战到底!” “请君上放心,我第一军,绝对没有一个是孬种,遇见獲人,我第一军定要让獲人知道,我中原赵国军卒,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想要骑到我中原列国国人头上拉屎撒尿,得先踩着我第一军的尸体过去才行!”伊华话音刚落,第一军军长邓维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邓维的话还没说完,第二军军长张锋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君上,我第二军也不是好惹的,请君上拭目以待,我第二军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好,我相信,我赵国军卒,不是蹲着撒尿的娘们儿,都是站着撒尿的真爷们儿,真好汉,獲人又怎样,不同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一刀劈下去,照样稀里哗啦变成两半!”伊华击掌说道。 之前,营医行营的医官令来给伊华诊脉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说最近两天,伤病员的情况有所增加,而且绝大多数其实都是以头痛心痛屁股痛之类的借口来营医行营的,营医检查了半天,其实又根本没什么大的毛病,多半倒像是在装病,想要逃避上战场! 而这一次的军议,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装病逃避上战场的现象和问题了,如果不加以阻止,这种现象将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影响赵军全军的军心、士气以及战斗力!所以,这一现象必须加以扼制,此风绝不可长! 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矫枉过正,对于那些真的生病了受伤了的伤病员,我们也要加以细心的照顾、照料,处理不了的,也一定要及时送到营医行营,请营医加以诊断资料,明白吗?” “是,君上。”张锋和邓维急忙一起说道。 “嗯。”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接下来,咱们议第二件事,下一步,我军如何行动!” 第五百七十章 邓维的意见 环视了营中众人一眼,伊华的视线落在了蒙骜将军的身上,说道:“蒙骜将军,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军事行动的下一步行动计划,竟然会召集这么多军中将领商议,这种情况,蒙骜将军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军议。 作战计划,不是应该由全军统帅一言而决么?最多,统帅在事先也就征求几个幕府中的文人谋士,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然后相机做出决断即可,哪有像赵国君侯这样,召集军中这么多将领一起商议决定的? 若只是找些军中老将,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那还行,可现在在中军营帐中,参加军议的赵军将领,其中有一大半可都只是一个营的校尉,连将军都算不上呢,而且还都是一群几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对于蒙骜来说,这样的校尉,根本就没有任何参与军务的必要,只需要听从军中统帅的安排,执行命令,冲锋陷阵,指挥士卒战斗即可! 但是现在,这些校尉却登堂入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赵国君侯面前,并且参与到由赵国君侯亲自主持的这场军议之中,听闻军中机密作战计划,这样的机密作战计划要是泄露了出去,那可就真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啊?无形之中,作战计划被泄露的危险,就增加了无数倍了! 而且,更让蒙骜没想到的是,伊华竟然会第一个就点他的名,询问他的想法和意见,这虽然表现了伊华对自己的重视,可同样的,自己若是将心中的想法和建议,对中军帐中的众人和盘托出后,那岂不是还要接受军帐中这些校尉军官的品头论足? 虽然蒙骜也不觉得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有多么高明,对于这些大多数都是贱民出身的赵国新军将领,蒙骜也并没有什么偏见、成见,毕竟这些赵国新军将领,都是赵侯捡用的,赵国新军,也是赵侯在赵国推行的新政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至于新政的效果到底如何,还需要时间去检验! 同样,对于这些出身低下的新军将领,是不是才能配位,也需要战争与烈火去检验,蒙骜将军虽然是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但也不好去对赵国军政指手画脚,橫加干涉。 但是,要让这些连真正的战场都还没上过的赵国新军将领,去对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品头论足,蒙骜将军心中,始终还是有些介怀,更何况,在蒙骜看来,这么多人参加的军议,并且还要在军议上商量决定全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真的有很大的泄密的可能的! 犹豫迟疑了好一会儿,蒙骜将军还是决定沉默是金,在这种军议上,多听多看就行,至于提出自己的意见或者想法嘛,私下里,赵侯单独召见自己问对的时候,倒是可以说说,现在嘛,还是少开口为妙。 想到这些,蒙骜便直身而起,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赵侯下问,蒙骜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说到这里,蒙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只是,蒙骜初来乍到,对赵国军中事务,一窍不通,蒙骜实不敢胡言,以免乱了赵侯心神,影响赵侯决断。” 说着,蒙骜再次朝伊华低头一拜,说道:“蒙骜肺腑之言,还请赵侯见谅,恕罪。” 伊华微微颔首,然后说道:“蒙骜将军,大军已抵卫都亳邑近郊,继续往北,五六日后,便可抵达兴夏王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接着说道:“往东,越过丘吴郡,便是隆城郡,而今,獲人左王十万大军,正在隆城郡外,与夏卫联军激战。” 说着,伊华又瞧了蒙骜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下一步,往东还是往北,蒙骜将军,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了伊华的话,蒙骜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偷眼飞快地瞧了伊华一眼,然后才又抱拳躬身说道:“赵侯见谅,非是蒙骜藏拙,实在是蒙骜不熟赵军军务,不敢妄言,扰乱君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又说道:“赵侯虽然是应蒙骜所邀,北上抗击獲人,以救王室,然,无论赵侯继续北上也好,调头往东也罢,皆是为了抗击獲人,无论赵侯做何选择,天下百姓,皆会感念赵侯恩情,便是王上,也不会因此而对赵侯有任何偏见。” 伊华一边听着蒙骜说话,一边不置可否地微微点着头,良久,才又转头瞧着张锋邓维等人,说道:“既然蒙骜将军不愿说,那你们便抛砖引玉说说自己的看法,最后再让蒙骜将军总结好了。” 这样的军议,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的时候,第一军第二军就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也早就司空见惯了。只不过这次的军议,跟之前各军旅甚至是营为单位举行的军议,规格稍微高了一些,主持者更是赵军统帅、赵国君侯,而参与军议的,也都是营以上的新军将领。 听了伊华的话后,参与军议的新军将领,全都互相对望了几眼,有几个营级的少校军官,嘴巴张了张,似乎很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毕竟,那么多中校上校,甚至是少将在中军帐中呢,他们都还没说话,那几个少校营官也不好意思开口。 伊华环视了众人一眼,见都没有人肯说话,便索性点名道:“邓维,你是第一军军长,你先说说,咱们是继续北上,还是转而向东,北上有无好处坏处,向东有无好处坏处。” 被伊华点了名,邓维也不敢像蒙骜将军那样,闭口不言,只得直起身子,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末将以为,大军可转而向东!” 对于伊华的问题,邓维其实也早就已经有了腹案了,刚才也只是没好意思说而已! 伊华瞧了邓维一眼,旋即问道:“原因呢?” “原因,原因……”邓维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一口气说道:“君上,末将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话,末将就直说了。”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邓维接着说道:“我第一第二两军北上,目的是什么呀?不就是为了打北狄獲人吗?现在北狄獲人就在隆城郡外,咱们加把劲儿,几天也就到了隆城郡,隆城郡中,王室联军正与獲人十万大军激战呢,咱们一到,正好跟王室联军联手,一举击溃獲人十万大军!” 说着,又微微停顿了一下,邓维才接着又说道:“獲人左王十万大军若亡,獲人大酋领阿史那什么实的。哪还敢再在中原立足?继续南下,攻击新阳国?恐怕不等我大军赶到新阳国,那什么阿史那什么的,早就带着十万獲人灰溜溜的退回北地草原去了!这仗,自然也就没得打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张锋的意见 听了邓维的话后,伊华又瞧了营中众人一眼,然后又点了第二军军长张锋的名:“张锋,你觉得呢?” 张锋被伊华点了名,急忙直起身子来,朝伊华拱手一礼,然后说道:“君上,末将赞同一军长的意见,大军东进,与王室联军配合,一举击溃獲人左王十万大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锋又说道:“獲人三十万大军南下,侵犯中原,却是兵分三路,以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左王阿史德发,右王阿伏福罗,各领十万大军。虽然獲人来势凶猛,一路势如破竹,卫、新阳、中山等国,几无招架之力。可是!” 说到这里,张锋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可是,獲人三路大军南下,虽然同时威胁到了卫、新阳、中山等国,但同样的,獲人南下的实力,却是大打折扣!” 说到这里,张锋又停顿了一下,伸出右手来,翻动着右手说道:“这就好比大张开的手掌,打人的力度,其实并没有握紧的拳头大!而且,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獲人三路大军南下,只要我们解决了其中一路大军,就相当于断了獲人一指!” 张锋刚说到这里,邓维却忍不住插嘴说道:“君上,这哪是断了獲人一指啊?这相当于是打断了獲人大酋领那实什么阿四阿五的一条胳膊啊,如果郑国再断了獲人另一条胳膊,君上,这三十万南下打断獲人大军,可就要全都葬送在新阳国境之内了!” 邓维刚刚说完,张锋也接着说道:“君上,一军长说得没错,如果我们能够派人联合郑人,同时出兵夹击獲人,甚至一举击溃獲人左右两路大军,三十万獲人,恐怕真的就得全都留尸中原,永无返回北地草原的可能了。” 伊华不置可否,转头瞧了蒙骜将军一眼,说道:“蒙骜将军,你觉得呢?” 蒙骜微微愣了一下,现在赵国新军两个主将都已经表了态,要转而向东,与王室联军,也就是夏卫联军,夹攻獲人左王的部队,甚至还要派人联络郑国,左右夹击獲人左右二王! 不得不说,这个作战计划,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只是,蒙骜在心底里还是有些担心,首先自然是保密的问题,作战计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商讨决定,这绝对是事机不密,越机密的事,知道的人应该越少才是! 赵国新军这样军议,恐怕这些参与军议的赵国新军将领,前脚刚刚走出中军大帐,后脚就有可能已经泄密了,混进赵国军中的密探间人,恐怕也就已经知道军议的具体内容了!这样一来,在军议上商量决定的作战计划,岂不是也就已经泄露了! 而另一个方面,蒙骜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以赵国这区区三万新兵,即便再加上隆城郡中防守的将近一万夏卫联军,而且是已经防守隆城郡,跟獲人左王十万大军激战了十几二十天的一支残兵,能够一举击溃獲人左王的十万大军吗?这万一要是再出了岔子,那可就…… 夏王室之所以将宫廷禁卫将军蒙骜派去赵国,向赵国借兵,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夏卫联军已经是夏王室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后一点家底了,而且之前在跟反薛联军一起,攻打薛国城池,攻占薛国领地的时候,夏卫联军冲得可并不比郴新中三国的联军落后多少! 也正因为如此,在之前跟薛国的战事中,夏卫联军的损伤情况,其实也并不比郴新中三国少多少!在这种情况下,夏王室其实已经将家底给掏空了,夏王室现在,就连宫廷禁卫军,都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百人,在宫禁中撑撑门面呢!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支军队,突然对兴夏王都发动攻击,恐怕夏王也只得跟中山侯孟夷一样,束手就擒,成为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阶下之囚呢!而夏王室派蒙骜入赵借兵,就是想要借点赵国的军兵,驻防兴夏王都,以防备獲人攻打王都! 而且,夏卫联军凭借隆城郡城,将獲人左王十万大军阻挡在隆城郡外,薛卫大战的旧战场上,这一点,其实也是大大超出了蒙骜将军,甚至是夏王的预料的! 事先,夏王和蒙骜,可全都没想到夏卫联军竟然还能够凭借隆城郡城坚守这么久呢!而凭借隆城郡中那一万疲军残兵,还能够在獲人大军一日胜过一日的猛攻之下,坚守隆城郡多久,就更是蒙骜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法预料的了! 如今,卫都亳邑距离隆城郡,还有十几日的路程,若是在东进的途中,却传来了隆城郡被獲人大军攻破的消息,那对于赵国这三万新兵,军心士气的打击和影响,那可就太大了! 这些天,虽然从隆城郡传回来的军情奏报,隆城郡都还在獲人大军的猛攻之下,顽强的坚守着,可是从军情奏报中,也可以看得出,隆城郡守将已经尽了全力了,整个郡城几乎都已经被他拆成了一片废墟,所有能够用得上的东西,全都被送上了隆城郡郡城城头,然后用到了攻城的獲人身上! 而獲人在跟隆城郡守军的战斗中,也在逐渐的适应攻城战,学习如何攻城,甚至还将之前攻打中山国镇北三关的手段,用到了攻打隆城郡的战斗之中,将城外被俘虏的卫人,像驱赶牛羊一样,赶到阵前,以卫人作为肉盾,强行攻打隆城郡! 在这种情况下,隆城郡还能够在獲人的攻击下,坚守几天,真的是只有老天知道了!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蒙骜其实是不大希望赵国这三万新军,转而向东,然后在半道上,或者某座郡县邑城中,跟獲人左王的数万大军遭遇,被迫进行一场野外遭遇战,或者跟隆城郡的守军一样,凭借郡县邑城,防守獲人的进攻! 那样的话,还不如大军以逸待劳,直接留在卫都亳邑,还能趁着獲人没到之前,加固一下卫都亳邑的防御手段和措施,巩固城防,将卫都亳邑打造得固若金汤呢! 而伊华,之所以举行这样的军议,询问邓维、张锋等人下一步的行军甚至是作战计划,一是因为他手上没有现成的参谋班子,也不像后世那样,有专门的参谋部,可以为指挥官制定作战计划,并提供战略参考意见等等! 而另一方面,伊华其实也是想要通过这种军议的方式,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并且从中发现可以作为参谋,或者说有做参谋这方面的才华的新军将领,然后才好在赵国新军现有的军制上,再在适当的时候,加以改革,增加一个参谋部,为指挥官提供作战计划,和作战意见建议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蒙骜邀请入王都 犹豫了好久,蒙骜最终还是强按下了心中的想法,言不由衷地对伊华说道:“赵侯,蒙骜一介外臣,不便发表意见,赵军如何行动,一切听凭赵侯调度,蒙骜不便插手,也无权干预。” “蒙骜将军,寡人可从未将你当外臣看待过,否则,这般机密的军事会议,寡人也不会让将军出席了。”伊华瞧着蒙骜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既然蒙骜将军不愿发表意见,那寡人也不便强求。” 说着,伊华转过头去,瞧着军中司马公叔仪,说道:“公叔司马,你是军中司马,你怎么看?” 听了伊华的话,公叔仪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这几日公叔仪跟随大军一路北上,虽然名为中军司马,可做的工作,更多的还是后勤文吏一类的,几乎就没有在军议上发表过什么自己的意见或者是建议,而公叔仪似乎也慢慢的习惯了这种在军中好像若有若无的身份了。 而现在,突然听到伊华询问自己的意见,公叔仪其实也感觉十分的意外,微微愣了一下,就要顺口赞成张锋、邓维两人的话,还没来得及张嘴,却听伊华又说道:“公叔司马,你是中军司马,苏复将军曾经也是中军司马,如今苏复将军,已然成为军中大将,你总不希望自己一直做个军中司马吧?” 说着,伊华又瞧了公叔仪一眼,然后说道:“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建议,直接大胆的说出来,反正是军议嘛,都说出来,行不行,大家先讨论一下。” 听了伊华的话,叔仪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脑海里猛地灵光一闪,旋即说道:“君上,臣以为,大军东进,赶往隆城郡,迎击獲人,不若驻守亳邑,以逸待劳,凭借卫都亳邑高城厚墙,阻击獲人!” “驻守亳邑?”伊华斜眼瞧了蒙骜将军一眼,旋即又说道:“我军乃是奉夏王之命,前来抗击南下的獲人的,可是卫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亳邑,毕竟是卫国国都,岂能让我赵军轻易入城?” 听了伊华的话,公叔仪感觉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将满腔的热情全都浇灭了。 而公叔仪所说的,正是蒙骜心中所想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谋而同。而且,既然公叔仪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蒙骜也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了,毕竟,这几万赵军,也是他好不容易,才从赵国借来的,而且卫国,现在名义上也已经是夏王室的直领之地,赵军能不能进入卫都亳邑,从名义上来说,也得看夏王的意思,只要夏王允许了,卫君也就没有理由再反对了。 而在一定的程度上,蒙骜现在就代表着夏王室,代表着夏王,中军帐中的所有人,也只有他能够代表夏王,邀请赵军入驻卫都亳邑! 看见公叔仪听到伊华的话后,脸色有些黯淡神伤,蒙骜将军终于忍不住说道:“赵侯,赵军如何行动,蒙骜身为外人,本不该插嘴,只是,蒙骜以为,公叔司马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赵军东进,赶往隆城,与隆城守军夹击獲人,且不说隆城守军还能否坚守得住,等到大军到来,就算隆城守军能够坚守到大军到来,然则,与獲人野战,能有几分胜算,蒙骜心中着实不知。” 至于会不会泄密这些担心,既然赵军全军上下,包括赵侯伊华都不担心,蒙骜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或者说,就算他再担心也没辙!或许,赵侯伊华敢开这个军议,说不定自有他保密的手段手腕呢! 而听了蒙骜的话,张锋、邓维等人脸色却不由得全都变了一下,蒙骜话里的意思,岂不是在说,跟獲人野战,赵军并无胜算么? 对于这个,张锋和邓维,以及第一第二军军中从上到下各级将领,几乎心中全都感到有些不服气!张锋更是当即便直起身子来,大声说道:“蒙骜将军,你这话,我张锋不服!獲人怎么了?不还是两个鼻孔一张嘴么?还能变出三头六臂来不成?别的我张锋不敢说,但我第二军全军上下,与獲人野战,绝不会落于下风!” 说着,张锋更是转过身子,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臣请命,请求率领第二军,星夜兼程,驰援隆城,与獲人决一死战!” 张锋话音未落,邓维也直身而起,说道:“君上,臣亦请命!” “两位将军误会了,蒙骜不是那个意思。”蒙骜将军见状,急忙朝张锋和邓维行礼说道,说着,蒙骜将军又转身对伊华躬身一礼,说道:“赵侯,蒙骜是说,獲人以游骑为主,善于野战,而我中原列国之军,却多以步卒为主,善于防守!这是我中原列国之军的长处,野战却是獲人的长处,我军的短处,我军岂能以短击长,与獲人野战?”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才又说道:“蒙骜以为,正如公叔司马所说的那样,我军何不寻一獲人必经之处,驻地防守,以逸待劳,待獲人到时,再予以獲人迎头痛击呢?” 伊华斜眼瞧了蒙骜一眼,然后说道:“如此说来,蒙骜将军也赞成公叔司马所说,凭借卫都亳邑高城厚墙,防守獲人了?” 蒙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接着说道:“高城厚墙,未必便只有卫都亳邑一处,此去往北,直到兴夏王都,尚有三关五邑两郡城,皆是高城后墙,完全可供大军休整驻防,防守獲人!”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又说道:“便是兴夏王都,百年王都,高城厚墙,天下之最,若是赵侯愿意,也可凭借此城,防守獲人,以拱卫兴夏王都!” 听了蒙骜的话,伊华倒是颇为有些意外呢,转头瞧着蒙骜,说道:“蒙骜将军希望赵军进入兴夏王都,拱卫王室?” 听了伊华的话,蒙骜反倒又微微愣了一下,自己奉夏王之命,前去赵都宸邑借兵,可不就是为了驻防兴夏王都,拱卫王室,保护夏王么?怎么听赵侯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倒觉得夏王不愿意,或者说不希望有赵军入驻兴夏王都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想来想去,蒙骜也没觉着自己邀请赵军进入兴夏王都,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第五百七十三章 伊华的目的 蒙骜自然不知道,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中央王权旁落,诸侯争霸的局面,而对于割据各地的诸侯,中央王权本能的便会有一种危机感,特别是在东汉末年,权相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中央王室,本能的就会对进入国都的诸侯感到排斥和害怕,自然也就不会希望出现这种局面了。 而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还并没有任何一个诸侯国君,像汉末的权相曹操那样,做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来,夏王室作为天下的共主,在建立之初,不管是对内平乱,还是对外征讨诸戎,平定四方,征召诸侯国的军队,跟随王室军一同出战,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对于诸侯军入驻国都,在夏王室,甚至在天下其他所有人看来,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夏王室分封诸侯,其最初的目的,也本来就是为了拱卫王室,如今再征召诸侯军入驻国都,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问题的。 响应夏王征召的诸侯,在夏王和天下人眼中,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王室封臣,忠义之士,而那些不响应夏王征召的诸侯,反而还会受到其他人的指责。 这也是现在夏王室王权旁落,诸侯坐大了,若是在夏王室威信尚在的时候,獲人南下侵犯中原,甚至只需要夏王一封谕旨,天下诸侯都会群起响应,率军勤王,数十万大军,也能轻而易举的就聚集在夏王的王旗之下,共同对付獲人的! 在这种情况下,南下的獲人自然也不可能讨到什么好处的了! 而到了现在,特别是夏王室大权旁落,诸侯日益坐大之后,各诸侯国对夏王室的谕令,也多是爱理不理的,夏王室自然也清楚这种情况,轻易间也不会再动不动就对各个诸侯国下达什么谕令,征召诸侯军,拱卫王室什么的,以免自讨没趣! 不过赵国却不一样,至少,才继位三年的赵侯伊华,给夏王室和夏王,甚至是整个天下所有人的印象,都跟其它诸侯国君完全不一样。赵侯伊华登位,那可是真正奉了夏王玉牒谕旨亲封,而且是由夏王子喜亲自册封加冕,登位为赵国君侯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整个天下人的眼中,赵侯伊华,那绝对算得上是最忠诚于夏王室的诸侯国君,而且夏王室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獲人南下,侵犯中原之际,派出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亲自前往赵国,寻求向赵国‘借兵’,以拱卫兴夏王都了! 虽然夏王室害怕丢面子,最终也没敢‘征召’赵军入驻王都,拱卫王室,而是用了一个‘借’字,但在夏王室和蒙骜等王室将军重臣眼中,赵军北上,就是奉了夏王谕旨,应王室征召,前来拱卫王室的! 在这种情况下,赵军入驻兴夏王都,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就连蒙骜这样的王室禁卫将军,也不会觉得赵军进入兴夏王都,会有任何的不妥!或者说,受限于这个位面时空中的礼仪尊卑的限制,蒙骜也根本想象不到,一个诸侯国的军队,入驻兴夏王都,会对夏王室产生怎样不利的因素,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而对于伊华来说,入驻兴夏王都,拱卫王室,那意义可就完全的不一样了,在伊华看来,只要赵军进入兴夏王都,夏王室的生死存亡,也就完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就成为了可能! 虽然现在这个天子,更多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橡皮印章,但只要有夏天子在手,赵国也就占据了名分大义,不论是征讨诸侯国,还是对外征讨诸戎,也就算是师出有名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听到蒙骜希望赵军进入兴夏王都的时候,伊华甚至想要放弃自己原有的作战计划,转而真正率领赵军进入兴夏王都,先将夏王天子掌握在手中再说! 不过,兴夏王都距离赵地实在是太远了些,就算是距离赵国北地最近的安吉关,也足足有将近四十天的路程,其中还要经过卫国,而卫国之所以名为‘卫’,从建立之初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拱卫新夏王都,拱卫大夏王室! 因此,从卫国建立之初,卫国君侯便一直是大夏王族,夏王最亲近的兄弟,即便到了现在,大夏王族和卫国公族之间的血脉联系已经十分疏远了,可在卫国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卫国宁愿选择重新将领地‘奉还’给夏王室,也不愿意做亡国之君,亡国之族! 而现在,随着卫国将领地重新‘奉还’给夏王室,夏卫之间的联系,或者说联盟关系也越发的密切起来,可以想象,在此次大战之后(不管是反薛之战,还是抗击獲人之战),在此次大战之后,夏卫之间的关系还会得到进一步的加强,甚至真正有可能结为一家,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赵军入驻兴夏王都,控制了夏王室,这支赵军也只会变成一支孤悬于外的孤军,与赵国本土的联系,也将面临严重的挑衅,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 而且,一旦伊华打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旗号,有他这个始作俑者在前,其余诸侯国君,也必定会群起而效仿之!如此一来,兴夏王都自然也就会变成四征之地,天下列国,都会想方设法的跑来兴夏王都,刷刷经验,甚至是抢夺夏王这个大boss! 在这种情况下,入驻兴夏王都的赵军,自然也就会变成众矢之的,成为天下诸侯攻击的靶子!所以,在赵国还没能强大到可以控制卫国,甚至是兴夏王都之前,伊华是绝对不可能将赵国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这点新军,投入到兴夏王都的。 而伊华率军北上的目的,也绝对不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执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策略,将夏王先控制在自己手中的!要控制夏王,也必须等有那个实力才行! 在实力还没有达到能够控制住卫国,彻底打通赵国和兴夏王都之间的通道之前,伊华是绝对不会去接夏王这个烫手山芋的,除非夏王离开兴夏王都,去了赵国! 可是,在獲人或者其他别的诸侯国的势力,没有威胁到兴夏王都,夏王室有覆灭的危险之前,夏王怎么可能离开兴夏王都? 伊华率领赵军北上的目的,不是夏王,也不是夏王室或者兴夏王都,而是北地的獲人,和獲人的王庭牙帐! 第五百七十四章 如何防守反击 略微停顿了一下,不等蒙骜回答自己,伊华才又说道:“蒙骜将军刚才说得没错,我中原列国之军,善于防守而不善于野战,与獲人野战于外,着实不智,但若是只顾着防守,而不加以进攻,如何才能击退入侵中原的獲人?” 说着,伊华瞧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难不成,要等到獲人杀人杀到手软,抢钱抢到带不走了,自己主动退出中原?等过上几年,獲人抢到的钱财挥霍光了,手上又没钱没吃的了,便再来中原抢上一回,就跟在地里种庄稼一样,等到了秋收之时,便去地里收割一回?” 说着,伊华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不过,我们就是那地里的庄稼,而獲人却是收割庄稼的农夫!这样的情形,难道要我们一直持续下去,一直防守下去?我们就不能想想办法,改变一下这种情形吗?” 听了伊华的话,不仅仅是蒙骜,张锋、邓维以及公叔仪等人,全都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司马公叔仪低声问道:“君上是说,我们也应该攻击獲人?” “没错,我赵军北上,不就是为了反击獲人么?”伊华瞧了公叔仪一眼,沉声说道。 反击獲人?听了伊华的话,蒙骜更是愣了一下,他前往赵国借兵,本意只是为了从赵国借来一些军卒,可以用来加强兴夏王都的防守力量,从始至终,就算是蒙骜这样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也绝对想不到,伊华竟然想的是如何反击獲人,而不是被动的防守! 一个反击,一个防守,其中的意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代表着的战争方略,也绝对是天差地别地点!防守,可以只是据城防守,严防死守,而反击,则是要在守住己方防线的同时,给予獲人严重,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最低限度也要让獲人感到痛了,吃不消了,而退出中原,等到下次獲人想要再南下侵犯中原时,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考虑考虑! 而张锋和邓维,听了伊华的话后,却全都不由自主地眼睛一亮,张锋更是惊喜、兴奋地说道:“没错,君上曾经在训练营上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一味的防守只会处处被动,处处挨打,要打退獲人,咱们就得反击,攻打獲人必救之处,只有这样,才能让獲人记住,咱们中原列国,也不是好惹的!” “攻打獲人必救之处?”听了张锋的话,蒙骜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皱眉沉思了起来,一旁的邓维却又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打蛇打七寸,獲人的七寸,却又在何处呢?” “是啊,獲人的七寸,必救之处,又在何处呢?”伊华抬眼瞧着公叔仪、蒙骜等人说道。獲人的七寸在什么地方,伊华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断,而且也已经针对这个做出了相应的安排,从霞西郡出发的赵军第三军,就是直奔獲人七寸而去的。 伊华这么问,只是想要看看,公叔仪、蒙骜,以及张锋、邓维这些人中,有没有谁,有大局观和战略观,眼光不会只局限在中原区区之地,可以看得深看得远,看得到獲人的七寸! 最先开口的还是蒙骜,或者说最先想到獲人必救之处的,就是蒙骜了,几乎家就在伊华话音刚落,蒙骜便开口说道:“粮道!獲人的粮道!只要断了獲人的粮道……” 话还没说完,说到这里,蒙骜却自己停了下来。一旁的公叔仪在这时候又说道:“獲人以游骑为主,南下中原,几乎从来都没带粮草辎重,自然也不存在所谓的粮道。” 其实公叔仪这样说,都已经很委婉了,獲人南下,几乎都是就粮于敌,吃的用的,甚至是穿的,几乎都是从中原列国抢掠而来的,对于中原列国来说,十分重要的后勤补给线,也就是所谓的粮道,对于獲人来说,却几乎就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蒙骜所说的粮道,压根儿就不存在,赵军就算想要断了獲人的粮道,让獲人不战自溃,也几乎不可能!而这也是蒙骜说到后面,自己便停下来的原因,说到一半的时候,蒙骜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仪又说道:“对于我中原列国来说,十分重要的后勤补给线,獲人却几乎没有,所以,我们也根本不可能切断獲人的粮草补给线,从而对獲人造成致命的打击,让其不战自溃。” 伊华瞧了公叔仪一眼,然后又问道:“既然獲人没有粮草补给线让我们去断,那什么地方才是獲人的七寸之处呢?”说着,伊华又瞧了蒙骜一眼,又问道:“在防守的时候,我们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獲人不从我们手上,拿到一分一毫的辎重补给呢?” 话音刚落,张锋和邓维便几乎同时叫道:“坚壁清野!薛上将军公孙濯防守三关时所用的手段!” 公孙濯防守薛都大邑外围三关时,所使用的坚壁清野的手段,连同薛国与反薛联军之间的诸次大大小小的战斗的详细战报,早就通过赵国密谍之手,传回了赵都宸邑,送到了伊华手上。 而伊华又将这些战报,下发给了赵国的两个军事训练营,在对赵国新军进行军事训练时,特别是对军中营以上各级军官进行军事指挥技能培训时,便将这些战报,作为经典战例,加以分析和总结,甚至以此为基础,进行军棋推演,进而设想薛国如何防守,反薛联军入何进攻等等,从而提高赵国新军军中各级将领的指挥技能! 邓维和张锋,作为赵军第一军第二军的军长,对于公孙濯在薛都大邑城外三关防线进行的防守手段,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甚至于还针对公孙濯的三关防线,进行过无数次的讨论和军棋推演,要如何防守,如何进攻,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在听到伊华问要如何在獲人的烧杀抢掠之下,守住防线,并且断了獲人的辎重补给来源时,张锋和邓维,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公孙濯防守三关防线时所使用的手段了! 当时,在公孙濯坚壁清野之下,反薛联军百万大军,甚至在三关防线之外,连可以饮用的可靠水源都找不出来!由此可见,公孙濯坚壁清野的效果如何了! 有自己的后勤补给来源的反薛联军,在面对坚壁清野之策时,尚且如此被动,后勤补给几乎完全靠抢掠中原列国而来的獲人,真要如此,几乎就相当于切断了獲人的后勤补给线! “坚壁清野,的确可以给獲人造成一定的补给困难,至少可以让獲人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就从乡村里社,获得粮草辎重补给。不过,要打败獲人,仅仅只靠坚壁清野,却是不行,咱们,还得找到獲人真正的七寸才行!”环视了众人一眼,伊华才又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问道:“攻敌之必救,那么,什么地方,才是獲人真正的必救之地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一国之重,莫过于都,獲人必救之处,莫过于国都!” 整个中军大帐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伊华终于才从公叔仪嘴里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这句话! 听了公叔仪的话后,蒙骜、张锋、邓维等人却又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他们发愣的原因,却又各不相同! 蒙骜是彻底的被公叔仪的这句话给震惊住了,獲人国都,那不就是獲人牙庭王帐丹林么?那可是獲人的牙庭所在,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獲人部族,赵国这区区三万多人,不会异想天开的想要直入獲人牙庭,突袭獲人王帐吧? 先不说此去獲人王帐尚有千里之遥,便是这两三万赵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北国獲人领地,并且深入獲国草原,直达獲人牙痛停王帐丹林,可那周围都是獲人部族,人数怕不有几十几百万之众!这可是真正的深入龙潭虎穴之中啊! 一旦獲人反应过来,这几万赵军,岂不是就会深陷其中,再无活命的机会?这可是真正的有去无回啊!这些赵人,难道就真的这样胆大妄为,竟敢以区区数万之众,就敢偷袭獲人牙庭王帐么? 也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些赵人疯了! 而张锋和邓维之所以愣住,却是因为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在听了公叔仪的话,短暂的发愣之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激动和兴奋!獲人牙庭王帐啊,那可是獲人国都,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王庭,攻下獲人牙庭王帐丹林,就相当于攻破了中原列国的一国国都,其性质都是一样的! 仅此一战,便可让参与此次战斗的所有赵人,上至赵国君侯,各军旅营都的将校统帅,下到军中普通一兵一卒,皆可扬名于世,英雄之名,足以传遍整个天下!此战若胜,什么薛军天下第一军的名号,统统都得让位,拱手让给赵国! 到那时,赵国才能够真正的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军!别的什么薛军莒军郑军啊,想做天下第一,好啊,先破了獲人国都再说! 而作为攻破獲人国都的赵军军中将校,张锋、邓维等人的名头,岂不是一下子就能够盖过这天下所有的将军元帅,成为天下名将? 在这种名利的刺激下,一想到这些,张锋、邓维,包括第一第二军各旅的旅帅、营长,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激动和兴奋起来,就跟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前,看到剥光了的新娘子一样激动和兴奋! 几乎想也没想,张锋便跟着叫喊了起来:“没错,司马说得没错,一国之重,莫过于都,獲人牙庭王帐,便是獲人的七寸,只要咱们攻入獲人牙庭,獲人就不得不北返,以救王都,甚至不用攻入獲人牙庭,消息传开,南下的獲人,说不定就得北撤!王都都丢了,还打个屁啊!” 张锋话音刚落,公叔仪便又说道:“张锋话虽然粗鄙,但确实在理,中山国都兴昌一失,前线的中山国军便不战自溃,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兴昌国都,便是此理!同样的,獲人若是知晓我军往攻牙庭,南下的獲人也不得不撤军北上。” 说到这里,公叔仪抬眼瞧了一眼蒙骜,然后才又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卫国以及兴夏王都之危,自然也就解了。”说着,公叔仪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末将以为,我大军应该秘密北上,千里奔袭獲人牙庭王帐,以攻其必救!” 伊华转眼瞧了蒙骜将军一眼,说道:“蒙骜将军,你以为呢?” 蒙骜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千里奔袭獲人牙庭王帐,说来简单,其实却难!”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才又继续说道:“此处距离卫地亳邑,不过三五十里地,距离兴夏王都,也不过两三百里之遥,可是距离獲人丹林牙庭呢?却足足有一两千里之遥!”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才又接着说道:“而且进入北地獲国之后,一眼望去,皆是茫茫无边之大草原,不辨方向,且四处皆是獲人游牧部族,随时都有被獲人游牧部族发现之危,而一旦被獲人知晓我军行动方向,想要再突袭獲人牙庭王帐,又岂是易事?” 说到这里,蒙骜又停顿了一下,抬眼瞧着伊华说道:“说不定,还没等我们攻入獲人牙庭王帐,獲人就已经在丹林外围布置好了口袋阵,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呢!”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蒙骜再次朝伊华行礼说道:“赵侯,此计太过于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局,还请赵侯三思而行!” 蒙骜话音刚落,不等伊华开口,邓维便已经抢先说道:“君上曾经在新兵营里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寇可往,我亦可往!既然獲人能南下,攻打列国国都,我赵军如何就不能北上,攻打獲人牙庭?想要得到獲人的虎子,咱们就得深入獲人牙庭这个虎穴!让以后每当想要南下,侵犯中原列国之时,都会想到,他的国都王庭,亦在我中原列国之军的兵锋之下!如此一来,獲人再想要南下之时,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邓维话刚说完,一旁的张锋也跟着说道:“没错,獲人的牙庭王帐,说是国都,但跟我中原列国的国都比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獲人可不会像我们中原列国一样,恨不得将整个王都都用高城厚墙给团团的包围起来,让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飞不出来!獲人的牙庭王帐,说是国都,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大的营帐罢了,甚至比我们行军时,安营扎寨的营寨还要不如!一旦我们攻入獲人牙庭王帐之中,整个獲人牙庭,可就全都在我们的兵锋之下了,獲人将再无还手之力!” 说着,张锋又朝伊华拱手一礼,说道:“君上,我赵国新军,别的不敢说,昼伏夜行,隐秘行军这一点,绝对是天下列国之最,若是我赵军潜入北国獲人领地,都会被獲人发现,那天下列国,也没人能够深入獲人草原,突袭獲人牙庭了!” 张锋话音刚落,邓维也跟着说道:“君上,第一军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是君上亲军,第一军的战力如何,君上比其他人都清楚,千里奔袭,突袭獲人牙庭,第一军保证不会丢了君上的脸!” 邓维话音刚落,张锋也跟着朝伊华拱手行礼,说道:“君上,我第二军也肯立下军令状,突入獲人牙庭,将獲人牙庭王帐,双手奉于君上驾前!” 第五百七十六章 议定 看到张锋和邓维两个军的统帅,竟然在赵侯伊华还没做出最终决断之前,两人就在赵侯面前争先恐后的,抢着想要领军北上,千里突袭,袭击獲人牙庭王帐,蒙骜不由得看得有些发愣起来。 这张锋和邓维两人,脑子没毛病吧?这是抢功劳的时候吗?再说了,就算千里突袭,獲人牙庭王帐,算是一个天大的功劳,可这个功劳,也得有那个实力得到才行啊!他们是真不知道此行的凶险之处么?还是对千里突袭没有个清楚的概念? 那可不是十里百里,或者是几百里,而是一千多两千里,千里突袭,就算是獲人轻骑,以獲人游骑兵的速度,都得要十天半个月的,以步卒为主的赵军,要想突袭獲人牙庭,那还不得一两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啊? 而在这期间,每一天,北上突袭獲人王庭的赵军,可都有暴露的可能!而一旦赵军暴露行踪,北地草原上的獲人,就会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源源不断的朝赵军涌过来,甚至完全有可能在赵军行进的前方,事先布置好口袋阵,只等赵军一头撞进其中! 而一旦赵军撞进獲人的口袋阵中,想要再钻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獲人本就擅长野战,而不善于防守,而中原列国之军却正好相反,善于防守,而不善于野战! 可是一旦被獲人包围,就算赵军再善于防守,也根本不可能在野外,在獲人的团团围困之下,坚持多少时间的!如此一来,北上突袭獲人王庭的赵军,不仅不能攻入獲人牙庭王帐,甚至还有全军覆没的可能,而且这个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大,是非常的大! 真正的十死九生,有去无回!而在这种情况下,张锋和邓维,竟然还抢着想要领兵北上,突袭獲人牙庭,蒙骜是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可让蒙骜更加意外的是,在听了张锋和邓维两人的话后,作为赵国君侯的伊华,不仅没有斥责张锋和邓维两人的胆大妄为,反而还说道:“北上奔袭獲人牙庭,此事事关重大,寡人必须亲自带队,方才放心!” 听了伊华的话,蒙骜不由得又愣住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这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千里奔袭獲人牙庭,身为赵国君侯的伊华,竟然想要亲自带队,这怎么可能?要是陷在獲人领地之中,赵国岂不是君位空悬,离内乱不远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北地獲国,那可是真正的兵危凶险之地! 蒙骜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赵侯伊华,一旁的中军司马公叔仪便已经开口说道:“君上,北地凶险,君上不宜亲临险地,千里奔袭獲人牙庭之事,还是由臣与邓、张等军中诸将前往,君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无需亲临险地。” 听了公叔仪的话,蒙骜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个臣下该说的话嘛,身为赵国臣子,岂能任由赵国君侯恣意妄为的胡来?明知道北上獲地,乃是九死一生,若公叔仪等人却不加以劝阻,那才真的会让蒙骜感到万分的奇怪和纳闷呢! 列国之君,就算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御驾亲征,可也没有国君如臣下将军一样,亲自披坚执锐,冲锋陷阵的,别说是国君了,便是一军之帅,也没有亲自冲锋陷阵的道理,若是连军中将帅都亲自冲锋陷阵了,那还要军中那些各级将领做什么?摆设吗? 可让蒙骜没想到的是,听了公叔仪的话后,伊华竟然又问张锋和邓维,说道:“你们俩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张锋和邓维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又有些没底气地说道:“君上,公叔司马所说,也是老成持重之言,北上奔袭獲人牙庭,的确是太过于凶险,君上不宜……” 两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伊华给打断了,“邓维,张锋,你俩看着寡人,告诉寡人实话,你二人心中真是这样想的吗?” 张锋和邓维被伊华打断了话头,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伊华,迟疑了一下,张锋才把心一横,大声说道:“君上,末将以为,君上既然是御驾亲征,便应与军中诸将一起,绝不可避让退缩,以免影响军心士气!”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锋又说道:“君上若是能与军中将士一起共进退,必定会让军中士气高涨,北上突袭獲人牙庭之时,有君上在前,军中将士也绝不敢有半点怨言,再苦再累也必定甘之如饴!” 张锋话还没说完,公叔仪便已经脸色猛地变了一下,厉声喝道:“张锋,你说什么呢?北上突袭獲人牙庭,凶险莫测,君上岂能亲涉险地?出了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待得起?” “公叔司马,我第二军一万五千人,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保证君上万无一失!獲人想要得到我赵国君侯,除非从我第二军一万五千人的尸体上踩过去!二军的兄弟们,大家说,是不是!”张锋厉声说道。 参与军议的第二军的几个校尉,一起大声应道:“是!” “我第一军同样如此,獲人想要威胁我赵国君侯,除非踩着我第一军一万多兄弟的尸体,否则,我第一军兄弟,绝不让獲人得到君上一根汗毛!”张锋话音刚落,第一军邓维也跟着大声说道。 “张锋,邓维,你们!~”公叔仪瞪大眼睛,怒目瞪视着张锋和邓维,两人却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公叔仪。 停顿了一下,公叔仪才又说道:“你们可知道,北地草原上有多少獲人?万一大军行踪暴露,被獲人所知晓,你们又拿什么来保证君上的安危?” 张锋和邓维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说道:“那就拿我第一第二军三万兄弟的性命来保证!” “三万兄弟的性命?说得好听,三万兄弟的性命,能比得上君上重要吗?君上身系赵国江山社稷之安危,决不允许有半点闪失,你们……”公叔仪话还没说完,却被伊华伸手打断了。 “公叔司马,你不用再说了,寡人心意已决,决心与军中将士共进退,共同北上,突袭獲人牙庭!”伊华沉声说道。 “君上!~”公叔仪吃惊地叫道,还没来得及劝说,伊华便又伸手,制止住了他继续说话。 “公叔司马,寡人说了,寡人心意已决,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寡人十五岁便跟随君父上阵杀敌,兵战之凶危,寡人并不比司马知道得少多少。这么些年,寡人什么阵仗没经历过?不还是挺过来了吗?这次也一样,有军中这么多兄弟相伴,寡人能有什么危险?”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若真是让寡人陷在了北狄獲国,那也是天意如此,怨不得别人!”说着,伊华又瞧了公叔仪一眼,说道:“公叔司马若是不愿随寡人北上,突袭獲人牙庭,也可留在此处,等待国中援军到来,与夏卫联军一起,共同抗击獲人!” 赵国国中的援军?那恐怕还得等好几个月,赵国栾犀山谷和衢富山谷两处新兵训练营中,虽然还有两个新军正在进行军训,可要等他们完成军事训练,恐怕还得等上小半年甚至是大半年呢! 而且,作为军中司马,赵国君侯和军中各级将领都北上了,只留下他一个军中司马,那算什么事儿啊?公叔仪要是真留下了,那才是傻呢! 几乎想也没想,公叔仪便直身而起,朝伊华躬身行礼说道:“君上,臣愿追随君上,与大军一同北上,奔袭獲人牙庭!” 第五百七十七章 全都疯了 疯了,全都疯了,这些人全都疯了! 中军帐中,蒙骜现在的感觉,就只有这么一个,眼前这群人,全都是一群疯子,包括赵国的君侯也一样,虽然这样说一个诸侯国的国君,实在是对国君有些不尊重,但蒙骜现在却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再找出别的词语,来形容赵国的君侯了! 而当蒙骜眼中的疯子国君伊华望向他自己的时候,蒙骜却感觉脑袋一热,竟然也脱口而出,说道:“赵侯,蒙骜亦愿意跟随赵侯,北上突袭獲人牙庭!” 没错,蒙骜这么说的时候,真的是头脑一热,几乎没经过脑子,便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看来这疯病也会传染人呢! 不过,蒙骜却并不后悔,他是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如今夏王室王权衰弱,王室禁卫军早已经虚有其表,如今在薛卫边境作战的王室军队,已经是夏王室最后能够拿得出手的一丁点力量了! 原本,蒙骜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顶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的名号,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一辈子了,可没想到夏王室竟然会突然派他前往赵国借兵。本来,蒙骜也没抱什么希望,能够从赵国借到一支军兵的,毕竟,如今列国纷争,谁也不知道战争还会持续多久,列国的军卒,保护自己的领土城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将军兵再拱手借给他人? 王室征召?对于现在的夏王室来说,那就是一个笑话,夏王现在若真是头脑发热,突然给天下诸侯下达一个征召诸侯军的谕旨,最后闹笑话的,肯定是王室,而天下诸侯,奉诏与否,那还得看他们的心情,心情好,王室的谕旨,那就是谕旨,心情不好,那就是一张废纸片,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蒙骜怎么也没想到,他到了赵国后,竟然真的从赵国‘借到’了一支近三万人的大军!没错,在现在的夏王室眼中,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就已经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了,夏卫联军之中,夏王室掏空家底,也只不过才凑出来了两三万人而已! 不过,兵是借来了,可随行的却有一个赵国君侯,蒙骜自然也就不可能指挥得动赵国的军队了!可虽然如此,这些日跟随赵国大军同行,蒙骜还是从这些赵国军卒,包括各级将领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与他以往在兴夏王都,指挥王室禁卫军时,完全不一样的战场氛围和军旅气息! 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军,原本应该是王室最精锐,甚至是天下最精锐,最骁勇善战的一支军队,可是他们给蒙骜的感觉呢,就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希望和朝气,也看不到任何的生机与活力,甚至在蒙骜看来,王室那些宫廷禁卫军,就好像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的灵魂与活气,至于战斗力如何,看看夏卫联军之中,王室军队的表现,也就一目了然了! 在夏卫联军之中,伤亡最大的,不是王室那两三万王室军,而是卫军!两三万王室军,大小战阵数十次,伤亡竟然不到一千人,简直可以被称之为奇迹! 而王室军之所以伤亡不大,并不是王室军骁勇善战,以一当十,个个都是战神下凡,而是因为王室军每次战斗之时,都远远的缩在卫军身后,任由卫军替他们挡在前面,替他们遮风挡雨,承受着枪林箭雨! 在这种情况下,王室军的伤亡能够大,才怪了呢!而跟王室军一起并肩作战的卫军,在之前跟薛军的一年多的战斗里,卫军上上下下,甚至已经换了两三拨血了,真正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生存下来的卫军,一个千人队中,甚至都找不出几个来! 而眼前的赵军呢,给蒙骜的感觉却正好相反,虽然蒙骜到现在,也只不过跟这支赵国新军,共同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在这一个月里,赵国新军给蒙骜的感觉,就好像初升的朝阳,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每一天,那些赵军都好像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样,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不管前一天行军有多累多苦,第二天一早起来,那些赵军脸上都会带着笑容、激情与活力,便是偶尔有生病病倒的,那也只不过是少数中的少数,一万人里面,也就几十个,不到一百人! 这点伤病员,在蒙骜看来,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几万大军,两三百个病号,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区区两三百人,根本不会对战斗力造成任何的影响! 然而就算是这样,赵军统帅伊华,却依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甚至在军议上专门强调了这件事,似乎在赵侯伊华看来,完全就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似的。 而现在,眼前这区区两三万赵军,竟然胆大妄为的,提出了千里奔袭獲人牙庭的战略来!这可真的是胆大包天,跟疯了一样! 蒙骜没疯,而且他也不打算跟赵侯伊华一样发疯。可是,在王室宫廷禁卫军中待了十几二十年,一颗心早就变得跟夏王室中那些宫廷禁卫军一样,波澜不惊的蒙骜,在听到和看到伊华、张锋、邓维等人的表现后,已经如死火山一样的一颗心,竟然好像火山复苏一样,突然迸发出了大量的热力与活力,让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脑袋发热,脱口冒出了一句,愿意跟随赵侯伊华,一同北上,千里奔袭獲人牙庭! 从亳邑北上,前往獲人牙庭丹林,其中尚有近两千里之遥,其间凶险,着实难料,可是赵国军卒不怕,赵军将帅不怕,赵国君侯同样不怕!而且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条最艰难艰险,也是最凶险莫测,九死一生的战略! 蒙骜身为王室禁卫将军,心中那座死火山下,同样包含着大量的热情与活力,只是一直以来,这些热情与活力,全都被蒙骜强行给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而已! 而今,眼前的赵国君臣将帅,就好像一道闪电一样,狠狠地劈落在了蒙骜的死火山上,并将之彻底引燃引爆,埋藏在蒙骜心底的热情与活力,自然就像是喷涌而出的岩浆一样,汹涌澎湃而出! 第五百七十八章 深入草原 一场军议,就这样戏剧性的结束了,包括王室禁卫将军蒙骜在内,军议中的所有人,最后全都选择了一条在此之前,他们所有人完全都没有想到过的胆大包天的战略战策——千里奔袭獲人牙庭! 没错,在此之前,除了赵侯伊华以外,就连中军司马公叔仪,也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战略战策。 或者说,公叔仪的视线,压根儿就没敢往北看,他看到最远的地方,也就兴夏王都而已,觉着赵军下一步的行动,不是往东,前往隆城郡,与防守隆城郡的卫军,夹击獲人,就是北上,拱卫兴夏王都,以防獲人偷袭攻击兴夏王都。再或者就是入驻卫都亳邑,以逸待劳,加强亳邑防御力量,同时静静地等待着獲人大军的到来! 可是军议到最后,却议出来了这么大一个胆大包天的战略战策,这可是完全出乎公叔仪的意料之外的,而且更让公叔仪意外的是,作为赵军统帅的赵国君侯伊华,竟然还要亲自带军北上,与大军一起,千里奔袭獲人牙庭王帐! 此去獲人牙庭王帐,近两千里之遥,其中凶险,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得到,一旦有任何的不测,这几万大军,可就全都成了獲人的猎物,九死无生,想要再安然返回赵国,也几乎不大可能了! 就算事先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可一旦赵军对獲人牙庭王帐发动攻击,消息传到南下的獲人三十万大军之中,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必定率军北返,到那时,这几万赵军想要安然脱身南下,也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次大军北上,千里奔袭獲人牙庭,几乎都是九死无生之局!然而即便这样,赵国君侯伊华,却依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九死无生的道路!而且最后,就连一直最稳重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竟然也头脑发热的说出了要跟伊华一同北上,奔袭獲人牙庭王帐的话来! 包括蒙骜在内,以及反对伊华亲自率军北上,最后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跟随伊华一同北上的中军司马公叔仪,也全都赞成了这一战略战策。 于是,从军议后的第二天早上开始,赵军第一第二两军,便绕过卫都亳邑,继续北上,并且从兴夏王都旁边绕了过去,经卫国陂埗关北上,穿过西域走廊后,进入了北地大草原。 西域走廊以北,除了茫茫戈壁,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而这片大草原的主人,就是獲人!在南北两三千里,东西近万里的茫茫大草原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个獲人部族,以及依附于獲人部族存在的草原其他各部。 在北地草原上,除了大大小小的獲人部族外,还生活着其他一些草原部族,只不过这些部族实力太过于弱小,别说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对抗了,就连獲人左右二王,也足以掌控这些部族的生死存亡! 草原各部,信奉的是草原生存的法则,以实力为尊,谁的拳头大,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因此,整个东西跨度近万里的草原以及西边的茫茫戈壁,獲人都是绝对的霸主,其他各个部族,只能依附于獲人,成为奴隶仆从一般的下贱的存在! 就连茫茫戈壁之中的西域各族,虽然也建立起了或大或小的依附于戈壁绿洲而存在的城邦国度,但那些西域部族和邦国,同样也时时刻刻处于草原獲人的威胁之下,甚至不得不俯首称臣,屈从于獲人左王阿史德发派出的银狼特使的淫威之下,对其言听计从。 茫茫戈壁,虽然是天然的屏障,号称死亡之海,便是獲人轻骑,也不敢轻易涉足其中,但是,这个屏障却不是绝对的,偶尔也会有一些獲人轻骑,穿越死亡之海,甚至从更北边的冰封之地,绕过死亡之海,出现在西域各国之间,成为纵横西域各国,绝无敌手的无敌的存在! 进入北地草原后,赵国新军行军的时候,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了,两军军中斥候营所有的斥候,全都被撒了出去,分散在了大军前后左右,方圆二十里的范围之内。 被伊华当做特种兵加以训练的赵军新军斥候营的斥候,可谓是百里挑一,精锐中的精锐,而且斥候营的规模,也比以往赵军任何一个军的斥候营都要大,直接被伊华建立在旅上的斥候营,两军九个旅中,每个旅都有一个人数超过五百人的斥候营! 而在旅以下的营都上,同样也有专门负责收集传递情报的斥候队,这些斥候队的队员,同样是军中精锐,军衔最低的,也是锐士,下士中士,更是一抓一大把! 不到三万人的赵军之中,斥候营以及营都以下的斥候队中的斥候,便足足有五千人之多!而这五千人,便是放在赵国军中,也绝对是十里挑一,百里挑一的军中精锐,刺探收集传递军情,只不过是他们成为军中斥候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技巧之一,除此之外,行军、暗杀,绘制地形地图,甚至规划行军路线,同样是他们所要掌握的专业技能! 而完全被撒出去的这五千多赵军斥候,更是将方圆二十里范围内的所有活物,全都清扫一空,不管是草原上生活的土拨鼠、野狼、野兔、苍鹰等走兽飞禽,还是零星游荡在草原上的草原部族,全都在赵军斥候的清除范围之内! 小的,零星的草原部族或者游牧家庭,直接就被赵军斥候,围而歼之,以赵军斥候的战斗力,便是遇上几百帐,几千人丁的小部族,赵军斥候也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将之围而歼之,更大一些的一千多帐的草原部族,能绕过去,绕过去就是了,不能绕过去的,等赵军主力一到,同样可以围而歼之,即便偶尔有一些漏网之鱼,赵军主力外围的斥候,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让他们将信号传递出去! 这也不是赵军残忍嗜杀,硬要将草原獲人灭族,而是因为赵军现在身在敌境,四面皆敌,稍有不慎,便会走漏消息。而消息走漏的后果,定然是这支孤军深入北地草原的赵军,遭遇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的獲人大军! 一旦獲人形成合围之势,深入草原的这支赵军,可就真的,危机重重,九死无生了!而这样的情形,无论是赵侯伊华也好,还是蒙骜、公叔仪也罢,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扫荡草原 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深入北地草原的赵军,距离獲人牙庭王帐丹林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而遭遇的獲人部落,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好再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天里,赵军将所经之处的所有草原部族,不论是獲人,还是依附于獲人的草原部族,全都一网打尽,斩尽杀绝,便是一些老弱妇孺的草原族人,也全都被伊华交给了中军司马公叔仪,让他妥善安排在后勤辎重营中。 而即便如此,随着赵军越来越深入草原,他们所遭遇的草原部族还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几百帐、千儿八百的小部族,赵军斥候营便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而那些大的部族,就不得不动用赵军主力了! 在过去的这二十多天里,赵军两个军的新军,已经与獲人大小部族遭遇了不下十五次,几乎每隔上不到一天,便会与一个草原部族遭遇,发生一次或大或小的战斗,甚至于有几天,在一天之中,便遭遇了好几个草原部族! 如此一来,被伊华安置在后勤辎重营中的草原部族的老弱妇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到后来几乎成为了一个累赘,完全跟不上大军行军的速度了! 在这种情况下,公叔仪也只能狠下心来,背着赵侯伊华,在某个夜里,以辎重营中被俘虏的草原老弱妇孺‘暴动’为由,将整个辎重营中关押的草原俘虏,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报到伊华那的账册上,被俘虏的草原俘虏,也就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对此,明知道这次‘暴动’有猫腻,但伊华也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毫不知情。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若是传出杀俘的事情来,对他的影响可不好,这恶人啊,也只能公叔仪去做了!而且,就算公叔仪不去做,伊华其实也已经打算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张锋,让他去做这个恶人了! 毕竟,随着大军距离獲人牙庭王帐越来越近,赵军遭遇的草原獲人部族也是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强大,若是再继续带着一路上俘虏来的獲人俘虏,俘虏暴动和赵军暴露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不管是从哪个方面看,这些俘虏,都不能再留着了! 而在过去这二十多天里,赵军从上到下,从君侯伊华,到军中普通一兵一卒,全都换上了从那些被灭族的草原大小部族族人身上,缴获来的草原服饰,其实主要就是一些用兽皮粗糙缝制的衣服鞋帽,再加上这二十几天蓄留起来的胡须,饱经风霜,没能好好清洗一下面容而变得黝黑的面孔,乍一看上去,这支两三万人的赵军,其实已经跟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而那些留下来的獲人老弱妇孺,正好可以伪装成这支赵军‘部落’的老弱妇孺,如此一来,反而更加降低了赵军暴露的可能性,让一些跟赵军骤然相遇的草原部落,信以为真,以为他们真的是草原上的某个强大的部落呢! 毕竟,一个拥有两三万游骑的部落,就算是在草原上,在獲人牙庭王帐附近,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支强大的部落,除了牙庭王帐中的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直领部落,还几乎找不出几个能够与之匹敌的大部落呢! 如今赵军上下,早就已经全部换骑了从獲人部族手中缴获来的马匹,甚至在某些营旅中,还做到了一人两骑,甚至是三骑!如此一来,赵军部落的游骑,自然也就达到了两三万人,在其他獲人眼中,自然就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的存在了! 甚至于一些实力弱小的部落,连赵军的边都不肯挨,远远的便躲开了去,毕竟,草原上信奉的可是强权,谁都拳头大,拳头硬,谁便是老大。 如今,草原左右二王,加上大酋领阿史那实,各自率领族中精锐战骑十余万,南下中原,草原上人数超过两三万人的大部落本来就已经不多了,若是不小心一头撞了上去,被对方趁机一口吃掉,到时候,可就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些小部族,可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肥肉,被人一口给吞了下去! 而如此一来,在越发靠近獲人牙庭王帐丹林之时,伊华这支已经彻底伪装成獲人部族的赵军,反而变得越发的安全了起来,甚至于全军上下,虽然每天都有跟獲人或大或小的部族遭遇,但却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跟獲人交过手了! 而这时,经过二十多天的行军,赵军距离獲人牙庭王帐丹林,已经只有不到两百里了,而以骑兵在草原上的速度,区区两百里,也就一两天的距离而已,全速急行军的情况下,甚至用不了一天的时间,便能赶到獲人牙庭王帐丹林外! 而直到这个时候,这支赵军的行踪,依然没有暴露,不过,从撒出去的斥候从后方更远的地方陆续传回来的消息来看,獲人似乎也发现了异常,有好几个人数超过一万人的獲人部落,正在伊华这支赵军身后四五百里的草原上,到处游动搜捕着! 毕竟,一路行来,沿途上,赵军族灭的草原大小部落,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个了,这么多人离奇失踪,想要不引起獲人的注意都不大可能! 好在一路北上之时,伊华率领的这支赵军,行踪飘忽不定,今日往东,明日往北,后日往南,再后日又往西或者往北,诸如此类,并不是沿着直线往獲人牙庭王帐而来的,甚至于某些天,还故意往西连续赶上几日,灭掉一两个獲人部落后,却又连夜急行军,调头往西北,朝着獲人牙庭急行军几日,故意迷惑獲人! 就是在这种飘忽不定的行军下,用了二十几天,这支赵军才终于赶到了距离獲人牙庭王帐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而这时,已经换上了一整套獲人酋领服饰的伊华,正坐在用兽皮圈围起来的马车上,微微闭着眼睛,养精蓄锐,马车前,还竖着一根两三丈高的权杖,上面悬挂着一颗野牛的骷颅头,弯曲的牛角,大张着的嘴巴,空洞无物的双眼窟窿,仿佛要择人而噬一样!野牛骷颅头后面,还飘荡着一张野牛皮,上面用火炭烫出了一个硕大的有些走形的野牛图腾! 这面大纛,也是伊华率领的这支赵军族灭的一个草原部落的图腾大纛,那个倒霉的草原部落,从酋领到部落族人,从上到下,全都被赵军包围了起来,足足有一万多人的大部落,在不到一天的战斗中,便直接被赵军族灭之,仅有的一些族中老弱妇孺,更是全部被俘虏。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根本没逃出赵军外围斥候之手,被那些负责外围警戒的赵军斥候,尽数诛杀。 而作为此战的战利品,那个草原部落酋领的权杖大纛,包括部族图腾,便全都成了伊华所有! 第五百八十章 金狼信使 “得儿得儿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马车一侧传了过来,闭目养神的伊华微微惊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转头朝马车一侧望去,却见辽阔平坦的草原上,一个獲人游骑装扮的斥候,纵马疾驰而来,护卫马车的亲兵很快便冲出去了两个人,迎着那个游骑冲了过去。 双方碰面,在马上低声交谈了几句,斥候更是亮出令牌,朝那两个亲兵展示了一下,那两个亲兵这才拨转马头,一左一右,护送着那个斥候,飞快地朝着伊华乘坐的马车疾驰了过来。 很快,三人三骑便来到了伊华马车近前,那个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用獲人的礼节,朝伊华行了一个抚胸礼,朗声用獲人的语言说道:“酋领,有大酋领金狼信使到,距离酋领已不到十里!” 从进入草原开始,赵军全军上下,特别是那些几乎每天都要跟獲人打交道的斥候,便没日没夜的开始通过那些被俘的獲人,学习起他们的语言,以及言行举止,包括獲人的礼节礼仪来。 其中一些脑子转得比较快,比较聪明的,通过这二十多天的学习,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獲人的日常用语,用獲人的语言进行交流,也基本上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而这些学得快的,比较聪明的斥候,又全都被伊华派到了最外围,接触獲人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多,说起獲人的语言,学起獲人的礼节礼仪来,也就自然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还有点结巴,说不上几句,便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到现在,外围那些斥候,在跟獲人打交道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让獲人也察觉不出任何的异常来!就连身为赵国君侯的伊华,这些天也跟着学了好多獲人的语言! 而这些獲人的语言,在伊华听来,其实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北地草原上的部族所说的话,很有些相似的地方,而伊华前世服役的部队,是华夏仅存的一支骑兵部队,当兵的地方,也正是北地大草原上,跟那些草原部族的牧民接触得比较多,本身就会一些草原部族的语言,学习起獲人的语言来,自然也就比较快了! 如今,伊华不仅能够听懂獲人的话,用獲人的语言交谈,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听了那个斥候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旋即又用獲人的语言问道:“有多少人?” “只有大酋领的金狼信使以及护卫游骑一百人。”斥候又答道。 区区一百游骑,再加上一个金狼信使,这点人,自然是不够伊华看的,连塞牙缝都不够,甚至只要伊华愿意,那个代表着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恐怕连伊华的面都见不到,便会被赵军外围的斥候给围歼了! 不过,既然是代表着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伊华倒想要看看,这个金狼信使,冲着自己来有何贵干了! 伊华是完全不担心自己已经暴露了的,若是他这支赵军已经暴露了,朝着自己而来的就不仅仅是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了,护卫金狼信使的,也不会只有区区一百游骑了,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围绕着这个金狼信使而聚集起来的几万,甚至是十几二十万的獲人大军了! 而金狼信使,代表的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既然冲着自己而来,必定是草原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而阿史那实一时之间又脱不开身,不得不发出金狼信使,让金狼信使代表他,召集草原各部,以应对这一突发事件! 而在伊华看来,草原上现在最大的突发事件,恐怕就是他手下率领的这支在草原上东游西荡,扫荡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草原部落的幽灵部队了! 很快,在伊华的授意下,外围警戒的斥候以及护卫伊华的亲兵,便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放了进来。 金狼信使也几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带着区区一百游骑,便出现在了伊华近前,在马背上高举着金色狼头令牌,朗声喝道:“野牛部酋领何在?速速跪下,听从大酋领旨意!”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左右护卫伊华的亲兵,全都脸色一变,当即便要翻脸,伊华却是抢先一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獲人的礼节,朗声说道:“野牛部酋领阿都那摩,恭听大酋领旨意。” 金狼信使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伊华,朗声说道:“天神在上,大酋领在下,奉天神之旨意,统领北地大草原的,至高无上,尊贵的大酋领谕旨:草原上出现了一支狡猾的南人部队,命令野牛部即刻遵从金狼信使的指挥,前往镇压,务必将南人留在草原,成为大酋领的仆人,天神的奴隶!”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草原上还出现了另外一支南人的部队么?除了自己统领的这支赵军以外,还有中原哪个国家的部队,也进入了草原呢? 就在伊华微微发愣的时候,那个金狼信使又朗声叫道:“阿都那摩酋领,大酋领的旨意,你可听清楚了?” 伊华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急忙以手抚胸,行礼说道:“信使在上,阿都那摩听清楚了,阿都那摩也一定会遵从天神和大酋领的旨意,服从信使的命令,围剿南人部队,将那些该死的狡猾的人,全都留在草原上,成为天神和大酋领的仆人、奴隶。” 马背上的金狼信使,听了伊华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阿都那摩酋领,大酋领果然没有看错,阿都那摩酋领,的确是大酋领最忠诚的仆人,待剿灭了南人部队,大酋领回归草原,回到牙庭王帐时,必定会对酋领大加封赏的!” “多谢信使,到时候,阿都那摩还需要信使在大酋领那里多多美言才是呢!”伊华急忙又抚胸行礼说道。 “这是自然。”金狼信使微微颔首说道,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才又说道:“酋领,还请酋领马上下令,集结部落精锐骑兵,赶往牙庭王帐以东五十里外元秋山,参与围剿南人部队!” 第五百八十一章 反攻草原的南人部队 元秋山,虽说是一座山,但实际上,却不过是草原上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包,方圆不过十余里地,相对高度也不过七八十米的样子,而且跟中原列国陡峭的山岭不一样,草原上的‘山’,地势都十分的平缓,牛羊马匹都可以很轻松的就冲上山丘,啃食山丘上长满的野草。 在接到金狼信使传来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谕旨后的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在金狼信使的催促下,经过连夜急行军的伪装成獲人野牛部落的近三万赵军新兵,终于出现在了元秋山外。 而在此之前,撒出去的赵军斥候,便已经将元秋山附近的军情,陆续的传了回来,可以说,伊华人还没到元秋山,但对于元秋山周围几十里范围内的敌情,就已经有了一个很清晰的认识,甚至连元秋山周围的地形地舆图,也已经被中军文吏,一一绘制在了宣纸上,送到了伊华的马车上。 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元秋山周围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七个人数超过一万人的獲人部落,总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二万人左右,而在更远的距离上,至少还有五六个人数超过一万人的獲人部落,正在往元秋山方向赶来。 此外,除了这些人数超过一万人的獲人大部落外,还有一些零散的几千甚至几百人的小部落,也在元秋山附近集结着。而他们的对手,也就是那个金狼信使口中的南人部队,伊华派出去的斥候,也已经打探清楚了,如今就在元秋山东南边三十几里外,而且已经扎下了一个巨大的营寨! 跟伊华他们这支赵军一样,那支南人部队,同样也伪装成了獲人的部落,穿着獲人的服饰,就连营寨里高高竖起的大纛,也是跟獲人某个部落的大纛一模一样,权杖、野兽头颅以及兽皮图腾,乍一望去,还真不一定能够分辨得出,对方到底是獲人还是中原人呢! 不过现在,在那个獲人金狼信使的指点下,伊华自然知道,那支在整个獲人草原都引起了巨大的震荡,引得拦下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也不得不亲自派出金狼信使,集结了草原周围十几二十个超过一万人的大部落,对其进行围歼的‘獲人’部队,自然是中原来的! 只不过,伊华还是有些好奇,中原列国,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中原列国围攻薛国,与薛国大战的时候,竟然还能够抽调出超过十万人的精锐部队,趁着獲人南下,入侵中原的时候,反攻獲人草原呢? 对方的战略眼光,还真是放得长远呢,至少,在赵军军中,除了自己,就连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也没看到这一点,想到要反攻獲人牙庭王帐,可对方却看到了,光从这一点来看,对方就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而细数中原列国,有能力能够集结超过十万精锐部队反攻獲人草原的国家,并不多,就连赵国,想要一下子集结十万精兵,也几乎不可能,别说赵国新军了,就算加上那些赵国旧军,恐怕也只能勉为其难,集结十万大军,而且势必还会造成赵国境内守备空虚! 因此,就算能够集结十万大军,伊华也是绝对不可能将这十万人全部一下子拿出来反攻獲人草原的! 而中原列国,真正有能力,有实力,能够一下集结十万大军,而又不伤筋动骨的,也就薛莒郑三国而已,其余卫郴新中,包括东南边一向不参与中原列国纷争的姑射女国,也就跟赵国一样,不是根本集结不了十万大军,就是一下出动十万大军后,就必定会伤筋动骨,造成整个国内守备空虚,无兵无卒,可以防守城池关隘的! 而薛莒郑三国呢,薛国现在正在跟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在薛都大邑外围紧张对峙,国中绝大多数兵力,都已经投入到了与反薛联盟的战争中去,西境两郡之中正在紧张训练的薛军,也是准备用来反攻反薛联盟的,根本不可能拿来投入到反攻獲人的战斗中去。 至少,在薛国还没能完全击退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之前,薛军是绝对不可能抽得出手去对付南下的獲人的,甚至很可能,这次獲人大举南下,其实就是受了薛国的挑拨,引诱而来的! 而且不管獲人是不是薛人找来的援军,獲人南下入侵中原,对于久经战火的薛人来说,无疑都是雪中送炭之举,极大的减轻了薛人承受的来自于反薛联盟大军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薛人感激獲人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在灭国的危机都还没解除之前,就派军北上,反攻獲人牙庭王帐? 而除了薛国以外,能够轻易集结调动十万大军的,恐怕也就只有南蛮莒国和东边的郑国了。南蛮莒国地处南方,与北狄獲国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北狄獲国南下,进犯中原,最先遭受到獲人威胁的,也只会是卫郴新中和郑薛两国,要威胁到南蛮莒国,那獲人得先把整个中原都占据了大半之后,灭了卫郴新中郑薛等国之后,才有可能! 因此,无论是从地域还是国力实力来说,獲人南下,入侵中原,对于南蛮莒国的影响,都是最小的,就算真的到了獲人能够威胁到南蛮莒国的时候,恐怕也是南下的獲人消耗得七七八八,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了,到那时,对于莒国来说,獲人可不再是威胁,而是任由他们宰割的一盘菜了! 而且,在打退了南下的獲人之后,南蛮莒国甚至还可以趁机北上,从獲人手中将被獲人占去的中原列国的领土、城池,一股脑儿,全都接收过来! 因此,如果说中原列国,谁最盼着獲人南下,与中原列国打得越久,越惨烈血腥越好的话,恐怕就只有南蛮莒国了! 而郑国,却正好跟莒国和薛国不一样,郑国北境,本来就已经跟獲国北地草原接壤了,和平时期,郑国还得防备着獲人南下打他们的草谷呢,更何况现在獲人大举南下,入侵中原,三路大军,右王阿伏福罗的十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调头东进,攻入郑国境内! 也就是说,郑国跟卫郴新中一样,现在已经面临着来自于北地獲国草原的巨大的外部压力,只不过跟卫郴新中不大一样的是,在面对獲国大军压境的情况下,郑国在防守的同时,还有那个实力,可以从容的抽调、集结十万甚至更多的郑军,反攻獲人草原! 甚至于,如果郑国将反薛联盟中的二三十万郑军抽调出来的话,反攻獲人的郑军,甚至还可以更多! 因此,思来想去,伊华觉着,元秋山外那支被围困的南人部队,很有可能便是郑国派来的!而郑军统帅,能有如此长远的战略眼光,还真是有些出乎伊华的预料之外呢!如果可以的话,此战之后,伊华还真想好好的结识一下对方呢!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右王回来了 元秋山上,伊华从兽皮围绕着的马车上钻了出来,站在马车前面兽皮大纛下,极目往山脚下那片渐渐被獲人部落围困起来的南人部队的营帐望去。 金狼信使骑在高头大马上,用手遥指着山脚下,草原上的南人部队营帐,咬牙切齿地说道:“阿都那摩酋领,那便是狡猾的南人部队,这一两个月来,这支狡猾的南人部队,伪装成我草原上的部落牧民,对草原各部大肆杀戮、抢劫,屠杀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部落中人,无论男女老少,不是被俘,便是被残忍屠戮!”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伊华微微斜眼用眼角的余光撇了金狼信使一眼,心道:你北狄獲人南下中原,所经之处,不同样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么?怎么,就许你獲人烧杀抢掠,不许我南人北上,对你獲人烧杀抢掠了?寇可往我亦可往,你獲人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中原人做十五! 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金狼信使又说道:“幸得天神保佑,我草原上的一支部落,在那支南人部队的围剿下,拼死杀出重围,赶回丹林牙庭报讯,才让我等知晓,草原上竟然来了这么一支狡猾的男人部队!” 说着,那个金狼信使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怜那个万人大部族,拼死杀出重围,赶回丹林牙庭报讯的,竟然不到五百人了!” 说着,金狼信使又猛地转头望着伊华,朗声说道:“阿都那摩酋领,如今,那支南人部队,已经被我草原各部团团围住,外围,还有更多的草原部落,正在陆续赶来!天神在上,这一次,我草原各部,定要将那狡猾的南人部队,碎尸万段,全数绞杀,以南人的鲜血,祭奠草原天神,祭奠死去的草原勇士!” “信使大人,需要我野牛部做什么,怎么做,信使尽管开口,我阿都那摩,万死不辞!”伊华转过身去,朝金狼信使抚胸行礼说道,“就算让我野牛部马上冲击南人营帐,我野牛部也绝不推辞!” “好,野牛部不愧是我草原上英勇无敌的部落,今日已过晌午,野牛部远来辛苦,休整一日,明日一早,与山下各部,一同攻击南人营寨,一鼓作气,突破南人营寨,将营寨中的南人部队,全数绞杀!”金狼信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又说道:“今日傍晚,右王大人,也会赶到元秋山,有右王大人亲自指挥,必定会将这支南人部队一网打尽!”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要回来了?怎么斥候营连这么重要的消息也没有打探到呢?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旋即便又不动声色地说道:“右王大人回来了?早就听闻右王大人的威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终于可以看到右王大人的英姿了。” 金狼信使瞧了伊华一眼,说道:“你是野牛部酋领,野牛部隶属左王,没有见过右王大人,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山下的红狼部、黑狐部、飞鹰部,那可都是右王直属的万人大部落,之前被山下那支南人部队绞杀的飞熊部、苍鹫部,那也是右王直属的部落。”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才又接着说道:“那支南人部队绞杀了这么多右王直属的部落,右王不亲自赶回来,为飞熊、苍鹫、飞鹰、黑狐、红狼各部主持公道,以后右王还怎么统领各部?” “这倒也是。”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那右王此次带回来了多少草原勇士?” “能带回来多少?右王直领部落,大军齐出,现在还在郑国和中山国边境处呢,若是能带回来,哪还需要大酋领出动金狼信使,调集草原各部,参与围剿南人部队?”金狼信使瞪了一下眼睛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如此说来,右王大人是孤身赶回草原的了?” “那倒不是,右王大人三千亲卫狼骑,那可是草原上最精锐骁勇的部队,比之大酋领的飞虎骑也不遑多让的,从来都是半步不离右王大人身侧的,这次自然也是一样。”金狼信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又对伊华说道:“阿都那摩酋领,你部且在此休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右王号令响起之时,酋领便可率领部落勇士,杀下山去,围剿南人部队!右王大驾将至,本使还需前往迎接,就不能陪酋领一起了,还请酋领见谅。” “信使大人言重了,请信使大人放心,阿都那摩一定谨遵大酋领和右王号令,围剿南人部队,不让一个贼寇漏网!”伊华急忙朝金狼信使抚胸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还请信使转告右王大人,阿都那摩不能亲自拜会右王大人,还请右王大人见谅。” “你是左王直属部落,不能拜见右王大人,右王大人又怎会见怪?”金狼信使朝伊华抚胸一礼,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阿都那摩酋领,本使告辞!”说着,一夹马腹,坐下战马便疾驰而出,朝山脚下冲去。 伊华在金狼信使身后躬身行礼说道:“恭送信使。”直起身来时,伊华嘴角却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冷笑。 等金狼信使冲下元秋山,走远之后,伊华才又朗声叫道:“来人,传斥候营营长!” 马车旁边,一个亲兵大声应喏,拨转马头,疾驰而去,很快,第一军第二军的两个军部斥候营的少校营长,管易和郑襄,便跟随着那个亲兵,一起来到了伊华的马车前,翻身下马,朝伊华行礼说道:“末将拜见君上。” “平身!”伊华微微扫了管易和郑襄一眼,冷声说道。等两人直起身来后,伊华便又沉声问道:“军中留守的斥候还有多少?” 管易和郑襄微微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管易便又说道:“第一军斥候营还有三十七人留守,负责整理情报。” 郑襄也跟着说道:“第二军斥候营也还有四十一人留守,统计整理情报。” “嗯,再各派出去三十人,留下几个整理情报即可!”伊华略微一沉吟,旋即便又说道。 管易郑襄两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起躬身应道:“是。” “此外,所有情报,送回之后,第一时间,送到寡人这里来,不许有任何耽搁!” 管易和郑襄急忙又一起躬身应道:“是!”停顿了一下,郑襄却又问道:“君上,现在派出去的斥候,主要负责哪个方向的情报刺探?” “刚才,那个獲人金狼信使透露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要到了,随行的可能只有三千狼骑亲卫,你们务必要在阿伏福罗到来之前,摸清楚阿伏福罗和那三千狼骑亲卫的具体情况,包括三千狼骑亲卫的真实战斗力!” 听了伊华的话,管易和郑襄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一起躬身说道:“是,君上!”也难怪君上会在这个时候把他们俩找来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回来了,这么大的情报,两个军将近五千斥候都没搞清楚,这可是极其严重的失误啊! 第五百八十三章 狼骑亲卫 离开伊华的车驾,在往回赶的路上,管易却又叫住了郑襄:“郑营长。” “怎么了?”郑襄有些奇怪地转头望着管易说道。 “郑营长,这次没有发现獲人右王回来了,是我们斥候营的一个极大的失误,君上虽然没有怪罪,可是,我这心里始终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管易有些懊悔地说道。他是从司马玉离开第一军斥候营之后,才开始接手第一军斥候营,成为少校营长的。 “是啊,这次的确是我们的失误,不过,只要我们顺利找出獲人右王,在君上那里,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吧?”郑襄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管易瞧了郑襄一眼,沉默了片刻,旋即却又说道:“郑营长,你说君上教我们斥候营潜伏、暗杀的斩首战术,目的是为了什么?” “目的?”郑襄微微愣了一下,瞧着管易说道:“那还用说么?斩首战术,当然是用来斩首,刺杀敌军首脑人物的啊!” 管易瞧了郑襄一眼,旋即又说道:“那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谁呢?” “敌人是谁,这还用说?这漫山遍野的獲人,全都是我们的敌人!”郑襄想也没想便说道,停顿了一下,郑襄又有些奇怪地瞧着管易,说道:“管营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嘿嘿,郑营长,你说君上什么时候会对周围这些獲人下手呢?”管易嘿嘿笑了笑,说道。 郑襄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那还用问,肯定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白天了!多半就是明天那些獲人对被围困的那支中原军队下手之时,君上便会带领我们,冲入獲人军阵之中,杀个片甲不留!” “说得没错,那如果在此之前,獲人的首脑人物突然没了,你说君上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管易旋即又说道。 郑襄微微一愣,旋即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管易,失声说道:“管营长,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啊,小心打乱了君上的部署!” 管易咧嘴笑了笑,说道:“郑营长,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郑营长就不想抓住这个天大的机会么?” “想当然想了,不过,没有君上的允许,管营长,我劝你还是别乱来,君上刚才也说了,獲人右王身边可有三千狼骑亲卫呢,战力不容小觑,一个不慎,暴露了我军身份,明天被獲人围攻的,可就不是山下那一支中原军队了!”郑襄有些犹豫地说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管易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郑营长,你真的不参加吗?” 郑襄愣了愣,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了。”说着,又朝管易拱手一礼,说道:“管营长,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行一步了。”说着,纵马疾驰而去。 管易见状,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旋即也朝第一军斥候营疾驰而去,很快便回到斥候营,将营中留守的斥候,再次派了出去,同时快马传讯,将打探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消息也传递给了已经发出去的各路斥候。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终于,有一路斥候传回来了消息,在距离元秋山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獲人精骑,全军上下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并且统一着装,皆是黑铁轻铠,头盔罩面,铠甲肩头上还有两个巨大的黑色狼头造型,大张着嘴巴,仿佛要择人而噬一样!隔着老远,斥候营的斥候,甚至都能够感受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这三千獲人精骑,应该就是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三千狼骑亲卫了,只不过那三千狼骑亲卫,竟然没有打獲人右王的大纛,甚至连普通的部落图腾旗号,也没打,而且行动疾疾如风,之前斥候营派出去的斥候才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了,也还没来得及发回情报来。 好再现在,那支狼骑亲卫,距离元秋山已经不到三十里,以骑兵在草原上的速度,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那支狼骑亲卫放缓了脚步,放松了警惕,斥候营派出去的斥候,才得以将情报传递回来。 接到情报后,管易不敢有任何耽搁,急忙拿着情报,去了伊华的帐篷,求见伊华。 很快,一个亲兵便走了出来,带着管易,进了伊华的帐篷,隔着伊华还有好几步远,管易便停了下来,行礼说道:“末将管易,拜见君上。” “起来吧。”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多谢君上。”管易直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伊华又说道:“管营长,可是有獲人右王的消息了?” “是的,君上。”管易急忙说道,双手捧着刚刚收到的情报,上前几步,送到了伊华近前,说道:“君上,这是第一军斥候刚刚发回来的情报,从请报上来看,这支獲人精骑,应该就是右王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应该就在这支队伍之中。” 伊华接过情报,展开瞧了一眼,在心里便将用密语书写的情报,转换成了明语。军中斥候通讯用的密语情报,还是伊华亲自制定的,对于如何翻译这套情报系统,他自然也是十分的清楚的。 跟管易所说的无差,虽然从情报上来看,没有发现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甚至连他的大纛王旗,也没看见,但是从情报上描述的那支獲人精骑,和他们的装扮上来看,这支全部由獲人骑兵组成的精骑,应该就是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了! 獲人部落虽然全民皆兵,只要是能够骑得动马,张得了弓,射得了箭的獲人精壮,都可以看做是獲人的军卒。可是,就跟中原列国的士卒分为战兵、辅兵,后勤辎重,以及民伕徭役一样,獲人的骑兵,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最精锐的獲人骑兵,当然就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手下那支人数不到一万的飞虎骑,以及左王阿史德发的三千豹骑亲卫和右王阿伏福罗的三千狼骑亲卫了。 这三支獲人骑兵,那可真正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精锐中的精锐,也是大酋领阿史那实赖以掌控整个草原的最核心的精锐战力!而左王阿史德发的三千豹骑亲卫和右王阿伏福罗的三千狼骑亲卫,同样也是他们赖以掌控草原左右二部的核心战力! 可以说,这总数不到两万人的精骑,才是草原三王之所以称霸草原的根本依靠!而其他那些獲人部族军,根本就拿不出几个像样的精锐骑兵来,更别说像飞虎骑、豹骑、狼骑那样,全军上下,皆是统一着装的黑铁轻铠了,其他的獲人部族军,能够有件铠甲防身,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铠甲的形制,就甭想着像飞虎骑、豹骑、狼骑那样统一了,看上去又威武又霸气! 而这个情况,这些天伊华在草原上,对此已经有所了解了,所以,在看到情报的时候,伊华几乎一下子就已经确定了,请报上所说的这支獲人精骑,定是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 第五百八十四章 斩首计划 瞧了一眼手上的情报后,伊华便将那份用密语写成的情报,放在了案几上,抬头瞧着管易说道:“管营长,听说你有个针对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计划,什么计划,说出来给寡人听听,可好?” 听了伊华的话,管易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请罪说道:“君上恕罪,末将,末将不是有意要隐瞒君上。” “行了,起来吧,寡人又没有怪罪你,寡人只是想听听,你针对右王阿伏福罗制定了一个什么计划。”伊华瞧着管易说道。 管易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是。”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接着说道:“君上,末将只是想用君上在训练营时所教的斩首战术,想要暗中派人刺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不过到现在,末将也还没掌握右王阿伏福罗的具体行踪,末将的斩首行动,也就还没开始正式施行。” “斩首行动么?”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着管易说道:“如果掌握了阿伏福罗的具体行踪,你打算怎么做?”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末将打算用君上所教的斩首战术,派出斥候营中的一支精锐小队,秘密潜伏到阿伏福罗营帐外,若是能顺利摸进阿伏福罗营帐,便可趁机暗杀阿伏福罗!” “若是不能呢?”伊华瞧着管易又说道,“阿伏福罗可不比旁人,他可是獲人右王,掌控獲人右部,大小部族上百个,身边的三千狼骑亲卫,更是獲人精锐中的精锐,日夜不停的,护卫在阿伏福罗身旁,你想要摸到阿伏福罗身边,又岂是易事?” “君上,君上在训练营中也曾经说过,潜伏暗杀,是一项既艰苦,又枯燥的任务,没有耐心细心和韧性,是绝对不可能完成得了的。所以,要想完成斩首任务,就必须要像草丛里的猎豹一样,耐得住性子,在没有等到猎物之前,绝不出手,而一出手,就必须要十拿十稳,一击必中!”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只要耐得住性子,总能找到狼骑亲卫和阿伏福罗疏忽大意的时候,到那时,便是刺杀阿伏福罗的最佳时期!” 听了管易的话,伊华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着管易,说道:“暗杀阿伏福罗,成功了,自然是好事,獲人群龙无首,不攻自乱。可若是失败了,我军的身份岂不是暴露无遗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而且,暗杀獲人右王,这是一步险棋,就算是侥幸成功了,想要安然的从獲人右王三千狼骑亲卫丛中撤出,也是十死无生之事。” 说着,伊华又停了一下,瞧着管易说道:“此事太过于凶险,獲人右王身边,就好比是龙潭虎穴,你又打算派谁去执行这个暗杀任务呢?” 听了伊华的话,管易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猛地跪倒在伊华面前,抱拳行礼说道:“君上,实不相瞒,末将,末将是打算自己带着军中三五死士,亲自施行此次暗杀獲人右王的斩首行动的!” “你打算亲自去?”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着管易说道,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你就不怕死?” “君上,便如君上所言,此事太过于凶险,末将如何能让手下的兄弟犯险?更何况,要接近獲人右王,必须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来,要等多久才会有,谁也说不清楚,万一派出去的兄弟,没能耐得住性子,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说道:“所以,末将决定,还是亲自带队,前往执行此次斩首行动,方能确保万无一失!”说着,管易又朝伊华磕头说道:“还请君上成全!”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管易,良久才又说道:“管营长,你现在虽然才只是一个少校营长,可是你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假以时日,你未尝不能成为少将、中将,甚至是上将军,你若是在这平白丢了性命,你就不感觉冤……” 伊华话还没说完,管易便又磕头说道:“君上,末将是个孤儿,若无君上,末将恐怕早就已经饿死在宸邑城外乡间里社了,是君上,给了末将一个从军报国的机会,并且将末将从一个后勤辎重兵,提升为都头,再到现在的斥候营少校营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说道:“其他各营的营长,大多还都是上尉,末将却已经跻身校尉官阶,远超同辈,此皆是君上所赐!如今,獲人南下,侵犯中原,威胁我中原大地,进而威胁我赵国安危。君上身为一国之君,尚且不避凶险,亲自领军北上,反攻獲人牙庭王帐,末将孤苦之人,因君上而存活至今,又岂能惜此一身?” 说着,管易再次磕头恳求说道:“君上,末将心意已决,还请君上成全,允许末将率领斥候营中死士,潜入阿伏福罗军中,伺机暗杀阿伏福罗!” 听了管易的话,伊华微微沉吟了片刻,良久才又说道:“管易,你先起来。” “请君上成全!”管易再次恳求道。 “行了,你先起来!”伊华冷声说道,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了起来。 管易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偷眼瞧向伊华。 伊华背着手,在营帐中来回走动了好几圈,然后才彻底下定了决心,转过身来,对管易说道:“管易,寡人允了!”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惊喜地抱拳朝伊华行礼说道:“多谢君上成全!” “但是!”伊华突然又提高了一些声音,瞧着管易说道:“管易,答应寡人,无论事情成败与否,都要安全的撤回来,行吗?” “是,君上,末将一定全身而返!”管易急忙又说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还有,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记住,一定不要出手,一旦出手,无论成败与否,都要立即撤离,明白吗?” “是,君上!”管易急忙又说道。 “还有一点,管易,你给我记住了,你是一个军人,是赵国军伍中的一员,不是任性游侠,有什么事,有什么想法,一定要禀报上级,绝不可恣意胡为,明白没有?这次的事,寡人就暂且放过你了,若再有下次,休怪寡人军法无情!”说到最后,伊华语气已经变得冰冷如冰了。 管易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是,君上教诲,末将谨记,绝不敢再犯!” “行了,下去准备吧!”伊华盯着管易瞧了好一会儿,一直瞧到管易惴惴不安,身子都有些轻微发抖了,才沉声说道。 “是君上,末将告退。”管易如蒙大赦,急忙又说道,倒退了几步,离开了伊华的营帐,走出营帐时,管易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甘泉壮行 入夜后,撒出去的斥候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些,也带回来了更多关于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情报,而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以及那三千狼骑亲卫的情报,也随着距离元秋山越来越近,狼骑亲卫打出了右王阿伏福罗的王旗而完全得到了确认! 而自从右王阿伏福罗命令三千狼骑亲卫打出右王王旗后,第一军斥候营的重点,也逐步转移到了阿伏福罗的身上,而同时,元秋山附近集结的那几个草原部落,包括右王直属的红狼、黑狐、飞鹰等部的部落酋领,也亲自赶往阿伏福罗驾前,迎接右王的到来! 便是伊华,作为野牛部的酋领,虽然不能像红狼、飞鹰等部那样,亲自前往迎接右王阿伏福罗的到来,但也派了信使,前往阿伏福罗跟前,向右王致意。跟伊华一样的,还有其他几个不直属于右王的獲人部落,也同样派出了信使。 而且,按金狼信使传来的大酋领的谕旨,虽然这几个部落不直属于右王阿伏福罗,但是在围剿南人部队这件事上,他们却必须遵从右王阿伏福罗的统一指挥,因此,派出信使觐见右王,聆听右王的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便是那几个传达大酋领阿史那实谕旨的金狼信使,也都亲自赶往阿伏福罗驾前,迎接阿伏福罗了!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斥候陆陆续续的赶了回来,在带回各种情报的同时,也有一些斥候被管易重新留在了军中。 入夜后,管易召集起了斥候营中留守的近百名斥候,集队之后,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环视着众人说道:“诸位兄弟,现在有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我们第一军斥候营的身上,我需要五到十个死士,与我一起,去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等队伍里的斥候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后,管易才又继续说道:“此项任务十分艰巨,九死无生,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说不清楚,所以,我希望大家自愿报名!”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朗声说道:“愿意跟我一起执行这项艰巨任务的,上前一步!”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队伍中的近百个斥候,竟然全都上前了一步! 管易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好,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管易的兄弟,不愧是斥候营的精兵!”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沉声说道:“家中独子,后退一步!” 有几个是家中独子的斥候,听令的往后退了一步,旋即便又听管易说道:“未婚的,以及婚后无子的,后退一步!” 这一下,便有五六十个人听令的后退了一步,即便如此,站在前面的,依然还有二三十个。 微微扫视了那二三十个人一眼,管易又说道:“年十八以下,三十以上者,后退一步!” 又有几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前面的,却依然还有将近二十个人! 管易从那近二十个人面前一一走过,重新走到队伍前面,然后才又说道:“还有愿意退出的吗?后退一步,本营长绝不怪罪于你们!” 那将近二十个人,却没有一个往后退的,而后退了一步的那六七十个人,却有人大声说道:“报告!” “讲!” “报告营长,斥候营三都五班班长,中士屈锐,申请加入战队!” “报告营长,六都一班,锐士熊健,申请加入!” “报告营长,一都二班班长,申请加入!~” …… 一时间,那些后退了一步的六七十个人中,有将近一半的人也跟着大声报告着,想要申请加入战队! 管易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朗声叫道:“安静!全都安静!”叫了两下,却依然没有安静下来,无奈之下,管易只得又拿起呼哨,猛地吹了一下,大声叫道:“停!”整个斥候营的队伍,这才安静了下来。 扫视了众人一眼,管易这才又说道:“兄弟们,我知道大家求战心切,但是,此次任务真的是凶险无比,九死无生,我知道,你们都是军中勇士,没有一个是孬种,但是你们也别忘了,你们是军中斥候,是全军的眼睛、耳朵,你们若是都走了,谁来刺探军情,传递军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说道:“兄弟们,此次任务需要绝对的保密,人数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所以我才只打算挑选五到十个人,跟我一起执行这次任务,明白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留在营中,并不是说你们就是孬种,是胆小鬼,你们留在营中,还得继续刺探传递军情,做全军的眼睛,耳朵!可以说,你们的任务同样艰巨,同样十分十分的重要,没有了你们,全军上下就是瞎子、聋子,你们明白?” 说着,环视了众人一眼,管易才又说道:“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其他人都留下,由副营长带着,继续收集整理、传递军情,做好军中的耳目,此战过后,便是你们大功一件,君上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大伙儿的!” 说着,管易又转头对队伍一旁战立的副营长,也是他的老搭档了,曾经在辎重营的时候,就一起共事过的,同样是辎重营都头出身的上尉简虎说道:“简副营长,我走之后,斥候营便交与你暂时指挥,军中所有军情,务必要第一时间,上报君上,听明白没有!” “明白!”简虎急忙大声应道。 管易走到简虎身边,伸手拍了拍简虎的肩头,说道:“简虎兄弟,你我都是从辎重营出来的,对你我,君上其实都是同样的信重,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君上的信任,也不要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做好本职工作,相信君上也绝对不会亏待于你的。” “营长放心,简虎明白,简虎心中也并无任何怨言,对营长如此,对君上更是如此。”简虎急忙又说道。 管易微微颔首,转身重新走到那近二十个斥候跟前,注视着他们,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随后又重新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点了几个斥候,说道:“你,你,你,你……还有你,留下,其余人,后退一步!” 被管易点到的十个斥候留了下来,剩下那些斥候,便听令地后退了一步。 随后,管易便又一拍手,朗声说道:“上酒!” 听了管易的话,队伍中所有的斥候,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军中禁酒,这可是军令,营长竟然要带头违反军令吗? 很快,一个斥候抱来了一个大酒坛子,另外还有一个斥候,端着一摞瓷碗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瓷碗,一一发给了那十个留下来的斥候,最后还走到管易身边,将一个瓷碗递给了管易。 随后,那个抱着大酒坛子的斥候,又一一从那十个斥候身边走过,将酒坛中的酒水,倒进了那十个斥候手中的瓷碗中,刚一倒上,便有斥候拿起瓷碗,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却一点酒味也没有闻到。 很快,那个斥候给管易也倒上了一碗,管易端着瓷碗,朗声说道:“兄弟们,军中禁酒,本营长便以甘泉代酒,敬兄弟们一碗,他日回到赵国,本营长再与兄弟们开怀畅饮,共饮庆功之酒!” 说着,管易又朗声说道:“兄弟们,干了这碗,与兄弟们壮行!” “干了!”十个斥候一起大声应道,高举着手中的酒碗,拿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却听“啪!~”的一声,低下头时,却见刚刚喝完碗中甘泉的管易,已经将手中瓷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七八块。 其它十个斥候见状,也纷纷将手中瓷碗猛地摔了下去,发出“啪啪”的脆响声…… 第五百八十六章 空营 “呜昂!~” “呜昂!~” 天刚刚亮,悠长沉闷的牛角号声便震天介响了起来,飘荡在整个草原上。 元秋山上,伊华早早的就被沉闷的牛角号声给惊醒了过来,套上獲人兽皮狐裘外套,手上紧紧握着那把从野牛部酋领阿都那摩那里缴获而来的弯刀,钻出营帐,翻身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极目往元秋山下望去。 东边,一轮红日才刚刚从草原与天地相连的地方跃升了起来,发出红艳而又不太夺目的光芒。红日映照下,整个草原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染料,十分的好看。 而在元秋山脚下,一个又一个的獲人部落,随着悠长沉闷的牛角号声,已经活跃了起来,一匹匹战马被拉了出来,一名名草原骑兵,翻身上马,坐在高头大马上,跃跃欲试,或擦拭着手中的弯刀,或摆弄着手中的硬弓。 一个个手上拿着银狼令牌的银狼信使,往来穿梭驰骋着,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命令,传达到一个又一个的部落里。 一骑快马从元秋山下疾驰而来,马上信使手中高高的举起一面银色狼头令牌,疾驰着冲上了元秋山,一路冲到了伊华车驾跟前,这才勒住马头,在马上高举着银狼令牌,朗声叫道:“右王有令,野牛部即刻整军备战,统军下山,听候右王统一号令,攻打南人营寨,不得违抗,抗令者,右王将代天神诛之!” “请银狼信使转告右王,野牛部阿都那摩领命,即刻整军备战,领军下山!”伊华在马车上行了一个獲人的抚胸礼,沉声说道。 高举着银色狼头令牌的,就是代表左右二王的银狼信使,在马上深深地望了伊华一眼,旋即便又拨转马头,朝另外一个部落疾驰而去。 伊华目送着银狼信使离去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毅然决然的神色,旋即沉声喝道:“传令全军,整军备战!” 命令很快便被亲兵传递到了全军上下,在伊华的命令下,赵军第一第二两军,很快便有条不紊的行动了起来,以都营为单位,集结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随后这些方阵又集结成了更大的旅级方阵,之后,五个旅又集结成了更大的军级方阵! 最后,两个军便集结成了两个一万多人的大方阵,排着整齐的队列,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朝元秋山下行去。 元秋山下,一个又一个的獲人部落,在右王阿伏福罗的银狼信使的命令下,集结成一个又一个的骑兵队形,从四面八方个,对山下南人的营寨,形成了合围之势。 随着伊华这支赵军从元秋山上下来,所有獲人部落,已经将南人部队的营寨,团团包围了起来! “呜昂!~” 沉闷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一个个令兵从牛角号声响起的地方冲刺了出来,高举着银狼令牌,奔向了一个又一个的獲人部落,将右王阿伏福罗的命令传达了下来:“右王大人有令,所有部族,即刻对南人营寨发动猛攻,务必一鼓作气,拿下南人营寨!右王大人有令,所有部族……” 在银狼信使的命令下,一个又一个獲人部落中,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像是在回应右王阿伏福罗狼骑亲卫中传来的牛角号声一样。 号角声中,一个又一个的獲人部落骑兵,在千夫长或者部落酋领的率领下,大声呼喊着,纵马朝着包围圈中的南人部队营寨猛冲了过去! “君上,我们怎么办?”伊华身侧,第二军军长张锋压低声音对伊华说道。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双眼死死地盯着几里外包围圈中的南人营寨,良久才沉声说道:“再等等!” “可獲人的银狼信使又来了!”张锋转头瞧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手中高举着银色狼头令牌的银狼信使,低声说道。 伊华转过头去,瞧了一眼疾驰而来的银狼信使,旋即沉声说道:“派个人去告诉银狼信使,就说我说的,南人多狡诈,营寨可能是个陷阱,需要再观察一下,才能进攻!” 张锋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应道:“是。”拨转马头,迎着那个银狼信使,便冲了上去,将银狼信使拦在了距离伊华还有一两里的地方。 很快,就如伊华所说的一样,战场的形势,突然间却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变化! 最先冲到南人部队营寨中的一个獲人部落,大概有一个千人队的獲人骑兵,一直冲到距离营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上,竟然都没有遭受到南人部队的任何攻击! 要知道,南人善于防守,即便是在野外安营扎寨,四周也都会布置下箭塔弓手,栅栏后面也通常都是由弓手防守,一旦攻击到营寨外围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上时,便会遭受到来自营寨箭塔和栅栏后面的弓手的攻击! 可是现在,那个千人队的獲人骑兵,在冲近营寨不到两百步的距离上时,便已经放缓了脚步,提高了警惕,手中也多已经张弓搭箭,随时准备朝南人营寨中射击了。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冲到一百步以内的距离时,依然没有任何箭矢从南人的营寨中射出! 这可太奇怪了!领队冲锋攻击的千夫长,又试探性的率领整个千人队,朝着营寨猛冲了一小段距离,在冲到营寨不到八十步的距离上,随着千夫长一声令下,整个千人队一起左转,从南人营寨外围穿插了过去,同时还将手中的弓箭,一起朝着南人的营寨射了过去。 成百上千支羽箭,就好像雨点一样,纷纷射落在南人营寨栅栏内外以及栅栏上每隔上二三十丈便树立起的一个箭塔上。 然而,让獲人骑兵感到意外的是,栅栏后面并没有看到任何南人的军卒弓手,箭塔上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射出去的箭雨,似乎也没有给营寨中的南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就好像,那是一座空营一样! 越来越多的獲人千人队冲到了南人营寨外围,越来越多的獲人也发现了营寨的奇怪之处,在几次三番试探之后,终于有一个獲人千人队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冲到了南人营寨的栅栏前,透过栅栏朝营寨里张望着,一望之下才发现,南人的营寨中,竟然只有一些穿着草原獲人服饰的草人,以及满营寨的牛羊马匹! 第五百八十七章 陷阱 这是一座空营!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从前线,传到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手上。听到银狼信使的禀报,阿伏福罗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急声高叫道:“传令各部,不许踏入南人营寨半步!快,传令各部,不许踏入南人营寨半步!” 然而,阿伏福罗的命令还是晚了一步,发现南人的营寨竟然是一座空营后,冲到营寨边的獲人部族,很快便打开了南人营寨的寨门,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那些南人虽然不见了,可他们的营寨还在,而且那些獲人也早就听说了,那支南人一路从南而来,可是屠杀抢劫了右王麾下好几个大部落,营寨中的牛羊马匹,更是数不胜数,还有从右王麾下那几个大部落里抢来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人。 这些女人以及牛羊马匹畜生,对于草原上的部落来说,那可都是财富啊!女人可以用来生孩子,发展壮大部落,牛羊马匹,那更是部落赖以生存的必要物资!草原上,一个部落强大与否,一看人丁是否强大,二就看部落饲养的牛羊马匹,是否足够的多! 而南人营寨中那些到处乱跑的成群结队的牛羊,就足以让营寨外那些獲人部落发狂了!几乎营寨的大门一被打开,便有成百上千的獲人骑兵,不顾一切地朝着南人的营寨中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解下马背上的套马绳,在空中飞舞着,朝营寨中的牛羊抛了过去。 而营寨外,还有一些獲人骑兵,看见从营寨大门冲进去的族人,已经开始在满营寨的套营寨中的牛羊,哪里还坐得住,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到营寨栅栏边,一窝蜂似的冲上去,一起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三五几下,便将栅栏的木头砍断,跃马冲进了营寨。 同样的情形,更是在整个南人营寨的栅栏外不停地上演着,几乎同一时间,南人修筑起来的营寨栅栏,便已经被一拥而上的獲人砍断推翻,跃马冲栅栏后面冲了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先是一个獲人骑兵,用套马绳套住了一头硕壮的黑牛,被黑牛发狂地带着往前奔去,突然之间,脚下的地面突然陷落,黑牛滚进了陷阱之中,而连带着,那个獲人骑兵,收势不住,也跟着连人带马,一起冲进了陷阱里,一下跌落进了将近一丈深的陷阱之中。 而陷阱里,却是密密麻麻的,两三次长的尖锐木刺竹刺,从上面掉落的黑牛,以及獲人骑兵连同座下的战马,直接一下掉落在竹刺木刺上,瞬间便被尖锐的木刺竹刺刺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已经气绝,而命长一些的黑牛和战马,还在竹刺木刺上,不停地挣扎哀叫着。 而几乎同一时间,更多的獲人骑兵也跟着四下乱跑的牛羊马匹,踏进了陷阱之中,连人带马,跟着一起掉进了陷阱里,直接被陷阱里的竹刺木刺,刺穿成了血葫芦,一些陷阱之中,甚至掉下了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獲人以及马匹! 而这些獲人和马匹,即便有之前掉落的獲人做垫背,没有被竹刺木刺伤着,可想要再从陷阱里爬出来,却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一起掉进去的还有牛羊马匹呢! 这些畜生,掉进陷阱里后,可不会管你是主人还是不是主人,争先恐后的也想要往陷阱外爬呢,你推我挤之下,在这些畜生面前,人的力量,可就显得太小了!到最后,几乎没有一个獲人能够从那些牛羊马匹的蹄下爬出陷阱的,反而被那些牛羊马匹给踩在了脚下,成了那些畜生的垫脚石了! 偶尔有一两个幸运的獲人,没有被掉进陷阱里的牛羊马匹踩在脚下,刚刚趴着陷阱边缘,想要爬出陷阱,可随即便又有四处乱跑的牛羊马匹冲了过来,跟着掉进了陷阱,还将那些獲人也一起重新撞进了陷阱里,甚至还有一些,是直接被收势不住的獲人骑兵,重新撞落进陷阱里的! 一时间,偌大一个足足可以容纳十几万人的庞大的南人营寨中,到处都响起了獲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以及牛羊马匹掉落陷阱里,发出的凄惨的哀叫声。一时间,整个南人营寨中,都乱成了一团,慌不择路的獲人,更是发狂一般往营寨外冲去,想要逃离这个满是陷阱的营寨! 而那些调头逃窜的獲人,慌乱之中,免不得又撞上了另外一些獲人,以及踩上另外一些陷阱,跟着便又连人带马,一起掉进了陷阱之中! 南人营寨中的这些陷阱,本就是专门为獲人设计的,从表面上看,这些地面跟普通的地面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甚至人走上去,跑跑跳跳,都没有任何的事情。 可是獲人就不一样了,獲人大多数都是骑兵,但是一个獲人踩上去没有任何事情的营寨地面,再加上一匹重达几百斤的战马,几乎瞬间就能将陷阱上面的泥土草坪盖层踩踏,连人带马一起掉进陷阱里。 而一些盖层比较牢固一点的陷阱,虽然承受住了一个獲人和他座下战马的重量,可是当两个甚至更多的獲人一拥而入时,再厚的盖层也根本承受不住啊,瞬间便掉落了下去,露出了下面高耸的竹刺木刺陷阱! 得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命令而来的银狼信使,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命令传到攻打营寨的各个獲人部落里,一窝蜂似的冲进南人营寨中的獲人骑兵,便已经踩踏上了专门为他们设计的陷阱之中,顿时整个南人营寨都乱成了一团糟。 而带着阿伏福罗命令而来的银狼信使,却只能远远的待在南人的营寨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悲惨的一幕,不停地上演着。 而就在这时,一支将近十万人的精锐骑兵,突然间从獲人后侧,分三路杀了出来,左右包抄着,朝着乱成一团的南人营寨冲了过去。 不一会儿,三路骑兵便已经冲杀到了营寨附近,随后,一支支点燃的火箭,便从骑兵手中射了出去,呼啸着落进了南人营寨之中,落到了营寨帐篷以及营寨中那些穿着獲人服饰的稻草人身上,一瞬间,整个南人营寨便被点燃了起来,到处都是燃烧着的营帐,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稻草人…… 第五百八十八章 接战 白色狼王大纛下,骑在银色高头大马上的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眼神中仿佛要冒出火来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冲杀而来的南人骑兵,良久,阿伏福罗才大声叫道:“狼骑亲卫!~” “在!”身后三千狼骑亲卫几乎同时暴喝应道,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阿伏福罗拔出腰上佩戴着的银月弯刀,斜指着冲杀到南人营寨外的南人骑兵,厉声喝道:“杀!~” “吼!~”三千狼骑亲卫几乎同时高声吼叫了一声,一起纵马疾驰了出去,朝着南人骑兵冲杀了过去。 就是现在! 夹杂在三千狼骑亲卫丛中的管易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激动的神色,朝身后左右的其他十个斥候使了个眼神,那十个斥候几乎同时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跟着管易一起纵马冲了出去,只不过在冲到右王阿伏福罗身侧不远处时,管易等十一个人,却突然间拨转马头,纵马朝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猛冲了过来! 阿伏福罗正全神贯注的望着冲杀而来的南人骑兵,哪里注意到尽在咫尺,而且又穿着狼骑亲卫黑色轻铠的管易他们?甚至连管易他们身边那些个獲人狼骑亲卫,也都只是感觉这几个人的行为举止有点奇怪,根本没想到,他们的最终目标,竟然是身为獲人右王的阿伏福罗! 前后没用到几个呼吸的时间,管易等十一人便已经冲到了阿伏福罗身旁不到五丈的距离,而直到这是,阿伏福罗眼角的余光,才发现了这几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狼骑亲卫,转过头来瞧着管易等人,厉声喝道:“你们干什么?” “要你狗命!”管易厉声喝叫道,反手握着手中弯刀刀柄,朝着阿伏福罗猛地投掷了过去,旋即便又摘下了马鞍旁边挂着的硬弓,抓起一支羽箭,张弓搭箭,便瞄准了阿伏福罗! 投掷出去的弯刀,被阿伏福罗身子往后一仰,堪堪躲了过去,饶是如此,阿伏福罗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拨转马头便逃! 而直到这是,几个护卫在阿伏福罗身边的狼骑亲卫,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叫道:“有刺客!”拔刀朝着管易等人冲了上来。 跟随着管易一起朝阿伏福罗猛冲过来的十个斥候,纵马冲了上去,手中钢刀高高的举起,猛力地劈下,瞬间便将几个冲上来的狼骑亲卫,连人带铠,劈成了两半。随后,那些斥候,便又跟着管易,朝着逃跑的獲人右王,猛冲了上去。 “着!”管易厉喝一声,右手猛地一松,手中羽箭激射而出,瞬间便越过几个獲人狼骑亲卫,射在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后心窝上。 阿伏福罗惨叫了一声,身子往前一栽,倒在了马背上,旋即便紧咬着牙关,双腿猛夹马腹,厉声喝道:“驾!驾!~” 元秋山下,伊华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身上,身子连南人营寨中出现陷阱,成百上千的獲人前赴后继的踏进营寨之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只是让伊华转过头来,微微扫视了一眼,旋即便又转过头去,朝獲人右王阿伏福罗望了过去! 直到南人部队的伏兵尽出,朝着营寨中的獲人反杀过来,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也将身边的三千狼骑亲卫全部派出,前去劫杀南人部队时,伊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旋即厉声叫道:“邓维张锋!” “末将在!”邓维和张锋几乎同时在马上朝伊华拱手行礼,高声应道。 “邓维,马上率领第一军,劫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务必抓住獲人右王!” “末将领命!”邓维急忙应道,旋即拨转马头,急声高叫道:“令兵何在,传令全军,以我马首为瞻,全军冲锋!~” 而几乎同时,伊华又对张锋说道:“张锋,马上率领第二军,劫杀狼骑亲卫,接应南人部队!同时,派出斥候营信使,告诉南人部队我军身份,以免误伤友军!” “是,末将领命!”张锋也急忙应道,拨转马头,高声叫道:“令兵何在,传令全军,劫杀狼骑亲卫!派出信使,告知南人部队,我军身份,不可误杀友军!” 而同时,伊华身边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也按捺不住,主动朝伊华拱手行礼,请缨道:“赵侯,末将请令,劫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瞧着蒙骜说道:“蒙骜将军,小心些!” “末将省得!”蒙骜抬眼瞧了伊华一眼,抱拳应了一声,拨转马头,便朝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蒙骜座下战马马快,速度甚至比第一军还要快捷,很快便超过第一军,率先朝着阿伏福罗冲杀了过去。 命令很快便传达到了第一第二军,第一第二两军近三万赵军新军,闻令而动,一起朝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和那三千狼骑亲卫急速冲驰了过去,同时,第二军派出去的信使,也迎着南人营寨外的南人部队,冲了过去,将赵军的身份告诉给了对方,同时也带回来了对方的身份。 一时间,伊华身边便只有不到一千人的亲卫了,不过这时候,整个元秋山下,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全都成了敌我双方交战的战场,双方杀得难解难分,自顾尚且不暇,哪还能注意到伊华这啊! 实际上,整个战场的主动权,都掌握在郑军那十万精骑手中!跟伊华所猜测的一样,那支獲人口中狡猾的南人部队,正是郑国大丞相,上将军杨龙率领的十万大军,从郑军那儿回来的信使,已经向伊华证实了这一点,同时还带回来了郑军的信使,带着杨龙对赵国君侯的问候,拜见了伊华。 双方的身份已经确认,杀起来的时候,自然就更没有任何的顾忌了!而且,杨龙率领的十万郑军精骑,单从数量上来说,其实并不比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临时集结起来的这十几个大小部落的獲人少多少! 阿伏福罗临时集结的獲人部落,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六万的样子,而这些獲人部落军,不论是从战斗力还是训练水平上来说,其实都远远比不上郑军,装备和武器的精良程度,更是远远不及郑军这十万精骑的! 郑国,可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国,獲人右王阿伏福罗集结的这十五六万的獲人骑兵,身着黑铁轻铠的,也就阿伏福罗身边那三千狼骑亲卫,除此之外,其他那些獲人,身上披着的铠甲,可是五花八门,布甲、铁铠,甚至是蔓甲,什么样的都有! 而且阿伏福罗集结的这十几万獲人骑兵,在此之前,就已经一脚踏进了郑军的陷阱之中,冲进郑军营寨中的獲人部落军,虽然没有死伤多少,也就几千人的样子,但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四下逃窜,却绝对不在少数,可以说,因此而惊慌失措的獲人骑兵,至少在十万人左右! 再加之上之后,郑军突然从獲人身后杀出,又用火箭,将整个营寨全都点燃了起来,如此一来,冲进营寨中的獲人,自然就显得更加慌乱了起来,甚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冲进营寨中的獲人,也跟着一起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杨龙的谋划 实际上,从发现被自己围剿的獲人部落有漏网之鱼开始,郑军主帅,丞相兼上将军杨龙,便一直在谋划着这一天! 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反正以自己手下这十万郑军的战斗力,即便不能横扫整个草原,打到獲人牙庭王帐丹林去,自保的力量,总还是有的,大不了一走了之,重新跑回郑国去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怎么着也得上草原上的獲人,吃上几个惊吓丸才行! 因此,即便明知道有好几个超过万人的獲人部落,正在秘密集结,还有好几个獲人部落的轻骑,正在尾随着监视自己,但杨龙依然率领着那十万郑军骑兵,乔装改扮成獲人,一路北上,奔着獲人牙庭王帐丹林而来! 一路上,杨龙率领的郑军,更是趁机还扫荡了好几个来不及逃走的獲人大小部落,顺带着抢了一大批牛羊马匹和草原上的獲人女子,全都一股脑儿的关在军中,既是肉盾,又是俘虏! 而直到几天前,杨龙自觉着自己动静也闹得够大了,周围集结起来的獲人也差不多有七八万人的样子了,索性便在元秋山下安营扎寨,做出一副困兽犹斗的样子。 而四下里集结的獲人,自忖还没有那个能力能够攻破郑军扎下的营寨,故而也就一直远远的吊在郑军营寨周围,并没有对郑军营寨发动攻击,而是就地等待,以等待更多的獲人赶来,同时也等待着獲人右王的到来! 郑军北上,最先遭受攻击的,就是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的部族,得到消息后,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开玩笑,损失的那些部族,可都是他右王的部族,伤筋动骨的也是他右王! 若是坐视不管,任由那些郑军在草原右部烧杀抢掠,战后,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统领右部各族,而且损失过大的话,右王甚至连跟左王阿史德发平起平坐的机会恐怕都会因此而丧失掉!这可是阿伏福罗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 若是遭受攻击的是左王或者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部族,阿史德发才懒得管呢,说不定也会跟阿史德发和阿史那实现在一样,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呢! 但是现在,遭受攻击的是他右王阿伏福罗的部族,阿伏福罗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了!因此,几乎在得到从北边草原上传来的消息后,阿伏福罗便率领军中最精锐的三千狼骑亲卫,星夜兼程的,赶回了北地草原,并且一路尾随着郑军的步伐,一直追逐到了元秋山下。 而在此期间,在元秋山下安营扎寨的郑军,派出去的斥候,早就将元秋山周围几十里甚至是上百里范围内的地形地舆,摸得一清二楚,并且绘制了详尽的地舆图,送到了杨龙的帅案上。、 同时,在杨龙的命令下,整个郑军营寨中,在帐篷的遮挡下,郑军,连同那些被俘虏的獲人,全都被赶进帐篷里,开始挖掘陷阱,后勤辎重营也开始全力打造木刺竹刺等。 而每挖出一个陷阱,在装上木刺竹刺之后,便又会被郑军用虚土给盖上,然后又挪开帐篷,在别的地方开始挖掘制造陷阱。 如此一来,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整个郑军营寨中便布满了大大小小将近两万个陷阱!而在此前的前一天晚上,整个营寨中的郑军,便已经趁着夜色,秘密转移出了营寨,转移到了元秋山一侧某个水草茂盛之处,秘密潜伏了起来,只留下了一座布满陷阱的空营,等待着獲人上钩! 而事情的发展,跟杨龙的设想,也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在獲人等到他们的右王阿伏福罗之后,集结在营寨周围,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十七八万骑兵的獲人,在阿伏福罗的指挥下,终于忍耐不住,对郑军的营寨,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而进攻的结果,自然就如杨龙设想的一样,冲进营寨的獲人,一头撞进了陷阱之中,死伤惨重,剩下那些獲人,也全都成了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四散而逃。而趁势杀出的郑军精骑,射出的火箭,更是引燃了整个营寨,再次火上浇油,给獲人造成了更大的伤亡和混乱! 趁势杀到的郑军,在一群慌乱的,没有丝毫阵法可言的獲人面前,自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了! 战争,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场郑军精骑对慌乱的獲人骑兵的追杀!只不过,让杨龙有些意外的是,集结的獲人部落里,竟然还有一支,跟自己一样,是由中原赵国的军队,伪装而成的獲人部落。只不过自己暴露了,而那支伪装成獲人部落的赵国军队,却一直没有暴露而已! 而让杨龙感到更加惊讶的是,跟自己一样,想到了要反攻獲人牙庭王帐,狠狠地教训獲人一把,而率军北上的赵军统帅,竟然是赵国君侯,一国之君,亲身犯险,亲自率军北上,光是这一点,光是这个胆量,放眼中原列国,便几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光是这一点,赵国君侯就让杨龙不得不刮目相看! 而同样的,在听闻郑军统帅竟然是郑国新任的丞相、上将军杨龙后,伊华也不由得惊讶了好一会儿。 关于杨龙的事迹,伊华其实已经从四大密卫从郑都阳高发回来的情报中,听闻了一些,以杨龙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竟然成功的帮助郑侯陈珏,扳倒了权相陈文,并且还顺利的接掌了陈文遗留下来的位子,成了郑国新的丞相和上将军。 光是这一点,杨龙就已经让伊华高看了几分,而之后,杨龙和郴新中三国丞相密盟,暗中结成反薛联盟,并且一举瓦解了伐卫联军,致使薛莒两国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后,杨龙和公孙炳两人在伊华心中的地位,更是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甚至于,在心底,伊华已经将杨龙和公孙炳两人,当成了自己未来争霸中原的道路上最强大的对手! 而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自己能够想到反攻獲人牙庭王帐,郑国新任的丞相,上将军杨龙,竟然也能想到这一点,而且还亲自统领十万郑军精骑,北上反攻獲人牙庭了!仅是这一点,杨龙就足以让伊华高看几眼!所谓英雄相惜,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第五百九十章 比赛 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强忍着背上传来的疼痛感,趴在马背上,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马背上,时不时的,阿伏福罗还要回头朝身后的追兵望上一眼。背上铠甲上插着的箭矢,就好像长在了铠甲上一样,任凭马儿如何奔跑,都没有掉落下来。 战争发展到这个地步,是阿伏福罗事先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以獲人从小生长在马背上,在草原野战中的战斗力,而且是两倍于敌的兵力,自己的族人竟然会败,而且败得是如此的稀里糊涂,如此的干净利落,真的是让所有人都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阿伏福罗也一样,背上被洞穿的铠甲,钉在皮肉上的箭头传来的疼痛感,还不如自己心里的痛呢。此次围剿南人部队,原本以为已经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可以很轻松的就将这支南人部队全数剿杀,围剿在元秋山下! 可没想到,那些南人真的是太狡猾,太狡猾了,元秋山下偌大一个坚固牢靠,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南人的军队赖以在野外生存和与对手对抗最大的倚仗的营寨,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一个故意引诱他上当受骗的陷阱! 而等阿伏福罗发现南人的营寨是一座空营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已经完全的脱离了阿伏福罗的掌控,而那些该死的族人,竟然也真的,为了南人营寨中那一丁点的蝇头小利,竟然就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南人的营寨之中,最后完全落入了南人的陷阱之中! 而更让阿伏福罗惊讶,甚至可以说是害怕的,还是他自己身边,他的狼骑亲卫之中,竟然也还隐藏着敌人,而且这些敌人,穿着自己亲卫狼骑同样的服饰,行为举止与其他狼骑亲卫完全没有任何的两样,甚至在他们对自己亮出刀剑之前,连自己都没有对他们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隐藏在身边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阿伏福罗甚至不知道那十几个隐藏在自己狼骑亲卫之中的敌人,究竟是那支狡猾的南人派出来专门为了刺杀自己而来的,还是自己部落之中的对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密谍、眼线或者是死士! 如果只是南人的死士,那还好,可如果是自己部落的对手,想要要了自己的性命,那可就真的太让阿伏福罗胆寒了! 阿伏福罗身后,管易等几个斥候,依然在对阿伏福罗穷追不舍。事出突然,当时阿伏福罗身边的狼骑亲卫,大多又全都被阿伏福罗派了出去,想要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努力,通过狼骑亲卫强大的战斗力和攻击力,可以抵挡住南人伏兵,可没想到,那支狼骑亲卫还没跟南人的队伍交上手,阿伏福罗身边的几个狼骑亲卫,却突然跳了出来,对他下手了,而且其中一人,射出的箭,还正好射中了阿伏福罗的后背! 伤势虽然不重,而且埋伏隐藏在自己身边的狼骑亲卫叛徒,人数也并不是很多,但由于事出突然,阿伏福罗身边其他的狼骑亲卫,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且那十几个狼骑亲卫叛徒人数虽少,但战斗力却绝对不容小觑,竟然硬生生的从阿伏福罗身边的狼骑亲卫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朝着阿伏福罗猛冲了过来! 现在,那几个狼骑亲卫叛徒,依然在阿伏福罗身后穷追不舍着!好在这时,周围的几十上百个狼骑亲卫也完全反应了过来,在那几个狼骑亲卫叛徒身后疯狂的追赶着,还有一些狼骑亲卫冲到了他们前面,想要将他们拦截下来! 形势,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自己的小命,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趴在马背上,看到身后那几个狼骑亲卫的叛徒,彻底陷入在了几十上百个狼骑亲卫的重重包围之中,阿伏福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阿伏福罗这口气松完,原本一直就在南人营寨外,一直没有投入到对南人营寨的攻击,也没有像其他獲人部落那样,一窝蜂似的冲进南人的营寨,想要抢劫一些牛羊马匹的一个好几万人的獲人部落,来自草原左部左王阿史德发的野牛部,竟然突然转向,朝着自己这边疾驰猛冲了过来! 发现这个情况,阿伏福罗顿时吃惊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野牛部在干什么,他们想要干嘛?他们不会是要对自己下手吧?难道是左王想要对自己不利? 不对,左王统领草原左部,跟自己统领的草原右部,中间还隔着大酋领阿史那实好几千里的直领大草原呢,就算自己跟左王有矛盾冲突,也不至于大到要兵戎相见的地步?除非,想要对自己和草原右部不利的,是大酋领阿史那实! 草原左部是奉了阿史那实的命令,想要对自己下手,从而一举吃掉自己,吞并整个草原右部? 想到这种可能,阿伏福罗顿时便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窖中一样,感觉不寒而栗,眼神中更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一样,难怪,难怪南人会北上,而且几乎像是故意针对自己一样,不声不响的,就吃掉了自己好几个人数超过一万人以上的大部落!原来,这一切都是狡猾的南人和阿史那实的阴谋诡计! 正率领着第一军朝着阿伏福罗猛冲过来的邓维,可不知道在这一瞬间,阿伏福罗竟然会怀疑起了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和左王阿史德发,元秋山山脚下的伊华也不清楚,否则,伊华说不定还会对阿伏福罗网开一面,故意将阿伏福罗放走,也好在獲人三部之中埋下一丝隐患,让草原三部不攻自乱! 而现在,伊华不清楚这一点,第一军军长邓维,同样也不清楚这一点,而已经凭借着座下精良的战马,越过了整个第一军的冲锋阵型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同样也不清楚这一点,正朝着伏在马背上,亡命逃窜的阿伏福罗猛追了过去! 看见蒙骜越过第一军的冲锋阵型,飞快地朝着阿伏福罗冲了过去,邓维不由得一愣,旋即高声叫道:“獲人右王是我第一军的!兄弟们,冲啊!~”一夹马腹,也猛冲了出去。邓维身后的直属亲卫营的军卒见了,也急忙纵马追了上去! 很快,邓维便追上了蒙骜,而蒙骜发现邓维追了上来,就好像比赛一样,一催座下战马,又反超了过去,而邓维见状,也在马背上狠狠地甩了一鞭子,又追了上来。 很快,两人便并驾齐驱的追到了距离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不到一里的地方,而跟随在阿伏福罗身边的那些獲人狼骑亲卫见状,也纷纷调转马头,应着邓维和蒙骜冲了过来! “邓维将军,咱们俩来比赛比赛,看谁先杀了獲人右王!”蒙骜在马背上大声叫道。 “邓维正有此意!”邓维头也不回地说道,随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准着一个冲上来的獲人狼骑亲卫,手一松,厉喝一声:“着!~”一个獲人狼骑亲卫应声中箭,一头栽倒在了马下…… 第五百九十一章 擒王 “好,将军好箭法!”蒙骜随口赞了一句,随手抽出也抽出一支羽箭来,张弓搭箭,手一松,只听见“铮”的一声轻响,一个獲人狼骑亲卫也应声栽倒在地! 邓维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来,再次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射了出去,一个獲人狼骑亲卫再次应声栽倒,衰落马下!而几乎同时,蒙骜也再次张弓搭箭,将一个狼骑亲卫射落马下! 邓维不服输,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射了出去,随后便再次抽出一支羽箭,连珠炮似的,一支羽箭接着一支羽箭射了出去,只听见“铮铮铮”的箭弦声响,一个接一个的獲人狼骑亲卫应声栽倒,摔落马下! 而另一边,蒙骜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笑了笑,也如邓维一样,连续不断的张弓搭箭,将一支又一支的羽箭连续不断的射了出去,将一个又一个的獲人狼骑亲卫射落马下! 而紧随在邓维身后的第一军直属亲卫营的赵军,在冲近獲人狼骑亲卫的时候,也纷纷张弓搭箭,不停地将一支又一支的羽箭,如雨点一般,射向了獲人狼骑亲卫! 迎着蒙骜邓维等人冲上来的几十个獲人狼骑亲卫,眨眼间,便倒下了好几十个人,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依然不顾一切地朝着蒙骜邓维等人冲了上来! “射杀普通獲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蒙骜将军,可敢与邓某比试,谁先杀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邓维在马背上大声叫着。 蒙骜咧嘴一笑,也不回答,只是用手中的硬弓,猛地拍了一下座下战马马臀,请喝一声:“驾!~”座下战马吃痛,猛地朝前冲了出去,眨眼间便冲到了一个獲人狼骑亲卫身边。 那个獲人狼骑亲卫举起手中的弯刀,正要朝蒙骜劈砍过来,蒙骜却已经抢先一步,一提马缰,座下战马人立而起,一双前蹄高高的提起在半空中,然后猛地往前一踢,顿时便将那个獲人狼骑亲卫从马背上给踢得倒飞了出去好几丈远,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蒙骜却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纵马便继朝着獲人右王阿伏福罗急冲了过去!而邓维见状,也急忙丢下了其他獲人狼骑亲卫对手,跟着蒙骜一起纵马朝着阿伏福罗追了过去! 很快,两人两骑,距离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便越来越近,而阿伏福罗看见两人笔直地朝着自己追来,心中不由得更加的慌乱了起来,伏在马背上,一边没命地逃窜着,一边不停地回过身来,张弓搭箭,朝着蒙骜或者邓维射出一支支羽箭来,几乎谁跑在前面,他就朝谁射上一箭。 只不过阿伏福罗之前后背上便已经中了一箭,虽然伤势不重,但毕竟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再加之上他是趴在马背上,朝后射箭的,箭的力度和准头,自然都不如蒙骜和邓维,射出去的箭,也几乎没有能够伤害到蒙骜和邓维一丝一毫,很轻易的就能够避了开去! 双方在草原上不停地追逐着,疾驰着,时不时的还朝着对方射出一支羽箭去,而双方之间的距离,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近,阿伏福罗也变得更加的惊慌起来,这还是他成为草原右王,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危险!难不成天神这就要召自己上天,去伺候他老人家了吗? 而在邓维和蒙骜身后,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以及第一军亲兵营的赵军,也在你追我赶着,一边厮杀着,一边不停地追着邓维蒙骜以及阿伏福罗。 而在亲卫营身后,又是另外一些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以及四下逃窜的獲人部落军。部落军身后,却又是赵军第一军和第二军追逐而来的士卒!双方的士卒,便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不停地追逐着,奔驰着! “阿伏福罗,你跑不掉了,马上下马投降,爷还能饶你一命!”一边追逐着,邓维一边厉声叫喊道。 “你做梦!孤乃草原右王,岂能向你个这个无名小卒投降?要孤投降可以,叫你们酋领来!孤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到底是阿史德发还是阿史那实,想要孤的性命?”阿伏福罗一边逃窜着,一边回头瞧着邓维说道。 邓维和蒙骜,身上都穿着草原獲人的服饰,再加之上这些天一直在草原上游荡,面容早就已经变得黝黑,乍一望去,跟草原上的獲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南方的中原人,跟草原上的獲人可不一样,草原上的獲人受限于水源的缺乏,几乎很少有人能够经常洗澡,因此,草原上的獲人,一眼望去,普遍都会比中原人看起来要黝黑一些,身上的味儿也会重很多。初入草原的中原人,草原上的獲人,几乎一眼就能够分辨的出来。 可是现在,蒙骜邓维等人,却已经在草原上饱经风霜,变得黝黑起来,再加上穿着獲人的服饰,说着獲人的语言,阿伏福罗分辨不出来,自然也不奇怪! 听了阿伏福罗的话,邓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呸”了一声,厉声说道:“阿伏福罗,爷是赵国第一军少将军长邓维,你到了地府,不对,是上了你那长盛天,见到你们那个天神,别忘了告诉他,你是爷杀的!” “谁杀的还不一定呢!阿伏福罗,爷是夏王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你可记住了,别报错了名号!”一旁的蒙骜大声说道,一边纵马疾驰着,一边从箭壶里抽出三支羽箭来,张弓搭箭,瞄准着阿伏福罗,厉声喝道:“阿伏福罗,看箭!~” 手一松,三支羽箭,便好像三颗流星一样,划过天际,笔直地朝着阿伏福罗飞了过去。而几乎同时,另一边的邓维,也已经张弓搭箭,将一支羽箭朝着阿伏福罗射了过去! 四支羽箭,火花电闪间,便已经飞到了阿伏福罗身边,其中两支羽箭几乎同时射中了阿伏福罗后背,还有一支羽箭射中了阿伏福罗的屁股,另外一支羽箭射中了阿伏福罗座下的白色战马! “吁诶诶~”阿伏福罗座下的纯白色战马中箭,惨叫着人立而起,而马背上的阿伏福罗,更是身中三箭,闷哼了一声,便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随后,便被蒙骜和邓维,追了上去,一左一右,用手中明晃晃的弯刀,指在了阿伏福罗的脑袋……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丹林牙庭 獲人丹林牙庭,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王帐之所在,周围聚居的,也全都是属于大酋领阿史那实直领的部落。跟中原列国不同,獲人没有王都,王帐所在的丹林牙庭,就是獲人的王都之所在。 原本,丹林牙庭,应该是整个北国大草原上最繁华,也是獲人聚居最多的地方,周围水草茂密,地势平坦,是天然的牧马场。平时,丹林牙庭的牧场上,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獲人,替大酋领阿史那实饲养着成群结队的牛羊马匹! 然而现在,整个丹林牙庭却全都乱成了一团。丹林牙庭周围方圆百十里范围内的獲人大小部落,全都行动了起来,在金狼信使的指挥下,向着丹林牙庭集结,甚至更远一些的地方上的獲人部落,也都正朝着丹林牙庭赶来! 元秋山距离丹林牙庭本来就只有五十多里的路程,以骑兵的速度,也就一天的时间,而发生在元秋山下的战斗,其过程和结果,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传到了丹林牙庭,并向着更远的地方传去。 獲人右王阿伏福罗率领的十几二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十七八万獲人骑兵,围攻一支狡猾的南人部队,原本以为可以很轻松的就战胜对方。甚至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没法围而聚歼之,至少在短时间内,也绝对不可能让那支南人部队,能够有机会威胁到獲人丹林牙庭! 然而,战斗的结果,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狡猾的南人,真的跟草原上的狐狸一样,在獲人大大小小十几二十个部落的围困之下,竟然还能够在营寨中布置下一个个陷阱,并且将主力部队,隐藏转移到了獲人的包围圈外,等战斗打响时,才出其不意的从獲人身后杀了出来,杀了所有獲人部落一个措手不及! 而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虽然拥有三千全副铠甲的狼骑亲卫,战斗力在整个草原上,都可以排进前三,但是在将近十万全副铠甲,武装到牙齿的南人部队面前,那支狼骑亲卫,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手之力,甚至甫一交战,便被另外一支伪装成獲人野牛部的南人部队给劫杀住了,并且很快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甚至于那三千狼骑亲卫,想要拼死救出獲人右王,最后都功亏一篑,连同獲人右王一起,全部成了南人的刀下鬼,剑下魂,只有极少数獲人,成了南人的俘虏! 经过一天一夜持续不断的战斗,参与围攻南人部队的十几二十个獲人部落,或是直接被南人部队绞杀或者击溃,或是望风而逃,凭借着草原骑兵的速度优势,在南人的骑兵合围上来之前,看见情形不对,便先一步的逃开了! 在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战斗中,郑军近十万大军,以及伪装成野牛部的三万多赵军,合兵一处,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轻而易举的便将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十几二十个獲人大大小小的部落,逐一击溃、绞杀。 而此战之后,獲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他们赖以驰骋天下的骑兵,不再是他们最大的依靠,南人手上,同样也开始出现大规模的骑兵部队,甚至于在草原上跟他们野战时,也完全可以不落任何的下风! 郑国,凭借着富庶强大的国力,装备起来的全副盔甲,武装到了牙齿的十万骑兵,在草原上,堂堂正正的击溃了一支又一支的獲人部族军! 而赵国新军第一军第二军,也同样在野战中,凭借着严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高度协调统一,硬是将草原上最精锐的三支全副武装的王族精兵之一的右王阿伏福罗的三千狼骑亲卫,围而歼之,除了极少数俘虏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甚至连右王阿伏福罗,也没能幸免! 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身中四箭,三箭在后背,一箭在屁股上,被蒙骜和邓维射落马下,俘虏之后,虽然伊华让随军的医官全力抢救,但也没能挺过当天晚上,便一命呜呼,死在了赵军营中。 獲人右王已死,右王王旗大纛,也被第二军张锋夺了过来,而整个獲人右王麾下最精锐的三千狼骑亲卫,也几乎全军没于第一军第二军之手! 蒙骜邓维有射杀獲人右王的功劳,而张锋也有夺旗之功,这功劳,倒也还算是公平,至少谁也不会在心里感觉到不平衡! 而第二天中午,在短暂的休整了半天之后,杨龙便再次率领十万郑军出发,目标獲人牙庭王帐丹林!而听闻郑军再次出发的消息后,邓维张锋两人又岂能甘心落后,当即便也找到了赵侯伊华,请缨出战,请求率军袭击獲人牙庭王帐!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战,赵军伤亡虽然不是很重,但劳累肯定是有的,原本伊华还想让赵军多休息一下,毕竟现在赵军也好,郑军也罢,身份都已经暴露在了獲人眼中,而且赵军郑军的目标也已经很明显,就是冲着獲人的丹林牙庭王帐去的! 早半天或者晚半天,对于伊华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散居在丹林牙庭周围的獲人部落,不是已经在此之前,已经接到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的调令,就是接到了右王阿伏福罗的银狼信使调令,向元秋山集结,想要围歼郑军! 而现在,那些集结在元秋山附近的獲人大小部落,不是被赵军和郑军联手击溃,就是望风而逃,远远的逃开了,根本不敢再在赵军和郑军面前露脸!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再次向獲人丹林牙庭王帐集结的部落,能够有多少,也就可想而知了!实际上,到现在,整个獲人丹林牙庭王帐之中,也就聚集了不到五千帐直属于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部族营帐, 以每帐拥有五个成年男丁计算,五千帐也才两万五千多人而已,而这点獲人骑兵,在郑赵两国联军,将近十三万大军面前,根本就不够看,郑国的十万大军,可基本上全都装备着跟草原三王亲卫一样精良的全身铠,战斗力也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完全不是草原部族军可以比拟的! 在这种情况下,以区区两三万獲人骑兵,想要守住獲人丹林牙庭王帐,几乎是没有多大的可能,就算加上牙庭王帐那五千帐的奴隶仆从以及族中女子,最多也就还能够多拼凑出三四万人的样子,在郑赵联军面前,同样不够看!要知道,南边的中原各国之军,本来就比北国草原上的獲人,更加善于防守,同样的也更加善于攻坚,攻城拔寨! 獲人丹林牙庭,说是獲人的王都,实际上,却不过是一个比较大的营寨而已,周围连一道坚固的城墙都没有,在郑赵联军的攻击下,其防御力,可想而知! 第五百九十三章 右王之子 丹林牙庭,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王旗大纛,已经随着阿史那实的王座,一起南下,如今还在新阳和卫国边境一带! 而整个丹林牙庭之中,除了阿史那实带走的族中精锐骑兵外,便只剩下一些依附于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小部落以及直属于阿史那实的部族中的附庸族人,而这些附庸之中,其中绝大多数,又都是阿史那实的奴隶身份,根本没有獲人族人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像其他直属于大酋领阿史那实獲人族人那样,能够享受到应有的尊重和礼遇了! 实际上,那些附庸或者奴隶,在獲人草原上,也只有替大酋领阿史那实牧马放羊的份,甚至连属于自己的一顶营帐都没有,就更别说拥有属于自己的牛羊马匹了。 而且在整个草原上,这些奴隶和附庸的身份和地位也是最低的,甚至于在牧马放羊的时候,周围都还会有阿史那实派出的骑士,负责监督和监视他们!而一旦发现有人胆敢逃跑,迎接他们的,就将是杀身之祸! 如今,阿史那实已经率领族中精锐,南下入侵中原,整个丹林牙庭里,就只剩下了一些留守的獲人骑士,以及这些负责牧马放羊的奴隶仆从了!而整个丹林牙庭中,职务最高的留守人员,竟然是左骨都侯丘林弘达! 獲国官制,除了大酋领以外,便是左右大祭司,以及分领草原左右二部的左右二王,左右二王之下,便是左右骨都侯、左右大当户,万户侯(万人部族酋领),千户侯(千夫长、小部落酋领)、百夫长、十骑长。 獲国实行全民皆兵制,官制便也是军制,万户侯,人数超过一万人的大部落酋领,可以组建一支万骑,左右大当户可以统领几个万骑,而左右骨都侯,在必要的时候,就可以代表大酋领阿史那实,统领草原诸部,就像现在这样! 而除了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外,整个林丹牙庭中的万户侯以上属官,以及部落族人在一万人以上的大部落,几乎全都被大酋领阿史那实带着,南下入侵中原了,留守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手上,能够调动的獲人兵力,也就才刚刚集结起来的那区区五千帐,两万多骑而已! 而丹林牙庭之中的贵人,除了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却还有左右二王送到丹林牙庭的子嗣(也可看做是左右二王送到丹林牙庭,交给大酋领阿史那实,以表示自己忠心的质子)以及他们的妻儿。 而更重要的是,除了左右二王和其他一些大部落酋领送到丹林牙庭的子嗣外,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妻眷,包括阿史那实的几个公主和几个不到十二岁的王子,也还都留在了丹林牙庭之中! 阿史那实南下入侵中原之时,只带了年满十二岁,已经能够骑马张弓射箭,舞刀弄枪的几个王子随军,一同南下,其他几个公主以及未成年的王子,全都留在了丹林牙庭,毕竟,如果说整个草原上,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恐怕也只有丹林牙庭了! 只不过,无论是阿史那实也好,还是草原上的大祭司,以及左右二王等,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中原列国在面临獲人南下,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竟然有胆子,而且有那个能力,敢于逆势而为,反攻獲人草原,反攻丹林牙庭! 如此一来,当郑国和赵国两支奇兵,突然间杀进草原,杀到丹林牙庭外时,不管是负责留守丹林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也好,还是牙庭里那些贵人妻女也罢,一时间,全都慌了神! 甚至于像左右二王送到丹林牙庭中作为质子的王子,更是蠢蠢欲动,想要趁机摆脱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控制,特别是右王阿伏福罗的长子阿伏邪铎! 阿伏邪铎是右王阿伏福罗的长子,右王阿伏福罗天然的继承者!只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母亲,也就是右王阿伏福罗的元妃,在阿伏邪铎出生之时,便难产而死。在在草原獲人看来,阿伏邪铎,就成了草原上的邪童,克死母妃的真凶! 便是草原上的普通人家,出现这种事,往往也是母子同葬,也就是说,不论邪童是生是死,都只有陪葬母亲一途! 只不过阿伏邪铎出生在高贵的獲人右王王帐之中,又是阿伏福罗的长子,虽然一出生便克死了母妃,但他毕竟是右王阿伏福罗的王嗣,而且是阿伏福罗老年得子,快四十岁了,才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第一个子嗣,即便是邪童,阿伏福罗也决定认了,硬是从右王祭司手中,将阿伏邪铎给保了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之后阿伏福罗又续娶了一个元妃,之后不久又有了第一个女儿,再之后续娶的元妃又给他生下了一个王子。 而阿伏福罗虽然严令右部各族,不得宣扬阿伏邪铎邪童的身份,但四下里,阿伏邪铎邪童的身份,依然传遍了整个草原右部!再加上阿伏福罗续娶的元妃,又时不时的在阿伏福罗耳朵边吹上一些枕边风。 时间一长,阿伏邪铎,也就渐渐的失去了阿伏福罗的喜爱,不到七岁,便直接被送到了丹林牙庭,送到了大酋领阿史那实手上,成为了右王的质子,而这一待,就是十年! 如今,阿伏邪铎已经十七岁了,在草原上,早就成长成为了一名彪悍强壮的战士,便是在整个丹林牙庭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至少,在一群大当户、万户侯的质子之中,绝对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甚至于有一次,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都透露出了将自己的爱女吉雅公主,许配给阿伏邪铎的意思! 只不过后来,可能是阿伏邪铎邪童的身份传到了丹林牙庭,传到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耳朵里,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从中作梗,以至于那次之后,阿史那实便再没有说过要将吉雅公主许配给阿伏邪铎的话来! 甚至于这一次南下中原,阿史那实也没有带阿伏邪铎随行,多半可能还是忌惮阿伏邪铎邪童的身份吧? 不把吉雅公主许配给自己,那也无所谓,不带自己南下中原,那也没什么,自己留在丹林王庭之中,反而乐得逍遥自在呢! 只不过,当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下被南人击败,甚至可能已经蒙天神的召唤,去长盛天见天神去了,右王王旗大纛,也被南人所夺的消息传到丹林牙庭,传到阿伏邪铎耳朵里时,阿伏邪铎,不由自主地,便动起了一丝歪心思! 第五百九十四章 阿伏邪铎 阿伏邪铎是右王阿伏福罗的长子,草原右部以及右王阿伏福罗天然的继承者,若不是因为自己邪童的身份,若不是继母元妃一直在阿伏福罗耳朵边吹枕头风,自己怎么可能被送到丹林牙庭来做质子? 而且,即便自己是质子,现在阿伏福罗蒙长盛天的天神召唤,升天了,自己返回草原右部,继承阿伏福罗右王的位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在阿伏邪铎看来,便是丹林牙庭之中那一票的王子公主中,包括各部质子,能够跟自己比肩而立的英雄,几乎一个都没有! 草原各部,本就是以实力为尊,争勇好斗之辈,天然的便是草原上的英雄,而且是人人爱戴,敬仰的英雄,只不过因为自己邪童的身份,阿伏邪铎虽然在整个丹林牙庭之中,都可以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英雄好汉,至少阿伏邪铎自认,在丹林牙庭之中,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大酋领阿史那实都不是! 虽然没有跟大酋领阿史那实动过手,而且阿伏邪铎也没那个胆量跟阿史那实动手,但大酋领阿史那实身边那几个亲卫,包括飞虎骑的万夫长阿史那都志,阿伏邪铎都曾经跟他交过手,而且也都败在了阿伏邪铎手上!否则,大酋领阿史那实也不会动了将吉雅公主许配给阿伏邪铎的心思! 正因为如此,在阿伏邪铎看来,自己继承草原右部右王之位,不仅天经地义,而且自己也有那个实力和能力,能够统率草原右部!至于右王阿伏福罗继元妃所生的那个小狼崽子,在阿伏邪铎看来,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也没有那个资格能够继承右王之位! 不过很可惜的是,右王阿伏福罗蒙长盛天天神召唤,去见了天神的消息传到獲人丹林牙庭的时候,丹林牙庭中做主的,只有左骨都侯丘林弘达。 而丘林弘达也根本没有那个资格,能够把草原各部送到丹林牙庭王帐为质的各部质子放出丹林牙庭,自然也不可能放阿伏邪铎返回草原右部,甚至于护送支持阿伏邪铎返回右部,继任右王之职了,唯一有这个资格的,也只有还在新阳、卫国境内的大酋领阿史那实! 而以大酋领阿史那实现在对阿伏邪铎的态度来看,要想获得阿史那实的支持,成为右王,阿伏邪铎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一个才刚刚十二三岁的幼小的右王,可比一个已经成年,而且在草原上勇猛无敌的右王,可要好掌控得多了,大酋领阿史那实会作何选择,用脚后跟想,都能够想得到的! 既然不可能获得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支持,那么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而且,从自己被送到丹林牙庭王帐那一刻开始,阿伏邪铎就没有再依靠过任何人,他现在所获得的一切英勇的名声,威望,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他自己的双拳双脚,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 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如今,想要获得草原右王之位,阿伏邪铎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自己! 于是,就在整个丹林牙庭,因为草原各部在元秋山下之战的失利,南人赵郑联军十几万大军压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丹林牙庭之外,而乱成一团的时候,阿伏邪铎,却正在密谋筹划着逃离丹林牙庭! 作为右王送到丹林牙庭的质子,阿伏邪铎身边随时都有几十个精锐的獲人勇士,寸步不离!这些人名为护卫,但实际上却是作为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到阿伏邪铎身边的眼线耳目,监视着阿伏邪铎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都会将阿伏邪铎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大酋领阿史那实! 以往十年质子的生涯之中,阿伏邪铎也已经习惯了这些名为护卫,实际上却是监视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将自己软禁起来的獲人勇士的存在! 而且,虽然阿伏邪铎在这十年的质子生涯之中,也一直表现得十分的高调,勇武之名更是传遍整个丹林牙庭,当时但是在大酋领阿史那实面前,阿伏邪铎却一直表现得十分的忠心,行为举止也并无半点逾越之处! 但即便如此,那些负责监视阿伏邪铎的獲人勇士,也几乎没有半点的懈怠,而且为了防止这些人被阿伏邪铎收买叛变,每隔上两三个月,大酋领阿史那实,便会更换一批监视阿伏邪铎的獲人勇士! 不仅阿伏邪铎如此,左王阿史德发以及其他万人部落的酋领,送到丹林牙庭之中的质子,遭遇其实也跟阿伏邪铎相差不多,身边的‘护卫’,同样隔上两三个月,便会更换一次! 而现在,阿伏邪铎身边那些负责监视他的獲人勇士,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南下中原之时,才更换的,如今其实早就已经超过三个月了,若在平时,阿伏邪铎身边的护卫,也早就已经更换了。 但这一次,由于阿史那实还在南边的中原列国境内,留守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也没有那个资格,可以更换丹林牙庭中,诸位质子身边的护卫,因而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过,虽然身边的‘护卫’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但是阿伏邪铎也从来没有动过想要收买这些护卫的心思,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万一收买不成,捅到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里去了,反而还会引起阿史那实的疑心! 当然,这其实也是由于草原右部还有右王阿伏福罗在,而且一旦大酋领阿史那实从南边的中原列国回来,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里,更换掉丹林牙庭中这些质子身边的护卫,就算收买成功了,最后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阿伏邪铎没有任何的帮助! 不过现在,随着赵郑十几万大军在元秋山下,一举击溃草原右王十几二十个大小部落,十几万大军的消息传到丹林牙庭,再加上右王阿伏福罗已死,赵郑大军压境,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丹林牙庭都已经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留守丹林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正忙着调兵遣将,布置丹林牙庭的防守力量,而那些负责看守监视阿伏邪铎等诸部质子的獲人勇士,也大多人心惶惶,心思几乎都没怎么用到监视对象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阿伏邪铎想要摆脱监视他的獲人勇士,逃出丹林牙庭,自然也就变得有几分希望和可能了! 而只要逃出丹林牙庭,阿伏邪铎便会直接赶到草原右部,自己母妃的母族飞鹰部,借助飞鹰部的力量,反攻右王王庭,击败自己那个异母兄弟,从而掌控整个草原右部,成为草原右部新的右王! 从元秋山下传回来的消息,阿伏邪铎已经知道,飞鹰部也参加了元秋山围攻南人部队的战斗,而且在战斗中,也蒙受了一定的损失。 只不过飞鹰部毕竟是人数超过一万人的大部族,而且见机得快,眼见着草原各部落于下风之时,便先一步撤出了战斗,可以说是元秋山之战,保存了绝大多数实力的不多的几个大小部族之一! 你可以不屑于飞鹰部的胆小怕死,甚至在私下里嘲讽他们不敢跟南人在草原上野战,但是草原上从来都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飞鹰部在元秋山之战中保存了绝大多数部族军,保存了自己的实力,他便依然还是草原右部各个部族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强大的部落! 而阿伏邪铎想要掌控草原右部,也只有借助自己母妃出身的飞鹰部!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不眠之夜 夜已经深了,但整个獲人丹林牙庭之中,却依然灯火通明,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熊熊地燃烧着,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在丹林牙庭之中的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之间,不停地来回游荡着,持着火把的獲人,更是从一个帐篷,跑向另一个帐篷,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跑向下一个帐篷! 所有人似乎都变得特别的忙碌起来,没能得到机会,跟随大酋领阿史那实一同南下,去中原花花世界看一看,瞧一瞧的獲人,也终于有了一个能够上战场的机会。 不管是七八岁的孩童,还是刚刚满了十二岁,学会了骑马射箭的‘男丁’,在这个不眠之夜里,都显得格外的兴奋和激动。甚至还有一些有了心仪的女孩的‘男丁’,拿着家里刚刚为他们准备上的弯刀硬弓,跑去心仪女孩子的营帐外,耀武扬威,炫耀一番,也好顺便享受一下心仪女孩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并趁机享受温存一下。 年少无知的獲人‘男丁’,根本就对战场还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认识,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心里只有激动和兴奋,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害怕。 而一些上了年纪,甚至已经上过几次战场,已经年老体衰,没能再次获得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征召,带上弯刀硬弓,跨着高头骏马,南下中原的老弱獲人,对战场的残酷和血腥,早就已经有了十分深刻和直观的印象。 如今,他们可早就没有了那些年少无知的獲人‘男丁’的兴奋和激动,眼神中有的,只是深深的担忧,以及对前途和未来的迷茫,还有对自家幼童稚子的担心! 丹林牙庭外,赵国和郑国两支来自中原南人国度的十几万大军,距离丹林牙庭已经越来越近了,若不是正好赶上天黑,说不定现在南人联军的先锋部队,就已经到了丹林牙庭外了呢! 而且,由于草原上地势平坦,只要不走错了方向路子,就算是黑夜里,其实也能够行军的,甚至连留守丹林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自己,也说不清楚元秋山下的南人联军,会不会趁夜行军,明早上天亮以后,整个丹林牙庭就已经成了南人十几万大军重重围困之下的一座孤岛了! 所以,在整个夜里,丹林牙庭之中的所有獲人,几乎全都是一夜无眠。 年轻的妻子,紧紧地依偎,拥抱着自己的丈夫,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堆边,身旁的丈夫,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手上的弯刀,或者拿起身旁的硬弓,用手指勾着弓弦,试着弓弦的弹力和张力,一旁的年幼的儿女,用稚嫩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母亲,或者父亲,还有些想不明白,今晚的气氛怎么有些不一样呢? 良久,年轻的母亲才又朝自家的儿女招了招手,让他们坐了过来,拥抱着自己和自己身边的父亲,一家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默默无言。良久,擦拭着弯刀,调试着硬弓的丈夫,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弯刀硬弓,反手紧紧搂着了自己的妻儿。 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将一家人的身影,映照在了帐篷上,只留下了几个依偎在一起,变成一团的黑色影子…… 同样相似的场景,在整个丹林牙庭中大大小小的帐篷中,不停地重复着上演着,一些坚强的妻儿,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让丈夫分心,但也有一些脆弱的妻儿,在这生离死别的前夕,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而她们的哭声,又影响到了身边的儿女,以及丈夫,最后一家子人也全都抱在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而她们的哭声,传出营帐后,又传到了别的营帐中去,影响到了别的营帐中的獲人家庭,到最后,整个丹林牙庭之中,几乎随处都能够听见哭声喊声,声音凄惨婉转,让人闻之心伤。 丹林牙庭之外,来自中原的赵国和郑国的联军,已经越来越近了,眼见着最迟明天天亮之后,便会出现在丹林牙庭外,这些之前没能跟随着大酋领阿史那实一同南下中原的獲人,眼见着就会跟来自中原的赵郑联军,发生一场生死大战! 此战之后,有多少獲人还能够存活下来,就只有长盛天上的天神能够知道了,可以说,这个大战前夕的晚上,就是一个生离死别之夜! 从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帐篷里出来的信使,高举着火把,骑着高头大马,在黑夜里疾驰着,奔向各个千夫长,部落酋领的营帐。随后,从那些部落酋领和千夫长的营帐中,再次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信使,高举着火把,奔向了一个个百夫长、十骑长的营帐! 到最后,从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处发布的命令,在经过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领和千夫长以及一些年老,没有得到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征召,一同南下中原的老万户侯之手,最后送到百夫长、十骑长手上的命令,又从那些百夫长和十骑长手上,传到了手下的每一个营帐之中。 一个又一个的十骑长,高举着火把,从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外走过,高声叫喊道:“长盛天下,大酋领统下,左骨都侯大人有令,南人袭扰草原牙庭,草原各部各帐,皆有权捍卫草原安危,捍卫长盛天的荣誉!故命:各部各帐,出兵出甲,寅时之前,集结完毕,以抗南人,不得有误,违令迟误者,尽诛之!” 十骑长,甚至是一些百夫长,都亲自在各个营帐之中,不停地穿梭着,将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的命令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宣扬着。 而这个命令清楚地传到各个营帐中后,原本就已经哀鸿遍野,哭声满营帐的獲人部落营帐之中,哭声叫喊声顿时就更加的高涨起来,甚至于一些原本强忍着没能哭泣的营帐中的妻女,也跟着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而在这一片片哭喊声中,部落营帐中的男丁,不管是刚刚年满十二岁,习了弓马骑射的稚子,还是年老体弱,之前没能跟随大酋领阿史那实一同南下的獲人老弱,全都豁然一下站了起来,披挂上皮铠或者有些破烂老旧的铜铠铁铠,将弓箭斜背在身上,腰上挂着弯刀,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儿,转过身去,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出了营帐。而在他们的身后,年轻的妻子和稚嫩的幼童,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相公”、“阿爹”…… 第五百九十六章 征召 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的命令是寅时之前,全军都要集结完毕,但那是全军集结的时间,下面的万人队、千骑队,甚至是百人队和十骑队集结的时间,自然就要相应的提前了,而且级别越小的,集结的时间也越提前。 十骑队、百人队什么的,虽然只有十个人或者一百个人,集结起来看似很容易,但实际上呢,想要集结准备完毕,却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是,十骑队还稍微好一点,毕竟只有十个人嘛,谁来了,谁没到,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可百人队呢,那可是相当于一个连的部队,就算是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一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军队,就算是伊华利用后世华夏军队编组编制训练出来的赵国新军,进行过一次又一次的紧急集合训练,可要集结一个百人都,也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呢,更何况是獲人了! 就算是赵国新军,在紧急集合的情况下,一个齐编满员的百人都,从集结到开拔,没有一刻钟都几乎没办法做到,更何况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獲人了! 獲人全民皆兵,除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飞虎骑和左右二王的豹骑狼骑亲卫那一万多精锐中的精锐,从铠甲到兵刃,几乎全是由阿史那实和左右二王提供的以外,其余大大小小的部落里,也只有极少数人数超过一万人以上的大部落,有那个财力,能够给直属于部落酋领的亲卫精锐,提供武器兵刃。 而剩下那些部族军,几乎都是自备武器装备,包括身上穿的铠甲,腰上佩戴的弯刀以及骑射用的弓箭,几乎全是由獲人自己自备! 财力雄厚的,身上所用的武器兵刃,自然也就好一些,可以穿上精铁打造的铁铠,用上精工巧匠打造的铁刀硬弓。而财力差一些,比较穷一些的獲人,身上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兽皮铠甲都配备不上,使用的武器兵刃,自然也就是一些破铜烂铁,老旧不堪的了! 甚至有一些獲人营帐中,一套兵器,爷爷用了爸爸用,爸爸用了儿子用,儿子用了还要传给孙子用,甚至可以用上几十年,上百年!这样老旧残破的武器装备,能够有多大的杀伤力,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且,也不是这些獲人不想换上精良的武器装备,穿着匠人精心打造的铁铠亮铠,既帅气又威武,在战场上还能给自己提供更多的保护,三王亲卫,飞虎骑、豹骑、狼骑,那可是整个獲人草原人人都羡慕嫉妒的英雄勇士,谁不想拥有三王亲卫那样的一套武器装备啊? 可问题是,普通的獲人家庭,特别是一些小部落的獲人家庭,既要向长盛天的天神提供供奉,还要向大酋领阿史那实以及左右二王和自己的部落酋领,甚至周围临近的一些大酋领进献贡礼。便是自己部族里,一些强势的营帐,甚至都有可能欺压,向其他弱势一些的营帐索取牛羊马匹等等。而部落的酋领,往往在接受了这些营帐的贡献后,甚至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一无所知! 北地草原,从来都是以实力为尊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弱小的部落里,弱小的营帐,自然只有在苟延残喘中求生存了,除非能够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斩杀最多,缴获俘虏最多,在酋领、千夫长,甚至是万户侯、大当户、骨都侯,直至左右二王,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里,都获得一个露脸的机会,得到一句赞赏和赏赐,否则,普通弱小的营帐,想要翻身,几乎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而那些普通的獲人营帐,身上穿的,手上拿的,都是普普通通,破破旧旧的破铜烂铁,而且几乎都是年满十二岁之后,便会被部落酋领‘征召’,带上兵刃铠甲,奔赴战场。这样的獲人‘男丁’,在战场上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有力气在战场上崭露头角?能够自保,活着走下战场,就已经要谢谢长盛天天神的保佑了,就更别说别的了!甚至于有一些普通獲人营帐中的‘男丁’,第一次上战场便伤残,甚至丢掉性命的都有。而这样伤残或者直接丢了性命的獲人,即便是在战后,也是分不到任何战利品的!荣誉与战利品,永远都只会属于那些活着走下战场的胜利者!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每一次征召,对普通獲人来说,就是一次生离死别,战后自己家里的顶梁柱,还能不能够活着回来,囫囵个儿的回来,就只有天知道了! 如此一来,在接到征召令,准备出征时,那些獲人营帐,自然少不了的就会面临着生离死别的情景,哭泣、哀嚎,挽留、纠缠,这些也都是在所难免的,时间自然而然的,也就会因此而耽搁,要集结一个百人队,所用的时间,自然也就不是集结一个赵国新军百人都那么简单了! 而百人都都已经如此了,千人队甚至是万人队,在集结的时候,所面临的问题就更加的多了,情况也会更加的复杂,一个千人队,甚至是万人队,可不是区区一个连的一百人,那可是一个团,甚至是一个师!要准备集结这么大一支队伍,可绝对不是一件想当然的事情! 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寅时之前集结完毕的命令,传到万人队、千人队那里,就必须在丑时,甚至是子时之前,就要集结完毕,否则,等到了寅时的时候,就铁定会有千人队或者万人队误了时辰军令! 如今,留守獲人牙庭王帐的,虽然只有五千帐,说起来也就五个千人队而已,可实际上呢,如果仅仅只是集结五个千人队的话,在面临超过十万的赵郑联军面前,就算这五千人全是精兵强将,如三王亲卫那样的精锐中的精锐,也根本不够赵郑联军一个冲锋的! 元秋山之战,就已经很好的证实了这一点,几乎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南人军队,那可真正的称得上是武装到了牙齿,单从武器装备上来看,几乎每一个南人小兵身上的武器装备,包括身上穿的铠甲,那可都比得上三王亲卫,甚至有可能还要精良! 在这种情况下,左骨都侯丘林弘达自然想要尽可能多的集结队伍,以保卫獲人牙庭王帐了!区区五千帐的五千人,自然不够的,最好是能够将五千帐中所有的‘男丁’,全都征召起来! 而如此一来,那些多出来的将近两万‘男丁’,就得重新的编组,任命千夫长、百夫长甚至是十骑长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神帐和石陵 天刚刚亮,赵国和郑国两支军队的先锋部队,就已经出现在了獲人牙庭丹林王帐外,那一排低矮的,只能防防草原上的豺狼野兽等小动物而围起来的栅栏附近。 而留守丹林牙庭的獲人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也已经竭尽所能的,将整个獲人牙庭丹林里的所有‘丁壮’——年满十二岁以上的獲人男子,全都集结整编了起来。可以说,为了抵抗赵国和郑国这两支突然出现在草原上的南人部队,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真的是已经竭尽所能了! 为此,整个獲人牙庭内,从昨天傍晚开始,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就没有一刻停歇过,那飘荡在草原上的哭泣声,甚至可以连野狼也能吓跑,传到丘林弘达耳朵里,也是让丘林弘达感到阵阵揪心之痛! 不过,丹林牙庭乃是獲人王帐之所在,而且是整个北国草原上,青草最茂密,水源最充足,最肥美的地方,而且也正是因为这里是草原上最肥美的地方,所以才会被獲国大酋领选做牙庭王帐之所在,成为整个草原的重心! 獲人虽然从有历史开始,就一直是以游牧身份出现的,草原上的部族,大多也是逐水草而居。不过现在,随着草原獲人跟中原列国交往之后,特别是历代大酋领见识到了中原列国的繁荣以及列国国都的雄壮之后,先代大酋领,便决定效仿中原列国,在草原上也设立一个固定的王都,丹林牙庭王帐,因此而出现! 如今,丹林作为草原獲国的牙庭王帐,已经经历了六代大酋领,算上现在的大酋领阿史那实,都已经是第七代了!而之前这六代大酋领,身死之后,遗骸也都存留丹林牙庭东北角的石陵内,以供草原獲人瞻仰供奉,一座石陵,就是一个獲人大酋领! 而在石陵附近,还有一座草原上最大的,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平时住在神帐内的,就是大祭司一系的祭司人员,如今大祭司已经跟随大酋领阿史那实,南下中原了,跟丹林牙庭王帐一样,留守神帐的,就只剩下了一个留守祭司,以及配属给神帐的五十帐奴隶,以供养祭祀长盛天天神和伺候神帐内的大小祭司。 神帐,只是一座帐篷,还可以跟王帐一样,恢复到以前獲人逐水草而居的传统上去,可是神帐旁边存放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却是实实在在的效仿中原列国公族的宗祠而修建的,是用打磨光滑的石块,一层一层堆砌起来的,想要将石陵和石陵里历代大酋领的遗骸,一起挪移开去,那可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中原列国,祖宗先人,身死魂消之后,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一旦埋进土里后,就很少有再移动坟茔的时候了,移动坟茔,会被认为,会惊动地下的祖宗先人,让先祖魂魄不安! 而獲人建立丹林牙庭王帐,并且在丹林牙庭内建立石陵,供奉历代大酋领的遗骸,别的没学会,但这一点,却学了个十足,历代大酋领的遗骸,被送进石陵安置之后,就再没有挪动过半分,供奉大酋领遗骸的石陵,也跟‘长’在土地上一样,建得十分的牢固! 左骨都侯丘林弘达,虽然是大酋领阿史那实任命的留守丹林牙庭的最高统帅,几乎可以代表大酋领,发动征召部族军的命令了,可是在转移牙庭王帐,特别是还涉及到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和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的时候,丘林弘达却只能是干着急上火,而不可能有任何的办法! 甚至,别说是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了,就算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在丹林牙庭王帐里,想要迁移自己的王帐,甚至带走丹林牙庭内生活的各个部族营帐,那都没什么问题,可要想迁走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和供奉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那可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即便最后能够说服所有人,包括神帐中的大小祭司,要想将王帐、神帐,以及六七座供奉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完全迁走,也绝对不是三五天就可以做到的,甚至是十几二十天,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到! 而反攻獲人草原,而且目标很清楚,就是冲着獲人丹林牙庭王帐而来的郑国和赵国两支南人的军队,却是绝对不可能给草原獲人十天二十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可以从容不迫的将丹林牙庭中的神帐、王帐,以及石陵一起迁走的!逐水草而居,对于草原其他部落来说,还可以很轻松的实现,可是对于草原三王,大酋领以及左右二王而言,却几乎已经不大可能了! 獲人左右二王王帐之所在,同样也跟丹林王庭一样,不仅有左右二王的王帐,而且同样也有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以及供奉历代左右二王的石陵,跟丹林王庭一样,成为了草原上,少有的几个,不会再逐水草而居的獲人大部落的定居点!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留守丹林牙庭王帐的最高统帅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自然也不可能丢下神帐和石陵,带着族人一走了之了。 甚至于,为了守护神帐和供奉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丘林弘达在明知道丹林牙庭内的獲人,根本就没法抵挡得住来势汹汹的郑国和赵国两支南人部队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强行征召丹林牙庭内那五千帐族人中所有‘壮丁’,强行组建起了一支两万多人,将近三万人的獲人‘大军’。 如今,部队是组织起来了,可是就连丘林弘达自己,也根本就没指望凭借着这一支两万多连大酋领都没看上眼,带着一起南下中原的老弱病残的獲人,能够抵挡得住赵郑联军多长时间! 而且,就连丘林弘达自己,也只能向长盛天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见到大酋领阿史那实,也希望得到消息的阿史那实大酋领,能够尽快的赶回草原,赶回丹林牙庭,以挽救岌岌可危的牙庭神帐、石陵和王帐!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奴隶和野狼 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最小,最疼爱的,刚刚才满十三岁的小公主吉雅,现在就在丹林牙庭的神帐之中。 獲国神帐,乃是供奉长盛天天神的地方,常年居住在神帐中的,也是獲人部落里的大祭司小祭司。 在整个草原,可以说,神帐是最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即便是两个势同水火的敌对部落,双方打得你死我活,也绝对不会踏入神帐一步,冒犯神帐中供奉的长盛天天神,已经奉养天神的祭司! 因此,对于草原上的儿女来说,神帐,就是部落里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走投无路了,只要进了神帐,自己的一条小命,自然也就保了下来了,当然,前提是在神帐中奉养长盛天天神的祭司,能够让你躲进神帐之中! 丹林牙庭中的神帐,乃是整个獲国草原上最大的神帐,也是接受草原部落供奉最多的神帐,当然也是长盛天天神在人世间的代表人物,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奉养的神帐,神帐中的大小祭司,既奉养长盛天天神,同时又为大酋领阿史那实提供服务,包括神化大酋领阿史那实等。 因此也可以说,丹林牙庭中的神帐,就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第二个家。吉雅小公主作为代理阿史那实最疼爱的女儿,自小便经常出入神帐,跟神帐中的大小祭司,那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可以说关系十分的亲密亲近! 如今,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军南下,入侵中原,除了已经出嫁的几个公主,其余的公主和小王子,几乎全都留在了丹林牙庭。原本,这些小公主小王子,留在丹林牙庭也没什么,牙庭周围全都是忠于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直领部落,轻易也没人敢打这些小王子小公主的主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此之前,不管是阿史那实也好,还是号称能够直接跟长盛天天神沟通,传达天神旨意的大祭司也罢,全都没想到,中原列国中的郑国和赵国,竟然会胆大包天的反攻獲人草原,而且目标还直接指向了獲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丹林牙庭! 而且,更让獲人想不到的是,出现在北国草原上的郑国和赵国这两支中原人的军队,武器装备就不用说了,放眼整个草原,武器装备的精良程度,能够赶得上郑国用巨大的财力物力堆砌起来的十万精骑的部队,几乎一个都找不到,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飞虎骑,若是论武器装备,恐怕也根本没法跟郑国相提并论! 郑国,那可是中原列国之中,最为富庶的国度,耗费大量财力物力,装备起来的郑军,别的不说,若是只看装备的精良程度,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 而经过之前元秋山之战后,更让獲人眼睛大跌的是,郑国和赵国这两支中原人的军队,不仅装备精良,让草原上的部族军相形见绌,战斗力更是惊人! 元秋山一战,獲人右王阿伏福罗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二十多个部落,十几万大军,没想到在一夜之间,就被十万郑军和三万赵军在野战中正面击溃,而且其中还有一支右王阿伏福罗最精锐的狼骑亲卫,那可是右王阿伏福罗最宝贝的看家底的倚仗,没想到竟然在元秋山之战中,一战之下,竟然全军覆没,就连右王阿伏福罗,都成了赵人刀下的亡魂! 元秋山一战之后,丹林牙庭周围五百里范围内,能够拿得出手,人口上万的大部落,几乎就已经没有几个了,特别是丹林牙庭周围一两百里范围内,几乎就没有一个人口上万的大部落了,就算有,那也是刚刚才从元秋山下被赵国和郑国两支中原军队杀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根本不可能再听从留守丹林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的征召,重新掉过头来,对付赵郑两国联军的! 至少,在短时间内,落荒而逃的獲人右王飞鹰部等人口上万的大部落,是不可能有勇气再去面对赵郑联军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小公主吉雅也已经看出来了,在赵郑两个中原国家的强大的军力的威胁下,丹林牙庭已经变成了一座危城,一座孤城,根本不可能坚持到南下中原的大酋领阿史那实回来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吉雅小公主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躲进神帐之中,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了!因此,从前一天傍晚,元秋山之战,獲人惨败的消息传到丹林牙庭之中时,吉雅小公主便带着阿桑嫲和那个来自阿亚卡的西域行商伊利斯等男女奴隶,两三百个人,直接躲进了神帐之中。 可以说,对于那个黄色头发的西域昆仑奴伊利斯,吉雅小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虽然伊利斯还是没有摆脱自己身上的奴隶的身份和标签,但是在吉雅小公主帐中,伊利斯却可以说,已经跟自小服侍吉雅小公主的嬷嬷阿桑嫲,平起平坐了。 在吉雅小公主帐中,除了阿桑嫲,几乎也没人再敢对伊利斯横眉冷对,粗声斥责,指手画脚了! 而且,吉雅小公主出入营帐,就算是带着一群女奴和骑卫,去草原上围猎嬉戏,也必定会带上伊利斯这个黄色头发的西昆仑奴,甚至于晚上睡觉,伊利斯也跟阿桑嫲,和吉雅小公主自小养大的一条草原上的野狼一起,就待在了吉雅小公主的营帐外! 在草原獲人眼中,特别是那些依附于吉雅小公主,被大酋领阿史那实直接指派给了吉雅,专门服侍吉雅小公主的奴隶来说,能够待在距离主人最近的地方,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从小到大,除了自小服侍吉雅小公主的阿桑嫲以外,就只有吉雅小公主八岁时,右王阿伏福罗的质子阿伏邪铎,在猎杀了一头草原野狼王后,从野狼王身边得到的一头野狼幼崽,送给了吉雅小公主,作为生日礼物,然后一直被吉雅小公主当成狗一样养在身边,如今已经长到半人高的大野狼,能够一直待在吉雅小公主的营帐外,跟阿桑嫲一样,像最忠诚的狗一样,警戒和保护吉雅小公主,并且随时听从吉雅小公主的召唤和命令,为她提供服务! 对于阿桑嫲,那是从小就服饰吉雅小公主长大的,对吉雅小公主最忠心的奴隶,其他被大酋领阿史那实指派来服侍吉雅小公主的奴隶,就算再羡慕,那也是羡慕不来的! 而那条被吉雅小公主养在身边的大野狼,那些奴隶就算想要羡慕,那也同样是羡慕不来的,谁让他们不是狼,不是狗呢? 可对于这个比他们那些奴隶后来,而且长相怪异,一头黄色头发,就像是祭司大人口中传说的妖怪一样的西昆仑奴伊利斯,突然之间,竟然后来居上,成了阿桑嫲和大野狼阿黄之外,最为接近吉雅小公主,也是最得小公主欢心的奴隶,这就有些让其他那些奴隶想不通,甚至是羡慕嫉妒恨了! 明着虽然不敢对伊利斯怎么样,而且伊利斯几乎也是整天的寸步不离的跟随在吉雅小公主身边,就算那些奴隶想要对伊利斯怎么样,那也根本不可能! 但是私下里,背地里,议论几句伊利斯,甚至是私下里幻想一下伊利斯这个西昆仑奴是不是跟主人有某种不正常的关系,然后肆意地对伊利斯和主人在心底加以鄙夷和唾弃,这样的事情,却并不少见,特别是在一些正当壮年的男性奴隶中间,伊利斯这个黄毛怪和主人的关系,更是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伊利斯的机会 对于其他那些奴隶在背后对自己的议论,以及每次从那些奴隶身边经过时,伊利斯都能够从那些奴隶的眼神中看到羡慕嫉妒,还有无边无际的恨意!不过,对于这些羡慕嫉妒恨,伊利斯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自己怎么说也是来自于西边阿亚卡的文明人,对于草原上这些浑身牛羊屎味的野蛮人来说,伊利斯觉得自己真的是文明多了!可是,自己这个来自西边阿亚卡的文明人,却成为了草原上这些野蛮人的奴隶,这才是让伊利斯最为恼火的地方! 即便是自己的主人,吉雅小公主,伊利斯表面上恭敬顺从,但实际上呢,从心底里,伊利斯对她就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好感!那个浑身牛羊屎味,还夹裹着奶臭味的小丫头片子,就因为她是草原上这些野蛮人头领的女儿,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而自己呢,竟然只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用一只不足半岁的小羊羔从前一个主人手中换来的! 原本,对于自己能够脱离前一个主人,那个看起来更加粗鲁,也更加野蛮的獲人骑兵统领吉亚的魔爪,伊利斯感觉还十分的庆幸。 可是当他得知獲人草原上的规矩,在主人眼中,某个奴隶的价值,跟她手上的牛羊马匹一样,只不过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而且那些通过牛羊马匹换来的奴隶,用什么牲口去交换的,在旁人眼中,那个奴隶的价值也就只值那么点价值的时候,伊利斯彻底的崩溃了! 自己只不过是主人用一只不足半岁的小羊羔换回来的,在草原上,自己的价值,可不就只值一只不足半岁的小羊羔么? 按照草原上流行的规矩,万一自己跟旁人发生冲突,甚至被那些野蛮人像杀害商队中其他那些西域行商一样,残忍的杀害之后,对方竟然只需要赔给小公主吉雅一只不足半岁的小羊羔! 而且,虽然自从自己被吉雅小公主从吉亚头领那里换过来后,吉雅小公主对自己就一直很好,出入都把自己带在身边,而且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受到过来自其他任何人,包括阿桑嫲的委屈!可是伊利斯心中,却始终对自己的奴隶身份耿耿于怀,对吉雅小公主把自己当成她养在身边那条野狼一样带在身边的照顾,伊利斯更是万分的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在其他那些奴隶眼中,伊利斯能够跟在吉雅小公主身边,出入随行,成为阿桑嫲和吉雅小公主身边的野狼大黄一样的存在,那是伊利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再加上他又是来自于西昆仑的黄毛昆仑奴,其他人虽然在心底不知道歪歪了伊利斯和吉雅小公主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在看到伊利斯时,那些背地里的议论和歪歪,依然会被眼神中自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羡慕嫉妒的神色所代替! 但是在伊利斯心底,自己却是彻底从一个人,一个来自于阿亚卡的文明人,彻底沦落成为了看家狼狗一般的下贱奴隶,比之在吉亚头领手里的时候,还要不如呢! 在吉亚头领手里,伊利斯虽然也是奴隶的身份,可至少伊利斯还有一定的自主权,而且吉亚头领也并没有把他当成狼狗一样,让他看家护院,睡觉的时候,都让他守在营帐外面,哪怕只是小小的咳嗽了一声,都得打起万分精神来,恭敬卑谦的询问主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而现在呢,自己不仅跟着吉雅小公主身边的野狼大黄同吃同住,享受着同样的待遇,甚至在看家护院这一点上,自己还得表现得比大黄还要尽心尽力,至少吉雅小公主咳嗽的时候,大黄可以只睁开眼睛,竖起耳朵,转动几下,而自己呢,还得小心的伺候着,生怕吉雅小公主着凉生病了!这他良的,过得其实比大黄还要不如啊! 因此,自从伊利斯跟在吉雅小公主身边后,甚至于还在吉亚头领手上的时候,伊利斯其实就一直没有丢掉脱离草原,摆脱草原上这些野蛮人的幻想,甚至于若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跟商队其他那些行商一样,不明不白的就葬送在这些野蛮人手上,伊利斯可能早就逃跑了无数次了! 而且,就算是吉雅小公主将伊利斯从吉亚头领手上用一头不足半岁的小羊羔换过去之后,伊利斯其实也一直在谋划着要如何才能够摆脱吉雅小公主的魔爪,逃离这片大草原! 只不过,自从自己被吉雅小公主换过去之后,吉雅小公主对自己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新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出入都要带着伊利斯随行。在这种情况下,伊利斯就算是想要逃跑,也根本找不到那个机会! 好再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对于中原列国赵国和郑国两支大军,反攻獲人草原丹林牙庭,并且在元秋山下一举击溃獲人十几万大军,并且进而威胁獲人丹林牙庭这件事,如果说整个丹林牙庭之中,还有人从心底里感到激动和兴奋的话,那恐怕就只有其他獲人眼中伊利斯这个来自于西昆仑的黄毛‘妖怪’了! 对于赵国和郑国两支大军紧逼獲人丹林牙庭,所有獲人都人心惶恐,惶惶不可终日,就连一向高傲,在草原上也是人人巴结讨好的吉雅小公主,竟然也都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更是带着手下一大票奴隶,全都逃进了神帐之中,以祈求赵郑两国联军,能够看在长盛天天神的份上,不敢进入神帐,她也好能够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对此,其实伊利斯是从心底感到耻笑的,这些草原上的野蛮人当成神一样存在的长盛天天神,在那些中原列国的眼中,可根本算不得什么。草原上这些野蛮人尊敬的是长盛天的天神,而中原列国敬拜的,却是祖宗和天地神灵,两方敬拜的神,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当然,伊利斯自己信奉的神,跟草原长盛天的天神和中原列国敬拜的祖宗神灵,也同样不是一路人!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被中原赵郑两支大军知晓,草原野蛮人大酋领的宝贝公主,就藏身在丹林牙庭的神帐之中,那些中原人,能放过吉雅小公主才怪了呢! 而以伊利斯之前在中原列国游商,贩卖货物的经验来看,中原列国那些人,可比草原上这些野蛮人文明多了,甚至比阿亚卡还要文明,还要富庶,城市也更加的干净,在某些大城市里,特别是一些巨贾之家,不仅闻不到任何臭味异味,甚至还能闻到阵阵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那是商贾之家,奢侈的用檀香、沉香以及其他一些香料,研磨成粉,燃烧后形成的奇特的香味!那些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粉状物品,巴掌大的小小一袋,就得用同样大小的黄金去交换!其昂贵程度,可想而知!这在西方阿亚卡,是想破脑袋都想象不出来的! 而自己,如果能趁着中原赵国和郑国两支大军,围攻丹林牙庭的时候,趁机摆脱吉雅小公主控制,就算不能逃跑,只要落在那些中原人手上,那自己回到阿亚卡的可能,也就大多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能回到阿亚卡,只要跟着那些中原人,回到中原南方,那自己也肯定会比现在过得好,而且是好上一万倍! 因此,自从听说有两支来自中原的南人军队打进了草原,打到了丹林牙庭附近的时候,伊利斯就一直盼着这一天能够快些到来,而现在,这一天终于被伊利斯等到了! 第六百章 不能进入神帐的伊利斯 因为一头与众不同的黄色头发,伊利斯在整个草原上,都是一个怪异的存在,草原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听说了,小公主吉雅从大酋领阿史那实手下的骑兵统领吉亚头领那里,用一头半岁大的小羊羔,换回来了一个黄色头发的要怪! 因此,几乎每当伊利斯跟着吉雅小公主一起出现在草原上时,总会引来众人的围观,虽然出于对吉雅小公主的尊敬,那些围观的族人,只是远远的便跪倒在地上,偷偷的用眼睛去看伊利斯,但那种用看妖怪一样的眼神去看伊利斯的时候,也总会让伊利斯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草原上,特别是牙庭王帐中的那些普通獲人,也渐渐的适应了伊利斯的存在,但有一群人,却对伊利斯的存在,从心底里感到厌恶,他们便是草原上的祭司! 祭司,在草原上,是一个绝对特殊的存在,他们代表长盛天天神,宣扬神的旨意,服务于大酋领阿史那实,以及其他部落大大小小的酋领,对下,接受族人的供奉,同时,也会制造一些神迹,愚弄族人,以便于更好的服务于部落酋领! 对于祭司来说,所有与世人不同的存在,都是异端,都是妖魔鬼怪!而伊利斯那一头标志性的黄色头发,在草原上,就是最奇特的存在,在那些祭司眼中,自然就是异端,是妖魔鬼怪在人间的代表,甚至伊利斯本身就是妖魔鬼怪! 作为长盛天天神在人世间的代表,沟通天地神人的中建桥梁,祭司自然是绝对不会允许伊利斯这样的异端存在的! 而对于小公主吉雅,收养伊利斯这个妖怪这件事,神帐中的祭司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解释,而且广泛宣之于众,传扬到了整个牙庭王帐中的。 那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是天神在人间的代表,吉雅小公主是阿史那实大酋领的女儿,自然也就是天神的血脉了,吉雅小公主降服伊利斯这个妖怪,正代表着天神降服了鬼怪,而且这也正是吉雅小公主是天神血脉的最好的证明! 这样的解释,而且是出自草原上除了大酋领以外,人人尊敬的大祭司之嘴,自然也就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了,甚至于一些族人还真的觉得,看吧,连伊利斯这样的妖魔鬼怪,都能被吉雅小公主给降服,成为吉雅小公主的奴隶,可见吉雅小公主和大酋领阿史那实,真的是天神下凡呢! 如此一来,那些族人对于大酋领阿史那实和小公主吉雅,自然也就更加的崇拜和迷信了,对于大祭司既然能够一眼看穿伊利斯这个妖魔鬼怪的来历,自然也是慧眼如炬,法力无边,真有沟通天地神灵的本事呢! 不过现在,小公主吉雅避难逃进神帐,身边却依然带着伊利斯这个妖魔鬼怪,这对于神帐中留守的祭司来说,可就有些不妙了! 神帐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草原上最神圣圣洁的地方,如果让伊利斯这个妖魔鬼怪随意出入神帐,那还得了?那岂不是对天神最大的亵渎吗?而天神又没有因此而降罪于伊利斯,那岂不是更会让人怀疑天神的神力? 因此,小公主吉雅,作为天神的血脉,出入神帐,甚至在神帐中避难,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要带着伊利斯进入神帐,那就不行!即便伊利斯已经被小公主吉雅降服了,那也不行,能够进入神帐的,除了祭司,就只有天神在人世间的代表大酋领阿史那实以及其他大小部落的酋领,这样的贵族才行,像伊利斯这样的妖怪奴隶,怎么可能进入神帐这样神圣圣洁的地方? 于是,伊利斯就被神帐的祭司,让奴隶直接给拦在了神帐外,而小公主吉雅,则被允许进入了神帐,甚至连小公主带着的野狼大黄,也获得了允许,进入神帐。而阿桑嫲等小公主带来的奴隶,也都进了神帐,可唯独伊利斯,却被拦在了神帐外! 长盛天的天神,也有低级的神奴服侍伺候,吉雅小公主带着自己的奴隶,进入神帐,自然也没什么不妥的了,可要是带个妖魔鬼怪,进入神帐,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祭司的宣扬中,妖魔鬼怪,可全都是被长盛天的天神踩在脚底下,被打入地狱深渊,永不超生的族群,作为神在人间的代表,沟通天地神灵的祭司,怎么可能还让伊利斯这个妖魔鬼怪进入神帐? 虽然吉雅小公主对伊利斯很是喜欢,而且是那种,像是得到了一件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的那种喜欢。 但是,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再心爱的玩具,也总比不过自己的小命重要不是?因此,当留守神帐的祭司,一再坚持,不许伊利斯进入神帐后,吉雅小公主便用命令的口气对伊利斯说道:“伊利斯,你就待在神帐外,不许离开半步,听明白了吗?” 说着,吉雅小公主还又威胁地说道:“伊利斯,这里是草原,遍地都是我的族人,我的眼线,而且他们对你这个妖怪,可并不怎么友善,你要想活命的话,最好听我的话,乖乖的待在这里,别乱跑,否则,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是,尊敬的,美丽的高贵的公主殿下,您的仆人伊利斯,一定听从您的话,乖乖的待在这里,等待您的出现,绝对不会离开半步的。”跟往常一样,伊利斯依然恭敬顺从地低头应承道。 但是,在心底里,伊利斯却再次将吉雅小公主给鄙视了一番,丹林牙庭外面,赵国和郑国的十几万大军,都已经兵临城下,连你自己都想要逃进神帐中,以保全自己的小命了,老子还会听你的话,待在这里才怪了呢!那些中原人,对老子可比你们这些野蛮人对老子,友善多了!只要逃到那些中原人那里,自己也就算是逃出升天了! 而且,对于伊利斯来说,不让进入神帐,待在神帐外面,这可是他逃离丹林牙庭,逃出吉雅小公主的魔掌的最好时机! 现如今,所有人丹林牙庭的獲人,全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人心惶恐,惶惶不可终日,自然不可能再注意到伊利斯这个妖怪在干些什么了?当然,前提是自己得把自己打扮得正常一点,至少,那一头标志性的黄色头发,得先想办法弄黑才行! 而要弄黑头发,对于伊利斯来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草原上随处都可以看到熊熊燃烧的篝火,燃烧未尽的木炭,可不就是最好的染发剂么?只要不嫌脏,往头上一抹,黄色头发,自然也就变黑发了! 第六百零一章 战斗打响 战斗,在天亮之后,正式打响! 作为赵军先锋部队的第一军第一旅的两个营,几乎是跟作为郑军先锋部队的由前军副将率领的五千骑兵,在天亮之后,同时出现在了獲人丹林牙庭外那低矮的只能够防御一般的野猪野狼等野兽冲击的栅栏外! 而赵郑两军先锋部队在赶到丹林牙庭外后,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便抢功似的,几乎同时对丹林牙庭最外围的栅栏发动了猛烈的冲击,在接近栅栏不足一百步的时候,同时射出了手中的弓箭,在外围栅栏附近几十步范围内,形成了一阵密集的箭雨。 箭矢如雨点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栅栏内外,也落在了栅栏后面,獲人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两万多獲人骑兵组成的最前面的几个千人队身上。 郑军北攻草原的部队,本来就是清一色的骑兵部队,骑马射箭的本领,虽然可能不一定比得上从小到大,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獲人精锐骑兵,但跟普通的獲人骑兵,其实也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而且,这些本来就是骑兵的郑军,跟以步卒为主的赵军比起来,骑马射箭的本领,自然也是要高上好大一截的! 而赵国新军,从训练营开始,几乎就是以步兵为主,虽然也接受了一定的骑兵战技能的训练,但受限于战马数量的限制,普通赵军,只能接受一定的骑战训练,只有被伊华当做特种兵来加以训练的斥候营的斥候,接受骑战训练的时间,可能能够和郑军骑兵相比! 而现在,虽然北攻獲国草原的赵军,已经全部换上了草原生产的高头大马,而且一些精锐的斥候甚至还能够达到一人两骑甚至是三骑的地步,而且这些天,原本是步卒的赵军,也慢慢的适应了骑兵的作战方式,习惯了在马背上射箭,劈砍敌人,但是从战场精准度和攻击力上来看,还是要比原本就是骑兵的郑军稍逊一筹的! 而且,北攻獲国的郑军,足足有十万大军,虽然这些天大小战事不断,也消耗了不少郑军,但还能够保持完整建制,并且投入战斗中的郑军,依然还有七八万人。 而赵军呢,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军不到三万人,除去这近一个月来,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战损的伤亡人员,其实已经不到两万三千人了! 而在此前的二十几天将近一个月的断断续续,大大小小数十场的战斗中,赵军两军虽然斩获颇多,但自身的损失,其实比例还是挺高的,几乎每个旅营,甚至是都班,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损伤,编制虽然还在,但却全都已经不满员了! 战损严重的营都,甚至减员了将近一半,以至于现在,伊华手上还能够直接投入到对獲人丹林牙庭的进攻之中的部队,虽然还有两个军的编制,但总兵力却已经减员到了两万三千多人,其中还包括一些轻伤员! 不过,这些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赵军,在长达二十多天的战与火的考验和淬炼下,也逐渐成长为一支百战老兵,生存存活下来的,都成了百战精兵,即便不精通骑射,但骑着缴获来的獲人战马,却也能够跟獲人右王狼骑亲卫这样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了! 而从霞西郡北上的赵军第三军,现在却依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伊华甚至都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让第三军从霞西郡林桓关北上,穿过茫茫戈壁沙漠,突袭獲人左王了!如果把第三军带上一起的话,现在自己手上可用的新兵,人数至少还能有三万,甚至是三万多! 在赵军新军编制中,齐装满员的一个军,总兵力可是一万五千人,三个军,那就是四万五千人,即便第一军缺编一个旅(被抽调去衢富新兵训练营训练新军了),人数也还能够保持在四万人左右,除去这些天的战损,怎么着也还能有三万多人吧? 不过现在呢,第三军北上林桓关,穿越西域走廊后,几乎就再没有了任何消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以至于伊华现在连第三军到底有没有走出茫茫戈壁沙漠,走出死亡之海,都不知道!那可是足足一个齐编满员的军啊,足足一万五千人,若是因此而葬送在死亡之海,伊华可真的就要内疚一辈子了! 就在栅栏外赵郑联军的先锋部队,赶到丹林牙庭外,并且立即对丹林牙庭发动了猛烈攻势的同时,栅栏后面,獲人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两万多人的獲人‘丁壮’骑兵,也在各自的千夫长的命令下,朝着栅栏外潮水一般猛冲过来的赵郑联军发动了反击! 只不过,丘林弘达搜遍整个丹林牙庭,才好不容易从那五千帐族人中搜罗出来的两万多‘丁壮’,虽然也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马射箭,就跟家常便饭一样,而且就算是最小的刚刚年满十二岁的‘丁壮’,也已经跟着阿爹或者其他人,在草原上围猎追逐过野猪野狼麋鹿什么的,也算不上没见过血腥! 但是,猎杀野狼麋鹿那种血腥,跟战场厮杀的血腥,甚至是因此而带来的紧张感、压迫感,那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野狼野兽,即便再凶残,在族人的围攻下,也只有狼狈逃跑的份,可是现在呢,在栅栏外,两三百步外,就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张弓射箭的南人骑兵! 在强大的视觉冲击下,那些初上战场的獲人‘丁壮’,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感到了一阵阵紧张、不安,以及压迫感!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年纪幼小,初上战场的獲人丁壮,甚至不等身后的千夫长下令,在栅栏外的赵郑联军还有一两百步的距离时,就不由自主地张弓搭箭,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而在有人带头射出手中箭矢的情况下,周围其他獲人,也不免受此影响,自觉不自觉的,就也跟着张弓射箭,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一时间,栅栏外的赵郑联军距离栅栏还有一两百步,还没进入弓箭的最大射程内时,栅栏后面的几个獲人千人队,便已经陆续射出了手中的箭矢,而且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歪歪扭扭,漫无目的射出的箭矢,在距离冲锋而来的赵郑联军先锋部队,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时,就已经力竭,纷纷掉落在了地上,几乎没有对赵郑联军造成任何的威胁! 而就在这时,从风而来的赵郑联军先锋部队,却已经冲进了弓箭的射程之内,随后便在各自千夫长(营长)的命令下,张弓搭箭,朝着栅栏后面的獲人千人队,射出了手中的弓箭。甚至其中的一部分骑兵,用的还是火箭! 一支支绑着烂布条,沾着油薪的箭矢,在身旁专门拿着火把的一个骑兵,双手上拿着的四只火把上点燃了,随后便被马背上的骑兵,在冲锋的同时,张弓搭箭,将点燃了的火箭,朝着栅栏以及栅栏后面的獲人千人队,射了过去! 一支支火箭,或者直接射在了栅栏上,燃烧的火焰,紧接着便将栅栏也给点燃了起来,又或者射在了栅栏后面的土地上,钉在了地面上,却依然还在燃烧着。 甚至还有一些火箭,直接射在了栅栏后面几十步远,列阵以待的獲人千人队方阵中的獲人身上,瞬间便将獲人身上的衣衫也给点燃了起来,顿时将那些个倒霉的獲人烧得连连惨叫了起来! 以往,在跟中原列国交战之时,獲人都是处于攻势的一方,几乎都是以骑兵的方式,冲锋骑射即可!但是现在呢,交战的战场在獲人丹林牙庭,攻守之势也随之改变,处于进攻一方的,反而成了来自中原的赵郑联军,而獲人却成了防守的一方! 虽然在以往跟中原列国交战之时,獲人也见识到了中原列国是如何列阵防守的,可獲人那也只是学了个皮毛,根本还没深刻理解透中原列国步卒防御骑兵队形的精华所在! 如今,獲人处于防守一方,要守卫的又是丹林牙庭王帐,再像以往那样,骑在马背上,以骑兵队的方式出现,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便将最外围,一些年级还小(刚满十二岁‘成年’)的‘丁壮’,就用中原步兵的方阵的形式,布置在了栅栏后面,而一些‘精壮’的獲人,却依然以骑兵队形的方式,布置在了这些獲人步卒的身后。 至于这个防御阵型,能够抵抗得住赵郑联军多久的攻势,就只有长盛天的天神知道了!老实说,作为全军统帅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但是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六百零二章 乞丐军 战斗,一直在不停地持续进行着。栅栏外的赵郑联军骑兵,一次又一次地向着丹林牙庭外围的栅栏冲锋而来,在距离栅栏不到百十步的距离上,射出了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后,又折身往左往右,折身而返! 在后退了一两里的距离后,又再次调转马头,集结排列成冲锋阵型,再次朝着丹林牙庭最外围的栅栏猛冲了过来,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而每一轮箭雨过后,总会带走几十几百个,甚至更多的獲人的性命。 而同样的,栅栏后面的一个个獲人千人队,也在持续不断的进行着反击。顶在最前面的獲人千人队,几乎都是一些刚刚年满十二岁成年,或者五六十岁,已经行将就木,无法再骑马射箭的年老体弱的獲人。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老弱獲人‘步卒’,在战场的紧张刺激下,甚至连千夫长的命令都等不及,就直接一窝蜂似的,朝着汹涌而来的赵郑联军骑兵,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在这种情况下,獲人的反击效果,可想而知,几乎没有对赵郑联军造成任何的伤害! 几轮攻击过后,外围的栅栏几乎全都被赵郑联军射来的火箭给点燃了,顶在最前面的几个千人队,也几乎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死伤惨重。 不过慢慢的,那些千人队中剩下的獲人,也总算是渐渐的适应了战场上的紧张感和压迫感,在面对着冲锋而来的赵郑联军时,在他们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时,在还没有得到千夫长的命令之前,也总算是可以勉强的待在阵型之中,保持阵型不变,不再胡乱的射出手中的箭矢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栅栏外的赵郑联军主力渐渐赶到,人数也变得越来越多。而即便是刚刚赶到的赵郑联军,也全都是马不停蹄地,立即就投入到了战斗中,加入了对丹林牙庭栅栏和栅栏后面的獲人的攻击之中! 渐渐的,城外的赵郑联军,特别是郑军的十万大军,赶到丹林牙庭外围之后,郑军骑兵,已经可以分拨对丹林牙庭最外围的栅栏,发动连续不断的攻击了,而且每一波次的攻击,都可以保持在两万人的规模上! 郑军北上反攻獲人牙庭,从郑国边境出发的时候,是整整的十万精骑,虽然经过这些天连续不断的大大小小的战斗,出现了一定的损伤,但是直到元秋山之战前,依然还有八万多人的规模。 元秋山之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击溃獲人大小部落十几个,斩杀包括右王阿伏福罗在内的獲人狼骑亲卫和部族军三万余人,郑军的损伤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总共的伤亡也才一千多人,而直接面对獲人狼骑亲卫的赵军第一第二两个军,损伤也才一千多人,不过跟郑军比起来,赵军的伤亡比例却是大多了,毕竟,赵军总共也才不到三万人而已!而且在郑国十万大军面前,穿着獲人服饰的赵军,就像乞丐一样,私下里被郑军议论嘲讽! 虽然出于一个共同的目标,赵国和郑国两支来自于中原列国的军队,走到了一起,结成了一个暂时性的同盟,共同攻击獲人丹林牙庭。但是,即便是盟军,也是有主次之分的! 郑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个暂时性同盟的主力和核心!郑军主帅杨龙,虽然是郑国臣属,但在面对赵国国君伊华时,却也免不了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对伊华表面上尊敬,但私下里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少,已经有郑军精锐骑兵,在私下里称呼赵军为‘乞丐军’了,虽然只是郑军小卒私下里的称呼,但会出现这样的‘称呼’,也足以说明郑军对赵军的态度了。 对此,赵军上下,全都有些义愤填膺,若不是还有獲人这个共同的敌人存在,赵军中的一些激进的少壮派校尉,甚至恨不得率军冲杀进郑军军营,让郑军好好见识见识‘乞丐军’的威力! 不过赵侯伊华,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乞丐军又怎么了,只要能打胜仗,乞丐军不乞丐军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华夏军可不也是从‘乞丐军’慢慢发展壮大起来的么?到最后,这支谁也瞧不上眼的‘匪军’‘乞丐军’,最后不还是混一了中原,成为了华夏的钢铁守卫者么? 而就算富庶如世界第一强国,纠集二三十个仆从军,组成所谓的‘联合国军’,在面对华夏‘乞丐军’的时候,不同样也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的逃窜回了三十八度线以南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投入到战斗中的郑军越来越多,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依然还保持有七八万战力的郑军,在抵达獲人丹林牙庭外围后,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停歇,便立即又投入到了对獲人丹林牙庭的攻击之中。 将近八万人的郑军,被分成了四个波次,一个波次接着一个波次的,或者点着火箭,或者直接用弓箭,在骑马冲锋到栅栏附近几十步的时候,便一起张弓搭箭,将一波波箭雨,不停地射进了丹林牙庭内外。 而在射出手中羽箭之后,冲锋的郑军,很快便又在千夫长或者各军副将、主将的率领下,拨转马头,从丹林牙庭外围栅栏边掠过,左转划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后,再次拨转马头,尾随在另外一波冲锋的郑军身后,继续朝着丹林牙庭外围的栅栏发动了猛烈的冲锋。 冲到距离栅栏不到两百步的时候,再次张弓搭箭,拉开硬弓,瞄准了栅栏后面的獲人,冲到栅栏附近不到一百步的时候,手一松,弓箭上的羽箭,便如雨点一样,朝着栅栏后面的獲人射了过去。 而栅栏后面的獲人,在千夫长的命令下,也纷纷张弓搭箭,朝着栅栏外冲近的郑军,射出了手中的弓箭,虽然弓箭的密集度,没法跟每波次将近两万人冲锋的郑军相提并论,箭矢的精美程度和精良程度,也没法跟财大气粗的郑军相提并论,但准头,却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一些冲近箭矢射程内的郑军,难免的就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射在在了身上,或者马背上,严重的,甚至直接就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 不过,受伤落马的郑军,却是少之又少,郑军精骑,那可真的称得上是全副武装,用金钱堆砌起来的,身上穿着的铠甲,甚至比草原三王的近卫骑兵飞虎骑、狼骑、豹骑,还要精良,獲人五花八门,由自己自备的弓箭,杀伤力,自然也是有强有弱,对郑军造成的伤害,自然也就不一样了,能够真正伤害到郑军的弓矢,少之又少! 第六百零三章 奸细 在郑军主攻点偏东北,五六里外,赵军的第一第二两个军的主力部队,也正在集结,之前作为赵军先锋部队的第一军第一旅的两个营,虽然在赶到丹林牙庭外围栅栏的时候,就立即投入了对獲人的战斗中,但那两个营,只是作为试探部队的存在,为了试探出獲人防守的薄弱环节而已! 如今,郑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丹林牙庭,并选择了丹林牙庭外围的某一个点,作为主攻方向和突破的方向,赵军自然也就没必要跟郑军再纠缠在一起了,即便突破外围栅栏,冲进丹林牙庭,在人数上不占优的赵军,也根本比不过郑军,倒不如另外选择一个地方,作为突破点,攻入丹林牙庭呢! 于是,在经过第一旅两个先锋营的试探性进攻后,赵军便选择了距离郑军主攻点东北边五六里外的一处,作为主攻方向和突破方向!而赵军选择的这个突破点,却正好就是獲人神帐所在的地方。 獲人神帐,虽名为神帐,听上去就像是一座营帐一样,但实际上,獲人神帐却是一片占地极广的草原,包括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以及供奉獲人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大小祭司居住的帐篷,还有从属于神帐的五十帐奴隶,从大祭司到奴隶,总人数也在一千多人往上,跟一个小型的部落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且神帐的势力还不是固定不变的,历代大酋领薨逝以后,继任的大酋领,都会赏赐一些营帐,以供奉长盛天天神和先代大酋领的石陵,甚至大酋领出征获胜归来,也会赏赐一些奴隶,或者缴获而来的牛羊马匹什么的,归属于神帐。 而作为草原上最受人尊崇的祭祀长盛天天神的场所,神帐在草原上享有神圣而又崇高的地位,几乎没有任何草原獲人,会与神帐为敌,因此,在草原上,神帐势力几乎是不设防的!但是,对于中原来的郑国和赵国而言,再神圣崇高的神帐,都只不过是敌人,与其他的獲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差别,自然也就没有神帐神圣不可侵犯这一说了。 而左骨都侯丘林弘达,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以至于他从丹林牙庭五千帐族人中搜罗,集结起来的两万多部族军,却几乎全部部署在了其他几个方向上,唯独神帐附近,几乎可以用不设防来形容! 轻而易举的,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反击,赵军便直接冲到了神帐外围的栅栏处,然后推翻了栅栏,冲进了神帐之中。而神帐所属的几十帐奴隶,本来就是草原上最不受待见,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而且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 如今赵军攻来,那些平时看管他们的监工,全都作鸟兽散,一股脑儿逃得没影没踪了,这些奴隶,自然也就一下子全都解放了,跟着四下逃窜,作鸟兽散了,至于抵抗赵军,那是獲人的事情,跟他们这些奴隶可没有任何的关系! 轻而易举的,第一第二两个军的主力就已经全部越过了神帐外围的栅栏,冲进了丹林牙庭,追着四下逃窜的獲人而去。赵侯伊华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亲兵营,在护卫着伊华的安危。 而这个时候,伊华正大马金刀的拄着腰刀,站在野牛部酋领的大纛马车上,举目朝追逐着逃窜的獲人而去的赵军。 而就在这时,几个赵军,却俘虏着一个人,飞快地纵马超伊华这边疾驰了过来,来到伊华近前,为首那个马背上横放着俘虏的骑士,低喝一声:“下去!”将马背上横放着的俘虏推落了马下。 俘虏落马,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被破布条塞着的嘴里,还“呜呜呜”地干叫着。 伊华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那个将俘虏推下马背的骑士,也跟着翻身下马,提着被反绑着双手的俘虏,低喝一声:“跪下!”在俘虏膝关节上猛踢了一脚,将那个俘虏踢着跪倒在了伊华跟前,旋即他自己也跟着单膝跪地,朝伊华行礼说道:“君上,抓着一个奸细,鬼鬼祟祟的,直往我们警戒区内闯,还说着生硬的华夏语。” “生硬的华夏语?”伊华微微愣了一下,仔细瞧了一下那个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话要说的俘虏,却见他头发十分的粗糙,黑色的头发上,还有一些粗糙的黑色颗粒,就跟木炭似的!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旋即示意那个骑士,说道:“取下他嘴上的破布。” “是。”骑士急忙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抓着那个俘虏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拉得往上仰起,然后一把抓着他嘴上塞着的破布条,取了下来,抓着俘虏头发的手上,却已经沾满了黑色的碳灰。 伊华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听见那个俘虏用生硬的话说道:“这位大人将军,我不是奸细,我叫伊利斯,我来自阿亚卡,是一名商人,是被野蛮的獲人抢到这里来的!” 听到那个俘虏声音的华夏口音,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他良的,这不是电视电影里那些来自西方的洋鬼子,说华夏语的时候的腔调么?难道这个俘虏也是来自西方的洋鬼子? 想到这些,伊华不由得又仔细地打量了伊利斯一眼,却见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双眼睛还带着些蓝色,除了一头有些不正常的黑发外,可不就是一个西方洋鬼子么?就是他那一头黑色的头发,从骑士手上沾着的碳灰看来,多半也是用木炭锅底灰染上去的! 瞧了伊利斯一眼,伊华不由得失声说道:“你是洋鬼子?英国人还是美国人?” 听了伊华的话,伊利斯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便又用生硬的华夏语说道:“这位大人将军,我叫伊利斯,我来自阿亚卡,一个拥有古老文明传承,历史悠久的文明国度,我不知道您说的洋鬼子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您说的英国和美国在什么地方。”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利斯又特别强调说道:“但是,我绝对不是您的这位仆从骑士所说的奸细,实际上,我是来自阿亚卡的商人使者,是作为有好使者,被派到中原来,跟中原列国进行友好通商的,只不过半路上出了点意外,被草原上野蛮的獲人抢劫到这里来的。” 第六百零四章 牛逼吹上天 原本,在没有离开阿亚卡之前,伊利斯还以为城主极其妻儿子女,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贵族了,伊利斯做梦都不敢奢求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个城主,嗯,准确的说,伊利斯做的最大胆的梦,也就是成为一个贵女的守护骑士,能够守护在贵女的身边,哪怕只能远远的守护,伊利斯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到了西域,特别是穿过西域走廊,到了中原之后,伊利斯才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在阿亚卡,能成为一座城池的城主,那就已经跻身于贵族行列了,可是在中原,阿亚卡那些城池城邦,在中原只不过是一座下县的县城,人口甚至还没有中原最小的一个县邑的人口多。嗯,便是守卫城邦的骑士,也根本没有中原一座县邑的戍卒多。 中原列国县邑的戍卒,动辄上千,最少的恐怕都有好几百人,而且虽然是戍卒,算不上战兵,但却也同样统一军服,统一武器装备,而且任何一座县邑,几乎都有装备射程极远,精准度极高的弓弩,而在阿亚卡,一座城邦里,能够有一两百长弓手,那就已经可以称霸周围好几座城邦了! 可以说,在中原列国面前,阿亚卡任何一座城邦,包括势力最强大的城邦阿卡迪亚,在中原列国,即便是最弱小的国家夏国(伊利斯根本就搞不明白,为什么夏国明明是中原列国最弱小的国家,为何却是中原好多国家的宗主国,夏国的领主,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共主,在名义上,整个中原都是属于夏国的!这一点,伊利斯在中山新阳等国经商的时候,真的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明白),在阿亚卡,也是比霸主阿卡迪亚更加强大的存在! 只不过,已经往来了两三次中原的伊利斯,深深的明白了一个中原人常说的道理:拉虎皮扯大旗!那就是牛皮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能唬住人! 若是告诉中原人,整个阿亚卡恐怕连中原的一半大小都没有,而且还分成了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城邦,而自己只不过是来自于阿亚卡一百多个城邦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邦,而且还是那个城邦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恐怕那些本就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中原人,就更不会拿正眼瞧自己一眼了! 因此,在第一次来到中原后不久,在伊利斯的嘴里,阿亚卡便成了西方一个拥有悠久的历史传承的文明大国,阿亚卡土地上那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城邦,也全都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个跟中原列国一样的封国,城主领主,自然也就成了封国封君,王侯公伯,贵子贵女,也跟着水涨船高,变成了伊利斯口中的公子公主! 反正阿亚卡距离中原万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一个西域以及茫茫戈壁大漠,中原列国那些习惯了中原富庶生活的商人,可不像伊利斯他们这样的行商,能吃得了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苦头,穿过西域戈壁大漠,出现在阿亚卡的! 任凭伊利斯把牛皮吹破,这牛皮也永远没有被戳穿的一天,因此,阿亚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或者地方,那还不是凭着伊利斯的一张嘴,随便乱吹么? 牛皮吹破天的伊利斯,做梦也想不到,他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中原人,竟然是中原列国的一国之君,放在阿亚卡,那可是足足统治有半个阿亚卡那么大的地盘的一国之君!若是伊利斯知道伊华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得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至于獲人,那个大酋领,还有那个刁蛮的小公主,伊利斯可是从心底里就看不起他们,不就是草原上的一群野蛮人么,凭什么让他这个来自有着古老文明传承的历史悠久的文明之国阿亚卡的尊贵的商人使者做那个刁蛮小蛮女的奴隶?而且还是跟畜生为伍的那一种? 在中原列国商贾的面前吹牛吹得久了,就连伊利斯自己也都开始相信,他是真的来自于一个拥有着古老文明传承的历史悠久的文明之国阿亚卡的,受人尊敬的商人使者了!人们常说,一个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说谎者自己都开始相信这个谎言了,现在,伊利斯就是这种情况! 在伊利斯的牛皮里,阿亚卡已经成为了一个跟中原夏王朝一样拥有悠久的历史传承的文明之国了! 不过,听了伊利斯的话后,伊华却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便又感觉有些好笑,不管是英国也好,美国也罢,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可谓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可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在这个时代,英国美国什么的,根本就还不存在!便是现在英国和美国存在的土地上,恐怕连最原始最古老的部落都还不存在呢!英伦三岛上,好嘛有点海盗存在,不好嘛说不定连海盗都还不存在! 这个时代,西方别说有国家了,恐怕有人有部落的地方,都是少之又少呢,伊利斯所说的那个什么阿亚卡,恐怕不是在骡马,就是在希腊呢!而不管是骡马也好,希腊也罢,在这个时代,恐怕都只不过是一群城邦国家而已! 所谓的骡马帝国,嗯,不过也就比希腊那些城邦国家好点而已,跟中原列国比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伊华就曾经看到过很多介绍古希腊和古骡马帝国的文章,其中不乏一些对古希腊和古骡马帝国的存在的真实性有怀疑的文章,特别是一些关于古希腊古骡马文化真实性产生怀疑的文章! 其中最大的一个疑点就是,不管是古希腊也好,古骡马也罢,以地中海那几个小小的岛屿和古骡马那靴子大点的一个半岛,根本就没有足够多的土地,能够产出足够多的粮食,养活两个古老的文明传承,并且形成一个统治地域跨越三大洲的庞大的帝国! 便是传说中的西方文明的集大成者,可以媲美华夏孔子老子的流弊人物亚里士多德,一身著作等身,数百万字,也有人对其是否真实存在产生怀疑,而且怀疑得还合情合理! 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不管是孔子也好,老子也罢,《论语》《道德经》什么的,也就几万字,便是记录汉朝以前几千年历史文明的《史记》,通篇也不过几十万字而已! 可亚里士多德呢,著作等身,而且涉及天文、地理、历史、哲学,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全能型人才,甚至如果按照西方那些所谓的学者所说的,亚里士多德就几乎没有他不会不懂的知识,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而其一身,足足创作了几百万字的著作!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几百万字的著作,还全是写在羊皮纸上的! 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历史上,先秦时期,用来记录文字的载体,除了帛书,就是竹简,帛书昂贵,竹简却又制作麻烦,刻字更是耗时耗力,因此,不管是论语也好,道德经也罢,几乎都是惜字如金,能简写的,绝对不会往长了写,一个字能够交代明白的,绝对不会记录两个字!这一切,都是受限于记录文字的载体! 可是在西方呢,用来记录文字的载体,除了莎草纸以外,就是羊皮纸了,而莎草纸,那是非洲尼罗河上另一个古老文明用来记录文字的载体,跟古希腊、古骡马可完全不沾边!在古希腊、古骡马,用来记录文字的载体,只有一个,那就是羊皮纸! 而能够用来记录亚里士多德一个人几百万字的鸿篇巨制的羊皮纸,往少里说,都得几十几百万头羊,不管是山羊绵羊还是其他什么羊,至少得有几十几百万头才行!可整个古希腊或者古骡马帝国的地盘,恐怕都出产不了那么多的羊! 而且就算古希腊、古骡马,有个流弊得不行的帝王,真的给亚里士多德这个帝师收集到了这几十几百万头的羊,要把这些羊宰杀了,制成羊皮纸,恐怕也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就更别说还要在这些羊皮纸上写上涉及天文地理历史哲学等各门学科的各种知识典籍了! 就算一边制造羊皮纸,亚里士多德再在一边奋笔疾书的写字,也不行,更何况,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生活在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古老国度里的人,哪怕他真的是个天才,也不可能生而知之,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涉猎,并且还都能成为一代宗师吧? 在华夏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那也是百家争鸣,可没有吹某一个人,就能够在天文、地理、历史、政治等各个行业,都成为开山宗师的!亚里士多德,除了吹流弊吹出来的,恐怕也真没别的解释了吧? 第六百零五章 亲吻车轱辘 伊利斯见伊华听了自己的话后,一句话也没说,却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不信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急忙又用蹩脚的华夏语说道:“尊敬的大人将军,只要您肯饶小人一命,小人愿意告诉大人将军一个天大的秘密。” “天大的秘密?”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瞧了伊利斯一眼,说道:“想要寡人饶你一命,就得看你说的这个天大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对寡人有用了。” “寡人?”听了伊华的自称,伊利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寡人这是个什么称呼? 伊利斯也只不过是跟着商队来过几次中原,在中原列国接触的,也大多都是商贾世家,而除了商贾之外,最多也就是一些城门小吏,税务官之类的,连县邑城守都没法接触,自然也不可能接触到一国之君了,对于中原列国君侯的自称,伊利斯自然也是十分的陌生的。 要知道,在阿亚卡,一座城池的领主,对于伊利斯这样的人来说,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了,阿亚卡城邦林立,一座城池,也就是一座城邦,能够统辖几座城池的,那都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就是统辖一座城池的城主,其妻儿子女,那都是贵子贵女,妻子也都被尊称为夫人,在阿亚卡,那可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像伊利斯这样的人,只有俯首亲吻他们脚背的份! 若是伊利斯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大人将军,竟然是中原列国赵国的君侯,恐怕非得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不可呢!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伊利斯这才又挣扎着直起身来,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尊敬的大人将军,小人双手被绑,没法给您行礼了,还请您见谅。”说着,还用眼神朝伊华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被五花八绑的绳子。 伊华微微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伊利斯无奈之下,只得又说道:“尊敬的大人将军,只要您肯饶小人一命,并送小人一车,不,十车丝绸、茶叶,还有瓷器,派人护送小人返回阿亚卡,小人便愿意告诉大人将军一个天大的秘密。” 听了伊利斯的话,伊华微微笑了笑,说道:“伊利斯,寡人早就说过了,想要寡人饶你一命,就得看你说的这个天大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对寡人有用了。至于你说的十车丝绸、茶叶和瓷器。只要你说的秘密有价值,寡人是不会介意多给你些丝绸茶叶的,就是瓷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的?”伊利斯眼睛猛地一亮,双眼冒光地瞧着伊华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寡人言出法随,一言九鼎,岂能有假?”伊华咧嘴一笑说道。一旁的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也插嘴说道:“你这蛮人,你可知你眼前这位是谁?他可是夏王玉牒亲封的赵国君侯,一国之君,岂能蒙骗你一个蛮夷之人?” “赵国君侯,一国,一国之君?”听了蒙骜的话,伊利斯终于明白了伊华的真实身份,顿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伊华,甚至有些想不明白,伊华这样一个身份尊贵无比,天下少有的国君,怎么会亲自领着军队,出现在獲国这个野蛮人的草原上! 那可是一个国家的国君啊,不是阿亚卡那些城邦的城主领主,手下除了三五几百个骑士,就再没有别的人可用了,别说将军了,能够指挥百十来人的统领都没有一个,打仗的时候,自然得倾巢而动了,毕竟,出了城,百十里外,便是另外一个城邦城主的统治区域了! 就算是震动整个阿亚卡的世界大战,充其量也就几个城邦,纠集起来的千儿八百人之间发生的一场冲突混战罢了!而这样的‘世界大战’,在东方中原列国面前,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卫国和中山国这样的小国之间的一场微不足道的小小冲突罢了,像卫国、中山国这样的小国,几乎都不用出全力! 可在伊利斯眼前的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呢?他可是中原列国之一的赵国君侯!赵国国力虽然不如薛莒,富庶也不如郑国,可是跟卫郴新中等国比起来,却还是要稍胜一筹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勉勉强强的,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中等强国吧! 然而赵国国君,统治着赵国数百万臣民的一国君侯,现在却不辞辛劳,跋山涉水的出现在了獲人大草原上,这怎能不让伊利斯惊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良久,伊利斯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伊华跟前,以头触地,像一条狗似的匍匐在伊华面前,伸长着脑袋,想要去亲吻伊华的脚背! 只不过伊华高高的站在大纛马车上,匍匐在地面上的伊利斯,自然不可能亲吻到他的脚背,最后只能亲吻到伊华脚下踩着的大纛马车的车轱辘。 亲吻了一下大纛马车的车轱辘后,伊利斯这才又用巴结的口吻,用怪异的腔调,生硬地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来自于阿亚卡叙拉古城邦的商人使者伊利斯,向您致以最最最崇高的敬意,并祈求获得您的恩赦,成为您治下的一位臣民。”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利斯又说道:“尊贵的阿亚卡主神乌拉若斯在上,伊利斯自愿接受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的庇护,成为他脚下的一名忠诚的骑士、臣民,并发誓永远忠诚于他,效忠于他,永远不会违背他的一切命令,直到生命的尽头。” 听了的伊利斯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这就是西方骑士效忠领主的仪式吗?可是自己并没有说要接受伊利斯成为自己的骑士啊?自己也并没有说要庇护他,自然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他的忠诚什么的,对于伊华来说,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不过对于伊利斯来说,如果能拜赵国君主为领主,成为赵国君侯麾下的一名骑士,对于伊利斯来说,就等于他在赵国也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即便是回到西方阿亚卡后,也绝对可以给伊利斯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甚至于,如果能够得到赵国君主的信任,让他派一支骑兵队伍,归于自己指挥,伊利斯觉着,自己回到阿亚卡后,统一整个阿亚卡,迫使阿亚卡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城邦的领主城主,全都效忠自己,成为自己麾下的骑士,也不是不有可能! 见识了中原列国的强大之后,虽然伊利斯在跟中原中山国、新阳国甚至是薛国那些富商巨贾吹牛的时候,将阿亚卡吹嘘得如何如何强大,可真实的阿亚卡是个什么样,伊利斯其实一直都没忘记,也不敢忘记! 见识了东方列国的强大后,伊利斯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一点,想要阿亚卡真正的强大起来,成为他对中原人吹嘘的那样强大的文明的国度,一个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阿亚卡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有统一的,如东方列国那样建立起一整套从上到下的统治秩序,才有那个可能! 第六百零六章 又一个俘虏 愣了好一会儿,伊华才回过神来,瞧着伊利斯说道:“你,你要认我为主?” “是的,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能够接受您的庇护,成为您的仆从、奴人,成为您麾下的一名骑士,保护您,守护您,并永远效忠于您,是伊利斯最大的荣幸与荣耀,希望主人您能够接受伊利斯所请,让伊利斯成为您的守护骑士,永远效忠于您。”伊利斯将他能够想到的所有词汇,全都一股脑儿的用生硬的华夏语说了出来。 一旁的蒙骜以及另外几个亲兵营的赵军听了,全都目瞪口呆的愣在了那里,甚至感觉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什么伊利斯,还真是什么样的话,都能够说得出口呢,至少,如果换成是蒙骜,或者第一军邓维和第二军的张锋,肯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蒙骜不是伊华的臣属,自然也不需要对伊华表示忠心,而邓维和张锋,虽然是伊华的臣属,也发誓永远效忠于伊华,但是他们在起誓的时候,肯定也不是像伊利斯这样,直白白的就说出来了,恐怕邓维和张锋,更多的还是在用行动,去表示和表现他们对伊华和赵国的忠心吧? 伊华意味深长地瞧了伊利斯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说道:“伊利斯,你来自于阿亚卡,在阿亚卡,你能越过俘虏你的骑士,直接托庇于领主,请求领主庇护于你,接受你的效忠,成为他的骑士吗?” 听了伊华的话,伊利斯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又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沮丧地说道:“不能。” “那不就得了?”伊华笑着瞧着伊利斯说道:“你是我麾下军卒的俘虏,说得直白点,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战俘,还是一个奴隶的身份,我作为一国之君,你嘴里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怎么能够越过我手下的军卒,直接接受你的请求,让你成为我麾下的骑士呢?” 听了伊华的话,伊利斯顿时沮丧的低下了头去,从伊华嘴里说出之前那个问题的时候,伊利斯就已经猜想到了这个结果了,但是当伊华再次说出来后,伊利斯还是免不了感觉有些沮丧,他之前所幻想的一切,顿时也就全都化为了泡影,至于什么从赵国君主那里获得援助,返回阿亚卡,并且借助赵军的力量,统一阿亚卡什么的,自然也是想都不用再想了! 伊华瞧了伊利斯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指了一下那个俘虏伊利斯的骑士说道:“不过,如果你真的能够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将功折罪,让他释放你,免去你战俘的身份,让你重获自由之身。”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到那时,你如果想要再认我为主,我自然也就可以考虑考虑了。” 听了伊华的话,伊利斯顿时又两眼放光,失声说道:“真的?”旋即便又大声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伊利斯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您,只请求仁慈的您,能够免去伊利斯战俘的身份,让我重获自由,并且获得一个护卫队,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商品,能够返回阿亚卡。” “嗯,那就得看你知道些什么了。”伊华轻笑了一下说道。 “是的,君主大人,小人的商队在经过西域走廊时,被野蛮无礼的獲人骑兵统领吉亚头领率领的骑兵队伍偷袭,商队中的向导和其他商人、仆从奴役,全都被野蛮的獲人所杀害,只有小人一人,被吉亚头领俘虏,带回了草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利斯又说道:“小人被野蛮的吉亚带回草原后,又被野蛮的草原獲人大酋领最心爱的小公主吉雅,用一百头羊,作为礼物,从吉亚头领手里将小人交换了过去,并让小人成为了吉雅小公主身边最尊贵的管家,并负责照顾吉雅小公主的日常生活起居。” 伊利斯虽然说了自己在草原上的经历,但毕竟还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被吉雅小公主用一头不足半岁的小羊羔,从吉亚头领手上换过来的,那也太掉身价了一些,所以,在伊利斯嘴里,一头不足半岁的小羊羔,便变成了一百头羊! 嗯,如果真要拿自己跟畜生比身价的话,伊利斯觉得,自己怎么也值一百头羊吧? 而听了伊利斯的话,伊华却不由得有些纳闷,疑惑地问道:“什么吉亚头领吉雅小公主的,伊利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您的仆人伊利斯想要说的是,伊利斯知道草原野蛮人的大酋领阿史那实最心爱的小公主吉雅的下落,只要您肯赦免伊利斯的战俘身份,让伊利斯成为一个自由人,并且赠送伊利斯一支商队,同时派出一支护卫队,护送伊利斯返回阿亚卡,伊利斯愿意将吉雅小公主的下落,告知于最贵的赵国君主您。”伊利斯急忙又用生硬并且拗口的华夏话说道。 听了伊利斯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不远处有人大声说道:“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最心爱的小公主吉雅的下落,何须你这个野蛮的妖怪来告知君上!” 听到这话,伊华和伊利斯几乎同时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第一军军长邓维,骑在高头大马上,马背上还横放着一个五花八绑的獲人,纵马疾驰了过来。 在距离伊华的大纛马车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邓维便勒住了马缰,停了下来,旋即翻身下马,轻轻一推,便将马背上被五花八绑的獲人给推落马下,旋即厉声喝道:“你这狗东西,还不快将你知道的告诉君上,不想要你的小命了不成?” 那个獲人吓了一跳,急忙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跪到伊华大纛马车前,不停地磕头说道:“小人拜见赵国君侯,拜见赵国君侯。”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瞧着那个獲人装扮的俘虏,冷声说道,从那个俘虏字正腔圆的华夏语来看,那个俘虏应该是一个中原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人了。 “回君侯的话,小人是薛相韩相府上的管事小仨儿,自小跟随在主君韩相身边。如今,韩相就被獲人囚禁在牙帐中,而小人,则被獲人发配去了神帐。昨日晚间,小人亲眼所见,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最心爱的小公主吉雅,只带了不足一百护卫,躲进了神帐,之后一直都没见着出来过!小人斗胆猜测,吉雅小公主现在就在神帐之中!”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管事小仨儿便又说道:“草原獲人的规矩,再敌对的两个部落,也不会攻打对方供奉草原长盛天天神的神帐,躲进神帐之中,也就相当于躲进了神的庇护下,也就保住了一条小命。” 说着,那个管事小仨儿又偷偷的抬眼,飞快的瞧了伊华一眼,然后又不停地磕头说道:“不过,这只是草原上的规矩,我们中原人,自然不用遵守,君侯若是想要抓获吉雅小公主,小人愿意带路,只希望君上能够救出主君韩相,让主君能够顺利返回薛国,我家主君和小仨儿,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君侯的再生之恩!” 第六百零七章 韩相管事 薛相韩相?那不就是薛相韩栎么?小仨儿是韩相府上的管事,自然不敢直呼韩栎的姓名,只能用主君韩相之类的代称,但是伊华一听,还是就听明白了,薛相韩栎,现在就被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囚禁在丹林牙庭之中,小仨儿这是想要求自己救出薛相韩栎呢! 至于韩栎作为薛国丞相,为何会出现在獲国丹林牙庭之中,虽然小仨儿没说,但是伊华也能够猜想到一二的! 在此之前,薛国在面对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军的强势围攻时,已经岌岌可危,到了快要灭国的边缘了! 即便薛国临危受命,启用上将军公孙濯,在薛都大邑外围三关,用箭塔锁阵建立起了环绕整个薛都大邑的三关防线,并且抵挡住了六国反薛联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但是,处处防守的薛国,毕竟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即便用箭塔锁阵建立起来的三关防线再固若金汤,可一直被动挨打,再牢不可破的防线,也总有被突破的一天! 三关防线外,六国反薛联军的百万大军,只要立在那里,哪怕没有对三关防线发动任何的攻击,那都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和威胁,对三关防线中的薛军,都会造成巨大的压迫感,让薛军食不安睡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薛国寻求外部力量支援,瓦解六国反薛联盟,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在赵国,薛国特使可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赵都宸邑半步,三天两头的,就会拜会一下赵相张宣或者在行人署外,通过行人署,向赵侯伊华表达想要觐见伊华的意愿! 从这些点滴小事之中,都可以看出,薛国想要从外部获得增援,瓦解六国反薛联盟的心思是多么的迫切!只不过,薛国特使在赵都宸邑一直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帮助,赵国丞相张宣也好,赵侯伊华也罢,都没有明确表示出,要马上出兵帮助薛国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薛王妫翊派出薛相韩栎,出使獲国,跟獲国勾连在一起,引草原獲人南下,以攻六国反薛联盟后路,从而瓦解六国反薛联盟的心思,自然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不过,薛王妫翊和薛相韩栎怎么也没想到,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竟然会自大到目空一切的地步,根本不屑于跟薛国勾结,而是直接将薛相韩栎给囚禁了起来,然后直接出兵攻打中山国,并且还一举攻破了中山国都,俘虏了中山侯孟夷,从而震惊了整个中原列国! 小仨儿的话刚说完,一旁第二军的军长张锋便又朝伊华行礼,大声说道:“君上,末将听说,阿史那实虽然长得不怎样,但他那宝贝女儿吉雅公主,倒是长得水灵灵的,活脱脱一朵草原上的格桑花!末将斗胆,这就去将草原上那朵最美的格桑花采来,送于君上驾前!” 说完,张锋便要转身行动,却被伊华急声何止道:“且慢!” 张锋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疑惑不解地望着伊华,说道:“君上,獲人神帐,已经在我军的重重包围之下了,只要君上一声令下,末将保证,定将神帐中的所有人,全都绑到君上驾前,一个不落!” 伊华却没有回答张锋的话,而是又转头对伊利斯说道:“伊利斯……”话还没说完,伊利斯便又夸张地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您最忠实的仆人伊利斯,随时听从您的吩咐。” 原本,在小仨儿出现之后,伊利斯还以为自己的一切愿望全都泡汤了呢,自己自认为天大的秘密,也早就被小仨儿一股脑儿全都和盘托出了,伊利斯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赵国的君主,肯定会觉得自己再没有任何的可用价值了,必定不会再拿正眼看自己一眼的,可没想到转眼,赵国君侯便又叫到了他的名字,激动之下,伊利斯那怪异的华夏语就显得更加的滑稽和怪异了。 刚说完,伊利斯接着又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您是伊姓,您最忠实的仆人也是伊姓,这是上天注定的,伊利斯天生的就该是您的仆人。” 听了伊利斯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笑骂了一声:“滚蛋,少在这跟寡人攀亲戚,你那伊是你的姓吗?寡人堂堂华夏贵胄,可没你这个鬼佬亲戚!” 伊华话音还没落地,伊利斯便又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只要您允许,您的仆人伊利斯,从今往后,就姓伊了!” “不允许!”伊华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道,伊利斯一个西方鬼佬,却想改成华夏上古十大姓之一,怎么可能?就算伊利斯想要归化,也不是这种归化法,更何况伊利斯现在还是一个战俘,严格来说,根本就属于那种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奴隶!伊华怎么可能让他改姓伊? 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历史上,南北朝甚至是隋唐时期,可都曾经出现过五胡十胡大规模改姓汉姓,南北朝时期的刘姓,隋唐时期的李姓,以至于在战乱时,这些改成刘姓李姓的胡人,假称是刘氏和李氏皇室后裔,可没少为祸中原! 就算伊利斯想要归化改姓,伊华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获得上古十大姓中的任何一个姓氏,为后世埋下祸乱的隐患! 断然拒绝了伊利斯的请求后,伊华也不容伊利斯再多说,旋即便又说道:“伊利斯,寡人问你,神帐是不是草原上最神圣的地方?” 伊利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是的,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在草原野蛮人的心中,神帐的确是他们心中最神圣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 “那神帐能掳走吗?”伊华旋即又问道,说着还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小仨儿。 “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草原上的神帐,当然可以……”伊利斯巴结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小仨儿已经抢先说道:“启禀君侯,草原神帐,不过是一座供奉有长盛天天神的营帐,以及居住生活在神帐中的大小祭司,别说是草原神帐了,就是獲人牙庭王帐,只要君侯愿意,也可以一并掳走的!” 从这也可以看出,有的时候,巴结奉承的话太长了,其实反而会起到反效果的。 伊华微微颔首,旋即又对张峰说道:“既然如此,张锋,马上派人,将整个神帐中的神位以及祭司、贵人,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喏!”张锋急忙抱拳应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那石陵呢?就是供奉獲人历代大酋领遗骸的石陵。”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沉声说道:“毁人宗祠祖坟,君子不为!”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传令下去,不得破坏獲人石陵!” “喏!”张锋急忙又应了一声,朝伊华行礼后,转身翻身上马,在马上朝伊华一抱拳,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第六百零八章 阿史那实北返 元秋山之战,獲人右王被杀,十几万獲人部族军被击杀击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随着快马南下的金狼信使,很快便被送到了卫国境内隆城郡外,正打算攻打卫国隆城郡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狼旗王帐,送到了阿史那实的手上。 隆城郡,可谓是卫国的幸运之地了,薛莒联军伐卫之战时,夏卫联军便是在隆城郡外,跟郑郴新中四国里应外合,一举击溃薛莒联军数十万战兵,近百万辅兵,甚至直接导致薛军主帅公子懋和莒军主帅熊武战死疆场! 而隆城郡一战,更是直接成为了整个战争的转折点,原本,在面对来势汹汹,攻城拔地,势如破竹,咄咄逼人的薛莒百万联军时,夏卫联军只能步步为营,步步退让,甚至整个卫国三郡之地,除了隆城郡,其余两郡全都沦陷了! 但是隆城郡一战之后,薛郴新中四国血盟由此破裂,郴新中三国更是因此而彻底与薛国决裂,与郑卫以及刚刚与薛国结盟,旋即却又背盟的莒国,结成中原列国战史上最大的联盟——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盟! 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盟,不仅有中原列国疆域最大,坐拥万里江山的莒国,更有天下最为富庶,军卒装备最为精良的郑国,而卫国,虽说是六国反薛联盟中最弱小的一个国家,但卫国的背后,却是四百年天下共主的夏王王室,拥有大义之名! 就连郴新中三国,那也曾经是薛国最为牢不可破的血盟之国!哪怕郴新中三国不出一兵一卒,他们的背盟,对于薛国来说,那就已经是最为致命的打击,让薛国一下子从独霸天下的霸主之国,变成了孤家寡人,甚至连一个可靠的盟国都没有! 而正是从隆城郡之战开始,薛国近三十万战兵,尽墨于卫国境内,之后,六国反薛联盟更是步步紧逼,一路势如破竹,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薛国发动了全面战争,以至于薛国丢城失地,步步退让,最后不得不龟缩于薛都大邑城外三关防线之内! 而如果不是正好在这个时候,獲人南下入侵中原,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突破中山国都,俘虏中山侯,甚至于现在,薛军还能不能保得住薛都大邑,都不一定了呢! 而现在,在攻破了中山国都后,南下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率领的十万獲人大军,转而向西,企图与左王阿史德发合兵一处,一举攻破卫国三郡之地,攻入卫都亳邑,进而威胁兴夏王都,威胁整个中原的共主王室! 有一支强大的中原列国的军队,已经北上,攻入了獲人草原,在草原上烧杀抢掠的消息,其实早就已经传到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手上,而且阿史那实也已经让右王阿伏福罗率军北上,截击那支中原列国的军队! 在阿史那实看来,有右王的十万大军北上,已经足以剿灭那支流窜到草原上的中原军队了,而且,那支北上的中原军队,烧杀抢掠的地盘,还是草原右部,右王阿伏福罗的地盘,阿伏福罗率军北返,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不过阿史那实怎么也没想到,右王阿伏福罗竟然会丢下十万部族军,仅仅只率领麾下三千狼骑亲卫,便先一步的返回了草原,而他麾下的十万部族军,却在后面带着从中原抢掠来的金银珠宝,人口畜牲,慢悠悠的往北赶去! 而北返的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下集结的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十几万部族军,竟然会在元秋山之战中,被来自中原的南人军队一举击溃,甚至连右王阿伏福罗,都被南人军队俘虏,最后死在了南人手中! 原本,阿史那实还想着,有右王阿伏福罗的十万部族军北上,再加上从草原右部临时集结起来的部族军,围剿流窜北方草原的中原部队,应该是十拿九稳,轻而易举的事情,而阿史那实和左王阿史德发,也可趁机合兵一处,一举攻破卫国三郡,攻入兴夏王都,重现两百年前,獲人大酋领攻破大夏王都的辉煌! 原本,阿史那实的计划,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卫国在短短的两年内,便连续经历了两次生死大战,卫国三郡之地,在之前的薛莒联军伐卫之战中,便已经被攻破了两郡,郡中郡县邑城,大多残破不堪,甚至连修复都还没来得及修复,就再次面临着獲人近二十万大军的威胁! 突破卫国郡县邑城,比攻打新阳、郴国等国,其实还是要容易得多的,既不费时又不费力,可是阿史那实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率领草原十万大军,和左王阿史德发一起,连破卫国两郡十几座关隘邑城,来到隆城郡时,却收到了自己之前派出去的金狼信使送来的元秋山之战的战报! 元秋山之战,十几万獲人部族军惨败溃逃,右王阿伏福罗被杀,獲人遭遇了与中原列国有交战记录以来,最为惨重的败绩,而且最主要的是,元秋山,距离獲人牙庭王帐丹林,已经不到五十里,可以说,元秋山之战,就发生在丹林牙庭的眼皮子底下! 而元秋山之战后,那支在战斗中获胜的中原人的部队,下一步会如何行动,便是瞎子,都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原本,阿史那实听闻北上的南人部队,在草原右部流窜,烧杀抢掠,阿史那实还不怎么在意,甚至可以说,都没放在心上过。毕竟,损失的可都是右王阿伏福罗的部属,对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来说,甚至还有些求之不得呢! 可现在呢,元秋山之战,就发生在丹林牙庭的眼皮子底下,而丹林牙庭,那可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牙庭王帐,生活在丹林牙庭周围的部族,也全都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直领部落,损伤的,自然也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势力了! 元秋山之战后,就在南人部队眼皮子底下的丹林牙庭,那些南人部队怎么可能放过,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不猛扑上去,一口吃掉,吞得一干二净,连一点渣滓都不会留下?獲人的牙庭王帐,那可就是中原列国的国都啊! 再继续攻打隆城郡,已经没有可能了,隆城郡不是柁樟郡,在之前的薛莒联军伐卫之战中,几乎就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整座郡城都还保持着完好无缺的状态! 最主要的是,在此之前的薛莒联军伐卫之战中,卫军主帅公子央就在隆城郡中囤积了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包括大量的防守器械,滚石檑木、金汁硝石什么的,可都应有尽有,本就不善于攻城的獲人,在面对守卫森严,固若金汤的隆城郡,自然也就束手无策,有种狗吃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了! 因而,在收到金狼信使送来的元秋山之战的战报,加之上连续十几天,攻打隆城郡,除了丢盔弃甲,损兵折将,几乎没有任何收获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就在当天晚上,带着对隆城郡深深的怨念,领着麾下十万獲人精骑,连夜北上,以最快的速度,往草原赶去! 丹林牙庭,肯定是守不住了,哪怕留守丹林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使出浑身解数,除非有天神下凡,能够撒豆成兵,否则,在面对十万南人精锐大军时,丘林弘达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就算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獲人精骑,能够肋生双翅,飞回草原,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阿史那实率军南下,入侵中原时,留给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的,就只有五千帐,就算将这五千帐中所有的精壮成人,全部征召入伍,恐怕也就两三万人!而以这两三万乌合之众,想要打败十万南人精锐,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就算是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指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阿史那实现在率军北上,只是想要赶在那群南人劫掠了草原最为富庶的丹林牙庭,满载而归之前,堵住南人部队南下的归路,将之堵在草原上,利用草原各部部族军,聚而歼之! 草原,那可是獲人的草原,是长盛天天神赐予獲人繁衍生息的地方,不是南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牧场!富庶的中原大地,才是草原獲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牧场! 既然那支南人部队到了草原,那就甭走了,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阿史那实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再活着离开草原,给以后的南人做出一个不好的榜样,也给草原上生存的獲人,埋下一个最大的隐患! 第六百零九章 攻破獲人牙庭 一路上星夜兼程,日赶夜赶,几乎没有用到十天的时间,从隆城郡北撤的近十万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直领的獲人精锐骑兵,便已经全数返回了北地草原,往獲人丹林牙庭方向赶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赵国君侯伊华率领的赵军和郑相上将军杨龙率领的郑军,也早就如阿史那实所预料的那般,攻破了丹林牙庭。 留守丹林牙庭的獲人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从留守丹林牙庭的五千帐獲人部落中,征召来的两万多獲人‘精壮’,在郑赵十几万联军的强大攻势面前,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甚至连一天都没坚持到,就已经被赵军和郑军从东边和东北边两个方向,全线突破,杀入了丹林牙庭之中! 近八万郑军,从丹林牙庭东边,轮流分波次,一波接一波的对丹林牙庭外围的栅栏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战斗从早上先锋部队挑起战斗开始,一直持续到午后,外围栅栏便直接被郑军焚烧,守卫在栅栏后面,直面郑军八万大军的两万多獲人精壮,更是损失惨重! 最外围的几个‘步卒’千人队,直接被郑军远距离射杀,便是那几个步卒千人队后边的几个骑兵千人队,在郑军突破栅栏后,在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的命令下,将几乎损失殆尽的挡在前面的几个步卒千人队撤了下来,然后在各自千夫长的率领下,朝着郑军骑兵反冲了上去。 原本,一直以骑射威震北国草原,甚至驰骋中原,无往而不利的獲人骑兵,这一次,却在装备精良,且同样是清一色的骑兵面前,碰了一个头破血流! 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好不容易从留守丹林牙庭的五千帐部族中,集结起来的一万多名獲人骑兵,其战斗力其实连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下集结的部族军还要不如! 元秋山之战时,右王阿伏福罗集结的十几万獲人部族军中,好歹还有几个部落是人数超过一万帐的大部落,集结万儿八千的部族军,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而留守丹林牙庭的五千帐部族呢,丘林弘达搜罗整个部落,才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这两万多人,其实只不过是一群由老弱病残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 草原獲人,虽然年满十二,便算是成年了,可十二岁的小孩子,就算是顿顿肉食,身体强壮如牛,可毕竟年龄在那,跟二三十岁的成年人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而丘林弘达征召起来的这两万多部族军中,绝大部分却是才刚刚年满十二岁成年的‘丁壮’,要不就是五六七十,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朽之辈了! 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又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元秋山之战,右王集结的十几万部族军,可都一战而溃,更何况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了!在面对獲人老幼残兵组成的骑兵部队时,郑军甚至没有用尽全力,就只是一个万人队的一次雁阵冲锋,直接就将獲人的骑兵部队彻底击溃击散。 在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和另外几个獲人万户侯和千夫长的率领下,朝着郑军骑兵部队发动反击的獲人骑兵,甚至根本没有对郑军造成多大的威胁和困扰,在郑军的猛烈攻击下,要么直接被郑军远距离射杀,要么被郑军近距离用弯刀砍杀砍死,剩下一小部分,顿时也就被郑军吓破了胆,再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勇气,丢下郑军,四下里落荒而逃了! 丘林弘达好不容易征召而来的两万多獲人部族军,在八万郑军面前,连大半天都没坚持到,就已经被郑军击溃,獲人统帅,左骨都侯丘林弘达,更是在乱军丛中,被郑军流矢击中,受伤坠马,最后被落荒而逃的獲人骑兵践踏而亡,整个身子都被乱军马蹄踩进了泥土中,变成了一堆烂泥,连一个完整的尸骸都没保住! 而跟郑军比起来,从东北方向发动攻击的赵军,其战斗过程,比郑军还要更加的轻松,甚至可以说,更加的喜剧化! 丹林牙庭东北边,正好便是神帐所处的势力范围,偌大一片草原,相当于一个小型部落的神帐,由于在草原上处于超然的地位,神圣而且不可侵犯,因此,整个神帐,虽然拥有上千名奴隶,饲养着几千头牛羊马匹,但除了百十个看管奴隶的管事仆从(被神帐祭司称之为神仆,意为专门服侍长盛天天神的仆人)外,竟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 而且更让赵军和赵侯伊华意外的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小女儿吉雅小公主,竟然还天真的逃进了神帐中,而且自以为逃进神帐之后,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而且吉雅小公主身边,随行的护卫骑士,也仅仅不过五百人而已,吉雅逃进神帐祭司居住的主帐后,这五百护卫骑士,就被安排在主帐附近,以便随时都可以听从吉雅小公主的召唤,为吉雅小公主服务! 而在薛国丞相韩栎府上的管事小仨儿和伊利斯这两个赵军战俘争先恐后的供认下,吉雅小公主和神帐供奉长盛天天神,同时也是祭司住所的主帐,几乎一下子就暴露在了赵军面前。 赵军甚至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抵抗,轻而易举的便推平了神帐外围的栅栏,冲进了神帐所属,随后更是在小仨儿和伊利斯的带领下,直扑神帐主帐,在留守神帐的小祭司还没来得及做出正确的反应——逃跑之前,就将整个神帐主帐,以及主帐附近的吉雅小公主的五百护卫骑士,全都包围了起来! 被赵军团团包围后,吉雅小公主带来的五百护卫骑士,也都没怎么担心,还以为跟以往发生在草原上的部落冲突一般,赵军不会胆大包天,冒着被天神降罪的危险,攻击神帐,甚至于躲进神帐里的吉雅小公主和她最忠心的女仆阿桑嫲也一样。 甚至,在赵军包围神帐后,吉雅小公主最忠心的女仆阿桑嫲还跑到神帐外,狐假虎威,趾高气昂的指着穿着獲人服饰的赵军,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是大酋领的守护神,岂是你们撒野胡来的地方?若是冒犯了天神,天神降下白灾,部落牛羊畜牲死伤殆尽,部族丁口难以为继,你们可别后悔!” 包围神帐的赵军,却是赵国国防军第二军,军长张锋,本就是个粗人,手下那些校尉,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善茬了! 听了阿桑嫲的话,率军包围神帐的第二军第六旅中校旅司马仇驺,不由得咧嘴一笑,旋即粗声说道:“兄弟们,君上说了,除了石陵,那是埋葬獲人大酋领的陵墓,掘人宗祠祖坟,不是君子所为,不能动以外,其他的,不管是人也好,狗也罢,包括那个什么长盛天天神的神位,一个不留,统统带走!”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仇驺旋即又粗声高叫道:“兄弟们,都精神点,干活了,手脚麻利些,别弄坏了花花草草,那些可都是宝贝!” “得嘞!~”仇驺身后一干凶神恶煞的赵军,听了仇驺的话后,却不由得全都哄笑了一下,笑着应道,一股脑儿冲进了神帐主帐…… 第六百一十章 原形毕露的伊利斯 几乎没有受到多大的抵抗,赵军便轻而易举的冲进了獲人丹林牙庭的神帐,将躲进神帐的吉雅小公主以及居住于神帐中的祭司、神仆,一股脑儿全给端了。 而吉雅小公主带到神帐附近的那五百护卫骑士,压根儿也没想到,突然出现在眼前这支穿着獲人服饰的,来自于左王阿史德发部属的野牛部,竟然会不顾草原一向默认的规矩,攻击神帐,事先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甚至连战马都还没来得及骑上,就已经被赵军一网成擒,一个不留,全都拿下了。 五百护卫骑士,除了极少数的十几二十个,拔出腰刀抵抗了几下,被赵军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全都砍翻劈砍成两截,倒在了血泊中外,其他护卫骑士,甚至连武器都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就已经被赵军用刀枪剑戟,团团的指在了脖子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而前一刻还假借着吉雅小公主的权势,狐假虎威,颐气指使,对赵军指手画脚的吉雅小公主最忠心的女奴阿桑嫲,见此情形,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软跪倒在了地上,旋即便又被仇驺身后的两个赵军,冲了上去,一左一右,直接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拖死猪一样,拖到了仇驺跟前。 被拖到仇驺跟前时,阿桑嫲还浑身颤抖着着,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道:“首领饶命,首领饶命……” 仇驺咧嘴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跟随在他身后的薛相韩栎府中的管事小仨儿和伊利斯两人,却几乎同时跪倒在地上,请令说道:“将军,獲人公主吉雅(野蛮人的小公主),就在里面,小人认得吉雅公主,请将军允许,小人这就去将吉雅公主带来,送到将军面前!” 虽然伊利斯和小仨儿几乎同时开口,但伊利斯生硬的华夏语,还是比不上小仨儿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来得顺溜,小仨儿都已经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得一清二楚了,伊利斯才只说了一半。 伊利斯见状,索性停了下来,等小仨儿说完后,这才又用有些生硬的华夏语说道:“小傻儿,你只不过是神帐中的一个低等奴隶,连神仆都算不上,就算见过野蛮人的小公主,不过也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你又怎么可能真的认识野蛮人的小公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利斯才又朝仇驺躬身一礼,说道:“尊贵的将军大人,伊利斯曾经是野蛮人小公主吉雅的贴身近侍总管,在野蛮人小公主吉雅身边,负责照顾她的日常生活起居,野蛮人小公主吉雅的一切,没有比伊利斯更清楚的了。尊贵的将军大人,整个神帐,也只有伊利斯,才能够找到野蛮人的小公主,伊利斯请求您,尊贵的将军大人,请允许伊利斯替您找到野蛮人的小公主,以将功折罪。” 仇驺斜眼瞧了伊利斯和小仨儿一眼,旋即说道:“不管你们谁,只要能抓住獲人小公主吉雅,本司马便在君上那为他请赏。” 听了仇驺的话,小仨儿和伊利斯眼睛同时一亮,小仨儿更是抢先说道:“多谢将军!”而伊利斯却惊喜地问了一句:“真的?尊贵的将军大人,您没骗我?”等伊利斯用生硬怪异的华夏语说完后,小仨儿却已经抢先冲了出去,冲进了神帐。伊利斯见状,也拔腿便跑,跟着朝神帐中冲了去。 仇驺瞧着小仨儿和伊利斯的背影,招了招手,一个亲兵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司马。” “跟上去,别让他俩跑了。”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领着一小队赵军,也跟在小仨儿和伊利斯身后,冲进了神帐。 神帐本来就是草原上獲人供奉长盛天天神的地方,神帐主帐中,除了祭祀长盛天天神的祭司外,就是侍奉长盛天天神和神帐中的大小祭司的神仆,除此之外,很少有外人到访,像吉雅小公主这样躲进神帐避祸的,更是两三年也不见得能遇上一次。 因此,小仨儿和伊利斯带着赵军冲进神帐后,几乎没有遇上任何的抵抗,就将神帐中的神仆,以及留守神帐的一个祭司,全都一网打尽了。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最心爱的小公主吉雅,见势不妙,换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奴隶衣衫,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香灰,混在一堆四下乱跑的奴隶中间,想要趁乱逃出神帐。 不过很可惜,吉雅小公主还是一下子就被伊利斯给认了出来,在一堆神帐奴隶中,指着吉雅,用怪异生硬的华夏语说道:“大人,就是她,她就是野蛮人的小公主吉雅,快抓住她,快抓住她!” 吉雅小公主一听伊利斯的声音,甚至不用见到伊利斯的面,就已经从声音上听出来了是他,当即停下脚步,也不再奢望逃跑了,转过身来,怒目瞪视着伊利斯,声音尖锐地说道:“伊利斯,本公主待你不好吗?你竟然背叛本公主,勾结外人,前来拿我?” 听了吉雅小公主的话后,伊利斯却不由得冷了一声,缓缓走到吉雅小公主跟前,第一次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瞧着吉雅小公主,用不屑的语气对吉雅小公主说道:“美丽高贵可爱的吉雅小公主,你那叫对我好吗?你用一头不足半岁的小羊羔,将我从吉亚头人那换了过来,又让我跟畜生一起,同吃同睡,你那也叫对我好?你那是根本就没有将我当人看!我可是来自阿亚卡叙拉古,身份尊贵的商人使者,不是畜生,怎么能与畜生为伍,被你像牛羊一样驱使?” 听了伊利斯的话,吉雅小公主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伊利斯说的这些,她有些似懂非懂的,什么阿亚卡,什么叙拉古,什么商人使者,这些吉雅小公主可都是第一次才听说呢! 良久,吉雅小公主才又低声说道:“伊利斯,你不是来自西昆仑的昆仑奴么?你本来就是一个奴隶,我将你从吉亚大哥手里换过来,让你免受奴役,你,你怎么,怎么……” 不等吉雅小公主把话说完,伊利斯便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厉声喝道:“什么昆仑奴?那都是蒙鬼的,我,伊利斯,来自于西方最为古老的国度阿亚卡的叙拉古,是一个贵族商人,不是什么奴隶,更不是什么妖怪!只有你,和你的族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野蛮无礼的野蛮人,蛮横无理,吃人不吐骨,杀人不眨眼!” 这恐怕还是伊利斯第一次用这样粗鲁无礼的语气对吉雅小公主说话,一时间,吉雅小公主都被伊利斯的举动给吓蒙了,第一次觉得神帐中的大祭司说得没错,伊利斯这个黄色头发的妖怪,真的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魔,就该被天神镇压、降服! 第六百一十一章 ‘土狗’阿黄 就在吉雅小公主被伊利斯吓得手足无措,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时,一个轻柔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伊利斯身后传了过来:“伊利斯,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这可是神帐,草原上最神圣的地方,容不得你在这咋咋呼呼,大呼小叫!” 听到那个声音,手足无措的吉雅小公主,顿时便觉得心安多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穿着黄色狼皮袄子,头戴狼皮帽,手上还拿着一把镶满了金银玉石的银鞘宝刀,年约三十,棱角分明,眼神坚毅的年轻头领,一见之下,吉雅小公主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感觉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 而伊利斯却不一样了,虽然还没转过身去,见到说话的人,但伊利斯却早就已经从声音中认了出来,站在自己身后的,肯定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 几乎想也没想,伊利斯便转身跪倒在了地上,以头触地,卑躬屈膝地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赵国君主啊,您最忠心的仆人伊利斯,向您请安,并恳请您,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君主,允许您最忠心的仆人伊利斯,向您进贡他最大的缴获。” 说着,伊利斯这才抬起头来,侧身双手指着吉雅小公主,又对伊华说道:“天底下最最最为尊贵的君主,这就是您最忠心的仆人伊利斯进贡给您的,草原上最高贵美丽圣洁的格桑花——吉雅公主。” 听了伊利斯的话,伊华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顺着伊利斯手指的方向,朝吉雅小公主望了过去,一望之下,却不由得有些大失所望。 原本,伊华听人说,吉雅小公主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最为心爱的小公主,是草原上最为圣洁美丽高贵的存在,原本,伊华还以为吉雅小公主会多么多么美丽可爱呢,可没想到,见了真人之后,也不过就那样了。 虽然吉雅小公主现在穿着奴隶破破烂烂,甚至可以说是污秽不堪的衣衫,脸上还涂抹着香灰,头上更是乱得一团糟,但在伊华看来,即便吉雅换上名贵华丽的丝绸,沐浴净身后,恐怕也只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跟美丽漂亮什么根本沾不上边,嗯,甚至可能还没有小卓玛来得可爱漂亮呢。 想到这,伊华不由得又想起了赵都宸邑赵王宫中的百蛮族百灵鸟小卓玛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好几十天,以小卓玛那跳脱的性子,在赵王宫那个囚笼似的的宫廷之中,可还待得习惯么?一别好几十天,自己还真的有些想她了呢! 想到这些,伊华又忍不住想到,连自己都开始有些想念赵王宫中的小卓玛和夫人妫姝了,军中那些士卒,心中还岂能不想家想亲人?只不过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将这些儿女情长,全都深埋在了心底吧? 嗯,此战过后,也是时候打道回府,返回赵国了,獲人草原,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啊! 在不知不觉中,特别是萱月公主和妫姝一前一后,给伊华添了两个大胖小子后,伊华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将赵国,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家。 而前世的一切,也渐渐的被伊华当成了一场似真似幻的梦,甚至于在那个梦里所经历的一切,二三十年的生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让伊华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一次真实的存在,还是只是一场感觉十分真实的迷梦? 而听了伊利斯对伊华那些巴结奉承的话后,吉雅小公主更是目瞪口呆的立在了那里,这样的情形,这样巴结奉承,恨不得将所有好话全都一股脑儿说出来的伊利斯,不就是前几天在自己面前的伊利斯么?巴结、奉承,好话一句接一句,恨不得狼哥你觉得,他就是对你最最最忠心的那个! 可现在呢,当一个更加强大的‘主人’出现在伊利斯面前时,转眼间,他就可以抛弃掉现在的‘主人’,转而用更加巴结奉承的好话,以更加卑微的姿态,拜投到另一个强大的‘主人’面前! 想到这些,吉雅小公主真的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会将伊利斯这个满嘴胡言乱语,只会巴结奉承的黄毛妖怪,当成对自己最忠心的仆人,跟阿桑嫲和阿黄相提并论! 阿黄虽然是头狼,是个野畜,但是现在,吉雅小公主却觉得,跟阿黄比起来,伊利斯恐怕更加的像野兽畜生,阿黄好歹还懂得感恩,保护自己,可伊利斯呢,转眼竟然就将自己出卖给了他的新主人! 正想着自己养的那头野狼王子阿黄的时候,却听得一旁传来一声“嗷”的野兽叫声,接着,一头半人多高的黄色野狼,便从一旁猛地窜了出来,从半空中猛扑了下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手上拿着银鞘宝刀的伊华猛扑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伊利斯和伊华身边的仇驺,以及吉雅小公主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甚至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还是伊华自己,在危险迫近时,本能地反应了过来,握着银鞘宝刀,反手一挥,便猛地一下击打在了阿黄的额头上,将阿黄一下子击落在地上,“呜昂”地惨叫了一声,旋即便又双腿一弹,从地上猛跳了起来,再次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伊华猛扑了过去。 伊华其实并没有认出阿黄是一条野狼,而只是将他当成一条土狗,若是知道朝自己扑来的,竟然是一头草原上的野狼王的狼崽子,伊华心中恐怕免不了的,就会生出几丝怯意来呢! 看见阿黄再次从地上弹跳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伊华想也没想,便紧握着银鞘宝刀,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 而就在这时,仇驺和伊华身后的亲卫,也全都已经反应过来了,特别是伊华身边的亲卫,想也没想,便冲到了伊华身前,用血肉之躯挡在了伊华前面,将伊华和阿黄隔离了开来,还有一些亲卫,甚至已经抽出了身上佩挂的钢刀,挥舞着朝阿黄劈砍了过去。 而这时,吉雅小公主也反应过来了,在阿黄还没有扑到挡在伊华身前的那几个亲卫身上时,急叫了一声:“回来,阿黄!” 扑在半空中的阿黄,身子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折了一个弯,落在地上,一双狼眼狠狠地瞪着伊华和他身前的亲卫,一步一步倒退着,退到了吉雅小公主的身边,最后像一条顺服的土狗一样,蹲坐在了吉雅小公主脚前,任由吉雅小公主轻轻地抚摸着它身上的狼毛。 第六百一十二章 信使传讯 等阿史那实率领十万獲人精骑,赶回丹林牙庭的时候,在丹林牙庭的原址上,只剩下了一堆燃烧后残存的灰烬,原本是草原上最繁华,最热闹,人口和部族帐篷最为集中,牛羊马匹满山跑的丹林牙庭,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堆又一堆还残留着点点余温的灰烬! 獲人的建筑物,不像中原列国那样,主要以土木建筑为主,而普通的獲人,基本上都就地取材,利用草原上取之不尽的干茅草,搭建的帐篷,只有头人酋领之类的贵人,才能够拥有野兽或者牛羊毛皮搭建的毡房,布置得也会豪华气派许多。 然而,不管是茅草屋帐篷,还是野兽牛羊毛皮搭建的毡房,都属于易燃物品,只需要一把火,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引燃,而且一旦引燃,想要再灭掉,谁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可灭火之后,那帐篷毡房什么的,也基本上都被付之一炬,没法再继续使用了! 跟中原的土木建筑比起来,茅草屋帐篷和野兽皮毛毡房,虽然搭建起来容易,而且甚至可以直接建在马车上,套上几匹马啊牛啊什么的,就能够逐水草而居,四处游牧,四处为家了,可是一旦遭遇火攻,所造成的后果,也真的是不可估量的! 丹林牙庭,虽然是獲人牙庭王帐,相当于中原列国的国都之所在,但同样的,无论是祭祀长盛天天神的神帐,还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居住的牙庭王帐,都是用野兽和牛羊马匹的皮毛搭建起来的。 虽然在整个草原上,丹林神帐和牙庭王帐,都属于最华丽气派的帐篷,但在遭遇到赵郑联军火攻的时候,它们跟其它那些干茅草帐篷或者毡房,同样没有任何的区别,轻而易举的,就被火箭引燃,而且点燃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直到燃烧殆尽之后,才会渐渐的熄灭! 阿史那实率领十万獲人精骑,日夜兼程,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从卫国隆城郡,跨越千里之遥,赶回了北国草原,回到了丹林牙庭。可当他站在原本属于丹林牙庭的地面上,放眼望去,只见满地黑灰色的灰烬,仿佛整个大地都被野火过了一遍一样,心中却已经有些欲哭无泪了! 先祖耗费数辈人的心血精力,从中原列国和草原各个敌对部落势力中,一点一滴,抢夺而来,积少成多,耗费了百年心血精力,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草原上最庞大,最繁华,最热闹,部族帐篷最多,牛羊遍野的牙庭王帐,如今却在一夕之间,全都化为了灰烬,成为了过眼云烟! 自己想要再建立起一座繁华如丹林牙庭的牙庭王帐,说不定还要耗费多少心血和精力呢,而且最主要的是,从今往后,中原列国若是有样学样,时不时的也跟草原上的獲人部落一样,北上在草原上游猎一番,獲国万里草原,恐怕就要渐渐的变成中原人的牧马场了! 而这样的情景,是阿史那实以及任何一个獲人酋领,甚至是部落头人,都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也是阿史那实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景!一定要在那些可恶的中原人,返回中原之前,将他们堵在草原上,让他们见识长盛天下最英勇的勇士的战斗力! 铁青着脸站在原本属于自己王帐所在地的那团灰烬前面,阿史那实良久都没有说话,任凭草原上的轻风,将头上兽皮毡帽上的狐尾吹得向后飘荡着。周围飞虎骑似乎也知道他们的主人,草原上最有权势的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心情不好,安安静静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停留在阿史那实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得儿,得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清楚无比的传到了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然而,停在阿史那实周围的几千虎豹骑的獲人精骑,却没有任何一个转过头去瞧上一眼,最多也就用眼角的余光扫上一眼,然后又飞快的收回了眼角的余光。 很快,两名金狼信使,手上举着金色狼头令牌,疾驰着冲到阿史那实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阿史那实身后,其中一个金狼信使朗声禀报道:“启禀大酋领,发现南人踪迹,人数约为六万,正往东南方向逃窜!” 那个金狼信使的话音未落,另外一个金狼信使也跟着禀报道:“启禀大酋领,发现南人踪迹,人数约为两万,正挟裹着神帐祭司,往西边逃窜!” “西边?神帐祭司?”阿史那实一直铁青着的脸,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转过头来,却见那个金狼信使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史那实见状,便又喝问道:“还有何事,快说!” 那个金狼信使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启禀大酋领,据信使回报,在西窜的南人军伍中,发现了吉雅小公主身边养着的土狼王阿黄的踪迹,不过,由于南人斥候探哨的阻挠,信使不敢太过靠近,也不能确定,那条土狼,便是公主身边的阿黄。” “既是土狼王,又是跟在南人的军伍之中的独狼,不是吉雅身边的阿黄,还能是什么?”阿史那实脸色猛地一变,冰冷着脸,冷声喝骂道:“该死的南人,不仅冒犯长盛天天神的神威,劫掠神帐祭司,还敢绑架本王最心爱的爱女,着实该死!” 冷声喝骂了几句,阿史那实旋即却又厉声喝问道:“左王阿史德发,现在何处?” “启禀大酋领,左王大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现在或许还在中原卫国境内。”阿史那实身后的右骨都侯在马上抱拳躬身说道。 “卫国?”阿史那实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了一声,说道:“阿史德发还在卫国才怪了!” 獲人三十万大军南下,入侵中原,先是右王撤军北返了,紧接着阿史那实也率领本部直属的十万獲人精骑北返,獲人三王,三支大军南下,就只剩下了左王一支,独木难支之下,左王阿史德发还会留在卫国境内才怪了呢! 大酋领和右王都已经先后北返了,阿史德发还留在卫国干嘛?等着被中原列国的军队包饺子,一网打尽么?阿史德发可不是傻子,而且正好相反,他可聪明着呢,明知道继续留在卫国,只会是死路一条,阿史德发怎么可能留下?说不定大酋领阿史那实前脚刚走,阿史德发后脚便也已经率领大军北返,返回草原左部了呢! 而那两万多中原南人的军伍,挟裹着神帐祭司和吉雅小公主,逃窜的方向,可不就正好是左王阿史德发的地盘么? 微微愣了一下,阿史那实旋即便又冷声喝令道:“金狼信使!” “在!”一个金狼信使单膝跪地,抱拳大声应道。 “传本大酋领金狼令信,命令左王阿史德发,务必将逃窜草原左部的中原南人军伍截住,救出吉雅,夺回神帐祭司,不然中原南人一兵一卒,返回南方!” “是!”金狼信使急忙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翻身上爬,勒转马头,急喝一声:“驾!~”纵马疾驰而去,很快,一队数百人的獲人护卫骑兵,便也跟在那个金狼信使身后,护送着金狼信使,往草原西边疾驰而去。草原西边,千里之外,便是獲人左王阿史德发的地盘! 而阿史那实,却连看都没有再多看那个金狼信使一眼,转而转头朝着草原东南方向望了过去,良久,阿史那实才猛地厉声喝道:“传令,大军转向东南,急马疾驰,务必追上向东南方向逃窜的南人军伍,将之劫杀在草原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史那实旋即又大声叫道:“金狼信使,传令草原右部,红狼、黑狐、飞鹰等部,即刻集结部族所有精壮,务必在南人南下的途中设伏,截住南人军伍!若有胆怯逃窜,放过南人军伍之举,本大酋领与草原各部,共诛之!” 阿史那实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通过之前收到的那些军情战报,明眼人都知道,阿史那实这话就是针对在元秋山之战中,保存实力,不战而逃的飞鹰部! 飞鹰部是部族超过一万帐的大部族,在整个草原右部,除了右王直属的部族外,也绝对算得上是排的上名号的大部落,可没想到飞鹰部却在元秋山之战中,为了保存部族实力,在面对南人大军时,竟然不战而逃! 虽说元秋山之战的失利,不能全部算到飞鹰部的不战而逃上,但飞鹰部的举动,还是给阿史那实留下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印象! 原本,飞鹰部和大酋领阿史那实之间,还隔着一个右王阿伏福罗,但现在,阿伏福罗已经死在了南人的手里,草原右部右王暂缺,阿史那实觉着,自己是草原大酋领,自然也就有义务有责任,在草原右王缺失的情况下,代替草原右王行使统辖草原右部各族的权利,对于飞鹰部,阿史那实自然也就有责任和义务,也有权利处置了! 对于草原右部来说,飞鹰部绝对算得上是排名前几的大部落,但是在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面前,飞鹰部那区区一万多帐,数万丁口,却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想要对付飞鹰部的话,阿史那实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就将飞鹰部给解决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郑军屠城 往东南方向逃窜的南人军伍,便是郑国丞相,上将军杨龙统领的十万郑军精骑。当然,从郑国出发,北上反攻獲人草原的时候,是实打实的十万精骑,但是经过这些天的持续不断的战斗后,郑军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减员,伤病员甚至是直接战死疆场,埋尸獲人草原的郑军,也不在少数。 不过,即便出现了大规模的减员,但在对外打出的旗号上,甚至在对手下的郑军宣传,激励士气时,杨龙依然还是自称为十万大军,而且郑军的真实兵力,也不是獲人金狼信使打探到的六万多人,而是足足有七万五千多人,在之前的持续不断的战斗中,郑军减员的人数,也就两万五千人而已! 如今,杨龙的战略目的已经可以说是完全的实现了,不仅反攻到了獲人草原上的丹林牙庭,一把大火,将獲人数辈人辛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建立起来的政治经济中心,獲国国都丹林牙庭,烧了过一干二净,而且还将南下入侵中原的獲人三路大军中的至少两路,成功的吸引返回了草原,而且獲人右王阿伏福罗,虽然不是死在郑军手中的,可也是死在同为中原人的赵军手中的! 而且,如果没有郑军从旁协助的电话,以赵国那区区两万乞丐军,想要杀死獲人右王阿伏福罗,那几乎是白日做梦!因此,在郑军看来,獲人右王阿伏福罗之死,有一大半的功劳,都应该算在郑军头上! 而在攻入獲人丹林牙庭后,参战的那七八万郑军,也仅仅只是受到了来自于獲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的反击,给郑军造成了不足一千人的伤亡,伤亡数量,甚至比不上攻破獲人丹林牙庭后,杨龙纵兵抢掠獲人丹林牙庭的三天三夜里,稀里糊涂伤亡以及失踪的郑军人数多! 攻入獲人丹林牙庭后,杨龙为了最大限度的激励郑军士气,下令纵兵掠城,将整个獲人丹林牙庭,全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丹林牙庭中所有的獲人部帐,全都成了郑军嬉戏游乐的场所。 一座又一座的帐篷,被肆无忌惮的郑军冲杀进去,将营帐中的獲人男女老少,或杀或奸,或是先杀后奸、或是先奸后杀,或是在杀戮之后,将营帐中的金银铜器,一股脑儿全都抢掠一空! 草原上的獲人,虽然不懂的制陶制瓷,权贵阶层中仅有一点的陶瓷制品,多半还是从中原列国,通过游商的手,高价购入的。而这些陶瓷制品,在那些郑军眼中,却根本算不得什么,也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仅笨重,而且易碎,稍不留意,就变成了一堆碎瓷片。 但是草原上那些用金银精心打造的器皿,主要是一些酒樽酒壶,甚至是金银酒碗之类的金银铜器,对于郑军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好东西,黄金白银,不管是在草原,还是在中原列国,甚至是在西域各国之中,那可都算得上是硬通货,所有人都认可的贵重金属,再说得直白点,那东西就是钱,放哪都是! 郑国虽然是中原列国之中,最为富庶的国家,但是再富庶的国家,也总免不了会存在乞丐,或者家世没落,家境贫寒的人家。而且郑国的军伍之中,同样也有一些家世没落,或者贫寒出身的军卒,金银铜器,对他们来说,可绝对拥有致命的诱惑力! 就算是对于那些家境比较富裕的军卒来说,能够多抢得一些金银铜器,那也好的,钱嘛,再多也绝对不会觉得多的! 因此,在攻入獲人丹林牙庭,解决掉了獲人左骨都侯丘林弘达指挥的最后一丁点的獲人抵抗力量后,杨龙便下令掠城,让手下的郑军尽情的发泄,尽情的烧杀抢掠。 而在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杀抢掠中,郑军莫名其妙的,就遭受到了一些獲人零零散散的攻击,或者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天过后,等杨龙重新集结队伍,清点人数后,才发现,在这三天三夜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导致的郑军意外,非正常伤亡或失踪的人数,竟然比之前的元秋山之战和攻打丹林牙庭的战斗,损伤的军卒还要多! 当然,杨龙也知道,这些稀里糊涂的,意外非正常死亡或者失踪的郑军,多半已经惨遭了那些獲人的毒手。因此,在重新聚兵之后,面对着已经变成了满目苍夷的丹林牙庭和牙庭中幸存的一些獲人老弱之辈,杨龙心一狠,闭着眼睛便突出了两个字:“屠城!~” 随着杨龙的命令,七万多郑军再次出手,一捆又一捆的柴薪,被堆放在了整个丹林牙庭的各个帐篷外,一桶接一桶的油渍,直接浇了上去,或者倾倒在了帐篷上。随后,一些拿着沾满了油渍,并且已经点燃,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的郑军,便开始在整个丹林牙庭中点火。 浇上了油渍的柴薪和帐篷,在熊熊燃烧的火把面前,瞬间被点燃,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将漆黑的草原之夜,也都点燃得如同白昼一般。 而丹林牙庭中幸存的那些獲人老幼之辈,也全都被郑军用刀枪剑戟,赶到了一块,集中了起来,随后便在那些獲人周围,同样也倒上了一桶又一桶的油渍,然后直接丢上了几个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将围绕着那些獲人一圈的油渍,全都点燃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形成一堵堵火墙,将那些獲人全都包围在了其中。幸存的那些獲人,顿时全都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着,其中还有一些混不顾身的想要直接冲过火墙去,然而却全都葬身在了火墙之中。 偶尔有一两个侥幸冲出火墙,一时半会儿又没有死去的獲人,等待他们的,却是守卫在火墙外边的郑国军卒的枭首一刀! 第二天早上,当火焰渐渐熄灭后,整个丹林牙庭,几千帐獲人,近十万獲人,包括依附于那些獲人的牧奴,全都葬身在了火场之中,燃烧未尽的尸骸,散发着阵阵烤肉的香味,然而守在火场外的郑国军卒,闻到那种香味,就感觉心底一阵阵的反胃,甚至于好些天一看到干肉脯,都会感觉恶心反胃,吃不下饭去! 而在屠戮了整个獲国国都丹林牙庭后,杨龙便马不停蹄的率领着七万五千多名郑军,开始南下,返回中原。 北上反攻獲人丹林牙庭,以及调动獲人,将南下入侵中原的獲人重新吸引回草原,以解獲人南下之围的战略目的,已经算是圆满的完成了,而且可以称得上是超额完成了,杨龙现在要做的,自然就是率领手下这些郑国军卒,安全无恙的返回郑国,以一种英雄的姿势和姿态,返回郑国,成为郑国万民瞩目,万民爱戴的郑国大英雄!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直属十万獲人精锐轻骑,包括大酋领阿史那实赖以制霸整个草原獲国的一万飞虎骑,北撤返回草原的消息,杨龙也早就从派出去的斥候处,得到了一些风声,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情报也都已经一一得到了证实! 第六百一十四章 周亥周安领军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星夜兼程,率军北撤,返回草原,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明的,就是想要将自己率领的这十万郑军,堵在草原上,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将自己率领的这十万郑军,全部围杀在草原上,对于阿史那实来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少,如此一来,以后中原列国想要再学着郑军,反攻草原獲人的时候,就得先掂量掂量,是不是有那个能力,能够在反攻獲人草原后,还能够安然无恙的撤出草原,返回中原了! 而如果这次让郑军逃脱了的话,对于中原列国军队来说,自然就树立起了一个极好的榜样,至少以后中原列国想要反攻草原獲人的时候,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而对于草原上的獲人来说,这却是一个十分不好的开端,会给整个草原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因此,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日夜兼程,率军北上的用意,自然也就很明显了,他就是想要不顾一切代价,将杨龙率领的郑军堵在草原上。 而且杨龙可以很肯定,在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追上自己之前,阿史那实恐怕已经派人去通知草原右部各个大小部族,沿途袭扰阻截,尽他们最大的可能,给郑军制造麻烦,从而拖住郑军南下的脚步,给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獲人精锐轻骑,追上郑军,创造条件和机会! 而对于此,杨龙其实也已经有针对性的做出了布置和安排,甚至于早在元秋山之战前,杨龙就已经秘密派遣信使南下,不是返回郑国,而是直接从中山国入关,通过中山、新阳,直达薛都大邑外围三关防线,将杨龙的命令和部署,直接送到了六国反薛联盟大营中的郑军军营之中,送到了郑军冠军将军周亥和中军司马周安手中。 当初,杨龙秘密离开六国反薛联盟大营的时候,六国反薛联盟,除了郑军和南边的莒军,其实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中山国、新阳国以及郴国和卫国跟夏王室的联军,在獲人三十万大军南下,入侵中原这个巨大的现实危机下,特别是中山国都被獲人攻破,中山侯孟夷也被獲人囚禁俘虏之后,郴新中卫四国联军,全都人心惶惶,之后更是秘密撤军,将主力部队全都撤回了国内,以免被獲人所趁! 在这种情况下,留守六国反薛联盟大营的,其实根本就是一些打着卫郴新中各国旗号的后勤辎重兵,或者是一些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的老弱残兵,几乎就没什么战斗力了。 而为了迷惑薛都大邑外围的三关防线中的薛军和薛军统帅公孙濯,郑军主帅杨龙不得不将郑军二十余万主力部队,全部顶了上去,顶在了联军大营最前线,并且依然隔三差五的,便对薛国三关防线,发动一次猛烈的攻势! 而作为郑军主帅的杨龙,对外宣称是染上了时疫,而且有可能传染人,所以将整个中军帐都隔离了起来,禁止外人探视,一应情况,甚至是杨龙的命令,都由军司马周安或者唯一一个可以随时进出隔离后的中军帐的医官传达,而实际上,作为联军副帅,郑军主帅的杨龙,却已经秘密返回了郑都阳高,领军北上,反攻獲人草原牙庭了。 对于六国反薛联盟和杨龙本人来说,这绝对都算得上是一步险棋,一旦事情暴露,或者被三关防线后面的薛军知晓。六国反薛联军大营,恐怕瞬间就会面临十几二十万人薛军主力的猛烈攻势。 而以二十万薛军倾尽全力的猛烈一击,以六国反薛联军大营中那区区二三十万郑军的战斗力,几乎不可能抵挡得住,更何况留守郑军中军营帐的,只不过是比冠军将军周亥还要年轻的中军司马周安。 以周亥的能力,而且还是郑侯陈珏亲封的冠军将军,尚且不能完全服众,更何况是比周亥还要年轻的中军司马周安了。缺少了大将主帅的郑军,在面对二十万天下第一强军薛军的倾力一击时,能够抵挡得住才怪了呢! 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异常的顺利,至少,在元秋山之战前,从三关防线外的六国反薛联军大营中郑军中军司马周安和冠军将军周亥传来的消息来看,三关防线中的薛军主帅公孙濯,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三关防线外六国反薛联军大营中出现的异常情况,每日只是固守防线,在郑军对防线发动猛烈攻势时,率领防线中的薛军,打退郑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即可,也从来都没派军杀出三关防线,追杀郑军什么的。 而六国反薛联军大营中的郑军,虽然对于主帅杨龙一直沉疴不起,心中有所怀疑,特别是一些军中主将,连着三四十天,都没见着主帅杨龙了,对于杨龙是生是死,也都全无所知,担心和怀疑,自然是在所难免的,甚至于还有一些将领,怀疑周亥周安两兄弟,内外勾结,暗害了主帅杨龙,然后假借杨龙的名义,控制住了中军大帐,进而控制全军呢! 对于这些怀疑,周亥周安两兄弟也从不解释,反正,只要时机到了,这些误解误会,自然也就会迎刃而解了! 而这样的误解和误会,在杨龙秘密离开六国反薛联军大营后的第四十七天,终于迎来了真相大白的一天。 从北国獲人草原南下的信使,带着主帅杨龙的亲笔书信和令牌虎符,给三关防线外的十几万郑军,带来了主帅杨龙最新的将令,命令冠军侯周亥,并中军司马周安,统帅郑军全军,秘密北上,从忻北关出关,接应杨龙率领的反攻獲人丹林牙庭的十万大军! 原本,三关防线外的郑军,是有二三十万战兵的,但这些天,为了麻痹三关防线内的薛军,给三关防线中的薛军制造强大的危机感,这些天,周亥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对三关防线发动一次猛烈的攻势。 在没有了中山、新阳和郴国三国联军的部队在前面做肉盾,替郑军抵挡来自于三关防线上的薛军的反攻后,再加上又是在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几乎毫不顾忌伤亡的,被郑侯陈珏封为‘勇冠三军,冠军无敌’的冠军将军周亥的率领下,每次对三关防线发动攻击时,郑军的伤亡自然也就少不了了! 如此连番大战下来,三关防线外的二三十万郑军,慢慢的也就只剩下了十七八万,不到二十万的样子了。 不过,这十七八万郑军,那可真正称得上是经过了血与火的淬炼,称得上是真正的百战精兵了,就算是在面对天下第一强军薛军时,即便不能一对一正面击败薛军,但至少也可以保证不落太多的下风了吧? 而这些天里,郑军主帅杨龙,感染时疫,沉疴不起的真正原因,也总算是真相大白了。而在杨龙秘密离开郑军中军大营的这段时间里,周亥和周安两兄弟,一内一外,配合默契,将郑军全军上下个,管理得顺顺当当,没有出过一丝岔子,这也算是在郑军全军上下心目中,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和威望。 如今,杨龙派信使携带虎符传令,让周亥周安两兄弟率领郑军北上忻北关,接应主帅杨龙,也总算是可以勉强让众人心服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惴惴不安的飞鹰部酋领 飞鹰部,齐尔哈格草原。 齐尔哈格草原是整个北国辽阔大草原右部居中的一处十分辽阔,水草十分茂盛的草原,占地面积极广,一眼望不到头,从齐尔哈格草原最左边,打马跑到草原最右边,便是草原上最快的汗血宝马,也得足足跑上一天一夜!从最南边,跑到最北边,同样也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 正是由于齐尔哈格辽阔的草原,茂盛的水草,以及平坦的地势,才让世代游牧于齐尔哈格草原上的飞鹰部,成为了草原右部,除草原右王所居的斡林吉格之外,草原右部排名靠前的几个大部落之一! 草原上,永远都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实力就是地盘,实力就是权势,实力就是肥沃的草原,盈野的牛羊马群,实力,就是草原上的一切! 飞鹰部,真是凭借着水草肥沃的齐尔哈格草原,慢慢繁衍发展成为了拥有一万七千多帐族人,丁口十二万余,牧奴二十余万的草原大部落。虽然跟草原三王那种拥有三五万甚至近十万帐的超级大部族没法相比,但放眼整个草原,飞鹰部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排名十分靠前的大部落。 草原上,族人能够超过一万帐,丁口超过十万的部落,都可以被称为大部落,但就算是同样的大部落,实力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就譬如草原三王,同样都是族人超过五万帐的超级大部落,但大酋领阿史那实直领的部落,却足足有九万多帐,甚至接近于草原左右二王直领部落的总和! 在这种情况下,阿史那实自然也就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大酋领了! 不过,北国草原实在是太大了,打马从草原最东边的瀚海边缘,跑到最西边的死亡之海,茫茫戈壁沙漠,便是草原上最快的汗血马,也得跑上二十多天! 而死亡之海更西边,虽然是茫茫戈壁沙漠,人迹罕至,但却也同样有不怕死的游商,以及逃脱的牧奴,不顾性命的越过死亡之海,到达了死亡之海的另一端,而死亡之海的另一端,听说就是地域万里,城邦林立,人口百万甚至还有可能更多的西域! 死亡之海有多大,西域有多广,这些,对于飞鹰部的酋领哈吉斡支来说,都不过是酒后闲谈之事。就连死亡之海,对于哈吉斡支来说,都已经超过西边的太阳落下之地了,就更别说死亡之海更西边的西域,以及西域之外的什么西海啊西昆仑啊之类的只存在于祭司口中的传说之地了! 对于哈吉斡支来说,如何守护好齐尔哈格草原,如何守护好自己的飞鹰部,那才是天底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对于哈吉斡支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 正因为如此,在之前的元秋山之战时,飞鹰部的哈吉斡支,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往后躲,并没有冲到最前面。 胆敢反攻偷袭草原,而且在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已经连续扫荡抢劫了好几个万帐以上的大部落的南人部队,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真以为想围歼就能围歼的?南人的狡猾,哈吉斡支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南人那么大一座营帐竖在那里,说不定心中在憋着什么坏水呢! 而之后的元秋山之战,也很好的证明了哈吉斡支的猜测,冲到最前面的那些獲人部落,果不其然,全都掉进了南人的陷阱之中,损伤惨重,只有落后其他獲人部落的飞鹰部,还有另外一个来自草原左部的野牛部,没有掉进南人的陷阱里。 而那个来自草原左部的野牛部,事后也被证实,其实也是来自于南边的另外一支中原人的部队伪装而成的,所以才没有上了同样来自中原的南人部队设下的陷阱之中。 而飞鹰部的哈吉斡支,在看到战场形势不对,一直朝着不利于草原獲人部族军的方向发展后,哈吉斡支便当机立断,率领部族中的勇士,从战场上撤离了下来。 原本,哈吉斡支也只是想要保存飞鹰部的实力,不至于让飞鹰部实力受到严重的损伤,让其他部族有胆子和能力,觊觎他的齐尔哈格草原。 可哈吉斡支怎么也没想到,右王阿伏福罗竟然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而且是一败涂地,连右王这个草原上最有权势的三个人之一的阿伏福罗,在数钱右王狼骑亲卫的护卫下,竟然都会被那些南人的部队给一举成擒,最后还惨死在了那些狡猾的南人的手中! 右王阿伏福罗死于南人之手,这事情可就完全的不一样了,草原三王突然间没了一望,别的不说,没有了右王的草原右部,肯定会乱上一阵的,甚至于有可能大酋领阿史那实,搞不好都会横插上一杠子。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死,正好给了大酋领阿史那实插手草原右部事务最好的借口! 而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亡,怎么也得有一个替罪羊吧,总不能全部将右王之死,推到右王自身和狡猾的南人身上不是?而飞鹰部哈吉斡支,在元秋山之战最紧要的关头,突然撤退,这正好就给了大酋领阿史那实一个最好的借口,飞鹰部以及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自然也就成了那只替罪的羔羊了!元秋山之战的惨败以及右王阿伏福罗的意外身死,所有的罪责,都不可避免的,全都推到了哈吉斡支和飞鹰部的身上! 从知道元秋山之战的结果后,到撤回齐尔哈格草原,撤回到飞鹰部酋领大纛驻地齐尔哈宁,哈吉斡支这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提心吊胆的,生怕某天早上睁开眼睛时,来自于丹林牙庭王帐的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十万大军,就已经出现在齐尔哈宁的栅栏外了! 齐尔哈宁,是齐尔哈格草原上,水草最肥沃,地势最平坦的地方,自然也就成了统领齐尔哈格草原的飞鹰部酋领大纛的驻地了,在齐尔哈格草原,齐尔哈宁的地位,就跟丹林牙庭在整个獲国的地位一样。 齐尔哈宁不仅有飞鹰部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和供奉历代飞鹰部酋领遗骸的牛车,更是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酋领大纛的驻地。 高高耸立的,绣着黑色白头飞鹰的飞鹰部大纛,无时无刻都飘荡在酋领的大帐前,向齐尔哈格草原上一万七千多帐獲人部族,宣示着哈吉斡支酋领的威严和权势。 所有经过酋领大帐前的飞鹰部部族,都会五体投地的拜伏在大纛和大纛旁边高高树立起的权杖面前,拜伏在酋领哈吉斡支跟前。 在齐尔哈格草原上,酋领哈吉斡支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和权势,甚至可以说直接掌控者齐尔哈格草原上一万七千多帐,十几万獲人的身家性命,生杀予夺,皆由哈吉斡支一手掌控! 然而现在,自从从元秋山回来后,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就一直惴惴不安,甚至于连他的大帐都很少出过,而且酋领大纛大帐周围,更是布置了比平常多十几二十倍的护卫骑士,日夜不歇,守卫在哈吉斡支的大帐周围! 一切的一切,都清楚无比的告诉齐尔哈格草原上的飞鹰部族,有某种不好,甚至可以说对酋领哈吉斡支或者整个飞鹰部不利的事情,正在发生着,所以哈吉斡支才会表现得这般的不安! 因此,一些就生活在齐尔哈宁的飞鹰部的部族,甚至于私底下已经拿着牛羊马匹等祭品,不止一次的求到了飞鹰部神帐祭司跟前,想要从神帐中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祭司嘴里,知道一些蛛丝马迹,知道哈吉斡支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对飞鹰部不利的事情! 不过分可惜的是,神帐中的祭司,祭祀的是长盛天的天神,拥有的也只是跟长盛天天神沟通,代表天神向世人传递神谕的能力,至于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心中在害怕些什么,担心着什么,那些祭司可没有那个能力,能够猜测揣摩得出来! 飞鹰部的酋领,那也是长盛天千百个大大小小的天神中,其中一个下凡,是天神,神帐祭司可没有能力猜测一个天神心中的想法。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不速之客 回到齐尔哈格草原上的飞鹰部酋领大纛驻地齐尔哈宁,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十九天。 特别是在听说大酋领阿史那实王帐大纛所在的丹林牙庭,也被狡猾的南人部队攻破,整个丹林牙庭都在南人的战火中,化为了一片火海灰烬,而所有草原獲人部落的大酋领阿史那实也已经率军赶回了草原,回到了变成了一片灰烬的丹林牙庭个,哈吉斡支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就更加的严重了! 虽然,在哈吉斡支看来,元秋山之战的惨败也罢,丹林牙庭的被毁也罢,跟飞鹰部,跟他哈吉斡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可是人言可畏,特别是在失去了右王阿伏福罗的草原右部,和一心想要插手右部事务的大酋领阿史那实看来,飞鹰部的举动,就是导致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飞鹰部,和他哈吉斡支酋领,就是最佳的替罪羊羔!谁让他飞鹰部在元秋山之战最紧要的关头,撤离了战场呢? 对此,哈吉斡支也不想过多的解释,而且他也根本找不到可以聆听他解释的人,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死,大酋领阿史那实高高在上,而且正愁没有替罪羊,没有借口可以插手草原右部事务呢,在这种情况下,大酋领阿史那实也不可能听他的解释! 或者说,不管哈吉斡支如何解释,都已经没用,飞鹰部这个替罪羊,肯定是当定了!不仅草原右部右王阿伏福罗直领的部族会怪罪于他哈吉斡支,怪罪于飞鹰部,草原其他各部,同样也会怪罪于他,怪罪于飞鹰部。 就连大酋领阿史那实,表面上也会怪罪于哈吉斡支和飞鹰部,不过私心里嘛,大酋领阿史那实恐怕倒是会感谢飞鹰部,感谢哈吉斡支,感谢他给了阿史那实一个正大光明的插手草原右部事务的最好的借口! 在返回齐尔哈宁这十几二十天的时间里,哈吉斡支就一直生活在这样惴惴不安的思绪中,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时,齐尔哈宁栅栏外,就已经围满了来自于草原各部讨伐飞鹰部的大军! 不过,在这惴惴不安的十九天的时间里,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没有等来大酋领率领的草原各部讨伐飞鹰部的大军,倒是等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清晨,天还没亮,草原上的雄鹰,便已经迎着朝阳,冲天而起,呼啸盘旋在草原上空,凌厉的鹰叫声,传到飞鹰部酋领大纛营帐内,传到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耳朵里,让和衣而睡,这些天连睡觉都没有脱过衣服的哈吉斡支,猛地一下睁开眼睛,豁然翻身坐了起来。 有些后怕的伸手摸了摸脖子和身体各个部分后,哈吉斡支总算是瞧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身子还完好无缺,自己的性命也还在! 然而旋即,哈吉斡支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营帐中有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空气中甚至隐隐传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哈吉斡支微微一愣,使劲吸了吸鼻子,吸了几下空气,果然闻见空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哈吉斡支心中一惊,急忙转头四下望去,旋即便看见自己兽皮榻前,前一晚还服侍自己的乖巧女奴,如今却已经倒在了榻前,脖子下还流着一摊猩红的鲜血。 哈吉斡支一惊,急忙伸手从兽皮榻上的狼头枕下,摸出了一把装饰着颗颗宝石的短匕,“蹡”的一声拔了出来,右手紧紧地握着短匕,心中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再转头四下张望时,哈吉斡支这才发现兽皮床榻一旁不远,用兽皮蒙住的座椅上,一个穿着破烂,恍如乞丐的二十多岁的精壮男子,正翘着腿,左手撑着左脸下巴,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哈吉斡支心中猛地一惊,一下子从兽皮床榻上跳了起来,双手紧握着宝石短匕,指着男子,厉声喝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营帐你?是你杀了阿姬玛?” 精壮男子似笑非笑的瞧着哈吉斡支,用眼睛瞥了一眼哈吉斡支脚前血泊里的年轻女奴,淡淡地开口说道:“哈吉斡支酋领,你说的阿姬玛,就是那个女奴吗?那没错,是我杀的。” “你你你,你为什么要杀阿姬玛,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我营帐外的护卫呢?”哈吉斡支感觉有些头皮发麻,惊惧害怕地说道,说着,便要张嘴叫喊营帐外的护卫。 不过,哈吉斡支还没来得及叫唤,却见那个乞丐青年又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一个低贱的女奴,杀了也就杀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着,那个乞丐青年又似笑非笑的瞧着哈吉斡支,说道:“哈吉斡支酋领,如果想要赔偿,大不了本王赔偿哈吉斡支酋领三千头羊,两千匹马好了。” 听了乞丐青年的话,哈吉斡支却感觉十分的荒唐不经,失声说道:“三千……两千……”说着,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用手中的短匕指着乞丐青年,颤声说道:“你,你到底是谁?来我营帐到底有何目的?” 三千头羊,两千匹马,在草原上,这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厚礼,而且,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部落,说拿就能够拿得出手的,可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精壮青年,竟然随随便便的就敢夸下海口,说要用三千头羊,两千匹马来赔偿自己身边这个女奴! 在哈吉斡支看来,不是自己还没睡醒,在做梦,就是眼前这个乞丐青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根本不知道三千头羊和两千匹马,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那个乞丐青年却并没有回答,而是轻笑了一下,瞧着哈吉斡支说道:“怎么,哈吉斡支酋领觉着,这笔买卖不划算?” 听了那个乞丐青年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仔细的瞧了瞧乞丐青年,只感觉那个乞丐青年黝黑满是尘垢的面庞下,眉眼之间,竟然给自己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那青年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可一时半会儿之间,哈吉斡支却又根本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一个乞丐青年! 而那个乞丐青年看见哈吉斡支不说话,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又说道:“如果哈吉斡支酋领觉得不满意,那咱们可以再谈嘛。一万头羊,五千匹马,哈吉斡支酋领觉得如何?” “一万头……”哈吉斡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瞪视着眼前那个乞丐青年,良久才又说道:“你知不知道一万头羊,在草原上是个什么概念?更何况还要加上五千匹马!别说区区一个女奴了,就是买上一千个,两千个女奴,也是绰绰有余了!”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乞丐青年却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本王要买的,不是哈吉斡支酋领身边这个女奴,也不想买哈吉斡支酋领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奴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或者东西。” “本王?”直到这时,哈吉斡支才总算是听清楚了乞丐青年的自称,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双眼死死地盯着乞丐青年,皱眉说道:“你,到底是谁?” 第六百一十七章 草原邪童阿伏邪铎王子 乞丐青年似笑非笑地瞧着哈吉斡支,说道:“怎么,这才十年不见,哈吉斡支酋领,就真的不认识本王了?” 哈吉斡支又仔细认真的瞧了瞧乞丐青年,皱眉说道:“瞧你眉眼,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请恕哈吉斡支眼拙,实在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了。而且,在草原上,除了大酋领,就只有左王右王,左王年迈,右王又……” “哈吉斡支酋领,你不会真的连你的长姐都不认识了吧?”乞丐青年有些失望的瞧着哈吉斡支说道。 “长姐?”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失声叫了起来:“哈吉玛,阿伏邪铎!你是哈吉玛的孩子,右王之子阿伏邪铎!”说着,哈吉斡支又仔细瞧了乞丐青年一眼,旋即肯定地说道:“没错,你就是哈吉玛姐姐的孩子,右王之子阿伏邪铎!” “哈吉斡支舅舅,你总算是想起阿伏邪铎来了,十年不见,阿伏邪铎还以为你真的忘了他这个侄子了呢!”乞丐青年似笑非笑地瞧着哈吉斡支说道。他便是从丹林牙庭王帐中趁乱逃了出来的右王阿伏福罗送到丹林牙庭中的质子,右王长子,草原邪童阿伏邪铎! 而阿伏邪铎的母妃,就是出自飞鹰部,也是现在的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长姐。当初,右王阿伏福罗之所以选择飞鹰部的哈吉玛,作为自己的元妃,也是看中了飞鹰部在草原右部的实力,存心拉拢的结果。 不过很可惜的是,飞鹰部前任酋领的长女哈吉玛嫁给阿伏福罗的时候,实在是太年轻了些,以至于生产时难产而死,连累着让阿伏邪铎也成为了草原上的邪童,不受阿伏福罗和草原右部各族的喜爱,最后更是被右王阿伏福罗送去了丹林牙庭王帐,送到了大酋领阿史那实身边,作为质子,直到现在! 若不是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死,说不定阿伏邪铎还得继续待在大酋领阿史那实身边,甚至有可能老死丹林牙庭之中呢! 而飞鹰部,也由于哈吉玛难产而死,生下的右王之子也成了草原上人人避之不及的邪童,连累着原本想要借着跟右王联姻的机会,趁机发展壮大的飞鹰部,不为右王所喜,特别是在右王阿伏福罗重新续弦娶了新的元妃后,飞鹰部在右王心中,就更加的不受重视了。 飞鹰部前任酋领升天,哈吉斡支继任为飞鹰部新任酋领,也不过才两三年的时间,而在此之前,从飞鹰部出身的元妃哈吉玛难产而死,右王长子阿伏邪铎被送到丹林王庭为质之后的十年时间里,哈吉斡支更是连阿伏邪铎的一次面都没见过! 十年里,阿伏邪铎的变化很大,身子长高了,人也变壮实了,而且长年累月的质子生涯,让阿伏邪铎也变得更加的圆滑,但一身的武力,却并没有因此而落下半分,甚至于在丹林牙庭之中,阿伏邪铎也绝对是排名靠前的勇士之一! 再加上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蓬头垢面的样子,一时之间,哈吉斡支没能认出阿伏邪铎来,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认出阿伏邪铎的身份后,哈吉斡支也总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将手中的短匕重新插回镶嵌满了红蓝宝石的剑鞘,将短匕插回腰带上,走上前去,走到阿伏邪铎跟前,微笑着张开了双手,说道:“阿伏邪铎王子,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停顿了两三秒,阿伏邪铎这才微笑着从哈吉斡支蒙着兽皮的座椅,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给了哈吉斡支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道:“哈吉舅舅,好久不见,阿伏邪铎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于您了。” 拥抱着阿伏邪铎的哈吉斡支,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阿伏邪铎王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母亲,是飞鹰部最美丽的母鹰,你是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我飞鹰部的孩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谢谢,谢谢哈吉舅舅。”阿伏邪铎眼眶有些红红的,紧紧地拥抱着哈吉斡支说道。不管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感激哈吉斡支,也不敢哈吉斡支说的这话是真是假,阿伏邪铎现在都很‘感动’,也很‘感谢’哈吉斡支。 阿伏邪铎来飞鹰部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跟哈吉斡支酋领叙叙旧的,他可是为了右王之位而来的,想要成为统领草原右部的右王,阿伏邪铎现在势单力薄,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母亲出身的部族飞鹰部了! 不管哈吉斡支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哈吉斡支答应借兵给他,帮助他成为草原右王,阿伏邪铎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至于其他的,对阿伏邪铎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右王之位,以及右王的权势和地位! “阿伏邪铎王子,你我舅甥之间,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你能来飞鹰部,哈吉舅舅,心里可高兴了呢!”哈吉斡支伸手拍着阿伏邪铎的肩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才又说道:“对了,阿伏邪铎王子,你不是在丹林牙庭么?听说丹林牙庭已经被狡猾的南人纵火烧毁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哈吉舅舅,阿伏邪铎也是趁着南人围困丹林牙庭,留守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疏于防范的机会,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在草原上游荡了十几天,才终于到了齐尔哈宁,见到了哈吉舅舅您。”阿伏邪铎有些眼睛红红,鼻孔发酸的说道。 这一次,阿伏邪铎是真的有一种想要放声痛哭的感觉,在过去的那十几天里,孤身一人的阿伏邪铎,从丹林牙庭王帐,来到千里之外的齐尔哈宁,其中所遭遇的凶险和困难,绝对不是外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那都只是家常便饭,草原的夜晚,真的可以用寒风刺骨来形容,但是对阿伏邪铎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夜晚在草原上游荡的野狼野豹,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刚刚逃离丹林牙庭王帐那天晚上,阿伏邪铎便在深夜里遭遇到了草原上的狼群围攻,差点将性命都给葬送在了草原上! 好再阿伏邪铎个人武力是真的强悍,硬是从狼群之中杀出一条条血路,逃了出来,逃进了草原牧民的帐篷之中,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巨大的诱惑 轻轻地抱着阿伏邪铎的胳膊,沉默了好一会儿,哈吉斡支酋领这才又轻声安慰这阿伏邪铎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你就安心的在飞鹰部住下,右王不要你了,飞鹰部就是你的家。”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阿伏邪铎却使劲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不,哈吉舅舅。” 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瞧着阿伏邪铎,说道:“怎么,你不愿意待在飞鹰部?” “哈吉舅舅,阿伏邪铎很感激哈吉舅舅收留阿伏邪铎,阿伏邪铎也真的很想将飞鹰部当成自己的家,只是……”阿伏邪铎使劲地摇了摇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才又继续说道:“阿伏邪铎是草原右王阿伏福罗的儿子,阿伏福罗在,阿伏邪铎是草原右部未来的王,如今,阿伏福罗不在了,阿伏邪铎,就是草原右部之王!” 说着,阿伏邪铎眼神坚定地望着哈吉斡支,一字一顿地说道:“阿伏邪铎离开丹林牙庭之时,便曾经在丹林牙庭的神帐之中,向长盛天天神祈祷占卜,一举占得上上之吉,阿伏邪铎能够独身一人,不远千里,从丹林牙庭来到齐尔哈宁,也是长盛天天神庇佑之故,让阿伏邪铎避免了成为草原野狼猎物的厄运,这些,都是长盛天天神在暗示阿伏邪铎,我,才是草原右部,天经地义的王!”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惊愣在了那里。 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却又死死地盯着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阿伏邪铎此次前来齐尔哈宁,便是希望哈吉舅舅,能够助阿伏邪铎一臂之力,帮助阿伏邪铎返回达兰贺埌!” 达兰贺埌,就是草原右部右王王帐大纛的驻地,在草原右部的地位,就跟丹林牙庭一样,只不过丹林牙庭的核心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牙庭王帐大纛,而达兰贺埌的核心,则是右王王帐大纛而已!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更是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过了好一会儿,阿伏邪铎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吃惊地望着阿伏邪铎,惊讶地说道:“阿伏邪铎王子,你,你要返回达兰贺埌?” 阿伏邪铎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冒着浓浓的仇恨的火焰,冷声说道:“没错,哈吉舅舅,阿伏邪铎是阿伏福罗的长子,是草原右王之子,如今阿伏福罗蒙长盛天天神的召唤,去了长盛天,阿伏邪铎便是草原天经地义的右王,除了阿伏邪铎,谁也不能继承草原右王之位,红狼部那个小杂种,更不能!”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见阿伏邪铎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问道:“哈吉舅舅,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返回达兰贺埌?只要我做了草原右王,我一定让你做草原右相,成为草原右部右王之下,最有权有势的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说道:“只要舅舅愿意,等灭了阿伏齐格那个小杂种和他的母族,我便将红狼部的额齐额格草原,也一起交与你统领!”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也不由得猛然心动。 红狼部,就是右王阿伏福罗在飞鹰部的元妃哈吉玛难产而死后,续弦的元妃额齐纳吉的母族,也是草原右部一个拥有一万多帐,近十万族人的大部族,实力跟飞鹰部其实也不相上下,而红狼部栖息繁衍之地,就是毗邻着齐尔哈格草原的额齐额格草原! 右相什么的,虽然名义上好听,是草原右部除右王之外,最有权有势之人,可是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本就各自为政,便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和左右二王,名义上虽是臣属,可实际上,左右二王却依然拥有很大的独立性和自主权! 甚至于整个草原獲国,都可以看做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和左右二王统领的草原左右两部,通过结盟的方式,结成的一个部落联盟!而在这个部落联盟里,阿史那实虽然是名义上的草原之主,但对于草原左右两部的族内事务,却几乎没有插手的机会和可能,草原左王右王,也绝对不希望阿史那实这个大酋领,插手自己部族的事务! 草原三王尚且如此,在草原左右两部,甚至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直领部落里,就更是如此了。不管是草原左部,还是草原右部,都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联盟而成,组织形式跟草原三王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草原右王,虽然名义上是草原右部之王,最有权有势的人,可实际上呢,不管是飞鹰部也好,还是红狼部也罢,还是黑狐部、苍鹫部,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实际上也都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和独立性。 而且,就跟右王不希望大酋领阿史那实插手草原右部的事务一样,飞鹰部、红狼部这些草原右部的联盟部落,同样不希望草原右王插手他们自己部落的事务! 在这种情况下,草原右王,都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草原右部最有权有势的人,就更别说臣属于草原右王的右相了,实际上,不管是右相也好,还是草原左部左王的左相也罢,在草原左右两部中的地位,都跟丹林牙庭中的左右骨都侯有些相似,处于一种不尴不尬的位子。 左右骨都侯,名义上,是草原上除了草原三王外,最有权有势的人,甚至于,犹豫草原左右二王常年不在丹林牙庭之中,实际上,左右骨都侯还是丹林牙庭中,除了大酋领阿史那实以外,最有权势的人! 但实际上呢,左右骨都侯的地位,却显得十分的尴尬,上面,有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下面,却又有拥有实打实的权利,可以指挥一个甚至是好几个万人队的左右大当户!而左右大当户,其实很多时候,都是由大酋领阿史那实直接统辖的草原各个部落中,族帐最多,人丁最多,实力最强的部落酋领出任,在这种情况下,左右大当户自然也就拥有实打实的权利了! 只有左右骨都侯,不上不下的,名义上是大酋领和左右二王之下,草原上最有权有势之人,可实际上呢,左右骨都侯却并没有自己直领的草原部落,更没有直接统领草原军卒的权利! 草原上的军卒,除了三王亲卫外,其余的都是部族军,一个部落便是一支军队,至于这支军队实力的强弱,就得看这个部落的实力的强弱了!而这些部族军的指挥着,天经地义的,就是各个部落的酋领,左右骨都侯若是没有自己的直领部落,甚至很有可能连一支部族军都没法指挥得了! 之前在丹林牙庭时,左骨都侯丘林弘达之所以能够指挥得动丹林牙庭中那五千帐獲人,还是由于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授令,如果没有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授令,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在丹林牙庭说的话,恐怕还没有吉雅小公主说的话管用呢! 而草原右相,不过是草原獲人效仿中原列国的官制,在草原左右两部中设立的一个官职,在草原右部的地位,其实跟丹林牙庭中的左右骨都侯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不过如果是哈吉斡支出任草原右相的话,在飞鹰部强大的部族实力的支持下,哈吉斡支的处境,可能会比丹林王庭中的左右骨都侯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但是,只要有草原右王在,哈吉斡支就算是草原右部的右相,说出的话,也永远比不上右王,俯首听命者,也绝对不会超过飞鹰部的范畴! 第六百一十九章 哈吉斡支的担心 对于哈吉斡支来说,右相不右相什么的,那都是虚的,远不如三千头羊两千匹马什么的来得实在!可是兼并红狼部的额齐额格草原,却对哈吉斡支拥有着致命的诱惑,那可是一片面积跟齐尔哈宁草原相当的另一块大草原啊! 而且,实力跟飞鹰部相当的红狼部都能够在额齐额格草原上繁衍生息,一旦并有额齐额格草原后,飞鹰部的地盘,岂不是瞬间就扩大了一倍,能够养活的族人,岂不也是现在的两倍?假以时日,拥有齐尔哈宁和额齐额格两块大草原的飞鹰部,岂不是也能够发展成为部族超过三万帐的超级大部落? 现在的飞鹰部就已经拥有一万七千多帐族人了,而红狼部现在的实力,也跟飞鹰部相差无几,甚至还有可能稍胜一筹!即便如阿伏邪铎所说,灭了红狼部,红狼部遗留下来的额齐额格草原,养活一万多帐族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不兼并红狼部的部族营帐,只要将飞鹰部现有的族帐,分家分出去,将其中一部分人迁移到额齐额格草原,假以时日,飞鹰部的实力,也就会成长壮大成现在的两个那么大,那么强,成为族帐超过三万帐的超级大部落,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而整个獲国草原上,族帐超过三万帐的超级大部落,除了大酋领阿史那实和左右二王外,也就左右大当户,拥有这样强大的实力和势力吧?也就是说,一旦飞鹰部也发展壮大成为拥有三万帐族帐的超级大部落,岂不是在左右大当户之外,还要再增加一个大当户? 到那时,不管谁做这个草原右部之王,还不都得看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脸色,仰仗并寻求飞鹰部的支持啊?而一旦没有了飞鹰部的支持,恐怕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来,也不见得能够坐稳草原右王的位子!想到这些,哈吉斡支不由自主地便感觉心跳有些加快,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激动呢! 等哈吉斡支稍微消化了一下自己的话后,阿伏邪铎才又说道:“哈吉舅舅,你可考虑好了,要不要赌这一把?只要赌赢了,以后这草原右部,就是哈吉舅舅你和我一同说了算呢!”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差一点便要点头答应下来,可话都到嘴边了,哈吉斡支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阿伏邪铎的提议,的确很诱人,几乎让哈吉斡支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甚至于哈吉斡支差一点便要答应下来了,可旋即,哈吉斡支却又醒悟了过来,阿伏邪铎现在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还是右王送到丹林牙庭中的质子! 阿伏邪铎孤身逃出丹林牙庭,对于大酋领阿史那实来说,其行径本就跟叛逃无异了,如果再在没有右王遗诏的情况下,自任草原右王,对于阿史那实来说,就更加有了插手草原右部事务的借口! 而且,对于草原各部来说,阿伏邪铎的身份,本就有些不尴不尬,虽说是右王阿伏福罗的长子,继承草原右王之位,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可是阿伏邪铎的另外一个身份,却是邪童,不祥之物,一出生便害死了十月怀胎的母亲,这在草原上,是绝对的不祥之物,本应该随着他的母亲,也就是阿伏福罗的元妃哈吉玛一起入葬,重回长盛天的,可是,由于右王阿伏福罗的心慈手软,一念之差,让阿伏邪铎活到了现在! 这在很多草原部族人看来,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甚至于对于草原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下意外身死,恐怕都会有人将之跟阿伏邪铎的邪童身份联系在一起,让人觉得是阿伏邪铎这个草原邪童,连累到草原右王,让他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的死在了南人部队的手中! 这些想法,虽说是哈吉斡支一个人的想法,但是作为阿伏邪铎的亲舅舅,都会免不了往这方面去联想,想到这些,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且不说阿伏邪铎有没有那个能力,能够夺得右王之位,就算阿伏邪铎真的能够从受红狼部和右王直属部落拥戴的阿伏福罗小王子阿伏齐格的手中,夺得右王之位,可如果在别有用心的人的宣传下,一旦阿伏邪铎草原邪童的身份传播开来,阿伏邪铎还能够坐稳右王的位子,那才怪了呢! 更何况,即便阿伏邪铎能够凭借继承了草原右王之位后,掌握的强大的力量,将那些流言蜚语全都扼杀住,但是别忘了,右王之上,还有一个大酋领阿史那实呢。 不管是草原右部也好,还是草原左部也罢,可一直都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心心念念,垂涎三尺的大肥肉,阿史那实现在最缺的,可不就是插手左右二部部落事务的借口么? 甚至于在阿伏邪铎来到飞鹰部之前,哈吉斡支最担心的,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以飞鹰部在元秋山之战中的不战而逃为借口,集结各个部落,讨伐飞鹰部呢! 而如果阿伏邪铎不奉大酋领谕令,擅自继承草原右王之位,那岂不是更给了大酋领阿史那实一个最好的直接插手草原右部的机会么? 甚至于跟飞鹰部比起来,直接打击草原右部右王,将阿伏邪铎从草原右王的位子上拉下来,再在自己的掌控下,册立一个新的草原右王,大酋领阿史那实能够掌控的草原右部势力,在草原右部的威信以及话语权,恐怕也是后者更加的巨大吧? 两者,几乎就没有可比性,只要不瞎,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想到这些,哈吉斡支心底不由得又有些犹豫起来! 阿伏邪铎似乎也看出了哈吉斡支心底的顾虑,双眼紧紧地盯着哈吉斡支,沉声说道:“哈吉舅舅,你可能没听说过,在南边的中原,流传着这么两句话,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接着说道:“这两句话的意思是,想要大富大贵,就得去冒险,想要得到老虎的幼崽,就得深入到虎穴之中!” 说到这里,阿伏邪铎又停了下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哈吉斡支,过了好一会儿,阿伏邪铎才又说道:“哈吉舅舅,您是想要飞鹰部一辈子都只统领齐尔哈格这个巴掌大的草原呢,还是想拥有如丹林草原那般辽阔的大草原呢?是英雄还是孬种,可全在哈吉舅舅您的一念之间!” 说着,阿伏邪铎又反手从身后将身上腰带里插着的腰刀短匕等武器,全都取了出来,在哈吉斡支有些闪烁的眼神中,将腰刀短匕等武器,全都扔在了哈吉斡支的脚跟前,然后才又说道:“哈吉舅舅,阿伏邪铎所言,句句皆是发自肺腑,哈吉舅舅若是还有顾虑,大可将阿伏邪铎绑了,送到大酋领或者阿伏齐格那个小杂种那里,想必,阿伏邪铎也还能值得上两三千头牛羊吧?” 说着,阿伏邪铎更是双手握拳,放在一起,举了出去,做出一副束手待擒的样子,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哈吉斡支! 第六百二十章 哈吉斡支的抉择 虽然阿伏邪铎已经将身上所有的武器全都丢掉了,赤手空拳的,做出了一副束手待擒的样子,但一旦哈吉斡支有所异动,或者真的想要将阿伏邪铎制服,甚至拿下,绑送阿伏齐格或者大酋领阿史那实,阿伏邪铎却有信心在一瞬间,突然发难,转手将哈吉斡支给反制住! 曾经,阿伏邪铎可是赤手空拳制服过一头草原上最凶残的野狼王的,对付哈吉斡支,阿伏邪铎还是有那个信心,不用任何的武器,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哈吉斡支制服,甚至是,撕成两半! 你之前,哈吉斡支兽皮床榻前那个女奴,就因为不肯服从阿伏邪铎,让在草原上风餐露宿了十几天的阿伏邪铎,好好的享受一番,阿伏邪铎便突然发难,翻手间,一下子就将那个女奴的脖子都给拧断了,甚至还没惊动兽皮床榻上的哈吉斡支和帐篷外哈吉斡支的护卫骑兵! 直到现在,哈吉斡支帐篷外那些护卫骑兵,也没有发现哈吉斡支帐篷里的异常,或者说,即便已经知晓哈吉斡支帐篷里发生了某种变故,但没有哈吉斡支的命令,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闯进来。 而如果哈吉斡支真的想要对阿伏邪铎不利的话,阿伏邪铎是有绝对的信心,在哈吉斡支叫来帐篷外的护卫骑兵之前,就将哈吉斡支拿下的! 表面上,阿伏邪铎装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全部放在了哈吉斡支的身上,甚至整个身子,都因此而像弓箭一样,绷得死死的,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状态之中! 好再,哈吉斡支虽然没有察觉自己全身的气机,全都已经处于了阿伏邪铎的锁定之中,但是在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后,在心底默默的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心一横,咬牙说道:“邪铎王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飞鹰部哈吉玛的儿子,身上流着一半我飞鹰部的血脉,我,哈吉斡支,更是你的亲舅舅,我不帮你,天下还有谁能帮你?” 说着,猛地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旋即又跪倒在地,以手抚胸,朝阿伏邪铎低头行礼说道:“邪铎王子,我飞鹰部,一万七千帐,十万族人,无论男女老幼,发誓永远忠诚于您,效忠于您,并共同拥戴您为草原右部之王!” 有那么一瞬间,哈吉斡支其实是真的想将帐篷外面的护卫骑士叫进来,一举将阿伏邪铎拿下,然后送到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里去请功的。 但这个念头在心头冒起后不久,哈吉斡支便又将这个念头,硬生生的压了下去。阿伏邪铎在丹林牙庭王帐中的种种表现,包括阿伏邪铎手撕野狼王,并且将野狼王狼窝中的一只狼崽子活捉了回来,作为礼物,送给了小公主吉雅。 这些丹林牙庭中的獲人耳熟能详的事情,哈吉斡支自然是没有听说过,但阿伏邪铎既然敢放心大胆的将随身携带的武器丢出来,可见,阿伏邪铎对此一定是信心十足的!联想到自己帐中的女奴,就倒在自己床榻前,自己都没察觉,可见,阿伏邪铎若是想要对自己不利的话,自己恐怕连察都没察觉,稀里糊涂的,就在睡梦里丢掉了性命! 而且,阿伏邪铎孤身一人,就能够从丹林牙庭中逃出,并且安然无恙的逃到飞鹰部,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自己的帐篷中,这本身就是一件外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或许真的只能用‘神迹’来解释吧,就算不是神迹,说不定也是阿伏邪铎邪童的身份在作祟呢! 如今,帐篷中就只有阿伏邪铎和自己两个人,如果阿伏邪铎真的是邪童,拥有妖魔鬼怪的力量,那他要对付自己,用不用武器刀匕,岂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哈吉斡支其实也觉得,阿伏邪铎刚才那两句话说得很好,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飞鹰部虽然是草原右部屈指可数的几个族帐超过一万帐,族人丁口超过十万的大部族,但是在整个草原上,族帐超过一万帐,丁口超过十万人的大部族,却绝对不会少于二十个,这些部族的实力,可都不见得会比飞鹰部弱,甚至有些还会比飞鹰部更强,更别说草原三王和左右大当户这样族帐超过三万,甚至是十万的超级大部族了! 所以,如果说在草原右部,飞鹰部还算得上一个大部族的话,但是在整个草原上,飞鹰部却已经排不上号了! 原本,出身于飞鹰部的右王元妃如果不是难产而亡的话,飞鹰部说不定还能够借助元妃哈吉玛的帮助,进一步发展壮大,甚至于在元妃哈吉玛所生的草原右王长子(当然,名字肯定就不会是阿伏邪铎,连名字中都有一个邪字),继承草原右王之位后,说不定真的能发展壮大成草原右部除右王直领的部落之外,最为强大的部族,族帐甚至也真的有可能发展到超过两万帐,甚至达到三万帐,真正成为左右大当户那样的草原超级大部落的存在! 可就因为出身于飞鹰部的右王元妃哈吉玛在生产阿伏邪铎的时候,难产而死,让阿伏邪铎在一出生就背负上了草原邪童的名义,以至于飞鹰部渐渐的不受右王阿伏福罗的待见,特别是在阿伏福罗续弦红狼部额齐纳吉,生下小王子阿伏齐格后,飞鹰部就更不受右王待见了,自然也就失去了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机会! 不过现在嘛,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小王子阿伏齐格年纪尚小,还要等上一年,才算得上成年(草原獲人,以十二岁为成年,大酋领征召部族骑兵的最低年龄,也是以十二岁为界)! 也就是说,在草原獲人眼中,右王小王子阿伏齐格甚至还没成年!就连大酋领阿史那实,也都可以以此为借口,拖延着不让小王子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 而阿伏邪铎却不一样,虽然背负着邪童的名义,但他却是右王长子,而且已经成年,并且成长成为了一位勇武有力的草原勇士,至少在哈吉斡支看来,就算阿伏邪铎是草原邪童,但他也比红狼部出身的那个阿伏齐格,更有资格继承草原右王之位! 就如阿伏邪铎所说的那样,在飞鹰部,在哈吉斡支眼中,阿伏齐格,真的也就只是一个‘小杂种’而已,如果不是哈吉玛出了意外,阿伏齐格这个人,甚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甚至于这个代表着吉祥幸福的名字,都只可能出现在阿伏邪铎身上,而不是阿伏齐格这个小杂种! 由于元秋山之战,飞鹰部为了保存部族实力而中途撤退,在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里,飞鹰部和哈吉斡支,本就已经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而如果右王之位落在母族是红狼部的阿伏齐格手中,哈吉斡支甚至可以想象,等待着飞鹰部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草原各部,虽然都统一在獲国,甚至是獲人这个称谓之下,但草原各部之中,却并不如中原列国一样,那么团结紧密,对自身的身份认同,也并不如中原列国那样强烈。 中原列国,虽然分为薛赵卫郴新中郑等国,但各国国人,对于自己赵人、薛人、卫人、郑人等等的身份认同,却绝对比草原獲国各个部族之间强烈!而且中原列国之间,虽然矛盾冲突不断,但是在列国自己国内,矛盾冲突却并不严重,对于国府也都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和服从意识! 而草原獲人却不一样,獲国,本身就像是一个在中原历史上,早就被归为上古先王时期的部落联盟,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权势和威信地位,也绝对不是中原列国君侯在各自国内的权势和威信地位可以比拟的! 作为草原大酋领的阿史那实尚且如此,统率草原左右两部的左王右王,自然也是如此了,在草原各部之间,甚至是各个部族部落之间,也都有着种种矛盾冲突,甚至于一些部族部落之间,还早就因为草原地盘之争,而势同水火,互不相容了! 而一些小的部族部落,也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就被身边大的部族部落吞并,草原牧场被侵占,族人也被兼并,甚至直接被俘虏奴役,从草原牧人,变成奴隶之身! 草原上那么多战俘奴隶,其中一小部分是在草原獲国向四面八方扩张的时候,吞并的其他部族的主人,但更多的,却是草原獲国内部各个大小部族部落之间的相互冲突征战兼并中,从牧人变成战俘奴隶的! 飞鹰部和红狼部,本身就因为齐尔哈格草原和额齐额格草原互相接壤而矛盾冲突不断,两个部族虽然谁都没有一举并吞对方的实力,可私心里,不管是飞鹰部的哈吉斡支酋领也好,还是红狼部的额齐珥格酋领,未尝就没有超越对方,甚至将对方并而有之的心思! 当初,飞鹰部哈吉玛被右王阿伏福罗选中,成为右王元妃,红狼部的额齐珥格酋领,私下里可没少因此而乱发脾气,甚至于哈吉玛难产,背后恐怕都有红狼部的影子,在暗中推波助澜呢! 哈吉玛难产而亡后,最高兴的,恐怕就是红狼部了!而红狼部的额齐纳吉,之所以直到飞鹰部的元妃哈吉玛过世十年后,才被右王阿伏福罗选中,成为继元妃,其中也少不了飞鹰部从中作梗的原因! 只不过虽然飞鹰部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阻止红狼部的额齐纳吉,被右王阿伏福罗选中,成为继元妃,可最后还是被红狼部钻了空子,在右王阿伏福罗出巡草原右部时,将额齐纳吉,通过一种极其不光彩的手段,送进了阿伏福罗的王帐,送到了右王阿伏福罗的面前,从而顺利的让额齐纳吉,成为了阿伏福罗的继元妃,之后才有了阿伏邪铎口中的那个小杂种阿伏齐格! 而经过此事之后,飞鹰部和红狼部的矛盾冲突,其实就已经更一步的激发了,双方也已经到了势同水火,互不相容的地步! 而额齐纳吉成为右王阿伏福罗的继元妃之后,也如飞鹰部前任酋领所料想的一样,想尽一切办法的对飞鹰部进行打击报复,甚至是打压飞鹰部,在飞鹰部与周围其他各个部族部落的冲突中,甚至出现了明显偏袒其他部族部落的事情! 而且,继元妃额齐纳吉对飞鹰部的不喜,在整个草原右部,都可谓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而右王阿伏福罗,或许是出于对额齐纳吉的喜欢,也有可能是对小王子阿伏齐格的喜爱,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对于飞鹰部和红狼部的矛盾冲突,直接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继元妃额齐纳吉和红狼部对飞鹰部加以打压! 如今,右王阿伏福罗已经不在了,可右王王庭达兰贺埌还在,继元妃额齐纳吉也还在,继元妃所生的小王子阿伏齐格也还在! 而一旦阿伏齐格顺利的坐上右王之位,以额齐纳吉和红狼部对飞鹰部的厌恶,对飞鹰部的打压甚至有可能得寸进尺,甚至是直接联合其他各个部落,直接将飞鹰部灭族,从而尽分飞鹰部齐尔哈格草原,甚至是被红狼部独占齐尔哈格草原,那也是说不准的! 至少,如果换成哈吉斡支自己是红狼部酋领额齐珥格,让出身于飞鹰部的王子继任成为草原右王的话,自己也是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红狼部的,不趁机灭亡红狼部,都对不起上天给予的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既然注定了要灭亡,倒不如奋起一搏,拥戴飞鹰部出身的阿伏邪铎为草原右王,一旦成功了,飞鹰部不仅免了被灭亡的可能,甚至还有可能进一步发展壮大,就像阿伏邪铎给自己许下的诺言一样,兼并红狼部的额齐额格草原,从而成为草原右部右王之下,势力最强大的部族! 因此,在综合多方面的考虑后,哈吉斡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做出了最终的选择,虽然这个选择,对于飞鹰部来说,甚至有可能给飞鹰部带来灭顶之灾,让飞鹰部彻底从草原上消失,但同样的,这个决定,也有可能给飞鹰部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而让飞鹰部成长壮大为草原上除草原三王以外,左右大当户之外的又一个族帐超过三万帐的大当户!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可真如阿伏邪铎所说的那样,是富贵险中求!而不管最终的结果到底如何,就算最终飞鹰部失败了,被阿伏齐格和继元妃额齐纳吉的红狼部所灭,至少,哈吉斡支也算是尽力了,等到了长盛天,见到飞鹰部历任酋领时,哈吉斡支也总算是可以有个交代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誓言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阿伏邪铎也总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张开怀抱,轻轻地拥抱着哈吉斡支,笑着说道:“哈吉舅舅,谢谢你,也请你放心,在不久之后,你一定会为今天的选择而感到庆幸的!” 哈吉斡支也热情地拥抱着阿伏邪铎,笑着说道:“邪铎王子,不,右王大人,从今以后,飞鹰部就是右王大人您身边最忠诚的鹰犬,您让咬谁就咬谁,绝对不会对您的旨意有半点违背的!” 说着,拥抱了一下阿伏邪铎,哈吉斡支又松开了双手,后退了两步,再次单膝跪地,以手抚胸,朝阿伏邪铎低头行礼说道:“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拜见右王大人!” “哈吉舅舅快快请起,飞鹰部是我的母族,您又是我的亲舅,以后无需行此大礼。”阿伏邪铎急忙上前搀扶起哈吉斡支说道。如今阿伏邪铎孤身一人,寄身于飞鹰部中,以后还要仰仗飞鹰部的部族军,为自己夺取右王之位,阿伏邪铎自然也不敢太在哈吉斡支面前托大,摆谱,要托大,要摆右王的架子,也得等自己手上有了一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实力之后才行! 阿伏邪铎正躬身搀扶起哈吉斡支,肚皮里却不争气地传来了一阵“咕咕咕”的声音,阿伏邪铎脸上顿时一热,感觉十分的难堪。 而哈吉斡支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被阿伏邪铎搀扶起来后,又停顿了好一会儿,哈吉斡支才又说道:“右王大人,哈吉已经一晚上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了,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再慢慢详谈?” 阿伏邪铎急忙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说道:“哈吉舅舅,阿伏邪铎现在还不是右王,哈吉舅舅也无须这般称呼阿伏邪铎,还如往常一样,叫阿伏邪铎王子即可。” 哈吉斡支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邪铎王子,那哈吉现在就让人准备马奶酒肉脯?” 阿伏邪铎微微点了点头,哈吉斡支这才高声叫道:“来人!” 营帐外面的几个哈吉斡支的护卫骑兵,掀开营帐幕门,走了进来,看到营帐中的阿伏邪铎后,那几个护卫骑兵还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哈吉斡支却指责阿伏邪铎说道:“这位是右王之子邪铎王子,还不快快见过王子!” 几个护卫骑兵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右王之子阿伏齐格的名字,这些护卫骑兵都是耳熟能详的的,不过邪铎王子嘛,听说过的就很少了。 但随即,那些护卫骑兵便已经想起来了,眼前这个邪铎王子是谁了,那就是被右王阿伏福罗送到丹林王庭为质,被称为邪童王子的阿伏邪铎!而这个阿伏邪铎王子的母妃,就是出身于飞鹰部的哈吉玛元妃,甚至于客服一说,阿伏邪铎王子的母族,就是他们飞鹰部! 如今,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死,只要阿伏邪铎王子还不甘心永远在丹林牙庭中做一个被人遗忘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王子出现在飞鹰部,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太过于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那几个护卫骑士便回过神来,用怪异的眼神,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阿伏邪铎,旋即一齐上前,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朝阿伏邪铎行礼道:“拜见邪铎王子。” 阿伏邪铎邪童王子的名号,在草原右部,可是早就已经传遍了的,如今真正见到邪童王子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几个护卫骑士自然免不了会用好奇、怪异的眼神,打量一下阿伏邪铎了。 在面对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时候,如今孤身一人的阿伏邪铎,还不得不放低一下身段,对哈吉斡支还算是比较客气,可对于哈吉斡支手下这些族人骑兵,在阿伏邪铎看来,这些不过都是自己的臣属,自然也就不需要对他们多么的客气了! 那几个护卫骑兵朝阿伏邪铎低头行礼时,阿伏邪铎甚至只是用鼻孔轻轻地“嗯哼”了一声,便算是应答了,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随后,哈吉斡支便又对那几个护卫骑兵说道:“你们几个,把阿姬玛的尸体抬出去埋了,顺便让阿谟颂准备马奶酒肉脯,好生款待邪铎王子。”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那几个护卫骑兵急忙一起应了一声:“是。”正要起身时,却听哈吉斡支又说道:“另外,让阿谟颂准备一间干净明亮的帐篷,供邪铎王子居住,再选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送到邪铎王子帐中,服侍邪铎王子。” 哈吉斡支的话音还未落地,却听阿伏邪铎又说道:“再选一些刚刚成年,不超过十四岁的男丁,送到我帐中!”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那几个护卫骑兵不由得愣了一下,一起抬头朝哈吉斡支望了过来。阿伏邪铎虽说是右王之子,而且飞鹰部还是他的母族,可他毕竟不是飞鹰部的人,也不是飞鹰部的酋领,自然也就无权对飞鹰部的族人指手画脚了。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后,哈吉斡支也同样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还不快去,按王子所说的去做!”说着,哈吉斡支又转过头来,对阿伏邪铎说道:“邪铎王子,您看选一百男丁,服侍您,可好?”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阿伏邪铎只是淡淡的瞧了哈吉斡支一眼,旋即说道:“可以。”便再没有说别的话了。 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头来,对那几个护卫骑兵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是。”那几个护卫骑兵急忙应道,走出两个人,上前几步,抬着阿姬玛的尸体,便倒退着出了营帐。 随后不久,哈吉斡支的妻子哈吉阿谟颂便带着几个女奴,抬着一口熬着马奶酒的大锅和几块风干的肉脯,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几个女奴将大锅支在营帐中,跪在大锅旁边,生起火来,用铜勺搅动着马奶酒,熬开了后,这才用铜碗盛了一碗,高高的举过头顶,低着头,跪着跪到阿伏邪铎面前,将马奶酒捧到了阿伏邪铎跟前,另外还有一个女奴,手捧着一块肉脯,和另外一个双手捧着一把明亮的短匕的女奴,一起跪着,跪到了阿伏邪铎面前,将肉脯和短匕,一起捧到了阿伏邪铎跟前。 “邪铎王子,请。”哈吉斡支微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是獲人招待客人的礼仪,阿伏邪铎本就是獲人,对于这一套,并不陌生,只不过阿伏邪铎心里,却感觉有些不好受! 哈吉斡支招待他的礼仪,从头到尾,都是招待草原客人的那一套,也就是说,哈吉斡支其实根本就还没有将他当成家人,或者说把他当成飞鹰部的一员! 当然,想要彻底融入飞鹰部,或者说彻底掌握飞鹰部,甚至将飞鹰部变成自己的右王直领部落,也绝对不是这短短几句话,几个时辰就能够做到的,而且这事,也急不来! 心中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但阿伏邪铎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的表露,微笑着接过女奴捧到自己面前盛满马奶酒的铜碗,端起来朝着哈吉斡支举着,笑着说道:“哈吉舅舅,谢谢您的盛情款待,阿伏邪铎先干为敬了!”说着,阿伏邪铎一仰头,便将一大铜碗的马奶酒,一饮而尽了! 哈吉斡支见状,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朝阿伏邪铎竖起了大拇指,赞了一句:“好,好样的,不愧是我草原右部的邪铎王子!”说着,哈吉斡支也接过跟前跪着的女奴手上捧着的马奶酒,仰头一饮而尽! “哈吉舅舅也不差嘛,难怪能够统领飞鹰部这么大一个部落!”阿伏邪铎也跟着笑着奉承了哈吉斡支一句。 哈吉斡支微微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不行,老啦,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啦!” “哈吉舅舅,您才不过比我大了十二三岁,正当年呢,怎么能说老呢?邪铎还期盼着能够跟哈吉舅舅一起,统领整个草原右部呢!”阿伏邪铎笑着说道。 哈吉斡支也跟着笑着说道:“邪铎王子有此雄心壮志,哈吉斡支就算老到爬不上马背,骑不了马了,哈吉斡支也一定会让飞鹰部的儿郎们,跟随邪铎王子的战旗,纵横在北国草原之上!” “多谢哈吉舅舅,能有哈吉舅舅和飞鹰部最英勇的儿郎们相助,阿伏邪铎一定能够实现心中的夙愿,与飞鹰部一起,统领草原右部!” 阿伏邪铎再次端起女奴盛上马奶酒的铜碗,单膝跪地,手一翻,在跟前划了一道线,便将铜碗中的马奶酒,全部倒在了地上,眼神坚定地望着半空中,沉声说道:“长盛天天神在上,我,阿伏邪铎,草原右王之子,在此起誓,只要飞鹰部助我成为草原右王,我愿与飞鹰部共享草原右部权势与荣誉!若违此誓,神人共诛之!” 见了阿伏邪铎的举动,听了阿伏邪铎的誓言,哈吉斡支也不由得脸色猛地变了一下,他可怎么也没想到,阿伏邪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向长盛天的天神起誓呢!而现在,阿伏邪铎既然都已经向长盛天天神起誓了,他这个飞鹰部的酋领,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置若罔闻了! 微微愣了一下,哈吉斡支也急忙端起身边女奴手上盛着马奶酒的铜碗,走到阿伏邪铎身旁,跟着单膝跪地,手腕一翻,将铜碗中的马奶酒也倒在了地上,沉声说道:“长盛天天神在上,我,哈吉斡支,飞鹰部酋领,愿率领飞鹰部十万部族,襄助邪铎王子,成为草原右王,誓死效忠王子,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若有违背,神人共诛之!”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阿伏邪铎也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草原獲人,最重誓言,特别是用长盛天天神的名义发下的誓言,几乎就没有任何人敢于违背! 而如今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用长盛天天神的名义发誓,效忠自己,飞鹰部和哈吉斡支就几乎不可能背誓。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飞鹰部和哈吉斡支,才算是真正的跟阿伏邪铎绑在了一起,成为了能够为阿伏邪铎所用的一股力量! 至于能不能彻底掌控飞鹰部,甚至将飞鹰部变成自己直领的部落,就得看阿伏邪铎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神迹 喝了马奶酒,吃了几块肉脯,阿伏邪铎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武器短匕等,全都又插回了自己腰上缠着的兽皮带,然后才在哈吉斡支的亲自陪同下,走出了哈吉斡支的帐篷,去了哈吉斡支的夫人哈吉阿谟颂刚刚为他准备好的帐篷。 帐篷很大,四周都用兽皮围了起来,帐篷里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几个野牛野羊的头颅,张着几张兽皮,就连床榻上,也跟哈吉斡支所住的一模一样,铺着兽皮,座椅上同样蒙着一块花斑豹的兽皮! 刚一走进帐篷,六个年纪在十七八岁,穿着素净衣衫的女奴,便一起跪倒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就更别说偷眼打量刚刚走进营帐中的这个传说中的邪童王子了。 阿伏邪铎只是淡淡的扫了那几个年轻的女奴一眼,便将头转到了其他地方。之前半夜钻进哈吉斡支的帐篷时,阿伏邪铎的确是有些色急了,不过在杀了阿姬玛之后,阿伏邪铎趁着还热乎,来了一下,现在也就没那么色急了。 反正这几个女奴已经被哈吉斡支送进了自己的帐篷,以后就是他的人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了。 将视线从那几个女奴身上移开之后,阿伏邪铎转头打量了一下帐篷中的装饰,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转头对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这也,这也太豪华了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这才又说道:“哈吉舅舅,阿伏邪铎在丹林牙庭中,习惯了住简陋的帐篷,这些兽皮啊,金银瓷器什么的,我用着也不习惯,还请哈吉舅舅让人都撤了吧。” “邪铎王子,您毕竟是右王王子,若是住处太过于简陋,岂不是失了王子你的身份?这些东西,还是就留在帐篷里吧?毕竟,王子你现在也不是质子了,身份不同于以往,住的自然也不能像在丹林牙庭中那样简陋了。”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阿伏邪铎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也好,那就先留在这吧。”说着,阿伏邪铎又转头对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我刚才要的那一百男丁呢。” “准备着呢,都准备着呢!”哈吉斡支急忙说道,说着,拍了拍手,身后两个护卫伸手掀起帐篷幕门,哈吉斡支这才又对阿伏邪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邪铎王子,请看。” 阿伏邪铎转头朝幕门外面望去,却见帐篷外齐刷刷的跪着一百名十七八岁的青壮獲人,一起低头朝阿伏邪铎行礼,朗声叫道:“拜见邪铎王子。” 阿伏邪铎双眼飞快的从那一百名青壮獲人身上扫过,却听哈吉斡支说道:“邪铎王子,这些都是我飞鹰部年轻一辈中,最英勇善战之辈,皆是百里挑一的英雄好汉。”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才又说道:“邪铎王子,有他们护卫王子你的周全,定能保王子你安然无恙。” 阿伏邪铎飞快的扫了那一百名獲人一眼,旋即笑着对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谢谢您了,还是您想得周全。” “王子说笑了,您的草原右部未来的王,飞鹰部是您的母族,您来到飞鹰部,是我们飞鹰部最大的荣幸,保护您,效忠于您,也是我们飞鹰部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有什么需要,王子您尽管开口,哈吉斡支必定竭尽全力,满足王子您的一切要求。”哈吉斡支急忙又朝阿伏邪铎行礼说道。 阿伏邪铎笑着说道:“已经很好了,哈吉舅舅,谢谢你。” “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哈吉斡支急忙又说道,说着,又对着外面那一百獲人说道:“你们给我听清了,邪铎王子是尊贵的右王之子,草原未来的右王,你们一定要像保护本酋领一样,尽心尽责的保护邪铎王子,王子若是有任何损失,我要你们全部殉葬,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一百獲人一齐应道。 “邪铎王子,以后这些人就是您的护卫了,他们若是敢不尽心尽力,王子尽管责罚。”哈吉斡支又转头对阿伏邪铎说道。 “那是不是他们的生死,也可以任我处置了?”阿伏邪铎轻笑着转头瞧着哈吉斡支说道。 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这些獲人若是敢不尽心尽力,护卫王子,王子自可随意处置。”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阿伏邪铎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却张嘴打了一个哈欠,哈吉斡支见状,便又朝阿伏邪铎行礼说道:“王子连日赶路,定是劳累了,哈吉斡支就不打扰王子歇息了。” “也好,这几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到了飞鹰部,我也总算是可以放心的睡上一觉了。”阿伏邪铎打着哈欠说道。 哈吉斡支朝阿伏邪铎行礼后,便又退出了帐篷,又在帐篷外面大声的,故意用让阿伏邪铎能够听见的声音,嘱咐了营帐外那一百獲人后,这才离开了阿伏邪铎的营帐。 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没多久,一个安排在阿伏邪铎身边的女奴却偷偷的跑了过来,低眉顺眼地向哈吉斡支禀报说,阿伏邪铎并没有在营帐中歇下,而是离开营帐,甚至直接走出了飞鹰部的驻地!而那一百个护卫獲人,也全都被阿伏邪铎留在了帐篷外面,严令不许离开帐篷周围百步! 阿伏邪铎孤身一人,离开了飞鹰部的驻地?他想要干嘛?或者说,他在草原上,在飞鹰部的驻地外,还隐藏着别的势力? 想到这个可能,哈吉斡支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阿伏邪铎是草原邪童,被视为不祥之人,可他毕竟是右王长子,就算是邪童,那也被称为邪童王子,如今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草原右部群龙无首,难免就不会有想要投靠阿伏邪铎,借助阿伏邪铎的名义,发展壮大自己,为自己和部族谋求更多利益的野心者! 有人拥戴阿伏邪铎,也就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了,甚至于阿伏邪铎能够从千里之外的丹林牙庭,来到飞鹰部,恐怕也是有其他部落部族在暗中相助呢!否则,以阿伏邪铎孤身一人,怎么可能在草原上穿行千里,来到飞鹰部? 而阿伏邪铎之前之所以没有暴露自己隐藏在飞鹰部外面的势力,多半也是为了试探自己呢。还好当时自己应对得当,对阿伏邪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甚至以长盛天天神的名义起誓,发誓效忠阿伏邪铎了,想来也应该能够打消阿伏邪铎的疑心了吧?否则,现在飞鹰部恐怕已经遭受到了阿伏邪铎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的攻击了呢! 想到这些,哈吉斡支还真的感觉自己有些庆幸呢!旋即,哈吉斡支便又拍了拍手,叫道:“来人!” 几个护卫掀开帐篷幕门,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哈吉斡支跟前,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行礼说道:“酋领!” “邪铎王子独自一人离开了飞鹰部,你们几个,马上追上去,务必要保护好邪铎王子!”哈吉斡支沉声说道。 那几个护卫骑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起应道:“是,酋领。”话音未落,却听哈吉斡支又说道:“王子不喜人打扰,也不愿有太多的人跟着,你们几个偷偷的跟上去即可,切记不可惊扰了邪铎王子,明白吗?” 说着,哈吉斡支又威吓地说了一句:“别忘了,邪铎王子可是草原上的邪童王子,跟得太紧,小心你们被邪魔临身,到那时,大祭司也救不了你们!”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那几个护卫骑士顿时全都吓了一跳,急忙一起应道:“是,酋领,多谢酋领提醒,属下会小心提防的。” “嗯,去吧。”哈吉斡支摆了摆手,那几个护卫骑士再次朝哈吉斡支行礼后,这才起身离开了帐篷,翻身上马,在阿伏邪铎帐中那个女奴的指引下,沿着阿伏邪铎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在哈吉斡支酋领有些焦躁不安的思绪里,过了老半天,一个护卫骑士却急匆匆地跑到了哈吉斡支酋领的营帐外,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行礼叫道:“酋领。” 哈吉斡支疾步走出营帐,瞧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护卫骑士,急声问道:“何事?”话音未落,却听见远处一阵喧哗,还有不少族中族人,嘴里说着些什么,一路小跑着朝飞鹰部驻地外围跑去。 哈吉斡支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听跪倒在地上的那个护卫骑士说道:“启禀酋领,邪铎王子孤身一人,闯入野狼狼窝,生擒了十头野狼回来。族人觉着十分神奇,正跑过去瞧热闹呢。” “什么?”听了那个护卫骑士的话,哈吉斡支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反问了一句。 “启禀酋领,邪铎王子孤身一人,闯入野狼狼窝,生擒了十头野狼回来,族人觉着十分神奇,正跑过去瞧热闹呢。”那个护卫骑士不得已,只得再说了一遍。 听了护卫骑士的话,哈吉斡支也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瞧着那个护卫骑士说道:“怎么可能?邪铎王子是人,不是神,他怎么可能孤身一人,便生擒了十头野狼?草原上的狼,可都是成群结队而行的,单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独闯狼窝,还能囫囵着回来?” “酋,酋领,其他人也都这么说,所以才觉得神奇,甚至有人说,邪铎王子就是神,是长盛天战神临世,所以才能以一己之力,独闯狼窝,生擒野狼而归。”护卫骑士低声说道,说着,又用更低的声音说道:“邪铎王子能够从丹林牙庭,不远千里,孤身一人来到飞鹰部,不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么?” 听了护卫骑士的话,哈吉斡支却不由得愣在了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那个护卫骑士,而且在心底里,哈吉斡支也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阿伏邪铎肯定是在飞鹰部外围,在暗中隐藏着这么一股势力,所以才能做出‘孤身一人’,独闯狼窝,生擒十头野狼,这般神乎其神的‘神迹’出来! 而阿伏邪铎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份变得更加的神秘,为自己招拢吸引更多的部族部落投靠做准备罢了! 至少,哈吉斡支是肯定不相信,阿伏邪铎竟然能够孤身一人,从野狼狼窝中生擒回来十头野狼的!一切,不过都是阿伏邪铎为了糊弄他人而装神弄鬼,创造出来的‘神迹’罢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单挑野狼 在飞鹰部族人惊讶的眼神中,那几个被哈吉斡支酋领派去‘保护’阿伏邪铎王子的护卫骑兵,推着绑着十头半人高的野狼的马车,缓缓走进了飞鹰部的驻地,最后更是在飞鹰部族人的围观中,将马车推到了阿伏邪铎王子的帐篷外,交给了哈吉斡支酋领派给阿伏邪铎王子的那一百护卫骑兵。 推马车的胡伟骑兵,可不是哈吉斡支酋领派给阿伏邪铎王子的那一百个十七八岁的年轻护卫骑兵,而是哈吉斡支酋领听说阿伏邪铎王子独身一人,离开了飞鹰部族人的驻地后,派去‘保护’阿伏邪铎王子的护卫骑兵。 只不过哈吉斡支酋领派去的那二三十个护卫骑兵,虽然已经很小心翼翼的,避免太过于靠近阿伏邪铎王子,以免被邪童王子身上带着的邪气临身,遭遇厄运了。 可没想到,那二三十个护卫骑兵,最后还是被阿伏邪铎王子给逮了个正着,而且还真的遭遇到了厄运——被阿伏邪铎王子要求将他生擒来的十头野狼,绑在马车上,给带回飞鹰部驻地! 至于运送野狼的马车,是阿伏邪铎王子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那二三十个骑兵,却是根本无从得知,而且,就连阿伏邪铎王子是如何深入狼窝,在狼群之中生擒了这十头野狼,那些护卫骑兵也同样不得而知! 在那些护卫骑兵,甚至包括飞鹰部绝大多数的族人眼中,阿伏邪铎王子是草原上的邪童王子,而且是长大成人的邪童王子。自然是邪童长大成人,身上自然有着某种怪异的力量,能够孤身一人,深入狼窝,生擒十头野狼,或许便是邪童王子身上那种怪异的力量在作祟吧? 不过,事实的真相,却的确如哈吉斡支酋领所猜测的那样,从丹林牙庭逃离的时候,阿伏邪铎的确是孤身一人。但在逃亡飞鹰部的途中,阿伏邪铎却利用他右王长子的身份,再加上草原邪童的称谓,网罗了一大群因为元秋山之战和丹林牙庭之战,而被赵郑两国中原军队击溃击散的草原獲人部族族人,以及如阿伏邪铎一样,从丹林牙庭中逃离的牧奴! 从丹林牙庭逃亡到飞鹰部的途中,阿伏邪铎遇到了很多因为元秋山之战和丹林牙庭之战而逃离的族人以及牧奴。 一些人因为阿伏邪铎右王王子的身份,再加上阿伏邪铎用权势地位的引诱下,投靠了阿伏邪铎这个草原右部未来的右王。还有一些,则是忌惮阿伏邪铎草原邪童王子的身份,在阿伏邪铎用‘厄运临身’之类的语言的威胁下,被迫跟随了阿伏邪铎。 至于那些牧奴,阿伏邪铎则以恢复他们的人身自由,并许诺在将来分给他们草原牧场作为诱饵,也成功的将那些牧奴,给引诱,聚拢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些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选择投靠或者追随在阿伏邪铎王子身边的獲人,虽然人数不多,仅仅只有两千多人,但绝大多数却都是身强体壮,年轻力盛之辈,就连那些农奴,也都是些身形比较硕壮之辈。 毕竟,能够从丹林牙庭之中逃出来,面黄肌瘦,体弱多病之辈,没有点体力耐力,那可是不行的。 因此,这些人对于阿伏邪铎王子来说,只要稍加训练,其实就会是一支比较精锐的骑兵,唯一需要的训练的,恐怕就是他们的勇气了,还有就是军心士气,只要胆量练出来了,这一两千最先追随阿伏邪铎王子的骑兵,恐怕就是未来的草原右王身边最精锐的狼骑亲卫! 而之前,阿伏邪铎独身一人,离开飞鹰部驻地,带着他们去围剿草原上的野狼群,其实就是为了训练他们的胆量和勇气,以及队伍之间的协同作战能力! 只不过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派来的护卫骑兵,意外的被追随阿伏邪铎的獲人发现,从而让阿伏邪铎不得不中止了这次训练,转而将活捉来的十头野狼,绑在车上,然后交给哈吉斡支派来的护卫骑兵,押送着回到了飞鹰部的驻地。 将绑着十头野狼的马车,送到阿伏邪铎王子的帐篷外,交给阿伏邪铎王子的‘护卫骑兵’后,哈吉斡支酋领派去‘保护’阿伏邪铎王子的护卫骑兵便转身离开,返回哈吉斡支的营帐,向哈吉斡支酋领汇报,汇报时,自然又免不了的,被哈吉斡支酋领仔细的盘问了几句。 只不过那二三十个护卫骑兵,根本就连阿伏邪铎手下那一两千獲人骑兵的面都没见着,便被阿伏邪铎的手下发现了,就算哈吉斡支再怎么盘问,也根本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那十头被活捉的野狼,被送到阿伏邪铎王子帐篷外后,在其他那些飞鹰部族人好奇的围观之下,阿伏邪铎直接命令那一百护卫骑兵,将那十头野狼中的一头,放了下来。 那头野狼刚被放了下来,摆脱了绳索的束缚,便“嗷嗷”的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它身边最近的一个护卫骑兵扑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周围围观的所有獲人族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那个距离野狼最近的护卫骑兵,更是几乎被吓傻了,呆呆的立在那里,甚至连身上还佩着一把腰刀的事情都忘了! 眼见着那头野狼就要扑到那个护卫骑士的身上,那个不到十八岁的护卫骑士就要葬身于野狼之口时,在所有惊慌呼叫的獲人惊恐的眼神中,阿伏邪铎身子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冲到了那头野狼身边,右手一翻,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银白色的短匕,银光一闪,短匕瞬间便没入野狼脖颈上的黄色狼毫之中。 “嗷嗷!~”那头野狼惨叫了一声,硕壮的身子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掉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着,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叫声。 在场所有的獲人全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吃惊地望着摔落在地上,抽搐动弹了几下,便再没有任何动静的野狼,一时间,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侥幸从野狼口中逃生的护卫骑士,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阿伏邪铎王子跟前,磕头说道:“多谢王子救命之恩,多谢王子救命之恩!” “起来罢,本王子手下,不养斗不过野狼的胆怯懦弱之辈,你若是连一头野狼都对付不了,还是趁早滚蛋的好!”阿伏邪铎冷声说道,连多看那个护卫骑兵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说道:“去两个人,再放两头野狼下来!” 周围的护卫骑兵,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又有两个护卫骑兵,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拔出腰上佩戴的腰刀,小心翼翼的将两头绑在马车上的野狼身上的绳子砍断,旋即便又猛地后退了两步,紧紧地握着腰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阿伏邪铎冷笑着瞧了那两个护卫骑兵一眼,旋即冷声说道:“让开!” 那两个护卫骑兵顿时如蒙大赦,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没停下脚步,却感觉眼前一花,阿伏邪铎竟然闪身从他们身边,迎着那两头野狼冲了上去。 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阿伏邪铎身形快如闪电,飞快地冲到了其中一头野狼身边,右手手腕一翻,亮出手中银色短匕,往前猛地一刺,快如闪电的便刺进了那头野狼的脖颈之中,旋即收手,抽出短匕,一腔鲜红的热血,顿时便从野狼脖颈处的伤口中喷涌了出来。 而阿伏邪铎却连多看都没看一眼那头野狼,旋即便又朝着另外一头野狼猛冲了过去。还没冲到那头野狼身边,那头野狼便已经腾空跳起,张开一双前爪以及血盆大口,朝着阿伏邪铎猛扑了过来。 眨眼间,那头野狼就已经扑到了阿伏邪铎近前,阿伏邪铎甚至能够很清楚地闻到从那头野狼大张着的狼口中传来的腥臭味! 正往那头野狼冲去的阿伏邪铎,甚至猛地一顿,双脚就像是突然生根了一样,将整个身子硬生生的钉在了那里,旋即整个身子往后一仰,那头野狼的一双前爪,正好从阿伏邪铎两耳边擦过,将柔软的肚皮,整个的暴露在了阿伏邪铎的眼前。 而后仰的阿伏邪铎,就好像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样,右手反握着的短匕,正好往上刺出,锋利的匕刃,直接将那头野狼柔软的肚皮划破,那头野狼直接就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顿时一下子就从被短匕划破的肚皮里掉了出来,落在了阿伏邪铎的身上。 而阿伏邪铎却连躲都没躲一下,整个身子后仰倒地,左手却猛地往那头野狼的肚皮里一抓,旋即缩手,一颗满是鲜血,还在不停地跳动着的野狼心脏,便直接被阿伏邪铎从那头野狼的肚皮里给掏了出来! 而直到这时,那头野狼才从阿伏邪铎的身上扑了过去,扑着掉到了阿伏邪铎脑袋前面不远的地方。 而被野狼肚皮里落下来的五脏六腑以及狼血浇了一身的阿伏邪铎,这时候才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周围所有飞鹰部的族人惊骇的眼神中,用右手短匕,将左手上拿着的狼心对半划拉了一下,剖开狼心,仰头将狼心中的一腔热血,全都倒进了嘴里。 随后,阿伏邪铎这才反手将狼心一人,扔在一旁的一个护卫骑兵的身上,用还沾着狼血的嘴巴,冷声说道:“拿去炖了,给本王子下酒!” 嘴上还残留着狼血的阿伏邪铎,在说这话时,张开的嘴巴里,连牙齿上都还残留着狼血,看起来既恐怖又吓人,以至于周围那些獲人,全都被惊吓住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有些胆战心惊地望着阿伏邪铎,眼神中满是惊恐畏惧的神色。看到眼前如地狱魔鬼一样的阿伏邪铎,周围那些獲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阿伏邪铎的另外一个身份——草原邪童! 阿伏邪铎现在的表现,可不就是一个邪童应该有的表现么?想到这些,周围那些飞鹰部的族人,望向阿伏邪铎的眼神中,就更加的恐惧和不安了! 而阿伏邪铎的本意,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震慑住周围的飞鹰部族人,在飞鹰部族人心目中,给自己树立起一个不可战胜的,甚至是英勇无敌的形象。阿伏邪铎可完全没有想到,他当中猎杀野狼,而且生吞野狼心脏鲜血的举动,不仅没能让自己的形象在飞鹰部的族人中变得高大英勇,反而还适得其反,让在场的所有飞鹰部的族人,想起了阿伏邪铎草原邪童的身份! 如果阿伏邪铎知道自己的举动竟然会适得其反的话,他肯定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残忍血腥,甚至可以说有些BT的方式! 而且刚好相反,阿伏邪铎还将周围那些飞鹰部族人惊恐不安的眼神,理解成了他们对自己的敬畏,反而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真是做得太对了! 于是,在将野狼心扔给身旁那个护卫骑兵后,阿伏邪铎更是豪情万丈地大声喝道:“再放三头野狼下来!”只不过阿伏邪铎现在浑身沾满了野狼鲜血,就连嘴角也都还残留着野狼的鲜血,形象举子,可是跟英雄豪杰半点也沾不上关系,反而只会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来自于地狱的魔鬼!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后,阿伏邪铎身后的护卫骑兵,战战兢兢的,好一会儿才走出两三个人来,大着胆子,将马车上绑着的三头野狼身上的绳索割断,旋即便逃也似的跑了开去,整个场子里,就只剩下了三头野狼和阿伏邪铎一个人! “呀啊!~”阿伏邪铎不等那三头野狼发动攻击,便抢先紧握着短匕,大叫了一声,身形快似闪电的朝着三头野狼其中一头冲了过去,手中短匕,更是笔直地指向了那头野狼狼头下柔软的脖颈处! 第六百二十四章 声名远播 阿伏邪铎在帐篷外当着飞鹰部一众族人,独猎野狼的事,很快便被人禀报给了哈吉斡支酋领。得到族人的禀报后,哈吉斡支酋领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随即便带着一小队护卫骑士,来到了阿伏邪铎的帐篷外。 护卫骑士排开围观的众人,清空出一条通道后,哈吉斡支酋领这才走了上去,随即便看见空出来的用栅栏围着的阿伏邪铎帐篷外面的空地里,浑身浴血,仿佛地狱里的魔鬼一般的阿伏邪铎,正手握短匕,在与两条野狼厮杀,而在空出来的空地上,还杂七杂八的躺着八头野狼的尸体! 阿伏邪铎正在缠斗的那两条野狼,已经是被生擒来的十头野狼中最后剩下的两头了! 看见满地鲜血,倒在血泊中的野狼,哈吉斡支酋领也不由自主地呆愣在了那里,在此之前,哈吉斡支其实就隐隐觉着,阿伏邪铎的勇武绝不一般,否则也不敢胆大包天的独自一人闯入自己的帐篷,甚至还在没有惊动自己的情况下,将自己帐篷里的女奴阿姬玛给杀了! 然而,哈吉斡支怎么也没想到,阿伏邪铎竟然这么能打,竟然敢一个人缠斗十头野狼,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杀掉了其中的八头野狼! 即便哈吉斡支已经知道,阿伏邪铎不是一次性就跟这十头野狼在斗,而是分批分次,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阿伏邪铎就能够杀掉八头野狼,这要换成普通人,也绝对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而就在哈吉斡支这一发愣的时间里,阿伏邪铎却已经又用手中的短匕,将其中一头野狼的一只大前腿生生地给切了下来! 而那头受伤的野狼,在没了一只前腿后,更是兽性大发,嗷嗷叫着,一双后退支在地上,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用仅剩的一支前腿,朝阿伏邪铎猛扑了下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一头野狼,却伏低着身子,从地面上,冲到阿伏邪铎身后,张口朝阿伏邪铎的大腿上咬去! 形势紧急,哈吉斡支也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急声喝叫道:“王子小心!” 话音刚出口,一支羽箭便从哈吉斡支身旁飞射了出去,眨眼间,便准确无比地射中了阿伏邪铎身后那头企图偷袭阿伏邪铎的野狼的脑袋上,直接将那头野狼的脑袋射穿,带出去两三步远后,钉在了地上,身子抽搐着动弹了几下,便再没有了动静。 而几乎与此同时,阿伏邪铎也几乎同时紧握着短匕,反手朝着向自己猛扑过来的野狼大张开着的血盆大口猛刺了出去,银白色的短匕,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瞬间便和阿伏邪铎的右手,一起塞进了那头野狼大张开着的狼口里,锋锐的匕首,瞬间便从野狼狼头的天灵盖中刺穿了出来。 天灵盖被刺穿,那头野狼几乎瞬间便失去了性命,但那头野狼张开的狼头露出的尖锐的獠牙,依然还是咬在了阿伏邪铎的右手手腕上,尖锐锋利的狼牙,瞬间便将阿伏邪铎的手腕,咬出了几个小指大小的血窟窿! 好再野狼的天灵盖被阿伏邪铎手中的短匕刺穿,野狼咬在阿伏邪铎手腕上的獠牙的力道,也跟着消失了,野狼才没有继续咬下去,否则就这一下,阿伏邪铎的右手,恐怕就得被那头野狼给直接咬断了! 而直到这是,哈吉斡支才来得及转过头去,朝身旁射箭的骑士望去,却发现刚才在危机关头,救了阿伏邪铎一命的,正是飞鹰部的神射手,也是自己麾下最信重的骑兵统领那日哲,顿时也就觉着理所当然了! 那日哲是飞鹰部最优秀的神射手,百步穿杨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在危机关头,射杀野狼,救下阿伏邪铎,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回头瞧了那日哲一眼后,哈吉斡支旋即便又回过头去,推开栅栏门,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搀扶着阿伏邪铎,急声说道:“王子,王子,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说着,哈吉斡支又回过头去,对周围那一百护卫骑兵,厉声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邪铎王子乃是我飞鹰部最尊贵的客人,是草原右部未来的王,你们是怎么照顾王子的?王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着,哈吉斡支又厉声喝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传巫医,还有祭司,还不快去!” 阿伏邪铎独自一人,跟十头野狼连续斗了近半个时辰,体力早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以前,他也只是跟两三头野狼缠斗过,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次性跟十头野狼斗呢!虽然这十头野狼是分批被放下来的,可每次跟野狼搏斗时,阿伏邪铎都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全力以赴,精神和体力上的消耗,自然就少不了的! 野狼可不是什么野兔野鹿那些十分温顺,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的野兽,野狼可是草原上最常见,同时也是最凶猛的群居野兽!普通人,赤手空拳的对付一只家犬,都已经十分的费力了,更别说是攻击力和速度,都远远超过家犬的野狼了,而且还是一次性跟好几头野狼缠斗! 阿伏邪铎能够坚持到最后,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更何况还连续猎杀了其中的八头野狼呢!到最后时,阿伏邪铎其实已经精疲力尽,快要支撑不住了,否则也不会险些被剩下那两头野狼攻击到了! 好再紧要关头,那日哲头领出手,射杀了其中一头野狼,否则阿伏邪铎现在肯定不只是右手手腕被最后那头受伤的野狼咬出几个血窟窿那么简单,甚至葬身在野狼口中,也说不一定呢,至少,在阿伏邪铎对付那头受伤的野狼时,另外那一头野狼,肯定会给阿伏邪铎造成致命的伤害! 那个时候,阿伏邪铎其实已经没有心力再对付另外那头野狼了,对那头受伤的野狼最后那一击,其实已经用尽了阿伏邪铎最后一丝心神和力气! 危机解除后,阿伏邪铎感激地朝那日哲头领望了一眼,身子一软,便软倒在了哈吉斡支酋领的怀里,晕死了过去! 这一睡,便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午后,阿伏邪铎这才悠悠醒转了过来,吃力地睁开双眼,双手动了一下,顿时牵动着右手手腕上的伤口,不由得闷哼了一声,低头一看,却见右手手腕上已经用粗麻布缠裹了起来,麻布上还殷殷渗着些许血水。 “邪铎哥哥,太好了,您终于醒啦?”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阿伏邪铎耳朵边响起,阿伏邪铎微微愣了一下,转头一瞧,却是一个十三四岁,长相端庄的女子,眉眼间,依稀给阿伏邪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微微愣了一下,阿伏邪铎这才微微皱眉说道:“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帐篷里?” 话音未落,阿伏邪铎的帐篷幕门便被人掀了开来,紧接着,哈吉斡支便走了进来,瞧着阿伏邪铎,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仰头合十说道:“感谢天神庇佑,邪铎王子,您总算是醒了,您知不知道,昨天您差点没吓死我,您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将来到了长盛天,见到您母亲,我的妹妹哈吉玛,我该如何向她交代呀!感谢天神庇佑,您总算是醒了,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知道吗?” “哈吉舅舅,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阿伏邪铎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哈吉斡支说道,昨天要不是哈吉斡支身边那个射手在紧要关头射杀了一头野狼,说不定阿伏邪铎就已经去见了长盛天的天神了呢! 现在回想起,阿伏邪铎还是觉得有些后怕,昨天真的是有些莽撞了,一次猎杀十头野狼,在此之前,阿伏邪铎可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本来在猎杀了前面六头野狼时,阿伏邪铎就应该见好就收的,可看到周围那些飞鹰部族人崇敬畏惧的眼神,阿伏邪铎头脑一热,便让那些骑士,又将剩下那四头野狼,一股脑儿全都放了下来! 一次性独自面对四头野狼,而且还是在已经猎杀了六头野狼,体力消耗大半的情况下!甫一交手,阿伏邪铎其实就已经开始后悔了,甚至当时便想要叫周围那些护卫骑兵上来相助。 可看到周围那些飞鹰部族人的时候,阿伏邪铎却又感觉抹不开面子,这个时候要是叫护卫骑兵上来帮忙,岂不是很丢面子么?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猛无敌的高大形象,岂不是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想到这些,阿伏邪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坚持着,在费尽心力再次猎杀了两头野狼后,阿伏邪铎其实就已经油尽灯枯,再没有力气坚持下去了,可是在两头野狼的围攻下,阿伏邪铎甚至连张口招呼周围那些护卫骑兵上前相助的机会都没有! 而周围那些护卫骑兵,以及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前来围观的飞鹰部族人,这个时候,其实早就对阿伏邪铎又畏惧又惊恐,在心中确信无疑,阿伏邪铎绝对是草原上的邪童了,心底里其实巴不得阿伏邪铎被草原上的野狼分而食之呢,即便明知道阿伏邪铎已经险象环生,疲于应对,那些护卫骑兵和飞鹰部族人,却也没人想着要上前帮助阿伏邪铎,或者说是故意视而不见,不愿意上前相助! 好再最后关头哈吉斡支赶到了,再加上哈吉斡支身边的神射手那日哲,阿伏邪铎才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性命! 而经此一事之后,阿伏邪铎的大名,却已经传遍了整个飞鹰部,一方面,自然是在传说阿伏邪铎草原邪童,邪童王子的称谓,添油加醋的,将阿伏邪铎独自一人,猎杀野狼的事情,传成了生吞生吃野狼狼心,传说得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而另一方面,阿伏邪铎勇猛无敌的威名,也开始在飞鹰部传开,一人独斗十头野狼的事情,在此之前还绝对没有听见有人做到过,而现在,草原右王之子,阿伏邪铎王子,却真正的做到了!仅凭这一点,说他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王子,就毫不为过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金狼信使到 “阿爸,邪铎哥哥才刚刚清醒过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一旁的少女有些不满地拉着哈吉斡支的衣摆说道。 哈吉斡支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脸上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少女,阿伏邪铎听了少女的话,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看见少女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原来这少女竟然是哈吉斡支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表妹了。 “邪铎王子,这是我的女儿哈吉格央,你小时候见过的。”哈吉斡支这时也指着少女对阿伏邪铎说道。 阿伏邪铎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格央妹妹,前一次见你,你才是个小不点呢,没想到十年不见,格央妹妹也长大成人了呢,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了呢!” “邪铎哥哥,原来你刚才都没认出我来,哼,不理你了!”哈吉格央露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娇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侧身对着阿伏邪铎。 阿伏邪铎微微愣了一下,正想要跟哈吉格央道歉时,帐篷幕门却突然又被人掀起,旋即,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獲人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阿伏邪铎急忙转头望去,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上前一步,朝那个精壮獲人抚胸行礼,低头说道:“哈吉斡支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刚刚进来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獲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从狼口中救下了阿伏邪铎一命的飞鹰部神射手那日哲头领。 那日哲见阿伏邪铎朝自己行礼,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跳开,让了开去,急声说道:“王子无需行此大礼,那日哲承受不起!” “是啊邪铎王子,您是我们飞鹰部最尊贵的客人,草原未来的右王,那日哲从狼口中救下您,那也是天神借那日哲之手,庇佑于您,王子又何须行此大礼呢?”一旁的哈吉斡支也跟着说道。说着,哈吉斡支又转头对那日哲说道:“那日哲,你怎么来了?” 那日哲以手抚胸,朝哈吉斡支和阿伏邪铎行礼说道:“酋领,王子,大酋领金狼信使到了,已经进了驻地,很快就会感到酋领营帐。” “大酋领的金狼信使?”听了那日哲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转头朝阿伏邪铎望去,却见阿伏邪铎竟然也满脸惊讶之色。 微微愣了一下,哈吉斡支这才又对阿伏邪铎说道:“王子,这,这可如何是好?”自从回到飞鹰部齐尔哈宁后,哈吉斡支心里一直就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大酋领就会征召草原族人,对自己这个草原右部的‘叛徒、懦夫’加以讨伐呢! 可没想到左等右等,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部族军没等到,最先等来的却是草原上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而现在,邪童王子阿伏邪铎才刚到飞鹰部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可前后脚的,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竟然就跟着到了! 要知道,金狼信使,可是代表着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通常情况下,草原左右两部的部族獲人,都只会见到左右二王的银狼信使,大酋领阿史那实直接派金狼信使出现在草原各部面前,这还是极其少见的事呢! 在此之前,也只是在元秋山之战时,大酋领曾经派出过金狼信使,将出现在元秋山附近的草原各族,召集到元秋山下,以便围歼中原南人部队。而那时候,出现在元秋山附近的草原各部,多半还是大酋领直属的獲人部落,金狼信使代表着大酋领,对他们直接下达大酋领的命令,也没什么不妥! 当时,即便是不直属于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部落,多半也是直属于右王阿伏福罗的部落,而当时阿伏福罗也已经赶回了草原,赶到了元秋山附近,并向草原右部各族发出了银狼信使,征召草原右部各族,齐聚元秋山下,围歼南人部队! 当时,飞鹰部便是接到了阿伏福罗的银狼信使令后,才出现在元秋山下的!而现在,飞鹰部已经回到了草原右部,回到了齐尔哈格草原,按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是不能直接越过草原右王,向草原右部各个部落派出信使,传达谕旨或者征召令的,要集结草原右部各族,也必须得经过草原右王之手才行! 但是现在,草原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草原右部群龙无首,大酋领阿史那实趁机插手草原右部各族事务,甚至直接越过草原右王之手,向右部各族派出金狼信使,也就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了! 而且现在,草原右部群龙无首,大酋领阿史那实直接插手草原右部各族事务,甚至是直接向右部各族酋领头人下达谕令或者征召令什么的,右部各族的酋领和头人,恐怕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向大酋领说个不字,没有了右王的草原右部各族,现在可真的是一盘散沙,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呢! 面对着大酋领阿史那实直接派来的金狼信使,其他草原各部或许还真没那个胆子敢说一个不字,可飞鹰部却不一样,飞鹰部中虽然没有草原右王,可却有一个右王之子,而且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夺取右王之位的右王王子! 对于大酋领派来的金狼信使,要如何处置,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哈吉斡支自然都得询问一下阿伏邪铎的意见了。 一旁的阿伏邪铎,听闻大酋领阿史那实竟然派了金狼信使来飞鹰部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知道自己在飞鹰部,派人来抓自己了!可随即,阿伏邪铎却又在心底否定了这个可能! 飞鹰部是阿伏邪铎母族这件事,在草原右部,人尽皆知,可是在大酋领那,却未必知晓。而且,就算大酋领知晓自己的母族是飞鹰部,可如今大酋领的丹林牙庭,都已经被南人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自己这个草原右王的质子,是死是活,可谁也说不准! 而且,阿伏邪铎在来飞鹰部的途中,一路上收聚散兵游勇,还耽搁了许多时间,直到三天前才刚刚抵达飞鹰部,而从时间上计算,大酋领派出的金狼信使,却至少应该是五天以前的事了,大酋领阿史那实难道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到飞鹰部,从而提前派出了金狼信使,前来飞鹰部捉拿自己不成? 如果大酋领真能未卜先知,知道阿伏邪铎会到飞鹰部,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再提前几天,事先在飞鹰部,甚至是在飞鹰部驻地的外围,就设下埋伏,阿伏邪铎一到,直接就能抓起来,甚至连飞鹰部的族人都不用惊动! 毕竟,飞鹰部可是阿伏邪铎的母族,如果通过飞鹰部之手抓捕阿伏邪铎,谁也说不清楚飞鹰部的酋领哈吉斡支,是不是真的肯遵从大酋领的命令,将右王之子,而且是自己亲姐姐的儿子,给抓起来,交给大酋领派出的金狼信使呢! 因此,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阿伏邪铎已经基本可以肯定,大酋领阿史那实派来的金狼信使,肯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基本肯定了这件事后,阿伏邪铎也就基本可以安心了,旋即,阿伏邪铎便微笑着对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您是飞鹰部的酋领,大酋领派金狼信使前来飞鹰部,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待给飞鹰部去办,要如何处置,自然还得你说了算。”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朝阿伏邪铎抚胸行礼,朗声说道:“邪铎王子,哈吉斡支已经对长盛天天神起誓,整个飞鹰部都已经起誓效忠邪铎王子,即便是大酋领派出的金狼信使,也无权越过王子,对我飞鹰部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阿伏邪铎上前一步,弯腰搀扶起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您和飞鹰部的忠心,邪铎都明白,邪铎也没有怀疑哈吉舅舅和飞鹰部的忠心的意思,只是,邪铎在丹林牙庭生活十余年,丹林牙庭之中,多有熟识之人,若是被人识破邪铎身份,于飞鹰部,于哈吉舅舅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故而,邪铎现在还是不宜露面,与金狼信使交涉之事,还得拜托哈吉舅舅。”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邪铎王子,那,要不委屈您,换上护卫骑士的服饰,跟随哈吉一起,前去迎接金狼信使,听听大酋领派金狼信使的来意?” 听了哈吉斡支的话,阿伏邪铎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哈吉舅舅,邪铎刚刚醒转过来,身子可还虚着呢,何况,邪铎与格央妹妹十余年没见,正好趁机叙叙旧,接见金狼信使的事,还是拜托给哈吉舅舅吧。” 既然已经表态让哈吉斡支去与金狼信使交涉了,阿伏邪铎若再假装成哈吉斡支身边的护卫骑士,那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哈吉斡支,自己不相信他么?现如今,阿伏邪铎想要谋夺草原右王之位,还得依靠飞鹰部,若是让哈吉斡支对自己离心离德,那还怎么去谋夺右王之位? 倒不如索性大方点,让哈吉斡支独自一人去见大酋领派来的金狼信使,这样反而还会显得自己对哈吉斡支完全的信任,更能赢得哈吉斡支的忠心呢! 阿伏邪铎话音刚落,一旁的哈吉格央也跟着说道:“是啊阿爸,邪铎哥哥这才刚刚清醒过来呢,您就不能让邪铎哥哥好好休息一下么?那个什么金狼信使,阿爸您去打发一下,不就行了么?” 听了哈吉格央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在心底又苦笑了一下,旋即才又对阿伏邪铎抚胸行礼说道:“邪铎王子,那哈吉斡支便去见见这个金狼信使?” 阿伏邪铎微微点了点头,笑着朝哈吉斡支说道:“哈吉舅舅,有劳您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大酋领谕令 哈吉斡支带着神射手那日哲头领,离开阿伏邪铎王子的帐篷后没一会儿,阿伏邪铎便又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对哈吉格央说道:“格央妹妹,邪铎哥哥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格央妹妹可不可以行行好,拯救拯救邪铎哥哥这可怜的肚皮呀?”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格央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低声说道:“邪铎哥哥,格央做的饭不好吃,邪铎哥哥恐怕吃不惯。” 哈吉格央话音还没落地,阿伏邪铎便已经叫了起来:“怎么可能,格央妹妹就像是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一样漂亮,做的饭肯定很好吃,邪铎哥哥现在就想吃一碗格央妹妹亲手做的荞麦饭,喝一口格央妹妹亲手熬的马奶酒,再吃上一口格央妹妹做的炖牛肉呢!” 哈吉格央被阿伏邪铎一阵乱夸,直夸得满脸通红,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几乎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再不敢多停留,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跑去,急声说道:“邪铎哥哥,您在这等我一会儿。”说话间,便已经掀开帐篷幕门,撒腿跑了出去。 哈吉格央前脚刚一走,后脚阿伏邪铎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经沉着的脸色,甚至还有一丝寒意! 随后,阿伏邪铎便轻轻地击了两下掌,掌声还未落地,帐篷的幕门便再次被人掀了开来,四个穿着飞鹰部护卫骑兵服饰的獲人,低着头走进帐篷,单膝跪倒在了阿伏邪铎的跟前,低着头,一言不发,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阿伏邪铎眼神阴冷地盯着那四个护卫骑兵的后脑勺,冷声说道:“昨天的事,念你们是初犯,本王子宽宏大量,就饶过你们了,但是,”说着,阿伏邪铎猛地提高了一些分贝,厉声说道:“但是,本王子绝对不允许有下一次,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四个护卫骑兵急忙一起低头说道。 “现在,本王子需要你们去做一件事,大酋领派了金狼信使前来飞鹰部,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正在接见他,本王子不便出面,你们四个,去给我盯死了,金狼信使的一举一动,都要详细禀报本王子,还有,金狼信使的来意,一定要给本王子搞清楚,明白没有!”阿伏邪铎再次冷声说道。 “明白!”四名护卫骑兵一起应道,旋即,其中一个护卫骑兵又说道:“请主人放心,奴才等一定查清金狼信使的来意,他与飞鹰部酋领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奴才等都会一一查探清楚,向主人禀报!” “行,去吧,都小心些,别暴露了。”阿伏邪铎微微颔首,冷声说道。 “是,主人!”四名护卫骑兵再次朝阿伏邪铎行礼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退着出了帐篷。那四名护卫骑兵,虽然穿着跟阿伏邪铎周围其他那些护卫骑兵同样的服饰,甚至年龄也都相差无几,全都是十七八岁的壮小伙! 但实际上,那四个护卫骑兵,却是阿伏邪铎从飞鹰部驻地外,自己收拢的那两千多逃亡的獲人和牧奴中挑选出来的,隐藏在在暗中保护阿伏邪铎的‘心腹’。 只不过在昨天阿伏邪铎独斗十头野狼的时候,这几个‘心腹’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吓傻了,还是天真的以为阿伏邪铎真的是无所不能,能够独斗十头野狼,竟然夹杂在哈吉斡支挑选给阿伏邪铎的那一百护卫骑兵中间,眼睁睁的看着阿伏邪铎遇险,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若不是阿伏邪铎现在手下无人可用,仅仅因为这一点,阿伏邪铎恐怕就得把这几个护卫骑兵全都给挖坑活埋了,不能够忠心护主的奴才,要来有什么用! 那四个护卫骑兵刚离开帐篷,哈吉格央便又带着几个飞鹰部的女奴,抬着装着马奶酒的铁锅,肉脯、荞麦饭等,走进了阿伏邪铎的帐篷。 看到那几个离开的护卫骑兵时,哈吉格央还有些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发现却不过是一些比较眼生的族人,加之上又穿着飞鹰部的服饰,哈吉格央便也没怎么在意,带着女奴走进了阿伏邪铎的帐篷,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对阿伏邪铎说道:“邪铎哥哥,格央给您送吃的来了。” “格央妹妹,你来得正好,邪铎哥哥肚子都快饿扁了,格央妹妹再不来,邪铎哥哥连帐篷中的兽骨都要拿来吃了呢。”阿伏邪铎旋即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笑着对哈吉格央说道。 “邪铎哥哥,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您帐中的这些兽骨,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还能吃得动才怪了呢!”哈吉格央笑着说道,说着,又转身对那几个女奴说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把锅支起来,饿着了我邪铎哥哥,我要你们好看!” 哈吉格央是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女儿,是飞鹰部的小公主,对待那几个低贱的女奴,颐气指使,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很快,那几个女奴便在哈吉格央的指挥下,将铁锅支了起来,又搬来一些桐木,用火石点燃了,架在铁锅下面,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而另一边,在哈吉斡支的帐篷外面,飞鹰部的酋领哈吉斡支,也正躬着身子,以手抚胸,朝怀揣着金狼令牌而来的金狼信使躬身行礼,说道:“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恭迎大酋领信使,敬问大酋领安好。” “哈吉斡领请起,蒙长盛天天神庇佑,大酋领一切安好。”金狼信使在马上微微欠身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才又从怀里掏出一份书写在野兽皮上的谕旨,朗声说道:“长盛天下,统领草原的,最尊贵的大酋领谕令,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听谕!” 哈吉斡支急忙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行礼说道:“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恭听大酋领谕令。” 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才又当众宣读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谕令说道:“长盛天下,统领草原的尊贵的大酋领阿史那实谕令:近日,南人北上,侵犯草原,劫掠族人,元秋山下,草原右王阿伏福罗蒙天神召唤,意外升天。孤听闻之,心甚痛之,惜哉,孤之右王!”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金狼信使才又继续念道:“天神恩赐,北国草原,獲人居之,南人侵犯,入寇草原,獲国部落族人,皆应一力同心,共御外侮!若有心怀诡异,二心不忠,御侮不力,故意放纵南人南归者,乃草原獲国公敌,草原各族各部,共诛之!草原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谕令!” 说着,金狼信使才又收起兽皮谕旨,居高临下地对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说道:“哈吉酋领,大酋领的谕令,你可听清楚了?” “回信使,哈吉斡支听清楚了。”哈吉斡支急忙应道,心中却免不了有些忐忑不安,阿史那实谕令中所说的‘故意放纵’之类的话,不会是专门针对自己和飞鹰部说的吧? 毕竟,在元秋山之战中,正是因为飞鹰部的不战而逃,才导致了元秋山之战的惨败以及右王阿伏福罗的意外身亡的! 虽然对于这个说法,飞鹰部和哈吉斡支全都不敢苟同,但其他那些部落,甚至包括大酋领阿史那实,却绝对会这么想,大酋领阿史那实在谕令中专门提到‘故意放纵南人南归’什么的,保不齐就是说给飞鹰部和他哈吉斡支听的呢! 深深地瞧了哈吉斡支一眼,那个金狼信使才又居高临下地说:“酋领知道就好。哈吉酋领,大酋领这份谕令,是针对草原上所有部落族领的,并非只是针对飞鹰部一族。草原各部,皆是长盛天天神的后裔,大酋领作为天神裔脉,代天神以统领整个草原,对于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大酋领都是一视同仁,以兄弟待之的,哈吉酋领也无须多心。” “多谢信使,哈吉斡支明白了。”听金狼信使这么一说,哈吉斡支才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一点,至少,从金狼信使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大酋领阿史那实暂时好像还没有越过右王(虽然右王现在不在了,但右王王庭却还在,要处罚飞鹰部,理论上来说,还得经过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直接惩处哈吉斡支的意思,这就让哈吉斡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六百二十七章 机密 哈吉斡支话音刚落,却见金狼信使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上前一步,走到哈吉斡支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哈吉酋领,大酋领近日因丹林牙庭被南人焚毁之事,没少大动肝火,飞鹰部当日在元秋山之战中的表现,大酋领也已经有所耳闻,大酋领心中,对哈吉酋领,已经有所不满。”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金狼信使才又低声说道:“哈吉酋领,此次大酋领广发金狼谕令,征召草原各部,围堵南人,酋领务必要尽心尽力,堵住南人南归的通路,如此,方可消大酋领心中的怒火!在下肺腑之言,还请哈吉酋领三思。” 听了那个金狼信使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金狼信使抚胸行礼,低头说道:“多谢信使大人,哈吉斡支替飞鹰部一万七千帐族人,感谢信使大人的提醒。” “应该的,哈吉酋领,在下也是飞鹰部出身,几句善意的提醒,还请酋领谨记。” “多谢信使,哈吉斡支记下了。”哈吉斡支急忙又行礼说道。话音未落,却听那个金狼信使又说道:“哈吉酋领,大酋领派出的飞虎骑斥候,已经探听到,有一支人数约在八万人左右的南人部队,正从齐尔哈格草原和额齐额格草原经过,南下返回中原,如今,正是劫杀南人部队的最佳时期,哈吉酋领可千万不要错失了良机啊!” “良机?”听了金狼信使的话,哈吉斡支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信使大人,不是哈吉斡支懦弱怯战,而是,我飞鹰部总共就只有一万七千帐,倾尽所有,也仅仅只能征召两三万部族军,要对付八万南人精骑,这恐怕……” 元秋山一站,哈吉斡支已经见识到了那支南人精锐骑兵强悍的战斗力,那可是全都装备着跟右王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一样的铁铠精骑,甚至身上装备的铁铠的精良程度,恐怕比右王阿伏福罗的狼骑亲卫还要略胜一筹! 且不说那支南人精锐骑兵的数量就足足有七八万了,就算飞鹰部能够征召的部族军人数与之相当,想要对付那支南人的精锐骑兵,恐怕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呢,更何况如今飞鹰部倾其所有,最多也就能够征召两三万部族军而已! “这个我知道,哈吉酋领,大酋领也并不是要飞鹰部一族,就去对付那八万南人骑兵,而是要联合草原各部,共同围剿那支南人的骑兵部队。”说着,金狼信使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大酋领只希望齐尔哈格草原上的雄鹰,飞鹰部落能够拖住那支南人军队,等大酋领率领的飞虎骑赶到,那支南人部队,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那个金狼信使神秘地将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哈吉斡支说道:“哈吉酋领,天神在上,看在在下也是从飞鹰部出去的份上,在下给哈吉酋领透露一个绝密的消息。” 绝密的消息?哈吉斡支心中猛地一跳,惊讶地转头望着那个金狼信使,却听那个金狼信使又压低声音说道:“哈吉酋领,如今草原右部群龙无首,阿伏福罗意外升天,幼子阿伏齐格尚未成年,难以继承右王之位,故而,大酋领有意,从草原右部各个人数超过一万帐的大部落中,挑选一部,支持其为草原右部,新的右王,统领整个草原右部。”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金狼信使,失声说道:“信使所言当真?” “此等机密之事,在下岂敢妄言?若不是在下也是出身飞鹰部,此等机密之事,在下是万万不敢告诉酋领的,若是被大酋领知晓了,或者走漏了消息,被达兰贺埌知道了,在下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此等大事?”金狼信使急声说道,说着,又对哈吉斡支说道:“哈吉酋领,此事在下只告诉了你一人,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否则,你我皆有性命之危啊!” 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连连说道:“哈吉斡支明白,哈吉斡支明白,信使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哈吉斡支绝不会外传的。” “在下当然相信酋领了,若是不相信酋领,这么机密的事情,在下也不敢轻易告诉酋领不是。”金狼信使低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又说道:“只是,此事太过于重大,还请酋领务必要小心谨慎才是。”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金狼信使才又说道:“大酋领之意,此次围剿南人部队,草原右部各族,谁最尽心尽力,此战之后,大酋领便扶持谁成为统领草原右部的新的右王。所以,在围剿南人部队的时候,就算是为了飞鹰部,也还请酋领务必尽心尽力才是。” “多谢信使,哈吉斡支明白了,请信使放心,哈吉斡支必定尽心尽力,听从大酋领谕令,围剿南人部队,不让南人一兵一卒,通过齐尔哈格草原,返回中原。”哈吉斡支急忙又说道。 “那就好,哈吉酋领,我还要赶去别的部落传达大酋领的谕令,就不在此多耽搁了,还请哈吉酋领见谅。”金狼信使朝哈吉斡支抚胸行了一礼说道。 “信使大人远来劳顿,在此歇息一晚,再走也不迟啊!”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不了,哈吉酋领,军令如火,如今南人正想方设法的想要返回中原,我们可不能再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了,否则后患无穷啊。”金狼信使摇了摇头说道。 “那……”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对金狼信使说道:“信使大人稍候。”说着,哈吉斡支又回头朝身后十几步外的那日哲招了招手,那日哲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哈吉斡支身边,哈吉斡支低声在那日哲耳朵边低语了几句,那日哲急忙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那日哲便又提着一个小小的兽皮袋,走了回来,躬身将手中的兽皮袋,递给了哈吉斡支。 哈吉斡支接过兽皮袋后,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上前去,走到金狼信使跟前,躬身将手中的兽皮袋,递给了金狼信使,低声说道:“信使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信使大人笑纳。” 金狼信使接过兽皮袋,打开袋口,朝里面瞧了一眼,却见兽皮袋里放着几颗红蓝宝石,几块马蹄金,约莫有两三斤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将兽皮袋推还给哈吉斡支说道:“哈吉酋领,这,这礼物太贵重了,在下可不敢当啊。” “信使大人,这是哈吉斡支和飞鹰部一万七千帐族人共同的心意,还望信使大人不要推辞才是。”哈吉斡支将兽皮袋再次推到金狼信使怀里,说道,“信使大人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哈吉斡支,看不起我飞鹰部!”说着,哈吉斡支板着脸,露出一副不悦的神情来。 “这……”金狼信使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金狼信使这才收下兽皮袋,说道:“那,那好吧,那在下就收下了,多谢哈吉酋领。” “信使大人,该说谢谢的,应该是哈吉斡支才是,以后,还得多多麻烦信使大人您呢。”哈吉斡支转怒为喜说道。 第六百二十八章 旧事 阿伏邪铎正在和哈吉斡支的女儿哈吉格央正围坐在帐篷里的篝火堆前,在哈吉格央带来的女奴的服侍下,吃着烤羊肉,喝着马奶酒的时候,一个护卫骑兵掀开帐篷幕门,走了进来。 阿伏邪铎用眼角的余光朝那个护卫骑兵扫视了一眼,却见那个护卫骑兵朝他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阿伏邪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再次喝了一大口马奶酒后,放下手中的铜酒碗,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马奶酒虽好,就是有些胀肚子,格央妹妹,你先吃着,我去撒泡尿再来。” 哈吉格央听阿伏邪铎说得粗鲁直白,脸上不由得微微红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地,阿伏邪铎就已经起身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派出去的四个护卫骑兵,回来了两个,一个进了阿伏邪铎的帐篷,还有另外一个留在了帐篷外。阿伏邪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个护卫骑兵一眼,转身走到帐篷后面,拉开裤头,撒起尿来。 那个护卫骑兵低头走了上去,走到阿伏邪铎身后,低声将刚才在哈吉斡支和大酋领金狼信使会面时,听来的消息,一一低声说给了阿伏邪铎。 阿伏邪铎一边撒着尿,一边听着,撒完尿,还轻轻抖了几下,提着裤头,一边系裤头,一边问道:“没别的了?” 那个护卫骑兵急忙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没别的了。” “罕可那和那日粘呢?”阿伏邪铎又低声问道。 “罕可那跟着金狼信使去了,那日粘还跟在哈吉斡支身边。”那个护卫骑兵低声说道。 阿伏邪铎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低声对那个护卫骑兵说道:“通知罕可那,紧跟着金狼信使,想办法摸清楚金狼信使的落脚点,夜里找个机会……”说着,阿伏邪铎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个护卫骑兵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声说道:“主人,金狼信使是大酋领的亲信,身边常有一百护卫骑兵亲随护卫,想要除掉金狼信使,可不容易啊。” 阿伏邪铎转头冷眼扫视了那个护卫骑兵一眼,冷声说道:“不容易也得除掉!告诉罕可那,就说我说的,只要能除掉金狼信使,他就是千夫长,哲日山中的那两千骑兵,他便是其中的一个统帅!” 那个护卫骑兵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单膝跪地,朝阿伏邪铎抚胸行礼,低头说道:“主上,除掉金狼信使,奴才且渠握也能做到,请允许奴才前去执行!” 阿伏邪铎斜眼瞧了一眼且渠握,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又说道:“也好,你便与罕可那一起,领哲日山中一千轻骑,劫杀金狼信使,谁取了金狼信使的首级,谁就是千夫长!” “谢主人,请主人放心,金狼信使的首级,奴才一定亲手送到主人面前,给主人做溺壶!”且渠握激动地说道。 “行了,我不喜欢说大话空话的人,想要做千夫长,拿金狼信使的人头来换!”阿伏邪铎冷声说道,说完,朝且渠握努嘴示意了一下,且渠握急忙又朝阿伏邪铎抚胸行礼,直起身来,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阿伏邪铎又说道:“等一下!” 且渠握急忙又回过头来,朝阿伏邪铎躬身行礼说道:“主人,还有何吩咐?” “你再去告诉那日粘一声,让他安心的待在哈吉斡支身边,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阿伏邪铎微微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旋即又说道。 且渠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急忙应道:“是,主人。”停顿了一下,见阿伏邪铎没有别的安排后,且渠握这才又朝阿伏邪铎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目送着且渠握离开后,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这才又转身走进了帐篷,嘟嘟囔囔地说道:“撒了泡尿,就是他良的爽快,浑身都清爽多了。格央妹妹,让你久等了,抱歉抱歉啊!”说着,又一屁股在篝火堆前盘腿坐了下来,端起马奶酒,仰头又干了一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朗声喝道:“爽!~” 哈吉格央听阿伏邪铎言语粗鲁,脸上不仅有些涨红,良久才低声说道:“邪铎哥哥,这些年在牙庭,哥哥没少吃苦头吧?”若不是在丹林牙庭做质子,邪铎哥哥以右王长子的身份,言谈举止怎么可能这般粗鲁不堪?想到这些,哈吉格央不由得又有些心疼起阿伏邪铎来! 阿伏邪铎身为右王长子,却不受右王待见,这些年在丹林牙庭做质子,作为质子,想也知道,生活肯定不会好到哪去了,能够活着离开丹林牙庭,还是多亏了那些南蛮子的帮助呢!若不是那些南蛮子攻打丹林牙庭,邪铎哥哥怎么可能顺顺利利的逃出丹林牙庭,逃到飞鹰部来?以后,自己可得对邪铎哥哥再好些,让他慢慢的忘掉以前那些不开心不快乐的日子! 听了哈吉格央的话后,阿伏邪铎斜眼飞快地瞧了哈吉格央一眼,旋即收回了视线,笑着瞧着哈吉格央说道:“苦不苦的,倒没什么,日子久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只是长年累月的见不到哈吉舅舅和格央妹妹,那日子才是真的煎熬呢!”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格央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大胆的望着阿伏邪铎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邪铎哥哥,这些年,你真的有想过格央吗?” 几乎想也没想,阿伏邪铎便死死地盯着哈吉格央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声说道:“格央妹妹,阿伏邪铎的心思和情意,格央妹妹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才又继续说道:“格央妹妹,这些年,阿伏邪铎在丹林牙庭做人质,每日每夜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生怕大酋领一个不喜,阿伏邪铎的这颗脑袋就没。”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接着说道:“阿伏邪铎不怕死,这颗脑袋没了,十二年后,阿伏邪铎又是一条汉子,可是,阿伏邪铎如果在死之前,都不能够再见格央妹妹一面的话,阿伏邪铎就算是死,也绝对不甘心闭上眼睛的。” 说着,阿伏邪铎伸手抓起哈吉格央的右手,哈吉格央右手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了一下,却被阿伏邪铎一把死死地抓住,拉着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口处,双眼紧紧地盯着哈吉格央,长声说道:“格央妹妹,这些年,阿伏邪铎人虽然在丹林牙庭,可这一颗心,却一直在格央妹妹你这里呀,格央妹妹,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感受到吗?” 哈吉格央脸上顿时升起两团红晕,羞涩地低下头去,良久才低声说道:“邪铎哥哥,这些年,格央也日日夜夜都在想着邪铎哥哥呢。在别人眼里,邪铎哥哥是邪童,不祥之人,在格央心中,邪铎哥哥永远是那个肯为格央以身阻挡野狼吞噬的大哥哥,大英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格央又低声问道:“邪铎哥哥,当日的事情,邪铎哥哥可还记得?” 第六百二十九章 各怀心思 听了哈吉格央的话,阿伏邪铎几乎想也没想,张口便答道:“当然记得。”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深情地望着哈吉格央,柔声说道:“格央妹妹,以前我在飞鹰部的生活,特别是跟格央妹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阿伏邪铎全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这些年,阿伏邪铎在丹林牙庭的质子生活,早就让他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和巧言奉承的本事,打蛇随棍上的本事,以及谎话胡话,更是张口就来,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哈吉格央说的舍身替她抵挡野狼的攻击的事情,阿伏邪铎其实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那恐怕还是十岁以前阿伏邪铎被右王阿伏福罗送到飞鹰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阿伏邪铎怎么可能还记得?就算是有点印象,其实也早就已经模糊不堪了! 不过,哈吉格央提到了这件事,阿伏邪铎自然也就打蛇随棍上,谎话张口便来!甚至于包括阿伏邪铎前面说的那些日思夜想,想着哈吉格央的话,也不过是阿伏邪铎的谎言罢了! 实际上,如果阿伏邪铎真的记得哈吉格央的话,在之前他到飞鹰部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去找哈吉格央了,后来昏迷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哈吉格央,也不会是那个情形了! 事实上,这些年在丹林牙庭做人质,阿伏邪铎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生存下去,为了尽可能的改变自己在大酋领阿史那实心中的印象,也为了尽可能的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阿伏邪铎其实一直都在费尽心思的讨好大酋领阿史那实身边的人,包括阿史那实在丹林牙庭中那几个还未长开的女儿!否则,也不可能传出阿史那实想要招阿伏邪铎为婿的传言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阿伏邪铎怎么可能还想得起在飞鹰部这个儿时的玩伴,自己的表妹哈吉格央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飞鹰部是阿伏邪铎的母族,如果不是哈吉格央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女儿的身份,如果不是阿伏邪铎想要通过哈吉格央,从而掌握飞鹰部的话,阿伏邪铎甚至很有可能连正眼也不会多瞧哈吉格央一眼的! 毕竟,在阿伏邪铎心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拿到草原右王的王位,至于儿女情长什么的,对于阿伏邪铎来说,那都是次要的! 相对于权势而言,儿女情长,不过是点缀,是右王王冠权杖上的一颗红蓝色的宝石罢了,没了这一颗,自然还有别的宝石可以替代,唯独只有那顶王冠,那把权杖,无可替代! 而对于这一切,自从小时候,阿伏邪铎在面对野狼的攻击时,将哈吉格央拉在身后,保护起来那件事情之后,对阿伏邪铎就从心底加以盲目的崇拜和喜欢的哈吉格央,自然不可能清楚阿伏邪铎心底的想法,而且天真的她,在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后,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就全都信以为真了。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后,哈吉格央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幸福的笑容,伸手将阿伏邪铎抓着自己的手拉回胸前,放在自己的胸口,脸上飞起一股红晕,娇羞地低下头去,低声说道:“邪铎哥哥,格央的心意,跟邪铎哥哥也是一样的。” 听了哈吉格央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愣了一下,瞧着哈吉格央,心想:老子张口胡说哄骗你的,你的心意跟老子一样,难不成也是在哄骗老子? 正要再说话时,帐篷的幕门突然又被掀了开来,两个护卫走了进来,站在幕门两边,随后哈吉斡支便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到阿伏邪铎和哈吉格央这一幕,哈吉斡支脚下不由得一顿,急忙停了下来,“嗯哼”的干咳了一声。 哈吉格央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一下子将阿伏邪铎的手甩开,慌忙站了起来,害羞地低下头去,转过身来,头也不敢抬一下,低声说道:“阿爸,您,您,您怎么来了?” 一旁的阿伏邪铎脸皮倒是厚得很,或者说,就算被哈吉斡支看见这一幕,对阿伏邪铎来说,也没什么关系,甚至于,就算哈吉斡支没有撞见这一幕,阿伏邪铎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哈吉斡支知道这件事,甚至于直接向哈吉斡支挑明,让他将哈吉格央嫁给自己,从而加强飞鹰部和他之间的联盟的关系。 现在被阿伏邪铎撞破了此事,对于阿伏邪铎来说,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少了自己再厚着脸皮去向哈吉斡支提联姻的事情了。 收回手,阿伏邪铎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抬眼朝哈吉斡支微微颔首,旋即说道:“哈吉舅舅,您来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问道:“见过金狼信使了?” 哈吉斡支急忙点了点头,说道:“王子,斡支已经见过金狼信使了。” “哦。”阿伏邪铎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问哈吉斡支跟金狼信使谈了些什么,反而又说道:“哈吉舅舅,我正跟格央妹妹在吃烤羊肉喝马奶酒,哈吉舅舅要不要来点?” “也好,斡支也正饿着呢。”哈吉斡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旋即又转头对哈吉格央说道:“格央,去你阿妈那里,让她再派人送些马奶酒,烤羊肉烤牛肉过来。” “哦。”哈吉格央急忙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出了帐篷,离开帐篷时,哈吉格央还飞快地偷眼瞧了阿伏邪铎一眼,没曾想却正好看见阿伏邪铎脸上带着邪邪的笑意,瞧着自己。哈吉格央心中猛地一跳,急忙收回了视线,逃出了帐篷。 支走了哈吉格央后,哈吉斡支这才又对阿伏邪铎说道:“王子,大酋领派金狼信使来,是来传谕,让飞鹰部出兵,堵住南人南下返回中原的道路,为大酋领率军赶来,围歼南下的南人部队,创造有利的条件。” 说着,哈吉斡支又详细地将金狼信使说的那些话,事无巨细的,全都对阿伏邪铎说了一遍,只有最后那个金狼信使对哈吉斡支说的,关于草原右王的继承权的问题,哈吉斡支却隐瞒了下来,只字不提! 鉴于草原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下意外身亡,幼子阿伏齐格又还未成年,大酋领阿史那实想要从草原右部几个人口部族超过一万帐的大部落中,选择一个,继承草原右王之事,对于哈吉斡支来说,这可是飞鹰部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虽然哈吉斡支已经发誓要誓死效忠阿伏邪铎王子,而且是以长盛天天神的名义发的誓,这让哈吉斡支不得不有所忌惮,甚至不得不死心塌地的支持阿伏邪铎王子。 可这个誓言,本身其实还是有漏洞的,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如果誓死效忠的对象,就像右王阿伏福罗那样意外身亡的话,没有了效忠对象的飞鹰部,其实就不必再受到这个誓言的约束了,特别是在阿伏邪铎还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这个誓言也基本上就相当于自动失效了! 哈吉斡支,甚至是飞鹰部的族人,受限于誓言的约束,不能也不敢对阿伏邪铎动手,可这并不代表其他部族,其他人,就不能对阿伏邪铎动手了,只要能够将阿伏邪铎在飞鹰部的消息散播出去,相信红狼部,甚至是大酋领,都会很有兴趣,也会很乐意让阿伏邪铎王子出现意外事故的! 而没有了阿伏邪铎这个草原右王长子,同时又是邪童王子后,如果大酋领真的不想让阿伏福罗的幼子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而是想从飞鹰、红狼等几个大的部族中挑选一个新的右王的话,那飞鹰部,岂不是就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了? 阿伏邪铎许下的承诺,也不过是草原右相,除右王直领外草原右部最大的部族,帮助飞鹰部吞并红狼部,将齐尔哈格草原和额齐额格草原合二为一,并在一起,成为飞鹰部的领地。可是大酋领阿史那实许下的承诺呢?那可是整个草原右部之王啊!两权相比,孰轻孰重,哈吉斡支又不傻,自然也是知道的! 更何况,现在这个消息还只是金狼信使私下里透露给哈吉斡支的,红狼部和其他部落,恐怕还压根就不清楚!事关机密,那个金狼信使也不可能宣之于众,广而告之,否则,传回到大酋领阿史那实耳朵里,那个金狼信使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哈吉斡支几乎可以肯定,到现在为止,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肯定不会很多!当然,哈吉斡支也就不可能傻傻的,将这么重要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给阿伏邪铎了! 第六百三十章 各有盘算 哈吉斡支自以为隐瞒得很好,金狼信使当时跟他说的那件机密的事情,除了金狼信使和他之外,就连他最为信任的属下那日哲也隔得远远的,根本不可能听见,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当然,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金狼信使对哈吉斡支说的,大酋领阿史那实想要通过围堵南人部队这件事,挑选任命一位新的草原右王的事情,除了金狼信使和哈吉斡支之外,就连那日哲,也根本不知道。 但是,得到阿伏邪铎的授意,远远的跟在哈吉斡支身边的阿伏邪铎的那四个护卫骑兵,虽然不知道金狼信使咬头接耳的对哈吉斡支说了些什么,但金狼信使跟哈吉斡支咬头接耳的情形,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也已经跟阿伏邪铎详细地汇报过了。 而很明显,哈吉斡支刚才对阿伏邪铎说的,都只是一些明面上的东西,甚至是本来就要当着飞鹰部族人宣布的大酋领阿史那实谕令上的内容,至于金狼信使跟哈吉斡支咬头接耳说的‘机密’事情,却是一字未提! 虽然那四个护卫骑兵也不知道那个金狼信使和哈吉斡支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机密,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将这件事当成机密,汇报给阿伏邪铎,而阿伏邪铎也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联想,而哈吉斡支并没有向阿伏邪铎汇报除了大酋领谕令之外的其他任何‘机密’的事情,这就不得不让阿伏邪铎对哈吉斡支产生怀疑了! 事实上,即便有着长盛天天神的誓言在前,阿伏邪铎其实也并没有对哈吉斡支完全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打出生那一天起,阿伏邪铎背上了草原邪童的名义,被右王阿伏福罗不喜,送去飞鹰部寄养,之后更是被送去丹林牙庭为质,从那时候起,除了他自己,阿伏邪铎就没有再完全的信任过任何人! 在阿伏邪铎的信条里,只有可以为己所用和完全不能为己所用的敌人,这两类人,至于朋友和亲人,从小到大,阿伏邪铎就没有任何的朋友,而他的亲人,他最亲最亲的亲人,他的阿爸,早在他成为草原邪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亲情了。 而在阿伏福罗新娶了继元妃,并将阿伏邪铎送去丹林牙庭为质那一刻,在阿伏邪铎心里,他的阿爸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阿伏邪铎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那些将他视之为洪水野兽,视之为草原邪童,邪恶不祥之人的族人,彻底的跪拜在他这个草原邪童王子的脚前,像那个丹林牙庭中的黄毛妖怪亲吻大酋领阿史那实脚背,讨好阿史那实那样,亲吻他的脚背,成为匍匐在他脚跟前的奴隶! 虽然哈吉斡支并没有汇报那个金狼信使跟他交头接耳,说了什么机密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阿伏邪铎通过其他的渠道知晓这个机密内容,罕可那已经跟着那个金狼信使去了,而且渠握也已经调动了哲日山中的骑兵,追着金狼信使和罕可那去了! 相信罕可那和且渠握,就算是为了那个千夫长的位子,也绝对不可能放过那个金狼信使的,而在解决掉金狼信使,割下他的首级之前,罕可那和且渠握自然会问明白那个金狼信使跟哈吉斡支说了些什么,相信过不了多久,甚至等不到明天中午,罕可那和且渠握就会将那件机密的事情,汇报给自己的! 淡淡的听着哈吉斡支的汇报,阿伏邪铎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点头,直到哈吉斡支汇报完后,阿伏邪铎这才斜眼瞧着哈吉斡支,淡淡地说道:“哈吉舅舅,对于大酋领的谕令,你有什么看法?” “邪铎王子,斡支正想跟王子请教这件事呢!如今右王虽然升天,去见长盛天天神去了,可王子您还在啊,按理说,大酋领可没有理由直接越过达兰贺埌,向飞鹰部下令的,更何况,现在飞鹰部已经发誓效忠王子您了,出兵与否,自然得听王子您的了。”哈吉斡支偷眼瞧着阿伏邪铎,小心翼翼地说道。 自己派出去查探阿伏邪铎隐藏在飞鹰部外围的族人,到现在也还没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来,飞鹰部驻地外到底隐藏着多少忠于阿伏邪铎的部落或者族人,哈吉斡支也还都没搞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哈吉斡支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当着阿伏邪铎的面表达出来的。 阿伏邪铎斜眼瞧了哈吉斡支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哈吉舅舅,您是飞鹰部的酋领,飞鹰部一万七千帐,十几万族人,皆是您的族人,要不要听从大酋领谕令,自然得您说了算。”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邪铎王子,您是王子,未来的草原右王,飞鹰部作为您麾下的部落,自然唯您马首是瞻,您说打哪,哈吉斡支就打哪,绝无异议!” 哈吉斡支话音刚落,阿伏邪铎便又说道:“哈吉舅舅,阿伏邪铎少不知事,又从未上过战场,指挥过族人部族,如何行军,如何打仗,自然还得哈吉舅舅您说了算。”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说道:“如今,这里就哈吉舅舅与邪铎两人,哈吉舅舅如果还这样谦让推辞,邪铎可就真的不知道该向谁去请教了。” “这……”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却听阿伏邪铎又说道:“哈吉舅舅,我愿意是想要让哈吉舅舅,率军奔袭达兰贺埌,一举拿下达兰贺埌,杀了阿伏齐格那个小杂种,彻底掌控达兰贺埌,然后以右王之名,征召草原右部各族,齐聚达兰贺埌!”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凌厉地说道:“若有不从者,便以违抗王命之名,征召各部各族,讨伐之。但是现在……”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才又继续说道:“现在情况发生了些许变化,相比现在,草原右部各族,都已经接到了大酋领的谕令,南下阻截南人归路。如何处置,邪铎就真的有些难以抉择了。”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阿伏邪铎又说道:“哈吉舅舅,其实邪铎心里还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要不舅舅帮我谋划谋划?”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前一刻,阿伏邪铎还好像在请教自己,询问自己的意见,可怎么转眼间,阿伏邪铎就将他自己的心思,给和盘托出了呢?现在还要让自己帮着谋划一下他心中那个不成熟的想法! 什么不成熟的想法,说白了,其实还不是就是他阿伏邪铎的意思么?说出来之后,甚至自己连拒绝的理由,恐怕都没有!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哈吉斡支这才又硬着头皮说道:“邪铎王子,什么想法,您说。斡支虽然愚钝,但毕竟年长您几岁,说不定还是可以给您提些小建议的。” “有哈吉舅舅从旁襄助,阿伏邪铎自然可以安枕无忧了。”阿伏邪铎轻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哈吉舅舅,我是这样想的,大酋领不是派金狼信使下令,让飞鹰部出兵,拦截南人归路么?咱们正好可以趁机出兵,借着南下的名义,出兵额齐额格草原!” “出兵额齐额格草原?”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吃惊地抬头望着阿伏邪铎。 阿伏邪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既然飞鹰部都已经收到了大酋领金狼信使传来的谕令,红狼部没理由收不到,甚至于达兰贺埌那个小杂种和他的阿妈,恐怕也已经收到了大酋领金狼信使的谕令!”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才又继续说道:“而如今,达兰贺埌和红狼部都一心想要推阿伏齐格那个小杂种上位,自然不敢违抗来自于大酋领的谕令,必定出兵阻截南人归路。如此一来,额齐额格草原岂不是守卫空虚,正是我飞鹰部攻而取之的绝好时机!” 说着,阿伏邪铎又抬眼死死地盯着哈吉斡支,沉声说道:“哈吉舅舅,我飞鹰部齐尔哈格草原能不能并有额齐额格草原,就在此一举了,舅舅,您认为呢?” 第六百三十一章 机遇和风险 虽然,阿伏邪铎提出趁着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金狼信使,传谕草原右部各族阻拦南人南下的时候,趁机并有额齐额格草原的提议,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考虑,想要趁机剪除达兰贺埌阿伏齐格小王子的羽翼,从而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帮助他实现成为草原右王的野心。 但是,对于哈吉斡支来说,阿伏邪铎的提议,其实还是蛮有诱惑力的,至少,不管飞鹰部有没有得到从之前那个金狼信使口中透露出来的‘机密’,阿伏齐格小王子想要趁机上位,成为草原右部的右王,来自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谕令,他以及他背后的红狼部,就不敢违背! 因此,有很大的可能,额齐额格草原上的飞鹰部,会出兵拦截南下的南人部队,如此一来,就像阿伏邪铎所说的那样,额齐额格草原必定会守卫空虚,真真的是飞鹰部,趁机拿下额齐额格草原最好的机会! 可是同样的,机遇和风险,总是并存的! 大酋领阿史那实趁着草原右部右王空虚之机,趁机派遣金狼信使,直接向右部各族传达大酋领的谕令,命令右部各族,如果自己不听从大酋领的谕令,反而可以说是与之唱对台戏似的,趁机偷袭额齐额格草原,那可就真真的是在打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脸! 一旦惹恼了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飞鹰部恐怕也真的会面对着来自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雷霆怒火,不仅如此,而且飞鹰部还会直接面临来自于达兰贺埌和红狼部的反扑,飞鹰部能不能在三方强大的势力的反扑之下,稳占额齐额格草原,那可就不好说了! 或者说,阿伏邪铎王子能不能够在大酋领、达兰贺埌以及红狼部三方势力的反扑下,站稳脚跟,也就成了他能否成为草原右部之王的关键之所在! 而如果飞鹰部真的如阿伏邪铎所说的那样,出兵额齐额格草原的话,其实飞鹰部就已经变成了阿伏邪铎王子手中的一枚棋子,当然,现在的飞鹰部,其实也是阿伏邪铎王子手中的一枚棋子,只不过还没有达到完全被阿伏邪铎王子控制利用的地步罢了! 而飞鹰部一旦出兵额齐额格草原,事情就将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飞鹰部将只有死死地跟阿伏邪铎王子的战车绑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如何抉择,对于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来说,这可是真真正正摆在自己面前的一道天大的难题了! 一时间,哈吉斡支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阵犹豫的神色。 阿伏邪铎见状,却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哈吉舅舅,这只不过是阿伏邪铎的一点愚见,阿伏邪铎年岁尚有,见解谋略,皆不如哈吉舅舅,想必哈吉舅舅心中必定有更加稳妥的战略方案,阿伏邪铎斗胆,愿闻哈吉舅舅高见。” “呃。”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愣了一下,从沉吟中回过神来,抬眼朝阿伏邪铎望去,却正好撞上阿伏邪铎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脸上那一抹邪魅的笑容。哈吉斡支见状,心中却不由得猛地一惊,顿时想起阿伏邪铎之前独自一人离开飞鹰部驻地‘独闯’野狼窝的事来。 虽然哈吉斡支压根儿就不相信阿伏邪铎能孤身一人独闯野狼窝,而且还能从野狼窝中生擒了十头野狼来,哈吉斡支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在飞鹰部驻地外围的某个地方,肯定隐藏埋伏着哈吉斡支的一支奇兵! 只不过到现在,哈吉斡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骑探,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一去无踪,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 不过,虽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但对于哈吉斡支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消息,哈吉斡支几乎可以肯定,那些骑探,多半已经被阿伏邪铎埋伏在飞鹰部驻地外的奇兵给生擒活捉,甚至已经杀害了,所以才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 而前两天阿伏邪铎当着飞鹰部一众部族的面,表演的独斗群狼的事情,虽然阿伏邪铎的表演可谓十分的拙劣,甚至可以说适得其反,但对于哈吉斡支来说,通过那次的表演,还是足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阿伏邪铎的勇武,的确是整个飞鹰部都极其少见的!至少,以阿伏邪铎的勇武,独挑三个自己,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别看现在阿伏邪铎一脸笑意,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想想那天晚上,自己帐篷里的女奴,那脖子可是硬生生的被强力折断,甚至直接撕出来了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而睡在一旁的自己,在阿伏邪铎杀害女奴的时候,竟然毫无所觉! 仅此一点,就足可以看出阿伏邪铎的心狠手辣,别看他现在笑语晏晏,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一旦惹恼了他,哈吉斡支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百分之百走不出这顶帐篷,就会被阿伏邪铎给干掉! 想到这些,哈吉斡支心中不由得又惊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急忙躬身朝阿伏邪铎抚胸行礼,低头说道:“邪铎王子,诚如您刚才所说,如今红狼部守卫空虚,正是我飞鹰部袭取红狼部,攻占额齐额格草原的最佳时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接着又说道:“飞鹰部一万七千帐,十万部族男女,愿供邪铎王子驱使,夺占额齐额格草原,为王子扫除一切障碍,助王子登上右王之位,早日统领整个右部!” 阿伏邪铎邪魅地瞧了哈吉斡支一眼,似笑非笑地瞧着哈吉斡支说道:“这么说来,哈吉舅舅也觉得,阿伏邪铎刚才所说的战策可行了?” “邪铎王子天纵之资,是草原上最勇武,最有谋略的王子,您所说的战策,岂能有差?攻占额齐额格草原,正是我飞鹰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飞鹰部岂能坐失良机?”哈吉斡支急忙又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又说道:“邪铎王子,我飞鹰部十万部族,皆已发誓,效忠王子,奉王子为主,是攻打额齐额格草原,还是攻占达兰贺埌,皆是王子一句话的事,只要王子下令,我飞鹰部愿以王子马首是瞻!” “好,哈吉舅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那便请哈吉舅舅,即可整军备战,借着南下拦截南人部队的名义,攻打额齐额格草原!”阿伏邪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朗声说道。 “是,邪铎王子!”哈吉斡支急忙又躬身行礼说道,直起身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帐篷,走出帐篷后,哈吉斡支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面对阿伏邪铎王子的时候,特别是自己独自一人面对他的时候,哈吉斡支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感,仿佛随时都是提心吊胆的样子,只有离开阿伏邪铎之后,哈吉斡支才能够放松下来,而且还都不是彻底的放松! 那种感觉,对于哈吉斡支来说,真的是说不出来的压抑和难受,几乎给他一种让他踹不过气来的感觉!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哈吉斡支这才在营帐外的一队护卫骑兵的护卫下,离开了阿伏邪铎王子的帐篷。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军集结 一道道命令,很快便从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帐篷里传了出来,一个个拿着哈吉斡支的狼头令牌的信使,往来穿梭于飞鹰部各个千夫长的营帐之中,将哈吉斡支的命令,传达到了飞鹰部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千夫长中。 飞鹰部总共一万七千帐,每一千帐,便有一个千夫长,一万七千帐,便是十七个千夫长。一个帐篷,就是草原上的一个獲人家庭,而这个家庭,通常情况下,都会有十几个,甚至二三十个獲人,以及依附于这个獲人家庭的一定数量的牧奴! 在酋领发出征召部族军的征召令后,通常情况下,每个帐篷只需要出一名年龄超过十二岁的‘成年丁口’,自备武器装备,自带干粮牲口,跟随着各自营帐所在的十骑长、百夫长,前往千夫长指定的地点集合,然后在千夫长的带领下,前往部族酋领制定的地点集结,成为一支部族军中的一员。 飞鹰部整个部族有一万七千帐,通常情况下,酋领能够征召的部族军,便是一万七千人,可以编成两个万人队,每个万人队下辖八个或者九个千人队。 而且,这一万七千人的部族军,也是草原右王可以从飞鹰部征召的最大的部族军人数,一旦超过这个数字,飞鹰部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加以拒绝! 当然,如果是为了飞鹰部自己部族的利益,在飞鹰部酋领的征召令下,这个数字也是可以突破的,两倍,甚至三倍,四倍于此,也是有可能的!在极端的情况下,甚至将整个飞鹰部年满十二岁以上的‘成年丁口’全部征召入军,成为部族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极端情况,飞鹰部距离整个部族的灭亡,恐怕也已经不远了!而这一次,为了‘南下’拦截南人的部队,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发出的征召令,要求每个营帐至少出三名部族军。 而原本的千夫长,原本只需要,也只能够指挥一千骑兵,但这一次,却能够指挥三倍,也就是三千名骑兵!而整个飞鹰部,能够征召而来的部族军,也从原本的一万七千人,变成了五万一千人! 整整五万大军,在各自千夫长,万夫长的率领下,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便已经在飞鹰部的驻地外集结完毕,一队队斥候骑兵,往来穿梭于各个千人队和万人队之间,将酋领哈吉斡支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千夫长和万夫长手上,也将千夫长和万夫长反馈的情报,转告给哈吉斡支。 而在整个五万大军外围,撒出去的斥候骑兵,就像是草原上探路的蚂蚁一样,将在以五万大军为中心的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辽阔的草原上,交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周围几十里范围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全都实时地掌控,并反馈到酋领哈吉斡支的大纛营帐之中。 而在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大纛营帐旁边,一顶比哈吉斡支的大纛营帐更加气派高大,更加的富丽堂皇的大纛营帐,也跟着树立了起来。高高飘扬的大纛上,一头银色恶狼,大张着血盆大口,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一般! 而在银狼大纛旁边,还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权杖,权杖上面,顶着一颗硕大的野狼的狼头,血肉模糊的脖颈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引来一群苍蝇,围着狼头嗡嗡嗡地不停地飞舞着叫着,钉在上面,吸食狼头上的腐肉。 银狼大纛,狼王权杖,那是草原右王的大纛权杖!如今草原右王阿伏福罗虽然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了,但右王还有王子存世,右王的血脉也还不至于断绝! 虽然到目前为止,大酋领阿史那实也没有明确的表态,让右王幼子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还是让有着草原邪童王子之称的阿伏邪铎王子继承右王之位,但在飞鹰部中,有胆子,也有那个资格,可以使用银狼大纛,狼王权杖的,就只有邪童王子阿伏邪铎了! 而很明显,只要看到银狼大纛和狼王权杖的飞鹰部族人,全都心知肚明,那顶帐篷之中,住着的,便是草原右部最尊贵,也是最让飞鹰部族人敬畏甚至是恐惧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 虽然飞鹰部的酋领哈吉斡支,已经当着阿伏邪铎的面,几次三番的表态,整个飞鹰部,从上到下,都已经在长盛天天神面前,发誓效忠阿伏邪铎王子了。 但实际上,哈吉斡支却并没有将飞鹰部臣服于阿伏邪铎王子的消息,向飞鹰部所有族人公布,至少是没有大庭广众的宣之于众的!至于哈吉斡支为什么会选择不向族人公布这个消息,就只有哈吉斡支自己清楚了! 而哈吉斡支现在选择这样一种,甚至可以说有些极端的方式,出现在飞鹰部的族人面前,本身就可以看做是一种示威,或者说是在威逼着哈吉斡支当着飞鹰部的所有族人,向阿伏邪铎王子表态! 而且,就算哈吉斡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不当着族人之面,带领整个飞鹰部向阿伏邪铎宣誓效忠,阿伏邪铎的举动,其实也可以看做是,在向飞鹰部的族人暗示,暗示他们,包括他们的酋领哈吉斡支,是在为阿伏邪铎王子做事,是臣服于阿伏邪铎王子的部族! 而阿伏邪铎王子当众打出银狼大纛和狼王权杖,其实也是在向飞鹰部和哈吉斡支表示,他的终极目标,是草原右王,他之所以出现在飞鹰部,也是为了草原右王之位而来,绝不会在飞鹰部待多久,或者说,他不会图谋这小小的飞鹰部! 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哈吉斡支酋领集结了飞鹰部五万大军,这几乎已经占据了整个飞鹰部一半以上的‘成年男丁’了,留在飞鹰部中,没有被征召的族人,算上老弱妇幼,也就只剩下了十万人左右! 而这十万老弱妇幼,在飞鹰部这五万大军离开之后,将承担起守护飞鹰部,守护齐尔哈格草原的重任! 第六百三十三章 出发 齐尔哈格草原,飞鹰部驻地上,五万飞鹰部部族军在各自千夫长、万夫长的率领下,排着整齐的阵型,静静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坚定而又坚毅地凝望着方阵前方,高高飘荡的飞鹰部大纛下,戎装耸立的部落酋领哈吉斡支。 哈吉斡支一言不发,身穿黑铁盔甲,腰上佩着一把装饰精美华丽的腰刀,站在竖立着飞鹰部大纛的马车上,眼神冰冷凌厉地扫视了一眼集结的五万飞鹰部部族军,大手猛地一挥,厉声喝道:“出发!” “呜昂!~” “呜昂!~” 悠长的牛角号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牛角号声划过天际,响彻在天地之间,回荡在各个千人队万人队之间。 随着悠长的牛角号声的吹响,飘荡着阿伏邪铎王子的银狼大纛、狼王权杖的马车,驮载着阿伏邪铎王子,最先驶出了飞鹰部的驻地,紧随其后的,便是飘荡着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的大纛权杖的,驮载着哈吉斡支的马车。 阿伏邪铎王子和哈吉斡支酋领的马车后面,才是一队队穿着皮袍,手挽硬弓,精神抖擞的飞鹰部哈吉斡支酋领的亲卫骑兵,两千亲卫骑兵后面,才是两个万夫长率领的总共五万人的飞鹰部部族军。 虽然只有两个万夫长,但每个万夫长率领的部族军,却绝对不是以往的连一万人都不够的万人队,而是每个足足有两万多,甚至接近三万人的大的万人队! 一万七千帐的飞鹰部,在哈吉斡支酋领的征召令下,足足征召了五万一千名部族军,下面的每个千夫长,都指挥着三千名部族军,原本的两个万夫长,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每人直接统领的部族军就都在两万多人了。 在阿伏邪铎和哈吉斡支的率领下,在两个万夫长的直接指挥下,飞鹰部的五万部族军,排着一字长蛇阵,打着南下拦截南人南归的旗号,从齐尔哈格草原出发,向着齐尔哈格和额齐额格草原交界处赶去。 而在此之前,隐藏在哲日山山谷中的直属于阿伏邪铎王子的两千多名骑兵,早在三天之前,便在阿伏邪铎王子的护卫骑兵且渠握的率领下,沿着尾随着金狼信使而去的罕可那留下的记号,追着金狼信使而去,飞鹰部大军集结后,撒出去的在方圆五十里范围内活动的骑兵哨探,自然也就没有发现那支骑兵的任何踪迹了,只是在哲日山中,发现了有人活动留下的痕迹,并且报告给了哈吉斡支酋领。 接到手下的禀报,哈吉斡支也总算是彻底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阿伏邪铎王子的确不是一个人来的飞鹰部,至少,在此之前,在哲日山谷中,便有着一支人数在数千人之间的奇兵,而这支奇兵,在紧要关头,也是的确可以起到意想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便是现在,哈吉斡支酋领虽然已经在哲日山谷中发现了这支奇兵活动留下的痕迹,但却也并没有真正找到这支奇兵的踪迹,这支奇兵现在在什么地方,具体有多少人,装备如何,人员构成体系怎样,等等等等,对于哈吉斡支来说,都还是一个未知数!而对于哈吉斡支来说,这样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而那支让哈吉斡支酋领心心念念,最可怕的未知的敌人,在从哲日山中出发的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沿着罕可那留下的记号,追踪到了那个刚刚从飞鹰部离开的金狼信使的踪迹,并且趁着夜色,摸进了那个金狼信使临时驻扎的帐篷营区里。 金狼信使,在草原上,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大酋领阿史那实,基本上可以在草原上横行无忌,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部落,敢于冒着被灭族的风险,对金狼信使发动偷袭,甚至是攻击的! 因此,每次金狼信使出行,传达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谕令时,身边都只会带极少的护卫骑兵,甚至有时候还就金狼信使孤身一人,便敢去别的部落传达大酋领的谕令! 飞鹰部原本是属于草原右部右王阿伏福罗统辖的部落,不归大酋领阿史那实直接统领,阿史那实派遣金狼信使,前往草原右部各族,包括飞鹰部,传达大酋领的谕令,这本身就可以视为是阿史那实直接插手草原右部事务,所以,前往飞鹰部的金狼信使才随身带了一百护卫骑兵。 而这一百护卫骑兵,其实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一旦真有人想要对金狼信使不利,这一百护卫骑兵,其实也起不到多少作用,这一百护卫骑兵的存在,更多的还是为了防备野猪野狼等野兽的攻击而已! 而对于且渠握率领的这两千多人,那些护卫骑兵,包括那个金狼信使,事先都完全没有察觉到,也根本就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将主意打到金狼信使的头上,敢于冒着整个部族被大酋领雷霆之火灭族的危险,攻击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来的金狼信使! 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如果换做是别的某个部族部落,或许还真没那个胆子,敢明目张胆的攻击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来的金狼信使,但是偏偏且渠握这支两千多人的奴隶军,他们的主人,偏偏就是被草原上的獲人所不齿,甚至是憎恶厌恶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 如今草原右部右王意外身亡,王位空悬,对于阿伏邪铎来说,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而且他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本身就是从丹林牙庭,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手里逃出来的质子。 从阿伏邪铎逃离丹林牙庭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和大酋领阿史那实之间,将没法和平共处,甚至没可能像他的父亲阿伏福罗跟大酋领阿史那实那样亦敌亦友的相处!甚至于即便将来阿伏邪铎成功的夺得了草原右王之位,他跟大酋领阿史那实之间的矛盾,也将会比以往任何一个右王跟大酋领之间的矛盾冲突都要来得更深,更猛! 没办法,谁让阿伏邪铎没有得到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允许,便私自逃离了丹林牙庭呢!谁让阿伏邪铎不经大酋领阿史那实和草原大祭司的允许,便想要继承草原右部右王的位子呢,而且这个位子的得来,还必定会让草原右部经历一场流血牺牲,甚至是严重的内乱!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因素便是,大酋领个阿史那实想要趁着草原右王之位空悬的机会,趁机插手草原右部事务,这也是阿伏邪铎与大酋领阿史那实之间,没法像历代右王跟大酋领之间那样亦敌亦友的相处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今,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的金狼信使,没有出现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右王统辖之下的草原右部各族驻地,便很明显的向草原右部各族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想要趁着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亡的机会,趁机插手草原右部事务,甚至是直接指挥调动草原右部各族! 金狼信使对飞鹰部哈吉斡支说的那些机密的话,阿伏邪铎虽然不清楚,但这却并不影响他做出大酋领阿史那实想要直接插手草原右部事务的判断,金狼信使的出现,就已经清楚地向草原右部各族,甚至是整个草原,传达出了这一点! 第六百三十四章 偷袭金狼信使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甚至连厮杀都不怎么激烈,轻而易举的,且渠握率领的那两千绝大多数都是牧奴出身的奴隶军,便将护卫金狼信使的一百护卫骑兵全数杀死,甚至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而自始至终,安睡在帐篷中的金狼信使,甚至都没被惊醒,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了一百护卫骑兵后,且渠握这才带着十个体型彪悍的奴隶军,掀开金狼信使帐篷的幕门,堂而皇之的钻了进去。 而直到这时,那个金狼信使才猛地一下惊醒过来,翻身坐起,惊声喝问道:“谁?” “草原右王麾下,第一千夫长,且渠握!”且渠握冷声说道,大马金刀的在一个奴隶军刚刚搬来的矮凳上坐了下来,眼神凌厉地瞪着金狼信使。 “草原右……”金狼信使失声说道,还没说完,便反应过来,盯着且渠握说道:“右王阿伏福罗早已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草原右部右王王位空悬,又何来的草原右王?” “右王虽死,王子尚存,如今,右王之子早已继承右王之位,如何便不是草原右王?”且渠握冷声应道。 “右王之子?阿伏齐格王子已经继承右王之位了?”听了且渠握的话,金狼信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如果右王之子阿伏齐格真的已经继承了右王之位,成为了草原右部之王,那自己这一趟差事,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且渠握还没来得及回答金狼信使的话,却听金狼信使又说道:“你休要骗我,阿伏齐格王子继承右王之位,必定会是草原上一件空前的盛事,我身为大酋领麾下的金狼信使,如何却不得而知?便是大酋领,也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派出任何道贺的信使?你口中所谓的右王,莫不是自封的吧?” 听了金狼信使的话,且渠握脸色不由得猛地一变,冷声喝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不是阿伏齐格派来的,我的主人也绝对不会是阿伏齐格!如今,你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否则,我绝不吝惜,提前将你送去拜见长盛天天神!” 听了且渠握的话,金狼信使不由得也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金狼信使,是大酋领派来的信使,代表着的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大酋领,你若杀了我,就等于是跟大酋领作对,跟整个草原作对!到那时,便是你口中的所谓的右王主人,也根本就不了你!” 金狼信使说完,便用更加轻蔑的眼神瞧着且渠握。且渠握脸色也没变一下,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径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那个金狼信使走了过去。 看着且渠握一步一步走来,那个金狼信使不由得脸色微变,惊声说道:“你,你想干嘛?” 且渠握一言不发,一步步走到金狼信使近前,却突然之间拔出腰刀,“呛”的一声,银光一闪,那个金狼信使“啊”的惨叫着,左手抱住了右手肩头,急转头朝地上掉落着的右臂望了过去。 且渠握将腰刀收回刀鞘,冷眼盯着金狼信使,冷声说道:“我现在不杀你,并不代表我怕了你,或者怕了你嘴里所说的大酋领,只是因为我家主人还想从你嘴里,知道些消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且渠握又接着说道:“现在,咱们来做一个快问快答的游戏,我问你答,你若回答迟疑,或者回答不上来,下一个,可就是你的左手了。若是多答错了几个,到那时,恐怕你就只剩下一个脑袋了,听明白了吗?” “你,你,你是个恶魔,右,右王麾下,怎,怎么会有你,你这样的人?”金狼信使额头上全是密密的冷汗,左手捂着右臂肩头上的伤口,鲜血聪明指缝间不停地流淌了出来。 “恶魔,嘿嘿,我喜欢这个称谓,我想主人也肯定很喜欢这个称谓。”且渠握咧嘴冷笑了一声,朝身后的两个护卫骑兵示意了一下,那两个护卫骑兵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架住那个金狼信使,将他拖着按着跪倒在且渠握跟前,将他的左手拖着压在了且渠握的脚跟前。 且渠握蹲下身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削切肉脯的短匕,一手把玩着,一边冷声说道:“游戏开始,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金狼信使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只感觉眼前银光一闪,旋即,左手上便传来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不由得“啊”的惨叫了一声,急忙低下头瞧去时,却正好看见且渠握将短匕从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抽了出来,鲜血瞬间便从短匕洞穿的手背上涌了出来。 而且渠握却连多看都没看那个金狼信使一眼,旋即又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哲喀铎,安哲喀铎,我叫安哲喀铎,安哲喀铎。”金狼信使急忙连连答道,生怕回答得慢了,手上又挨上一刀了。 “这就对了嘛,你早点这样配合多好,也免得挨了这两刀了。”且渠握咧嘴邪笑着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 “丹林,牙庭王帐丹林!”安哲喀铎急忙又回答道。 “来做什么?” “传,传达大酋领的谕旨!” “谕旨内容是什么?”且渠握又急声问道。 “是,是大酋领命令,命令草原右部各族,各族阻截南下,南下的南人,务必,务必将南人留在草原上,为,为大酋领聚歼南人创,创造条件。”锥心的疼痛,让安哲喀铎额头上,全身上下,全都布满了一层层冷汗,更是让安哲喀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整个人甚至都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的快要陷入一种昏迷的状态中了。 且渠握见状,急忙又急声逼问道:“你跟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在密谋着什么?” 哈吉斡支?安哲喀铎猛地一惊,精神也振作了一些,努力地瞪大眼睛,望着且渠握,颤声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从飞鹰部来,来的?” “你别管我来自什么地方,快些回答我的问题,你跟哈吉斡支在密谋着什么,快说!”且渠握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安哲喀铎的脖子,厉声喝问道。 “密,密谋着什,什么?”安哲喀铎却咧嘴笑了起来,瞧着且渠握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的主人,当时就,就在飞鹰部吧?他看见我和哈吉斡支酋领见面了,他想要知道我和哈吉斡支酋长密谋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不许笑,再笑我现在就杀了你!”且渠握厉声喝道。 “杀吧,你就算是杀了我,也休想知道我和哈吉斡支酋长说了些什么!”安哲喀铎用轻蔑的眼神,瞧着且渠握说道。 现在,安哲喀铎基本上已经能够猜得出且渠握的身份来历了,他口中的右王主人,无外乎就是出身于飞鹰部的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铎。当时,自己跟哈吉斡支酋领见面的时候,阿伏邪铎恐怕就在飞鹰部中,事后,阿伏邪铎恐怕也听到了一些自己跟哈吉斡支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只不过自己跟哈吉斡支说的最紧要最机密的那件事,阿伏邪铎恐怕还不知道,所以才会派出这样一支人马来,半夜劫杀了自己的护卫骑兵,进而威逼自己,想要从自己嘴里,拷问出那件机密的事情的内容! 既然已经知道且渠握幕后指使者的身份来历了,安哲喀铎也就彻底的死心了,阿伏邪铎是草原久负盛名的邪童王子,身份邪魅,举止更是邪魅,如今,阿伏邪铎既然已经从丹林牙庭中逃了出来,必定不会甘心碌碌无为一辈子,抢夺草原右王之位,恐怕就是他这次从丹林牙庭中逃出来的最主要的目的和原因之一! 而现在,且渠握既然已经杀了自己的护卫骑兵,而且还已经伤了自己,安哲喀铎可以料想得到,即便自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且渠握的所有问题,最后等待自己的,恐怕也是一死!既然早晚都要死,那自己干嘛还要回答且渠握的问题? 让阿伏邪铎和哈吉斡支两人去互相猜疑,互不信任,甚至转而决裂,反目成仇,那样,即便自己死了,这仇,也可以算得上是报了,至少,自己死了也心甘了! 听了安哲喀铎的话,且渠握不由得恼羞成怒,手起刀落,右手短匕再次轻而易举的便刺入了安哲喀铎的胸腔之中,从后背冒出了小半截带着鲜血的匕首尖,冷声喝问道:“安哲喀铎,你说是不说?你若说了,我还能饶你一命,不说,便只有死路一条!” 安哲喀铎却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短匕穿胸而过,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更是没有回答且渠握的任何问题,嘴巴紧紧地闭着,一言不发。 “安哲喀铎,你真的不怕死?”且渠握厉声喝问道,从安哲喀铎胸口拔出短匕,紧紧地抵在安哲喀铎喉咙下,厉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和哈吉斡支,到底在密谋些什么?是不是想要对右王不利?” “右王?”安哲喀铎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一张嘴,胸腔中的鲜血,便顺着喉咙涌了上来,嘴里顿时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一张嘴,满嘴的牙齿,更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艳艳的颜色,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恶魔一样。 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安哲喀铎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铎,他能不能成为草原右王,还为未可知呢,现在就自称右王,也不怕草原上的风太大,吹掉了他的门牙!” “安哲喀铎,你!~”且渠握脸色猛地一变,右手短匕往前轻轻送了一下,顿时将安哲喀铎喉咙割出一条血痕来。然而旋即,不等且渠握再威胁安哲喀铎,且渠握却猛地发现,安哲喀铎竟然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吸气了。 且渠握见状,心中猛地一惊,急忙伸手去试探安哲喀铎的气息,然而却发现,安哲喀铎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到最后更是彻底的消失不见了,而安哲喀铎的身子,也开始慢慢的变得僵硬,变得冰冷起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罕可那之死 阿伏邪铎交代给且渠握的任务,是要从安哲喀铎的嘴里,逼问出他跟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在密谋些什么,是不是针对阿伏邪铎的。 可现在,安哲喀铎已经死了,而且渠握却并没有从他嘴里逼问出他跟哈吉斡支密谋的事情,也并没有得到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跟大酋领阿史那实暗中勾结的任何有力的证据,甚至可以说,阿伏邪铎交代给且渠握的任务,算是彻底的失败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发现安哲喀铎已经死了的时候,且渠握是彻底的慌神了,甚至有一种天快要塌下来了的感觉。如果让阿伏邪铎王子知道自己处死了安哲喀铎,却并没有逼问出任何有用的情报,阿伏邪铎王子会将千夫长的位子交给自己才怪了呢! 甚至于别说奢望千夫长的位子了,且渠握还能不能够保得住自己的性命,都还是未知之数呢,阿伏邪铎草原邪童王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这些天跟在阿伏邪铎身边,且渠握可没少见识阿伏邪铎血腥的手腕和手段! 一想到自己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且渠握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彻底的慌神了,但随即便又在情急之下,想出了保命的法子!不得不说,人在情急之时,是真的可能会有一些急智的,至少,且渠握觉着,自己在情急之下想出来的这个法子,说不定还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且渠握所想的法子,就是将一切都推到罕可那身上,反正阿伏邪铎王子给自己交代的事情,除了自己以外,别的谁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将安哲喀铎之死,完全推到安哲喀铎身上,再想个法子,让罕可那‘畏罪潜逃’,那可就真的是天衣无缝了! 想到这些,且渠握的眼神,自觉不自觉的,便撇向了一旁的罕可那。 而罕可那,却压根儿没想到且渠握已经在心底,对自己动了杀心,这时他正走到安哲喀铎的床榻旁,从床榻上拿起了安哲喀铎随身携带的那面金色狼头令牌,那块令牌,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的金狼信使的身份的象征! “你们,先到外面去!”且渠握回头扫了帐篷里那几个护卫骑兵一眼,冷声说道。 那几个护卫骑兵朝且渠握躬身一礼,退出了帐篷。 随后,且渠握便轻轻地放开了安哲喀铎渐渐冰冷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右手反握着短匕,藏在身后,缓步上前,一步一步朝正拿着金狼信使令牌翻来覆去的看着的罕可那走了过去,右手缓缓地挪到前面,便要扬起短匕,朝罕可那后心窝捅去,罕可那这时却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且渠握兄弟,你看这令牌……” 且渠握猛地一惊,脸色一变,急忙将握着短匕的右手又藏回了身后,失声说道:“什么?” 罕可那感觉有些奇怪地抬眼瞧了且渠握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且渠握兄弟,你看这令牌,这就是大酋领的金狼令吧?有了他,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假扮金狼信使了?” “假扮金狼信使?罕可那兄弟,你是说?”且渠握将短匕反手插进腰带里,这才将右手拿了回来,瞧着罕可那手上的金色狼头令牌说道。 “且渠握兄弟,我是觉得吧,反正我们又很少在草原右部露面,草原右部认识咱们的人,几乎没有,同样的,认识大酋领金狼信使的部落,恐怕也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大酋领身边的金狼信使,又不止一个,肯定不会有什么部落能够认得全所有的金狼信使的。” 说到这里,罕可那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抬头瞧着且渠握,说道:“所以,我在想,我们若是假扮金狼信使,去各个部落传达大酋领的谕令,是不是也能帮到主人呢?” “帮到主人?如何帮到主人?”且渠握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又问道。 “嗯,我们可以用金狼信使的身份,传达大酋领的谕令,就说大酋领已经正式接纳承认主人草原右王的身份和地位,要求草原右部各族在十天半个月后,齐聚飞鹰部,参拜草原右部新王!”罕可那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 听了罕可那的话,且渠握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头瞧着罕可那,没想到罕可那竟然还有这等聪明才智,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嗯,不得不说,罕可那这个法子,还真是不错呢,至少,如果让主人知晓了的话,主人肯定会大大的赞赏罕可那一番的! 不过现在嘛,罕可那就更不能留了,否则以后,在主人面前,哪还有他且渠握说话的份?别看他现在和罕可那一样,都是阿伏邪铎身边的亲卫骑士,可如果让罕可那在阿伏邪铎面前多表现几次,双方之间的差距,恐怕一下子就会拉开了! 想到这些,且渠握眼神中不由得又闪过一丝凶光,旋即猛地突然朝罕可那身后一指,急声说道:“那是什么?” 罕可那不疑有他,急忙回头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而就在这时,且渠握趁着罕可那一转身的机会,右手飞快地反手从背后拔出短匕,冲上前一步,手起刀落,短匕瞬间便扎进了罕可那的后心窝中。 罕可那只感觉心窝一凉,胸前已经冒出了半截带着丝丝鲜血的泛着银白色光芒的短匕。罕可那低头瞧了一眼胸前突然间冒出来的短匕,随后才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还没转过身去时,且渠握握着短匕的右手却已经猛地一绞,一下子将罕可那的心脏绞得粉碎,旋即便拔出了短匕。 “你,你为何……”罕可那死不瞑目地转身,吃力地举起手来,手还没举起来,话也还没说完,整个身子便已经软软地朝地上倒了去。 “没办法,谁让你这么聪明呢,若是被主人发现了你的聪明才智,在主人面前,哪还会有我且渠握的立足之地?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聪明了。”且渠握冷笑了一声说道,蹲下身子,伸手从罕可那死不瞑目的脸上抹过,将他圆瞪着的眼睛抹闭合了起来。 站起身来,且渠握上前几步,走到安哲喀铎床榻后面的帐篷布边,伸手握着短匕,在帐篷布上划拉开一道大口子来,又猛地踹了几脚,将口子踹得一人多大。随后,且渠握又退回到罕可那身后不远的地方,咬了咬牙,右手紧握着短匕,反手便朝着自己的左侧肋下猛地扎了下去! “呀啊!~”左肋下传来的刺骨的疼痛,顿时让且渠握倒吸了一口冷气,旋即,且渠握便又咬牙坚持了下来,拔出短匕,然后才又惊声叫道:“什么人?来人啊,有刺客!~” 帐篷外,刚刚才被且渠握指使出去没多久的护卫骑兵,听到且渠握的叫唤声,急忙又冲了进来,刚一冲进帐篷,却正好看见且渠握的身子,缓缓地朝地上倒去,一旁的床榻边,还躺着一个罕可那,身下流了一大滩的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个护卫骑兵见状,全都吃了一惊,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且渠握,急声叫道:“且渠握大人,且渠握大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有,有刺客,伤,伤了我和罕可那,罕可那兄弟,逃,逃了!”且渠握有气无力地说道,还伸手指了一下洞开的帐篷布。 那几个护卫骑兵一惊,急忙又分出了几个人,朝着那洞开的帐篷布,冲了上去,甚至还有人从帐篷布上洞开的裂口中,钻了出去,招呼外面的奴隶军,大肆搜寻了起来。 还有一个护卫骑兵,冲到了罕可那身边,蹲下身子去,伸手在罕可那的鼻息下面试探了一下,又翻转过罕可那的身体来,上下瞧了一眼,一下子便看到了罕可那后背心窝处那洞开的口子,鲜血就是从那里不断地涌出来的。 而从罕可那倒地的情形来看,攻击肯定是来自于罕可那的后面,而罕可那的后面,看似是床榻那一面,但同样的,也可能是站在罕可那对面的且渠握! 想到这一点,那个查看罕可那伤口的护卫骑兵,不由得抬头瞧了一眼已经受伤昏迷,倒在了另外一个护卫骑兵怀里的且渠握大人,眼神中满是迷惑的神色。 罕可那杀了金狼信使安哲喀铎,安哲喀铎的护卫,为了替安哲喀铎报仇,又趁乱偷袭,刺杀了罕可那,刺伤了且渠握的消息,很快便在昏迷了一夜,才缓缓苏醒过来的且渠握大人的命令下,派出的一个奴隶军,秘密地传到了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的耳朵里。 听到金狼信使安哲喀铎已经死了,而直到安哲喀铎死了,罕可那也没能从安哲喀铎嘴里审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时,阿伏邪铎是真的有杀了罕可那的心思的。可在听到罕可那被安哲喀铎的护卫刺杀后,阿伏邪铎却还是忍不住又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不管是罕可那也好,还是且渠握也好,又或者是现在都还隐藏在哈吉斡支身边的那日粘,或者跟在阿伏邪铎身边的金乌多,都是阿伏邪铎从那两千奴隶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 在丹林牙庭,或者达兰贺埌右王王庭,或者在别的大的部落里,罕可那、且渠握他们,或许都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人物,但至少,在那两千奴隶军之中,罕可那他们却绝对算得上,比较拔尖的那种,否则阿伏邪铎也不会说出要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两个,作为两千奴隶军的千夫长的话来。 因此,对于罕可那之死,阿伏邪铎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惋惜的,特别是在现在这种,阿伏邪铎身边本就缺少忠心可用的人才的情况下,罕可那之死,对于阿伏邪铎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损失了。 为此,阿伏邪铎甚至还让且渠握派来的那个奴隶军,回去转告且渠握,让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尽快养好身子,以便统领那两千奴隶军!阿伏邪铎已经决定了,让且渠握成为那两千奴隶军中的第一个千夫长,也是他阿伏邪铎麾下的第一个千夫长! 第六百三十六章 金乌多 仅仅只隔了一天,在第二天晚上,且渠握便又派了一个奴隶军,给阿伏邪铎王子再次送来了一封亲笔密信,而根据那个奴隶军所说,之所以只隔了一天,且渠握大人便又派了自己前来送信,那是因为且渠握大人之前受伤昏迷,醒转来后,便在第一时间,亲笔写下了这封密信,并且派自己前来送信。 在密信中,且渠握写道,自己在金狼信使安哲喀铎那里得到了一块金狼令牌,那是大酋领阿史那实金狼信使身份的代表,草原右部各族,几乎没有多少人见过大酋领派出的金狼信使,而且金狼信使也不止一个,所以,自己完全可以假冒大酋领的金狼信使,为主人做点事,包括以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名义,让阿伏邪铎王子,正式继承草原右王之位,成为新的右王! 拿着密信,阿伏邪铎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背着手,在帐篷中来来回回的走动了几圈,又拿起那封密信,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走动了几圈,沉吟了片刻,然后又拿起密信看了一遍,前前后后,阿伏邪铎至少将密信看了五遍,眉头也是皱了又皱,足足过了小半夜,天都快亮了,阿伏邪铎才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沉声叫道:“金乌多!” 一直守卫在阿伏邪铎帐篷外面的护卫骑兵金乌多,听到阿伏邪铎的召唤,急忙掀开幕门,低着头走了进来,几步走到阿伏邪铎跟前,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行礼说道:“主人,有何吩咐?” 金乌多是阿伏邪铎从哲日山谷中那两千名奴隶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四个护卫中的最后一个,如今罕可那已经死了,那日粘乔装打扮后,一直跟在哈吉斡支酋领身边,且渠握又成了那两千奴隶军中唯一的一个千夫长,跟在阿伏邪铎身边的四大护卫,就只剩下了一个金乌多了。 微微皱眉,再次沉吟了一下,阿伏邪铎这才又对金乌多说道:“金乌多,你马上随且渠握派来的那个信使,一同去见且渠握,就说本王子说的,让他将金狼令牌交与你,同时,再派一百护卫轻骑,护送你前去草原右部各族,传达大酋领谕令,就说冬月十九跶牳大会,定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行,届时,也将是草原新的右王的继位大典!”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金乌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如今,距离冬月十九跶牳大会,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大酋领阿史那实将本年的跶牳大会,定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行,同时还要在跶牳大会上举行草原新的右王的继位大典,这岂不是说,阿伏邪铎王子,已经被彻底排除在了草原右王的继承人之外了? 如今,达兰贺埌还在阿伏齐格和他的母妃手上,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阿伏邪铎王子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达兰贺埌,同时还要将达兰贺埌从阿伏齐格和他的母妃手中夺过来吧?如此说来,右王之位,岂不是注定与阿伏邪铎王子无缘了? 按理说,如果大酋领真的下达了这么一道谕令的话,阿伏邪铎王子现在应该是暴跳如雷才对,怎么可能这么镇定自若,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消息还是从阿伏邪铎王子嘴里说出来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主,主人,金乌多不明白,这事主人您应该极力反对才是呀,怎么……”金乌多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 阿伏邪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伸手拍了一下金乌多的肩头,说道:“金乌多,你想什么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让且渠握将金狼令牌交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大酋领派到草原右部的金狼信使安哲喀铎,我刚才说的,就是大酋领派你来草原右部,传达的谕令,明白了吗?” 金乌多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主人,金乌多,金乌多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那还不快去!”阿伏邪铎笑着拍了拍金乌多的肩膀说道。 “是主人,金乌多这就去。”金乌多急忙应道,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却又猛地停下脚来,转过身来,对阿伏邪铎说道:“主人,金乌多不能走。” 阿伏邪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挑眉问道:“哦,为什么?” “主人,金乌多肩负保护主人您的职责,金乌多若是走了,谁来保护主人您?所以,金乌多不能走。” 听了金乌多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了起来,说道:“金乌多,我这是让你去干大事呢,怎么,你还不愿意啊?金狼信使啊,那可是代表着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至高无上的荣耀和身份,还有地位,走到草原各族中,那都将受到最高规格的礼待,你还不想去?”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金乌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摇了摇头说道:“对于金乌多来说,保护主人您的安全,才是金乌多的大事,才是金乌多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地位,其余的事,金乌多没想那么多。” “哈哈哈哈。”阿伏邪铎听了金乌多的话后,高兴地笑着拍了拍金乌多的肩膀,然后说道:“金乌多,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如今,本王子在飞鹰部数万大军之中,安全问题,是绝对可以保证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不是主人,飞鹰部毕竟人多眼杂,若是有不怀好意之人,意欲对主人不利,金乌多若是走了,主人却如何应付?主人,假扮金狼信使的事,主人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金乌多哪也不去,就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金乌多啊,你忘了,本王子可是独斗过十头野狼的,凶狠的野狼,本王子都不放在心上,何况人乎?放心吧,就算有人想要对本王子不利,本王子也能够应付得来的。”阿伏邪铎笑着拍了拍金乌多的肩头,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才又继续说道:“金乌多啊,对于本王子来说,派你去草原右部各族传令,才是在保护本王子呢!只有你将这个命令,传达到了草原右部每一个部落中,本王子在飞鹰部里,才会更加的安全,你明白吗?”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金乌多先是点了点头,但旋即却又摇了摇头,抬着头,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阿伏邪铎。 阿伏邪铎笑着拍了拍金乌多的肩头,说道:“以后,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行了,快去吧,本王子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金乌多虽然还是有些迷惑,但却依然点了点头,朝阿伏邪铎再次抚胸行礼后,退出了营帐,当天晚上,便跟且渠握派来的那个奴隶军信使,赶回去见且渠握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跶牳大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在草原的右部,开始流传起一个惊天奇闻来,从丹林牙庭大酋领阿史那实派来的金狼信使安哲喀铎,已经不止到过一个部落,并且当着部落酋领和族人的面,传达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谕令!消息,便是从那一个又一个的部落里流传出来的! 跶牳大会,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盛会。中原列国,欢度的是除夕春节,或者叫春旦、而跶牳大会,就是草原獲国的‘春节’‘春旦’,只不过,为了表示跟中原列国不同,或者说创设这个跶牳大会的最早的一任獲人大酋领,想要在日子上压过中原列国一头,故而便将跶牳大会的日子提前,一推就推到了冬月。 而冬月初九,刚好又是那个创设跶牳大会的獲人大酋领的诞日,所以便将草原獲国的春旦,跶牳大会,定在了冬月初九。 北国草原的冬月,已经进入了深冬季节,草原上的水草枯萎,时不时的还会降上一场大雪,将整个北国草原都覆盖在冰冷刺骨的冬雪覆盖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牛羊马儿,基本上都被圈养了起来,新鲜水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吃一些夏秋时节收割的干草,甚至于遇上大雪灾时,就连这些干草都不一定能够供应得上。 因此,整个冬季,对于草原獲国上的獲人来说,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过上一个冬季,牛羊马匹都能掉一层膘,遇上大雪灾的时候,甚至还只能杀掉一些牛羊马匹,以保证其他牛羊马匹能够顺利的熬过整个冬季。 北国草原,不比中原,酒楼花馆林立,到处都可以消遣打发时间。草原上的冬季,既然不能牧马放羊,那就只能窝在自家帐篷了,可以说是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在这种情况下,跶牳大会,就成了整个草原上冬季最大的一个消遣和打发时间的盛会了!富庶的獲人,家里牛羊马匹成群,冬日里,少不了的就会出现很多牛羊马匹衰老,甚至病倒的事情。 而与其眼见着那些牛羊马匹老死病倒在圈棚里,倒不如拿出来,赞助跶牳大会,施舍给那些难以为济的獲人。 草原獲国,可并不是每帐都有成群的牛羊马匹的,有富庶的獲人,同样也有家里揭不开锅的獲人!在跶牳大会上,这些獲人,就可以尽情地享受大会上所供应的一切牛羊马匹,吃上几天的饱饭了! 不过,冬月初九,那只是丹林王庭,大酋领和直属于大酋领的草原各部举行跶牳大会的日子,只有直属于大酋领的部落,和获得了大酋领邀请参加的部落,才能能够到丹林牙庭,跟大酋领一同参加丹林牙庭的跶牳大会。 而整个丹林牙庭的跶牳大会,持续的时间也是最久的,通常都会持续十几天甚至二十多天! 而同样的,作为草原三王之二的左王右王,在各自的王庭,也会组织一次盛大的跶牳大会,能够参加左右二王组织的跶牳大会的獲人,也只有草原左部右部那些族帐超过一万帐,在草原左部右部都能够排的上名号的,才能够受到左王右王的邀请,参加在左王右王王庭举行的跶牳大会,时间,通常都定在丹林王庭的跶牳大会开始后的十天,也就是冬月十九,持续的时间,也基本上在十天左右。 而除了草原三王在各自王庭举行的跶牳大会外,草原其他各个部落里,其实也会以部落为单位,组织各个部落自己的跶牳大会,时间基本上也就是在草原左右二王之后的五六天的样子,基本上也就持续五六天,直到冬月月末。 往年,草原右部各族,能够受到草原右王的邀请,前往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参加右王组织的跶牳大会的部落,可并不多,也就飞鹰部、红狼部等屈指可数的不到十个族帐超过一万帐,人口超过十万人的大部落而已。 然而今年的跶牳大会,而且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出面组织的跶牳大会,却定在了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受到邀请的部落,也都是不分大小,只要是草原右部的部落,都在大酋领的邀请之列!对于那些小的部族来说,这可真的称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呢! 能够受到大酋领的邀请,前往达兰贺埌右王王庭参加跶牳大会,那可是以往那些小部落想都不敢想象的事! 因此,在接到怀揣着金狼令牌,带着一百护卫骑兵而来的代表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亲口传达的大酋领的谕令后,虽然距离冬月初九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但那些小部落却已经开始忙着收拾整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举族往右王王庭达兰贺埌赶去! 而且,大酋领阿史那实将在右王王庭举行跶牳大会,并且在跶牳大会上举行新的右王继位大典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随着那几个小部落的行动,在整个草原上流传开来。 而一些比较大的草原右部的部落,却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前后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吧,前一个大酋领的金狼信使,才刚刚传来谕令,让自己的部落出兵,拦截南下的南人部队,务必还要将南下的南人部队,阻拦在草原上,阻断他们南下的归途。 可现在呢,才几天时间啊,又一个金狼信使来了,而且同样带着大酋领的谕令,只不过这一次,大酋领传下来的谕令,却跟前一道谕令的意思,截然相反。这一次的谕令,竟然是让他们这些草原右部的部落,率领部落族人,前往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参加今年的跶牳大会! 对于像飞鹰部这样的在草原右部中,能够排的上号的大部落来说,受到右王的邀请,参加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办的跶牳大会,那都是每年的保留项目了,基本上每年都会受到邀请,从无缺席。 只不过,今年的跶牳大会,却是跟往年有些不大一样,邀请人,也从右王,变成了大酋领阿史那实,就连派来的信使,也不再是右王派出的银狼信使,而是代表着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今年的达兰贺埌跶牳大会上,大酋领阿史那实还要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行右王的继位大典!这才是今年达兰贺埌跶牳大会上的重头戏! 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草原右部各族群龙无首,新任右王在达兰贺埌跶牳大会上,举行继位大典,原本也算不上多离奇,只不过,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前来达兰贺埌,那意义可能就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不过想想,如今丹林牙庭已经被流窜进草原的一支南人部队,一把火,夷为了平地,如今的丹林牙庭,整个就是一片废墟,想来大酋领也不好意思在一片废墟上,召开什么跶牳大会了。 而且有消息说,大酋领已经率军东进,追击那支烧毁了丹林牙庭的南人部队,而进入了草原右部,如此一来,大酋领阿史那实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办跶牳大会,同时见证草原新的右王的诞生,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元妃额齐纳吉 额齐额格草原,红狼部驻地,酋领营帐内,已经两鬓斑白的红狼部酋领额齐珥格,脸色铁青地坐在兽皮座椅上,听着跟前单膝跪地的红狼部族人的禀报。 草原上,那个关于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冬月初九,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并且在会上还将要举行右王继位大典的消息,已经传了开来,眼前这个刚刚从邻近一个小部落里刚回来的红狼部族人,向额齐珥格禀报的,就是这件事。 但是,那个传说中,来自于丹林牙庭的金狼信使,却一直没有出现在红狼部过。按理说,红狼部作为现在整个草原右部,除了右王直领的部落之外,最大的一个部落,就算大酋领有什么谕旨,想要不通过达兰贺埌,直接传递给草原右部各族,第一个接到消息的,肯定也应该是他红狼部才对! 以草原右部如今的形势,任何人,包括大酋领以及达兰贺埌那个想要继承右王之位的右王幼子阿伏齐格,想要在草原右部站稳脚跟,就绝对不可能绕过红狼部,忽视红狼部的存在才对呀,前几天,大酋领派出来的第一拨金狼信使,不还第一时间跑到了红狼部,来拜见他额齐珥格酋领,传达大酋领的谕令,让红狼部出兵,阻截南下的南人部队么? 可现在呢,大酋领要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消息,却不是大酋领派出来的金狼信使,亲自传达到红狼部的,而是通过其他部落族人的口,消息都可以说已经传遍整个草原右部了,最后才传到了他红狼部,传到了他额齐珥格酋领的耳中! 而就算消息都已经传开了,那个传说中来自于丹林牙庭的大酋领的金狼信使,也都还没来过额齐额格草原,拜见他额齐珥格酋领!这,可真真的是对红狼部,最大的蔑视和侮辱! 虽然前后两拨金狼信使,却传出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跟大酋领有关的谕令,但是额齐珥格酋领也并没有对这两份谕令产生任何的怀疑,在草原上,大酋领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即便对草原右部各族,没有直接的统领权,但是在同一片长盛天下,还没有人胆敢冒犯大酋领的权威,也还没有任何人,胆敢假冒大酋领派出来的金狼信使! 而且,现在距离冬月初九,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而且现在,大酋领也正率领着丹林牙庭,大酋领直领的十万獲人精骑,东进追击流窜进草原,在元秋山之战中,阵斩了右王阿伏福罗,然后一把火烧了丹林牙庭的南人军队。 有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在灭掉了南人的军队之后,大酋领率领的十万精骑,正好可以在草原右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时间上其实也不见得会有所冲突! 因此,就算是额齐珥格,对于这前后两道几乎截然不同的大酋领的谕令,也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他现在所恼怒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大酋领或者说他派出来的那个金狼信使,竟然会完全忽视红狼部的存在,到现在也还没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向红狼部,向他额齐珥格酋领汇报! 良久,额齐珥格酋领才挥手,让单膝跪倒在他脚跟前的族人退了下去。那个族人刚刚退出酋领营帐,营帐的幕门又被掀了开来,随后,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壮族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几步走到额齐珥格跟前,低声说道:“阿爸,元妃姐姐的信使到了。” 额齐珥格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额齐怯尔剌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元妃的信使?” 额齐怯尔剌微微点了点头,额齐珥格一怔,旋即说道:“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是。”额齐怯尔剌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帐篷,很快便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獲人和另外一个全身都被黑色铁铠包裹起来的狼骑亲卫,走了进来。 几步走到额齐珥格跟前,额齐怯尔剌这才又朝额齐珥格躬身行礼,说道:“阿爸,元妃姐姐的信使到了。”说着,额齐怯尔剌便让到了一边,将身后的信使和狼骑亲卫,让到了额齐珥格跟前。 那个信使急忙上前一步,朝额齐珥格躬身抚胸,低头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却又让到了一旁,将他身后的那个狼骑亲卫给让到了额齐珥格面前。 额齐珥格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朝那个信使望了过去,眼角的余光却瞧见那个狼骑亲卫伸手取下了头上戴着的铁盔,低声唤道:“阿爸。” 额齐珥格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急忙回过头去一瞧,却见取下头盔后的那个狼骑亲卫,豁然便是自己的女儿,草原右部的元妃额齐纳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惊喜地上前,一把抱住额齐纳吉,惊喜地说道:“纳吉儿,你怎么回来了?” 一旁的额齐怯尔剌也跟着上前几步,惊喜地说道:“元妃姐姐,是你呀,你回来了?” “嗯。”额齐纳吉眼角含泪,肯定地点了点头,朝额齐珥格屈身行礼,说道:“阿爸,许久不见,您,您苍老了许多呢。” “我的纳吉儿都成了草原上右部的元妃,怯尔剌都长成了草原上的雄鹰了,我这只老鹰,自然也就老了啊。”额齐珥格放声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瞧了一眼额齐纳吉已经有了一些皱纹的脸颊,不由得也有些心疼地说道:“倒是你,我的纳吉儿,你脸上都已经有了皱纹了呢,可是在达兰贺埌过得不好?若是在达兰贺埌过得不好,不开心,那你就回来,红狼部永远是你的家。” “阿爸,女儿过得很好,右王对女儿也很是疼爱,只是,只是……”说到这里,额齐纳吉眼角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掉落了下来,看得额齐珥格很是心疼,轻轻地拥着额齐纳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苦命的纳吉儿啊,真真的是苦了你了。” 右王阿伏福罗意外在元秋山下身亡,彻底的打乱了额齐纳吉和小王子阿伏齐格的平静的生活。原本,有右王阿伏福罗在外替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遮风挡雨,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在达兰贺埌的生活,可以说十分的舒适和安逸。 但是现在呢,替他们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突然间没了,消息传到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后,一时间,整个右王王庭达兰贺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而在这表面上的平静之下,隐藏的却是股股暗流,而其中的任何一股,都足以掀起惊天巨浪,甚至直接将生活在右王王庭营帐内的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给生吞活剥了! 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亡,而王子阿伏齐格又尚未成年,一时间,达兰贺埌中那几个原本处于阿伏福罗的压制之下的叔伯兄弟,一时间,心思可就全都活络了起来,按照草原的规矩,未成年的王子,可是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的! 而如今达兰贺埌右王王庭之中,阿伏福罗就只有一个未成年的阿伏齐格王子,在这种情况下,阿伏福罗的那些同胞兄弟,可就有了希望和盼头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开始活络起来,私下里信使更是进进出出,往来穿梭于草原右部各族,都想要拉拢和争取更多的部落族人的支持,让自己能够成为草原新的右王呢! 只不过那些阿伏福罗的同胞兄弟也知道,红狼部是继元妃额齐纳吉的母族,他们是不可能放弃小王子阿伏齐格,改而支持其他部落的,故而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来红狼部,联络额齐珥格,争取红狼部的支持。 而红狼部额齐珥格酋领,其实在阿伏福罗意外身亡的消息传来后,就很想带领族人,赶去达兰贺埌,替额齐纳吉和小王子阿伏齐格撑腰。 只不过红狼部也参加了元秋山之战,而且在元秋山之战中,还损失惨重,足足损失了九千多精锐部族骑兵,虽然还算不上如何伤筋动骨,但对红狼部军心士气的打击,却是十分严重的,至少,当初参加过元秋山之战的那一万多溃兵,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恢复军心士气的。 而如果再从部族那两万多帐族帐中征召部族军的话,时间上是完全够了,这些天,额齐珥格酋领其实也已经重新征召了四万部族军,每个族帐出了两个‘丁壮’,人数也完全够了,只是战斗力嘛,恐怕还是有所欠缺的! 最主要的是,元秋山之战之所以会导致参战的十几万部族军全军溃败,连右王阿伏福罗都意外死在了南人的手中,除了南人狡猾,设下了陷阱圈套,十几万部族军误中南人奸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飞鹰部的不战而逃! 在元秋山之战中,飞鹰部可是根本没有跟南人交过手,一万多飞鹰部部族军,直接就从战场上撤了下来,返回了飞鹰部齐尔哈格草原,保存了飞鹰部的实力。而飞鹰部和红狼部之间。因为种种原因,本身就已经势同水火,势不两立了,飞鹰部突然从元秋山撤军,额齐珥格本能的就想到,飞鹰部是不是在打什么算盘,想要偷袭红狼部,占据额齐额格草原什么的。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额齐珥格这才没有将回到红狼部后,重新征召的四万多部族军,派到达兰贺埌,而是留在了额齐额格草原,防备飞鹰部的偷袭。 第六百三十九章 额齐珥格的盘算 “阿爸,纳吉儿需要您,您的外孙阿伏齐格也需要您,阿伏齐格是纳吉儿唯一的儿子,也是您唯一的外孙,阿爸,您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纳吉儿和阿伏齐格任人欺负吧?” 额齐纳吉乔装改扮,扮成狼骑亲卫,赶来红狼部,即便她不说,她的来意,额齐珥格也是一清二楚的,闲叙了几句。额齐纳吉也就直入了主题,眼角红红的跪倒在额齐珥格跟前,诉说了自己的来意。 “当然不会!”额齐珥格脱口说道,说完之后,却又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接着说道:“只是,纳吉儿,阿爸也有阿爸的难处啊!红狼部上上下下两万一千帐,近二十万族人,阿爸也不得不为他们的将来,为红狼部的将来去考虑啊!” “阿爸,阿伏齐格是您唯一的外孙,也是右王唯一的王子,只要有您支持,坚持过这两年,等阿伏齐格成年了,阿伏齐格就能够继承右王之位,到那时,您还怕红狼部不能够发展壮大吗?阿伏齐格若能够坐上右王的王位,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阿爸您的,纳吉儿也会一辈子感激阿爸您。” “纳吉儿,阿爸,阿爸实在是……”额齐珥格有些为难地说道,说着,还用眼神朝一旁的额齐怯尔剌示意了一下。 额齐怯尔剌见状,急忙也上前一步,搀扶起额齐纳吉,说道:“元妃姐姐,想必您还不知道吧,如今飞鹰部大军集结,颇有东进,攻我额齐额格草原之意,元秋山之战,也是因为飞鹰部的不战而逃,才导致了右王殿下的意外……” 说到这里,额齐怯尔剌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元秋山之败,飞鹰部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然而,在元秋山之战中,飞鹰部却未损一兵一卒,反观我红狼部,却战损逾万,元气大伤,如今飞鹰部大军集结,意欲攻我额齐珥格草原,额齐额格草原乃是我红狼部的根本,立足之处,若是被飞鹰部占了我额齐额格草原,我红狼部岂不是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到那时,元妃姐姐和阿伏齐格王子,才是真正的没有了任何的依靠呢?” “是啊,纳吉儿,怯尔剌说得没错,要不,你把阿伏齐格也接到红狼部来,有我红狼部二十万族人保护,你和阿伏齐格的安全,总是没问题的,你觉得呢?”额齐怯尔剌刚说完,额齐珥格也接着说道。 “把阿伏齐格也接来红狼部?”听了额齐珥格的话,额齐纳吉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啊,元妃姐姐,只要阿伏齐格王子安全的到了我红狼部,想来草原右部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胆敢强攻我红狼部!”额齐怯尔剌也在一旁说道。 话音未落,额齐纳吉便又急声问道:“那达兰贺埌怎么办?达兰贺埌可是右王王庭,银狼大纛和狼王权杖,都在达兰贺埌王庭前立着呢,没了达兰贺埌,就没有了银狼大纛和狼王权杖,阿伏齐格怎么继承右王之位?” 银狼大纛和狼王权杖,不过就是一面旗子,一个权杖而已,就算丢了也不打紧,阿伏齐格想要,自己三两天就能重新搞出一整套来! 额齐怯尔剌在心底暗想道,不过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宣之于口,特别是当着右王元妃额齐纳吉的面,即便额齐纳吉是自己的亲姐姐,那也不行! 抬头瞧了阿爸额齐珥格一眼,额齐怯尔剌这才又说道:“元妃姐姐,只要阿伏齐格王子平安到了额齐额格草原,阿爸便可派出信使,联络草原右部其他忠于元妃姐姐和阿伏齐格王子的部落,到那时,大军齐结,一举攻下达兰贺埌又不是什么难事,元妃姐姐还怕没有银狼大纛和狼王权杖吗?” 听了额齐怯尔剌的话,额齐纳吉不由得愣了一下,转头望着额齐怯尔剌,眼神慢慢的开始变得冰冷起来,良久,额齐纳吉才盯着额齐怯尔剌说道:“若是阿伏齐格不愿意离开达兰贺埌呢,怯尔剌你就真不打算救你的外甥了?” 说着,额齐纳吉又转头望着额齐珥格说道:“阿爸,您也真的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您的纳吉儿和外孙阿伏齐格落入奸人之手,甚至为奸人所害?” 听了额齐纳吉的话,额齐珥格不由得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他也不是不想救阿伏齐格,而是现在的情形,真的不允许他带着几万部族军离开额齐额格草原,东进的大酋领阿史那实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还有近在咫尺的来自于飞鹰部的危险,那才是红狼部最大的敌人! 额齐纳吉见状,心中不由得更加的伤心起来,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好得很,好得很啊我的阿爸,我的母族!当初,是你为了红狼部的利益,将我送到了右王面前,送给了右王,才换来了红狼部十年的腾飞。如今呢,右王没了,红狼部的翅膀硬了,可以在草原上横行无忌了,红狼部却连从这里走出去的纳吉儿和她唯一的儿子,都可以置之不理,见死不救!好,真是好,真是好一个母族啊!” 说着,额齐纳吉转身便往营帐外走去,同时招呼跟随而来的信使以伙务结,冷声说道:“以伙务结,我们走!这红狼部,从此再不是我的母族!” 跟着额齐纳吉而来的信使,一直待在帐篷里,冷眼瞧着额齐珥格和额齐怯尔剌两人,并没有参与到三人的对话中去。听了额齐纳吉的话后,以伙务结冷哼了一声,冷眼少了额齐珥格和额齐怯尔剌两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跟着额齐纳吉,便往营帐外走去。 “阿爸!这……”额齐怯尔剌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额齐纳吉更是嘴巴张了张,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叫住额齐纳吉。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额齐纳吉已经完全站在了右王元妃的位子上思考问题,想的也全都是她和她儿子的困境和难处,再也看不到红狼部的困境和难处了。 而额齐珥格呢,他是红狼部的酋领,他得为红狼部两万一千帐二十万族人考虑,不可能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和外孙,就放弃额齐额格草原,放弃红狼部二十万族人的利益! 额齐怯尔剌见阿爸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不由得跺了跺脚,急忙追了出去,急声叫道:“元妃姐姐,元妃姐姐!” “怯尔剌,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弟弟,你也没有我这个姐姐了,我与这红狼部,也再没有了任何的关系!”额齐纳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冷声对额齐怯尔剌说道,说完,便又转过身去,带着以伙务结,继续往前走去。 额齐怯尔剌急忙又追了上去,叫道:“元妃姐姐,元……”刚追了两步,便被以伙务结伸手给拦了下来,“怯尔剌大人,我敬你是元妃的弟弟,不想跟你动手,但你也别再追上来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额齐怯尔剌微微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旋即大声叫道:“元妃姐姐,大酋领冬月初九要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届时还将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行右王继位大典!” 听了额齐怯尔剌的话,额齐纳吉脚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下去,还是以伙务结见机得快,冲上前两步,搀扶住了额齐纳吉,额齐纳吉才没倒在地上。 稳住身子后,额齐纳吉这才转过头来,瞧着额齐怯尔剌,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怯尔剌,你说什么?” “元妃姐姐,草原上都已经传开了,冬月初九,大酋领要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宣布新的右王人员,同时举办右王继位大典。”额齐怯尔剌急声说道。 听了额齐怯尔剌的话,额齐纳吉不由得又皱了一下眉头,却听额齐怯尔剌又说道:“元妃姐姐,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阿爸和怯尔剌的,阿爸和怯尔剌对元妃姐姐,都没有恶意,而且,现在达兰贺埌就是一处龙潭虎穴,您和阿伏齐格王子再待在达兰贺埌,只会危机重重,杀机四伏,逃出达兰贺埌,才是您和阿伏齐格王子唯一的活命的机会!”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额齐怯尔剌又说道:“元妃姐姐,带着阿伏齐格王子来红狼部吧,阿爸和怯尔剌,都会好好照顾和保护阿伏齐格王子的!” “来红狼部?来红狼部做什么?做阿爸和你手中的牵线木偶吗?做阿爸和你争夺草原右部权力和地位的傀儡吗?”额齐纳吉冷眼盯着额齐怯尔剌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额齐纳吉又说道:“阿伏齐格是右王阿伏福罗的血脉,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坠了右王的威名!寄人篱下,苟延残喘,苟活于世,这样的事,额齐纳吉做不出来,额齐纳吉生下的阿伏齐格王子,同样也做不到!” 说完,额齐纳吉转身便又带着以伙务结,大步往前走去,走到以伙务结带来的一队护卫骑兵牵着的马匹前,翻身上马,和以伙务结一前一后,带着那一队护卫骑兵,便纵马离开了红狼部的驻地。 第六百四十章 元妃和护卫 夜已经深了,草原上的夜晚,特别的凉,也特别的冷清。 右王继元妃额齐纳吉穿着狼骑亲卫的黑色铁铠,坐在篝火旁,双手抱在小腿上,下巴枕在膝盖上,望着眼前的篝火出神。 草原上的夜晚,特别的冷,然而草原夜晚的阵阵寒意,却根本没法跟额齐纳吉心里的寒意相提并论,身前的篝火,能够驱散草原夜晚的寒意,但却并不能驱散额齐纳吉心底的寒意。 在达兰贺埌提心吊胆的过了十几天后,额齐纳吉终于决定离开达兰贺埌,在以伙务结的保护下,去红狼部搬取救兵,以拯救她和幼小的阿伏齐格的命运,失去了右王的她和阿伏齐格,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她的母族红狼部了。 然而,让额齐纳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生于兹长于兹的母族,她的胞弟还有她的阿爸,却用冰冷无情的决定,彻底的毁掉了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觉得可以依靠的地方,可以让她心安的地方! 到现在,额齐纳吉也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被阿爸额齐珥格抱在怀里,坐在高头大马上,在额齐额格草原上纵马奔驰的情形,那情形,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自己脚下,草原的辽阔,可以任由她蹦跳嬉笑、打闹玩耍,宽阔的马背,阿爸温暖的胸膛,更是她永远的依靠! 可是现在呢,阿爸那温暖的胸膛,已经只可能出现在梦中了,阿爸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阿爸,也不再是可以给与她温暖,替她遮风挡雨,阻挡一切危险的阿爸了! 十年前,为了红狼部的利益,为了那该死的权势和地位,阿爸将她送到了右王阿伏福罗的床榻之上,让她成为了草原右部最有权势和地位的那个比她足足大了一倍的男人的女人! 她,其实并不怪她阿爸,她也知道,她的阿爸,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额齐额格草原,是红狼部赖以生存的根基,如果牺牲她一个,可以换来红狼部的生存与发展,换来阿爸脸上欣慰的笑容,她愿意去做,哪怕是面对一个比她大了一倍的男人! 可是现在呢,她的男人已经没了,但她的儿子还在,她的儿子是右王唯一的儿子,是草原右部未来的王,右王没了,她的儿子,理所当然的,就应该继承右王之位,成为草原右部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原本,额齐纳吉以为,看在自己和阿伏齐格是右王唯一的王子的份上,阿爸怎么也会帮她们一把,将她唯一的儿子阿伏齐格,扶上右王之位,成为草原右部新的王者!可额齐纳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阿爸,竟然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出兵帮助阿伏齐格,甚至还异想天开的想要让自己将阿伏齐格也带到红狼部来,乞求红狼部的庇护! 额齐纳吉成为右王元妃已经十年了,十年的时间,即便她只是一个妇孺之辈,也足以让她耳濡目染的,见惯了王庭中的各种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阿伏齐格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或许还能够凭借自己王子的身份,借助红狼部的力量,站稳脚跟,进而在两年后成年之后,继承右王之位。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可也真的不长,要击败达兰贺埌那些心怀异心的叔伯兄弟,差不多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等阿伏齐格借助红狼部的力量,彻底掌控了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可以继承右王王位了。 可如果阿伏齐格离开达兰贺埌,去了红狼部驻地额齐额格草原呢,等待他的,就将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凄惨生活,就算红狼部真的出兵,击败了右部各族,从那些心怀异心者的手中,夺回了达兰贺埌,阿伏齐格登上了右王王位,也只可能是红狼部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傀儡,任由阿爸额齐珥格摆布了! 这样的事情,可绝对不是额齐纳吉所愿意见到的,她要的阿伏齐格,是草原上真正的右王,而不是她阿爸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傀儡木人! 所以,求助无果后,额齐纳吉甚至连阿妈的面都没见一下,便带着以伙务结离开了额齐珥格草原。不过,在离开红狼部驻地时,怯尔剌透露的那个消息,却让额齐纳吉更加的心灰意冷,甚至是欲哭无泪! 什么叫做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现在,额齐纳吉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亡,本就已经让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如今,告求到红狼部,却又在阿爸额齐珥格那里,碰了一个钉子,现在更好,就连大酋领阿史那实,也要来横插上一杠子! 现如今,距离冬月初九,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先不说自己和阿伏齐格能不能稳定掌控右王王庭的局势,就算自己竭尽所能,稳定住了达兰贺埌的局势,可是阿伏齐格呢,他现在可才只有十岁,而且是虚岁十岁,要等到十二岁成年,继承右王王位,那还得至少等上两年! 也就是说,大酋领阿史那实,从传出这个消息开始,就已经将阿伏齐格继承右王王位的机会,给彻底的剥夺了,一个未满十二岁成年的王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的! 可如果阿伏齐格不能继承右王之位,那大酋领又会让谁,去继承右王王位呢?还是说,达兰贺埌已经有人跟大酋领勾结在了一起,从而才跟大酋领一起,策划了这个阴谋?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在距离额齐纳吉身后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额齐纳吉身子轻轻地震动了一下,不用转头,她也已经知道,身后来的是谁。能够在以伙务结的保护之下,来到自己身后而不惊动以伙务结的,除了右王阿伏福罗,就没有别的人了。而现在,自己的夫君,阿伏福罗已经没了,还能够走近自己身后的,除了以伙务结自己以外,还能有谁? “元妃殿下,夜深露重,外面风大天凉,小心着凉。”以伙务结的声音,在身后传了过来,随后,额齐纳吉便又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裘袍。 额齐纳吉回过头去,却正好迎上以伙务结担心的眼神,旋即却又听以伙务结说道:“元妃殿下,夜已经深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元妃还是早些歇息吧?” 听了以伙务结的话,额齐纳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睡不着啊。” “元妃殿下,您也别想那么多了,南边的中原人不是有句话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您先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又峰回路转了呢?”以伙务结伸手轻轻地搭在额齐纳吉的双肩上,轻轻地替她揉捏着,一边柔声安慰道。 听了以伙务结的话,额齐纳吉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峰回路转,说得容易,草原上到处都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何来的峰回路转?”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额齐纳吉又说道:“以伙务结,你说大酋领在这个时候宣布,要在冬月初九,在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并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行右王继位大典,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额齐纳吉才又接着说道:“阿伏齐格还有两年才能成年啊,他可是右王殿下唯一的王嗣,除了阿伏齐格,还有谁,能够继承右王之位?” 听了额齐纳吉的话,以伙务结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元妃殿下,请恕以伙务结妄言,大酋领手中,还,还有一位王子。” “还有一位王子?”额齐纳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旋即便醒悟了过来,瞧着以伙务结说道:“你是说邪童王子阿伏邪铎?他,他是草原邪童,他怎么能,怎么有资格继承右王之位?” 说着,额齐纳吉又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说道:“大酋领会让一个草原邪童,做草原右王吗?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右部各族也绝对不会答应,让一个草原邪童,做他们的王的!以伙务结,他们不会让一个邪童,做他们的王,不会的,是吧?”后面一句,却是问的以伙务结。 这个问题,以伙务结也没法回答,虽然他知道,额齐纳吉想要的答案,而且也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让她可以暂时心安的答案。 微微叹息了一下,以伙务结正要回答时,额齐纳吉却已经抱着双腿,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大腿上,不停地抽搐,哭泣了起来。 以伙务结心中一痛,想要蹲下来,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给她安慰与呵护,但一想到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以伙务结又万万不敢越雷池一步。她是高高在上的右王元妃殿下,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护卫头领,双方之间的地位,只可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更主要的是,以伙务结除了能够统领指挥护卫在元妃额齐纳吉身边的那一百狼骑亲卫,保护她的安危外,他的手上再没有任何别的势力可以倚仗了,没有自己的部族,没有自己的草原,唯一能够用来保护元妃殿下的,也就只有周围这一百狼骑亲卫了,而这些狼骑亲卫,原本就是右王派来保护元妃殿下的,包括他以伙务结! 而现在,元妃殿下最需要的,是一支强大的部族军,一个可以放心交付她和阿伏齐格王子的真正的可以依靠的部落。 原本以为,元妃殿下的母族,红狼部,就是那个可以依靠的部落,可谁曾想,红狼部也只不过是想要利用元妃殿下和阿伏齐格王子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依靠!如此一来,元妃殿下和阿伏齐格王子,可就真的再没有了任何的依靠了! “务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埋头痛哭中的额齐纳吉,突然抬起头来,转过身来,抱住以伙务结,放声痛哭着说道。 以伙务结身子顿时僵硬了一下,这还是元妃殿下第一次抱着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呢!以伙务结只感觉一股热血一下子从脚底冲上了脑门,脸颊顿时一下子变得绯红起来。 而额齐纳吉,却还死死地抱着以伙务结,嘴里不停地说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阿伏齐格,我的孩子,我要怎么才能保护你?” 以伙务结头脑一热,脱口说道:“元妃殿下,我们现在就走,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放心,只要有我以伙务结在一天,我就一定会保护元妃殿下,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以伙务结脱口而出的话,顿时惊醒了额齐纳吉,额齐纳吉回过神来,脸色一冷,脸上的泪水也没擦一下,松开抱着以伙务结双腿的手,正襟危坐,冷声说道:“我若是走了,阿伏齐格怎么办?” 以伙务结还没察觉额齐纳吉语气和神态的变化,还沉浸在他美好的幻想之中,听了额齐纳吉的话后,顿时脱口说道:“那就带阿伏齐格王子一起走!我们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牧马放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岂不美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额齐纳吉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的冰冷起来,冷声说道:“阿伏齐格可是右王王子,你要让他跟着你去牧马放羊?是不是还想要他改口,叫你阿爸呀?” 听了额齐纳吉的话,以伙务结一呆,旋即回过神来,急忙单膝跪地,低头说道:“不不,元妃殿下,您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以伙务结不是那个意思。” “哼,最好不是那个意思。”额齐纳吉冷哼了一声说道,说着,站起身来,将身上的裘袍取下,扔给以伙务结,冷声说道:“夜已深了,我要睡了,你也早些睡下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听了额齐纳吉的话,以伙务结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以伙务结还误以为他跟额齐纳吉的关系已经拉近了,那不可逾越的雷池也已经不见了。可在听了额齐纳吉这句话后,以伙务结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他的幻想,他和额齐纳吉之间,始终隔着一座大山,那座大山叫做权势! 微微愣了一下,眼见着额齐纳吉就要走进帐篷了,以伙务结脑袋一热,急声叫道:“元妃殿下,以伙务结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你说!”额齐纳吉转过身来,冷眼瞧着以伙务结说道,若不是她现在还需要以伙务结的保护,就凭他刚才对自己的冒犯,她就绝对不会轻易的饶过他! “现在,唯一能救元妃殿下和王子的,就只有一人了。”以伙务结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额齐纳吉一愣,旋即问道:“谁?” 以伙务结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然后才沉声说道:“右相金母长林!” 第六百四十一章 额齐纳吉的决定 金母长林,草原右相,右部右王之下第一人,而且是掌握着绝对权势的右王之下第一人。 在草原右部,右王直领的部落银狼部,拥有五万两千帐,六十几万族人,是草原右部最大的部落!而除了银狼部这个直属于右王直领的部落外,草原右部最大的部落,却绝对不是飞鹰部,也不是红狼部,而是右相金母长林统领的犀兕部,拥有两万八千帐族帐,三十余万族人!金母长林,不仅仅是草原右相,更是犀兕(si)部的酋领!草原右相,不过是一个虚位,除了能够给金母长林带来一个身份上的荣誉外,不会带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但是犀兕部的酋领,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地位和权势!只要犀兕部那两万八千帐族帐,三十万族人还在,在草原右部,就绝对没有任何人,胆敢小觑金母长林! 犀兕部拥有两万八千帐族帐,三十余万族人,放眼整个草原,除了大酋领和左右二王,以及左右大当户等屈指可数的几个族帐超过三万的超级大部落外,犀兕部都绝对称得上是顶尖的大部落! 甚至于如果不是不想引起右王的担心和怀疑,金母长林也早就已经将犀兕部的三十几万族人,再次分帐,扩张到三万帐以上,成为与左右大当户旗鼓相当的大部族大部落了! 有好些丁口超过二十人的族帐,其实完全可以分帐,分成两个族帐的!只不过金母长林担心引起右王的猜疑,才一直没有让这些丁口超多的族帐分帐而已,还是挤在同一个营帐内,被视为一帐。 而现在,草原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这就给了金母长林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最主要的是,在阿伏福罗率领三千狼骑亲卫,星夜兼程,从中山国赶回獲国草原的时候,阿伏福罗率领南下攻打中原的十万草原右部部族军,也交给了金母长林统领! 这十万部族军,虽说也是从草原各部征召来的,而且右王阿伏福罗直领的部族军,就占据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中,犀兕部又占据了一小半,其余的那些,才是从其他各个部落里征召来的! 如今右王没了,这十万部族军中,右王直领的银狼部那五万部族军,金母长林没有把握一举掌控,但剩下那些部族军,却已经完全落入了金母长林的掌控之中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了金母长林用以胁迫其他部落的人质! 在这种情况下,右相金母长林,自然也就成了如今草原右部最有权势和地位的男人,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可以掌控草原右部的局势,任何人,想要登上右王之位,都绝对绕不开金母长林! 以伙务结说的话,额齐纳吉其实也有想过,甚至于很早就派了信使,去联络金母长林,只不过金母长林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额齐纳吉,态度也在模棱两可之间。而金母长林的这种态度,其实也就相当于变相的在向额齐纳吉表明他的态度! 而在那之后不久,金母长林却又让人传来了一个口信,额齐纳吉也不知道那个口信到底是真是假,是金母长林手下的人故意传出来的,还是那就是金母长林的本意!反正,那个口信传到额齐纳吉那后,让额齐纳吉几乎暴跳如雷! 在口信中,金母长林竟然说他和右王阿伏福罗情同兄弟,右王的妻女,就是他的妻女,右王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现在右王没了,他自然就理所应当的应该照顾右王的妻女和儿子,就如同他自己的妻女儿子一样! 听听,这话还是人说的吗?这跟落井下石有什么两样?额齐纳吉不知道,也不清楚金母长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是右王的元妃,她的儿子阿伏齐格是草原未来的右王,她和她的儿子,都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若是金母长林真的顾及他和右王的情分,向她和阿伏齐格表忠心也就是了,而不是说出什么右王的妻女儿子,就如同他的妻女儿子这样的话,来侮辱右王,来侮辱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 更何况,这样的话,还通过金母长林手下的话,故意的传到了额齐纳吉耳中,这不是就在变相的胁迫额齐纳吉,告诉她,想要保住她和阿伏齐格的性命,就得委身于他金母长林么? 这样的事情,岂是额齐纳吉能够容忍的?而且也正是在听到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后,额齐纳吉才下定决心,乔装改扮从达兰贺埌逃离了出来,想要去红狼部搬取救兵,就算不能跟银狼部那些拥兵自重的右王王族和右相金母长林分庭抗礼,至少也要保证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没有性命之忧才行! 可额齐纳吉怎么也没想到,她引以为最后倚仗的母族,红狼部,竟然也会做出跟金母长林没有什么区别的选择,在她和阿伏齐格最困难的时候,选择落井下石,甚至于将额齐纳吉最后的希望,也用冰冷无情的语言,彻底的浇灭了! 什么亲情友情,血缘之情,父女之情,在阿爸额齐珥格眼中,根本就没法跟地位和权势相提并论,在阿爸眼中,她,红狼部的纳吉儿,右王元妃,自始至终,不过就是一枚额齐珥格用来追求权势和地位的棋子而已,如今,右王身故,额齐纳吉和阿伏齐格没有了最大的倚仗,对于额齐珥格来说,自然也就再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嗯,这样说也不对,如果阿伏齐格真的落入红狼部手中,对于额齐珥格和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利用价值的,至少,额齐珥格就可以借助阿伏齐格的名义,招揽右部各族,趁机扩大他额齐珥格和红狼部的影响,甚至是族人、牧场和草原! 而在草原上,族人,牧场和草原,就是他们发展壮大的根基之所在! 整个晚上,额齐纳吉都没有合一下眼,心中一直都在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她和她的儿子,右王唯一的王子阿伏齐格下一步的命运。 银狼部是右王的直领部落,也是整个草原右部最大的部落,不过现在,银狼部已经落入了右王阿伏福罗那几个叔伯兄弟的手中,而他们的态度,在达兰贺埌的时候,额齐纳吉就已经看得很清楚吗,很明白了! 如今,阿伏齐格尚未成年,无法继承右王之位,无形之中,阿伏福罗那几个叔伯兄弟,也就有了继位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叔伯兄弟拥兵自重,甚至暗中对阿伏齐格暗下杀手,彻底铲除阿伏齐格这个未来的威胁,也就不让人意外了! 右王直领的银狼部,不能依靠,自己的母族,同样也不能依靠,甚至于右相金母长林,那个右王阿伏福罗最为倚重,也最为信任的兄弟,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还在打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人,同样不可依靠! 翻来覆去的想着,想了整整一夜,额齐纳吉也没有想到任何可行的方法,难不成真的要如以伙务结所说的那样,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头换面,过上牧马放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吗? 那样的日子,适合自己吗?或者说,那样的日子,真的适合阿伏齐格么?阿伏齐格虽然才十岁,可他已经记事了,从这些天阿伏齐格在达兰贺埌右王王庭的表现来看,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现在面临的困境和难处! 让他放弃王子的身份,甚至是草原右王的王位,隐姓埋名的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甚至有可能还会受到其他酋领、头人的欺压压榨,这样的日子,阿伏齐格真的甘心吗? 天亮后,额齐纳吉早早的便走出了帐篷,就着帐篷旁边小溪中的溪水,简单的捧着水洗了一下脸,额齐纳吉这才又带上了狼骑亲卫的头盔,翻身上马,尖声叫道:“集合,准备出发!” 以伙务结是第一个冲出营帐的,看到穿戴整齐的额齐纳吉,以伙务结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也冲到一旁的马匹前,翻身上马,坐上了马背,大声叫道:“集合,快点集合,准备出发,准备出发了!” 一百人的队伍,很快便集结起来,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喝着酒袋中的马奶酒,一边咬着马背上囊中放着的干肉脯,跟在额齐纳吉和以伙务结身后,往草原东边赶去。 以伙务结拍马追上额齐纳吉,将一个水袋扔给了额齐纳吉,说道:“元妃殿下,喝点水吧。” 额齐纳吉转头瞧了以伙务结一眼,拔掉水袋塞子,仰头猛灌了几口,将塞子塞了回去,回手又扔给了以伙务结。 以伙务结伸手接住水袋,旋即又说道:“元妃殿下,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还有些有牛肉干。” “不用。”额齐纳吉冷声说道。 以伙务结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元妃殿下,我们现在去哪?回达兰贺埌吗?” “不!”额齐纳吉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去犀兕牧场,见右相!” 第六百四十二章 金狼信使安哲喀铎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冬月初九,将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就行跶牳大会,同时还会在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行右王继位大典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在整个草原右部流传开来。 刚刚一把火,烧掉了獲人丹林王庭,缴获了大量金银珠宝,貂皮兽皮,满载而归的郑军近十万大军,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 说来,郑军得到这个消息,还真的有些,怎么说呢,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吧!从丹林牙庭离开后,为了避免再被獲人缠上,特别是在听到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獲人精骑,也已经返回了北国草原的消息后,杨龙率领的十万郑军,在南返的途中,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尽量的避开所有的獲人部落,水草茂盛的,可能出现在游牧獲人的地方,也绝不轻易涉足。 在这种情况下,南下的郑军行军路上,一直都还算是顺遂,几乎没有撞上过什么獲人部落,当然,偶尔有撞上的一些两三千帐,三五万人的獲人小部落,能被郑军一口吃掉的,杨龙也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如今,郑军深处獲人草原腹地,四面皆敌,十万郑军,随时都有可能被獲人一举包抄的可能,杨龙自然得小心再小心,尽量的隐藏好这支在草原上经过大大小小十几二十次战斗的百战精兵了! 只要将这支郑军安全顺遂的带回郑国,在将来中原列国的战场上,必定有这支郑军扬名立万的一天!因此,杨龙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这支百战精兵带回郑国,而他们在草原上遭遇到的任何一个獲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有可能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从而招来大量的獲人部族军的围追堵截! 虽然小股的獲人部族军,三五千,甚至是三五万,杨龙现在都有信心与之一战,甚至一举将之击溃,但是,一旦被獲人缠上,特别是行踪暴露之后,引来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十万獲人精骑的围剿,到那时,想要再顺利脱困,突围返回郑国,可就难上又难了? 甚至于如果被獲人大军层层围困,整支军队都有可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呢!杨龙自然不肯,也不可能让麾下这七八万郑军精锐百战精兵,再无端的消耗,战损在獲国草原上。 郑军孤军深入,千里奔袭獲国丹林牙庭,一举焚烧獲人牙庭的事,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在中原列国传开了,只要回到郑国,他杨龙也好,手下那些百战精兵也罢,就将是整个郑国,甚至是整个中原列国最受人敬仰的大英雄,当然,前提就是他们能够顺利的回到郑国! 而如果被獲人的部族军缠上,甚至于深陷獲人部族军的重重围困之中,他杨龙以及之前郑军所闯下的一切名头,威望,都将因此而功亏一篑!这自然是杨龙最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即便杨龙他们再如何小心谨慎,昼伏夜行,獲人大酋领如蚂蚁一般撒出来的游骑斥候,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在整个獲国草原上铺了开来,虽然还没有发现杨龙他们的具体位子,但却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毕竟,郑军可足足还有七八万之众,这么大一支军队,在草原上行动,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而自小便生活在草原上的獲人,对草原上任何细小的变化,可以说都是了如指掌,即便郑军隐藏得再好,獲人却依然还是能够有所察觉的! 而在两天前,杨龙率领的这支郑军,就已经进入了克青格勒草原。克青格勒草原是草原右部苍鹫部的牧养草原,苍鹫部的驻地,就在克青格勒草原东南边,当初杨龙率领郑军秘密进入獲人草原的时候,就到过苍鹫部的驻地,而且还一举将整个苍鹫部的驻地都给端了,驻地中的苍鹫部七万多獲人,更是被杨龙下令,一个不留,全数坑杀! 如今,苍鹫部剩下的族人,恐怕连以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早就已经不知道逃到哪去了,偌大一个克青格勒草原上,放眼望去,顿时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如今,再入克青格勒草原,杨龙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心中还是颇为感慨的。 没来北国草原之前,在杨龙的印象中,或者说从那些典册中看到的有关獲人草原的介绍,给杨龙留下的印象就是,整个獲国草原,就是一片蛮荒草原,獲人野蛮,不服王化,就连他们生活的那片草原,也不过是一些贫瘠荒芜的草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贫瘠荒芜的北国草原,才造就了野蛮无礼的獲人! 然而现在,在深入了獲人草原一次之后,特别是在草原上经历了这两三个月的战火洗礼后,杨龙却猛地发现,獲人草原,其实也并没有古册典籍上所说的那么蛮荒,物产其实也是十分丰富的,数不尽的野兽,野兔野鸭野鸡麋鹿等,并不鲜见,甚至于如果想要打猎的话,在草原上行上一天,总会有所收获的! 当然,除了这些比较温顺的野兽外,野猪野狼,甚至是野豹大虫等,在草原上同样也不鲜见。而这些野兽的皮毛,拿到中原,那可都是价值十金二十金,甚至更高啊! 就算不打猎,北地獲国那成片的水槽茂密的草原,用来牧马放羊,也足可以源源不断的为中原列国供应牛羊战马,也足可以让草原獲国,变成比郑国,甚至还要富庶的国度!而且在杨龙看来,就算是那些相对贫瘠的草原,其实也完全可以开垦出来,种植庄稼五谷! 杨龙是真的有些搞不懂,北国獲人占着这么好的一片土地,怎么就成了野蛮无理,不服王化的蛮夷之国了呢?若是让郑国和獲国易地而处,郑国占据着这么大一片水草肥美的草原,说不定早就一统天下了呢! 有时候,杨龙甚至在想,如果能够从北国草原割占一块草原,将郑国的人口迁移一些过来,假以时日,未尝就不能将北国草原彻底跟郑国融合在一起呢,将北国草原,也彻底化为郑国的领土疆域! 骑在高头大马上,杨龙心中正感慨万千时,队伍前面却传来一阵“得儿得儿”的急促的马蹄声。杨龙举目望去,却见队伍一旁平坦的草原上,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来,眨眼间,便已经冲到了杨龙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启禀丞相,前方十里,发现小股獲人,人数约在百人之上。” “小股獲人?”杨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那还等什么,跟以前一样,全数拿下,不许逃脱一个!” “是。”那个快马斥候急忙应道,起身正要重新上马离去,远处却又传来了一阵“得儿得儿”的急促的马蹄声。 杨龙再次举目望去,却见一个顶盔戴甲的武将,领着一小股骑兵,身后马下还拖着十几二十个踉踉跄跄跟着马儿奔跑着的獲人,从队伍前面疾驰而来。 很快,那武将便已经跑到了杨龙近前,杨龙也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却是前军主将孙犀!而几乎就在杨龙看清楚孙犀的脸,认出孙犀来,孙犀就已经纵马疾驰到了杨龙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禀丞相,末将发现小股獲人,现已全歼,斩首七十一,俘虏三十。”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孙犀又说道:“其中一人,自称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安哲喀铎,怀里还揣着一块金色狼头令牌,末将不敢擅杀,故带来拜见丞相。”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道:“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 孙犀微微颔首,说道:“正是,那人自称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叫安哲喀铎。”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在草原上,那可是代表着獲人大酋领,几乎可以在草原上横行无忌呢,不过,獲国草原名为一国,实则是三部联盟,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怎么却到了右王的领地呢? 难不成,自己的行踪暴露了,阿史那实已经跟右王麾下的各部勾连在一起,在前面设下了陷阱,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了? 想到这个可能,杨龙不由得转头瞧了一眼那个被孙犀带来的,自称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的安哲喀铎一眼,旋即冷声对孙犀说道:“孙犀将军,这个人很重要,你一定要将他的嘴撬开,审问出他来此到底有何目的,獲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并且已经在前面布好陷阱,就等我们自投罗网了,明白吗?” 孙犀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禀丞相,您多虑了,这个安哲喀铎啊,就是个软骨头,被咱在战场上逮住后,还没怎么打呢,他就已经自个儿先招了。” “哦,他已经招了?他说什么了?”杨龙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皱眉说道。 听了杨龙的话,孙犀不由得又轻笑着说道:“丞相,您不知道啊,这獲人的大酋领阿史那实,冬月初九,要在獲人右王的王庭,达什么廊……” “达兰贺埌?”杨龙微微皱眉说道。 “对,就是这个达兰贺埌,这个獲人啊,真是奇怪,名字奇怪,地名儿也奇怪!”孙犀点头说道。 杨龙微微皱眉,沉声说道:“说正事。” “哦对,正事儿,正事……丞相,我说到哪了?”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冬月初九,要在獲人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做什么。”杨龙微微皱眉说道,这个孙犀打仗是一把好手,敢打敢杀,颇有几分冠军将军周亥的勇武,就是这脑子,有些不大灵光! “哦对,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冬月初九,要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搞一个什么跶牳大会,邀请草原右部各族全都去参加呢!”孙犀一拍脑袋,然后才又说道。 杨龙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瞧了安哲喀铎一眼,疑声说道:“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孙犀肯定地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才又踹了一脚脚跟前的安哲喀铎,然后才又说道:“这狗东西儿还说,獲人的大酋领阿史那实,要在那个什么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同时还要举行右王继位大典。”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孙犀一眼,这糊涂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杨龙他们在獲人草原,也已经待了两三个月了,而在这两三个月你,杨龙他们可是几乎每天都有在跟獲人打交道,俘虏的獲人,也已经成千上万。而通过对那些獲人俘虏的审问,杨龙对于北狄獲国的政治构成,也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了解! 通过那些獲人俘虏,杨龙已经了解到,北狄獲国,虽然名为一国,但实际上却是由三部联盟而成,大酋领阿史那实,名义上是獲国国主,大酋领,但实际上,不过就是这个三部联盟的盟主而已。大酋领阿史那实之下,就是统领草原左右二部的左王阿史德发和右王阿伏福罗! 如今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已经死在了赵军手中,草原右部群龙无首,右王王位空悬,自然得推出一个新的右王来,继承右王之位!但是这个新的右王,其实也并不需要大酋领阿史那实任命,阿史那实也无权干涉右王王位的传承,新的右王是阿伏福罗的子嗣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也罢,其实都跟阿史那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现在,阿史那实打着要在右王王庭举行跶牳大会的名义,召集草原右部各族,齐聚达兰贺埌,并且公然宣示,要在达兰贺埌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并且举行右王继位大典,这本身就可以看做是阿史那实对草原右部事务的一种干涉,右王阿伏福罗的子嗣中,但凡有点血性,对此都应该极力反对才是!但现在整个草原右部,却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平静得有些诡异! 看来,草原右部的各方势力,都还在暗中观察等待,等待着一个爆发的时机呢!冬月初九,达兰贺埌的獲人跶牳大会,恐怕也是会无好会,搞不好就会成为草原右部各族冲突,争夺右王王位的一场大的内乱的总爆发呢! 这样想来,自己要不要也上去凑个热闹呢?如果自己在达兰贺埌的跶牳大会上,给右部各族添上了一把火,浇上一桶油,这场始于草原右部的獲国内乱,会不会因此而烧到大酋领阿史那实身上呢? 第六百四十三章 遭遇奴隶军 杨龙正在心里转着这些念头,一旁的孙犀却又踹了一脚脚跟前的安哲喀铎,扭头对身后的骑兵说道:“带一旁去,严加看管起来,别让他们给跑咯!” “是。”一个骑兵急忙应道,将安哲喀铎和剩下那些獲人俘虏,全都押到了一旁,严加看管起来。 孙犀等身后的骑兵将安哲喀铎等獲人带下去后,这才又有些激动兴奋地对杨龙说道:“丞相,咱们去凑个热闹吧?” “凑热闹?凑什么热闹?”杨龙挑了一下眉头,瞧着孙犀问道。 “嘿嘿,獲人的跶牳大会呀!”孙犀嘿嘿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丞相,末将听说,这獲人的跶牳大会,是獲人最看重的节日,就跟咱们郑人的春旦一样,可热闹了,而且要热闹好些天呢!” 说着,孙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丞相,咱们既然都已经到了獲国草原,不去跶牳大会上凑个热闹,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依着末将的意思啊,咱们就应该去跶牳大会上,当着獲人那个什么大酋领和新的右王的面,大杀四方,好好的给獲人大酋领和新右王开开眼界,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郑人,也有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斜着眼挑眉瞧着孙犀,轻笑着说道:“怎么,你就这么想去凑这个热闹?那可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组织的草原上最大规模的跶牳大会,草原右部各族,全都在阿史那实的邀请之列,到那时,聚在达兰贺埌的獲人部落,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你就不怕有去无回,把性命都丢在达兰贺埌了?” “丞相,您又不是不知道俺孙犀,大老粗一个,就跟俺爸给俺取的这个名一样,就是一头大水牛,大蛮牛,只要有仗打,俺孙犀绝对冲在最前面,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要是隔上两三天不打仗啊,按孙犀这手心,它就直痒痒!”孙犀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说道。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不由得哑然失笑,瞧着孙犀说道:“孙犀,你这犀字,可不是大水牛大蛮牛的意思,而是犀兕的犀,是一种上古瑞兽,逢盛世而出,可不是什么大水牛大蛮牛。” “嘿嘿,丞相,你说的这些,俺孙犀也不懂,俺爸小时候教俺写名字的时候,告诉俺,这犀字,就是一头水牛上面顶着一具尸体,那可不就是大水牛大蛮牛么?”孙犀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呀,有空还是多看些古册典籍吧!”杨龙有些哑然失笑地说道。 “嘿嘿,丞相,你让俺看书,还不如拿到杀了俺呢,你不知道,俺看着那书呀,脑袋就大,俺宁愿提着刀,在敌阵中杀个十进十出,也比拿着书册来得舒坦酣畅!”孙犀挠着脑袋说道。 杨龙听了,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旋即却听孙犀说道:“丞相,那您是答应俺了?” “答应?我答应你什么了?”杨龙有些不解地转头瞧着孙犀说道。 “让俺率军,去达兰贺埌参加獲人的跶牳大会啊!”孙犀瞪着一双牛眼,瓮声瓮气地说道。 杨龙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又抬头瞧了孙犀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孙犀,你真想去?” “丞相,瞧你这话问的,俺在这叨里叨叨,说了半天,可不就是想去达兰贺埌凑个热闹么,怎个你还问俺想不想去呢?”孙犀瞪大眼睛说道。 杨龙微微一愣,旋即又说道:“可是现在距离冬月初九,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就不怕在这期间出了岔子,被獲人骑兵给缠上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说道:“在我们身后,可是有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獲人精锐骑兵呢!那可都是獲人的百战精兵,不是我们之前杀的那些獲人部族军可以相提并论的。一旦被他们缠上,想要再脱身,可就难了。” 杨龙话音未落,孙犀便又瓮声瓮气地说道:“丞相,你要是害怕,你可以先带着兄弟们回去,返回郑国,俺也不要多少兵马,只需丞相允俺领着前军本部两万精骑即可!” 靠,被个大老粗给鄙视了!杨龙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脸色一沉,沉声说道:“胡话,本丞相率领尔等,孤军深入獲国草原,千里奔袭獲人牙庭,什么时候害怕过?” 被杨龙吼了一嗓子,孙犀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杨龙又沉声说道:“传令全军,调头北上,咱们去怯尔格勒草原!” “是。”一旁的令兵急忙应了一声,手持着五色令旗,纵马朝队伍前面冲去,将杨龙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杨龙身前的孙犀,听了杨龙的话,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丞相,咱们不去达兰贺埌吗?怎么调头北上,去怯尔格勒草原了?” 杨龙冷眼扫视了孙犀一眼,旋即说道:“獲人跶牳大会冬月初九才开呢,现在才九月中旬,还有将近两个月呢,这么早赶去达兰贺埌做什么?等死吗?” 听了杨龙的话,孙犀不由得又呆了一下,然后才又急忙朝杨龙行礼说道:“丞相英明,末将愚钝,万万不及丞相。” “起来罢,约束好自己的队伍,做好全军前驱,切不可粗心大意,被獲人所趁!”杨龙冷冷地扫视了孙犀一眼,才又冷声说道。 “是,丞相。”孙犀急忙又应了一声,朝杨龙行礼后,这才又转身,翻身上马,带着护卫纵马离去。 克青格勒草原北边,便是怯尔格勒草原,黑狐部的驻地,跟克青格勒草原上的苍鹫部一样,黑狐部也不过是一个族帐刚刚过万的中等部落,虽然没法跟飞鹰部红狼部以及犀兕部这等大部落相提并论,但跟那些族帐不过几千的小部落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此之前,郑军突袭草原牙庭的时候,抢过克青格勒草原上的苍鹫部,也同样抢过怯尔格勒草原上的黑狐部。如今的黑狐部,恐怕跟克青格勒草原上的苍鹫部也差不了多少,同样的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元气,恐怕还得好几年,若是再遇上个什么不测,就此被别的部落兼并吞没了,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杨龙领着的七八万郑军,刚从克青格勒草原踏进怯尔格勒草原,一骑快马斥候,便又从队伍最前面疾驰而来,冲到了杨龙战马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启禀丞相,前面山丘发现一支獲人轻骑,人数约在数千之众。” “数千之众?”杨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急声问道:“打的什么旗号?” 快马斥候微微思索了一下,才又答道:“未见旗号,营帐安置杂乱无序,衣甲也颇为混杂,像是,像是一支勤杂军。” “勤杂军?”杨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对那个快马斥候说道:“告诉斥候校尉,扩大侦查范围,特别注意,附近一两百里内,有无獲人部族大军行动的踪迹!” “是。”那个快马斥候急忙应了一声,正要起身离去,却听杨龙又说道:“还有,告诉孙犀,他不是三天不打仗,手就直痒痒吗?告诉他,让他带领前军,将此勤杂军一网打尽,绝不许有任何漏网之鱼!” “是。”快马斥候急忙又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见杨龙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又朝杨龙行了一礼,起身上马,拨转马头,纵马疾驰而去。 很快,命令便传到了前军孙犀的手上,听了快马斥候传来的命令,孙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兴奋激动的神色,瓮声瓮气地叫道:“令兵,传令前军各营,分营合击,四下包围,将二十里外山丘下那支獲人轻骑,给老子包圆了,不可让一个獲人蛮子活着逃出去!” “是。”孙犀身后的几个令兵,一起躬身应道,旋即纵马冲了出去,疾驰而去,很快便将孙犀的命令,传达到了前军各营校尉手中。 很快,前军五营,便分营而出,纵马疾驰,在草原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形,从四面八方,向二十里外那座小山丘下安营扎寨的那支獲人轻骑包抄了上去。 二十里外,不知名的小山丘下,安营扎寨的獲人勤杂军,不是别的,正是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铎好不容易网罗组织起来的那两千奴隶军。 如今,且渠握已经成为了这支两千多人的奴隶军的千夫长,成为了这支奴隶军的统领,正是意气风发,耀武扬威的时候呢!只不过且渠握以前也值不过是丹林牙庭中的一个出身比较卑微贫寒的普通獲人,跟随着十骑长百夫长大人们,倒是上过几次战场,但却几乎从来没有担任过任何官职,就更别说千夫长这样的大官了,而且还是统领两千多人的一个大千夫长! 骤然获得主人信赖,成为了奴隶军中的第一个千夫长后,且渠握是真的意气风发,耀武扬威了好些天,甚至于几乎乐得快要找不着北了! 而原本就没有指挥过任何大军,甚至连十骑长都没做过的且渠握,骤然成了一支两千多人的大军统帅,如何安营扎寨,如何警戒巡哨,等等等等,且渠握可以说都是一窍不通! 阿伏邪铎让且渠握担任奴隶军的千夫长,其实也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想要让且渠握在战斗中慢慢的学习成长,慢慢的熟悉指挥作战! 原本,阿伏邪铎以为,且渠握指挥的这支奴隶军吧,怎么着也得好些天后,才会遇上敌手,经历奴隶军的第一战,而且阿伏邪铎密令奴隶军进军怯尔格勒草原,也正是因为怯尔格勒草原和克青格勒草原在此前都曾经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元气大伤,正好可以用来给且渠握指挥的这支奴隶军练手! 而且,即便遇上了黑狐部和苍鹫部的部族军,只要亮出阿伏邪铎邪童王子的身份,打出阿伏邪铎王子的旗号,且渠握这支奴隶军,自保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黑狐部和苍鹫部的部族军,恐怕也没那个胆子,胆敢在这个时候,冒犯邪童王子阿伏邪铎! 可千算万算,阿伏邪铎怎么也没想到,且渠握指挥的这支奴隶军,并没有遇上黑狐部的部族军,反而先遇上了杨龙指挥的郑国大军! 初次担任千夫长的且渠握,甚至连如何安营扎寨都还没弄清楚,安排下的营寨,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章法可言了。而在营寨外围,且渠握更是没有派出几个斥候哨探,派出去的那几个,也早就已经被郑军的斥候给劫杀了,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消息传回去了。 几乎是稀里糊涂的,且渠握率领的这两千多奴隶军,就已经被孙犀率领的郑军前军近两万人,从四面八方,给包抄了起来。 而直到整个包围圈已经合拢形成,没有任何缺口后,孙犀这才带着前军两万人,大吼一声:“杀啊!~”率先朝着且渠握的奴隶军营帐冲了过去。 一时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震天响起的喊杀声,到处都是穿着獲人服饰,飞舞着马刀,纵马冲杀疾驰而来的‘敌军’。 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的且渠握千夫长,连衣甲都来不及披挂,便冲出了营帐,放眼望去,顿时便见着四面八方,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正在不停地吼叫厮杀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奴隶军,被敌军追了上去,从背后一刀挥落,将被追赶的那个奴隶军,连人带甲劈砍成了两半,倒在地上,鲜血顿时便流满了一地。 且渠握转头四下望去,所见的全是一边倒的屠杀,他手下的那两千奴隶军,甚至没有几个人,是正面迎着敌军,面对面的被敌军砍翻的,几乎全都是在转身逃命的过程中,被敌军追了上来,从后面一刀挥落,看成两半的! 而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的时间里,两千多的奴隶军,竟然已经伤亡过半,剩下一些,全都双腿跪地,高举着双手,匍匐在地上,祈求能够保住自家性命了。 且渠握见此情形,也正想跪地投降,可随即,他便又看见,那些穿着同样服饰的敌军,竟然对那些跪地求饶的奴隶军,也没放过,冲上前去,手起刀落,便将跪在地上的一个个奴隶军,也全都劈砍成了两半! 且渠握见状,哪还敢跪地投降?当即想也没想,便冲到一个被劈砍成了两半的奴隶军身边,挨着那个奴隶军躺在地上,又伸手蘸了蘸地上的鲜血,抹在自己的脸上衣甲上,然后闭上眼睛,虚着眼睛偷偷地观察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同时心里也在不停地祈求长盛天天神,能够保佑他逃出升天…… 第六百四十四章 回家 一边倒的大屠杀,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两千多的奴隶军,在近两万身经百战的郑军前军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可言,整场战斗,从头到尾,只可以用一边倒的大屠杀来形容。 面对着这支只有两千多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奴隶军,郑军前军在前军将军孙犀的指挥下,并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屠杀起獲人来,更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自从两个多月前,踏入獲人草原的那一刻开始,郑军主帅杨龙,便一直在给麾下的这十万郑军骑兵,灌输一个概念,那就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而獲国草原上,除了自己,他们没有任何的朋友,所遇到的任何一个獲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郑军在面对着獲人的时候,不管是手拿武器的部族军,还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之辈,为了避免暴露郑军的心中,杨龙通常都只会下达一个命令——尽屠之! 在杨龙的这个铁血无情的命令下,才有了这支郑军,在獲国草原上,大大小小三四十次战斗,每战皆胜的结局。而这十万郑军,能够在四面皆敌的獲国草原上,一直战斗到现在,依然还保存有七万多人,也正是因为杨龙的这个铁血无情的命令! 在无名小山丘下的这场小小的遭遇战,以一边倒的大屠杀的方式,前后也就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小山丘上,奴隶军杂乱无章的营帐中,就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的奴隶军了!而战斗结束后,郑军马上就投入到了打扫战场的工作中去。 只不过,这支两千多人的奴隶军,本来就是阿伏邪铎七拼八凑,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整支军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还没配备齐全,就更别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成员的绝大多数都是逃亡的奴隶,怎么可能有值钱的东西? 郑军的打扫战场,更多的,还是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还没死翘翘的獲人罢了!对于郑军来说,他们现在所遭遇的每一个獲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也都可能让他们的行踪彻底的暴露,从而导致整个队伍陷入灭顶之灾! 因此,对于他们,这些郑军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的,每次战斗结束后,通常都还会打扫一遍战场,逐个逐个检查,有没有装死啊,或者还没当场死亡的獲人,一旦发现有,当然就是补上一刀,让其彻底的死翘翘,也好早日去长盛天见他们的天神了! 孙犀正指挥着前军打扫战场的时候,一骑快马斥候,飞奔而至,纵马疾驰到孙犀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启禀将军,大帅有令,命将军即可前往中军营帐,参与军议!” “中军营帐?军议?”孙犀听了快马斥候的话,顿时两眼放光,惊喜地说道:“可是又有仗要打了?” “末将不知。”快马斥候低声说道。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孙犀微微颔首说道,说着,转过身去,朗声叫道:“吴校尉,吴校尉!” “将军!”一个校尉,听到孙犀的叫唤,急忙拨转马头,疾驰到孙犀近前,在马上抱拳朝孙犀行礼说道。 “吴校尉,俺现在要去中军帐,参加军议,可能马上又有仗要打了,你马上传令各营,整军备战,等待命令。”孙犀抬眼瞧着吴校尉说道。 吴校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在马上抱拳躬身应道:“是,将军。”说完,拨转马头,纵马离去,将孙犀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前军各营得到孙犀的命令,顿时全都加快了打扫战场的速度,也没怎么仔细认真的检查, 几乎是一扫而过,匆匆忙忙的打扫完战场,便在各自都头营长的带领下,重新集结待命了。 而孙犀,在吩咐了吴校尉一句后,也跟着拨转马头,纵马离去,朝着后边的中军帐赶去。 郑军的中军帐,便是大帅杨龙的军帐,原本,郑军全军都处在行军状态中,杨龙的中军帐,自然也是跟随着中军一起行动的。可现在,杨龙的中军帐却已经在草原上停了下来,护卫中军帐的中军士卒,简单的将营帐固定了一下,便在营帐四周,束手而立,全神贯注的警戒了起来。 带着有些疑惑的表情,孙犀在中军帐外围的一个中军士卒的带领下,掀开中军帐的幕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进了中军帐,孙犀才猛地发现,中军帐中,其他几个军的主将,包括军司马,都已经到齐了,还没到的,好像就只有自己这个前军主将了! 孙犀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几步,走到主帅杨龙的帅案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大帅,末将来迟,请丞相降罪。” “你正在前方激战,突然召你前来军议,来迟了也不能怪你,起来吧。”杨龙微微抬了抬手说道。 “谢丞相。”孙犀道谢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一旁,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杨龙环视了中军帐中的一众军帅司马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人都已经到齐了,现在开始军议。”说着,杨龙转头将视线落在了斥候营校尉赵昂身上,沉声说道:“赵校尉,你把刚才收到的消息,跟大伙儿都说一下。” “是,大帅。”赵昂急忙上前一步,朝杨龙躬身一礼,说道。说着,赵昂又直起身来,转过身来面对着孙犀等人,抱拳行礼说道:“诸位将军,末将赵昂,斥候营校尉,刚刚收到前方快马斥候传来的消息,在我大军西北方向一百五十里外,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精锐骑兵,正朝我急行军赶来!” 听了赵昂的话,中军帐中的几个军将司马,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就连孙犀也一样,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精骑,正朝着他们急行军赶来,难不成是因为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赵昂又说道:“此外,在我军西边七十里外,獲人飞鹰部五万大军,也正朝我赶来,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是距离我军最近的一支獲人骑兵!”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昂又说道:“此外,在我军东边,獲人犀兕部五万大军,正停驻犀兕草原和怯尔格勒草原交界处,观望不前,距我仅有一百一十里。犀兕部是獲人草原右部,除右王直领的银狼部之外,最大的部落,族帐近三万帐,极端情况下,甚至可以征召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大军,让人不得不防!” 听了赵昂的话,中军帐中的所有军将司马,不由得全都愣住了,甚至于之前的低声窃语,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光是赵昂现在说的,在郑军周围,就已经出现了三支獲人大军,而且总人数也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甚至有可能还更多! 虽然,赵昂的情报中,还没有明确的说明,这三支獲人,全都是冲着他们这支郑军来的,可参与军议的所有人,心里全都明白,不管獲人内部如何矛盾重重,在面对着郑军这支外来的敌军时,他们总还是会团结在一起,共同对付郑军的! 而这三支来势汹汹的郑军,总不可能是来武装大游行的吧?即便大酋领的金狼信使已经将大酋领阿史那实要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草原右部,可就算飞鹰部要参加跶牳大会,也没必要派出五万大军这么多人吧?大酋领阿史那实,就更不可能带着十万大军,就只为了来参加跶牳大会! 很明显,飞鹰部和大酋领阿史那实那十万大军,全都是冲着他们这支郑军来的! 整整二十万獲人大军啊,而且其中还有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十万最精锐的獲人精骑,如今就在郑军方圆一百多里的范围内,以獲人精骑的速度,甚至用不了一天,只要郑军稍微有所懈怠,说不定獲人就已经追赶了上来,将他们这支郑军团团包围了起来呢! 一时间,中军帐中的绝大多数军将司马,都被赵昂所说的这些军报,给震惊到了,而赵昂的话却还没说完,还在继续的说着:“除此之外,克青格勒草原和额齐额格草原交界处,也出现了一支打着红狼部旗号的獲人骑兵,人数约在五六万之间。” 说着,赵昂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而除了这些规模比较大,人数在五万人以上的獲人骑兵部队外,在我军周围方圆一百里到两百里的范围内,还有近十支人数在一两万到三四万之间的獲人骑兵部队,隐隐对我形成了分击合围之势。如今,我斥候营一千多名斥候,已经全部撒了出去,分散在我军周围一两百里的范围内,对所有獲人骑兵部队,进行严密的监控,有任何情况,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反馈回来,以便我军做出及时的调整。” 说着,赵昂这才又朝中军帐中的军将司马,抱拳一礼,说道:“诸位将军,末将的话说完了。”说着,又转身朝杨龙躬身行了一礼。杨龙微微颔首后,赵昂这才退到了一边。 杨龙又扫视了中军帐中的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君,赵校尉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大家都说说看。”说着,杨龙便又直接点了孙犀的名:“孙犀,你是前军主将,你先来。” “丞相,俺就是个粗人,排兵布阵这些事,俺哪懂啊?俺就知道一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犀想也没想,粗着嗓子瓮声瓮气的便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孙犀又说道:“俺自从跟了丞相以来,每次打仗,丞相都是运筹帷幄,料敌于先,俺也就认了一个理儿,丞相让俺打哪,俺就打哪!”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孙犀又接着说道:“丞相,军情如火,俺觉着吧,咱们也就别在这耽搁时间了,丞相恐怕心中早就已经瞎子吃水饺,心里明白着呢,要怎么打,丞相,您就直接下令吧,俺前军两万人。绝对做丞相您手里的一把利剑,您指哪,俺前军就打哪!” 说着,孙犀又回头朝其他军将司马望去,说道:“想必大伙儿心中,也跟俺是一样的想法吧?” 你一个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其他人还敢说个不字么?听了孙犀的话,中军帐中其他那些军将司马,就算心中还有些想法的,现在也不敢再吐露一丝一毫了,孙犀话音刚落,便一起点头附和了起来,更有人跟着朝杨龙抱拳行礼说道:“大帅,军情如火,要怎么打,大帅您就直接下令吧!” 杨龙扫视了众人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那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心中的想法。”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朗声说道:“我郑军七月出关,孤军北上,历时两月有余,大小四十余战,连战皆捷。元秋山之战和獲人丹林牙庭之战,更是威名远扬,威震天下,阵斩獲人右王,火烧獲人牙庭,可以说,我郑军,干了两百年来,我中原列国英豪想干而又一直没有干成功的事!”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平抑了一下语气,杨龙才又说道:“如今,我郑军早已名声在外,威震天下,在座的诸君,以及诸君麾下的所有郑军士卒,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郑国,都是我中原列国的大英雄!如今,我杨龙和在座的诸君,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麾下的七万多将士,安全无恙的带出獲国草原,带回郑国,去享受我们应该享有的荣誉和掌声!”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众人一眼,杨龙才又说道:“所以,我决定,化整为零,以各军为单位,各自率军,分散突围,先从獲人的包围圈中穿插出去,跳出獲人的包围圈后,再想法子,率军南下,返回郑国!” 说着,杨龙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诸君,从这一刻起,我们所有人,就只有一个目标,回家!” 第六百四十五章 莽汉孙犀 听了杨龙的话,中军帐中的所有军将司马,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绝大多数人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激动兴奋的笑容。 见此情形,杨龙觉着,自己的这个决定,恐怕没有下错!事实上,在此之前,杨龙得到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冬月初九,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同时还将在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以及举行右王继位大典的消息后,脑袋一热,便决定去达兰贺埌凑个热闹! 可经过这两天的冷静思考,特别是在看到周围那些郑军,包括郑军中的一些都头校尉,甚至是军将司马的表现后,杨龙却猛地察觉,自己的这个决定,恐怕并没有得到绝大多数郑军的拥戴,甚至于在有些郑军,包括郑军将领心中,恐怕还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心存反感呢! 而且獲人要在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草原右部各个部落,不论大小,皆在邀请之列,如此一来,草原右部各族必定调动频繁,往来的信使,甚至部落族人,也会凭空的增加无数倍! 如此一来,郑军行踪暴露的可能性,顿时也就无限的放大了无数倍,稍有不慎,甚至就会将行踪暴露在獲人眼中,而斥候营派出去的斥候,陆续传回来的消息,似乎也正印证了这一点,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十万大军,以及飞鹰部的五万大军,犀兕部的五万大军,甚至包括红狼部和其他大大小小的獲人部落的部落军,似乎也正在朝着郑军他们这边行进,隐隐对郑军形成了分击合围之势! 因此,在得到赵昂汇总上来的斥候营的各路情报后,杨龙在冷静的思考之后,终于还是决定,率军南返,先返回郑国再说。反正现在郑军在獲人草原上的大大小小的战事,多半已经传回了国内,郑军的名声,也都已经打了出去,即便再去獲人的达兰贺埌跶牳大会上大闹一番,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对郑军的名气,和他杨龙的声望,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而且,獲人在达兰贺埌举办跶牳大会,而且还涉及到獲人右王的继位大典,达兰贺埌的守卫必定十分的森严,聚集在达兰贺埌的獲人部族军,恐怕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甚至几十万人都是有可能的!就算自己率领这支还剩下七万多人的郑军,前去达兰贺埌,恐怕在达兰贺埌,也会遭遇獲人的绝地反击,对这支郑军,造成比此前大大小小近四十战还要大的伤亡! 如今这七万多郑军,对于杨龙来说,那可真的是宝贝疙瘩,每一个都可谓是百战精兵,甚至于在杨龙看来,即便是对上名为天下第一强军的薛军,在同等规模的情况下,这支郑军恐怕也不会落于下风呢! 这样一支强军,百战精兵,若是再因为自己的一个并不算稳妥的决定,而葬送在达兰贺埌,那可就真的要让人扼腕叹息了! 而郑军七万大军,放眼整个草原,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支屈指可数的大部落,在草原各部,通常情况下,能够凑出两三万部族军,就已经是族帐超过一万帐的大部落了,普通的小部落,甚至倾其所有,也不见得能够凑出一支三四万人的大军,就更别说七八万了! 因此,在人员频繁调动的草原右部,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将这七万大军合兵一处,共同行动的话,虽然战斗力是得到了很大的增强,但同样的,暴露行踪,被獲人发现踪迹,进而合围的可能性,也同样成倍的增加! 如今从斥候营传回来的消息,可不就印证了这一点么?虽然在此之前,郑军的行动都已经小心再小心了,可那些獲人,不同样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还隐隐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么? 思前想后,杨龙这才决定,化整为零,以各军为单位,分散突围,殊途同归,各自率军南下,返回郑国!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被獲人一网打尽的可能,而且又增加了獲人追踪的难度,提高了郑军突围成功的可能性! 郑军的一个军,通常都在两万人左右,杨龙北上之时,便将麾下这十万精骑,分成了前后左中右五军,任命了五个军将,五个副将以及五个司马,分别统领一军。如今,五军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战损消耗,但五军的编制还在,五个军将副将以及军司马,大多也还都在。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分兵,每个军也都还有一万多人,对付五六万的獲人大军,恐怕不行,可对付一两万,甚至是两三万的獲人部族军,却还是有一战之力的!更何况,就算会遭遇到五六万的獲人大军,打不赢,跑总是能跑得掉吧? 而且,只要斥候营能够及时的掌控草原獲人各个部族军的动向,一两万人的郑军,反而更能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更好的从獲人的大小部落中穿插逃脱! 而且,就算是退一万步,有那么一两个军的郑军,真的被獲人的大部队给缠上了,打又打不赢,逃又逃不掉,甚至于真的的全军覆没了,可其他郑军,总还有希望逃出獲人的围剿,安然返回郑国吧? 要想围堵住一支一两万人的郑军,獲人怎么着也得调动七八倍于此的兵力吧?那就得十几万了,而整个草原右部,又能调动集结几个十几万的大部队? 这样一想,化整为零,分散突围,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比全军整体行动,一旦暴露,便会被獲人一网成擒,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的结果,要好得多! 中军帐中,那些军将司马,听了杨龙的话,绝大多数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态,甚至是笑容,只有一心想着打仗的孙犀,听了杨龙的话后,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瓮声瓮气地说道:“丞相,俺们不是要去达兰贺埌,参加獲人的跶牳大会么?怎么又改主意了呢?不去了吗?”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不由得也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望了孙犀一眼,放眼整个中军帐,现在还想着要去达兰贺埌,在獲人的跶牳大会上凑个热闹,露个脸的,恐怕也就只有孙犀了吧?只是,现在的的确确,不是去达兰贺埌的最好时机啊! 微微愣了一下,杨龙才又朗声说道:“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家,至于达兰贺埌,獲人的右王王庭,它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又环视了一下中军帐中的一众军将司马,然后才又问道:“诸君还有何想法?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中军帐中的一众军将司马,除了孙犀,其他人全都选择了沉默,只有孙犀,嘴巴张了好几次,见着其他人都没有开口,他也就没好意思再开口了,之前他说错话,惹杨龙不高兴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呢,他可不想再惹得杨龙不高兴了。 停顿了一下,见中军帐中的军将司马,都没有别的意见后,杨龙这才又说道:“那好,既然诸君都没别的意见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各军以军为单位,分散突围,至于如何突围,选择哪一条路线突围,就由诸君各自决定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接着说道:“诸君,我们现在的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家,带着兄弟们平平安安的返回郑国,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明白吗?”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杨龙又接着说道:“獲人,是杀不完的,至少,凭咱们这点人,是绝对杀不完獲人,也征服不了整个草原。只要咱们保住性命,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杀回来,甚至于再把獲人的牙庭王庭,全都翻个底朝天,也不是不可能的,明白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杨龙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孙犀的身上,中军帐中的这些军将司马中,杨龙最担心的,也就是孙犀了,恐怕也只有孙犀,会胆大莽撞,没了自己的约束,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明白!”几乎所有人,一起大声应着,孙犀却是慢了半拍,跟在众人的声音后面,一个人应道:“明白!”如此一来,他的声音,倒显得格外的突兀了! 杨龙再次扫视了孙犀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明白就好,诸君,就按照刚才我说的,各自回去准备吧,准备妥当之后,便可率军离开!”说着,又再次强调了一遍:“记住,我们现在的任务,就一个,让所有的兄弟,都平平安安的返回郑国!也只有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是,大帅(丞相)!”所有人一起应道,而这些军将司马中,也只有孙犀一个人,称呼杨龙为丞相,其他人都叫的是大帅。对此,孙犀是觉得叫丞相叫顺口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更何况,杨龙本就是郑国丞相,兼领上将军,叫丞相也并没有任何的错误。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中军帐,包括前军副将和军司马这两个孙犀的搭档,只有孙犀,却还留在了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孙犀这才又上前对杨龙说道:“丞相,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有些话,俺也不想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俺这心里就不痛快。” 杨龙抬眼瞧了孙犀一眼,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去达兰贺埌跶牳大会上凑热闹的事啊?” 孙犀一愣,瞪大眼睛说道:“丞相英明,俺想说的,就是这件事!丞相,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啊,草原右部各族,全都往达兰贺埌赶,咱们要是不去凑个热闹,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獲人右王继位啊,一辈子能遇上几次这样的事情?咱们总不能期望獲人隔三差五的便死个王,死个酋领的吧?”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也不由得哑然失笑,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话,也只有孙犀这个莽汉能够说得出来。微微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说道:“孙犀啊,我知道你喜欢打仗,你是三天不打仗,手板心就直痒痒,是不是?” 听了杨龙的话,孙犀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头皮,嘿嘿憨笑着说道:“还是丞相懂俺,俺就是这样子。” “可是孙犀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打仗,他是会死人的,你想打仗,那你手下的兄弟们,也想打仗吗?别的不说,就你军中的副将和军司马,他们俩是什么意见,你有问过他们吗?你了解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吗?他们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想要去达兰贺埌凑个热闹呢?” 杨龙一连串的反问,顿时便将孙犀给问住了,孙犀使劲地挠着头皮,过了好久,才有些心里没底的低声说道:“他们也应该想要去吧?” “你了都没了解过,就怎么知道他们也想要去?而且孙犀,你可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在你手下,还有两万兄弟呢,在他们身后,是两万个家庭,十几万郑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是你孙犀了,就是我杨龙,郑国丞相,上将军,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你明白吗?”杨龙语重心长地对孙犀说道。 孙犀听得一愣一愣了,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憨笑着说道:“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你呀!”杨龙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孙犀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我就再说明白点吧,就是万一,你手下的兄弟没了,你回到郑国,那些兄弟的家人,父母妻儿,找你要人,那你怎么办?你拿什么给他们?” 听了杨龙的话,孙犀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又点了点头,说道:“丞相,我好想明白了?” “明白了?”杨龙挑了一下眉头,然后又问道:“那还想去达兰贺埌凑热闹吗?” “想!”孙犀却是想也没想,脱口便说道。 听了孙犀的话,杨龙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好险没摔倒:说了半天,敢情都白说了啊? 狠狠地瞪了孙犀一眼,杨龙厉声说道:“想也别想去,好好的给我把你手下那些兄弟,毫发无损的带回郑国,否则我唯你是问,听清楚没有!” “清,清楚了。”孙犀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应道。 “那还不快滚!”杨龙佯怒着,抬脚朝孙犀虚踹了一脚,孙犀还真的就就势滚倒在地上,翻滚着滚出了中军帐,杨龙见状,不由得又觉着好气又好笑!这孙犀,还真他良的是个活宝! 第六百四十六章 暴跳如雷的阿史那实 七万多郑军,在杨龙的命令下,化整为零,以军为单位,分散从四面八方撤离了,孙犀率领的前军也一样,在副将和司马两人的一致要求下,不得不选择了一个方向,趁着夜色,带着前军一万多郑军,也跟着撤离了。 杨龙作为全军主帅,却是跟着中军一同行动的,而中军存在的意义,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主帅。如今,前后左右,四军都已经分散撤离了,中军却不可能丢下杨龙这个主帅,不管不顾的,要撤离,作为主帅的杨龙,自然也是跟中军一块儿撤离的! 而斥候营汇总上来的在周围一百多里范围内活动的獲人大军,别的不说,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率领的那一支十万精骑,却的的确确是冲着杨龙他们这支郑军而来的! 只不过杨龙突然决定化整为零,将手下的七万多郑军分散,趁着夜色分成五路撤离后,一时之间,阿史那实也摸不清郑军的主力之所在,更不可能像郑军一样,将手下的十万精兵分成五部,分五路追击吧? 而且更主要的是,随着大酋领将要在冬月初九,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以及举行右王继位大典的消息的广为传播,这个消息现在也已经传到了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耳朵里! 听到单膝跪倒在自己脚跟前,低声禀报的信使说的跟达兰贺埌跶牳大会有关的内容,阿史那实越听,脸色也变得越难看,到最后,整个身子,甚至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听完信使的禀报,阿史那实甚至在一气之下,一巴掌将屁股下面蒙着兽皮的矮椅扶手,都给打烂了,扶手被打烂时发出的巨大的声响,更是将那个信使都吓了一大跳! 一巴掌拍烂矮椅扶手后,阿史那实瞧都没瞧一眼,豁然一下站起来,铁青着脸,整个身子都轻微地颤抖着,良久,阿史那实才沉声说道:“传,传金狼信使,将军中所有金狼信使,全都给我传来!” 营帐中的一个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回过神来,急忙应道:“是。”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营帐,将大酋领的谕令传给了军中所有的金狼信使。 很快,十几个金狼信使便全都赶到了阿史那实的营帐中,他们是阿史那实十万大军中随军的金狼信使。金狼信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通常都是由阿史那实身边的近卫组成,在领受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谕令后,接过代表大酋领阿史那实身份的金狼令牌后,他们才真正算得上是金狼信使! 冷眼扫视了齐刷刷跪倒在自己跟前的那十几个亲卫,阿史那实这才冷声说道:“从现在起,你们即刻赶到草原右部各族,传达本酋领谕令,本酋领并没有下达过任何要在冬月初九,在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的谕令,这是别有用心者的造谣,是要挑拨本酋领和右王王庭之间的关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史那实才又说道:“你们替本酋领,告诉他们,告诉右王王庭,本酋领不会在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要举行跶牳大会,本酋领只会在丹林牙庭,本酋领自己的牙庭中举行!” “还有,本酋领也不会宣布任何新的右王任命,更不会在达兰贺埌举行什么右王继位大典,谁做右王,那是右王王族的事,是草原右部各族的内部事务,本酋领虽是大酋领,草原之王,但也会遵从天神的旨意,不对草原右部,还有左部,各族内部的事务,插手干涉!”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阿史那实这才又说道:“你们去草原各部,将本酋领的话,原封不动的就这样告诉他们!你们替本酋领告诉他们,告诉草原右部各族,本酋领来草原右部,是为了追击在草原上流窜的南人,是为了将他们永远永远的赶出草原,本酋领,绝对不会在草原右部多做耽搁!” 十几个金狼信使,听了阿史那实的话,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一起应道:“是。”随后,阿史那实招了招手,他营帐中的一个女奴,这才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十几面金色狼头令牌,走到那十几个金狼信使跟前,那十几个金狼信使直起身来,伸手一人取了一个,又弯腰低下头去。 趁着那十几个金狼信使取令牌的时候,阿史那实又说道:“还有一点,到了草原右部,只要发现了那个散播谣言,假传本酋领谕旨的那个金狼信使,对,就是那个安哲喀铎,把他给本酋领抓起来,本酋领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是。”那十几个取了金狼令牌的金狼信使,急忙又应道。 “拿了令牌就快去,早些将本酋领的谕旨,传达到草原各部,本酋领可不想还没追上那些该死的南人部队,就先被草原右部那些愚蠢的部族军,先给堵上了!”阿史那实余怒未消地瞪着那十几个金狼信使说道。 停顿了一下,阿史那实又强调了一遍,说道:“记住了,是要将本酋领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到草原右部各族!若是有谁,还敢像安哲喀铎那样,假传本酋领谕令,本酋领决不轻饶!” 安哲喀铎(其实是阿伏邪铎派出去的金乌多,而且现在,金乌多其实也早就已经落到了杨龙手中,被孙犀跟其它獲人俘虏,一起关押在军中)在草原上散播的这些谣言,是真的让阿史那实感到暴跳如雷! 阿史那实率领直领的十万獲人精骑东进,进入右部草原,的的确确是有趁着右王阿伏福罗意外身亡,右王王位空悬,草原右部各族群龙无首之机,趁机插手草原右部各族事务的,至少也要增强他在草原右部各族中间的威信和话语权! 可安哲喀铎在草原右部散播的这些谣言,却几乎可以说,是彻底的将阿史那实的如意算盘,彻彻底底的曝光在了草原右部各族中间! 阿史那实放着自己的丹林牙庭不要,偏偏要跑到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去召开跶牳大会,这本身就已经不合规矩了,更何况大酋领还要在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行右王继位大典,这不是对右王和草原右部各族事务的橫加干涉,那还是什么? 且不说安哲喀铎这些谣言,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就算阿史那实真的有这样的盘算,甚至真的有心有意,要干涉草原右部事务,甚至直接任命新的右王,但是在明面上,阿史那实也绝对不会,也不可能承认这些事的,就更别说将这些事,广而告之,宣之于众了! 而且,这样的谣言,不仅不能给阿史那实带来任何的好处,而且正好相反,会让阿史那实在草原右部各族心中威望顿失,甚至是引起不必要的反感,从而给阿史那实平白的增添无数的困难和麻烦,以至于让阿史那实再没有心思追击南下的郑军了! 而这,恰恰就是阿伏邪铎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对于阿伏邪铎来说,他所要面对的最大的困难和麻烦,其实不在草原右部,而在丹林牙庭,在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里! 阿史那实麾下,进入草原右部的十万大军,才是阿伏邪铎所要面对的最大的危机! 第六百四十七章 逃出升天的且渠握 随着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冬月初九,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并且还要在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行右王继位大典这一谣言的广为流传,从各方面综合反馈的结果来看,其效果和作用,也是十分的明显,但是现在,跟随飞鹰部五万大军一起行动的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天晚上,深更半夜的时候,阿伏邪铎甚至都已经睡下了,但他却又被账外的护卫给叫醒了起来。跟随在阿伏邪铎身边的四大护卫的最后一个,金乌多也被阿伏邪铎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假冒金狼信使,传播谣言后,阿伏邪铎身边的护卫,就变成了他重新从哈吉斡支酋领派给他的一百护卫骑兵中挑选出来的两个。 哈吉斡支酋领派给阿伏邪铎的护卫骑兵,自然不可能全都对阿伏邪铎忠心耿耿,其中难免不会存在着抱着监视的目的,被哈吉斡支派到阿伏邪铎身边的奸细。 但是就算明知道那一百护卫骑兵,不能尽信,甚至就算已经知道其中一些人,就是哈吉斡支专门派到阿伏邪铎身边监视他的奸细,但阿伏邪铎也不敢对他们采取任何特别的行动,更不能将那些奸细,秘密的处理掉,相反,他还只能想方设法的对他们进行拉拢分化,进而收买,从而让他们为其所用,向哈吉斡支传递一些他想要让哈吉斡支知道的消息和情报。 如今,护卫在阿伏邪铎帐外,贴身保护阿伏邪铎的两个护卫,就是阿伏邪铎从那一百护卫骑兵中,通过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收买过来的。 虽然阿伏邪铎也知道,他们既然能够被自己收买,就同样也还能够被别人收买!但是现在,在没有一个比自己更强更大的势力出现之前,这些被收买的护卫,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被别的人再收买的,而哈吉斡支,在没有察觉这些护卫背叛之前,也是不可能采取更进一步的过激的手段的。 因此,在短时间内,这些护卫的‘忠心’,还是可以保证的。 被营帐外的护卫轻声唤醒后,阿伏邪铎很快便披上外袍,将放在床榻枕头边的随身短匕,重新插回腰带后,阿伏邪铎这才沉声应道:“进来。” 幕门很快便被掀了起来,一个护卫疾步走了进来,走到阿伏邪铎跟前,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行礼说道:“王子,外面有一人,自称是王子的奴隶,名叫且渠握,说是有重要情报,需要马上见到王子。” “且渠握?”听了护卫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愣了一下,且渠握是他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如今罕可那已经没了,四大护卫也就只剩下了三个。 可是,且渠握不是已经被自己任命为奴隶军的第一千夫长了么?而且自己也已经让信使传令,让且渠握率领奴隶军,前往怯尔格勒草原,看看是不是有机可乘,趁着怯尔格勒草原上的黑狐部元气大伤之际,是不是能够趁机收服黑狐部! 如今,算算时间,奴隶军应该才进入怯尔格勒草原没多久呀,怎么身为奴隶军千夫长的且渠握,就丢下数千奴隶军,自个儿先跑回来了呢?难不成是怯尔格勒草原上出了什么意外的变故? 在短短的一瞬间里,阿伏邪铎脑子里就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年头,微微愣了一下,阿伏邪铎旋即便又说道:“让他进来!” “是。”护卫急忙又低头应道,起身正要离开帐篷,却听阿伏邪铎又说道:“你就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明白没有?” 那个护卫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头应道:“是。”等了一下,见阿伏邪铎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掀开幕门,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幕门便又重新被掀了起来,阿伏邪铎抬眼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破烂衣衫,蓬头垢面的男子,从幕门外钻了进来,刚钻进营帐,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跪着挪动着身子,往阿伏邪铎脚跟前挪了过来。 阿伏邪铎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那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男子却已经先哭着磕头说道:“奴才,奴才拜见主人,天可怜见,主人,且渠握总算是活着见到主人了。” “你,你抬起头来。”阿伏邪铎皱眉瞧着且渠握说道,听声音,眼前这人的确是且渠握,可是不应该呀,现在且渠握所什么也算是一个千夫长了,怎么可能这么狼狈,连一点千夫长的形象都不要了? 且渠握哭着抬起头来,阿伏邪铎皱眉一瞧,我去,还真是且渠握那小子!一见之下,阿伏邪铎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皱眉说道:“且渠握,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其他人呢?” “主,主人,奴才能够再活着见到主人您,都已经是托了长盛天天神的庇佑了。”且渠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道。 听了且渠握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又皱眉说道:“怎么回事,且渠握,你好好说话,别再哭了,一个大男人,动不动的就流眼泪,成何体统,好歹你也是个千夫长,还要不要点形象脸面了?” “主人,奴才,奴才实在是没脸再见主人您啊!”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且渠握反而哭得更凶了,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主人,奴才对,对不起您,奴才该死,若不是奴才还想着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主人,免得主人再中了奸人的诡计,奴才,奴才在怯尔格勒草原,就随着铁勒军的其他兄弟一起,一起去了。” 听了且渠握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瞪着且渠握,厉声说道:“且渠握,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铁勒军怎么了?” 铁勒军,就是阿伏邪铎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那支奴隶杂牌军,只不过在其他人眼中(主要是跟铁勒军正面遭遇的郑军眼中),那只不过是一直奴隶杂牌军,勤杂军,根本连正规军,包括草原獲人的部落军都算不上,但那毕竟是阿伏邪铎所拥有的第一支成规模的骑兵,故而被阿伏邪铎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着铁勒军,并且希望这支军队,能够像钢铁一样,无坚不摧,让敌人闻风丧胆! “主,主人,奴才对,对不起您,奴才领着铁勒军,踏进怯尔格勒草原的当天晚上,就遭遇,遭遇到了七八万部落军的偷袭围攻,奴才,奴才率领铁勒军拼死抵抗,可是,可是铁勒军只有两千多人啊,就算铁勒军真的是铁打的,也挡不住七八万精锐部落军的偷袭围攻啊。” 且渠握跪伏在地上,以头触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着,向阿伏邪铎陈述着‘战斗’的经过。只不过,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英勇无畏,也更是为了为自己的无能而辩解,在战斗中,原本一些发生在围攻他们的‘部落军’身上的事情,就被添油加醋的,转嫁到了他和铁勒军的身上,斩杀敌军万夫长、千夫长之类的事情,也就脱口而出了! 而实际上,那天晚上发生在怯尔格勒草原无名小丘上的战斗,且渠握甚至连敌军到底有多少人,都根本没看清楚,至于敌人的真实身份,且渠握也只是看到对方穿着跟他们同样的服饰,戴着皮毡帽,穿着兽皮袄子,一眼望去,可不就是个獲人么? 而为了替自己辩解,且渠握虽然不知道参与围攻自己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人,但一张嘴,在他口中,围攻偷袭他们的敌军,就变成了七八万! 本来,且渠握还想要报得更多些的,可转念一想,如果一下子报上个十多万,放眼整个草原,能够一下子拿出十几万大军的部落,可并不多,总不可能为了对付自己手下那区区两千多人,草原右部右王直领的银狼部和右相的犀兕部都出动了吧? 怯尔格勒草原不过是黑狐部的驻地,黑狐部只不过是一个比飞鹰部还要小上一些的只有几千帐族人的部落,怎么可能凑得出十几万人?倾其所有,能够拿得出两三万人,就已经顶天了。 不过,如果只是说被两三万黑狐部的部族军给击败了,那对于且渠握来说,对于阿伏邪铎王子寄予厚望的铁勒军来说,岂不是很没面子? 黑狐部在此之前就被流窜在草原上的一支南人部队给洗劫了一次,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呢,若是自己和铁勒军,就被这样一支元气大伤的部族军给灭了,说出去那也太丢自己铁勒军第一千夫长的面子了吧? 所以,思前想后,好不容易通过装死,再加上郑军打扫战场时的一时疏忽(主要是郑军前军得到整军备战的命令,以为又要打仗了,这才匆匆忙忙间结束了对战场的打扫工作),才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性命的第一千夫长且渠握,就张口报了一个七八万的数字。 且渠握的愿意,是想要将这事跟右相金母长林和犀兕部扯上关系,从而替自己的无能辩解,可没想到这次却是歪打正着,随口一报的人数,竟然刚好跟郑军的真实人数对得上号! 跪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完战斗的经过,且渠握这才又说道:“主,主人,这,这是有人故意要跟主人您作对啊。奴才领着的铁勒军,在进入怯尔格勒草原的时候,可谓是小心又小心了,没有走漏任何的风声,怎么可能那么巧,奴才率领的铁勒军刚刚踏进怯尔格勒草原,就遭遇到了几万部族军的围攻呢!主人,这,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故意针对主人您呀?奴才要不是为了给主人您示警,奴才在怯尔格勒草原,就该随铁勒军的兄弟们一起去了!” 听了且渠握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抬眼瞧了且渠握一眼,旋即说道:“你确定偷袭铁勒军的,是草原上的部族军?” 且渠握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主人,奴才确定,那些偷袭围攻奴才的人,都戴着皮毡帽,穿着兽皮袄子,一看就是草原上的汉子,不可能是别的人。奴才可以肯定,那些人,肯定是咱们草原上的人!” 听了且渠握的话,阿伏邪铎又说道:“你确定有七八万人之众?” 且渠握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主人,当时天已经黑了,敌人趁夜偷袭,奴才借着营中篝火望去,只见着营帐内外,整个草原上,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攒动的敌人,少说也有好几万人,就算没有七八万,五六万,六七万,也总是有的。” 听了且渠握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着说道:“这么说来,怯尔格勒草原,已经被右相的犀兕部给占领了?” 且渠握没敢接阿伏邪铎的话,但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且渠握心里却不由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让阿伏邪铎往右相麾下的犀兕部去联想,从而好为自己脱罪。铁勒军败在怯尔格勒草原黑狐部的手里和败在右相金母长林的犀兕部手里,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微微皱了皱眉,阿伏邪铎接着却又说道:“那也不一定,草原右部,除了金母长林的犀兕部以外,还有银狼部,银狼部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拿出五六万部族军来,甚至于还有可能是大酋领,还有南人。” 自言自语似的说到这里,阿伏邪铎却猛地愣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没错,就是南人的部队,整个草原右部,现在除了大酋领的十万精骑外,就只有千方百计想要返回中原的那支南人部队,拥有这么大规模的一支精锐部队!” 说着,阿伏邪铎又斜眼瞧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且渠握一眼,说道:“且渠握,你起来吧,这一仗,不怪你,就算是外面这支飞鹰部的五万大军,遇上了这支南人的部队,也不见得能够讨得到什么好去,你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是天神庇佑了。改日得空,你真的得好好去神帐拜谢拜谢天神了。”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且渠握一直紧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抬头飞快地瞥了阿伏邪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主人,奴,奴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奴才,奴才身份低微,进不了神帐,奴才,奴才……” 且渠握话还没说完,阿伏邪铎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你现在是本王子的铁勒军第一千夫长,要进神帐拜祭天神,谁敢阻挠?”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说道:“就你这样子,以后还怎么统领铁勒军,做铁勒军的千夫长,甚至是更高一级的万夫长?”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且渠握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心想:现在铁勒军已经全军覆没了,我这个千夫长,别说是千夫长了,就算是万夫长、骨都侯,职位再高,那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光杆司令么? 不过这话,且渠握可不敢说出来,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后,且渠握反而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眼角红润地对阿伏邪铎说道:“奴才,奴才谢主人恩典,请主人方向,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为主人带好铁勒军!” 第六百四十八章 改变行军路线 略微沉吟了片刻,阿伏邪铎这才又高声叫道:“来人!” 营帐外的一个护卫,听到阿伏邪铎的叫唤,急忙掀开帐篷幕门,疾步走了进来,走到阿伏邪铎跟前,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行礼说道:“王子,有何吩咐?” 阿伏邪铎低头瞧了一眼那个护卫,正是自己从哈吉斡支派来的那一百护卫骑兵中,收买过来的其中的一个。瞧了那个护卫一眼,阿伏邪铎这才又说道:“你,去告诉哈吉斡支酋领,就说本王子深夜秘密召见了一个信使。” 听了阿伏邪铎的话,那个护卫不由得一愣,旋即磕头说道:“王子,小人不敢!小人已经发誓效忠王子,绝不敢再做任何对不起王子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小人是绝对不会做的。” 阿伏邪铎狠狠地瞪了那个护卫一眼,厉声喝道:“你怕什么?这是本王子让你告诉哈吉斡支酋领的,不是让你再背叛本王子!” “王子,您的意思是……”那个护卫有些疑惑不解地抬头望着阿伏邪铎说道。 “我是让你把我秘密召见信使的事情汇报给哈吉斡支酋领,顺便再告诉他一些我和信使的谈话内容,就说,就说那支南下逃窜的南人部队,现在就在怯尔格勒草原,明白吗?”阿伏邪铎瞪了一眼那个护卫,低声说道。 那个护卫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急忙点头说道:“王子,小人明白了。” “明白了?那知道该怎么说了吗?”阿伏邪铎又问道。 护卫急忙点了点头,说道:“知道。” “那行,下去吧。等一下,过一两个时辰,等本王子睡着了以后,再去禀报给哈吉斡支酋领,知道?” “是,王子。”那个护卫急忙又说道,等了一会儿,见阿伏邪铎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行礼,退出了营帐。 阿伏邪铎等那个护卫离开后,这才又对且渠握说道:“且渠握,如今铁勒军也没了,想要重建铁勒军,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就还跟在本王子身边,听候差遣吧。” “是,主人。”且渠握急忙应道,说完后,很快却又眼角红红,不停地抽泣起来。 阿伏邪铎有些奇怪地瞧了且渠握一眼,说道:“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主,主人,奴才,奴才这不是哭,奴才是高兴啊。主人,您不知道,奴才这些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望着能够早日回到主人身边,随时听候主人差遣,现在,奴才的愿望实现了,奴才这心里,高兴,高兴啊!”且渠握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抽泣着说道。 听了且渠握的话,阿伏邪铎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当初不是你自己自告奋勇,说你也能做这个千夫长的么?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主人,能为主人做事,那是奴才的福分,不管是做千夫长也好,做主人的随从护卫也罢,都是为了保护主人,为主人做事,奴才心中就没有不愿意的。只是,奴才这些天没跟在主人身边,这心里,这心里总觉着空落落的,如今能够再跟在主人身边,侍奉主人,照顾主人,奴才是真的高兴啊!” “是吗?你既然喜欢跟着,那就跟着呗!”阿伏邪铎有些意外地说道,停顿了一下,阿伏邪铎又说道:“外间还有点空荡,你就在外间铺个草榻,歇下吧。” “是,主人,请主人放心,只要有奴才在一天,奴才就决不允许任何危险,出现在主人方丈之内!”且渠握摆出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阿伏邪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且渠握退出了营帐。 天还没亮,阿伏邪铎身边的护卫,就将阿伏邪铎深夜秘密会见信使的事情,禀报给了哈吉斡支酋领,同时也按照阿伏邪铎的吩咐,将会谈的内容,告诉了哈吉斡支。 听了护卫的禀报,哈吉斡支不由得也愣了一下,从阿伏邪铎深夜秘密会见信使这件事来看,阿伏邪铎还存在着除了飞鹰部外,拥有其他势力的支持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不过哈吉斡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直搜寻不到的这股秘密势力,竟然就隐藏在怯尔格勒草原,而怯尔格勒草原上发现南人部队行踪的事情,哈吉斡支也是第一次知晓。 微微沉吟了片刻后,哈吉斡支便挥手让那个信使退出了营帐,随后不久,哈吉斡支,便又招来了一个身边的护卫,让他带着密信,前去大酋领军中,拜见大酋领阿史那实,将南人的部队,出现在怯尔格勒草原的事情,禀报给了阿史那实。 第二天一早,哈吉斡支更是装着若无其事的前去拜见阿伏邪铎,在拜见阿伏邪铎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飞鹰部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对于哈吉斡支的来意,阿伏邪铎其实也早就已经心知肚明,在哈吉斡支开口询问飞鹰部下一步的行军计划时,阿伏邪铎故意还是说要转向额齐额格草原,寻机击败红狼部,占领并兼并额齐额格草原。 哈吉斡支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反对阿伏邪铎的话的意思,但是却以斥候探查到的军情为由,委婉地对阿伏邪铎说道:“邪铎王子,斥候前几日来报,额齐珥格草原上,红狼部酋领额齐珥格已经集结了超过五万人的大军,就部署在额齐额格草原和齐尔哈格草原交界处,莫不是红狼部已经有所防备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又说道:“如果红狼部已经有所防备,那五万大军就是针对我们飞鹰部的,那,这个时候进攻额齐珥格草原,岂不是正好落入红狼部的陷阱之中。红狼部这些年发展迅速,已经拥有了两万多帐族帐,随时都可以征召起超过五万人的部族军。若是……” 说着,哈吉斡支抬眼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伏邪铎,这才又硬着头皮说道:“若是与红狼部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于王子您和飞鹰部,都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别的人有机可乘。”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才又说道:“邪铎王子,您觉得呢?” “那以哈吉舅舅的意思,咱们应该怎么办呢?”阿伏邪铎装出一副沉吟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对哈吉斡支说道。 哈吉斡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硬着头皮说道:“邪铎王子,之前克青格勒草原的苍鹫部和怯尔格勒草原的黑狐部,都曾经遭受过侵犯草原的南人部队的劫掠,损失惨重。如今苍鹫部和黑狐部元气未复,克青格勒草原和怯尔格勒草原,守卫空虚,正是我等进去的最佳时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哈吉斡支才又说道:“如果能够趁机占据克青格勒草原和怯尔格勒草原,我飞鹰部便可趁机对红狼部形成左右合围之势,左右夹击红狼部,对打败红狼部,占据和兼并额齐额格草原,也是大为有利的。” 说着,哈吉斡支又停顿了一下,瞧着阿伏邪铎说道:“邪铎王子,这只是哈吉斡支的一点浅薄愚见,如何决定,还是看王子您,飞鹰部从上到下,唯王子您马首是瞻,王子您说打哪里,我飞鹰部就打哪里!” 阿伏邪铎抬眼瞧了哈吉斡支一眼,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既然红狼部早有防备,哈吉舅舅又觉得现在攻打红狼部不是时候,那便依哈吉舅舅所言,攻打克青格勒草原或者怯尔格勒草原吧。” “是,王子殿下,我这就去重新部署兵力,更改行军路线。”听了阿伏邪铎的话,哈吉斡支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 阿伏邪铎微微点了点头,哈吉斡支这才告辞离去,将新的作战计划,很快便传达到了整个飞鹰部数万大军之中。然而,哈吉斡支并不知道,他的这一决定,其实正中阿伏邪铎的下怀! 第六百四十九章 左王阿史德发的困境 草原右部,因为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的意外身亡,再加之上阿伏福罗的幼子阿伏齐格又才刚十岁,不到十二岁成年,没法继承右王之位。 而阿伏福罗的长子,阿伏邪铎,却是草原上有名的邪童王子,可以说是从小就被阿伏福罗排除在了王位继承人选之外,甚至直接被右王阿伏福罗送到了丹林牙庭,大酋领阿史那实那里,作为质子,整整在丹林牙庭生活了长达十年之久! 而现在,阿伏邪铎趁着反攻獲国草原的郑国和赵国两支军队,攻打丹林牙庭的机会,趁乱逃出了牙庭,逃回了母族飞鹰部,并且借助飞鹰部的力量,正在磨刀霍霍,雄心勃勃的想要趁着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王位空虚的机会,趁机夺取右王之位,拿回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时间,整个草原右部,都因为右王的意外身亡,再加上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的搅局,而变得风云诡谲(jue)起来。 而且,随着阿伏邪铎王子派出的护卫金乌多,假冒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金狼信使,在草原右部广播谣言,散播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举行跶牳大会,并在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举办右王继位大典的谣言,整个草原右部的局势,就变得更加的诡谲动荡起来。 一时间,整个草原右部各族,不论部族大小,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几乎全都被卷进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之中,甚至于原本根本就不属于草原右部的大酋领阿史那实和他所率领的十万獲人精兵,同样也因为那个半真半假的谣言,而被卷入了其中,深深的陷入了草原右部的事务之中! 而随着各方势力都被卷入草原右部的动荡时局之中,草原右部的局势,就变得更加的晦暗不明起来,甚至于,整个草原右部,都已经渐渐的演变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潭,被卷入其中的各方势力,全都深陷于这个浑水潭中而不自知! 而在草原左部,却完全没有草原右部那种各方势力交杂,纠缠不清的混乱的局势,整个草原左部,可以说完全处于一种与以往完全没有任何的区别的安详与宁静之中,除了那条在草原左部滑不溜秋的,不停地蹦跶着,东游西荡的,完全没有踪迹可寻的小鱼儿外! 而这条在草原左部滑不溜秋,东游西荡的小鱼儿,就是赵国君侯伊华亲自率领的第一第二军近三万名的赵国新军! 元秋山之战后,赵军便与郑军组成了一个暂时性的联军,同时出兵攻打獲人丹林牙庭。而在攻打獲人丹林牙庭之时,赵军选择了从丹林牙庭神帐所在的方向突围,几乎没有遭遇多大的抵抗,便轻而易举的将獲人丹林牙庭中跟大酋领王庭几乎地位相当的神帐,给一股脑儿全都端了,包括神帐中供奉的长盛天天神,以及供奉天神的祭司、神奴,全都成了赵军的奴隶。 而在赵军轻而易举的拿下神帐的同时,赵军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最疼爱的小女儿,獲国小公主吉雅。 寄居在神帐中的吉雅小公主,原本以为依靠神帐在草原上超然的地位,可以让自己免遭劫难,可没曾想到,她所面对的敌人,却不是草原上的其他獲人部落,而是来自中原赵国的赵军,她们所信奉的长盛天天神,在赵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在拿下神帐的时候,赵军更是几乎没有任何的忌讳可言! 连神帐中供奉的长盛天天神牌位和祭司、神奴,那些赵军都一股脑儿全都拿下了,更何况是寄居在神帐中的獲国小公主了!如此一来,吉雅小公主,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赵军的俘虏了。 好在伊华率领的这支赵军,是伊华按照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华夏帝军加以组织和训练的,军纪严明,而且又有伊华这个赵国君侯,赵军的最高统帅,亲自率军,所以才对吉雅小公主并没有过多的冒犯! 而在丹林牙庭之战后,特别是杨龙指挥的那近十万郑军,从正面突破丹林牙庭外围的木栅栏,杀入丹林牙庭,对丹林牙庭中生活的獲人族帐,大肆的进行烧杀抢掠后,赵军便在伊华的率领下,先一步撤出了丹林牙庭,往西边撤离,准备从草原左部的某个地方,撤出獲国草原,返回中原,进而返回赵国,回到他们自己的家园! 而几乎就在赵军撤离出丹林牙庭后不到七天,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便已经星夜兼程,从中原列国的卫国隆城郡,赶回了獲国草原,赶回了已经被郑军一把火,几乎烧成了平地的丹林牙庭。而这个时候,赵军也已经踏入了草原左部左王阿史德发的领地之中! 而且,跟阿史那实所料想的一模一样,几乎就在阿史那实前脚从卫国隆城郡撤离的同时,左王阿史德发率领的十万草原左部部族军,也已经撤出了卫国边郡,撤回了草原左部! 在卫国隆城郡的时候,大酋领阿史那实几乎每天都能够收到一两份来自于獲国草原的战报,其中就包括草原右部的战报以及之后元秋山之战,右王阿伏福罗被俘身亡等战况军情的通报! 而元秋山之战的失败,也彻底让阿史那实死了先攻下卫国,进攻拿下大夏王都的心,从而决意撤军北归,星夜兼程返回草原,以挽救岌岌可危的丹林牙庭! 而同样的,来自于草原左部的阿史德发,几乎每天也都能够收到一两份,甚至更多的来自于草原左部的战报! 实际上,从离开獲国草原,南下攻打中原的时候,阿史德发便曾经给留守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的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下了一道命令,让他最长三日,便要将草原左部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事无巨细,全都派银豹信使,快马传递给他,由他亲自批阅审核! 在阿史德发率领草原左部十万部族军南下中原,最初的二三十天里,阿史葛尔玛也很好的遵循的阿史德发的命令,每三天,便会派出一小股骑兵,护送着代表草原左王身份的银豹信使,快马将草原左部所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都禀报给阿史德发。 可是后来,随着南下的獲人深入中原内部,特别是在战线拉长后,其中有将近十几天,阿史德发甚至一度断绝了与草原左部的任何联系,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草原左部的消息! 为此,阿史德发甚至还专门派出了一对银豹信使,返回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申斥了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一顿! 可在那之后,阿史德发收到来自草原左部的消息,却是一日胜过一日。最开始,差不多还只是一天收到一份来自草原左部的消息,而且多半是战报,再后来,却慢慢的变成了一天两份,甚至三份四份,而且还全都是战报! 而在这些一天两份,甚至是三份四份的战报中,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草原左部某个小部落被灭,或者平白失踪的消息,对于阿史德发来说,这可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再后来,直到元秋山之战的消息传到左王阿史德发的手上时,阿史德发才从那份消息中得知,有一支来自于中原的南人部队,冒充来自于草原左部的野牛部,参与到了元秋山之战中去,而且在元秋山下,联合另外一支更加强大,拥有近十万精锐战骑的南人部队,将右王阿伏福罗好不容易征召组织起来的二三十个大小部落,十几万獲人部族军,一举击溃! 元秋山之战的惨败,更是直接导致了右王阿伏福罗被俘,最后还直接死在了那支冒充野牛部的南人不丢手中!而元秋山之战的影响,还远远不止于此!元秋山,距离丹林牙庭,也就已经近在咫尺之间了! 在收到从草原左部传来的关于元秋山之战的战报后,左王阿史德发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判断出,大酋领阿史那实,肯定会放弃继续攻打中原,转而撤回獲国草原! 丹林牙庭,那可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根基之所在,不仅仅是整个草原獲国的牙庭王帐之所在,更是埋葬历代大酋领尸骸的石陵和供奉长盛天最高天神的神帐之所在,大酋领阿史那实,是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丹林牙庭有任何的损失而无动于衷的! 因此,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在收到元秋山之战的战报后,昨晚阿史德发在当天夜里,便悄悄的对左部十万部族军,下达了命令,率领大军连夜撤出了卫国边境,星夜兼程,赶回了草原左部! 而对于之前收到的那些战报中提到的失踪或是被灭的草原左部部落,阿史德发也几乎可以肯定,多半便是出现在元秋山下那支假冒野牛部的南人部队所为! 而从那些战报中提到的始终或者被灭的左部部落在草原左部所处的位置来看,那支假冒野牛部的南人部队,很可能就是从草原左部,进入獲国草原的,也就是说,那支部队,很可能是来自于卫国,甚至是比卫国更西边的赵国! 而不管是来自于卫国,还是卫国西边的赵国,想要再安然无恙的返回中原,最近,也是最快捷的法子,自然还是从草原左部返回了! 已经深入过中原列国内部的左王阿史德发,自然知道,中原南人,并不是铁板一块,甚至于比獲国草原更加的分裂。 草原獲国,虽然是三部联盟而成,各部之间,又存在着大大小小三五十个部落,各个部落之间,也是矛盾重重!但是在名义上,草原獲国,却只是一个国家,各部落之间,虽然也有矛盾冲突,甚至是纷争不断,但好歹还是同属于一个獲国! 可是中原列国呢,虽然名义上,中原列国国君都是夏王室的封臣,各国也都是夏王室的封国,可实际上呢,中原列国之间的矛盾冲突,可比草原上要激烈得多。 甚至于这一次草原三王,之所以决定南下中原,从中原列国手上,好好的抢劫一把,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中原列国结成了一个反薛联盟,正与中原列国的霸主国家薛国,在薛都大邑附近,打得难分难解,这才让獲人有机可乘的! 因此,从卫国或者是赵国攻入草原左部,并且一路抢杀,杀到丹林王庭的那支南人部队,想要回到卫国或者赵国,最近,也是最快捷的路途,不是从东边的郑国或者中山、新阳等国返回,而是走原路,依然从草原左部,返回中原! 而实际上,在阿史德发率军撤回草原左部的这段时间里,阿史德发陆续收到的来自于草原左部的战报,似乎也正印证了他的这一观点! 这些天,阿史德发陆陆续续的,又收到了十几份战报,而这些战报,无一例外的,几乎又跟元秋山之战前,阿史德发收到的那些战报相似,几乎都跟草原左部的某些个或大或小的部落有关: 要么是某个人数在万儿八千人的超小部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么就是某个一两千帐的小部落,被屠戮殆尽,牛羊马匹也全都被宰杀一空,或者要么就是某个三四千帐的中级部落,其族人被割耳割舌,或者断手断脚,举族皆残。 总之,阿史德发收到的那些战报,对于阿史德发来说,几乎就没有一个好消息,甚至于,由于这支在整个草原左部滑不溜秋的东游西荡的‘小鱼儿’,其手段十分的血腥和残忍,与其遭遇的大小部落,几乎就没有一个幸免的,以至于在草原左部各族的獲人嘴里,这支南人部队,已经被称为了幽灵部队,或者是恶魔部队! 而惨遭这支幽灵部队,或者恶魔部队毒手的草原左部各族,无一例外的,几乎全都是一些人口不过两三万的中小部落,对于草原左部那些族帐超过一万,人口超过十万的大部落,那支幽灵部队,还真的就像是幽灵一样,总能从那些大部落身边避开! 甚至于有几次,草原左部左相古尔吉龙率领玄蛇部十万大军,故意分出了一个一万多人的小部队作为诱饵,企图引诱这支南人部队上钩,可没想到古尔吉龙率领玄蛇部十万大军,足足埋伏了两天两夜,那支南人部队都没有出现,最后却是在距离古尔吉龙埋伏圈四五百里之外的另外一个小部落,遭受了灭顶之灾! 第六百五十章 大网 凭借着建立在旅一级的庞大的斥候营组成的巨大的情报网络,以及赵军新军斥候营那精准的地图测绘以及路径规划和计算能力,每一次,赵军几乎都可以从獲人左部各族组成的庞大的围剿部落军之间的缝隙中,有惊无险的穿插过去,从而跳出左部各族的围剿包围圈。 放眼整个天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还拥有像伊华这样的穿越者的优势。身为穿越者,伊华的个人能力,或许算不上很强,这个位面时空中的极少数精英人才,在某些方面,说不定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超过他,特别是像一些以勇武著称的猛将勇将了! 但是在远见卓识和各种基础学科知识方面,伊华所拥有的,绝对是这个位面时空中所有人穷尽一生一世,也拍马不及的! 很明显的一个例子,赵军新军的编练,从招募选拔人才,到组建训练,再到人员编制构成,虽然伊华只是借鉴了一点点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华夏帝军的编制构成和训练科目,但对于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人来,那就已经是划时代的超越了! 特别是赵军新军中的斥候营,来自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在信息化战争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伊华,可是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信息,或者说情报,很多时候,就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负成败! 因此,从组建赵国新军开始,伊华几乎就是将斥候营在用训练特种兵的方式加以训练的,不仅涉及的训练科目,比其他赵国新军要多得多,也要复杂得多,而且,除了军事训练科目以外,斥候营还要进行文化课的学习,其中就包括天文地理,数术测绘等等等等科目! 虽然这些天文地理,数术测绘科目,都只是些皮毛的知识,以伊华的水平,想要教出大学生水平的天文地理知识的学生,也基本不可能。但是,就算只教会了那些斥候营的赵军一点点皮毛,对于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人来说,却已经是他们无法想象的高度了! 而伊华以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数术和测绘的基础知识,教给斥候营的赵军的最基本的写实技巧和数术计算能力,用于这个位面时空中的地舆图的绘制和行军路线的规划以及计算,就远远的超出了这个位面时空中任何一支军队! 在这种情况下,斥候营用强大的精确的地形测绘和计算能力,规划出来的新军路线,几乎可以精确到步,时间甚至也可以精确到刻,甚至是比刻还要小的计时单位——字!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伊华所率领的这支赵军来说,在草原左王阿史德发眼中,已经可以用一张密集的渔网,蜘蛛网来形容的,专门针对游走在草原左部的这支南人的部队的围剿部族军,在赵军眼中,就成了处处漏洞,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从那些参与围剿他们的各个部族军之间的缝隙之中,跳出重围。 而且,以赵军新军的训练水平,和在草原上的机动能力,一夜之间,紧急行军四五百里,也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对于草原左部,特别是在左王阿史德发没有赶回草原左部之前,负责围剿赵军的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和左相古尔吉龙来说,这支赵军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儿一样,一会儿出现在北边,一会儿出现在东边,一会儿又出现在南边或者西边。 总之,不管是对于阿史葛尔玛来说,还是对于古尔吉龙来说,这支赵军,几乎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即便是偶尔有草原上的斥候或者牧民,发现了这支赵军的踪迹,可是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就会发现,那支赵军就像是突然之间凭空消失了一样,翻遍方圆几十里,上百里,甚至更多的范围,都没法再找出对方的任何踪迹! 而等他们再次得到这支赵军的消息时,对方已经远在了五六百里,甚至更远的地方! 而就算是在左王阿史德发率军赶回草原左部之后,并且率领他带领的这十万左部部族军,也立即参与到了对在左部草原上神出鬼没的游荡的这支南人的部队的围攻之后,这种情况也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 阿史德发率领草原左部十万大军,南下入侵中原时,留守草原左部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的,是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阿史德发留给阿史葛尔玛的左王直领的部族军,也足足还有五万之众,甚至连左王亲卫豹骑亲卫,阿史德发也专门留了一千人给阿史葛尔玛,以备不时之需。 而当时,草原左部左相古尔吉龙,却正因为麾下统领的一个依附于左相玄蛇部的小部落叛乱,古尔吉龙正率领玄蛇部的部族军在平定叛乱,故而也耽搁了下来,并没有跟左王阿史德发一同南下,入侵中原。 而草原左相古尔吉龙,拥有着草原左部除左王阿史德发直领的黑豹部以外,整个草原左部最大的一个部落,玄蛇部,拥有直领族帐两万一千帐,以及七个族帐在一千多到九千多不等的附庸于玄蛇部的小部落! 玄蛇部直领的族帐,虽然只有两万一千帐,比草原右部右王麾下的右相金母长林所统领的犀兕部,族帐还要少上一些,但实际上,如果真的出现左王左相玄蛇部跟右王右相金母长林敌对的情况的话,落败的一方,几乎可以肯定,绝对是草原右相金母长林所在的犀兕部! 犀兕部虽然拥有两万八千帐三十余万人,但却没有依附于犀兕部的附庸部落。而玄蛇部,除了玄蛇部本部的两万一千帐族帐,二十多万人以外,还拥有七个依附于玄蛇部的附庸部落! 这些附庸于玄蛇部的小部落,原本就是从玄蛇部分裂出来,只不过是因为玄蛇部发展太快,人口增长过多,为了避免引起左王的猜忌和怀疑,历代玄蛇部酋领,便以极大的智慧,当玄蛇部发展壮大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就会勒令其中的一些族帐,从玄蛇部驻地离开,另立族名,另寻驻地草原,成为玄蛇部的附庸部落! 而这样一来,至少在名义上,玄蛇部的实力就得到了削减甚至是控制,但实际上呢,这些附庸部落,跟玄蛇部的联系,却比草原左部其他各族之间的联系,要紧密得多! 至少,在那些附庸部落建立之初,是绝对离不开玄蛇部的扶持与帮助的,而且就算是另立族名,在最初的那几十年上百年里,这个附庸部落,也会跟玄蛇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左相古尔吉龙的玄蛇部,看似只有两万一千帐,但实际上,其势力却绝对远远的超过三万帐,甚至其能够直接指挥和调动的族帐和部族军,有可能比丹林王庭中的左右大当户所能够指挥和调动的族帐和部族军,还要多! 因此,如果真的出现草原右部的右相金母长林跟左部的左相古尔吉龙针锋相对的情况,落败的绝对是右相金母长林! 而对于阿史德发来说,草原左相,特别是拥有七个附庸部落的玄蛇部落,对于左王阿史德发和他统领的黑豹部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甚至有了一种尾大不掉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古尔吉龙不跟随阿史德发南下中原,而是留在了草原左部‘平叛’,阿史德发在所难免的就会东想西想了,因此,在率领草原左部部族军南下中原的时候,阿史德发依然将自己的长子阿史葛尔玛留在了左王王庭锡音格勒,同时还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豹骑亲卫,留下了一千人,给阿史葛尔玛,目标自然就是防备左相古尔吉龙了! 不过,让阿史德发有些意外的是,左相古尔吉龙,并没有趁着自己离开草原左部的机会,趁机发动叛乱,甚至夺取左王王庭,而是真正的在‘平叛’,而就在左相古尔吉龙平定附庸部落的叛乱之时,草原左部便出现了那只滑不溜秋,让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和左相古尔吉龙全都头痛不已的南人的军队! 起初,不管是留守左王王庭的世子阿史葛尔玛也好,还是左相古尔吉龙也罢,都没有对出现在草原左部的这条小泥鳅,引起足够的重视,甚至可以说,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草原坐不满上,竟然出现了一条滑不溜秋的小泥鳅! 起初,也仅仅只不过是一些部落的信使前来王庭锡音格勒向世子阿史葛尔玛禀报,某个相邻的部落好像全体失踪了,又或者是某个部落遭遇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被人断手断脚,割耳割舍,成了残废,又或者是某个地方,竟然突然多出来了一些无主的牛羊马匹,让附近‘捡到’这些牛羊马匹的牧民和部族兴奋不已! 这些点点滴滴的信报,在报到阿史葛尔玛那里的时候,甚至根本就没能引起阿史葛尔玛足够的重视,阿史葛尔玛也只是遵照他父王阿史德发的命令,每日里将这些各地送来的信报,照常再送去阿史德发那里,以供阿史德发决策! 直到二十多天后的元秋山之战爆发,右王阿伏福罗战死,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传到了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直到这时,阿史葛尔玛才猛地惊醒过来,那支在元秋山之战中,配合南人部队,攻击右王部落军的,来自于草原左部的野牛部,很可能也是狡猾的中原人乔装改扮的,而之前在草原左部所发生的所有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件,多半也跟这支假的野牛部落有关! 然而,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率领留守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的黑豹部部族军,并且征召了其他各族的部族军,组织起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庞大的部族军,参与到围剿‘野牛部’的战斗中,去,在草原左部搜寻了十天半个月,却是根本连跟那支狡猾的南人部队,正面遭遇的机会都没有! 到后来,草原左相古尔吉龙也参与到了围剿那支狡猾的南人部队的战斗中去,甚至根据那支南人部队在草原上出没的规律和行进路线、方向,在那支南人部队可能前进的地方设下陷阱,并且专门派出了一个附庸部落作为诱饵,企图引诱那支南人部队上当! 但最终,那支南人部队却并没有如古尔吉龙所预想的那样,出现在包围圈中,而且也并没有将他作为诱饵的那个附庸部落一口吞下,而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跳出了古尔吉龙设下的陷阱包围圈,出现在了古尔吉龙他们身后五六百里远的地方,并且将那附近的一个拥有两三千帐,四五万人的小型部落,给一举歼灭了! 而这一次的失败,在让古尔吉龙惊诧意外的同时,也彻底的激怒了古尔吉龙和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让这两个同时拥有超过十万部族军的强大部队,彻底联合起来,共同对游荡在草原左部的这条滑不溜秋的小鱼儿发动了更大规模的围剿,编织了一张更大更密的包围圈,想要彻底将这条在草原上东游西荡的小鱼兜在包围圈中,进而一举歼灭! 而在阿史德发率领十万南下的大军,返回草原南部后,很快也加入到了这个密集的包围圈之中,超过三十万草原左部的部族军,组成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军队,在左王阿史德发和世子阿史葛尔玛以及左相古尔吉龙的率领下,从四面八方,对那支游荡在草原左部的南人部队,可能出现的地方,发动了最为严密、细致的搜索,结成了一张前所未有的密集的,在左王阿史德发和其他所有参与搜寻的獲人眼中,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巨大的密集的蜘蛛网! 然而,这张在阿史德发和阿史葛尔玛、古尔吉龙等人眼中,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得出去的严密的包围圈、蜘蛛网,在伊华所率领的那支赵国新军眼中,却不过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破烂渔网而已! 而他们,却是一条滑不溜秋的小泥鳅,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从这张破烂的渔网中穿梭而过,甚至于来来回回穿梭一次又一次,也绝对不会让这三十万獲人部族军,抓住任何的机会,网住他们,并带着他们! 第六百五十一章 锡音格勒王庭 草原左部,左王王庭锡音格勒。 作为草原左王王庭之所在,锡音格勒是整个草原左部最大的一个獲人聚居区,整个锡音格勒草原上围绕着一座相对高度不足五十丈,方圆占地却足足有二十多里的平缓的小山丘锡音山,超过三万帐獲人族帐,如同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一样,在锡音山周围盛开着。 还没到申时,锡音格勒草原就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一朵巨大的乌云,彻底的遮住了西边天际的太阳,之后,便是阵阵闪电雷鸣,豆大的雨点,如牛毛一般密集,悉悉率率,不停地飘落了下来,打在草地上,帐篷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草原上的天,就像是三岁的小孩一样,喜怒无情,变幻无常。前一刻还可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下一刻就可能是狂风大作,冰雹如倾,暴雨如泼! 熟悉草原天气的獲人知道,这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别看现在暴雨如泼,要不了多少时候,等天上的乌云过去了,这暴雨自然也就歇了。反而是那种阴云天气,一旦下雨,这雨什么时候停歇,可就每个准了! 暴雨中,锡音格勒草原上的獲人族帐,特别是外出牧马放羊的牧民,早就在暴雨来临之前,便已经寻好了藏身之处,牛羊马匹也早早的就赶进了牛羊马圈之中,或者栅栏之中。暴雨来临时,整个锡音格勒草原上,几乎就已经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影或者一只牛羊马匹的身影了。 然而,就在这倾盆暴雨之中,在锡音格勒左王王庭外围,不到十里的地方,却有一支两三万人的精锐骑兵,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列着整齐的队形,任由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脸上,所有人,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十里外,锡音山上山下,成千上万顶洁白的帐篷。 在整个骑兵队形最前方,大赵君侯伊华,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两侧,分别耸立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以及赵军中军司马公叔仪。 公叔仪和蒙骜身后,落后半个马头,耸立着赵军第一军军长邓维和第二军军长张锋,两人同样一身赵军军铠,骑在高头大马上,座下战马在暴雨中,有些焦躁不安地用前蹄刨着地面。 张锋邓维身后,则是一排左右分列的擎旗兵,排头两人,一人高擎着一面绣着斗大的“赵”字的大赵军旗,另一人则高擎着一面绣着一个斗大的“伊”字的帅旗。 暴雨来得更加的猛烈了,整个草原,就像是被黑暗所笼罩了一样,陷入了一种阴沉昏暗,且暴雨如泼的恶劣环境之中,甚至于原本可以在草原上看得很清楚的锡音格勒王庭,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君上,下令吧!”张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嗜血的神色,有些激动地在马背上对前方的赵国君侯伊华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坐下战马上前了几步,然后被伊华拉着缰绳,转过身来,侧对着身后如云般的肃穆军阵,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任凭斗大的雨点拍打在脸颊上,伊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怒目一瞪,厉声喝问道:“大赵的勇士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伊华身后,两万多赵军肃立在高头大马上,齐声厉喝,回应着伊华的问话。 伊华握着军刀的右手,猛地往半空中一举,数万赵军的齐声厉喝,戛然而止,整个草原上,除了斗大的雨点拍打在地面上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外,再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高头大马上,伊华大声吼叫道:“大赵的勇士们,我们七月出关,如今已在草原度过了七十三个日日夜夜,在这七十三个日夜里,我们的足迹,踏遍了草原左部中部,直至元秋山下,獲人王庭!” 说到这里,伊华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獲人左王被我们俘虏,丹林牙庭在我们的马蹄下颤抖,獲人的神帐牌位,獲人公主,统统都成了我们的俘虏,我们的手下败将!” 说到这里,伊华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如今,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草原左部最大的王庭,草原左王的锡音格勒王庭!我希望,希望你们,大赵的勇士们,最英勇无畏的战士们,用你们手中的刀与剑,犁过獲人的王庭,从獲人的帐篷上踏过,用你们的行动,告诉獲人,谁,才是天下第一强军!” “杀啊!”张锋拔出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喝叫道,双腿一夹马腹,坐下战马,便如利箭一样,急冲了出去。紧随其后,大赵第二军的一万多新军,也跟着一起厉声喝叫道,跟在张锋身后,冒着狂风骤雨,急冲了出去。 而另一边,邓维如何肯落在张锋身后,几乎跟张锋同时,邓维也长刀指空,厉声喝令道:“第一军的兄弟们,跟我冲啊!~”说着,纵马便急冲了出去。 “冲啊!~”第一军的一万多赵军,也一起大声应和着,跟在邓维身后,急冲了出去。大赵两支新军,一左一右,就如同两支离弦的利箭一样,朝着十里外的锡音格勒王庭猛冲了过去。 不到十里的路程,虽然由于暴雨的阻隔,速度远不如平时,但也没用到多少时间,两支军队,两万多赵国新军,便已经冲到了锡音格勒王庭外。 原本,伊华是打算等入夜之后,趁着夜色偷袭锡音格勒王庭,在离开草原左部前,再给草原左王阿史德发留下一个难以忘怀的深刻的教训。但是,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锡音格勒草原还没到申时,就已经变得跟夜晚差不多了。 而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然给伊华率领的赵国新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同样的,倾盆大雨,也拦锡音格勒王庭中的獲人,彻底的放松了警戒,全都躲进了帐篷里,躲避暴雨。 而伊华在听到斥候营的斥候传回来的这个情况后,更是当机立断,决意将整个战斗的时间大幅度提前,从原本的入夜之后发动突袭,提前到了现在,冒着倾盆大雨,突袭锡音格勒王庭。这,其实也可以看做是赵侯伊华,对赵国新军的意志力和战斗精神的一种锻炼和磨砺! 没用到多少时间,两支赵国新军,便如同两支利箭一样,残酷无情的射到了锡音格勒王庭外,冲到了王庭外的栅栏旁。 而对于赵军来说,特别是已经习惯了草原上獲人用来防备野猪野狼的木栅栏,而且又是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想要纵马越过木栅栏,其实并不是很难。 张锋和邓维这两个赵军军长,几乎没有任何躲避退让的迹象,伊华也并没有如同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战争一样,让张锋和邓维居中指挥,冲锋陷阵,自有手下的那些营都校尉去做,而是遵循了这个位面时空中的战争规律,让张锋和邓维这样的一军之将,身先士卒,冲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战争还不像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样,一个将军的勇武,在很多情况下,往往就决定了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的强弱,一个打仗的时候,只知道躲在后边,完全不敢冲到前线的将军,是很难获得麾下士卒的绝对的拥护的。 甚至于就连伊华,在成为赵侯之前,在云台关之战中,也是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率领三千轻骑,亲自冲锋陷阵,而且面对的还是中原第一强军的薛军! 就算是现在,伊华已经成为了赵国君侯,但是,他同样还是率着中军营,跟中军司马公叔仪和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一起冲在了最前面,几乎跟张锋和邓维这两支赵军同时冲到了锡音格勒王庭外的栅栏前。 仅仅只能防备野猪野狼,不到一人高的栅栏,便是普通人,徒手也能够很轻松的就翻越过去,就更别说骑在将近一人高的高头大马上的赵军了! 在此之前,在獲人草原上游荡,攻击那些大小不一的部落时,赵军已经练就了一身过硬的骑射本领,他们坐下的战马,更是早就已经跟他们磨合得心意相通了,几乎只要赵军一动缰绳,座下的战马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来,或是转弯,或是跳跃! 冲到栅栏边,张锋和邓维,几乎同时纵马提缰,座下战马一跃而起,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不到一人高的栅栏,落在了栅栏后边,继续往前冲去。 而在张锋和邓维身后,第一第二两支赵军新军,以及大赵君侯伊华亲自带领的中军营,也纷纷纵马提缰,越过了栅栏,落在栅栏后边,没有任何停歇迟疑,便又往前冲去。 两万多赵军,就像是一道波浪一样,在冲到栅栏边时,一起纵马提缰,从栅栏上面越了过去,锡音格勒王庭外围的栅栏,甚至没有给赵军造成任何的困难,整个大军,就像是一条抖动了一下的长带,轻而易举的就从栅栏上面跳跃了过去…… 冲过栅栏后,两万多赵军,依然没有任何的停歇迟疑,在伊华、蒙骜、公叔仪以及张锋邓维等各级将领的率领下,如同两支利箭,朝着锡音格勒王庭内的獲人帐篷猛冲了过去。 倾盆大雨打在地面上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遮盖住了赵军纵马疾驰的声音,赵军几乎冲进了锡音格勒王庭栅栏,冲到了獲人帐篷附近,帐篷里避雨,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喝着马奶酒的獲人,才有人猛地惊醒过来,感受到了地面上传来的轻微的震动声。 第六百五十二章 锡音山上的大纛 伊华手起刀落,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应声飞上了半空中,激射而出鲜血,喷出了三尺高,落下的带着鲜血的头颅,正好砸了他旁边的另外一个獲人的脸上,顿时将那个獲人也砸得微微楞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劈砍下了一个獲人脑袋的伊华,反手一刀,便又砍在了那个发愣走神的獲人脖颈上,锋利的刀刃,顿时便又将那个獲人的脖颈,堪称了两段,带着热血的獲人脑袋,旋即又飞上了半空中。 而在伊华周围,同样的情形,还在不同程度的上演着,一个个赵军,如同猛虎冲入了羊群中一样,在那些还未来得及拿起武器的獲人人群中,手起刀落,将一个又一个的獲人,直接连人带衣甲,劈砍成了两半。 又或者用尖锐的长枪长戟,借助战马冲锋的冲力,如同穿糖葫芦似的,尖锐的枪尖戟尖,从一个又一个的獲人胸前穿刺而入,透背而出,然后被战马冲锋的冲力,带着往后倒飞了出去,又或者被马背上的赵军一抖手腕,从枪尖戟尖上抖落了下去,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上…… 另一边,一些舞动着明晃晃的钢刀的赵军,已经冲到了一顶又一顶的帐篷前,手中钢刀从半空中猛地朝着帐篷劈落了下去,瞬间便在帐篷上划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又或者两三人一起,舞动着长长的套马绳,从帐篷旁边冲刺而过,手中套马绳猛地抛出,套在帐篷顶上突出的支柱上,借助战马疾驰的冲力,直接将整个帐篷都拖得飞了出去,将帐篷里的獲人以及篝火堆等等,拖得七零八落…… 锡音格勒,虽然是草原左王的王庭之所在,便是在平常情况下,锡音山周围,都会有两三万帐的獲人聚居,随时都有可能征召集结起一支超过三万人的獲人骑兵。 但是现在,整个草原左部,为了搜寻在草原左部东游西荡的这支赵军,包括左王阿史德发,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左相古尔吉龙等人在内,征召组织起了一支超过三十万的大军,在整个草原左部,结出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想要将伊华他们这支赵军,彻底的网在其中,一网打尽! 然而不管是阿史德发还是阿史葛尔玛,又或者是古尔吉龙,谁也没想到,这支赵军竟然会从他们严密的几乎滴水不漏的大网中逃了出来,最终出现在了两三百里外的左王王庭锡音格勒! 而这时的锡音格勒王庭,左王阿史德发南下入侵中原的时候,便征召了一批獲人部族军,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追剿赵军的时候,又征召了一批獲人部族军,而且还不是每个族帐仅仅只出一个人那么简单,左王阿史德发和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从锡音格勒王庭征召的部族军,平均到每个族帐,都已经有四五个了! 在这种情况下锡音格勒王庭周围的獲人族帐,早就已经没有多少精壮獲人了,真正的精兵强将,也早就已经被阿史德发和阿史葛尔玛,带出了锡音格勒! 在这种情况下,赵军突袭锡音格勒王庭,整个战斗就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大屠杀,在倾盆大雨中,两万多赵军精锐新军,如同战神下凡一般,冲进獲人的营帐之中,对锡音格勒王庭中的獲人,施以雷霆手腕! 整个锡音山,周围二三十里的范围,到处都是如同战神一般,威风凛凛,在大雨中劈杀的赵军,到处都是哭爹喊娘,跌跌撞撞,四下逃窜的獲人,到处都是倒地之后,撕心裂肺的受伤的獲人的惨叫声,到处都是被赵军连同帐篷一起拔掉,被倾盆大雨浇灭的篝火,还未燃烧干净的柴火冒出的阵阵浓烟…… 一时间,整个锡音山,就好像变成了一座四下冒烟的无边炼狱一般,獲人的惨叫声,在整个草原上飘荡,四下升腾的浓烟,更是隔着几十里远,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草原的天,真的是变幻无端,锡音格勒王庭正是倾盆大雨,而在锡音格勒王庭以西的二三十里外,却是连一滴雨都没下,依然还是夕阳照晚,牧马放羊的獲人,在草原上唱着歌儿放着牛羊。 一个正唱着歌儿的獲人,无意中的抬头四下望了一眼,眼角的余光,却正好扫见了锡音格勒王庭方向,升腾而起的浓烟。那个獲人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转头仔细一看,顿时脸色一变,拨转马头,纵马朝着几里外的部落族帐冲去。 那是一个只有三千多帐的獲人小部落,在看到远处锡音格勒王庭方向升腾而起的浓烟,遮天蔽日的浓烟,仿佛将整个锡音格勒王庭的天空都遮盖住了一样,部落的酋领想也不用想,便已经能够猜到,锡音格勒王庭肯定是出事了! 而有胆子敢攻打草原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的,或者说有那个能力攻打锡音格勒王庭的,放眼整个草原,也找不出几个人或者部落来!而在草原左部,有那个胆子,或者说能力的,就只有一个,草原左相古尔吉龙! 不过现在,草原左相古尔吉龙和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以及左王阿史德发,都在草原围剿流窜在草原左部,对草原左部所有部落来说,都是一个巨大威胁的,那支来自南边中原的狡猾的南人的部队,根本就不在锡音格勒王庭! 而这个时候,可能攻打锡音格勒王庭的,又会是谁呢?难不成就是左王他们日夜寻找的南人部队? 而不管攻打锡音格勒王庭的,是左相又或者是大酋领(虽然这两个的可能性都很小,但却也并不能完全的排除),或者是那支狡猾的南人部队,对于这个小小的部落来说,都是一个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势力。 但是,这个小部落,本来就是从锡音格勒王庭迁移过来的,整个部落还都直属于锡音格勒王庭,直属于左王阿史德发! 如今左王王庭出事了(看那冲天而起的遮天蔽日的浓烟,就知道,锡音格勒王庭肯定是出事了),这个部落的酋领,虽然心中胆怯害怕得要死,但是还是紧急征召了一支三千人的部族军,朝着锡音格勒王庭急冲了过去。 而在率领三千部族军赶去锡音格勒王庭的同时,那个小部落的部族军,还将族中所有的信使斥候,全都派了出去,向四面八方临近的部落搬取救兵,同时也向远在几百里外的左王阿史德发和王世子报信。 如今,左王阿史德发和王世子阿史葛尔玛,正率领着超过二十万大军,在距离锡音格勒王庭几百里外的地方呢,而锡音格勒王庭,正遭遇着一个强大的敌人的攻击,甚至于那个敌人可能已经得手,将整个锡音格勒王庭都变成了一片火海,不然也没有那冲天而起的浓烟了! 可以说,等左王阿史德发收到消息,率军赶回来的时候,黄花菜可能都凉了!但是,既然敌人出现在锡音格勒王庭,而自己又知道锡音格勒王庭正在遭受攻击,不管有没有信使向左王禀报,自己都得派出信使,去向左王报信,也好让左王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做出应对之策! 而且,整个部落征召起来的部族军,虽然只有三千人,在胆敢攻打锡音格勒王庭的强大的敌人面前,这么点人,根本就不够看,但那个小部落的酋领,还是毅然决然的带着这紧急征召起来的三千人,朝着锡音格勒王庭赶了过去。 不到五十里的距离,几乎没用到一个时辰,那个小部落酋领,征召起来的三千部族军,就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哀鸿遍地,浓烟四起的锡音格勒王庭外。 而这时,前不久还疾风骤雨的锡音格勒王庭,现在却已经渐渐放晴,压在锡音格勒王庭上方的乌云,也已经烟消云散,夕阳,从西边天际,斜斜地照在了锡音山上,将整个锡音山都装点打扮成了一座金山。 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地面泥泞,空气清新,如同水洗过一样,但是在这清新的空气中,却弥漫开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甚至还给这锡音格勒王庭两三里远,那支獲人部族军,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来到锡音格勒王庭栅栏外,那个獲人小部落的酋领,一时还不敢轻易踏进王庭之中,先是派出了军中斥候探子,翻过栅栏,又或者直接从锡音格勒王庭的正大门进了锡音格勒王庭,里里外外,小心翼翼的搜寻了一遍之后,这才回禀了那个小部落酋领。 听到整个锡音格勒王庭都已经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后,那个小部落的酋领,这才率领三千部族军,从正面进入了锡音格勒王庭,然后让那三千部族军,开始搜寻救助伤兵员及老弱病残,而他自己,则在那几个之前进入过锡音格勒王庭的斥候探子的带领下,朝着锡音山上走去。 锡音山上,最顶上的一个最大的帐篷,便是草原左王阿史德发的王帐之所在,平常时,左王阿史德发如果在锡音格勒王庭的话,王帐外甚至还会竖起代表左王身份的银豹大纛和豹王权杖,锡音山下周围十几里的范围内,都可以远远的望见锡音山上飘荡的银豹大纛! 但是现在,代表阿史德发左王的身份和地位的银豹大纛和豹王权杖,全都跟着左王阿史德发南下中原,北返之后,又一直跟在阿史德发身边,出现在草原左部上,一直都没有回到过锡音格勒王庭! 如此一来,锡音山上,左王阿史德发的王帐所在处,原本应该是空无一物才对(其他獲人,除非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至,否则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将代表他们身份和地位的大纛或者权杖,树立在左王王帐前面),但是现在,锡音山上,却飘荡着两面两三丈高的大纛! 来到锡音山下,甚至还没上山,那个獲人酋领,就已经看到了锡音山上左王王帐前面的空地上,飘荡着的两面大纛,其中一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赵”字,另外一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伊”字! 赵字和伊字,那个獲人部落的小酋领虽然不认识,而且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他们草原獲人的文字。但是那个獲人部落的小酋领却可以猜想得到,那上面的‘符号’,肯定代表着某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而且能够用上这样大的大纛的,肯定跟左王的权力和地位相当,甚至完全有可能超过超过左王阿史德发!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大纛 很快,那个獲人小部落的酋领,便领着一小队人,出现在了锡音山上左王王帐前面。在那个獲人小部落的酋领的严厉的命令下,跟随在他身后的那几个獲人部族军,这才有些畏惧胆怯的上前,将两根两三丈高的旗杆缓缓放了下来,将之前高高飘扬的两面大纛,带着敬畏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对于普通的獲人来说,任何一面大纛,不管那面大纛上绣着的是什么图纹或者别的符号,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对于他们来说,那些大纛都绝对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每一面大纛,代表着的都是一方势力,一个权贵! 而这个权贵,不仅仅是某一个部落的酋领,或许还有可能是像左相古尔吉龙,又或者是像左王,甚至是大酋领阿史那实那样,在普通獲人眼中,几乎是天神一样存在的人物! 这样的权贵,人是那些普通獲人,不敢得罪,不敢冒犯的高贵的存在。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的权杖和大纛,同样是他们不敢得罪,不敢冒犯的高贵的存在! 就是在各自部落内部,有人冒犯点了代表酋领身份和地位的权杖和大纛,也会被部落酋领的护卫骑兵,当着族人的面,加以责罚,甚至直接处死,更何况是飘扬在左王王帐前面的大纛了! 大纛,不管是在草原獲国,还是在中原列国,其形制,或者说大小,都是有一定的约定俗成的规矩的,身份越高贵,权势地位越高,代表着他们身份和地位的大纛,自然也就越大。 普通将军用的将旗,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可以认为是一面大纛,只不过他们的大纛,比那些身份高贵的将帅王公贵胄,要小上许多,而且制作的精良程度,也没法跟其它那些将帅王公的大纛相比而已! 而现在,飘荡在左王王帐面前的两丈多高的旗杆上的这两面大纛,虽然制作得有些粗糙,但是从大小形制上看,其大小甚至比左王阿史德发的王旗大纛还要大上一分,其主人的身份和地位,岂不是比左王还要高,还要大? 如果冒犯得罪了这样的权贵,还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祸事呢!因此,那些取赵军大纛的獲人部族军,几乎每个人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在取大纛的同时,还在心里默默地向长盛天天神祈祷,希望天神不要怪罪于他们,希望这两面大纛的主人,也不要责怪他们! 看着手下的部族军,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取下两面大纛的样子,那个獲人小部落的酋领不由得骂了一声:“没胆的东西,滚开!” 说着,那个獲人小部落的酋领也在心底暗自祈祷了一句:天神在上,请庇佑您最忠实的仆人。然后上前扒开那几个獲人,一把抓过其中一面大纛,对折了几下,叠了起来,转手又递给身后的一个护卫骑兵,厉声说道:“拿好!” 那个护卫骑兵愣了一下,然后才带着敬畏的眼神,恭恭敬敬地躬身,接过酋领递来的大纛,捧在了双手上。 随后,那个酋领又将另外一面大纛拿了过来,叠了起来,转身递给了另外一个护卫骑兵,然后说道:“你们两个,马上领一队轻骑,骑最快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左王殿下营中,将这两面大纛交到左王殿下手上,并将王庭的情况,详细认真的禀报给左王殿下!” 那两个护卫骑兵听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酋领。”躬着身子,退后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捧着大纛,上了马背,拨转马头离去…… 草原左部,阿依格勒草原,一顶顶洁白的帐篷,密密麻麻的,如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一个接着一个,在整个草原上盛开着,放眼望去,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每隔上三五十步,便是一顶这样的帐篷! 而这些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帐篷,将整个阿依格勒草原,连同周围的其他几个草原,全都连结成了一片!超过三十万人的獲人左部部族军,就在方圆四五百里范围内的草原上,通过这种方式,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想要以此找出在整个草原左部东游西荡了两个多月的,那支狡猾的南人的部队! 天刚刚亮,一身戎装的左王阿史德发便出现在了左王王帐马车前,正要下令开始新的一天搜索南人部队的行程时,却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史德发急忙转头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几个獲人部族骑兵,在一小队豹骑亲卫的护送下,纵马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阿史德发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随后,那一小队豹骑亲卫便护送着那几个部族骑兵,来到了阿史德发近前,一起翻身下马,跪倒在阿史德发跟前,以手抚胸,低头头朝阿史德发行礼。其中一个豹骑亲卫的十骑将,还恭声对阿史德发说道:“左王殿下,这些是飞鱼部的信使,说是奉飞鱼部酋领之令,有紧急军情,向殿下禀报。” 听了那个豹骑亲卫十骑将的话,阿史德发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转头对啦几个飞鱼部的信使说道:“有何军情,需要当面向本王禀报,现在可以说了吧?” “回禀左王殿下,小人等奉酋领之令,前来禀报殿下,昨日午后,申时左右,锡音格勒王庭浓烟密布,硝烟四起,似是有大股敌人,正在攻打锡音格勒王庭!”其中一个信使,听了阿史德发的话,急忙低头行礼说道。 听了那个信使的话,阿史德发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禀左王殿下,昨日午后申时,锡音格勒王庭浓烟密布,硝烟四起,似是有大股敌人,正在攻打锡音格勒王庭,酋领已经率领三千部族军,紧急驰援锡音格勒王庭,故而派小人等人,前来禀报左王殿下!”那个信使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又说道。 “有人攻打锡音格勒王庭?你说的话可当真?”阿史德发吃惊地瞪大眼睛,上前一步,伸手抓着那个獲人的衣领,一把将他提在了半空中,仔细认真的打量了那个獲人一眼,甚至将那个獲人的衣服都给扒开看了一下。 草原上的獲人,受水源的限制,几乎很少有人经常洗澡的,甚至于普通的獲人,一辈子都可能洗不了一次澡,因此,真正的獲人身上,几乎都有一股子浓烈的体味,身上也绝对不像中原人那样白嫩,细皮嫩肉的! 然而,让阿史德发失望的是,那个信使,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口音,还是行为举止,都跟草原左部的獲人完全没有任何两样,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出身于飞鱼部的獲人! 而这,才是更让阿史德发诧异和震惊的,如果这个信使所言为真,那岂不是说,自己率领着草原左部三十万大军,几乎将整个草原都搜遍了,想要找到的那支狡猾的南人部队,如今却在攻打自己的王庭?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那岂不是整个草原都会笑话自己的无能么? 震惊过后,阿史德发当即便大声叫道:“银豹信使!” “左王殿下!”几个银豹信使,应声出现在阿史德发身后,朝阿史德发躬身行了一个抚胸礼说道。 “你们几个,马上带领一队豹骑亲卫,骑最好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锡音格勒王庭,务必查清楚攻打锡音格勒王庭的,是何方势力!”阿史德发铁青着脸厉声说道。 “是!”几个银豹信使一起躬身应道,跟着便直起身来,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 然而,几乎就在那几个银豹信使前脚刚离开的这一会儿,又有一小队豹骑亲卫,护送着几个獲人部族骑兵,纵马疾驰而来,眨眼间便冲到了阿史德发跟前,翻身下马,一起跪倒在了阿史德发跟前。 “启禀左王殿下,有飞鱼部信使到,说有紧急军情,需要向殿下当面禀报。”那一小队豹骑亲卫的十骑长再次行礼说道。 “说!”阿史德发铁青着脸,冷声说道,语气冰冷而又无情。 “禀,禀左王殿下,酋,酋领命小人等,护送两面大纛前来,交给殿下。”豹骑亲卫十骑长身边的一个獲人信使,有些紧张结巴的说道。 听了那个信使的话,阿史德发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急声问道:“什么大纛,拿上来!” “是。”那个信使急忙应了一声,和另外一个信使,转身从马背上取下叠好的大纛,双手捧着,跪倒在了地上。 阿史德发身旁的两个豹骑亲卫,急忙上前一步,接过那两个信使手上的大纛,转身走到阿史德发跟前,将大纛双手捧着,送到了阿史德发面前。 阿史德发伸手抓过一面大纛,双手一抖,便抖了开来,仔细一瞧,却见那面用草原上常见的野狼兽皮缝制的十分粗糙的大纛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那个赵字,阿史德发在南下中原的时候,在中原列国曾经见到过,而且阿史德发率军攻打的卫国郡城的城头上,也曾经出现过跟自己现在看到的这面大纛有些相似的大纛,只是上面绣着的字不一样,制作也精美了许多!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阿史德发转头又抓起另外一面大纛,双手抓着大纛旗边,同样一抖,将整个大纛便抖了开来,露出里面大大的一个“伊”字! 对比着看了一眼两面大纛上面绣着的文字,阿史德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问道:“这两面大纛是从何而来的?” “回禀左王殿下,酋领率领我飞鱼部部族军赶到锡音格勒王庭时,这两面大纛,就飘扬在锡音山上,殿下您的王帐前。酋领命令我等取下大纛,骑最快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向左王您汇报。”那个信使急忙又说道。 “你说什么?这两面大纛飘扬在什么地方?” “锡音山上,左王殿下您的王帐前。”那个信使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阿史德发一眼,低声回答道。 听了那个信使的话,阿史德发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许久之后,阿史德发这才回过神来,厉声叫道:“来人!” “殿下!”一个银豹信使在阿史德发身后躬身抚胸行礼说道。 “你马上带人去,把左相古尔吉龙找来,本王有要事与他相商!”阿史德发沉声说道,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还有王世子,让他也一起来!” 那个银豹信使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急忙躬身应道:“是!”然后便翻身上马,和另外一个银豹信使,纵马疾驰而去。 第六百五十四章 内鬼 还没到中午,已经跟左王阿史德发合兵在一处了的左相古尔吉龙和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便各自领着一队护卫骑兵,来到了阿史德发的王帐。 王帐中,阿史德发和左王麾下的几个当户、万户侯,全都表情严肃,阿史德发更是脸色铁青得好像千年寒冰一样,端坐在王帐中,那几个当户、万户侯,同样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的分坐在阿史德发左右两侧。 营帐中生着篝火,上面烤着香气腾腾的烤肉,一旁的铁锅里,更是烧着沸腾的,漂着马奶香味的奶酒,几个阿史德发王帐中的女奴,跪坐在篝火和铁锅旁边,小心翼翼地旋转着烤肉,搅动着马奶酒。 营帐中香气四溢,篝火升腾,但营帐中的所有人,却几乎没有一个人动手,更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寂静得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一样。 在此之前的小半天的时间里,随着从锡音山锡音格勒王庭四周赶来报信的信使越来越多,锡音格勒王庭中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越来越明朗,细节和详情经过,也是越来越多,而收到这些消息和情报的左王阿史德发,表情自然也是越来越冰冷,神情更是越来越严厉! 刚刚踏进王帐中的左相古尔吉龙见状,不由得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急忙上前几步,走到阿史德发近前,躬身朝阿史德发抚胸行礼说道:“古尔吉龙拜见左王殿下。” “左相,请入座。”阿史德发语气冰冷地说了一句,又冷冷地说道:“给左相看茶。” 古尔吉龙走到左王阿史德发左手一侧为首空着的位子上,跪坐了下去,帐中的几个女奴,捧着装着马奶酒的罐子和盛着烤肉的银盘,低着头走到古尔吉龙跟前,将手中的马奶酒和烤肉,放在了古尔吉龙跟前的矮几上,然后又退到了篝火堆边。 虽然古尔吉龙已经赶了半天路,早就饥肠辘辘了,但是其他人都没有饮酒吃肉,古尔吉龙自然也不好意思喝酒吃肉,那几块烤肉和一罐马奶酒,摆在矮几上,也就成了一堆的摆设。 不一会儿,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也出现在了王帐中,看到王帐中的情形后,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疾步上前,走到阿史德发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儿子拜见父王,父王金安。” 阿史德发微微抬了抬手,指着右侧的空位说道:“坐吧。” “谢父王。”阿史葛尔玛应了一声,走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营帐中的女奴,也随即上前,奉上了烤肉和马奶酒,放在了矮几上。 阿史葛尔玛早就感觉有些口渴了,端起马奶酒,便大口大口猛灌了几口,然后才又放了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匕,正要伸手去抓矮几上硬盘中的烤肉,切了来吃,却听阿史德发语气有些冰冷地说道:“人都到齐了,格尔格木,简单的向左相和世子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是,大王。”阿史德发的贴身护卫,格尔格木急忙躬身应道,直起身来,上前一步,然后朝阿史葛尔玛和古尔吉龙躬身行礼,说道:“世子,左相,今日早间,飞鱼部酋领派信使急报,锡音格勒王庭遭遇敌人突袭。之后,飞鱼部信使更是送来大纛两面,上书中原夏国文字‘赵’、‘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格尔格木又说道:“此后,王庭周围各大小部落,几乎都派来了信使,通报王庭情况。如今,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一支来自于华夏中原的精锐骑兵,趁我大军在外之际,于昨日午后,趁着大雨磅礴的机会,突袭了我锡音格勒王庭。” 说到这里,格尔格木的声音自觉不自觉的就弱了下去,几乎微不可闻地接着说道:“焚毁营帐一万余座,死伤族人近十万。” 听了格尔格木的话,一旁的左相古尔吉龙心中却不由得猛地一跳,心跳不知不觉的就加快了许多,锡音格勒王庭遭遇南蛮子部队袭击,损失惨重,对于他来说,对于玄蛇部来说,那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 玄蛇部本来就已经有两万多帐族人,加上附属于玄蛇部的附庸部落,族帐其实比左王阿史德发直领的银豹部,也少不了多少了! 锡音格勒王庭中生活的,那可全都是左王阿史德发直领的银豹部,而银豹部,本身就只有五万多帐族人,如今一下子就损失了一万多帐,损失近十万人口,对于银豹部,对于左王阿史德发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次重大的损失!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左王阿史德发通过格尔格木透露出来的消息,至于真实的损失情况,说不定会比这个还要严重和严峻! 锡音格勒王庭锡音山周围,生活着三万多银豹部的族帐,可以说是左王阿史德发最精锐最核心的部族成员,其中很多族人还都跟阿史德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南蛮子部队突袭锡音格勒王庭,怎么可能仅仅只损失了一万多帐族帐,不到十万人? 如果真正只损失了一万多帐族帐,不到十万族人,前来送信的信使,怎么可能来自于飞鱼部这个不足三千帐族帐的小部落?之后送信的,也全都是锡音山周围那些小部落的信使,而不是银豹部的信使? 如此看来,锡音格勒王庭遭受的损失,很有可能比格尔格木所说的还要严重和严峻,甚至于很有可能,锡音山上那三万多银豹部的族帐,多半已经损失殆尽,所以前来报信的,才会是来自于锡音山四周的小部落派出的信使,所以左王阿史德发的脸色,才会那样的难看! 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玄蛇部,岂不是成为了草原左部第一大部落?而银豹部,在损失了三万帐最核心的族帐后,又还能剩下多少实力?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予的玄蛇部崛起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些,左相古尔吉龙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一分,急忙伸手抓起矮几上的马奶酒,接着喝马奶酒的机会,趁机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 阿史德发淡淡的斜眼瞧了一眼端着马奶酒喝的左相古尔吉龙一眼,扫视了王帐中的所有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位,锡音格勒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大伙儿不妨全都说说。” “父王,是儿子的错,儿子肩负守卫王庭的重任,不应该擅自离开王庭,请父王责罚。”听了阿史德发的话,阿史葛尔玛心中也不由得猛地咯噔了一下,急忙起身离开座位,跪倒在阿史德发跟前,低头请罪道。 如果锡音格勒王庭真的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导致王庭守卫空虚,为南蛮子所趁,损失惨重,那自己可就真的成了左部和银豹部最大的罪人了! “南蛮子狡猾,我儿忠厚,岂是南蛮子的对手?此事也怪不得我儿,起来吧。”阿史德发瞧了阿史葛尔玛一眼,淡淡地抬了抬手说道。 “谢父王。”阿史葛尔玛急忙道了一声谢,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父王,儿子请令,率军赶回锡音格勒,追杀突袭王庭的南蛮子!” 听了阿史葛尔玛的话,阿史德发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南蛮子狡猾,我三十万大军,布下天罗地网,南蛮子都能够从中逃脱,出现在几百里外的锡音格勒王庭之中,可见这些南蛮子,真的比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还要狡猾!”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史德发又说道:“此去锡音格勒,尚有几百里之遥,等我儿赶回锡音格勒时,那些南蛮子,早就已经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儿若是追去,不仅追不上南蛮子,反而还会被南蛮子牵着鼻子,在草原上东奔西跑,疲于奔命,此举着实不智。” 听了阿史德发的话,阿史葛尔玛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父王,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南蛮子在草原上肆虐横行吗?” 阿史德发却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南蛮子之所以能够在草原左部肆虐横行,从我三十万大军的天罗地网之中逃脱,那是因为有内鬼从旁相助,为其指路之故。本王现在已经有了除掉南蛮子的计划,只是,在此之前,本王先得除掉族中的内鬼才行!” “内鬼?”听了阿史德发的话,帐中所有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谁是左王口中所说的那个内鬼!一旁的左相,古尔吉龙也一样,朝营帐中的那些当户、万户侯望了去,心中更是在不停地猜想着,到底谁是内鬼! 而阿史葛尔玛,更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惊声说道:“内鬼?父王,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内鬼,给那些可恶的南蛮子通风报信?” “不仅仅是通风报信,而且还故意放走了那些南蛮子,否则,那些南蛮子,怎么可能从我们三十万大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逃脱出去,是吧左相大人?”阿史德发语气冰冷地说道,最后一句,却是望着左相古尔吉龙说的。 听了阿史德发的话,古尔吉龙不由得一愣,然后才在座位上朝阿史德发抚胸行礼,低头说道:“左王殿下所言极是。” 话音未落,一旁的阿史葛尔玛已经暴跳如雷地吼叫了起来,“是谁?有本事站出来,本王子要将他生劈活砍,剁碎了喂狼!~” 第六百五十五章 欲加之罪 “这就要问我们的左相大人了,是吧,左相大人?”阿史德发转头冷眼瞧着古尔吉龙说道。 听了阿史德发的话,古尔吉龙脸色猛地一变,心中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阿史德发这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想想也是,如果锡音山下的左王直领的银豹部,真的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损失惨重,自己的玄蛇部成为了左部第一大部落,左王阿史德发还能容得下自己才怪了!换成是自己,如果手下有人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位子,自己肯定也会在第一时间,将之打压下去的! 而且现在,阿史德发和王世子阿史葛尔玛两部加起来,足足有二十万獲人,自己事先又没有任何的准备和提防,就这样来了阿史德发的营帐,如果阿史德发真的对自己下手的话,自己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对于阿史德发来说,现在才真的是对自己下手的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这次机会,等自己从这离开,到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恐怕就正好要交换一下了! 如果锡音山没有遭遇到攻击的话,以左王阿史德发的自信,是绝对不会担心玄蛇部会威胁到他银豹部,进而威胁到他左王的位子的。可现在呢,锡音山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银豹部损失惨重,实力大损,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变得比玄蛇部还要弱了! 阿史德发如果不趁着现在,自己轻易涉险,没有任何防备的,就这么来了他的王帐的打好机会,趁机出手对付自己,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换成自己是左王,自己也同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可笑刚才自己还觉得,这是上天赐给玄蛇部最好的机会呢! 或许这是长盛天天神赐给玄蛇部崛起的最好的机会,但这却绝对算不上是自己的最好的机会,甚至于,能不能洗刷掉阿史德发想要诬陷给自己的罪名,从阿史德发手中,从这龙潭虎穴之中逃脱,都得看长盛天的天神是否庇佑自己了! 一瞬间,古尔吉龙心中就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这些念头如闪电一般,在古尔吉龙脑海中闪过,甚至还没完全消失,古尔吉龙便听见阿史德发又说道:“突袭锡音山王庭的南人部队,是从左相古尔吉龙的防区中出去的,左相,对此,你就没什么说法吗?” “左王,古尔吉龙没什么好说的,长盛天天神在上,突袭王庭的南人部队,是不是从古尔吉龙的防区中出去的,古尔吉龙不知道,也不清楚,但古尔吉龙可以向长盛天天神起誓,古尔吉龙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草原獲人,对不起大酋领和左王,对不起草原左部各族的事情,绝对没有跟任何南人有所接触、勾结!”听了阿史德发的话,古尔吉龙一瞬间便想出了应对之言,以手指天发誓说道。 听了古尔吉龙的话,营帐中的那些当户、万户侯,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一些原本跟古尔吉龙没什么交往的万户侯,心中也不由得相信了几分,那些私下里跟古尔吉龙有些交情的万户侯、当户什么的,更是完全相信了古尔吉龙的话,甚至有一两个人,嘴巴张了张,就想要提古尔吉龙辩解几句呢。 就连王世子阿史葛尔玛,听了古尔吉龙的话,也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左相,真的就是父王嘴里所说的那个内鬼吗? 一旁的阿史德发,不等古尔吉龙的话音落地,便冷笑了一声,说道:“古尔吉龙,你勾结南人,早就已经背叛了天神,在你的心中,你早就已经不再信奉长盛天天神了,你用天神的名义起誓,只会是对天神的亵渎,誓言再毒,对你又有什么用呢?” 听了阿史德发的话,古尔吉龙不由得脸色剧变,急声说道:“左王,我古尔吉龙绝对没有背叛天神,更是绝对没有勾结任何南人,做出有损草原左部部落利益的事情来!” “有没有背叛天神,勾结南人,本王自然会调查清楚!”阿史德发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旋即又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在此之前,本王决定,暂时停止左相古尔吉龙一切职务,左相所领玄蛇部,由本王直接统领,直至调查清楚古尔吉龙有没有勾结南人,背叛天神!” 说着,阿史德发又冷声叫道:“来人!” 几个守卫在左王阿史德发营帐外的护卫骑兵,听到阿史德发的叫喊,急忙掀开幕门,疾步走了进来,躬身朝阿史德发行礼说道:“大王!” “把古尔吉龙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许他与任何外人接触,更不许任何人探视!~”阿史德发冷声说道。 那几个护卫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阿史德发,好像没听清楚阿史德发说的话一样。 阿史德发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本王的话吗?”话音未落,却听身后有人惊声叫道:“大王小心!”阿史德发心中猛地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刚转身,却感觉眼前一黑,一道人影朝着自己猛扑了过来。 阿史德发心中猛地一跳,急忙往旁边侧身让去,不曾想却猛地撞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顿时两人全都滚落在地上,旋即便又听那人有些着急地问道:“父王,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阿史德发也还没来得及回应,扑向阿史德发的那人也已经扑到了阿史德发身上,扬起手中银色短匕,朝着阿史德发胸口猛地捅落了下去,一边还咬牙切齿地说道:“阿史德发,你想要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想要阴谋害我,诬陷我,夺我权势,兼并我玄蛇部,就休怪我古尔吉龙跟你拼命!” 阿史德发脸色大变,慌乱中,抬手猛地格挡了一下,只感觉胳膊上猛地一痛,古尔吉龙手上的短匕,已经插进了阿史德发抬手格挡的左臂,直接将整个左臂洞穿了。 而古尔吉龙刺向阿史德发的短匕,顿时也被阿史德发用左臂硬生生的格挡了下来,并趁机用右手,死死地抓住了古尔吉龙握着短匕的右手。而古尔吉龙也用左手,使劲地抓住了阿史德发的左手手腕,死命地往下压着,右手也跟着使劲,想要直接用短匕将阿史德发的脖颈洞穿!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火石电闪之间,这一切就全都发生了,而直到这时,营帐中的其他人,包括刚刚进来的那些护卫骑兵,才全都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冲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抓着古尔吉龙的身体、衣甲等,死命的将古尔吉龙拉了开去。 被拉开时,古尔吉龙还在朝着阿史德发拼命地拳打脚踢,厉声叫道:“阿史德发,我古尔吉龙绝对没有背叛天神,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草原左部部落的事情,你这是诬陷,是赤果果的诬陷,有本事你杀了我,我的儿子,草原左部最勇猛无敌的勇士,古尔古格,一定会为我古尔吉龙吗报仇的,一定会!一定会!” 第六百五十六章 何患无辞 “拖下去,给我拖下去,严加看管起来,不许给他任何东西吃!”慌乱中,发现古尔吉龙想要对阿史德发不利,急急忙忙冲上去,想要救下阿史德发的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却被阿史德发给撞倒在地,这时候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被护卫骑兵拉开的古尔吉龙,特别是在听了古尔吉龙的话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王世子阿史葛尔玛,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地朝着那些护卫骑兵大声吼叫道。 在草原左部,年轻一代中,特别是跟阿史葛尔玛年岁相当的这一辈中,真正出彩的人没有几个,甚至放眼整个草原,真正出彩的小辈也没有几个,嗯,或者说是相对的,比其他的那些酋领世子,更加要出彩的,没有几个! 而在这几个特别出彩的王子酋领世子之中,右王阿伏福罗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绝对算得上是其中最出彩的一个,身为质子,在丹林牙庭之中,却混出了偌大一个名头,邪童王子的称号更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草原。 而作为与右王地位相当的左王,作为左王阿史德发的长子,而且又是左王世子,阿史葛尔玛本来是应该跟右王王子阿伏齐格一较高下的,毕竟,如果没有元秋山之战,如果右王阿伏福罗没有在元秋山之战中发生意外,很有可能未来接替右王位子的,便是阿伏齐格王子,而到那时,阿史葛尔玛可能也已经接替了左王之位,成为了新的左王! 如此一来,其他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将新的左王阿史葛尔玛和新的右王阿伏齐格相提并论,一较高下了。从阿伏邪铎被送到丹林牙庭作为质子的那一刻开始,阿伏邪铎其实就已经被剥夺了继承右王王位的可能性! 可是谁也没想到,阿伏邪铎即便是作为质子,被送到了丹林牙庭,阿伏邪铎依然闯出了一番名堂,甚至于一度让大酋领阿史那实动了将女儿嫁给阿伏邪铎的念头。如此一来,明里暗里的,草原上的獲人,也就会将阿伏邪铎跟阿史葛尔玛暗中互相比较一番了。 而跟出彩的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铎比起来,阿史葛尔玛几乎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甚至就算是在草原左部,阿史葛尔玛也几乎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能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守成之君而已! 而这样的一位王子,若是生在中原列国之中,或许还能做一个守成之君,可是生活在草原上,而且是在内乱频发,弱肉强食的草原王国,这样的一位王子,却只可以说是无能和昏聩,根本没法胜任一部酋领,更别说是草原三王了! 而这也正是阿史德发南下入侵中原之时,将阿史葛尔玛留在锡音格勒王庭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不是阿史德发不想将阿史葛尔玛带上战场,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学习一下战场厮杀,锻炼一下他的武力和勇力,树立起他在獲人心中的权势和地位,而是阿史葛尔玛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曾经,阿史德发也曾将阿史葛尔玛带到过战场上去,可在战场上,阿史葛尔玛的表现,甚至连一个千夫长都不如,让他指挥一个千人队,都显得手忙脚乱,漏洞百出,就更别说指挥万人队,甚至是几万几十万的大部队了! 这一次,阿史葛尔玛留守锡音格勒王庭,遇上南人肆虐草原左部的时候的表现,同样也证实了这一点!阿史葛尔玛从锡音格勒王庭直领的部落中,征召了十万部族军,却连围剿区区一支两三万人的南人部队都做不到!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南人太过于狡猾,让人防不胜防,甚至于连左相古尔吉龙,率领十万大军,设下陷阱,想要逮住那支南人部队都没能成功。 而另一方面,阿史葛尔玛指挥能力的不足,治军无方,其实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南人之所以能够从阿史葛尔玛和古尔吉龙的二十万部族军的包围下逃脱,有很大的原因,可能还是阿史葛尔玛防线不严之故! 而在整个草原左部,唯一能够跟丹林牙庭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一较高下的,可能就只有左相古尔吉龙的儿子,玄蛇部的酋领世子古尔古格了! 在整个草原左部,年轻一辈中,论勇武,论骑射能力,玄蛇部酋领世子古尔古格,都绝对算得上是其中的翘楚人物!两相比较之下,阿史葛尔玛跟古尔古格比起来,就远远的不如了! 而这个时候,古尔吉龙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到古尔古格要为他报仇,这自然就更是懒阿史葛尔玛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了! 表情狰狞,骂骂咧咧的左相古尔吉龙被护卫骑兵押出了营帐,营帐外军中的巫医,听闻左王受伤,也急忙拿了一些救急的草药,纱布,脚步匆忙地跑了进来,单膝跪倒在阿史德发跟前,想要替阿史德发包扎伤口。 刚敷上草药,正要用纱布替阿史德发包扎,也不知道是不是慌乱之中碰到了阿史德发的伤口,阿史德发突然一把推开那个巫医,厉声喝道:“滚出去!”一把抓过纱布,用嘴巴咬着纱布一头,用右手将纱布包裹在了左胳膊上。 随后,阿史德发便又冷眼扫视了营中众人一眼,厉声说道:“古尔吉龙背叛天神,暗中勾结南人,企图危害草原,危害我草原左部。刚才大家也都看见了,古尔吉龙看见事情败露,竟然狗急跳墙,还想要暗杀本王,可见,古尔吉龙跟南人勾结之事,确凿无疑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阿史德发又说道:“古尔吉龙身为左相,竟然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其罪万死难恕!但是,玄蛇部却是无辜的!传本王命令,玄蛇部部族军及族人,无论老弱妇孺,只要肯放下武器投降,本王绝不追究其罪!否则!~” 说到这里,阿史德发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厉声说道:“大军一到,俱为齑粉!” 第六百五十七章 转向西北 趁着大雨,一举攻入左王王庭锡音格勒,焚毁獲人营帐近三万帐,并成功的将代表着自己身份和地位的大赵军旗和帅旗大纛,高高的耸立在左王锡音格勒王庭锡音山上的左王王帐前面后,伊华便又趁着夜色,带着赵国新军第一第二两个军,连夜离开了锡音格勒王庭,往西北边的瀚海沙漠,疾驰而去。 瀚海沙漠,便是獲人草原左部更西边的一片大漠,纵深七百余里,号称死亡之海。瀚海沙漠以西,戈壁绿洲之中,分布的点点城邦国家,便是赵人和中原人口中的西域诸国! 按照伊华在战前的战争部署,从霞西郡林桓关出关的赵国新军第三军,在从林桓关出关之后,便应该进入西域诸国,然后从西边进入瀚海沙漠,攻入獲国草原左部! 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按理说,第三军应该早就已经走出了瀚海沙漠,进入到了獲国草原左部才对。可是直到现在,伊华他们都没能听到任何跟第三军有关的消息,直可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音讯! 原本,瀚海沙漠这般危险,就连草原上的獲人,都将瀚海沙漠称之为死亡之海,被认为是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第三军想要通过瀚海沙漠,进入草原左部,都因此而失去了音讯,伊华率领的这支赵军,想要安全顺利的返回赵国,本应该远远的绕开瀚海沙漠才对! 可由于獲国左王阿史德发在草原左部集结了三十万大军,现在已经将整个草原左部南边,所有南下的通道,全都已经堵死了,赵军想要从三十万獲人部族军之中,穿插过去,特别是在獲人认定他们会南下的情况下,难度自然可想而知了! 之前伊华他们之所以能够从獲人的重重包围圈之中,穿插而过,来到左王王庭锡音格勒,还是因为草原左部的三十万獲人大军,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南边,对北边的防备反而有所松懈,这才给了伊华他们可趁之机,让伊华他们能够从獲人的重重包围圈之中,突围而出,冲杀到左王锡音格勒王庭,甚至一举将整个锡音格勒王庭都给捣毁了! 锡音格勒王庭,本就是据山而建,围着锡音山打造的一个大型的充满了草原特色的部落聚居点,整个锡音山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獲人营帐。而伊华他们趁着草原上的阵雨,攻入锡音格勒王庭之后,更是几乎一举焚毁了近三万帐獲人族帐,可以说已经将整个锡音格勒王庭全都给捣毁了,幸存下来的獲人族帐,十不存一! 在这种情况,獲人左王得到消息后,能不暴跳如雷才怪呢!在伊华看来,獲人左王得到锡音格勒王庭被毁的消息后,肯定会第一时间率领三十万獲人部族军,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往北边压来,逐步压缩赵军的生存空间。 而赵军除了往北或者往西边撤退外,几乎别无选择,南下的路,肯定已经全部被封死了,有了之前伊华他们从獲人重重包围圈中跳出去的教训,这一次,獲人的包围圈肯定会更密更细,就算还有漏洞,斥候营想要找出这些漏洞,也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而那些太明显的漏洞,很明显又是左王阿史德发故意留下来,为的就是引诱赵军上钩,从而好一网打尽的!这种漏洞,就算赵军发现了,赵军也绝对不敢轻易尝试的。因此,赵军就只有往北和往西两条路可走了! 而獲人草原的北边,跟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环境有些相似,獲人草原的北边,便是被獲人称之为冰霜王国的巨大得无边无际的大冰原!整个冰霜王国冰原上,除了一些皮糙肉厚的诸如白毛熊和雪狐一类的走兽以外,几乎很少看到活物! 偶尔遇上一些猎人,也都是来自于草原獲国,为了猎取冰霜王国冰原上的走兽,获取走兽皮毛,好卖个好价钱的铤而走险的獲人猎人! 冰霜王国冰原上的走兽,不管是白毛熊还是雪狐,任何一种走兽的皮毛,就是在獲人草原,都能够卖得上一个好价钱,就更别说在其他地方了! 而且,獲人每年从冰霜王国冰原上猎取的走兽,获得的皮毛,甚至连獲国都走不出,就被獲国草原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领全都给消化掉了,基本上就很少有流入到西域诸国的,而能够流入到中原列国的,还是从西域诸国那些游商手中流出去的,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在整个中原,来自于冰霜王国冰原上的走兽皮毛,都可以用价值万金来形容! 而冰霜王国虽然被称为王国,但实际上,冰霜王国的冰原上,却并没有任何国家政体,也根本没有任何定居在冰霜王国上的部落和族群。 就是草原獲国的獲人,也只是一些挨着冰霜王国冰原地的族帐,趁着夏季天气比较暖和的时候,会有极少的一部分獲人,进入到冰霜王国,在冰原上猎取走兽,最多也就两三个月,天冷之后,便又会退出冰原,回到相对温暖的草原。 而就算是那些曾经进入过冰霜王国的獲人,也根本没有深入冰原,或者说探寻到整个冰原的尽头,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冰原的具体大小了。 而作为中原人的赵军,在连獲人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冰原,甚至连一个向导都找不到,就更别说深入冰原了。而且深入冰原,只会离赵国越来越远,根本不可能返回赵国,是真正意义上的十死无生。 而在锡音格勒王庭西北边的瀚海沙漠,则又不一样。瀚海沙漠虽然辽阔,虽然也被獲人视为死亡之海,但瀚海沙漠终究是有尽头的,而且这个尽头还都是人尽皆知的:瀚海沙漠一边连着獲人草原,另一边,则连着西域诸国! 跨过瀚海沙漠,就是西域,而西域,虽然路途并不好走,但终究还是有路可以通到赵国,通到他们的家的!也就是说,进入瀚海沙漠,这些赵军好歹还有个希望,有个盼头,可进入冰霜王国,这些赵军,可就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绝望呢! 更何况,在瀚海沙漠中,或者在瀚海沙漠以西的西域诸国之中,还有着赵国新军第三军呢,第三军一万多人,总不可能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吧?进入瀚海沙漠或者西域后,说不定还能够找着第三军呢! 因此,在听了派出去的斥候,陆续汇总回来的消息后,伊华最终决定,转向西北,进入瀚海沙漠,穿过瀚海沙漠,到达西域,然后从西域林桓关入关,返回赵国! 第六百五十八章 瀚海沙漠死亡行 伊华并不知道,因为赵军的一次突袭,让草原左部左王阿史德发和左相古尔吉龙这两个草原左部最有权势的男人,以及这两个男人背后,草原左部最大的银豹部和玄蛇部,两个部落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发。 锡音格勒王庭被赵军攻破的消息传到左王阿史德发耳朵里后,阿史德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率军赶回锡音格勒王庭,也并没有如伊华所预料的那样,率领三十万獲人部族军北上,一步步压缩赵军的生存空间,进而将伊华他们赶进瀚海沙漠或者冰霜王国的茫茫冰原,而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将左相古尔吉龙这个最大的威胁给拿下,甚至不惜诬陷古尔吉龙背叛长盛天天神,勾结南人! 伊华若是知道左王阿史德发竟然对左相古尔吉龙下手,并且已经对他麾下的玄蛇部的十万部族军下达了最后通牒,说不定伊华还真的就不会率军进入瀚海沙漠,而是选择冒险南下,从左王阿史德发和古尔吉龙的玄蛇部之间,或者他们的后方南下,选择从卫国返回中原,回到赵国呢! 然而,伊华不是神仙,他自然算不到这些,他手下的赵国新军,斥候营虽然厉害,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所有国家的斥候,可能都要厉害好几分,掌握着比其他任何一国的军中斥候还要多的知识和技能,但他们终究也不是神仙,没法从三十万獲人部族军中,清楚的掌握所有獲人部族军的一举一动,并且还能够实时的反馈到伊华手上! 在这种情况下,斥候营没能打探到獲人左王部族军和左相古尔吉龙玄蛇部部族军的异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伊华他们进入茫茫瀚海沙漠,已经足足五天了。而在这五天里,伊华他们所见到的,除了黄沙满天,还是黄沙满天!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黄澄澄的一片,到处都是连绵起伏的黄沙,大风一吹,风沙随风飞扬,遮天蔽日,整个天地都仿佛变成了一片昏暗的黄色! 在沙漠中,没有了定位的参照物,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好再伊华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也曾经在北国草原上生活过,也曾经去过周围那好几个沙漠戈壁旅行,甚至还跟战友一起徒步去过毛素乌沙漠,对于如何在沙漠中,通过夜空中的星星定位等等,也算是有过一定的了解。 当然,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毛素乌沙漠基本上已经快要变成草原还有森林了,就算是华夏最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在沙漠中也已经修了好几条贯通整个沙漠的高等级公路,公路上车辆行人穿梭如织,只要不走去太过于偏僻的地方,想要迷路,走失在沙漠之中,也几乎不打可能! 而且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华夏国对于沙漠的治理,那真的是下了大功夫的,甚至于毛素乌沙漠都已经被人称之为最没有脾气的沙漠了,整个毛素乌沙漠甚至都已经快要重新变成绿地了! 而在这个位面时空中,沙漠依旧在,但却已经不是伊华所熟悉和曾经旅游过的那个沙漠了,而是真正的死亡之海!甚至于在进入沙漠之前,伊华凭借着自己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曾经穿越过几次沙漠的经历,还觉地要通过瀚海沙漠,应该也算不得什么难事,至少不会觉得太恐怖。 可是当伊华真的踏进瀚海沙漠之后,他才猛地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他所经历过,旅游过的那些沙漠,甚至于他曾经徒步过的那种沙漠,在瀚海沙漠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连给瀚海沙漠提鞋都不配! 整整五天时间,两万多赵军所过之处,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没有见到一棵绿色树木,甚至于连活着的,四条腿一动的动物,都根本没有见到过一只,就连天空中,除了最开始进入瀚海沙漠的时候,伊华他们还看到过几只苍鹫以外,到现在,甚至连天上飞的鸟儿都见不着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现在,伊华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内涵,也深刻的体会到了诗人蕴含在其中的,想要传递给读者的那种深深的无奈和绝望的感情! 在瀚海沙漠中,真的是可以让人感到绝望,而且是那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灵魂深处的绝望! 甚至于被伊华拿来做向导的伊利斯,最开始进入瀚海沙漠的时候,还雄心勃勃,豪情满怀,就差拍着胸口向伊华打包票,可以将赵军带出瀚海沙漠,带到西域了! 最开始的两天,伊利斯也是真的精神抖擞,他甚至还指望着将伊华他们这支赵军带出瀚海沙漠后,直接带到西域更西边的阿亚卡,带去阿卡迪亚,也好让阿亚卡和阿卡迪亚那些土包子城邦领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威武之师,雄壮之师,什么才是真正的帝国风范! 甚至于,伊利斯都已经想好了,只要他能够将赵军带出瀚海沙漠,只要赵国君侯开口,哪怕只是随口的问一句,他想要什么赏赐,他就会向赵国君侯,这个他在整个东方古老帝国认识的最尊贵的国君开口,请求他,给予自己一支军队。 也不用太多,只需要一个千人队,嗯,只需要一个旅,他便能将整个阿亚卡都给打下来,让阿亚卡成为东方帝国的总督区,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赵国君侯要求,请求他册封他为阿亚卡总督区的第一任总督! 然而,幻想总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总是很骨感。才进入沙漠短短五天的时间,原本觉得瀚海沙漠是自己可以轻松驾驭和征服的伊利斯,却突然间发现,要将一支两万多人的强大的军队,带出瀚海沙漠,特别是从草原獲国出发,而不是从他熟悉的,曾经走过好几次的商旅丝路走过,真的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甚至于伊利斯感觉自己都快要绝望了,这几乎就是开辟一条新的丝路啊!而连通西域和东方帝国的商旅丝路,每一步路上,可都曾经倒下过无数个西域或者东方帝国的商贾,可以说,现有的那条连通西域和东方帝国的商旅丝路,就是一条血肉之路,一条用前辈商贾鲜血和白骨铸就的血肉之路! 伊利斯可不希望,自己成为连通草原和西域的新的丝路上,倒毙在路旁的一具枯骨,成为给后来者指路的枯骨路标! 不过,作为全军主帅,又是赵国国君的伊华,面对着碧海黄沙,眼神中却充满了斗志,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绝望和沮丧。 而伊华的表现,在很大的程度上,又激励了他所率领的这两万多赵国新军,带动着整个赵军队伍从上到下,全都斗志昂扬,精神抖擞,充满了一种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昂扬斗志! 第六百五十九章 沙漠绿洲 漫天黄沙中,两万多人的赵军,就像是一条蜿蜒前行的长龙一样,在瀚海沙漠中缓缓前行着,大赵君侯伊华,就在这条长龙的中部,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辆装饰十分精美的马车,里面住的,却是伊华他们从丹林牙庭俘虏而来的獲国神帐。 而在獲国神帐旁边,却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亦步亦趋的,满脸尘埃风霜,却依然紧紧地咬着牙,跟在神帐旁边。嗯,仔细的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个小姑娘的双手,其实是被一条麻绳,绑在神帐上的! 那个小姑娘,自然就是在丹林牙庭被赵军连同神帐和神帐里的獲人祭司一起俘虏的獲国小公主吉雅了! 本来,吉雅小公主身边还跟着一头黄色大土狼的,只不过在攻打锡音格勒王庭的时候,伊华害怕暴露了行踪,引起獲人注意,便让张锋私下里找个机会,将那头大土狼给处理了。 伊华的本意,是想让张锋将那头大土狼给赶走,可不曾想张锋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直接将那头大土狼给射杀了,还把狼皮剥了下来,晾晒干了后,送到了伊华帐中,狼肉,则直接被十几个赵军给分食了。 而原本,对伊华这个南人‘酋领’还很有几分好感的吉雅小公主,在知晓这件事后,更是直接对伊华乱发了一通脾气,伊华给她安排的马车也不住了,独自跑去神帐,说是要给阿黄超度。 而当时,伊华又正忙着分析军情,带着赵军寻找着从左王阿史德发的三十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中跳出去的机会,也没时间去管吉雅,更没时间去哄她了,也就由着她去了。 事实上,对于伊华来说,吉雅小公主不过就是一个有些蛮横的小姑娘罢了,对于俘虏吉雅小公主这件事,对伊华来说,也不过就是顺手之举,在伊华心中,也根本就没有过拿吉雅小公主做挡箭牌,或者威胁獲人大酋领,跟他达成什么条件的意思! 甚至于,在伊华看来,带着吉雅小公主行军,对于整个赵军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和负担,甚至于伊华其实有好几次,都是故意的将吉雅身边的看守支开,想要吉雅自己找个机会逃出去。 可不曾想,那个吉雅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怎么的,伊华甚至将她身边的看押全都支开了,也没见吉雅有过什么逃跑的念头,倒像是故意留在赵军之中一样。 而伊华对吉雅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压根儿就没把吉雅和她的身份放在心上,但其他赵军将领,包括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却是如获重宝一样,甚至于蒙骜,在伊华跟前都提了好几次,要让伊华看好吉雅,别让她给跑了! 对此,伊华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心里还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那吉雅小公主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呢,他倒是想让她逃呢,可她好像压根儿就不想逃! 而这一次,吉雅小公主跟自己闹脾气,伊华还以为她会一气之下跑了呢,可没想到她跑是跑了,却只不过是离开伊华的视线,跑去神帐了! 而从丹林牙庭俘虏来的神帐,对于草原獲人来说,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对于伊华来说,真要是被獲人大军给包围了,丹林神帐的作用恐怕也比吉雅小公主的作用要大得多。而且,一旦回到中原,回到赵国,这丹林牙庭的獲人神帐,也是可以作为一件胜利品,向赵人和中原列国炫耀的! 因此,即便是在攻打锡音格勒王庭,即便是在进入沙漠之后,从獲人手里夺来的那些东西,不重要的能丢掉的,几乎都已经丢掉之后,可从丹林牙庭俘虏来的神帐,却依然被伊华带着,随同赵军一同前行。 只不过,原本附属于神帐的那些‘神奴’,为了活命,早就已经投降了赵军,即便是神帐中那个号称自己的生命和全部,都属于长盛天天神的祭司,也都已经卑躬屈膝,跪倒在了伊华跟前,还找了一大堆借口,说什么伊华也是长盛天天神降世,他归顺伊华,也是顺应天神旨意,顺天而为罢了! 如此一来,神帐,其实已经就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帐篷,里面摆着几个长盛天天神的牌位,被一辆小小的马车驮着的,装饰得比较精美的帐篷而已,被赵军护着,赶着前行。 吉雅的到来,倒是让神帐周围那些赵军,小小的激动了一把,毕竟,赵军军纪严明,从进入獲国草原开始,都已经两三个月没见着女人了,那些赵军骤然看见吉雅这个在獲国草原中,绝对算得上是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能不两眼放光才怪了呢! 可随后,第一军军长邓维,便带着几个亲卫,过来看了吉雅小公主,并严令周围的赵军,小心看管,不得让吉雅逃脱了。之后,第一军军长邓维前脚刚离开,后脚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和第二军军长张锋便又来了,在看了吉雅小公主后,同样也要求周围那些赵军小心看管住吉雅,别让她给跑了。 蒙骜的话,那些赵军还可以不管不顾,毕竟他还不是赵军,也不是那些赵军的顶头上司,他说的话,赵军自然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张锋和邓维说的话,那些赵军却不敢不听!那可是赵国新军中屈指可数的两个肩章领章上缀着金星的新军将领啊! 在这种情况下,守在神帐周围那些赵军,哪还敢打什么歪主意,对于吉雅小公主更是严加看管起来,恨不得直接将她绑在马车上的神帐里! 不过神帐对于吉雅来说,那可是一个十分神圣的地方,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神帐,亵渎长盛天天神的。而她现在又没有沐浴净身,蓬头垢面的,进入神帐,那可是对神灵最大的亵渎和冒犯,这样的事,吉雅自然是不肯做的了! 而赵国君侯伊华,对吉雅这个小姑娘很是照顾,几乎连绳索都没给她绑一个,可其他那些赵军,对吉雅可就没这么照顾了。张锋和邓维两位将军可都说了,不许让她给跑了,若不绑起来,万一跑了,那怎么办?将军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于是乎,几个赵军一合计,一条绳索就出现在了吉雅小公主的手上,好吧,既然不愿意坐马车,而且又不肯跟他们这些臭男人共骑一匹马,那就只能委屈吉雅小公主,步行跟随咯! 对于吉雅小公主现在的处境,伊华其实早就已经知晓了,只不过他现在也没得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管她一个小姑娘的事情,只是交代了身边的一个亲兵一句:“照顾好她”,也就没再多管了。 而伊华这一句‘照顾好’她,落实到下面那些赵军手上,可就让那些赵军真个为难死了,什么才叫照顾好了她?怎样才是照顾好了她?这可真是为难死他们了,难不成要把她像神位牌一样供起来? 对于如何才算照顾好了吉雅,那些赵军也不好去问伊华,也根本没那个可能去当面询问伊华,问伊华身边的亲卫吧,亲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句“总之好好照顾她就对了”就给打发了。 最后,还是看守护卫獲人神帐的一个百人都都头拍板说道:“总之,她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她好了,其他的,她不提,咱们也就甭管了,好生把她带出沙漠,回到赵国,咱们再把她往赵王宫一送,也就完事了!”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都头又说道:“不过,在此期间,咱们可绝对不能让她出了任何岔子,更不能让她给逃脱了,否则,上峰怪罪下来,咱们可谁都吃罪不起!” 于是,在此之后,吉雅的事,也就成这样了。而吉雅,也不知道是故意跟伊华闹脾气还是天生就是个犟脾气,被绑在神帐马车外面,亦步亦趋,风餐露宿的跟着赵军转进,最后还进了号称死亡之海的瀚海沙漠,吉雅也根本没有任何向伊华低头求饶的意思! 或许,在吉雅看来,她现在这样,就是伊华故意在为难她,想要让她低头认错求饶吧? 漫天黄沙中,在赵军行进的长龙队伍一旁,几个赵军跌跌撞撞,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细沙,脸上带着笑容,朝伊华小跑了过去。 “是斥候营的兄弟张虎。”还没跑到伊华身边,伊华身后的青龙密卫龙十七便低声说道。 伊华微微颔首,那个斥候营的斥候张虎,便带着另外几个赵军,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伊华跟前,有些兴奋激动地朝伊华行礼说道:“属下斥候营第一都都头张虎,拜见君上。” “张虎兄弟,起来吧。”伊华微微抬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寡人观张虎兄弟满脸喜色,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君上大喜,斥候营已经,已经出了沙漠了。”张虎有些激动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伊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惊声问道。 “君上大喜,再有一日,大军便可走出沙漠了!前方,前方便是西域鞠康国!”张虎满脸喜色,激动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张虎又说道:“属下率领斥候营第一都的兄弟们,急行了数日,终于走出了瀚海沙漠,到达了一处水草茂盛的沙漠绿洲!多方打听之后,属下才终于可以确定,那处绿洲沙漠,便是鞠康国所属,前方百里,便是西域鞠康国!” “绿洲,绿洲!好啊,此地距离绿洲还有多远!”伊华也有些激动起来,兴奋地说道。 “不足七十里,止一日,便可到达!”张虎急忙说道。 “好,好得很!此次,斥候营居功至伟,待走出沙漠,回到赵国,斥候营记集体二等功一次,第一都记集体一等功一次!”伊华激动地大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一下,伊华又大声说道:“令兵,传令下去,将此消息通告全军,并告诉大家,加快行军速度,天黑之前,赶到绿洲,今天晚上,咱们要在绿洲过夜!” “喏!”伊华身后的令兵也兴奋激动地说道,对于现在的赵军来说,可没有什么比走出死亡之海,看到绿洲更加兴奋激动的消息了! 一旁的张虎,也跟着朝伊华行礼说道:“君上,末将前去军前带路!”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张虎便又带着那几个斥候营的兄弟,跌跌撞撞的往赵军长龙的最前面赶去。而不等张虎和令兵将这个消息传到军前,这个消息其实已经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赵军队伍,一时间,整个赵军,都像是沸腾了一样,兴奋激动地大吼大叫了起来。 伊华见此,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惬意的表情来!如今,他们已经在瀚海沙漠里,整整行了十三天了,终于要跨出这该死的瀚海沙漠了! 第六百六十章 突变 七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可也绝对不短,特别是在瀚海沙漠这种四下荒无人烟,满眼黄沙的环境下,甚至于一个不慎,很有可能还会偏离了方向,些许的偏差,都可能‘谬以毫厘失之千里’,到最后,更是迷失在沙漠之中,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在另一个位面时空中,伊华可不止一次,看到过沙漠中的游人,最后迷失倒在了距离沙漠绿洲不过十里二十里的地方。 好在赵军斥候,都经过系统的学习,掌握了一定的绘制精确地舆图,计算和规划行军路线的技巧,这些知识技能,虽然在伊华看来,比之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那些普通高中生,掌握的都还要少得可怜,甚至只能够称之为皮毛,但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这些斥候所掌握的只是和技能,却绝对是远远的超过其他国家的任何一支军队的。 而在找到沙漠绿洲之后,张虎带领的斥候营第一都,在返回的时候,在沿途也都用军中枪戟做了标识,顺着这些视距内的枪戟标杆再走一遍,几乎没有迷失方向的可能,而且就算沙漠中的风沙,掩埋掉了其中的一些枪戟标识,顺着那个方向走下去,也总还是大致不差的,能够找到下一个或者下下一个标识! 用了将近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直到太阳已经落山,伊华他们这支赵军,终于走出了茫茫无边的瀚海沙漠,看到了远处黝黑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也看到了张虎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沙漠绿洲。 沙漠绿洲不是很大,但是对于伊华他们这些在整个瀚海沙漠中已经连续走了十三天的赵军来说,却绝对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沙漠中的绿洲,对于现在的赵军来说,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最好的礼物! 在张虎的带领下,整个赵军最前面的一个营,足足五百赵军,在看到沙漠中的绿洲时,顿时全都像是发狂了一样,撒丫子向着沙漠绿洲冲了过去,一边跑着,一边还不停地将身上的衣甲解了下来,脱掉里衣,冲到沙漠绿洲中那个不大的小湖泊边,一个猛子便跳了下去,兴奋地大吼大叫着,捧着湖水,大口大口的猛灌着。 张虎带着其他几个斥候营的骑兵,满含笑意地瞧着那个营的赵军兄弟,他们的表现,跟一天前,他们刚刚发现这个沙漠绿洲的时候的表现,几乎一模一样! 笑着瞧着那些赵军兄弟的表现,张虎又转过头去,朝沙漠绿洲其他地方望去,昨天他带着斥候营第一都的兄弟,发现这个沙漠绿洲后,他和其他几个兄弟折身回去通知大部队了,还有一些斥候被派出去,搜索绿洲周围,包括找到那个在地舆图上标注出来了的,距离瀚海沙漠最近的西域百国之一的鞠康国! 而除了张虎和那些寻找鞠康国的斥候外,还剩下了二三十个斥候营的兄弟,被张虎留在了这处沙漠绿洲,作为警戒,看护绿洲!可现在,一个营五百多个赵军兄弟,这么多人,都已经到了沙漠绿洲了,那些留下来的斥候营的兄弟,按理说,早就应该已经听到动静,跑出来了才是呀,可为何到现在,还都没看见任何一个人影儿? 最先赶到沙漠绿洲的,还只是赵军第一军的一个营,而其他赵军,还都落后于这个先锋营两三里,四五里的样子! 正四下里瞧着,张虎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沙漠绿洲某株低矮的沙柳树下,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张虎急忙转头瞧去,惊声叫道:“谁!” 那株沙柳树下藏着的一个穿着沙黄色,头上裹着沙黄色头巾的,几乎跟周围的沙漠环境融为一体的人,听到张虎的叫声,受到惊吓,急忙拔腿便跑。 张虎眼疾手快,想也没想,反手便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便朝那个人射了过去,瞬间射中那人大腿,那人惨叫了一声,往前一扑,栽倒在了地上。 张虎身后的另外两个斥候营的兄弟,急忙冲上前去,冲到那个摔倒在地的人身边,提着他的胳膊,将他架着倒拖着,带到了张虎的身边。 张虎低头瞧了一眼那人,却是一个跟赵人面孔有很大区别的西域人,深眼隆鼻,倒是跟君上身边那个昆仑奴,有几分相似! 张虎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做什么?” 那人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张虎却是一句话也听不懂,那人说的,绝对不是草原獲人的语言,在草原獲国这两三个月,张虎已经能够听得懂大部分的獲人语言了,甚至还能够用獲人的语言跟獲人交谈,否则赵军也不可能伪装成獲人的部落,在草原上游荡了好几个月! 而那人说的话,张虎却是一句也没听懂,可见那人,绝对不是草原上的獲人,嗯,或许应该就是西域鞠康国的人吧? 张虎这样想着,微微皱了皱眉,又说道:“你,可是,鞠康国的人?鞠、康、国。”说着,又一字一顿的在‘鞠康国’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而那些原本跳进小湖里洗澡的第一营的赵军,在发现张虎他们抓着一个西域人后,也纷纷上了岸,再次将衣甲披挂穿戴了起来,四下里围了过来,将那个西域人围在了中间,用满含杀气的,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西域人。 那个西域人在四周几百个赵军强大的气机的锁定下,心里顿时感觉发毛,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轻轻地颤抖了起来,额头上,身上,更是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以至于连中箭的大腿上传来的疼痛感,都感觉消失了一样。 “快说,你到底是不是鞠康国的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是不是想要刺探我们的军情?快说!”张虎身旁的另外一个斥候营的兄弟,拔出佩刀,用锋利的刀锋架在那个西域人的脖子上,厉声喝问道。 “还有我们其他兄弟,昨天我们二十几个兄弟留在这里,他们去哪了,是不是被你们给杀了!”又一个斥候营的兄弟厉声喝问道。 话音未落,却听远处有人大声叫道:“头儿,有发现!” 张虎和其他人一起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斥候营的兄弟,手上抓着一块破布条,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跑到张虎身边,急声说道:“头儿,你看!”说着,将手中的破布条递给了张虎,张开另外一只手,手掌中还抓着一把变了色的黄沙。 “这是……”张虎接过破布条,皱着眉头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顿时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又仔细辨认的辨认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这是我赵军军服的布料!” 那个斥候营的兄弟也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还有这黄沙里,也浸染上了鲜血,才会成这般颜色!” 张虎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在哪发现的?” “就在前面,头儿,我带你过去!”那个斥候营的兄弟急忙说道。 张虎微微点了点头,转头朝那个前锋营的营长说道:“郑校尉,情况有变,请校尉即刻下令,全军戒严!” 姓郑的前锋营上尉,也知道事情紧急,急忙点了点头,拿起胸前挂着的哨子,猛地吹响了起来。五百前锋营的赵军,很快便在都头、什长的率领下,集结完毕,并且组织起了一个防御阵型,小心翼翼地防备了起来。 而张虎,这才带着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在那个斥候营兄弟的带领下,去到了发现布料和浸染上了鲜血的沙土边。 第六百六十一章 标记 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一起动手,四下里搜寻了起来,很快便又找到了一些破烂的赵军军服,但更多的,却还是一些土黄色。几乎跟沙漠里的砂石颜色相当的粗麻布条,甚至于有两个斥候营的兄弟,还发现了几支折断的箭杆。 所有的证据,全都被送到了张虎面前,而张虎在看到这些后,脸色更是变得更加的铁青起来,整个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在心底默默的祈祷着:那些斥候营的兄弟,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否则,他这个斥候营第一都的都头,可真的就要自责一辈子了! 另外几个斥候营的兄弟,在那些被鲜血浸染过的黄沙土中搜寻着,挖掘着,很快,便有一个斥候营的兄弟在黄沙下挖到了一具尸体,报到张虎那里,张虎急忙带着其他斥候营的兄弟和先锋营的郑营长,赶了过去。 尸体被几个斥候营的兄弟,小心翼翼地从沙土里挖了出来,摆在了沙土地上,两个斥候营的兄弟小心翼翼地蹲下去,将覆盖在那具尸体脸上身上的沙土小心地拂去,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张虎上前一看,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具尸体是一具深眼眶,大鼻子的西域人,跟赵人完全不一样,而且张虎手下那一个都的斥候营的兄弟,张虎全都认识,跟这个西域人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老大,这还有!”又有斥候营的兄弟大声叫着,张虎带着人过去一看,又一具西域人的尸体被挖掘了出来,摆在了黄土地上。 不一会儿,在那附近便已经挖出了十几具西域人的尸体,全都摆在了黄土地上,而张虎见此,心底也终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刚刚落下的心却又高悬了起来。 这里挖出十几具西域人的尸体,岂不是说,不久之前,在这里就发生过一次小型的遭遇战么?那么,这场遭遇战的双方,又是什么人呢?被自己留在这里的斥候营的兄弟,是不是就是这场遭遇战其中的一方呢?而敌人有多少,这些留下来的兄弟最后的结果又如何,这些,可都死死的牵动着张虎的心! 几乎想也没想,张虎便集合了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急声说道:“扩大搜寻范围,四下仔细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兄弟们留下的记号信物!” “是!”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急忙齐声应道,转身四下散去,开始仔细认真的寻找起来,而张虎,则又走到那个被他射伤的西域人跟前,用钢刀架在那个西域人的脖子上,凶神恶煞的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快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个西域人虽然害怕得要死,嘴里依哩哇啦的不停地说着什么,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只不过张虎却是一句话也听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西域人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了! 而就在这时,刚刚散出去的一个斥候营的兄弟又在远处大声叫道:“老大,有发现!”张虎一愣,急忙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丢下那个西域人,疾步跑了过去。 刚刚跑到那个斥候营兄弟跟前,那个斥候营的兄弟便指着一株沙柳树上的一个微不可查的细小印记,对张虎说道:“老大,你看!” 张虎仔细一瞧,旋即兴奋地说道:“是我第一都的标记,兄弟们朝那边走了!” “没错,老大,我们怎么办?”那个发现印记的斥候营兄弟点了点头,又急声说道。 “再找,看看还有没有标记!”张虎急声说道,说着,转身跑到拴着战马的沙柳树边,翻身上马,又回头对另外几个斥候营的兄弟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走,务必要找到失踪兄弟们的下落!” “是。”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一起应道,走到各自的战马旁边,翻身上马,跟着张虎疾驰而去。 斥候营的兄弟,就算要留下标记,也会隔上一段距离之后,通常都在视距外,七八里左右。这点距离,周围又都是比较结实的靠近沙漠绿洲的地面,不像瀚海沙漠之中,骑兵想骑马奔跑,也根本不可能! 不一会儿,张虎他们便已经冲出去了五六里远,之后便又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一边低头仔细搜寻着前行着。 不一会儿,一个斥候营的兄弟又惊喜地叫了起来:“在这里,老大,在这里!” 张虎急忙跑过去一看,果然在那个斥候营兄弟跟前的一块石头上,再次看到了一个细小的标记。张虎心中一喜,抬头朝着标记指示的方向,欣喜地说道:“谢天谢地,那些兄弟都还活着,但愿他们没事!” 说完,张虎便又翻身上马,回头说道:“兄弟们,跟我走!”正要带着那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顺着那些斥候营的兄弟留下的标记继续前进时,在张虎的身后,绿洲中,却猛地升起一支响镝来,呼啸着冲上了天际! 张虎听到身后传来的响镝,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转过头朝沙漠绿洲方向望了过去,他周围的十几个斥候营的兄弟,也一起转头,朝着绿洲方向望了过去。 鸣镝响,敌军至! 很明显,沙漠绿洲遭遇到了敌人,呃且数量还不少,否则,以先锋营那五百兄弟,根本不可能鸣镝示警,人数少的话,先锋营那五百兄弟,快刀斩乱麻,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怎么可能还鸣镝示警,搞得人心惶惶的? 再说了,赵军军中可是凭借着斩首功算军功的,先锋营的五百兄弟如果能够一口吃掉的敌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把即将到手的军功又给生生的推出去? 而现在,那五百先锋营的赵军兄弟既然鸣镝示警,就预示着,他们所面临的敌人,绝对不在少数,甚至不是一两千或者三四千人,而是更多! 想到这些,张虎脸色不由得又微微变了一下,他身边的一个斥候营的兄弟也急声问道:“头儿,现在怎么办?” 张虎咬了咬牙,转头朝着沙漠绿洲东边的漫天黄沙望了一眼,旋即咬牙说道:“继续前进,先找到兄弟们再说!” 在先锋营身后几里外,就是赵军大部队,两万多人的赵军,哪怕已经在沙漠中行了十几天,早就精疲力尽了,可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张虎还是绝对相信,那些赵军兄弟,绝对有跟任何一支敌军,正面一战的勇气! 而张虎他们这十几个人,即便现在折回沙漠绿洲,也根本于事无补,倒不如先找到那些失踪的兄弟再说! 第六百六十二章 敌军 冲天而起的响镝,同样传到了落后先锋营几里的赵军大部队耳朵里,就跟张虎所猜想的一样,在看到冲天而起的响镝,听到尖锐刺耳的响镝声后,整个赵军队伍最前面的第一军军长邓维,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响镝示警,先锋营遇敌!” 旋即,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便又厉声说道:“传令全军,急速前行,即刻救援先锋营!” 一万多第一军的赵军部队,很快便接到了邓维的命令,朝着响镝升起的地方极速前进,跟随在第一军身后的第二军,军长张锋也纵马追上邓维,笑着说道:“邓军长,怎么样,要不要我第二军帮忙啊?” 邓维斜眼瞧了张锋一眼,冷声说道:“不用!些许蟊贼,我第一军翻手之间,便能解决,何须劳动张军长大驾!” 张锋却笑着说道:“邓军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可是我赵军走出瀚海沙漠的第一仗,而且对手很有可能就是瀚海沙漠边缘那个什么鞠康国,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军,咱们这第一仗,可不能疏忽大意,让人小觑了去!” 说着,张锋也回过头去,高声叫道:“令兵,传本将军令,第二军急速前行,增援第一军的兄弟部队!” “是!”张锋身后不远处的令兵兴奋地高声叫道,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这个时候,赵军已经快要走出瀚海沙漠了,沙地也变得坚实了许多,战马已经可以在沙地上小跑了,速度虽然还是有一定的影响,但至少不像之前在瀚海沙漠深处那样,连走路都困难,就更别说骑马了! 而在赵军行进的队伍中间,伊华也同样听到了响镝声,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响镝,而且伊华也很快便纵马冲到了队伍最前面,出现在了邓维和张锋身后。 “情形如何?”伊华纵马来到邓维张锋身后,沉声问道。 邓维和张锋两人听到伊华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躬身行礼,随后,邓维又说道:“君上,具体的情形还不清楚,不过先锋营既然鸣镝示警,恐怕敌人不在少数。” 邓维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邓维急忙转头瞧去,却见一个第一军的斥候,纵马疾驰而来,很快便冲到了邓维身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说道:“启禀将军,前方沙漠绿洲,先锋营与大队敌人遭遇,先锋营结阵自守,急盼增援!” 听了斥候的禀报,伊华和邓维等人脸色不由得全都一变,旋即伊华便又急声问道:“敌人约有多少,打的什么旗号?可是獲人的旗号?” “敌人约在四五万人之间,打的,打的是一种奇怪的旗号,不像是獲人的旗号!”斥候想了想,这才答道。 不是獲人的旗号,那就好!伊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草原上的獲人,会抢在他们前面,先一步走出死亡之海,在死亡之海外围,截住他们。而以草原獲人的战斗力,哪怕只是獲人的部族军,伊华他们这支在瀚海沙漠中走了十几天的疲军,想要挡住獲人骑兵的冲锋,可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很快,沙漠绿洲便出现在了伊华、邓维、张锋和两万多赵军眼中,虽然还隔着两三里远,但沙漠绿洲另一边,那遮天盖日的,穿着土黄色,跟周围沙漠几乎融为一体的粗布衣衫的敌军,伊华他们依然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就如斥候所说的那样,敌军大概有四五万人的样子,打着的旗号,却是一面黑色的绣着星星和月亮的旗帜! 伊华瞧了那面旗帜一眼,心中却不由得猛地一动,这旗帜,倒像是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有些极端的那个宗教的国家,军中常用的旗帜呢,特别是旗帜上面绣着的那个星星和月亮,几乎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星月旗一模一样! 眼前这支军队,不会就是属于那个狂热的极端的宗教组织吧?按理说,就算这个位面时空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有一定的联系,按照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个极端狂热的宗教组织,也还没应该出现才对呀!这怎么就出现这么一支打着这个旗帜的军队了呢》 但愿,但愿眼前这支敌军的战斗力,也不要像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个极端狂热的宗教组织的军队那样才是啊! 嗯,战斗力倒是其次,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个极端狂热的宗教组织的军队,战斗力真的不够看,至少是不够华夏帝军看的,只是,那个极端狂热的宗教组织的洗脑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被那个宗教组织洗脑的信徒,可真的是什么极端的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 一瞬间,伊华心中便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而那四五万沙土色敌军,在邓维和张锋眼中,却不过是一个个走动着的军功,正等着他们前去收割呢!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邓维和张锋同时转身朝伊华躬身行礼,请命道:“君上,属下请命,击杀敌军!” “嗯。”伊华应了一声,收回视线,瞧了邓维和张锋一眼,旋即说道:“也好,邓维,你率第一军,从左翼攻击敌军!张锋,你率第二军,从右翼攻击敌军。中军营,留守押阵!” “是!”张锋和邓维几乎同时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互相对望了一眼,同时拔出佩刀,斜指半空,厉声喝道:“第一军(第二军),随我冲击!” 很快,在张锋和邓维的率领下,第一第二两支赵军,便如同两支离弦的弓箭一样,向着沙漠绿洲外缓缓压来的沙土色敌军,猛冲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那支沙土色的敌军,也早就已经发现了这支刚刚从沙漠中走出来的,身上还满是黄土尘埃的敌军。一阵阵奇怪的话音在军中响了起来,奇怪的号角声、兽皮鼓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号角声、兽皮鼓声中,两支沙土色敌军一左一右,迎着赵军第一军第二军,急冲了上去,挡在了第一军第二军的去路上! 第六百六十三章 进攻 虽然赵军刚刚在瀚海沙漠中足足走了十三天,才刚刚从瀚海沙漠中走了出来,但是在面对着四五万名敌军的时候,赵军依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而且,所有的赵军,上至将军校尉,下至普通一兵,所有的赵军都很清楚,很明白一件事,如果战败,等待他们的将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俘,成为眼前这支来历不明,但可以肯定,一定是敌人的军队的俘虏! 而成为俘虏的下场,赵军也全都心知肚明,等待他们的将绝对是悲惨的命运和结局!战俘的结果,不管是在中原列国,还是在北国草原,又或者是在西域诸国中,都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待遇的! 除非是那些身份比较尊贵的,诸如公族世家出身的将军统帅,有能力也有那个财力和渠道,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和手段,将他们赎买回去,至于其他那些出身低微的普通士卒军校,不过就是一群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和炮灰罢了,几乎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想着要将在战场上被敌方俘虏的战俘,再赎买回去的,就算是赵国也一样! 赵国这两年厉行新政,伊华颁布了很多鼓励农商的法律条令,国家府库也渐渐充盈起来,可即便这样,赵国也还并没有过大规模赎回战俘的举措! 当然,一方面,这里面自然是有赵国这两年几乎就没有对外发动过战争的原因,北上攻打獲国,还是赵国新军组建以来,赵国的第一次对外战争呢!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赎回战俘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敌人可不会觉得你想要赎回的战俘会是出身低微的普通人,在敌人看来,值得被赎回回去的战俘,肯定有他值得被赎回去的价值,而既然有值得被赎回去的价值,对方自然也就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地宰上一刀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中原列国,还是獲国或者西域诸国,几乎都还没有过大规模赎回战俘的举动。而作为战俘,不管是在中原列国,还是在西域诸国,或者是草原獲国,地位都是最低下的,从事着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还几乎没有任何的自由可言,甚至于在很多国家,战俘都是被当成奴隶在使用的! 中原列国还稍微好一点,毕竟中原列国都还在慢慢的转型,奴隶制度虽然还有所残存,但为了发展农商(田地需要大量的人手耕作,工坊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做工)经济,奴隶的地位还是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在赵国,伊华继承赵国君侯之位后,就发布了释奴令,将一大堆的奴隶释放,让他们变成了自由身,自耕农! 但是在草原獲国和西域诸国,奴隶制却依然大量的存在着,也没有哪个国家的君王,如同伊华那样,有那个魄力和雄心,发布释奴令,解放奴隶的!因此,一旦成为战俘,成为奴隶,其后果可想而知! 而且,伊华亲自率领的这支刚刚走出瀚海沙漠的赵军,在面对着两倍于己的敌人时,之所以能够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还有一个最现实,也是最迫切的原因,那就是,如果不能击溃或者击败眼前这支敌军,那么,近在咫尺的这片沙漠绿洲,将注定于他们无缘,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片沙漠绿洲,被眼前这支敌人据为己有! 在沙漠之中,绿洲可绝对称得上是最宝贵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救命活人的神丹妙药!即便现在,赵军已经可以说是走出了瀚海沙漠,可他们也还只是在瀚海沙漠边缘,再往西,便是西域百国。 而西域百国,之所以邦国林立,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西域本身就属于戈壁荒漠,所有的西域城邦诸国,都不过是依附于西域戈壁荒漠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绿洲而存活,而立国立城的。失去了眼前这处近在咫尺的沙漠绿洲,赵军想要再找到另外一处沙漠绿洲,或者戈壁滩上的绿洲,说不定还要走多远,走多久呢! 而早就已经可以说是精疲力尽的赵军,让他们放弃眼前这处沙漠绿洲,再去寻找下一个沙漠绿洲,那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而只要他们击败了眼前这支敌人,眼前这处沙漠绿洲,可不就是他们的盘中餐肉了么? 因此,在面对着两倍于己的敌人时,其实早就已经精疲力尽,疲惫不堪的赵军,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在张锋和邓维这两个军长的亲自率领下,如同两支利箭一样,向着沙漠绿洲外的敌军猛冲了过去。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从两翼冲刺上去的赵军,就已经冲到了同样迎着他们反冲上来的敌军近前。离着还有一百多步的样子,在张锋和邓维的各自命令下,两万多赵军,便纷纷在马背上取下弓箭,张弓搭弦,瞄准了反冲上来的敌军。 “放!~” 一声冰冷无情的喝令,张锋身后一万多赵军,几乎同时将手一松,手中弓弦上搭着的箭矢,仿佛雨点一样,朝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射了过去。而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邓维,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战场,永远是最好的练兵场所! 之前在草原獲国的时候,赵军与獲国部族部落军大大小小二三十余战,可以说,经过这些大大小小的战斗,将伊华率领的这支赵国新军,已经彻底的从步兵,全部训练成了一支精锐骁勇的骑兵! 赵军现在的骑射战技,甚至于跟草原獲国上那些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部族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区别!甚至于,由于赵军在组织和纪律方面的原因,赵军的战斗力,比之獲人部族军,还要强大上几分! 而对面那支敌军,人数虽然众多,但是无论是组织纪律性,还是战斗力,战斗意志,都可以说远不如伊华所率领的这支赵国新军,嗯,准确地说,对面那支敌军,在西域诸国面前,或许有很大的威胁力,甚至可以说可以横扫整个西域,但是跟草原獲国的部族军比起来,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就更别说跟赵国新军相比了! 而伊华现在所率领的这支在草原上经过大大小小二三十余场战斗洗礼的百战精兵,放之中原列国,也都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支精兵强军了,就更别说跟西域诸国的军队相比了! 而眼前这支敌军,其实严格说来,还不是属于西域诸国的军队,而西域诸国之中,便是最强大的阈氏国,也根本组织不起来一支五六万人的军队,更何况其他的城邦国家了!而这一点,伊华却根本不知道,他还以为眼前这支敌军,就是西域诸国中某个国家的军队呢! 第六百六十四章 激战 甫一交手,战争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在赵国军队强大的攻击面前,那两支从大部队中分出来的迎战张锋和邓维各自率领的一个军的赵军新军的敌军,在还没有跟赵国军队接触,就已经遭受到了来自于张锋和邓维两军的持续不断的弓箭雨点般的打击! 两万多赵军从距离敌军一百步的距离上开始,一边朝着敌军冲锋,一边张弓搭箭,将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好像雨点一样,射向了对面的敌军。在短短的五十步的距离上,两万多赵军平均每个赵军就射出了超过三支箭矢! 足足七万多支羽箭,在短短的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就全部被赵军倾泻在了冲上来的敌军的头上,身上。 而冲上来迎战张锋和邓维的敌军,其实也只有不过两万多人的样子,而就在这短短的数个呼吸之间,这两万多三万人的敌军,就在赵军密集的雨点般的箭矢的攻击下,被射杀得七零八落,纷纷中箭摔倒掉落在马背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万多敌军,就已经损失了一大半,剩下的敌军见状,纷纷手忙脚乱的张弓搭箭,朝着赵军反击。然而他们射出去的弓箭,不仅毫无章法可言,而且射到赵军身上时,却悲哀的发现,他们的弓箭竟然根本穿透不了赵军身上的军铠! 赵军全军上下,皆着轻便铁铠,防御力本就不是普通的布甲棉甲可以比拟的,而且赵军所用的弓矢,都是一石以上的硬弓,箭矢也是专门为穿破敌军铁甲而设计制造的破甲箭,杀伤力和射程,也绝对不是普通箭矢能够比拟的! 而对面那支敌军呢,虽然从人数上来看,的确是占据了比较大的优势,几乎是两倍于赵军的兵力,但他们身上穿的,可不是赵军身上穿的铁铠,而只是普通的粗麻布衣,只是因为颜色跟沙漠戈壁中的黄沙有些相似,在沙漠中,可以起到一种比较好的伪装罢了! 至于防护力,那种粗麻沙土色的布衣,可根本没法跟铁铠相提并论,而且西域诸国打造弓箭的能力,也绝对没法跟中原列国相比的,弓箭的力道不仅没有赵军制式一石硬弓大,而且精准度,也根本没法跟赵军匠作监制式生产的硬弓相提并论,所用的箭矢,也远不如赵军所用的箭矢那般精良,种类也远没有赵军所用的多!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虽然都是在利用弓箭进行远程攻击,但是赵军远在敌军射程之外,便已经开始发动攻击,用手中的箭矢射杀敌军了,而敌人却只有被动挨打,用自身的血肉之躯,硬是挺过了赵军最开始的两拨箭雨攻击之后,才进入到自己这边的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对赵军发动了反击! 而对于赵军来说,敌军的这点细小的反击,甚至根本就不足为惧,射程短,力道小,而且最主要的是还不能穿甲!根本连赵军身上的铁铠都没法洞穿,又如何伤的了赵军? 除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两个都的赵军,在敌军弓箭迎面射来的时候,拨转马头,往一侧让开了弓箭外,后面那些赵军避让不及,被敌军弓箭射中之后,却发现敌人的弓箭竟然根本没法射穿自己身上的铁铠! 这一发现,顿时又让赵军军心士气一震,勇气倍增,用更加高昂的气势,迎着敌人冲刺了过去,甚至于在面对敌人迎面射来的弓箭时,连躲都不再躲一下了,最多是看见有可能射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把脑袋偏一下,让一下,然后便又继续朝着敌军冲了过去。 几十步的距离,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在这期间,赵军甚至还又连续射出了两拨密集的箭雨,将剩下的那些敌军,又硬生生的射倒了一大片,甚至于其中一些敌人身上,中的还不止一支羽箭,而是两支三支,甚至是四五支,就像个刺猬似的,倒在了地上,身上还插满了箭矢! 而在那几个呼吸之后,赵军就已经冲到了敌人跟前,随后便又在张锋和邓维的命令下,整齐划一的将手中的一石硬弓挂在了马鞍一旁,取下了马鞍旁边挂着的弯刀,大声吆喝着,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朝着敌人冲了过去。 张锋身先士卒,率领第二军的赵军,纵马疾驰,冲到敌军近前,首当其冲的那个敌军,看到张锋冲到身边,顿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整张脸都扭曲得变形了,随后便看见张锋的身影越来越大,仿佛飞起来了一般,从自己身上跃了过去,而在跃过他的头顶时,只感觉眼前银光一闪,随后意识便彻底的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冲到敌军近前,张锋猛地一提战马缰绳,坐下战马心意早就与他相通了,随即前蹄蹬地,猛地一跃,整个战马都跃起了一丈多高,直接从最前面那个骑在马上的敌军头顶上跃了过去。随后,张锋手中钢刀猛地斜劈了下去,锋利的钢刀瞬间将那个敌军的脑袋劈开成了两半,其中半边便飞上了天空。另外半边脑袋连同身子,从马背上直挺挺地便摔倒了下去。 随后,战马落地,一双前蹄随即又猛地弹起,整个战马人立而起,前蹄猛地朝前面一蹬,正好蹬在又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敌军坐下的战马脑袋上,那匹战马直接便被蹬得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转过身去,发狂似的狂奔而去。 而马背上的张锋,却又趁着战马人立而起之时,左劈右砍,一刀砍在一个附近的敌军的胸口上,直接见过那个敌军砍翻摔落在马下。另一刀正好看在另外一个骑兵坐下的战马脖颈上,直接将那匹战马脑袋给砍落了下去,随后整个战马便轰然倒地,连同马背上的敌军,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倒霉的敌军,好死不死的,却刚好倒在了张锋战马的前蹄下,张锋坐下战马落地,一双前蹄如铁锤一般,直接踩踏在那个倒霉的敌军胸口上,那个倒霉的敌军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口吐血沫,很快便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而张锋却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那几个倒霉的敌军,纵马朝前,手中弯刀左劈右砍,将一个又一个的敌军接二连三的砍翻在地。紧随其后的赵国新军第二军的一万多士卒,也个个都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进敌人军阵之中,左劈右砍,将敌军一一砍翻在地! 而另一边,邓维率领的第一军,所遇到的情形也跟第二军相差不多,整个战斗,几乎可以说,就是一场单边倒的屠杀! 第六百六十五章 激战(下) 最开始的时候,伊华远远的看见这支敌军,身上还穿着‘沙漠迷彩’军服,打着星月黑旗,乍一看,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遇到了中东的某支现代化的极端组织的军队了呢! 可没想到甫一交手之后,伊华才猛地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支看似强大的军队,甚至还很有伪装意识的用‘沙漠迷彩’组织起来的军队,看似强大,其实却根本不堪一击! 赵军第一第二两军分两翼攻击敌军,敌军也是两路迎击,而且人数跟第一第二军也相差无几,本部还有两三万的大部队在后方押阵呢! 原本,伊华还以为,这场仗有的打,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得了的了,甚至伊华还有点担心,这支刚刚从瀚海沙漠中长途跋涉,饮沙食土走出来的赵军,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能不能击退眼前这支敌军呢! 可没想到甫一交手,战争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在短短的不到两刻钟内,邓维和张锋分别率领的赵军第一第二两个军,竟然就已经彻底的击溃了迎战他们的当面之敌,而且整个战场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还能够站着的敌军了! 而敌军本部,空有两三万军卒,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支分别迎战张锋和邓维两部的友军,死伤殆尽,却几乎没有任何一兵一卒,前来救援,甚至于整个军阵,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动,就立在沙漠绿洲的另一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在那看戏呢! 敌军的举动,不由得让伊华和张锋、邓维等人颇感意外和惊奇,甚至于伊华还有些疑虑地转头对身边的蒙骜说道:“蒙骜将军,你看敌人举止异常,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伊华的问题,蒙骜也不好回答,他虽然是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将军,但夏王室现在已经式微,差不多有一百年都没有对外发动过大的战争了,蒙骜自然也不可能有亲自领军打仗的机会了! 所以现在的蒙骜,虽说是禁卫将军,在赵军军中的地位也很超然,但实际上,他的军事指挥水平,甚至可能还不如张锋和邓维呢,不过在个人勇武和骑射方面,这倒是毋庸怀疑的,之前在獲国草原和元秋山之战中,就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蒙骜的勇武! 伊华心里有所疑虑,而作为前线指挥官的张锋和邓维,却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在杀透敌军军阵,将眼前的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之后,张锋和邓维,几乎又是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率领手下赵军,大声喊杀着,朝着敌军本部猛冲了过去,伊华想要阻挡,却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小沙丘上,远远的观战的伊华,见此情形,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在心底祈求道:但愿那支敌军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而直到邓维和张锋两支赵军两万多人,直接杀到跟前,那支敌军才像是突然间被激活了一样,手忙脚乱的行动了起来。 在一方手忙脚乱的调动之后,那支敌军本部中竟然又杀出了两股部队,迎着邓维和张锋两军冲杀了过去,只不过人数嘛,比之前那两股敌军,却又要少上许多了! 小沙丘上的伊华见此,不由得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对面这支敌军的指挥官到底想要干嘛,他是猪脑子吗?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在分兵迎击?就连一旁的蒙骜,这个并不精于指挥作战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也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很明显,他也觉得,对面这支敌军的举动,实在是太异常了! 而更加让伊华和蒙骜意外的是,在分出两股兵力分别迎击邓维和张锋两军后,那支敌军的本部,竟然齐刷刷的拨转马头,朝着来的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我擦!敌人这是在……逃跑?”到了这个位面时空中之后,由于自己的身份,原本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的伊华,见此情形,也不由得脱口爆了一句粗口,转过头去,有些诧异地望着蒙骜,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起似的! 蒙骜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敌人好像是在逃跑!” “我卡,不能让他们给跑了!”伊华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话音还未落地,却见张锋率领的第二军,发现敌人本部逃跑后,竟然也分出一小股兵力来,约莫在两三千人左右,在张锋亲自的率领下,丢掉近在咫尺的敌人,朝着敌军逃跑的方向猛冲了过去。 张锋率领的第二军,本来就只剩下了一万多人,分兵之后,剩下的迎战敌军的赵军,人数就连一万人都不到了,而他们面对的敌人,虽然比之前也少了许多,但也足足还有七八千人,人数也并不比他们少多少! 而张锋自己率领的那两三千人,追击的逃跑的敌军本部,却足足有一万多人,是张锋追兵的三倍甚至是四倍! 小沙丘上,伊华见此,脸色不由得猛地一变,急声叫道:“令兵!快,传令张锋,不得冒险追击,小心中了敌人的诡计!” “是!”伊华身后的一个令兵,急忙大声应着,纵马冲下小沙丘,朝着沙漠绿洲另一边的张锋追赶而去。 只不过令兵的速度虽快,可张锋率领的那三千精骑,速度同样也不慢,而且他们距离伊华所在的小沙丘,本来就还有三四里远,要追上张锋的部队,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微微沉吟了一下,伊华旋即又急声叫道:“令兵!” “在!君上,有何吩咐!”又一个令兵,在伊华身后行礼应道。 “传寡人命令,命令邓维第一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当面之敌,击溃敌军之后,即刻前去增援张锋所部,务必追回张锋!”伊华厉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告诉张锋、邓维,不许冒险追敌,违令者,斩!” 听了伊华语气冰冷的命令,令兵不由得愣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震,旋即急声应道:“是!”直起身来,催动坐下战马,朝着邓维所部疾驰而去! 小沙丘上,伊华的视线,就随着那个朝着山下疾驰的令兵的身影,从张锋所部的身上,又挪到了沙漠绿洲另一边的邓维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伊华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沙漠绿洲邓维那一侧的另一个方向上,一小股骑兵,正纵马疾驰而来。伊华急忙转头望去,却见那一小股骑兵,不过二三十人,身上穿着的,却是赵军斥候军服,应该是之前派出去的斥候营某个都中的几个班的斥候。 伊华见状,便也放下心来,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将视线又从那一小股斥候骑兵的身上收了回来,重新注视起沙漠绿洲前的战斗来! 第六百六十六章 娑罗亚德人 很快,那一小股骑兵便已经纵马疾驰来到了小沙丘下,随后,马上骑兵便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小跑着,冲上了小沙丘,还没冲上小沙丘,便被伊华周围的亲兵给拦截了下来。 简单的通报之后,那一小股骑兵的头领,和另外一个少尉军官,便在小沙丘下一个亲兵的带领下,上了小沙丘,来到了伊华跟前。 在走向伊华的时候,伊华扫眼瞧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个正是第一军斥候营第一都都头张虎,而另外那个少尉军官,却感觉有些陌生。伊华见此,不由得又微微的愣了一下。 随后,张虎和另外那个少尉军官便已经走到了伊华跟前,单膝跪地,一起朝伊华行礼说道:“末将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伊华淡淡的瞧了张虎和那个少尉军官一眼,旋即淡淡地说道:“起来罢。” “多谢君上。”张虎急声说道,说着,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又说道:“君上大喜,大喜啊君上,第三军,第三军有消息了!” “第三军?”伊华愣了一下,旋即转头对那个少尉军官说道:“你是第三军的?” “是的,君上,末将第三军斥候营少尉班长周镐,拜见君上。”那个少尉军官急忙又朝伊华行礼说道。 “第三军,好,好,快起来,快起来!”伊华有些激动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急声问道;“第三军现在何处?为何没有按照预定作战计划,从瀚海沙漠攻入草原左部?” “君上容禀,第三军现在被困于鞠康国赫赤城,非是陈军长不遵君上军令,实在是,实在是第三军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啊!”周镐急声说道。 伊华挑了一下眉头,瞧着周镐说道:“第三军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什么苦衷,竟然能让整个第三军,一万多人,在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没有任何音讯,也没有按照寡人的部署,出现在獲国草原上?” “君上容禀,我第三军八月十六,中秋节后第二天,军长陈渠将军便集结全军,誓师北上,北出林桓关,五日之后,八月二十一,便已经从林桓关出关,经西域胡路,历时七天,才终于走出十万大山,踏入西域境内,到达蒲善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才又接着说道:“君上,西域国别众多,城邦林立,大小邦国一百二十余个,且道路艰险,多是沙漠戈壁。我军从林桓关北上,经蒲善国进入西域,到此亦需经历大小一十三个邦国……” “要经历大小十三个邦国,就是你们第三军迫不得已,无法按时赶到草原左部,甚至是音讯全无的苦衷和理由吗?”不等周镐说完,伊华便又怒目瞪视了周镐一眼说道。 第三军从林桓关出关,经西域而入瀚海沙漠,穿沙漠而抵达草原左部,伊华虽然没有奢望第三军能够在第一第二两军之前赶到草原左部,甚至在草原左部搅动风云,但是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第三军就算是爬,也该爬到草原左部了吧? 更何况,这两个多月里,第三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信使,只言片语都没传到伊华耳朵里,这才是让伊华最气恼的地方! 如果每个放出去单独领军的赵军将领,都像陈渠这样自行其是,放出去之后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任何音讯,那以后的赵国军政岂不是要乱成一团,山头林立,军阀割据?那还谈什么强盛赵国,混一宇内?这样的情形,自然绝对不是伊华想要看到的!所以,这种风气,一定要杀住,哪怕只是一丁点这样的苗头,也绝对不允许出现! “不是的君上,不是的君上!”听了伊华的话,周镐急忙急声辩解道,“君上,我军从蒲善国出发,历时十一天,穿行一十三国,这些西域邦国,知道我军乃是中原赵国之军,前去攻打獲人的,都没有任何阻拦,一路上也全都畅行无阻,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伊华瞪着周镐厉声喝问道,他倒想听听,周镐还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君上可知,山下那支敌军,来自何方?”周镐没有直接回答伊华的话,而是指着山下那支正被邓维率领的第一军杀得溃不成军的敌军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周镐说道:“来自何方?” “君上,那是玛代亚部落的娑罗亚德人。”周镐急声说道。 “玛代亚部落,娑罗亚德人?”伊华疑惑地转头望向自己的军司马公孙仪,想要从他那里听到玛代亚部落和娑罗亚德人的更多的情况。 然而公孙仪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清楚。伊华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楞了一下,却听周镐又说道:“君上,玛代亚部落是来自于西域更西边的一个据说十分强大的部落,而娑罗亚德人却是专门指这个部落里信奉娑罗亚德教的人,或者说娑罗亚德教教徒。” “娑罗亚德教?”伊华听了周镐的话,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这个教听起来可有些耳熟啊! “是的君上,娑罗亚德教,又被西域人称为拜火教,在西域诸国眼中,他们是一群狂热、痴迷的信徒,崇拜火神以及月神、星宿之神,每到月圆之夜,他们都会围绕着篝火,对月拜神,故而又被称为拜火教。” 拜火教?伊华心中猛地一动,这个教的名字,他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可也听到过无数次呢,好像是中亚那边一种比较古老的宗教吧?只不过后来另外那个一神教崛起之后,这个教就渐渐的没落了,到现在恐怕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已经绝迹了吧?嗯,应该是另外一个时空的现在,恐怕已经绝迹了!而在这个时空中,看样子,这个拜火教的势力还十分的强大呢! 伊华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周镐又说道:“君上,原本拜火教在西域以西的安娜帕大岛,与西域诸国很少有交流往来,最多也就是一些游商行客,偶尔会有从安娜帕大岛过来的,才让西域诸国对娑罗亚德教有了一鳞半爪的了解!”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又接着说道:“然而就在今年年初,原本居住在安娜帕大岛上的娑罗亚德人,突然跨出了安娜帕大岛,并一路向东,逐渐挟裹歼灭吞并所过之处的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人数也逐渐发展壮大,最后竟形成了一支拥有四十余万人的强大队伍,出现在了西域诸国之中!” 第六百六十七章 经历 听了周镐的话,伊华也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失声说道:“多少?” “四十几万人!”周镐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又接着说道:“君上,西域诸国,城邦林立,大小邦国一百二十余个,然而西域诸国,却并无强国大国,最大之国阈氏国,也不过只拥有大小城池一十七座,占据大小绿洲七处,疆域也不过六百余里,人不过百万,兵不过十万。” 听了周镐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朝公叔仪望去,却见公叔仪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君上,西域诸国,依绿洲而建城,城池疆域与我中原列国却又大不相同,阈氏国虽是西域最大之国,然则也不过只有区区六百余里疆域,尚不足我中原列国一郡之地耳!”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西域诸国嘛,看来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西域也差不多,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西域七十余国,班超率领麾下三十六骑,便能砥定一国。 由此可知,西域虽然邦国林立,但各个国家的整体实力,其实比中原列国的一郡一县甚至还要不如,有些邦国,甚至可能只有区区数千人,便也敢自号国主,自称一国的! 这样的国家,数量虽多,但却也根本无济于事,也无怪乎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汉朝,以区区数千之众,便能在西域设都护府而护西域诸国了! 而西域诸国,也正是从汉朝设立西域都护府开始,便正式被中原王朝纳入了统治范围之内,之后的几千年里,就再也没有与中原王朝分离过! 而听周镐和公叔仪所介绍的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西域诸国,在伊华看来,这个西域诸国,恐怕也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西域没有多大的区别!邦国虽多,但实力嘛,恐怕还真不如中原列国的一郡一县之地呢! 而且,由于西域诸国分立,相互之间的联系,恐怕也根本不如中原列国的郡县那般紧密,矛盾冲突恐怕也更多,在伊华看来,这西域诸国,可不就是一盘散沙了么? 伊华脑海里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周镐又说道:“君上,娑罗亚德人年初从安娜帕大岛出发,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所有不屈从,听命于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部落或者邦国,全都被娑罗亚德人所破!”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又接着说道:“五月初,娑罗亚德人第一次出现在西域最西边的国家渠朐国。渠朐国主遣使询问娑罗亚德人来意。娑罗亚德人奉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之命,割信使耳朵以返,带话国主,降,或者死!” 听到这里,伊华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一下,这个娑罗亚德教的大祭司安卡什么的,还真的有些嚣张呢,降或者死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伊华脑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周镐又说道:“渠朐国主不肯投降,下令闭门死守。是夜,娑罗亚德人翻墙而入,打开城门,娑罗亚德人入城,尽屠渠朐国主王室一家,并胁迫渠朐国所有民众,改信娑罗亚德教,旦有不从者,尽屠之!” 说到这里,周镐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之后数月,娑罗亚德人便像是瘟疫一样,在整个西域诸国肆虐横行,西域邦国一百二十有余,然而能够在娑罗亚德人面前坚持上三天的,却连十个都没有,便是西域第一大国阈氏国,也不过只坚持了不到五天,除了阈氏国主贡多弗罗斯和王后及少数护卫随从、贵族大臣在娑罗亚德人围攻阈氏国都阈阗城之前,从阈阗城中逃出外,其余阈氏国人,也大多已经投降了娑罗亚德人。” “阈氏国也投降了?”听了周镐的话,公叔仪不由得惊讶地瞪大眼睛,吃惊地插嘴问了一句。 周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君上,非是我第三军不想按照君上您的吩咐,进入瀚海沙漠,越过沙漠,攻打草原左部,而是我第三军刚刚抵达蒲善国,便与娑罗亚德人的三万先锋部队遭遇,在蒲善国外打了一仗。” 伊华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与喜爱,瞧着周镐说道:“第三军跟娑罗亚德人交手了?胜负如何?” “娑罗亚德人人数虽众,但战斗力却不行,组织性和纪律性也根本没法跟我军相提并论,一战之下,我第三军仅用时两个时辰,便击溃三万娑罗亚德人先锋部队,斩首一万七千余级!” “斩首一万七千余级?”听了周镐的话,蒙骜也忍不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赵军一个军的人数,蒙骜现在也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就一万五千人左右,而第三军竟然在两个时辰内,就斩杀了娑罗亚德人一万七千余人,而且还是斩首功!岂不是说,几乎第三军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至少斩杀了一个以上的娑罗亚德人? 周镐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将军,娑罗亚德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战斗力其实并不强,跟我赵军,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原本,陈渠将军在击溃了娑罗亚德人的先锋部队后,对于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天夜里,便歇在了蒲善国城外,铺上国主还遣人送来了酒肉膳食,以犒劳我军。”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又说道:“原本,陈将军只是打算在蒲善城外歇息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东进,前往车池国的。可不曾想,一夜之间,娑罗亚德人便已经将我军大营围得水泄不通!天亮之后,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娑罗亚德人,足足有二三十余万之众!” 听到这里,伊华和蒙骜以及公叔仪等人,不由得全都变了一下脸色,一万多的赵军第三军,如今却被二三十万敌军围困,即便赵军个个都是天兵天将,刀枪不入,恐怕也根本没法跟这二三十万敌军相抗衡吧? 第六百六十八章 经历(下)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第三军现在何处?”听了周镐的话,伊华脸色一变,急忙问道。第三军,现在不会还被娑罗亚德人围困在蒲善国吧? “君上方向,第三军现在已经到了鞠康国,就在此处往北七十里外的赫赤城中。”张虎在一旁朝伊华行礼说道。 听了张虎的话,伊华这才稍微放心了些,急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猛地停顿了一下,伊华旋即又急声问道:“第三军现在还有多少人?伤亡如何?” 听了伊华的问话,周镐不由得脸色一黯,有些沮丧地说道:“君上容禀,第三军现在,现在仅余两千余人。” “多,多少?”伊华吃惊地瞪大眼睛问道。 伊华话音未落,周镐却猛地双膝跪地,朝伊华磕头说道:“仅余两千余人,将军陈渠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至今昏迷不醒,全军将士,正由军司马伊凌上校率领,与阈氏国主贡多弗罗斯和鞠康国主普尔多,以及两国残兵两千余人,共计约五千人,正坚守赫赤城,日夜急盼君上援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又急声说道:“君上,恳请君上急发援军,救援我军,否则,赫赤城破,便在旦夕之间矣!” 听了周镐的话,伊华不由得愣在了那里,良久之后,伊华才又问道:“周镐,你先说说,第三军是如何从娑罗亚德人三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冲杀出来的。” 周镐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应道:“是,君上。”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才又接着说道:“当日我军被娑罗亚德人三十万大军重重围困于蒲善城外,蒲善国主蒲迩桑亦为娑罗亚德人所擒,蒲迩桑宁死不肯投降娑罗亚德人,竟被娑罗亚德人当着我军之面,活活烧死,企图以此胁迫我军投降。”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后,周镐才又接着说道:“我赵军上下,皆是铮铮铁骨男儿,只有站着死,从无跪着生之辈,岂能投降区区蛮夷之辈?故而,我军一万五千余众,在陈渠将军的率领下,从早上一直激战到深夜,与娑罗亚德人激战近十个时辰,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整个地面上都铺洒上了一层猩红色的血水!”说到这里,周镐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日血腥残酷的战斗来,伸出舌头,嗜血地舔了一下嘴唇。 “双方战损如何?”一旁的公叔仪急声问道。 周镐转过头去,朝着公叔仪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嘿然说道:“大司马,末将刚刚才说过,娑罗亚德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战斗力却根本不行,就是一群菜瓜!我一万五千名赵军,激战一日,斩杀娑罗亚德人几近七万,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盈谷,每个人身上,少说也有十几个个斩首功。”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第三军伤亡如何!”听了周镐的话,公叔仪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急声问道。而一旁的蒙骜却已经听得傻了! 赵军第三军以一万五千人,斩杀七八万娑罗亚德人,这是个什么概念?这是以一当十啊!赵军的战斗力,难道真的就强悍如斯吗? “我军?”周镐微微一呆,眼神中嗜血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沮丧的神色,良久才又说道:“当日与娑罗亚德人首战,我军斩杀一万七千有余,伤者一千两百四十七,阵亡,阵亡九百七十九人。第二日又与娑罗亚德人激战竟日,斩杀敌军几近七万,我军,我军伤亡四千有余。” 伤亡四千多,那就是说,两天之内,两场大战,第三军便已经减员三分之一了? 听了周镐的话,伊华不由得脸色又猛地变了一下,旋即又急声问道:“可有冲出重围?” 听了伊华的话,周镐却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娑罗亚德人实在是太多了,伤亡七八万人,对于娑罗亚德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激战一日,我军根本就没有杀出重围,而且,而且,娑罗亚德人还越来越多,他们的援军,正四面八方的朝着蒲善城赶来!” 听了周镐的话,伊华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问道:“娑罗亚德人的援军?他们哪来的援军?” “君上,娑罗亚德人靠劫掠为生,从安娜帕大岛出来,进入西域之后,一直便以血腥残酷的手段,胁迫西域诸国屈从于娑罗亚德教大祭司,改信娑罗亚德教。所过之处,西域诸国,根本就没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对手,不是被娑罗亚德人直接屠灭了,便是举族而降,全体投降了娑罗亚德人,改信娑罗亚德教,宣誓效忠于娑罗亚德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他们的援军,便是那些屈从于娑罗亚德人的西域诸国的臣民啊!” 听了周镐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却听周镐又说道:“君上,我第三军之所以能够从蒲善城娑罗亚德人的重重围困之中逃脱,也多亏了那些西域诸国的臣民啊!那些在娑罗亚德人的胁迫下,被迫改信娑罗亚德教的西域人,还没有彻底泯灭人性,当天晚上,我们便是在其中一些西域人的引导下,趁着夜色逃出娑罗亚德人的包围圈的!” 说到这里,周镐眼神中不由得又黯淡了一些,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然后才又说道:“好几天后,我们才听说,那些西域人放走了我们之后,被娑罗亚德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下令,全数烧死,以祭火神。” “全,全部烧死了?有多少人?”听了周镐的话,公叔仪不由得又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惊声问道。 周镐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才又说道:“具体有多少人,末将也不清楚,只不过,之后陈渠将军曾派我斥候营前去刺探消息,我斥候营查探发现,灰烬覆盖范围,足足有五十里之广,而且是方圆五十里!” “方圆五十里?”听了周镐的话,公叔仪不由得又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心道:那怕不得有十好几万人!就算打个折扣,恐怕也足足有好几万人被娑罗亚德人给活活烧死了吧? 公叔仪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周镐接着又说道:“此后,我第三军一路向东,日夜兼程,赶往鞠康国,想要赶在娑罗亚德人之前,进入瀚海沙漠。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我军刚刚抵达鞠康国,娑罗亚德人便也跟着出现在了鞠康国境内。”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周镐偷眼瞧了伊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鞠康国主普尔多见势不妙,深夜拜见将军,乞求与我军联手,共击强敌。军情紧急,将军又来不及禀报君上,便自作主张,与鞠康国和之前已经溃逃到鞠康国的阈氏国主贡多弗罗斯三方盟誓,合兵一处,共击娑罗亚德人!” 说着,偷偷观察了一下伊华脸上的表情,周镐才又说道:“三国联军四万余人,于鞠康城与娑罗亚德人激战数日,鞠康城城破,娑罗亚德人入城,将军这才与普尔多国主和阈氏国主贡多弗罗斯,趁着夜色,撤往赫赤城。半途中,联军遭遇五万娑罗亚德人袭击,损失近半,陈将军亦为流矢所伤,重伤垂危,昏迷至今。” 说着,周镐又再次朝伊华请求道:“君上,君上,末将恳求您,立即发兵,增援赫赤城,迟则,赫赤城将有覆亡之危呀!” 第六百六十九章 影响和后果 赫赤城将有覆亡之危,不救,赫赤小城,面对数万数十万娑罗亚德人的攻击,赫赤城城破,那是肯定的,可若是要救呢,拿什么去救?如何去救? 赵军第一第二军满打满算,齐编满员的时候,也才两万多人,不到三万人,现在呢,经过在獲国草原大大小小二三十场战斗下来,各个旅营都班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减员,可以说早就已经不满编了。 在獲国草原的时候,赵军牺牲虽然不大,但每场战斗,总也会存在一定的牺牲的,大大小小二三十场战斗下来,几千人的战损还是有的,在走出瀚海沙漠的时候,赵军两个军其实就已经只有两万出头了,每个军更是刚刚只有一万多点人,连一万两千人都不到。两个军加起来,总共也才两万三千多人。 就这么点人,要从赫赤城外几十万娑罗亚德人的重重包围圈中,救出被围困在赫赤城中的几千老弱残兵,这,这可真的有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的感觉呢! 这可不比在草原上,在草原獲国的时候,赵军也曾经面对过三十万草原左部的部族军的围攻,但那个时候,战斗的主动权,是掌握在赵军手中的,赵军周转回旋的余地也很多,可以说是整个辽阔的獲国草原,还不仅仅只是草原左部,整个草原都是赵军纵横驰骋的牧场! 赵军想到哪里,想怎么打,想跟谁打,都由赵军说了算,而不是由对方,草原的獲人部族军说了算!因此,赵军才能够从草原左部三十万部族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天马行空,从包围圈的缝隙之中穿插过去,远遁千里,在獲人三十万部族军的包围圈之外,在锡音格勒王庭点上一把火,将左王的王庭都给付之一炬! 而现在呢,赫赤城就在那里,它就像是一颗钉子,一块磁铁一样,吸引住了周围的娑罗亚德人,同样的,也将想要救援他们的赵军,也给吸引了过去。 只要赵军想要救他们,赵军就不得不正面突破娑罗亚德人几十万大军的围困,而不是像之前在草原上一样,可以无视獲人三十万大军组成的包围圈的存在!以两万人,正面击穿三四十万人的重重包围,可这都不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那么简单了,而是以一当两百啊!其难度可想而知! 可如果就这样坐视不救的话,不仅赫赤城中的赵国新军第三军肯定会全军覆没,还得搭上一个赵国新军改后的一个少将将军,以及鞠康国主、阈氏国主两个西域诸国的国主!而且这还仅仅只是现实的原因和影响,更深远的影响是,从今往后,西域诸国恐怕都得完全的屈服于娑罗亚德教大祭司的淫威之下,从此改宗换姓,西域数百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疆域,将彻底成为别人的领土! 而作为穿越人士的伊华,虽然还没有西域诸国的详细地舆图,也并不清楚西域诸国,到底是不是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西域地区。但只是听到这‘西域’两个字,伊华天然的,就会将它带入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西域的地理和地域概念之中,自然而然的,就会将西域看成是中原列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即便现在中原列国本身都还处于一种严重的分裂割据状态,在伊华的眼中,中原始终还是那个中原,从分裂走向统一,也是历史的必然趋势,而西域,自然也是中原人的西域,任何外来势力的入侵,对于伊华来说,那就是侵略,那些外来势力者,自然也就是他必须要严厉打击的侵略者了! 而西域诸国嘛,在伊华眼中,那就是一些城邦领主,国主什么的,早晚有一天,也都会归于西域都护府或者其他什么都护府,甚至是行省,郡县的直接管辖之下的!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在西域诸国,包括西域各族人民的眼中,树立起绝对权威的形象,让中原成为西域各族人心向神往的地方,如此一来,才能够增加中原政权在西域各族人心中的吸引力,增强向心力,从而将西域各族人民像是磁铁吸引铁屑一样,将他们全都紧紧地吸引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赵军不战而走,甚至于坐视鞠康国主和阈氏国主以及赵国新军第三军的覆灭而不采取任何的行动,那别说在西域各族人民心中建立起高大无敌的英雄形象了,整个西域都因此而沦丧敌手都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而宗教对于一个人,一个民族的影响,那也绝对是巨大的,更别说像娑罗亚德教这样的几乎就是靠着宗教为纽带联系起来的宗教组织了,其强大的洗脑能力,更是让伊华都为之感到不安,如果真的任由西域沦陷于娑罗亚德教之手,甚至要不了几年,恐怕整个西域诸国,都会变成娑罗亚德教的势力范围,成为娑罗亚德教的天下! 到那时,即便赵国还有那个能力,在西域建立起都护府,统治整个西域,想要再根除娑罗亚德教的势力和影响力,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绝对少不了! 甚至于随着娑罗亚德教势力的逐渐东扩,赵国别说在西域建立统治基础,设立都护府了,能够抵挡住娑罗亚德教的东扩,那都已经不错了! 现在,娑罗亚德教还只是在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组织下,才组成了一个算是比较松散的部落联盟性子的,各个部落(包括被征服的西域诸国),都还只是在娑罗亚德教强大的武力的威胁面前,硬生生的被拧在一起的! 而一旦被娑罗亚德教打下一个辽阔的疆域,获得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地盘,建立起从上而下的统治秩序,整合了各个被硬生生的拧在一起的各方势力,形成一股强大的对外扩张的势力后,想要再彻底的击败娑罗亚德教,那可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世界三大宗教势力中,那个最极端也是最激进的宗教教派,其历史的发展轨迹,可不就跟现在的娑罗亚德教十分的相似么,伊华可不希望,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了的拜火教,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竟然会发展成那样一个极端激进的宗教组织!那样的娑罗亚德教,将会是他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强的敌人! 任何时候,通过洗脑被组织起来的,拥有强大的宗教信仰的队伍,其可能造成的破坏力和后果,都将是灾难性的!现在,在中原列国,都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意义上的教派,在西域,伊华可不希望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和对手! 而想要不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和对手,那就只有在这个敌人和对手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先用尽一切力量,将它扼杀在萌芽状态,彻底的将之消灭、毁灭! 第六百七十章 伊华的决定 现在,娑罗亚德教从安娜帕大岛才刚刚走出来,虽然貌似强大,但实际上,现在却可以说是娑罗亚德教最为虚弱的时候! 娑罗亚德教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安娜帕大岛,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家’了,安娜帕大岛已经容许不下他们的存在了! 而走出安娜帕大岛之后,娑罗亚德教虽然貌似发展壮大得十分迅速,但实际上呢,却是危机重重,隐患众多!贪多嚼不烂,这就好像是一条贪吃蛇,吃得太多,吃得太快,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活的把自己给撑死了! 娑罗亚德教现在也一样,从安娜帕大岛出来的娑罗亚德教,从最开始的不到一万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甚至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就从不到一万人,迅速的发展壮大到了三四十万人,甚至有可能更多,而且还几乎吞并占据了整个西域几百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疆域! 从安娜帕大岛临近的渠朐国,到两三千里外的鞠康国,东西跨越两三千里,南北同样也跨越了一两千里,娑罗亚德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要在这样辽阔的一片疆域上站稳站住脚跟,建立起以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为首的宗教统治势力,这无疑同样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至少现在,娑罗亚德人虽然从渠朐国,一直打到了鞠康国,而且人数也是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势力看起来也是越来越强大,从不到一万人,迅速的发展到了三四十万人,扩大了足足三四十倍! 但是呢,在这看似强大的势力的背后,隐藏的,却是西域百国各族各部。这些国家部落之间,谁跟谁可也绝对不是铁板一块啊,否则也不会被娑罗亚德人各个击破,势如破竹的一路从渠朐国打到鞠康国了! 而娑罗亚德人想要将这些国家部落,强行的拧在一块儿,不是说不行,或绝对没有那个可能,而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绝对不行,绝对没那个可能的! 这一路行来,娑罗亚德人几乎每天都在跟西域诸国打仗,或者行走在打仗的路途上,哪有时间停顿下来,去整合各方势力,调解各方势力的矛盾与冲突啊?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被娑罗亚德人所征服的这些西域诸国的国家部落,暂时性的都聚集在了娑罗亚德人的战旗之下,可这些被强行掩盖起来的矛盾冲突,总会到达一个临界点,或者是炸弹,就总有被引爆的那一天,所欠缺的,不过就是一根导火索,仅此而已! 因此,在伊华看来,现在娑罗亚德人虽然看似强大,拥有着几十万人的强大队伍,以赵国新军第一第二两军两万多人,即便再加上赫赤城中那几千老弱残兵,也似乎根本没法战胜这么强大的娑罗亚德人! 但实际上呢?在伊华看来,娑罗亚德人现在虽然看似强大,但实际上却不过是一头纸老虎,只要赵军伸手轻轻一戳,很容易的就能够将娑罗亚德人这只纸老虎给戳破了,戳出一个大窟窿来! 之前在沙漠绿洲外发生的那场小小的战斗,其实就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真正的娑罗亚德人或者说娑罗亚德教教徒,和被娑罗亚德教教徒强行拧合在一起的西域诸国的军卒之间,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之前那几万人的敌军,在面对着赵国新军第一第二军的左右包抄时,其应对的策略,以及战斗力,在伊华看来,甚至于在赵国新军眼中,都不过是一个笑话!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边倒的大屠杀似的的战斗经过,跟娑罗亚德人贪多嚼不烂,为了扩张而扩张的战略目的,是有很大的关联的! 被娑罗亚德人强行用无力征服兼并的西域诸国以及西域诸国的军队、部落,虽然都集聚在了娑罗亚德教的战旗之下,但其头脑,却还并没有被娑罗亚德教洗脑,甚至于还没有从心底里认同娑罗亚德教所宣传的那些神坻,在战场上,自然也就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刚刚才被娑罗亚德人强行聚拢在娑罗亚德教战旗之下,强迫他们改信娑罗亚德教的西域诸部,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可言,在战场上,自然也就成了被赵军屠杀的对象了! 而这样的情形,应该还不仅仅只是出现在刚才那一支娑罗亚德人的队伍之中,在整个娑罗亚德人的队伍里,应该普遍都存在着这一问题! 因此,如果自己能够抓住机会,利用好这一点的话,一举击败娑罗亚德人貌似强大的数十万敌军,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在很短的时间里,伊华就已经想到了这些,而且将此一战中的方方面面,几乎全都考虑到了,而且,在伊华心中,也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而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伊华当即便当机立断的大声叫道:“令兵!” “在!”身后一个赵军令兵,在马上抱拳急声应道。 “传令第一第二军,对战场敌军,围而不杀,仔细甄别真假娑罗亚德人,对真假娑罗亚德人要加以区别对待,若有原本属于西域诸国臣民,为娑罗亚德人所迫,不得已而从贼者,允其投降,拨乱反正,诛杀真的娑罗亚德人者,重赏!”伊华沉声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他身后的令兵,以及身边的蒙骜、公叔仪等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随后,那个令兵才回过神来,急忙躬身应道:“喏!”纵马冲下小沙丘,将伊华的命令,传达给了沙漠绿洲外的第一第二军。 如今,战场的形势已经很明了了,即便第二军被张锋带走了一部分人,去追击逃跑的那些娑罗亚德人(而且很有可能,那些才是真的娑罗亚德人,或者铁了心皈依娑罗亚德教的人),但战场的形势,依然朝着有利于赵军的方向在发展着! 而第一军在军长邓维的率领下,几乎很轻松的便击溃了正面之敌,并且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开始支援第二军的战斗,跟第二军前后夹击另一部敌人! 伊华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整个战斗其实都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被那些娑罗亚德人丢下的‘友军’,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的决心,在面对赵军的时候,甚至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多少战斗力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伤兵 夜已经深了,赫赤城中的随军医护营的营帐中却还亮着灯光,点点桐油燃烧后形成的昏暗的火把,将一排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营帐,全都映照成了一种橘红色。红色灯光的照耀下,时不时的还能够看到营帐中有黑色人影人头攒动! 一整排二十几个军用营帐,每个营帐都能够驻扎一个十人班的人,总计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床位上,如今全都躺满了伤兵,而且还都是重伤员——轻伤不下火线,这是赵国新军的惯例,最多也就简单的包扎一下,能够归队的也就归队了,只有重伤才会留下,住在医护营里。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整个医护营中,却依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水的味道,还有断断续续的低沉的呻吟、痛哼声,让人不忍卒听,这些还算是好的了,虽然重伤,但好歹已经清醒过来了,整个医护营中,重伤昏迷,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少说都还占有一半以上! 而实际上,整个赫赤城中,还有更多的伤病员,被分散安置在了城中的鞠康国的臣民家中,而这,更多的还是赵国新军的伤病员,一些鞠康国和阈氏国的伤病员,由于没有建立起赵国新军中的那一套医疗体系,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救护和照顾,甚至有些重伤昏迷的,直接就被遗弃在了户外! 而赵国新军第三军,也根本没有那个力量和人手,能够救护和照顾鞠康国和阈氏国的伤病员,他们连第三军的伤病员都照顾不过来,就更别说照顾鞠康国和阈氏国的伤病员了! 对此,随军败退到赫赤城中的鞠康国主普尔多和阈氏国主贡多弗罗斯,也是有心无力,就算心中再怎么希望从中原赵国来的盟军,能够帮助他们,救护和照顾他们麾下那些伤病员,可看到赵军医护营中那些医护兵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甚至于有些人已经两三天没合过眼了,两只眼睛都是通红通红,随时好像都是眼泪汪汪的样子,普尔多和贡多弗罗斯,就再也张不开口了! 第三军军长陈渠,现在正蹲在一张病床边,帮着一名腹部中箭的第三军士兵更换伤药。那个士兵很年轻,而且仅仅只是一个新卒。 新卒,是赵国新军军制中,士兵军衔最低的一阶,通常都只被授予刚刚应征入伍的新兵,通常,当赵国新兵走出训练营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军衔都会得到提升,从新卒被提升为精卒! 而这个赵国士兵走出训练营的时候,都没有提升军衔,可见在训练营的时候,他要么表现不佳,要么就是军事技能考核不过关! 但是现在,经过这些天的战斗之后,特别是经过这次生死洗礼之后,陈渠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这个新卒,绝对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士兵,一个精锐的士兵!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在这场事关赵国新军第三军和鞠康国、阈氏国三方联军生死攸关的大战中,生存下去! 而赵国第三军和鞠康国、阈氏国三方联军,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天亮,活着见到日出之后,又是不是能够或者看到明天的落日,陈渠不知道,他身后和医护营外,赫赤城中那些三方联军的士兵,同样也不知道! 伤兵很年轻,事实上,整个第三军的士兵,包括陈渠,年龄都不是很大,陈渠的兵龄,也不过就比眼前这个伤兵大一年而已,而年岁,其实都差不多。 在换药时,伤兵一直忍着痛,而且紧咬牙关,坚持高傲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盯着陈渠替他换药,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都没有吭上一声。只是当陈渠为他换好草药,缠上麻布绑带,正要起身离开时,他才吃力地伸手拉着陈渠的军服,有些不安的问道:“将军,小,小人会不会死?” 陈渠冰冷无情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转过身来,蹲下身子,柔声安慰伤兵说道:“小石头,不用担心,闭上眼,好生睡上一觉,明天一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国君侯伊华,在赵国推行姓氏改革,赐赵国臣民百姓,赵国普通人家,即便不是世家贵胄,也第一次有了姓氏,取上了姓名!而那个伤兵新兵,陈渠看过他的身份牌,医护营也有登记伤病员的身份信息,因而知道他叫石猛,军中同袍都称呼他的外号小石头,陈渠也就随着其他人,叫他小石头了。 听了陈渠的话,小石头石猛脸上的表情放轻松了许多,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但随即,这种轻松的笑容又被一丝淡淡的忧伤给取而代之了,有些惶恐迷茫地说道:“将军,咱们,咱们能打退外面那些西夷吗?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援军么?陈渠眼神中闪过一阵迷茫的神采,对于石猛的话,其实他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答案。援军,无外乎可能来自两个方向,一是从赵国国内来的援军,另一个嘛,就只有可能是从獲国草原来的了! 赵军北上反攻獲人草原的作战意图,陈渠在赵都宸邑面见赵侯伊华的时候,伊华就已经跟他交过底了,而且伊华的作战意图是,陈渠率军从西域,经瀚海沙漠,攻打獲国草原左部,而从云台关出发的第一第二军两个军从草原中部攻击獲国,转而向西,与第三军在草原左部汇合,合兵一处,南下返回赵国! 这是赵侯伊华原本的作战意图,但是现在呢,自己率领的第三军,被困在了西域,被困在了这个偏远孤城之中,赵侯伊华的作战意图是否已经达成,陈渠到现在也都还没有跟第一第二军取得联系,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第一第二军的消息了! 而赵国境内呢,衢富新兵营中倒是还有一支正在训练的赵国新兵,栾樨大营中同样也还有一支赵国新兵在接受训练。可这两支赵国新兵,且不说能不能拉得出来,拉上战场,就算能够拉得出来,拉上战场,想要赶到赫赤城,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 更何况,从距离上来说,衢富新兵营的新兵也不可能和栾樨大营的新兵同时出现在赫赤城外的! 虽然,陈渠已经将第三军最精锐的斥候营的斥候,全都撒出去了,而且分成了两个主要的方向,一个向西,准备穿越瀚海沙漠,找到草原上的第一第二军,搬来救兵,另一支则转而向南,折转返回赵国,寻求从赵国国内搬来救兵! 而不管这两个方向上的哪一个斥候,想要在短时间内搬来救兵都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与其等待救兵,还不如自救,紧守城池以图自救! 第六百七十二章 孤城 不过这些话,陈渠可绝对不可能跟手下的同袍兄弟们说的,事实上正好相反,从撤退到赫赤城的那一刻开始,陈渠就一直在说“援军几日便到”“援军明日便到”之类的话,去安抚城中军民,包括赵国新军第三军和鞠康国、阈氏国的残兵们! 虽然,所有人其实心底里都知道,陈渠这是在说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援军,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任何援军来的!但是所有人,却都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信陈渠的话,坚信援军‘明日便到’! 这是他们的期盼,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更是得以坚持,有勇气拿起武器,跟城外二三十万娑罗亚德人大军血战到底的最根本的原因! 听了小石头石猛的话后,陈渠在心底长叹了一声,但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现,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石头头上的短发,柔声说道:“放心吧小石头,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今天晚上不到,明天白天也一定会到的,到时候,城外那些西夷,全都得被咱们给包了饺子,成为咱们功劳簿上的功劳!” “嗯!”石猛猛地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我相信你,我,我不是怕死,我是,我是还没娶媳妇呢,如果就这样死了,连个女人的滋味都没尝一下,这心里,总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听了石猛的话,陈渠不由得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石猛的脑袋,笑着说道:“怎么,这还没到春天呢,小石头你这就学着猫叫春,开始想女人了啊?想女人,行啊,那你得先把身子给养好了,回头我跟鞠康国主说一声,让他把宫里的公主赐个给你!” “公主?那我可不敢想,能有个宫女女奴什么的给我暖被子,我就很开心了。”石猛笑着说道。 陈渠哈哈笑了一下,揉了揉石猛的脑袋,说道:“行,那我回头给鞠康国主说一声,让他挑十个八个女奴来,给你暖被子。”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渠才又说道:“行了,小石头,早些休息吧,我还得去看看其他兄弟,明儿得空再来看你。” “嗯,谢谢将军,您去忙吧,不用管我的,将军您刚才换药的时候也看到了,我这伤口都结痂了,明儿也就好了,将军您就不用来看我了。”石猛急忙又点了点头说道,点头的幅度大了些,扯动到了伤口,顿时感觉一股锥心之痛传了过来,石猛却暗自忍住了,没有任何表露。 而且,石猛其实也知道,明天白天,陈渠还得领着城中的兄弟,跟城外的娑罗亚德人交手,能不能再次打退娑罗亚德人的攻势,守住赫赤城都还不知道呢,而他们这些伤病员,以及医护营外面那些还算完好的兄弟,明天之后,还能够活下来多少,也只有老天才知道! 一一查看了医护营两百多个伤病员后,陈渠这才带着一个亲卫,打着火把,走出了医护营。刚走出医护营,却正好碰见正在城中巡逻的赫赤城城主普絜逻。 普絜逻是鞠康国主普尔多的子侄,属于鞠康国王族,所以才会被普尔多封到赫赤城做城主、而整个鞠康国,其实也就鞠康城和赫赤城这两座城邑而已!鞠康城是鞠康国王城,建得稍微雄壮厚大一点,而赫赤城,不过是一座方圆二十里,城高不过两丈,户不过五百,丁口不过两千的偏僻小城而已! 陈渠的第三军和鞠康国、阈氏国的残兵没来赫赤城之前,赫赤城中不过只有区区三百武卒,这点兵力,也就能够防备一下沙漠戈壁中出没的流寇强盗而已,根本就不可能防备得住什么敌军! 当然,在整个西域几百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的疆域内,绝大多数的城邑,都是如同赫赤城这般的小城,人口稀少,防守力量更是聊胜于无! 而且,在西域沙漠戈壁中,限制一座城邑发展的,不是人口,也不是疆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水源问题!所有的西域诸国,无论是城邑还是王都,其实都是依靠着沙漠中星罗棋布的沙漠绿洲兴建的,若是水源充足,绿洲面积大,城邑自然也就建得大一些,人口自然也就多一些。 而如果水源不充足,沙漠绿洲太小,甚至就有可能连城邑都建不起来,最多也就建个定居点,三五几十户人家聚在一起,用栅栏圈一圈,能够防备野狼野猪的攻击,也就完事了! 而这样的定居点,或者稍微大一点的城邑村落什么的,几乎也不太会引起其他同属于西域国家的势力和部落的觊觎,毕竟,除非是生活不下去,或者依附的沙漠绿洲退化干涸了,否则也不会轻易开启战端,无故的去抢夺别人的绿洲城邑什么的! 隔着沙漠和戈壁,星罗棋布般分散在西域辽阔的疆域内的沙漠绿洲,本身就已经决定了西域诸国不可能像中原列国那样,遍地村落城镇,人丁兴旺,阡陌横行的!西域诸国的城池实在是太分散了,就算能够夺占下来这些城池,想要在这些城池上维持有效的统治秩序,也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持,分散在西域沙漠绿洲中的城邑,很容易的就会产生离心力,从而走向分裂!而这,也正是西域诸国之所以邦国林立,而没有出现一个强大的有力的统治力量的最主要的原因! 只不过现在,娑罗亚德人的出现,似乎已经开始打破了这种西域邦国林立的局面,开始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苗头来! 原本,赫赤城不过是鞠康国辖下的一座小城,只有区区三百武卒,两千丁口,而现在呢,这里却已经成为了整个西域抵抗娑罗亚德人最后的据点,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西域邦国林立,一百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然而娑罗亚德人从西向东,一路横扫,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如阈氏国等,皆只有阈氏国主等少数人掏出娑罗亚德人之手,败退到了鞠康国内! 如今,西域诸国之中,还幸存的邦国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被娑罗亚德人三十万大军围困在小小的赫赤城中的赵国第三军和鞠康国、阈氏国的残兵,自然也更加的说不清楚了,甚至于有不有援军,剩下那些幸存的西域诸国,会不会结成一个统一的联盟,联合起来对抗娑罗亚德人,也都说不清楚! 而鞠康国和阈氏国,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还有西域境内的邦国没有被娑罗亚德人一扫而光,还会看在拥有同一个强大敌人娑罗亚德人的面上,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娑罗亚德人了!而这个,才是鞠康国和阈氏国真正寄存希望的‘援军’! 至于赵军,赵军战斗力的确很强,无论是个人的战斗力,还是组织性、纪律性,都不是西域诸国的城邦军可以比拟的,可是赵军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赫赤城中可就只有两千多赵军残兵。至于赵军援军,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赫赤城中的血水恐怕都已经干涸了吧?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夜谈 在前两天的战斗中,普絜逻早就与陈渠结下了深厚的,通过鲜血凝聚起来的友谊!看见陈渠从医护营里走出来,普絜逻急忙迎了上去,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便叫道:“陈渠将军!” “普絜逻将军,是你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在下奉国主之命,巡视城防,担负夜晚警戒之责,不敢懈怠。”普絜逻学着赵军的军礼,朝陈渠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停顿了一下,普絜逻又说道:“将军又在巡视医护营啊?” “是啊。”陈渠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医护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里面都是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好兄弟,如今他们身负重伤,我不来瞧上一眼,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听了陈渠的话,普絜逻不由得笑了一下,说道:“普絜逻之前总是听到贵军军中说将军爱兵如子,普絜逻之前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普絜逻是真的明白了,将军这是真的将这些士卒,当成自己的儿子在爱护呀!他们能有你这样一位好将军,也是他们的福气。” 听了普絜逻的话,陈渠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瞧着普絜逻说道:“普絜逻将军,你错了,不是是爱兵如子,我从来没有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爱护,我是将他们当成兄弟,在战场上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们的生死兄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渠又轻笑着说道:“若真是我自己的儿子,我恐怕还真狠不下心,将他们送到战场上来呢!”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和伤感的神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陈渠才又接着说道:“普絜逻将军,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呢,之前,我也就参加过一两次演习而已,没想到,这次真的到了战场之后才发现,演习,跟真正的打仗,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演习?”普絜逻有些不明白地反问了一句,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哦,那是我们军中用来锻炼士卒的一种训练手段,他日普絜逻将军若是有幸,能够去到赵国,在下定当带着将军观摩一次我赵军演习。”陈渠轻笑了一下说道,演习这个军事项目,至少,就陈渠所知,这还是赵军独创的呢! 演习的效果好不好,明不明显,作为第一次领军上战场的陈渠,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作为一个之前只参加过军事演习,而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将军’,在赵国之外的别的国家,以陈渠这样的出身和资历,别说一军主将了,恐怕连个都头、百夫长都做不到呢! 而陈渠现在可是一军之将,而且是赵国新军改革后,仅有的几个将官军衔的将军,而且,作为战场菜鸟的陈渠,包括他所率领的第三军,在整个战场上的表现,其实也并不比其他那些国家的老兵差多远,更是远远的超出了其他那些国家初次上战场的新兵! 而这,正是衢富新兵营和栾樨新兵营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正是因为在衢富新兵营和栾樨新兵营中接受过系统的军事科目训练,再加上一次次贴近实战的演习,才让赵国新兵积累了最初的‘战场’经验,当他们走上战场的时候,才不至于显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进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很好的融入到了自己新的身份中去,适应了战场的血腥和残酷,迅速的使他们从一个个战场菜鸟,转变成了百战老兵! 听了陈渠的话,普絜逻眼神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神往地说道:“赵国……陈渠将军,我听说你们中原富庶丰饶,遍地黄金,人人都能够穿得起薄如蝉翼的丝绸制成的衣裳,可有此事?” 听了普絜逻的话,陈渠不由得也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普絜逻将军,那只不过是有心人故意编造的一个美丽的谎言罢了,我们中原列国,虽然物产丰饶,国富民殷,但也不可能遍地都是黄金啊,真要是那样,那咱也不用做什么别的事了,每天在地上捡黄金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普絜逻赞同地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那倒也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却又说道:“不过中原富庶,远胜鞠康,这一点应该不假吧?” 这倒没什么好否认的,陈渠微微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普絜逻将军,你们鞠康,就是我们中原上古先贤所说的小国寡民,若是没有外敌,很容易就能够实现上古先贤所说的大同世界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渠才又接着说道:“可我中原,国情却又跟你们鞠康国有所不同。就拿我们赵国来说吧,我们赵国五郡二十三县,疆域三千余里,大小邑城关隘三五十座,数百万人丁,带甲之士五十余万,岂是等闲之国?” 虽然赵国实际的带甲之士,根本不可能有陈渠所说的五十余万,算上赵国旧军,也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数字,但这并不妨碍陈渠将这个数字往十倍二十倍里吹嘘,反正这也是列国的惯例,三五万战兵,都能吹成十几二十万大军,上了十万战兵,更是能够吹嘘成百万大军,陈渠这样小小的吹嘘一下,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听了陈渠的话,普絜逻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数百万人丁,带甲之士五十余万,关隘城池三五十座,这,这还只是中原列国中的一个,那算上其他中原列国,那中原岂不是得有好几百座城池关隘,几千万人丁,带甲之士都能上百万了? 这,这些数字,任何一个,可都远远的超出了普絜逻的想象,甚至于放眼整个西域,将西域一百二十多个城邦全部加在一起,人丁军队也全都加在一起,恐怕也根本比不上人家一个赵国呢! 至于城外那些娑罗亚德人,看似人口众多,队伍庞大,但若是真的跟赵国的五十万带甲之士比起来,那些娑罗亚德人恐怕连给赵国塞牙缝都不够呢!也难怪赵国一支孤军,和国主普尔多以及阈氏国国主率领着几千残兵,坚守在这小小的弹丸孤城之中,面对着二三十万娑罗亚德人的围攻,这些赵军竟然一点惧色都没有呢! 敢情人家真的就没把城外这区区二三十万乌合之众放在心上! 想到这些,普絜逻不由得又低声问道:“陈渠将军,贵国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第六百七十四章 请求 普絜逻的问题,陈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普絜逻是他的朋友,他不想欺骗他,但是,如果真的告诉他实情的话,普絜逻会不会因此而心灰意冷呢?而如果不告诉他实情,陈渠可不就是在欺骗他么? 普絜逻看见陈渠脸上的表情,其实就已经知道陈渠的答案了,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是等不到援军了,是吗。将军?” 陈渠瞧见普絜逻脸上失望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脱口说道:“普絜逻将军,我已经将第三军所有的斥候全都派出去,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联系上赵军,就一定会搬来救兵的,普絜逻将军,相信我,救兵一定会到的,一定会!” “但愿吧,只是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等到救兵的到来呢?”普絜逻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宿,心神也不知道飘到哪去了,良久才突然又冒出来了一句:“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陈渠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夜空中,点点星宿,散落在夜幕上,一闪一闪的,好像一只只眼睛,在不停地眨呀眨的。良久,陈渠才接着说道:“在我们赵国,有一个传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宿,日夜守护在他们想要守护的人的身边,只要他们的亲人、朋友,一抬头,就能够看到他们。”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渠才又说道:“这满天繁星,就是我们已经失去的亲人、兄弟吧?只是不知道,我们死了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呢?”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如果明天死了,也一定会变成天上最亮的星星,日夜守护在我们的亲人身边。”普絜逻肯定地点了点头,抬头望着满天的星宿说道。 两人就那样站在早就残破不堪的赫赤城的街道上,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星,久久的,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许久之后,普絜逻这才又低下头,朝陈渠用西域民族的礼仪,行了一个礼,便要转身走开。刚转身走了两步,却听陈渠又低声叫道:“普絜逻将军。” 普絜逻回过头来望着陈渠,却听陈渠又低声说道:“普絜逻将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明天我不幸战死沙场,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普絜逻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什么事?可是要让我护送将军的尸骸返回中原赵国?”中原人,将就一个落叶归根,即便是死在异国他乡,也希望尸骸能够被送回老家,入土为安。陈渠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普絜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了。 听了普絜逻的话,陈渠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普絜逻将军,我们君上曾经说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赵国男儿,从来不惧死亡,也不惧埋尸异国他乡!如果这里注定是我陈渠的战死之地,那我情愿就埋骨此处,做一个游魂野鬼,也要守护我曾经战斗过的这片土地!” 听了陈渠的话,普絜逻不由得有些感动和意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那将军希望普絜逻做什么?” 陈渠深深地洗了一口气,然后才又沉声说道:“如果,如果明天我战死沙场,普絜逻将军,我希望你将我的眼珠挖下来,贴在城门楼上,我要亲眼见证娑罗亚德人是如何败亡的!” 听了陈渠的话,普絜逻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陈渠如果都战死沙场了,那赫赤城也就基本上可以宣告破亡了。如果连赫赤城这个最后的孤城都已经破了,那娑罗亚德人可以说已经完全占领了整个西域,又怎么可能败亡? 陈渠却好像知道普絜逻心里的想法一样,转头瞧了普絜逻一眼,轻笑着说道:“普絜逻将军,即便明日赫赤城被娑罗亚德人攻破了,但我陈渠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只要我赵国不灭,只要我赵国还有一个人在,总有一天,我赵国一定会打败娑罗亚德人,收复赫赤城,助鞠康国复国的!” 听了陈渠的话,普絜逻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眼深深地望着陈渠的眼睛,良久,才沉声说了一个“好”字,停顿了一下,普絜逻也说道:“陈渠将军,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陈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也问道:“什么请求?” 普絜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明天我战死在你前面,我也请求你,将我的眼睛,贴在城门楼上,跟你一样,即便我不能活着打退娑罗亚德人,死了之后,我也一定要亲眼看着娑罗亚德人走向败亡。” 陈渠一愣,旋即也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不管是谁死在谁的前面,都要将对方的眼睛挖出来,贴在城门楼上。” “好!”普絜逻点头应道,瞧着陈渠咧嘴笑了起来,陈渠也一样,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两人几乎同时伸出右手,握着拳头,抵在了半空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久之后,陈渠和普絜逻这才各自分开,一人继续带着队伍,在城中巡逻,另一人,也回到了赵军的营区,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检查了已经睡下的兄弟,然后走到了赫赤城城楼上,双手撑在城墙垛子上,深深地凝望着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娑罗亚德人的营帐。 娑罗亚德人信奉的是娑罗亚德教,又称拜火教,火是他们最崇拜的圣物,入夜之后,娑罗亚德人都会燃烧起熊熊的篝火,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通宵达旦! 因此,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赫赤城外的娑罗亚德人营区中,却依然灯火通明,隔着老远,甚至都能够看到那一堆又一堆的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就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隔上一小段距离,便燃烧着一堆,直到天的尽头! 望着城外熊熊燃烧的篝火,陈渠不由得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远移,从近处的篝火,一直移动到了天尽头,篝火与天上的繁星连为一处的地方。他的眼神飘荡到了那里,而心神,却早就越过了天尽头,飘荡到了更远更远的地方…… 第六百七十五章 危城 赫赤城现在已经是一座危城,比之两天之前,情形更加的危急! 两天之前,赫赤城还可以被称之为一座孤城,然而,随着赵国新兵第三军幸存的两千多名士卒,以及鞠康国和阈氏国两国国主率领的两国残兵,退入赫赤城后,原本只不过是一座偏僻小城的赫赤城,一下子就增加了数千人,人口几乎增加了一倍有余,而城中军卒,更是从区区数百人,直接增加到了近五千人! 近五千人,而且还都是百战余生,数次大战之后,还能够保持不溃败的精锐之士,驻守的又只不过是一座周长不足二十里的小城,更何况这些守卒中,其中的将近一半,还是来自于中原赵国的精锐之士! 中原列国,尽皆善守善攻,以弱胜强,以寡击众的战例,更是不绝于史!有来自中原赵国的两千多精锐之士作为主力,防守区区一座周长不足二十里的赫赤城,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至少,在赵国新军第三军军长陈渠的主持下,几乎就用了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娑罗亚德人大军包围赫赤城的时候,整个赫赤城的城防力量,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观! 在陈渠和鞠康国主、阈氏国主没有到来之前,赫赤城只不过区区两三百戍卒,也就能够防备一下小偷小盗,连大一点的流寇都可能防不住!而整个赫赤城的城防,更是几近于无!其实,不仅军事赫赤城,在整个西域大小一百二十多个邦国之中,真正懂得城防建设的,恐怕不足一个巴掌之数! 而且,也正是因为几乎整个西域大小邦国,几乎都找不出一座拥有跟中原列国城池关隘相似的拥有完善的城防设施的城池来,才让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不住一万人的娑罗亚德人,一步一步的不断的发展壮大,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在短时间内,就如同滚雪球一样,挟裹起了一支多达三四十万人的庞大队伍! 而陈渠率领的第三军,自从林桓关出关,踏入西域的那一刻起,就几乎没有得到过一座城池关隘的庇护,在面对娑罗亚德人的时候,也多是在外野战,很少有据城防守的机会——若非情非得已,西域诸国的国主城主,谁也不可能大方的将一座城池关隘,拱手让与一支来自于异国他乡的军队,即便这支军队在西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即便这支军队是来自于传说中的中原帝国,西域那些国主城主,也不可能将城池关隘就这样拱手让人! 中原列国有句成语,叫着鸠占鹊巢,虽然西域诸国的国主城主,不一定听说过这个成语,但打开城门放赵军进来容易,可赵军要是赖着不走呢,那可咋办?这个风险,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而随着娑罗亚德人的东扩,特别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占据了西域大大小小近百个城邦,挟裹了三四十万人,而且还对友好无害通过,借道西域,打算穿过瀚海沙漠,进入獲国草原,攻打草原左部的赵国新军第三军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甚至于一度用大军将赵军包围了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现在赵军和那些西域残存的邦国都有着共同的一个强大的敌人,联手走在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在这种情况下,陈渠率领的第三军才得以和阈氏国国主贡多弗罗斯率领的阈氏国残兵走到了一起,最后败退到了鞠康国! 而面对着强大的娑罗亚德人,小小的鞠康国,自然也是独木难支,和陈渠以及阈氏国残兵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娑罗亚德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鞠康城外的惨败,更是导致鞠康国和阈氏国两国的残兵,加在一起,也不见得能够多过陈渠率领的赵国第三军,而赵国第三军在鞠康国外跟娑罗亚德人战斗时表现出来的强大的战斗力和战斗决心,也很好的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因此,当陈渠率领的赵国第三军和鞠康国、阈氏国的残兵退守赫赤城这个西域最后的据点时,主导防守事务的,也就变成了陈渠,防守的主要力量,自然也就变成了赵军! 而陈渠,其实是想直接率军进入瀚海沙漠的,而不是留守赫赤城这座孤城!只不过阈氏国和鞠康国,在面对着被称为死亡之海的瀚海沙漠时,说什么也不肯踏进沙漠一步,因此也就给耽搁了下来! 而陈渠如果只是率领第三军残余的那两千多人退进瀚海沙漠的话,问题自然不会很大,但是看着跟自己在战斗中结下了深厚友谊的盟军那些祈求渴望的眼神,陈渠心中一软,头脑一热,一拍脑袋,就决定跟鞠康国和阈氏国的残兵一起,留了下来,留在了赫赤城中,跟鞠康国和阈氏国的残兵,共同对付娑罗亚德人! 陈渠因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而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陈渠自己也不知道,他起初是头脑一热,决定留下来跟鞠康国和阈氏国的残兵一起,共同对付娑罗亚德人。再后来,却是他想走,也已经走不了了! 仅仅只隔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娑罗亚德人的追兵就已经出现在了赫赤城外!起先,还仅仅只是一些哨探游骑,但随后,便一个个人数或多或少的千人队万人队结成的一个又一个的大大小小的军阵,出现在了赫赤城外,然后将整个赫赤城,都包围了起来,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好再在此之前,有了一天一夜的缓冲时间,陈渠率领的第三军,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白天黑夜连轴转,加班加点,让赫赤城的城防力量从无到有,建立起了一整条的防御体系! 西域诸国城池关隘,几乎没有什么防守的手段和措施,可中原列国却不一样。中原列国,即便是大夏刚刚建立的那一会儿,兵锋威慑整个天下,天下四百镇诸侯,无人敢缨其锋芒。但即便如此,整个中原也并不就是太平无事的,各个诸侯城邦以及与四方蛮夷之间,战斗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 整个中原列国,几乎都可以说是在战火的洗礼下,才逐渐发展壮大,走到现在的,中原的四百镇诸侯邦国,也渐渐的演变成了现在的中原八国外加一个有名无实的天下共主!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中原列国,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据城防守等方面,都涌现出了无数部兵书典策,战防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而接受了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穿越而来,比这个位面时空中所有人都多了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和卓远见识的大赵君侯通过新式军法操典训练出来的赵国新军,在城池防守等方面的手段,其实比之这个位面时空中的那些将帅的手段还要多上一些! 薛国主帅公孙濯,凭借着一个坚壁清野和箭塔锁阵的防御手段,就能得到一个善守的美誉!而在赵国,坚壁清野不过是每一个想要成为军中都头营长军官所必须要掌握的基本的军事知识的考点之一,如果连这个考点都不知道,也就甭想成为赵国新军军中的尉级军官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守城 虽然留给陈渠用来布置赫赤城中防守措施和手段的时间不是很多,从赵军和鞠康国、阈氏国三方结成联盟,赵军获得允许,进入赫赤城,到娑罗亚德人大军围成,仅仅只有一个昼夜的时间! 但是即便如此,陈渠还是充分的利用这个仅有的一个昼夜的时间,在赫赤城中从无到有,建立起了一套必要的城防手段和措施! 赫赤城毕竟就那么大,周长也不过就二十余里,而赵军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了,但算是鞠康国和阈氏国,再加上赫赤城中的民伕壮勇,六千多人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六千多人在小小的赫赤城中,在赵军的指挥和带动下,要建立起一套必要的城防手段和措施,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第一步,自然便是坚壁清野了!坚壁清野的作用,在新训营里,作为最先说出这四个字的赵国君侯伊华,便已经对所有接受训练的赵国新军军官,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薛军主帅公孙濯在防守薛都大邑以及在此之前防守临平关、清平关的时候,坚壁清野的作用和效果就已经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陈渠和赵国新军,对此也早就已经坚信不疑了! 只不过西域诸国之中,国情却与中原不同。中原列国,城郭,那是有钱有权有势的‘国人’居住的地方,而山野乡民,就只能居住于城外了。在这种情况下,中原列国的城池关隘之外,也有着星罗密布般的村镇乡里! 战火一起,首先遭到波及的,自然就是这些居住在城池关隘之外,没有城池庇佑的村镇乡里了!也正因为如此,坚壁清野这四个字中才会有一个野字,清的也是城郭之外的那些乡村里镇! 而在西域,大小城池邦国,皆是依附于沙漠戈壁绿洲而存在,出了绿洲,便是茫茫戈壁沙漠,几乎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在这种情况下,坚壁清野,自然也就没那个必要了! 因此,这坚壁清野的第一步,自然也就省下了。而在西域城邦之中,为了避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沙漠绿洲,被别人侵夺抢占而去,城郭几乎都把沙漠中的绿洲囊括了起来,而在城池之外,能够找到可用水源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在这种情况下,防守赫赤城,对于善于防守的中原列国军队来说,简直是省去了一大半的事情,不需要坚壁清野,也不需要切断水源,填埋水井什么的,只需要守住赫赤城,一切也就万事大吉了! 而要守住一座城池,对于赵军来说,那真的是太容易不过了!如果时间能够再充足一些的话,陈渠甚至可以将小小的赫赤城都打造得固若金汤,至少不会像西域城邦中的其他那些国都城池一样,在娑罗亚德人的一个冲锋下,就宣告城破了,甚至于是不攻自破! 而现在,虽然给陈渠他们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昼夜,但是在陈渠和那两千多赵军的带领下,从拆除赫赤城中的民居开始,依然建立起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防守手段!而这些防守手段中,就包括金汁檑木滚油等等! 金汁,对于陈渠他们来说,自然是最好寻找也最容易得到的,各家各户基本上都会有,而且赫赤城虽然原本就只有两三千人,但这些人每天产生的‘金汁’,集中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更何况陈渠他们到了之后,赫赤城中的人数,一下子就增加了两倍有余,足足有六七千人了!这样一来,能够收集到的‘金汁’,自然也就更多了! 当然,仅仅只是城中居民产生的‘金汁’,还远远不够的,虽然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人,几乎不可能知道细菌和这样病毒那样病毒的存在,但在几十几百年的战火洗礼中积累起来的战斗经验,还是让中原列国军队对于如何增加‘金汁’的杀伤力,有了一个更加清楚和直观的认识,那就是在这些‘金汁’的原材料中,加上一些因为种种原因而死亡的牲畜,包括生蛆腐臭的动物尸骸残躯,以及粪便! 而熬制金汁,绝对是一个有味道的事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但是跟死亡比起来,这件有味道的事情,也就变得不是那么让人恶心反胃了! 因此,在娑罗亚德人到来之前,在赫赤城的城楼上,便已经架起了一口又一口的大锅,架起大柴,熊熊燃烧了起来,而在锅里面,翻腾沸滚的‘金汁’,散发出的味道,便是十里外,也都能够闻到! 而在那些金汁大锅旁边,一个又一个的赵军或者鞠康国和阈氏国的残兵,以及赫赤城中的居民,正将一根根木料,一块块木板,从城楼下搬运上来,或者将从城中居民家中收集起来的金汁原料和油薪油脂搬运上城楼。 木板木料,都是从城中居民家中拆下来的,甚至于有几根一人合抱的粗大圆木,还是从城主府中拆下来的!豪华气派的城主府,原本是城主普絜逻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但是现在,不仅仅是普絜逻的城主府,包括城中其他那些居民的住所,能够拆的,几乎全都拆了! 甚至于鞠康国主和阈氏国主,在赫赤城中,也并没有一个豪华气派的居所,供他们居住,而是跟陈渠一样,居住在营帐中。 在娑罗亚德人到来之前,仅仅只用了一个昼夜的时间,在陈渠和两千多赵军的率领下,便在赫赤城的东西两个方向上的城楼上,堆积起了如小山一般的檑木砖石,以及沸腾的金汁和油脂油薪。 而陈渠以及退守赫赤城这座孤城的赵军和鞠康国、阈氏国三方联军,也正是凭借着这些从城中居民家中拆坼下来的檑木砖石,收集起来的金汁油脂,在三四十万娑罗亚德人大军的重重围困西啊,硬是坚守了两天两夜! 如果时间再充足一些,守城器材能够再多一些,兵器特别是远程攻击用的弓箭弩箭等,能够再多一些的话,陈渠甚至有信心再坚守赫赤城更长的时间,甚至于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也不是不可能! 第六百七十七章 回忆 回想着过往两天的经历,陈渠双手撑在早就已经残破的城墙垛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果时间能够再多一些,他是绝对有信心将赫赤城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坚城的。但是现在…… 现在的赫赤城,早就已经成了一座危城了!在两天高强度的激烈战斗中,陈渠他们用一个昼夜准备起来的防守器械,几乎连一天都没用到,就已经消耗一空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消耗一空,连补充都没得补! 堆积如山的滚木砖石,全都被守城的三方联军,扔在了攻城的娑罗亚德人头上,给娑罗亚德人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而从城头上倾倒而下的滚烫的金汁,带着冲天而起的味道。溅落在城外娑罗亚德人的身上以及土地上,同样给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而沾着油脂的火箭,在赵军连珠箭一样的射法下,如雨点一样,朝着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倾泻而下。赵国新军之中,最重弓弩等远程攻击武器的使用,因此,在赵国新军军士之中,几乎人人都能够拉得开弓,射得了箭,而且箭术还不差! 沾着油薪,熊熊燃烧着的火箭,从城头上朝着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倾泻而去,造成的伤害,更是比金汁、檑木砖石等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但是,就算这些守城器械,包括赵军和鞠康国、阈氏国三方联军中,集中所有的弓弩箭矢,都拿来给赵军使用,对于城外那三四十万的娑罗亚德人大军来说,造成的伤害,却依然没有伤筋动骨! 事实上,被娑罗亚德人驱赶着上前,冲在攻城战第一线的,都是最近才依附于娑罗亚德人,皈依娑罗亚德教的西域诸国的百姓和士兵,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就是鞠康国和阈氏国的降兵!然而现在,他们却在娑罗亚德人的驱使下,为娑罗亚德教和娑罗亚德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而战! 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实在是太多了,陈渠回想着这两天白天战场上的经过,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就像是蚁群一样,杀不尽杀不绝!杀了一个,马上就会又冒出一群一窝来! 而赫赤城中的守军,却是有限的,在三四十万娑罗亚德人面前,区区五六千守军,不过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蝼蚁而已,而娑罗亚德人,娑罗亚德教,却是参天大树,是赫赤城中那些小蝼蚁绝对没法撼动的参天大树! 赫赤城中的守军,即便反抗再激烈,手段再多,给城外的娑罗亚德人造成再大的伤亡代价,但是在三四十万娑罗亚德人的庞大队伍面前,都只不过是癣疥之疾,根本伤不了娑罗亚德人的根本! 更何况,娑罗亚德人的根本,就是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那不足一万人,最早追随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老娑罗亚德人,或者说真娑罗亚德人! 而至于其他的人,其实只不过是娑罗亚德人走出安娜帕大岛后,以武力降服,一步一步吞噬吞并,如滚雪球一般,慢慢挟裹起来的炮灰而已,这样的人,牺牲得再多,娑罗亚德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都不会心痛,那些真正的娑罗亚德人也绝对不会心痛! 虽然,那些最早追随娑罗亚德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娑罗亚德人,现在早就水涨船高,成为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个个手下都拥有成百上千的部属、仆从。 但是,被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洗脑得很彻底的这些娑罗亚德人,在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需要他们手下那些部属、仆从为他们所信仰崇拜的神祇去冲锋,去流血牺牲的时候,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更何况,每次大战之后,分到他们手下的部属、仆从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所能够获得的土地、财富,以及女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当然,也正是因为真正的娑罗亚德人其实只有最初追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那不到一万人,再加上那些很早之前就被娑罗亚德人征服,被迫改信娑罗亚德教,被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洗脑得比较彻底的一部分人外,绝大多数刚刚被娑罗亚德人征服,胁迫的西域人,其战斗力,其实跟鞠康国和阈氏国那些残兵都相差不多,甚至于其中一些,本还就跟鞠康国和阈氏国等西域诸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被那些真正的娑罗亚德人胁迫着前来攻城的队伍,其战斗力,自然也就不可能高到哪去了!甚至于其中绝大多数,到了战场上,其实都还有些迷茫,无所适从,只是因为被钢刀箭弩胁迫着,才盲目的跟随着大部队往前冲而已! 只不过城头上作为守城一方的陈渠,自然不可能分辨得出城外攻城的那些娑罗亚德人中,哪些是真正的娑罗亚德人,哪些是被逼迫的! 而且,就算陈渠能够分辨,他也绝对不敢冒那个险,一旦被城外那些娑罗亚德人冲破城池,冲进赫赤城,那些真的娑罗亚德人可就会像地里的蛆虫一样,从地里钻了出来,彻底的将赫赤城变成娑罗亚德人新征服的领地之一! 而陈渠凭借着五六千残兵,一座孤城,却能够在娑罗亚德人三四十万大军的重重围困下,坚守两天两夜,其中的缘由之一,自然是因为城外那些娑罗亚德人中,绝大多数其实都是被那些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真正的娑罗亚德人胁迫的西域诸国臣民之外,另一个缘由,便是因为娑罗亚德人崇拜火神,每当入夜之后,就会燃烧起熊熊篝火,对火拜月拜神,直至达旦! 也就是说,陈渠他们,其实只需要在白天抵挡住娑罗亚德人的攻击,到了晚上,几乎也就不会存在有太大的战争危险了! 而实际上,陈渠不知道的是,娑罗亚德人这两天之所以没有选择在晚上攻打赫赤城,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到了晚上,他们需要对着篝火,拜月拜神,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娑罗亚德人之前扩张太迅,贪多嚼不烂,挟裹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不能很好的同化,或者说洗脑! 因此,到了晚上,娑罗亚德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都会抽出很长的一段时间,对那些被胁迫改信娑罗亚德教的西域诸国臣民进行洗脑宣传! 代表神灵赐福,宣讲教义,宣传神的旨意,接受教民的供奉和礼拜,这些可都是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存在于世的意义和根本,是娑罗亚德教的根基之所在,他自然不可能假手于人,将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利,自己的特权,拿出来给其他人分享,哪怕这个其他人,是最早信奉,拜入门下的来自于安娜帕大岛的真正的娑罗亚德人,也不行!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天明 东方天际渐渐泛白,在陈渠纷乱的思绪中,一轮红日终于跃出东边的天际线,缓缓的跃升了起来。 而随着红日的东升,城外的娑罗亚德人也仿佛从沉睡中突然苏醒了过来一样,整个营区都慢慢的开始变得沸腾热闹起来。 而在赫赤城的城头上,随着红日的东升,陈渠的心却在一点一点的沉沦下去,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是,对于赫赤城中的三方联军来说,却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如果时间可以停止的话,赫赤城中的所有人,恐怕都绝对不希望看到红日的再次升起的! 新的一天开始,意味着新的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也即将开始!而赫赤城中这区区三四千残兵,还能不能在城外娑罗亚德人的又一次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坚守城池,守住他们最后的家园,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城中赵军用一个昼夜的时间,布置起来的防御措施,城防手段,同样也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在与娑罗亚德人的战斗之中,消耗得一干二净,之后,城中唯一能够补充的,也就一些少得可怜的‘金汁’了。 整个赫赤城都已经被拆成了一片废墟,所有能够弄上城头用于防守,攻击敌军的木柱、木板,砖石瓦当,全都已经弄上了城头,而且也已经一股脑儿的全都扔在了此前攻城的娑罗亚德人头上! 如今,整个赫赤城内已经空空如也,赫赤城城头上,除了几口还冒着味道的大铁锅里,还有小半锅的‘金汁’外,同样也是空旷如洗,甚至于站立在城头上的士卒,也比之前少了许多,精气神更是远没法跟两三天前相提并论! 天色更加的明亮了起来,东升的红日,洒下的金黄色的光芒,将整个赫赤城都镀上了一层金辉,从远处看去,赫赤城就像是一座黄金之城一样,散发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然而,对于守卫赫赤城的守军来说,东升的红日,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刺眼的阳光从东边射来,射在城头上的守军身上,让城头上的守军,几乎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而赫赤城下,背对着东方红日的娑罗亚德人,却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却是连天时也站在了娑罗亚德人一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赫赤城城楼上,守军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之前被放下去休息的那些守军,现在又全都拿着武器,站在了城头上,神情有些紧张的望着城外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炊烟下,人声鼎沸的娑罗亚德人! 日头升得更高了,城外的娑罗亚德人早课也做了,早饭也吃了,在赫赤城上守军有些紧张、麻木的眼神中,开始集结成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军阵,并且缓缓迁移,压到了赫赤城上守军弓箭射程外的地方,给赫赤城上的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城外的娑罗亚德人的军阵有大有小,大的几千人,甚至有上万人,而小的却只有一千多甚至有些连一千人都不到! 而这些娑罗亚德人军阵,其实除了其中一小部分是真正的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真正的娑罗亚德人外,更多的,还是被娑罗亚德人从西域各国各族被他们征服的那些部族城邦中挟裹而来的! 西域的城邦部族,有大有小,故而也就造成了城外娑罗亚德人的军阵也是有大有小!而这,其实从侧面来说,也足以证明娑罗亚德人还并没有将那些被他们征服的部族城邦完全整合好,也还没有建立起一整套从上到下的有效的统治秩序! 如果娑罗亚德人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些被他们征服的城邦部族,全部整合完毕,并且建立起了一套从上至下的行之有效的统治秩序的话,出现在城外的那些军阵,就不会出现有大有小的局面了,而是像中原列国的军队那样,或是百人都,或是千人队,或者就是万人大军阵! 而现在,城外那些娑罗亚德人的军阵吧,在陈渠眼中,其实就是一盘散沙,各个军阵之间的联系,也并不如中原列国的军队那样紧密,甚至于在攻击其中某一个军阵的时候,其他相邻的几个军阵,甚至会出现坐山观虎,坐视不理的现象! 而这,也正是赫赤城中区区五六千残兵,却能够在三四十万娑罗亚德人大军的围攻下,坚持两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身旁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紧张的呼吸声,陈渠转过头去,却见身旁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上身穿着一件有几个破洞的赵军新式军服,下身却还穿着鞠康国服饰的西域面孔的年轻的战士。 陈渠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识的瞧了一眼那个鞠康国年轻士兵身上的赵军军服,军服上面有好些个破洞,破洞周围还浸染着褐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色,可见那件军服原本的主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不然这件军服,也不会被穿到这个年轻的鞠康国士兵的身上。 而同样的情形,其实在整个赫赤城中已经十分的常见了,赵军士兵身上穿着鞠康国或者阈氏国士兵的军服或者衣裤,鞠康国和阈氏国士兵身上,却穿着赵军的军服等等等等,这些军服或者衣铠,都是从受伤失去的战士身上扒拉下来的。战场的惨烈,由此可知! 身旁的年轻的鞠康国士兵,或许还不能被称之为士兵,在两三天前,他可能还只是赫赤城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过着幸福而又平凡的生活。而娑罗亚德人的到来,却彻底大乱了这种普通而又平凡的生活,城中所有的成年男丁,都不得不拿起武器,走上城头,走到了对抗娑罗亚德人的最前线! 而眼前这个士兵,很明显便是那样的一个刚刚拿起武器,走上城头不过两三天的鞠康国的普通一人!两天惨烈的战场经历,很明显的将他锻炼成了一个热血男儿,铁血战士!但是,当他再次站到城头上,看着城外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娑罗亚德敌军时,神情却还是免不了的会变得紧张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激动! 陈渠瞧了一眼那个有些紧张局促的士兵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说道:“兄弟,别怕,那些人不过是来送人头的,咱们已经打退了他们十七次进攻,就一定能够打退他们十八次,十九次,甚至是二十次、三十次的进攻的!” 那个鞠康国的年轻的士兵转头望着陈渠,肯定地点了点头,用有些怪异的西域强调说道:“僵局,沃不爬。” 陈渠微微愣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瞧见那个年轻的士兵的军服后背上,竟然还插着一支羽箭,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你还有箭?” 那个年轻的士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伸手从后背腰带上抽出那支羽箭,双手捧着递给陈渠说道:“僵局,者,者是沃剪的,沃在接到上剪到的。” 陈渠微微颔首,伸手从那个年轻的士兵手上接过那支羽箭,拿在手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豪情万丈地沉声喝道:“拿弓来!” 周围守军微微骚动了一阵,很快,一张军弓便递到了陈渠手上。陈渠接过弓,伸手拉了拉弓弦,喝道:“太轻,换硬弓来,最硬的弓!” 第六百七十九章 攻城 一张超过三石的硬弓,很快便被送到了陈渠面前,陈渠接过硬弓,伸手拉了拉弓弦,咧嘴一笑,说道:“这力道,刚好!” 赵国军中,制式军弓,弹力多为一石,这也是普通赵军都能够拉得开的弓,而赵国月华楼军售,卖给其他国家的军弓,弹力则为八斗,而这也是其他中原列国绝大多数军中采用的硬弓的弹力!而鞠康国、阈氏国和其他西域诸国的弓,大多数也在七八斗的样子,普遍都比赵国军中制式军弓要轻。 陈渠作为赵国新军第三军军长,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远远的超过于其他赵国军士,否则也不可能从赵国新军栾樨大营第一期一万多新兵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军的旅长,然后又被任命为第三军军长,成为第一批被授予少将军衔的将官了! 伊华在栾樨大营第一期的赵国新军训练中,选拔任命的那些旅长、营长、都头什么的,当时虽然都只是代理,但想要成为代理营长、旅长,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军事技能考核,排名不是名列前茅,那肯定是不可能! 因而,对于陈渠来说,一石多的制式军弓,实在是太轻了些,陈渠能够开的最大的弓,是四石五斗,现在手上拿着的这把硬弓,最多也就三石多点,对于陈渠来说,也只能算是勉强够用! 陈渠之前用的弓,是军中特制的四石弓,只不过已经在前两天的战斗中,因为陈渠用力过猛,也由于射的次数太多,达到了弓身承受的极限,因而在战斗中,竟然直接被陈渠在开弓的时候,直接将弓身都给拉断了!而陈渠现在手上拿着的这张三石弓,多半是第三军中某个旅长或者其他某个军官的自用弓。 试了一下弓的弹力,陈渠这才又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头下远在城上普通守军弓箭射程之外集结列阵的其中一个军阵中高高竖起的一面军旗,双眼微微一缩,手中弓箭箭头往下稍微压了一点,陈渠厉声喝道:“看箭!~” “嗖”的一声轻响,羽箭如闪电一般疾射而出,飞向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军阵。随后,在城头上的所有守军,便全都听到城外娑罗亚德人军阵中,传来一阵惊呼,惊呼声中,只见娑罗亚德人军阵中那面高高飘扬的军旗应声落下!而刚刚射落军旗的那支羽箭,去势未减,瞬间之后,再次射中军旗后面的一个娑罗亚德人的咽喉中,将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娑罗亚德人,直接射落马下! “好啊!~” “好啊!~” “将军神勇!将军神勇!~” 城头上的守军发出一阵阵惊呼声,整个军心士气,也随之提升了许多,之前的那种低沉沉迷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而城外的娑罗亚德人,特别是那个被射落了军旗和士卒的军阵,却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几支羽箭再次被士卒传到了陈渠手中,陈渠接过羽箭,反手将之插在脚跟前的地面上上,抽起一支,张弓搭箭,瞄准城外的娑罗亚德人,正要再次射出手中的羽箭。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军阵中,却传来了一阵悠长的牛角号声。 “呜昂!~” “呜昂!~” 一阵阵悠长的牛角号声连天响起。牛角号声中,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军阵,一个接着一个,缓步往前,一步一步的朝着赫赤城压了过来。 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三四十万人,而整个西域一百二十多个城邦,却并没有几个大的牧马场,因此,城外那三四十万人中,拥有战马的骑兵,并不是很多,能够骑得上战马的,多半还是那些最早跟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一路走来的真正的娑罗亚德人,其他那些被征服的城邦部落,更多的还是步卒! 好再现在娑罗亚德人是处于攻击一方,也不需要太多的骑兵,骑兵在攻城战中的作用,也不见得就比步兵更好用,攻城战嘛,还是得靠步兵! 而且,经过之前两天的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攻城战后,整个赫赤城的城防手段都已经所剩无几了,甚至于在前一天白天的攻城战中,到后来,城上的守军连箭矢都已经没有了,弓兵都不得不拿起刀剑长枪,跟步兵站在一起,共同对付靠着人梯爬上赫赤城的娑罗亚德人! 西域诸国城邦的军队不善于防守,城防几乎为零,而同样的,娑罗亚德人也并不善于攻城战,甚至于眼前这些娑罗亚德人中,真正跟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真正的娑罗亚德人,在走出安娜帕大岛之前,甚至连城池是什么都没见过,就更别说攻城战了! 现在的安娜帕大岛,生活在上面的,其实就是一群部落社会,没有城镇,没有君主,更没有建立起任何行之有效的,从上到下的统治秩序,生活在安娜帕大岛上的,就是一群群以血缘关系联系起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大村落! 在走出安娜帕大岛之前,岛上的居民,甚至连城镇都没见过,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攻城战的经验。 不过,战场就是最好的学习环境,从安娜帕大岛走出后,娑罗亚德人一路东进,一路攻城拔寨,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到现在,却也已经积累起了一定的攻城战经验,至少,在缺少必要的城防手段的西域,要攻克一座城池,对于娑罗亚德人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难事了。 只不过,统领娑罗亚德人大军的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也没想到,整个西域万里疆域都已经被他踩在脚底下了,可没想到在赫赤城这个弹丸小城下,娑罗亚德人却遭遇到了最大,也是最彻底的一场抵抗! 小小的弹丸小城,在二三十万娑罗亚德人大军的围攻之下,竟然坚持了两天两夜,给攻城的娑罗亚德教教徒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伤亡人数甚至超过了三万人! 之前在攻打他们所遇到的最大的一座城池,阈氏国的国都阈阗城和玉枢城的时候,攻城的娑罗亚德教教徒的伤亡人数,也没有超过三千人呢,现在攻打一座小小的赫赤城,伤亡人数竟然就超过了三万人! 好在这些死伤的教徒,都是刚刚才皈依娑罗亚德教不久的新教徒,其中好多人甚至连教义都还没背熟,牺牲了,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也并不是很心痛!但是,在三四十万大军的围攻下,小小的赫赤城竟然还敢闭城不降,抗拒自己的百万神兵,这才是让安卡纳多安迦最为愤怒和气恼的! 高高耸立的大纛下,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手执代表着他的身份和地位的权杖,眼神冰冷地盯着几里外那座已经血迹斑驳,在初升的阳光下,被浸染成了金黄色的赫赤小城,手中权杖缓缓的举了起来,然后猛地加速,朝着几里外的赫赤城猛地一指!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随之响起,响彻整个天地。喊杀声中,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而又猛烈地朝着几里外的赫赤城猛冲了过去。小小的周长亦不过二十里的赫赤小城,就如同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有被狂风巨浪所吞没一般…… 第六百八十章 混战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中,城外的娑罗亚德人的军阵,一个接着一个,突然如潮水一般,加速朝着赫赤城冲了过来。 赫赤城东城门城楼上,陈渠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疾射而出,旋即又是一支羽箭,紧追着前一支羽箭,疾射而出,眨眼间,七八支羽箭便被陈渠如连珠炮一样,一起射了出去,陈渠伸手待要再去取插在脚跟前城楼地砖上的羽箭时,却摸了一个空。 陈渠急忙低头一瞧,却见脚跟前的地砖上,已经空无一箭了! “拿箭来!~”陈渠急声叫道,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任何一支羽箭再送过来,只是身旁的一个守军,应了一声:“将军,没箭了!” “呵!~”陈渠暗骂了一声,将手中的三石硬弓往地砖上一扔,伸手抓起靠在城墙垛子上的长枪,厉声喝道:“儿郎们,保存体力,等贼子上城头了,再动手!” “喝!~”周围的守军一起应道,精神为之一震,一起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紧张地盯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娑罗亚德人。 仅有的几锅烧得沸腾的金汁,被抬到了城墙垛子上,几个士兵手搭在铁锅耳朵上,随时准备将锅中的金汁从城楼上倾倒下去。 “杀啊!~” 喊杀声中,娑罗亚德人如潮水一般,朝着赫赤城猛冲了过来,眨眼间便已经冲到了赫赤城城墙根下,顺着城墙根,搭起了一座座人梯,后面的娑罗亚德人冲上前来,踩着前面的娑罗亚德人搭起的人梯,便往赫赤城城楼上爬来。 “倒!~” 一声厉喝,手搭在铁锅耳朵上的几个士兵,早就已经形成反射条件了,听到一个“倒”字,手用力往前一掀,放在城墙垛子上的大锅便往前倾倒,锅中的金汁,从城墙头上倾洒而下,落在了城墙下蚂蚁般涌来的娑罗亚德人身上,随后又四下溅射开来,落在了周围一群娑罗亚德人的身上! 顿时,一个又一个的娑罗亚德人被金汁烫得皮开肉绽,倒地翻滚着惨叫了起来,而周围那些娑罗亚德人也全都被吓得大声惊呼,四下远远的跳了开去。 只不过,城楼上的金汁大锅只有那么几口,全部倾倒下去,也只不过将攻城的娑罗亚德人驱散赶开了一小部分,就像是一块块石头落在水面上一样,形成了一个个小涟漪,但很快,这些涟漪便又随着娑罗亚德人如潮水一般涌过来而归于平静,金汁落地,形成的一块块小块的空地,也很快便又被娑罗亚德人给填满了! 那些后面被真正的娑罗亚德教徒驱赶着,冲上来的娑罗亚德教士兵,甚至是直接踩在那些被金汁烫伤,倒地惨叫着,一时半会儿之间还不会死去的伤兵身上,朝着赫赤城上冲去的,硬生生的将那些还没死的伤兵,给践踏踩死,踩成了一团团肉泥! 从城头上倾洒而下的金汁,造成的伤亡是有限的,影响更是有限,甚至只是在攻城的娑罗亚德教士兵中间,只产生了一丁点涟漪,随后便又消失不见了,而更多的娑罗亚德教士兵,却如同潮水一般,继续朝着赫赤城涌了过来! 一个又一个的娑罗亚德教士兵,踩着前面的士兵搭起的人梯,朝着赫赤城城头上攀爬去。低矮的赫赤城城墙,根本就阻挡不住潮水一般涌来娑罗亚德教教徒。 “呵!~” 陈渠一声厉喝,手中长枪猛地朝着城墙下一刺,尖锐的枪尖,瞬间刺穿一个攀爬着城墙上来的娑罗亚德教教徒的躯体之中,将那个娑罗亚德人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那个娑罗亚德人眼睛猛地睁大,眼神中满是不甘心地朝后仰倒了下去,连带着将他身后的两个娑罗亚德人也一起带着朝城墙下摔落去。几个娑罗亚德人瞬间摔落在地上,将城墙下其他几个娑罗亚德人也砸着砸倒在地上。 被城墙下几个倒霉的娑罗亚德人的身子挡了一下,跟着摔落的几个娑罗亚德人都没受到多大的致命伤,只是那几个倒霉的娑罗亚德人,被砸成了重伤,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好几口鲜血。而那个直接被陈渠长枪枪尖洞穿了躯体的娑罗亚德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落地之后,脑袋一歪,口耳鼻喉中一起涌出鲜血来,随后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而城墙上,陈渠在用枪尖直接刺穿了一个娑罗亚德人,将他刺得掉落城下后,他却连看都没再看一眼,手往回一收,收回长枪,旋即便又猛地刺出,再次刺进另外一个娑罗亚德人的躯体里,将另外那个娑罗亚德人也刺得掉下城墙去! 而与此同时,城墙上密密麻麻站立的守军,赵军也好,鞠康军也好,还是阈氏军也罢,都在用手中的枪戟,一下又一下的,将一个又一个的攀爬着城墙上来的娑罗亚德人刺着摔落城下! 一时间,城墙上的娑罗亚德人,就像是沿着城墙往上攀爬的蛆虫,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就只有往下落去!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沿着城墙往上攀爬的娑罗亚德人,终究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趁着城上的守军,手中的枪戟刺进身旁同袍的身躯里,或者被同袍垂死挣扎时,抓住了枪戟枪杆的机会和空当,攀着城墙垛子,翻了过去,踏在了赫赤城的城楼地砖上,然后用随身携带的武器,朝着周边的守军,猛砍猛劈了过去! 最开始,攀爬上城墙的娑罗亚德人还只是极少数,甚至连浪花都还没来得及掀起,就已经被城头上的守军给解决了,乱刀乱剑剁成了肉泥肉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城上的守军,被攀爬而上的娑罗亚德人垂死挣扎时,抓着城上守军手中的枪戟枪杆,或者抓着城上守军的胳膊军服什么的,将城上的守军也带着一起摔落在城墙下。 而趁着城墙上守军留下的空当,攀爬上城墙,出现在城墙垛子后面的娑罗亚德人也是越来越多,甚至于跟城楼上的守军混战在了一起!随着这些人的上城,城上的守军不得不调转武器,转而对付起他们来! 而如此一来,那些紧随其后,攀爬着城墙上来的娑罗亚德人,就更是趁空,翻过城墙,站上了城头,加入了混战之中! 到最后,整个城墙上都是混战在一起,乱成一团的赵军、鞠康军、阈氏军三军联军以及攀爬上了城头的娑罗亚德教教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个又一个的年轻的生命,被冰冷无情的刀枪剑戟砍倒在地,或者直接从城楼上被砍倒,摔落在了城下,赵国的,鞠康国的,阈氏国的,以及娑罗亚德教的人,都有! 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敌我双方全都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已经想不起害怕,也没有时间害怕了,双方的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杀!杀!杀光眼前的一切敌人…… 第六百八十一章 冲阵 “杀啊!~” 一声惊响,仿佛平地炸雷一般,在娑罗亚德人军阵后面猛地炸响。随着这声惊响,一彪骑兵,仿佛离弦的利箭一般,从娑罗亚德人军阵后面的小沙丘后,猛地冒出头来,然后朝着娑罗亚德人军阵后方,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年约二十六七,顶盔戴甲,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张弓搭箭,瞄准了前面不远处的娑罗亚德人!在那人身后,仅仅只落后半个马身的距离,一名骑兵高高的擎着一面厚重的褐色军旗,迎风猎猎作响,隔着老远,都能够看到军旗上面若隐若现的一个斗大的“赵”字! 很快,那一彪骑兵便已经冲到了娑罗亚德人军阵后方不到一百步的距离,而娑罗亚德人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这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转过身来,亮出手中武器,想要阻拦疾驰而来的骑兵。 “着!~”一声轻喝,为首之人右手猛地一松,弓弦上的利箭,应声如闪电一般射了出去,瞬间便射中了娑罗亚德人军阵中间那面高擎着的军旗。在娑罗亚德人惊诧的眼神中,那面军旗便好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瞬间便从旗杆上飘落了下来。 而就在娑罗亚德人惊诧于来敌精准的箭术时,为首那个骑将,却又张弓搭弦,手中弓弦应声轻响,箭矢便如连珠炮一般,一支接着一支,射向了娑罗亚德人军阵,瞬间便落在了刚刚飘落军旗的那一小块范围内,将骑在高头大马上,停在空落落的旗杆附近的几个娑罗亚德人,全都射落了马下。 而紧随那个骑将身后疾驰而来的约莫五千人的骑兵,也一起张弓搭箭,朝着娑罗亚德人的军阵,倾泻着箭雨。一支支羽箭,如同雨点一般,瞬间便越过了骑兵和娑罗亚德人之间短短的几十步的距离,落在了娑罗亚德人军阵之上,瞬间便将成百上千的娑罗亚德人射落了马下。 那个直面骑兵的娑罗亚德人军阵,本就不大,整个军阵也就七八千人的样子,不过,能够被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安排在后阵,而不是攻击赫赤城的最前方,可见,这个军阵,对于安卡纳多安迦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虽然不是跟着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一起走出来的最早的那一批娑罗亚德人,但至少也是很早就皈依了娑罗亚德教的那一批人。 虽然被放在后阵之中,没有受到攻击,也不会是攻击赫赤城的排在军阵最前面的那些炮灰,但放在后阵中的这些人,也绝对不会是跟随着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最早走出来的那一批娑罗亚德教人! 那一批娑罗亚德教人,现在个个都已经是身价百倍,成了军中勋贵之人,自然不可能再被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安排到军阵最前面去做炮灰送死,或者安排在阵后了。 安排在阵后的那几个军阵,也是为了保护安卡纳多安迦和最早那批跟随他一起离开安娜帕大岛的最忠心的娑罗亚德教教徒! 随着赵国新军第二军军长张锋冲杀向娑罗亚德教徒军阵的那一彪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五千左右,但这却已经是第一第二军中所有的精锐了,无论是骑术,还是骑射技艺,都绝对是第一第二军中最精锐的那一拨! 现在,整个第一第二两个赵国新军的编制,都已经被君侯伊华给彻底的大乱了,混编在了一起。张锋生性勇猛,是赵国军中难得一见的猛将,虽然已经是一军之长,赵国新军之中少有的几个少将军衔的获得者,但他却依然还没有作为一军之帅的自觉,行军打仗之时,依然还是喜欢亲自率军冲锋陷阵。 这一次,伊华索性就成全了他,让他率领从第一第二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成为全军兵锋,率军冲杀破阵,冲击娑罗亚德人军阵! 而伊华和蒙骜、公叔仪以及第一军军长邓维,就率领剩下的那些赵军,紧紧地跟随在张锋五千精骑之后! 也就几个骑射之间,张锋率领的五千精骑,便已经冲到了娑罗亚德教徒军阵近前,随后,张锋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腹,坐下战马与他心意相通,随即便绕过那个娑罗亚德教徒军阵,从那个娑罗亚德教徒军阵和另外一个娑罗亚德教徒的军阵之间的缝隙中穿插了过去! 赫赤城外的娑罗亚德教徒大军人数虽众,足足有三十几万人,但这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娑罗亚德教走出安娜帕大岛之后,从被他们兼并吞噬的部族、城邦之中,通过各种手段,胁迫挟裹而来的,而且由于娑罗亚德人一直在不停地朝着东方推进,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就更别说整肃整顿军队了! 更何况,刚刚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娑罗亚德人,其实还处于一种原始部落的状态,根本就还没有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从上到下的统治秩序,整个娑罗亚德教,就只有一个大祭司,剩下那些最开始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教徒,也只是按照入教的先后顺序,简单的排了一个名次而已! 最先皈依娑罗亚德教,跟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十二个教徒,被称为十二祭司,是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之下,娑罗亚德教中身份地位最为尊贵的人,而其他那些之后*入教的娑罗亚德教徒,在名义上,都是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弟子,却并不是那十二祭司的弟子! 十二祭司,也仅仅只是得了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授权,代表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管理这些教徒而已! 而走出安娜帕大岛之后,随着娑罗亚德教的不停地扩张,就好像滚雪球一样,娑罗亚德教的队伍越来越大,管理指挥起来,也是越来越麻烦! 如今,最早那一批跟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皈依娑罗亚德教的教徒,个个都已经成了娑罗亚德教中的勋贵人物,每一个人手下都至少掌握了几十几百人。但是整个娑罗亚德教的队伍,却依然指挥混乱,各个军阵之中,甚至连号令都还不统一,就更别说其他的了! 以至于在攻打赫赤城的时候,整个娑罗亚德教的教徒大军,从人数上看,至少有三十几万人,但这三十几万人,却分成了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个大小不一的军阵,而各个军阵之间的联系,更是几近于无! 本就是一些互不相属的城邦、部落,被娑罗亚德人强行并吞,拧在了一起,相互之间的联系,能有多强?没内讧就已经不错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冲阵(下) 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迟滞和阻挠,甚至于料想中可能遭遇到的箭矢的反击,都少得可怜,张锋率领的五千精骑,就如同一把尖刀一样,从娑罗亚德教徒军阵后面两个军阵之间的缝隙之中,穿插而过,朝着娑罗亚德教军阵中间猛冲了过去。 西域各个邦国之中,弓箭的使用,可远远不及中原列国,而且西域的地理环境,也决定了西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铁木去制作弓箭,也没有那么多的牛筋,去制作弓弦! 制作弓弦,最上好的材料,自然是牛筋了,只不过西域虽然羊马不少,但牛,却并不多,不像中原列国,不管是黄牛、水牛,都是耕作时必不可少的一种畜力,也是饮食上一种常见的食材,故而并不少见! 而且西域列国之间的战争,放之中原,最多也就是县邑村镇级别的规模,没有大规模的伤亡械斗,战阵技巧,军士训练水平,战技水平,甚至是所有的武器兵刃,自然也都远远的没法跟中原列国相比! 中原列国之军,包括现在出现在赫赤城外娑罗亚德人军阵后方的赵军,军中制式武器刀枪剑戟,弓弩矛戈,应有尽有,远攻有弓,有弩,稍近有矛,再近还有枪,有戟,就算是杀到脚跟前了,也还有刀盾等等,而且各个军兵种之间还都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就如同一个整体一样! 可以说,整个中原列国的军队,几乎全都是为了战争而生,为了战争而存在的一座座战争机器,一个军阵,就是一座战争机器,一台一动的人肉收割机! 而反观以挟裹而来的西域城邦军民组成的娑罗亚德教军阵呢,指挥混乱,上下不一,甚至于军阵与军阵之间,连号令都还没统一,语言也是千差万别,娑罗亚德人说娑罗亚德话,西域人说着西域话,而且就算是西域各国之间,语言其实也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在这种情况下,而且又是在面对着从草原獲国大小二三十场战斗中厮杀出来的百战精兵的赵军,眼前这些娑罗亚德教的军阵,几乎就没有多大的威胁! 甚至于比预想之中的还要顺利,张锋率领的五千精骑,就已经从娑罗亚德教军阵最后面两个军阵之间的空隙之中冲杀了过去! 原本,张锋还只想冲击娑罗亚德教人最后面的两个军阵,最多冲杀过第一层军阵后,再威胁一番第二层的两三个军阵,引起七八个,或者十一二个娑罗亚德教军阵的混乱,给他们造成一定的威胁而已! 可张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轻松的,几乎连有效的抵抗和阻拦都没受到,就轻而易举的从娑罗亚德教两个军阵之间的空隙中穿了过去,而那两个军阵,其中一个还遭受到了他和他身后那五千人两拨甚至是三拨的箭雨的袭击,整个军阵中,还站着的人,几乎一瞬间就少了一大半! 在这种情况下,另外那个有七八千人的军阵,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张锋他们发动过反击,甚至于一些转过身来,警戒地望着张锋他们的军士,也仅仅只是感觉到危险时,自然而然的转身,根本就不是听到上级命令而转身的!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最外围两个军阵的张锋,勒住马头,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两三里外,那高高的耸起,在整个娑罗亚德教军阵之中,都绝对是最高的一面大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旋即大手一摆,急喝了一声:“冲!~”一夹马腹,战马疾驰而出,朝着几里外高耸的大纛,猛冲了过去。 身后五千精骑,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在张锋的率领下,便如同一支出鞘的利剑一样,朝着几里外的大纛猛冲了过去。 那面大纛,自然便是娑罗亚德教最尊贵的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大纛!张锋其实不知道,在那面大纛下面,还有一个手握权杖,屹立在一辆黄金色的马车上的一个五六十岁,满脸络腮胡子,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而那个老者,就是娑罗亚德教中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 整个赫赤城外,足足有三四十万娑罗亚德教人,而这些娑罗亚德教徒组成的大大小小的军阵,也足足有成百上千个! 排在最前面,冲锋陷阵,攻打赫赤城的军阵,自然是最新近才皈依娑罗亚德教的新教徒,这些教徒心思还不一定在娑罗亚德教上,也还没有完全皈依拜伏在娑罗亚德教的火神之下,在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眼中,或者说在具体指挥攻打赫赤城的十二祭司的眼中,这些新教徒,就是炮灰,死再多也不会心痛! 排在整个大军最后面的,虽然不是最早跟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一起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娑罗亚德教徒,但至少比作为炮灰被派到最前面,强行攻打赫赤城的那些新教徒,还是要强一点的! 而真正的跟随着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娑罗亚德教徒,除了十二祭司,和极少数被派到各个军阵之中,去担任监军的祭司外,其他那些娑罗亚德教徒,几乎都围在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周围,成为护卫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中军,而同时,这些娑罗亚德教徒,也在受着周围其他娑罗亚德教徒的保护! 而现在,张锋率领的五千大军,距离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还足足有两三里远,中间还隔着好几层,好几个军阵!似乎,安卡纳多安迦不用担心和在乎身后传来的阵阵骚动,实际上,从张锋这支精骑出现在后方的时候,安卡纳多安迦就已经得到了禀报,但是他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周围可有足足三十几万大军保护着呢,区区几千人,能济什么事? 然而,让所有人,包括安卡纳多安迦和小沙丘上的伊华、蒙骜、公叔仪等人在内,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张锋率领的这五千精骑,就像是一把尖刀利剑,突入娑罗亚德教军阵后,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迟滞,朝着安卡纳多安迦的大纛便猛冲了过来! 第六百八十三章 援军 “喝!~”陈渠猛地一声炸喝,手中钢刀抬起又猛地劈落,刀光一闪,一个已经冲上城头的娑罗亚德人应声连人带甲,被劈为两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从城头上一头栽落了下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城头上的守军,也都在奋力拼杀着,将一个又一个的冲上城头的娑罗亚德人给劈砍推落城下! 不过,攻上城头的娑罗亚德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成群结队的,源源不断的从城下沿着城墙攀援而上,登上了赫赤城城头。 赫赤城本就不高,只是寻常的西域小国中的一座偏远小城,从建城伊始,就没想过会用这座低矮的小城,阻挡成千上万的敌军。更何况,现在赫赤城外的敌军,可远远不仅仅是成千上万就能够形容的! 赫赤城外的娑罗亚德人,足足有三十几万,黑压压的一片,比天上的乌云还要厚重,还要让赫赤城上的守军喘不过气来!几十万大军,这在西域一百二十多个城邦之中,可比其中绝大多数城邦的人口丁数还要多! 若不是有陈渠他们这一支来自于中原的,本就善于据城防守的赵军撑着,小小的赫赤城,恐怕早就跟其它那些西域城邦一样,转眼就已经被汹涌而来的娑罗亚德人大军给淹没了,连一丁点的浪花都掀不起来! 而正是由于有着陈渠率领的这一支来自于中原的赵国军队,也才让娑罗亚德人的大军,没能一口吃掉赫赤城,将西域最靠近瀚海沙漠的鞠康国也一口吞下! 而现在,赫赤城中的守军,在连日的激战中,已经死伤殆尽,幸存者,还能够拿着武器兵刃,站在城头上防守、抵挡娑罗亚德人的进攻的,甚至快要连小小的赫赤城的城墙都快要站不满了! 而且,用于防守的滚木砖石,油脂柴薪,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消耗一空,就是城中最易寻得的金汁,也早就已经在战斗开始之后不久,就已经全部倾洒在了攻城的娑罗亚德人身上,虽然给攻城的娑罗亚德人造成了不少的损失,但是跟三十几万大军比起来,这点损失,根本就无足轻重,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几乎是一眨眼间的功夫,从城头上倾洒而下的金汁,在攻城的娑罗亚德人人群之中绽开形成的空隙,便就又被一涌而上的娑罗亚德人给填补了起来! 而在此前连续两天的战斗中,赫赤城中的弓箭,更是早就已经消耗一空,搜罗整座城池,也不过搜罗起来一两千支堪用的箭矢。而这点箭矢,在这样激烈的连续不断的战斗中,根本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上,平均分到每个人手上,更是连一支羽箭都不到! 即便陈渠一直下令省着用省着用,将这好不容易搜罗起来的一两千支羽箭,全部集中分配给了赵军中最善长箭术的临时编配起来的一个百人都,但是在战斗开始后不久,那一两千支羽箭还是很快便被消耗一空,而城下的娑罗亚德人,却依然源源不断的朝着城头上涌来! 没有了远程武器的压制,而且,就算还有箭矢,在成千上万,不顾性命牺牲,踩着前面同袍的尸体涌过来的娑罗亚德大军面前,仅仅靠着城中善射的一千多名赵军,也根本压制不住潮涌而来的娑罗亚德人大军! 没有了箭矢等远程武器的压制,攻城的娑罗亚德人几乎很快便踩着前面同袍的尸体,冲到了赫赤城城下,然后搭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梯——最开始还真的是人梯,到后来,却是直接将尸体一具又一具的垫在下面,形成了一个个的高台——,直接攀援上了赫赤城城头,跟城头上的守军激战缠斗在了一起! 又一刀将一个娑罗亚德人劈翻砍成了两截,陈渠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眼角的余光便发现身侧银光闪动了一下。陈渠想也没想,便将身子往侧面一让,手中钢刀反手横劈了过去。 “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钢刀砍到了什么重物上,随即,陈渠便感觉手中一轻,旋即便又觉着右肩肩膀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口一样。 陈渠心中一惊,脚下往后退了两步,低头一看手中的钢刀,却发现手中的钢刀已经断成了两截,只剩下了半截在手中,而在他身前,一个娑罗亚德人却浑身浴血,满脸狞笑着,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钢刀,再次朝着陈渠猛劈了过来。 陈渠眼疾手快,想也没想,右手猛地一甩,手中半截钢刀脱手而出,旋转着朝那个娑罗亚德人飞了过去,眨眼间便劈砍在那个娑罗亚德人的脑袋正中间。那个娑罗亚德人甚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狞笑就此凝固,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 一击得手,连陈渠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旋即便听见一声语调有些怪异的惊呼:“僵局小心!~” 陈渠身子被撞得一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旋即便听见一声“噗嗤”的轻响,仿佛什么东西划破了布帛一样,一个黑影跟着扑倒在了自己身上,“噗!~”的一声,一口热血,便全都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陈渠甚至来不及伸手抹一把脸上的血迹,伸手一把推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西域鞠康国士兵,却猛地发现,那个士兵,竟然就是早上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鞠康国士兵。他还那么的年轻,那么的稚嫩,但现在,他为了救自己,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啊啊!~”陈渠厉声大叫了一声,伸手抓过那个鞠康国士兵手上紧握着的,有些残破变形的弯刀,大叫了一声,紧握着手中的钢刀,猛地朝着那个娑罗亚德人冲过去几步,手中钢刀提起又猛地挥落,一下子便将那个娑罗亚德人给劈砍成了两半,一头栽倒在了城头上。 “呀啊!~”陈渠好像是突然发疯了似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钢刀,冲进娑罗亚德人中间,手中钢刀左劈右砍,瞬间便将一个又一个的娑罗亚德人给劈翻在地! “援军!” 城头上,混战中的人,不知道是谁最先大叫了一声,随后,整个城头上的守军,全都大声惊呼了起来:“援军,是援军!援军到了!~” “将军,将军,援军到来,是援军,援军到!~”一个士卒兴奋地冲到陈渠身后,大声叫唤道。 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中的陈渠,甚至猛地震了一下,回过神来,转头朝着城下望去,却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娑罗亚德人大军阵后,就好像有一把滚刀,切过了油脂一样,娑罗亚德人大军的军阵,不由自主地往两边分去,分开的娑罗亚德人军阵中,一面高高飘扬起来的玄色大纛,迎风招展,斗大的一个赵字,在风中若隐若现! 陈渠见状,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赵国援军,终于到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全军冲阵 已经攻上了赫赤城城头的娑罗亚德人,在短暂的发愣之后,旋即便又对城头上的守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站得高看得远,不管是城头上的娑罗亚德人,还是赫赤城中的守军,居高临下,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冲进娑罗亚德人军阵中的,不过只有一支人马,虽然精锐骁勇,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但是在三十几万的娑罗亚德人大军之中,那支人马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就好像是一块扔进海里的石头一样,即便溅起了几朵水花,可很快,便又会淹没在海浪之中,恢复平静。大海,依然还是那片海,而石头,却已经消失无踪! 在城头上的娑罗亚德人看来,让守军兴奋不已的援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很快,就有可能被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的娑罗亚德人大军给重重包围,最后淹没于娑罗亚德人的大军人海之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站在小沙丘上的赵国君侯伊华,看见张锋率领先锋五千精骑,直入娑罗亚德人大军之后,竟然马不停蹄的,又朝着娑罗亚德人军阵的第二层,第三层冲了上去,而他的目标,站在小沙丘上,居高临下的伊华,可以很清楚的看得出来,在张锋的前进的路上,就在几里之外,就是一面高高耸立的娑罗亚德人的大纛! 张锋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娑罗亚德人军阵之中的那面大纛,以及大纛下面的娑罗亚德人!而被大军团团保护在中间的那面大纛,以及那面大纛下面的娑罗亚德人,会是谁,就算是赵国军中的小卒,也都心知肚明,更何况是伊华了! 那面全军最高最大的大纛,它下面的人,只有可能是娑罗亚德人军中的灵魂人物——不是娑罗亚德教的大祭司,至少也是一军之帅! 从那些被俘虏的娑罗亚德人嘴里,伊华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眼前这支娑罗亚德人,其灵魂人物,就是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和他手下的十二祭司!而瞧那面大纛的形制,多半便是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大纛! 斩将夺旗,回想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伊华可就是在云台关外,通过这种手段,夺得了薛军主帅公子懋的大纛,从而解了云台关之围,救出了他名义上的老子!而现在,张锋想要做的,也就是这个! 只是,当初自己率领两千轻骑,冲锋陷阵,斩将夺旗,面对的只不过薛国的数万大军,而现在呢,张锋面对的,却是二三十万大军,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可全都是娑罗亚德人的大军,张锋的五千先锋精骑,陷入娑罗亚德人的军阵之中,甚至连泡都冒不了一个! 而且,现在传令张锋撤军,也已经太迟了,张锋喝他身后的五千先锋精骑,就如同一把尖刀利刃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已经冲进了娑罗亚德人的军阵之中,而且连连冲破了第二层,第三层军阵,正朝着整个军阵的最中间,那高耸的大纛猛冲过去! 短短的一愣神之后,伊华瞬间便已经回过神来了,“呛”的一声拔出腰上的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喝道:“全军听令,随我冲阵!”说着,双腿猛地一夹,坐下战马心随意动,一下子冲了出去,向着小沙丘下面的娑罗亚德人军阵猛冲了过去。 紧紧挨着伊华站立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见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而在他旁边,赵军司马公叔仪,却是脸色猛地一变,急忙也纵马冲了上去,急声叫道:“君上!~”随后,公叔仪身后的第一军军长邓维,以及伊华的亲卫,也纷纷反应过来,跟在公叔仪身后冲了下去。 而直到邓维和身后的赵侯亲卫从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蒙骜才猛地回过神来,也急忙催马冲了上去。而在他们身后,第一第二军还剩下的约莫一万多人,也跟着纵马朝着小山丘下的娑罗亚德人大军冲了过去! 好再赵军在獲人草原的时候,缴获了不少的战马,当时甚至还达到了一人两骑,甚至是三骑的地步。而就算是在穿越瀚海沙漠,在情况最危急的情况下,赵军也几乎没有杀马饮血。 走出瀚海沙漠之后,在沙漠边缘的那处绿洲,在用极短的时间击溃那一支娑罗亚德人的军队后,整个赵军,连人带马,都得到了极大的休整补充,在休息了整整一天之后,伊华这才让张锋从全军之中,选出了五千精骑,作为先锋,驰援赫赤城,而他则和邓维、蒙骜、公叔仪等个人率领剩下的一万多赵军,紧随其后,驰援赫赤城。 张锋虽然作为全军先锋,但速度其实也并不比伊华亲自率领的这一万多人快多少,几乎是前后脚的,在张锋到达赫赤城外,娑罗亚德人军阵后方时,伊华他们也已经到达了娑罗亚德人军阵后方的小沙丘。 很快,紧随在伊华身后冲下小山丘的赵军司马公叔仪,便追上了伊华,在马上急声说道:“君上,兵战凶危,君上身系赵国社稷安危,不可轻涉险地……” 话还没说完,马背上的伊华已经转过头来,对公叔仪说道:“公叔仪,传令后军,命令后军将前日所俘虏的西域兵卒,押至阵前,选一首西域乐府,齐声高唱!” “西域乐府?齐声高唱?”公叔仪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君上,这是为何?” “无须多问,尽管照办即可!”伊华沉声说道,公叔仪一愣,旋即应道:“是,君上。”拨转马头便去,刚冲出去几步,却猛地回过神来,自己不是要劝阻君上,切勿轻涉险地吗?怎么成传令兵了? 微微愣了一下,公叔仪旋即大声叫道:“令兵!~” “司马!”一个令兵纵马冲到公叔仪身前,在马上抱拳叫道。 “传令后军,将前日所俘西域兵卒,押至阵前,选一首西域乐府,齐声高唱!快去!~” 令兵微微一愣,旋即应道:“是!”转身离去,公叔仪这才又双腿一夹,纵马朝伊华追了上去……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一曲动军心 沉重,浑厚的歌声,在小沙丘上响了起来,随着沙漠戈壁上的风声,如泣如诉,如哀如怨,在天地间飘荡开来。 娑罗亚德人军阵中,那些本就是西域诸国的臣民,被娑罗亚德教徒强行吞并、挟裹在一起的军卒,听到夹杂在风声中传来的沉闷的歌声,不由自主地全都愣了下来,渐渐的,便有人脸上有了一些悲戚的神色,跟随着乐调,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起初,跟着一起哼唱的西域诸国的臣民,还是极少数,但慢慢的,空气中飘荡着的那个沉重、浑厚的歌声,就好像有着某种魔力和传染力一样,在整个娑罗亚德人的军阵之中传播了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哼唱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带着悲戚,带着哀怨,带着各种各样的神情,一边合唱着,一边泪流满面! 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曾经的历史上,在楚汉争霸之时,韩信曾经用一首楚歌,打败了强大不可一世的楚军,瓦解了霸王百万大军,从而让汉王刘邦,彻底赢得了楚汉争霸的胜利,开创了前汉后汉四百年的强大王朝! 而现在,伊华所做的,其实也可以看做是四面楚歌的翻版,只是将楚歌换成了西域乐府,换成了西域诸国中一首极其常见,而且流传甚广,几乎西域一百多个城邦,全都会唱会哼的一首乐府民歌。 而其所带来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虽然现在的娑罗亚德人,并不像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楚军那样,已经处于了汉军的包围之中,四下里飘来的,都是楚地的歌声。但是,乍一听到西域乐府民歌,那些才刚刚被娑罗亚德教强行挟裹起来的西域诸国的臣民,依然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家园、城邦,以及无辜惨死在娑罗亚德教人手中的妻儿老小,甚至是父母亲人! 一时间,那些由西域城邦的臣民组成的军阵中的军卒,一边泪流满面的低声吟唱着乐府歌,一面用仇恨、怨毒的眼神,望向了军阵中,娑罗亚德教大祭司或者祭司派来的监军。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低声吼叫了一句:“杀了娑罗人!~”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动手,总之,几乎就在一瞬间,有好几个军阵中,那些原本就是西域城邦臣民的士卒,朝着军阵中的娑罗亚德教教徒监军便动了手。 最早跟随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娑罗亚德教教徒,人数本来就不多,连一万人都不到。 从安娜帕大岛走出后,娑罗亚德教虽然一直在不停地扩张,吞噬,就像是一条贪吃蛇一样,队伍越来越庞大,人数也越来越多,但真正的娑罗亚德教教徒,安卡纳多安迦也真正能够放心信任的,还是只有最初跟随他的那不到一万人的老教徒,新入教的这些人,安卡纳多安迦也不是不信任,只不过还不到真正完全信任的地步! 而现在,整个娑罗亚德教教徒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急剧扩充到了三十多万,将近四十万人,这其中,绝大多数可都是在这一年内,才被娑罗亚德教强迫入教的新教徒! 而那不到一万人的老教徒,分散到各个军阵之后,人数就更是少得可怜了,有些人数少的军阵,甚至只有一小队娑罗亚德教老教徒作为监军,在监视和督促整个军阵! 就算是一些人数比较多的军阵,其中的娑罗亚德教老教徒,也不过几百人,在整个军阵中,所占的比例,也绝对是最少的! 而在此之前,那些西域诸国城邦的军民,之所以不敢反抗娑罗亚德人,其实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西域诸国长久以来的分裂对立局面形成的,各个城邦之间,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万一贸然行动,对方却并不跟自己是一条心,那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被娑罗亚德人强行挟裹而来的西域诸国城邦的军民,这才没有胆量和那个勇气,反抗娑罗亚德人! 而现在,一首简简单单的西域乐府民歌,却将西域各个城邦的军民的心全都联系在了一起,大家有志同一,有人带头,其他人自然也就群起效仿,一起对军阵中的娑罗亚德人动手了! 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娑罗亚德人的大大小小几十几百个军阵中,便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骚动,军阵中的娑罗亚德老教徒监军,甚至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周围的西域城邦或者部落的军民,团团围困了起来,手中的刀剑,齐刷刷的就朝着那些娑罗亚德人监军身上招呼了过去! 而朝着娑罗亚德人军阵冲去的伊华,包括此前已经冲进娑罗亚德人军阵中的张锋,更是直接放弃了对那些出现骚乱的军阵的攻击,而是直接朝着娑罗亚德人军阵最中间,高高耸立着大纛的地方冲了过去。 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高高耸立的大纛,就好像指路明灯一样,给张锋和伊华,指明了进攻的方向和目标! 而与此同时,赫赤城上,同样也传来了一阵阵低沉沉闷的乐府歌声,像是在应和城外的歌声一样。歌声中,那些在监军的刀剑威胁下,不得不冲上城头的西域城邦的军民,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短暂的发蒙之后,也跟着一起合唱了起来。 “兄弟,我是阈氏国的人,你是哪国的?咱们都是邻里,平时也没有深仇大恨,兄弟你何苦帮着娑罗人杀人呢?听我的,兄弟,咱们杀了娑罗人,夺回被娑罗人占去的城池、土地!夺回属于咱们自己的家园!” 城头上,一个阈氏国的守军,对身边刚才还杀得难解难分,现在却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在那低声合唱着西域乐府民歌的‘敌人’说道。而同样的情形,在整个赫赤城上几乎都在不停地上演着! 从西域乐府民歌的歌声飘荡开来,到赫赤城上的守军应和乐府民歌,到整个城头上的战斗全部停下来,前后也不过就一盏茶的功夫! 而就在这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赫赤城上的守军,以及‘敌军’,便就已经携起手来,转身踩着城墙下的尸体,朝着城外的娑罗亚德教教徒的军阵反杀了过去……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一曲败敌军 战场的形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彻底的反转。娑罗亚德人虽然人数众多,足足有三十多万人,但实际上,其中九成以上的军卒,都是从安娜帕大岛走出之后,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强行征召入伍,挟裹起来的西域城邦的军民。 如今,在所有西域城邦的军民有志一心的情况下,除了极少数在加入娑罗亚德教之后,获得了巨大的利益、权势以及地位的极少数人外,其他人几乎同时反水,对身边的娑罗亚德教监军动了手!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彻底的变得混乱了起来! 而混乱的战场,又给了张锋和伊华,以及从城中率军反冲杀出来的陈渠等人最好的机会! 张锋率领的五千精骑,目标很明确,从杀进娑罗亚德人军阵开始,就已经确定了的,就是娑罗亚德人军阵最中间的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 紧随其后的赵国君侯伊华的目标同样很明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现在整个战场都已经变得混乱不堪,各自为战了,伊华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张锋的目标是娑罗亚德教的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而伊华的目标,则是所有还死心塌地的追随着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真正的娑罗亚德人!而那一小撮人,就在战场的最中间,就围绕在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周围! 而同样的,率领着赫赤城中仅剩下的一千多点赵军的第三军军长陈渠,他的目标同样也很明确! 居高临下,站在赫赤城的城头上,陈渠早就已经将城外的娑罗亚德人军阵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在娑罗亚德人军阵之中,在那面高高耸起的大纛下面,有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那辆马车上站立的,就是娑罗亚德教的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 已经跟娑罗亚德人交过好几次手的陈渠,对于娑罗亚德教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娑罗亚德教看似强大,但真正的核心统治力量,也就一个大祭司,十二个祭司,九千弟子,只要解决了这个最核心的统治力量团体,娑罗亚德教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陈渠面对着被娑罗亚德教教徒驱使的那些西域城邦的军民,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即便明知道他们跟真正的娑罗亚德教教徒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甚至是被那些娑罗亚德教教徒用武力胁迫威胁的,攻打其他城邦部落,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本意,但陈渠还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眼前这些被娑罗亚德教教徒驱使的无辜的西域军民,直到今天! 让陈渠束手无策,感到力不从心的数十万娑罗亚德教大军,竟然在一首西域乐府的歌声中,土崩瓦解,甚至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全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憋屈了好几个月,身边的兄弟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整个第三军一万五千人,到现在甚至连一成都不足了,九成以上的兄弟,都倒在,牺牲在了西域的沙漠戈壁之上,在这种情况下,陈渠哪还忍得住? 虽然赫赤城中幸存的赵军第三军的士卒,已经不到一千五百人了,但发现援军到来,城下的娑罗亚德教大军,更是乱成一团糟后,陈渠还是当机立断,率领剩下的那不到一千五百人,毅然决然的从赫赤城的城头上跳了下来,踩着城头下之前攻城时,倒下的‘敌军’的尸体,朝着几里外的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大纛冲了过去! 而赫赤城上,那些原本属于鞠康国和阈氏国的士卒,在之前的战斗中,也早就已经习惯了配合赵军作战,听从陈渠的指挥,甚至可以说,现在这些鞠康国和阈氏国的士卒,跟赵军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区别,唯一可以算的上是区别的,可能就是语言和样貌了! 赵军是典型的中原人的面孔,而西域诸国的军民,则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异族的相貌和特征,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是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白种人!但总的来说,这些西域城邦的军民,跟赵人的区别其实也并不是很大! 在看到陈渠率领一千多人一马当先,跳下赫赤城,朝着几里外的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的大纛马车猛冲了过去后,城头上的那些西域城邦的军民,不论是之前的守军,还是攻城的‘敌军’,很快便都回过神来,在城头上的鞠康国和阈氏国的军卒的带领下,跟在陈渠的一千多人身后,朝着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猛冲了过去。 张锋和陈渠,甚至包括伊华,他们的目标,其实都是一致的,就是娑罗亚德人军阵中,娑罗亚德教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和他的十二个大弟子统领的那九千多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真正的娑罗亚德教教徒! 只不过张锋和伊华,以及赵国第一第二两个军,全军将士,几乎都已经从步兵变成了骑兵,而陈渠率领的这一千多幸存的赵国第三军的士卒,再加上紧随其后的鞠康国、阈氏国和其他西域城邦反正的军民,却全是步兵,速度上,自然也就比张锋和伊华他们慢上好大一截了。 而且,在此之前,陈渠他们就已经连续激战三天了,虽然由于援军的到来,陈渠他们这些赫赤城中的守军,全都是精神大振,但身体上的极度疲劳,还是根本让他们发挥不出多大的战斗力,包括那些在城头上反正的西域诸国的军民,也一样! 娑罗亚德教军阵最中间,手握黄金权杖,立在装饰精美的马车上的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听到空气中瞬间传来的西域乐府民歌,脸色顿时便变得铁青起来,冷眼环视了四周一下,周围隐隐传来的骚乱、喊杀声,更是让娑罗亚德教大祭司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忧虑的神色! 而就在安卡纳多安迦命令围绕在他身边的弟子,找来十二大弟子,想要让他们率军弹压下周围骚乱的新教徒时,安卡纳多安迦却又听到身后不远处,伴随着阵阵骚动与不安,传来了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 安卡纳多安迦微微皱眉,从马车上转过身来,极目朝身后望去,却见身后由他从安娜帕大岛带出来的九千弟子组成的一个军阵中,一支穿着黑色铁铠,张着黑褐色大旗的精锐骑兵,正在军阵中冲杀,将一个又一个的弟子,砍翻挑落在马下,眼见着,要不了多久,那支军队就要从自己弟子组成的军阵之中透阵而出了! “大祭司,敌军勇猛,锐不可当,新教徒尽数叛教,局势已无法挽回,还请大祭司尽早下令!”十二大弟子中的一个,纵马冲到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身旁,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安卡纳多安迦的马车前,以头触地说道。 安卡纳多安迦眼神微微缩了一下,良久才将手中权杖一举,厉声说道:“神说,是时候返回安娜帕大岛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霞西郡守 赵侯伊华绍兴四年二月初二,霞西郡,林桓关北城门外,霞西郡守吴仪领着郡丞王尉,林桓关守备校尉赵恒等一干郡城关隘中的文武臣僚,在一队林桓关城防军的护卫下,出现在了关城城门外的官道上。 时不时的,霞西郡的地方行政长官吴仪,便会有些焦虑不安地抬头朝着通往北边的官道望上一眼。 林桓关,是赵国最西北边的关隘,出了林桓关,穿过几座大山,几条河谷,走出十万大山之后,便会进入西域戈壁沙漠。而林桓关关外的官道,也就成了中原列国沟通西域诸国的主要途径之一,成为了西域走廊的一部分。 林桓关外的官道,其实并不长,仅仅不过十几里路,通到林桓关北的北岭山山脚下,之后的路程,或是翻过北岭山,或是绕着北岭山山脚行走,道路就不是赵国动用国中民伕修建的官道了,而成了一条条羊肠小道。 官道上,行人很少,基本上,除了往来西域的游商旅客外,几乎也没有人会走林桓关这么偏僻的小道,关外北岭山等几座大山的深山老林中,据说也有人居住,不过却都是一些山野蛮族,应该也同属于赵国西北边境的百蛮部族,但具体属于哪一部,之前却并没有赵人关心,只要他们不侵犯林桓关,不侵占赵人的城池土地,赵人也懒得关心这些化外蛮族。 而现在,绍兴四年的春旦才刚刚过去一个多月,大地复苏,万物萌发,道路上的冰雪却还未化完,往来西域的游商旅客,更是从年前的八月份开始,就几乎已经绝迹了,从那些商旅游客嘴里传回来的一鳞半爪的消息,说是西域来了一个穷凶极恶,势力庞大的外来族群,几乎将整个西域都给兼而并之了! 而跟那些乡野传说中的消息比起来,身为赵国五郡之一的霞西郡郡守的吴仪,比那些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知道的更加的准确,也更加的多! 还没到年前的十一月份,穿过十万大山,从羊肠小道返回霞西郡的第三军的斥候信使,便将情报送到了霞西郡,身为边郡郡守,吴仪自然是第一个知晓斥候信使所带来的消息:第三军遭遇来自于安娜帕大岛的娑罗亚德人的攻击,被困西域,急需增援!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吴仪是真的吓了一大跳,连夜便下达了动员令,征召集结霞西郡郡城以及各处关隘县邑的守军城防军,以防不测。甚至于,吴仪当天晚上便派人去衢富大营送信,让衢富大营新兵训练营正在训练的赵国新军集结待命,准备动用尚未训练结束的赵国新军,赶往西域,增援第三军。 不过,吴仪的这一系列的行动,却被衢富大营新兵训练营的主将赵康给顶了回来,赵康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文武殊途,文臣不干武事! 言外之意就是,你吴仪只不过是霞西郡的郡守,文臣,无权指挥衢富大营中的赵军!自从赵侯伊华登位,赵国实行新政之后,伊华便有意无意的将国中的文臣武将分立了起来,文臣不干武事,武将同样也无涉文政! 吴仪是霞西郡郡守,霞西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没错,但衢富大营却是隶属于赵国国防军系统的,直接听命于赵侯伊华,甚至于连国尉府,也无权调动指挥! 吴仪能够指挥调动的,有,也只有隶属于国尉府的城防军,而且仅限于霞西郡郡城中驻守的那三千城防军,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弹压地方,平定地方叛乱而已! 被赵康顶了回来之后,吴仪也只能徒呼奈何,一边行文赵都宸邑国尉府,一边将霞西郡郡城中的三千城防军,抽调了两千人,赶往林桓关,甚至于吴仪一度还打算命令这抽调出来的两千城防军,再加上从林桓关抽调的一千城防军,总共三千人,从羊肠小道,穿出十万大山,赶往西域,救援第三军! 只不过吴仪还在筹备粮草军械的时候,从林桓关外又传来了新的消息:第三军败退鞠康城,娑罗亚德教日益壮大,人数已超三十余万! 三十余万敌军,而且远在林桓关东北边千里之外的鞠康国,以吴仪手上现有的这区区三千城防军,嗯,即便将霞西郡郡城中剩下的那一千城防军和林桓关剩下的那一千城防军加在一起,也只不过区区五千人,以五千敌三十万,吴仪却是想也不敢想,那不是拿鸡蛋去撞石头么? 就算赵军再英勇善战,以一当十,五千人也根本没法跟三十几万敌军对抗啊?真要去了西域,别说救援第三军了,不被娑罗亚德人给包了饺子,就算是幸事了! 更何况,现在赵国国内的军兵,战力首推国防军,至于城防军和城中用于维持治安秩序的衙役,那都是国防军挑剩下的老弱病残之辈,战斗力根本没法跟国防军相提并论,至于衙役,嗯,那只不过是看着光鲜的银样镴枪罢了,维持一下城内的秩序还行,至于行军打仗,刚刚征募的壮勇恐怕都比他们要强上一些! 吴仪自然不知道,娑罗亚德人虽然人多势众,光听数字,几乎就能吓死人,将一切的对手都给吓退了,但实际上真正的娑罗亚德教教徒,却只不过是跟随大祭司安卡纳多安迦从安娜帕大岛走出来的那区区八九千人而已! 救援,肯定是没法子救了,就算是把衢富大营中正在训练的国防军拉出来,区区一个军的兵力,也根本没法跟二三十万的娑罗亚德教大军相抗衡,最好的办法,就是紧守城池,完善包括霞西郡城在内的霞西郡大大小小所有的郡县邑城,包括关隘! 放眼天下,除了中原列国那些军队外,不管是西域的那些城邦小国也罢,还是北国草原上的獲人也罢,都不擅长于攻城,而中原列国的军队,善于防守,却是出了名的,凭借着高城厚墙,吴仪有那个信心,可以凭借林桓关或者是霞西郡郡城,将娑罗亚德教的大军,阻在赵国边城之外! 没错,当时听到娑罗亚德教大军竟然有三十几万人,而且是实打实的三十几万人时,吴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修缮霞西郡大大小小的郡县邑城关隘,以防备娑罗亚德教大军南下突袭! 第六百八十八章 入关 站在林桓关关城外的官道上,吴仪不时地抬头朝着官道尽头张望上一眼,脑海中的思绪,却像是放电影一样,将过去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事情,一幕幕全都回想了一遍:嗯,等见到君上时,得跟君上提上一句,国尉府无权指挥调动国防军,这里面存在着弊端! 若是再遇上此次这样的情况,国君不在国内,赵国遭遇外敌入侵之时,没有国君的命令,岂不是国内的国防军,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么?那岂不是只能被动挨打?嗯,一定要跟君上提一提,就算国尉府不能指挥调动国防军,也一定要另设一个机构,可以指挥调动国防军! 正想着,官道上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吴仪身后的郡丞王尉,压低声音,用有些激动颤抖的嗓音说道:“来了!~” 吴仪身子猛地一震,回过神来,抬头往官道尽头望去,却见官道上,一骑快马飞奔而至,眨眼间便冲到了吴仪尽头,勒住马头,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吴仪身前,沉声说道:“府君,君上大军已出北岭山谷,立时便至!” 已经出了北岭山山谷了么?那就快了,只有十几里的路程了。吴仪心中一动,暗自想到。就在年前,快要到年底的时候,吴仪再次收到了来自西域的信报,信报中说,君上亲临险地,亲率大军两万,击破娑罗人三十五万大军,取得赫赤城大捷! 以两万大军,击破娑罗人三十五万大军,听起来,这就像是一个天方夜谭一样,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但是吴仪连连考问了信使不下十遍,信使却依然言之凿凿,甚至连具体细节都能够说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含糊,可见所言非虚,大赵的君侯,竟然真的率领两万大军,击败了娑罗人三十五万大军,取得了赫赤城大捷! 虽然不知道大赵的君侯,是怎么出现在西域,出现在鞠康国的,但是,大赵君侯击败了三十五万娑罗人大军,这一点,却是确凿无疑的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吴仪一直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而从那一天起,吴仪就一直在准备,迎接大胜而归的大赵君侯! 只不过,之后从北岭山山谷中的羊肠小道穿来的信使吗,却又带来了别的信报:大赵君侯率军乘胜追击,追亡逐寇,连复鞠康国、车池国、蒲善国、阈氏国等国,一鼓作气,将娑罗人一直赶到了阈氏国,这才罢手。 而在半个月前,吴仪又收到了信使送来的信报,大军已到蒲善城,不日便将南下回国!得到消息之后,吴仪当即便从霞西郡郡城赶到了林桓关,和林桓关中的守备校尉一起,准备迎接赵国君侯的到来! 大赵君侯御驾亲征,而且以寡击众,以两万赵军,破三十五万娑罗人大军,这是真真正正的大捷,放眼天下,至少近二十年来,还没有过这样大的战事! 二十几年前,郑国权相陈文率郑军击溃草原獲人二十万大军那一战,郑国的军队,可也是跟獲国的轻骑旗鼓相当的,都在二三十万的样子!而这一次,赵国击败娑罗人三十五万大军,可只有区区两万人! 经此一战,赵军足可傲视天下,成为天下强军!而消息传到列国时,列国君臣,恐怕都要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了! 从北岭山山谷到林桓关这一段,都是硬化了后的,能并排行四匹马拉的战车的官道。而大赵君侯率领的这两万多得胜而归的赵军,又几乎全都从步兵变成了骑兵,出了北岭山山谷后,这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了,十几里路,以骑兵的速度,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慢上一两倍,半个时辰,怎么也该到了! 随着大军越来越近,派出去的信使,也是络绎不绝的赶了回来,将一条又一条的消息,禀报给城门外的霞西郡郡守吴仪: “大军还有十里!~” “大军已近至五里!~” “大军已到三里之外!~” “大军已在一里之外!~” 大军,近在眼前!~ 吴仪在心中暗自加上了一句,眼见着出现在官道上的猎猎军旗,骑在高头大马上,整齐划一,缓缓行来的大军,吴仪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和身后的郡丞、守备校尉,一起迎了上去,跪拜行礼道:“臣,霞西郡守吴仪,恭迎君上,恭贺君上大声而归!” 前行的军卒停了下来,最前面几排的军卒分开到了两旁,让出了中间的通道来。伊华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背上,缓步上前,来到吴仪跟前,沉声说道:“吴卿免礼,平身。” “谢君上!”吴仪再次拜了一礼,这才直起身来,抬眼飞快地瞧了伊华一眼,跟四年前君上登位之时相比,君上好像黑了些,但也更加的结实些了!看来这些天,君上没有少吃苦呢! 在心底感慨了一句,吴仪旋即又说道:“君上,臣已命人在林桓关中清扫出了一座干净的院落,充作行宫,以备君上歇息。君上旅途劳顿,还请君上随臣入关。” “嗯,也好!”伊华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回头叫道:“张锋!” “末将在!”第二军军长张锋在伊华身后,在马背上抱拳躬身,急声应道。 “传令全军,入关之后,不得惊扰地方百黎,侵占百黎家园财产,违令者,斩!”以后沉声说道。 “是!”张锋在马背上大声应道,回头将伊华的命令传达给令兵,让令兵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林桓关关城门外,伊华坐在枣红色汗血宝马背上,抬头望着林桓关关城门上横匾中的“林桓关”三个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别半年有余,辗转数千里,如今,终于算是平平安安的回家了! 从年前七月出关,北上经过卫国,进入獲国境内,辗转獲国草原左部,中部牙庭王帐,穿过死亡瀚海沙漠,到达西域,又在西域跟娑罗人大战了一场,追亡逐北,一口气追着娑罗人跑了半个西域,这段时间来,还真是够累的!而现在,跨过这道关门后,可就真的算是回家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伊华这才催动座下汗血宝马,缓步跨进了林桓关关城城门,踏进了林桓关关城。 第六百八十九章 学堂书院 关城内,林桓关中的百姓,跪伏于官道两侧,磕头齐声说道:“恭贺君上大胜而归!恭贺君上大胜而归!~” 伊华一边微笑着在马上挥手朝着官道两侧的百姓致意,一边缓缓地前行着,在林桓关守备校尉赵恒的引导下,来到了郡守吴仪替他准备的行宫前。 行宫不是很大,事实上,作为赵国最西北边的关城,整个林桓关都不是很大,除了驻守林桓关的两千城防军及少数家眷外,整个关城也就不到五百户住户,常住人口大约也就在六千到七千左右。 而被吴仪清扫出来作为伊华行宫的这处院落,虽不是很大,但胜在清静,而且对于辗转獲国草原、瀚海沙漠、西域诸邦,行程几万里的赵国君侯来说,他现在最想要的,也就是一处能够让他安心的住所,吴仪选的这处院落,正合伊华心意。 不过,作为赵国君侯,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的话,伊华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见得会来到林桓关一次,因此,在跨进行宫的时候,伊华又回头对紧跟随在他身后的霞西郡守吴仪说道:“吴卿,过两日,寡人便会启程返回宸邑,这行宫,你还是还给原来的主人吧。房子空着了,很容易就会败坏掉的。” “君上,这院子原来的主人,是个商贾,犯了事,被灭了族,院子也都抄没成了官产,君上若是喜欢这院子,臣就将它保留下来,作为君上行宫,君上想什么时候来住上几天,就什么时候来,臣也会命人时刻打扫,绝不会让它就此败坏掉的。”吴仪在身后微微躬身说道。 听了吴仪的话,伊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一小会儿,然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寡人三年五年也不见得能来上一回,这院子就这么空着,也太浪费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既然这院子已经是官产了,那便将之改造一下,改成书院好了。” “书院?”听了伊华的话,吴仪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望着伊华,却见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书院,可以招收一些关城商贾军户的子弟,甚至关城外面北岭山中的蛮族子弟,教其官语雅言,忠孝悌义,岂不是比空在这要强得多?” 听了伊华的话,吴仪不由得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君上,臣代林桓关子弟及蛮族子弟,多谢君上,君上推行教化,育及百姓,此举功在当下,利在千秋,千百年后,林桓关的子弟,也将为君上今日之举而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吴仪话还没说完,便被伊华打断了,“行了吴卿,这些好听的话,吴卿就不要说了,寡人之意,不仅仅是林桓关需要开设学堂书院,便是赵国五郡二十三县一十八关,所有郡城县邑关隘,都要设立学堂书院,教化世人,使人人得以识文断字,知书明理,不再是那睁着眼睛的瞎子!” 听了伊华的话,吴仪不由得又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朝伊华磕头行礼说道:“君上圣明。”除了这一句,吴仪也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够形容君上了。 之前君上在赵国实行新政,吴仪虽然不是反对派,但对于其中某些措施以及条令,在私下里,吴仪还是并不认可的,比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刑不上大夫,这可是整个天下约定俗成的法律条令,但是现在呢,在赵国新法中,这一条早就已经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给取而代之了! 但是现在,伊华要在赵国五郡二十三县一十八关所有的郡县关隘之中,都设立学堂书院,不消说,这肯定也是伊华新政中的一部分,但是对于这个设想,吴仪除了赞成,还是赞成!虽然要在郡县关隘之中设立学堂书院,这少不了又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这笔钱,就算花再多,吴仪也觉得值! 吴仪身为霞西郡郡守,郡外便是十万大山,而在十万大山之中,生活着的却是百蛮部族,虽然现在由于林西邑开埠,设立了榷市,专门与百蛮部族交易,赵人与百蛮部族也还算是相处融洽,但百蛮部族号称百部,其中难免的便还会有仇视敌视赵人的部落。 如果在霞西郡中开设学堂书院,甚至招收百蛮部族的子弟入学,学习雅音雅言,学习赵国典册书籍,假以时日,那些百蛮部族岂不全都会穿赵衣,说赵语,行赵礼,遵赵法了?到那时,那些百蛮部族,跟普通的赵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一想到这些,吴仪不由得便又有些激动起来! 而伊华,却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儿里,霞西郡守心中便已经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说了那一句话后,伊华便又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跨步进了行宫中的主厅。吴仪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也急忙跟了上去。 不久之后,第一军第二军两个军长邓维和张锋,在安排好了麾下士卒的宿营地后,便也来到了行宫,而作为军司马的公叔仪和夏王室禁卫将军蒙骜,则一直跟随在伊华身后,跟吴仪一同进了行宫的。 等邓维和张锋也进了行宫,拜见了君侯伊华,晚宴便正式开始了。虽然是在赵国最西北边的关隘,而且也没有赵都宸邑赵王宫中的六佾舞,更没有那么多的舞者,但宴会上还是起用了十六名舞者,为伊华和蒙骜、公叔仪、张锋、邓维等军将歌舞助兴。 这次随着伊华返回赵国的,就只有邓维和张锋率领的第一军第二军两支国防军,而陈渠率领的国防军第三军,则被留在了西域。 之前在跟娑罗亚德教教徒大军的战斗中,第三军损失惨重,齐编满员的一万五千人,在赫赤城之战后,剩下的竟然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千两百多人。 而战后,在将娑罗亚德人赶出大半个西域,助西域最大的邦国阈氏国复国之后,赵军停止了追击,并且打算率军撤回赵国。 阈氏国国主和鞠康国国主听闻这个消息后,连番上演了好几场哭戏,哭着求着请求赵侯伊华将赵军留驻在阈氏国和鞠康国,甚至于蒲善国新任的国主普尔萨,也请求赵军能够驻军蒲善国。 当然,西域这些国主城主,哭着求着,请求赵军驻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防止娑罗亚德教教徒卷土重来。 对此,伊华却并没有答应将赵军全数留下,留在西域,虽然伊华也很想要乘此机会,将西域都护府给建立起来,但是以赵国目前的国力,还根本没法子一口气将整个西域都给吞下! 而且,现在的赵国,就算再加上国内按时间算,应该已经训练考核完了的两个新军,赵国国防军的编制也不过才五个军的编制七万多人,甚至还不到七万五千人!如果再把第一第二军和第三军这些百战精兵,全都留在西域,整个赵国可就又只剩下两个新军三万新兵了! 这么点兵力,对于赵侯伊华来说,可就真的有些捉襟见肘了! 第六百九十章 三国教导队 跟中原列国比起来,西域虽然地域辽阔,疆域万里,但是无论是人口还是土地城池,还是商业发展,经济贸易,都没法跟中原列国相提并论的。 将来若是统一了中原,伊华也并不介意一口气将整个西域全都吞下,设立西域都护府,甚至将整个西域全都直接改设郡县,纳入赵国中枢的直接统治之下! 但是现在,伊华还是想要将更多的兵力,更多的心力和精力,放在中原,而不是区区西域列国! 不过,这一次赵军,特别是陈渠率领的第三军,在西域算是跟西域列国结下了一个善缘,而西域列国,在经过这次的娑罗亚德教教徒大军的入侵之后,思想观念也有了很大的转变,这次阈氏国国主、蒲善国国主、鞠康国国主等人哭着求着,请求赵军留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既然已经跟西域列国结下了善缘,这么好的机会,伊华也不想白白的浪费了。在征询了陈渠的意见,征得他的同意之后,伊华最终还是决定,将陈渠率领的第三军留下来,留在西域。 虽然第三军在战后仅仅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三百人,连齐编满员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伊华还是决定保留第三军的编制,并且将第三军下辖的旅营都班等编制框架,也全都重新搭建起来!虽然可能有些班,连四五个人都不到,有些都甚至都只剩下了二三十个人,但伊华还是将这些班都的编制全都保留了下来,甚至重新组建了这些第三军的最基础的编制! 第三军现在是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三百人,但这些人跟第一第二军的兄弟一样,都是百战精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血战余生的军中精锐,只要保留下了这些骨干兵力,搭建起了第三军的编制框架,再招募些人,补充进第三军,通过老兵带新兵的方式,第三军很快就可以恢复战斗力,恢复到齐编满员的状态! 不过,伊华将第三军留在西域,可不是想要在西域招募新兵,补充到第三军,恢复第三军的战斗力,而是让第三军一分为三,在西域的阈氏国、蒲善国和鞠康国三处,组建教导队,负责教导和训练阈氏国、蒲善国和鞠康国三国的军兵! 阈氏国就不用说了,乃是西域最大的邦国,疆域最大,人口也是最大的,而且赵军追亡逐北,将娑罗亚德人从最东边的鞠康国,一直赶到了阈氏国以西的地方,才最终停了下来,至于阈氏国以西的那些西域城邦国家,是不是还有那个能力,将娑罗亚德教教徒赶出去,恢复邦国故土,就不是伊华所要考虑的了。 反正那些城邦国家,跟伊华,跟赵军的关系又并不是很密切,他们能不能赶走娑罗亚德教教徒,恢复故国,也根本就不在伊华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如此一来,阈氏国也就变成了对抗娑罗亚德教教徒,防止其卷土重来的最前线,训练阈氏国士卒,增强阈氏国城池关隘的防守力量,自然也就有那个必要了。 而蒲善国呢,虽然蒲善国跟赵军,跟伊华的关系,其实也并不怎么好,至少不如跟第三军有着同盟关系的阈氏国和鞠康国关系密切。但谁让蒲善国占据了地理优势呢,谁让蒲善国南边,穿过十万大山,便是赵国霞西郡林桓关,而赵军从林桓关北上,出了十万大山的山谷,就是蒲善国! 在这种情况下,伊华怎么可能放弃蒲善国,在蒲善国成立教导队,由第三军的士卒,负责教导培训蒲善国的军队,也就可以保证赵军北上,进入蒲善国,甚至是进入西域的通道,不会被截断,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谁说那些赵军训练出来的蒲善国的军队,就一定会忠于蒲善国呢? 而同样的,伊华之所以在鞠康国也同样成立教导队,负责教导和培训鞠康国的军卒,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陈渠和鞠康国国主以及赫赤城城主都有过命的交情,他们之间的友谊,都是通过战争与鲜血,凝结起来的,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草原獲国。 鞠康国东边,便是号称死亡之海的瀚海沙漠,穿过瀚海沙漠,便是草原獲国!伊华能够带领赵军穿过瀚海沙漠,出现在鞠康国境内,难保不齐,草原獲国的骑兵,就不会穿过瀚海沙漠,出现在鞠康国城下了! 跟娑罗亚德教教徒军比起来,训练有素,精于骑射的獲国骑兵,对西域诸国的威胁,其实更大,同样的,对中原列国,包括赵国的威胁,也是更加的巨大!在鞠康国训练军卒,若果能够防备,甚至抗击草原獲国的游骑兵,对于赵国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 因此,基于这些考虑,伊华最终将第三军的一千两百多人,包括军长陈渠在内,全都留在了西域,并且一分为三,分别驻扎在阈氏国、蒲善国和鞠康国,负责训练三国士卒,同时帮助三国修缮城防,巩固城池。 如此一来,跟着伊华返回赵国的,就只有第一第二两支新军了,而第一第二两军,在此前的战斗中,也是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两军中,第一军本来就不齐编满员,还差着一个旅呢,但第二军却是齐编满员的,两个军加在一起,也有将近三万人了。 但现在,跟着赵侯伊华,一起返回赵国的,却堪堪一万八千多人,足足损失了将近一万人! 不过,这剩下的一万八千多人,可都是跟着伊华从卫国出关,北上獲国,辗转了大半个獲国,最后穿越瀚海沙漠,又辗转了半个西域,经历了大大小小五六十场大战的百战精兵,是真正的百战精兵,即便是放在整个中原来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支能跟他们相提并论的军队来了!就算是同样在獲国草原纵横驰骋了大半个草原的郑军,也不行! 那支由郑国丞相、上将军杨龙率领的郑军骑兵,同样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支百战精兵,但如果在人数相当,甚至郑军有所超出的情况下,伊华依然有绝对的信心,第一第二两军可以正面击败,甚至是击溃郑军,当然,如果那支还剩下将近八万人的郑军,一同上阵的话,赵军第一第二两军这将近两万人,想要击败他们,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而这些百战精兵,在回到赵国之后,其所能够发挥的作用,所能够起到的榜样和示范的力量,也将是巨大的,甚至于在这些有了血战经验的赵军的带领下,整个赵国军队的战斗力,都可以提升老大的一截! 甚至于还没回到赵国,还没进林桓关之前,伊华就已经想好了,第一第二军的编制不变,但是其编制下的军卒,则会进行一次大换血,在补充士卒,将第一第二两个军的编制齐编满员的情况下,伊华还会抽调出其中将近三分之一的老兵精锐,加入到新编的第四第五军两军之中,担任中下级校尉军官,甚至是伍长等兵头,从而加强第四第五军的战斗力。 按照时间推算,栾樨大营和衢富大营训练的第四军第五军,也应该结束了新兵训练,考核合格,正式成军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甚至还等不到伊华返回赵都宸邑,栾樨大营和衢富大营新兵训练考核的成绩就应该送到他手上了,而在那之后,伊华给与国防军第四军第五军军号,颁赐第四军第五军军旗,任命两军军长的谕旨,也会逐一送到栾樨大营和衢富大营。 而同时,在第四军和第五军成立之后,衢富大营和栾樨大营依然不会空着,即便不能立即再招募组建两支新军,伊华也会将驻扎在赵国五郡二十三县一十八关之中的各个城防军,分批轮次,送到衢富大营和栾樨大营,加以训练,以进一步增强城防军的战斗力。 总之,两座大营,伊华是绝对不可能让它们就那么空着的! 而等到第四军和第五军正式获得军号编制,正式成军之后,赵国境内,也终于有了至少四个齐编满员的新军,足足有六万之众,而这还是没有计算以赵国旧军为基础的城防军的情况下! 有了这四个军六万人,即便还不能与中原列国,诸如薛国、莒国和郑国等国,一较高下,但自保,伊华还是有绝对的信心了,至少不会再出现以前,被薛军大军压境,靠着一座边关险隘,才将薛军阻挡在了赵国境外的情况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急报 回到赵国后,赵侯伊华一下子就变得忙碌了起来。二月初从林桓关入关之后,本来伊华还打算去林西邑的榷市看一看,看看这一年多时间里,林西榷市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之前,伊华也有受到过从林西榷市总榷税官孔璋发回来的奏报,从孔璋的奏报上来看,林西榷市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展得很快,整个榷市市场,甚至已经将原本的林西邑城都给占满了,而林西榷市的辐射范围,更是几乎覆盖了整个十万大山以及霞西、林宁等郡县邑城! 每逢集日,甚至在集日之前的两天甚至三天,那些距离较远的处于十万大山伸出的百蛮部族,便会拖家带口,带着从山中打猎来的猎物以及野兽皮毛,山里挖的山药草药等等,来到林西榷市,只等赶集之日,便在榷市上售卖,换得的银钱,很快便又会在榷市上换成山里急需的盐巴,铁器,刀剑弓矢等等,甚至于有些时候,从榷市上买回去的东西,比带来的东西还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而从孔璋的奏报上罗列的数据来看,林西榷市每逢五、十的集日,榷税收入都在三十万钱左右,也就是三百金,一个月六次集日,光是榷税收入,就在一千八百金左右,一年下来,可就是两万金左右了!而这两万金,还是刨除了榷市各项开支之后,送入赵国林西邑城库房的纯收入! 本来,在看到孔璋送上来的奏报后,伊华是很想再去林西榷场看看的,可还没等他离开霞西郡,便收到了从国尉府送来的急报,急报上只有一句话:莒国犯边,莒将熊胥率军五万,进占零陵、甘临两邑,叛将甘豫、甘晖举城而降,莒军进犯山陇,郡城危急,请速派援军! 在霞西郡接到这份急报后,伊华脸色顿时便变了一下,之前,山陇郡郡守以及山陇郡游击将军公叔子夜,几次三番的曾经上书伊华,请求出兵,夺回被叛将甘豫甘晖占据的零陵、甘临两邑,只不过伊华都没有批准。 原本,伊华是想等栾樨大营中的赵国国防军第二军成军之后,便派去山陇郡,夺回零陵、甘临两邑,也可趁机练兵,让第二军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经历一下血与火的考验。 只不过之后中原列国爆发了反薛之战,六国反薛联盟与薛国激战正酣,眼见着薛国连国都大邑都快要守不住了,而对于赵国来说,这个时候灭亡薛国,对于伊华来说,他将承受更加巨大的压力,整个赵国都将直接面对于来自东方六国以及南边莒国的强大的压力! 因此,当时伊华的盘算是,一旦薛国不支,作为薛国的姻亲之国,伊华就将发动赵国第一第二两支新军近三万人,直接出云台关,配合薛国,反击六国反薛联盟! 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却是超出了伊华的预料之外,来自于北边的草原獲国,竟然突然兴兵南下,进犯中原!如此一来,伊华又不得不率领第一第二两军,连同衢富大营中刚刚训练完毕的第三军,分两路北上,抗击獲人! 而等伊华率领第一第二军辗转万里,从霞西郡林桓关回到赵国时,占据零陵、甘临两邑的叛将甘豫、甘晖,却已经跟莒国暗通曲款,将甘临、零陵两邑,拱手送给了莒国! 在之前的反薛之战中,莒国可以说是六国反薛联盟中的绝对的核心力量,为了一举拿下中原最强大的国家,莒国甚至直接动员了二十多万战兵,各种辅兵加在一起,更是超过了五十万,加上六国反薛联盟其他国家的战兵,可以说光是战兵,就直接超过了五十万,算是辅兵,更是远远的超过了一百万! 然而,凭借着这么强大的军力,猛攻薛国数月之久,没想到最后却被薛将公孙濯给挡在了薛都大邑外,甚至长达好几个月! 之后,在没有任何人通知莒国的情况下,六国反薛联盟中的卫郴新中四国,在草原獲国三十万大军大举南下之时,便秘密撤军,将军队撤回了各自的国内! 不仅如此,作为六国反薛联盟中另外一个核心的郑国,虽然没有撤兵,但却也是出工不出力,在长达几个月的围困薛都大邑的战斗中,虽然郑国每天都有对薛都大邑外的三关防线发动一次猛烈的进攻,但却一直都没有突破过三关防线,可以说是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那时候,莒国还根本没搞清楚郴新中卫郑五国私底下的小动作小心思,每天都在竭尽全力的冲击薛国三关防线,企图冲破防线,冲到薛都大邑城外,对薛国国都构成最直接的威胁! 一直以来,薛国也似乎都将防守三关防线的兵力,分散在整个防线上,不仅要防备莒国的进攻,同样的也要防备其他方向上来自于郑卫郴新中五国的攻击。因此,在攻打三关防线的时候,莒军所受到的来自于薛军的反击,可以说都不是很激烈! 然而就在年前快要入冬的时候,眼见着围攻薛都大邑,攻打三关防线的战争,都快要持续整整一年了,都没有取得多大的进展后,莒军主帅熊隗暗中筹谋了两三个月,集结了近二十万战兵,企图在入冬之前,发动一次冬季攻势,一举突破三关防线,彻底瓦解薛国的三关防线,进而围攻薛都大邑,甚至于如果一切都进展顺利的话,熊隗甚至想在薛都大邑的薛王宫中过年! 然而,莒帅熊隗筹谋许久,集结二十万战兵,在猛攻三关防线之时,却遭遇到了来自于三关防线上的薛军最为猛烈的反击!薛军就像是事先摸清楚了莒军的动静一样,在莒军进攻的方向上,集结了超过五万弓箭手,加上整个防线上每隔上十几丈便设立的一座箭塔,在莒军进攻的路上,形成了最为密集的箭雨! 在战斗打响时,几乎每一瞬间,都有超过好几万支的箭矢,越过薛军与莒军之间的空当,从天而降,如最密集的雨点一样,落在莒军的头上,超过五万支的箭矢,在一瞬间内,就夺走了超过万人的莒军的性命,造成了数万名莒军的伤亡! 薛军的弓箭攻势,甚至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倾盆而下的箭雨,停下来了,然而战斗却远远的还没有结束!就在莒军主帅熊隗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不顾伤亡,继续督促莒军进攻薛军防线呢,还是将莒军先撤下来,将满地的伤兵抢救回来之时,两支薛军骑兵,便从莒军军阵左右两个方向,同时杀至,对防线外的莒军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突然杀出的两支薛军骑兵,人数都不是很多,都在一万人左右,两支薛军加起来,也就两万多人。但是,这两支薛军骑兵,却绝对算得上是薛军的精锐之士,在面对数倍于己的莒军时,那两支薛军,竟然没有任何的迟疑犹豫,直接便在各自领军将军的统领下,从左右疾驰,冲杀进了莒军阵中,大砍大杀了起来! 近二十万莒军,原本排成了五个军阵,打算同时对薛军的三关防线发动最为猛烈的攻势,没想到却遭到了薛军的迎头痛击,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密不透风,铺天盖地的箭雨!而那些莒军好不容易撑到薛军的箭雨停歇了下来,可没想到紧接着便又遭遇到了来自薛军两支精锐骑兵的冲击! 原本,莒军的军阵,在薛军箭雨的攻击下,就已经濒临溃散的边缘了,现在再加上两支薛军骑兵的冲击,莒军军阵,顿时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土崩瓦解了! 一场超过三十万人参加的生死大战,前后竟然持续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以进攻的二十万莒军的大溃败而宣布告终。而薛军那两万精骑,在冲杀冲散了薛军十几万大军后,竟然还一鼓作气,追着莒军的屁股,追杀出了二十几里,一直追杀到莒军大营外,被莒军留守大营的弓箭手射了一阵之后,这才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之后,那两万多薛军骑兵,竟然还没有立即撤退,而是在莒军大营外耀武扬威,大声骂战,狠狠的将莒军,包括莒军主帅熊隗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羞辱了一顿! 第六百九十二章 反薛联盟瓦解 大战过后,莒军主帅熊隗,甚至大病了一场,躺在榻上十几天都下不了榻。好不容易好转后,熊隗当即便带了一队亲兵,赶往了郑军大营。 在六国反薛联盟中,莒国是当仁不让的盟主,莒军主帅熊隗,自然也是六国反薛联盟盟军的主帅,而郑国,则是六国反薛联盟的副盟主,郑军主帅,郑国大丞相、上将军杨龙,便是六国反薛联盟的副帅! 原本,熊隗只是想去质问一下郑军主帅,六国反薛联盟盟军的副帅杨龙,为何不在莒军对薛军发动入冬攻势时,配合莒军行动,就算不能在其他方向上一举突破薛国的三关防线吧,至少也能牵制住薛军,不能让薛军全身心的对付莒军吧? 可当天的战斗,却是清楚无比的在高速莒军主帅熊隗,郑军以及郴新中卫四国联军,根本就没有跟莒军进行任何的配合,甚至于在莒军攻击薛军三关防线时,连出兵牵制一下薛军都没有! 而这,才是最让熊隗感到心寒的,六国为着共同的目的,组建起了六国反薛联盟,组建了反薛联军,目的就是一举灭亡薛国!然而现在呢?莒军集结二十万大军,猛攻薛军三关防线时,郑卫郴新中五国却在干嘛?他们竟然在坐山观虎斗! 这一次的战败,莒军二十万大军,伤亡近半,直接死在三关防线外的莒军,就超过了五万人!而郑卫郴新中五国,却应该为这一次的战败,负最主要的责任!熊隗病刚刚好转,便带人去郑军营帐,就是去兴师问罪的! 但是,熊隗怎么也没想到,他在郑军大营外,竟然吃了闭门羹!虽然此前,熊隗便有听到消息说,郑军主帅,大丞相、上将军杨龙,身体抱恙,好久都没出现在军士面前了,但自己是薛军主帅,而且又是联军主帅,杨龙就算再怎么病着,他也不能避而不见吧? 然而,熊隗在郑军大营外,还真的就吃了闭门羹,拦下他的人,竟然还是一员年轻的小将!虽然郑军主帅,大丞相、上将军杨龙的年纪也并不大,对于熊隗这样的老将来说,甚至年轻得有些过分了,但拦下熊隗的这员郑军小将,却是更加的年轻! 而且这员小将,熊隗还听说过他的名字,或者说,听说过他父亲的名字,那员曾经在莒国上将军熊武眼皮子底下,拿下了狐灵关的郑国猛将周常,虽然最后周常的下场并不是很好,甚至客死异国他乡,但因为周常的关系,他的儿子,也就是眼前拦下自己的这名年轻的郑国小将周亥,却得到了郑侯冠军将军的封号! 熊隗不知道眼前的这名郑国冠军将军,是否如他父亲那般,真的勇冠三军,但是被他拦在郑军答应外,熊隗却是真得怒不可遏!怒不可遏的熊隗,最后更是直接带着卫队亲兵,硬闯进了郑军大营! 而直到硬闯进了郑军大营之后,眼见着纸包不住火了,郑军中军司马,也是拦住熊隗的冠军将军周亥的弟弟周安,才不得不跟熊隗交了底。 听到周安说郑军主帅,大丞相、上将军杨龙,竟然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秘密离开了薛国,返回了郑国的消息后,熊隗更是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有些不相信周安说的话,并让周安带着他,亲自去了杨龙的帅帐! 直到亲自进了守卫森严的郑军帅帐,看到空无一人的帅帐后,熊隗才不得不相信,郑军主帅,六国反薛联盟的联军副帅杨龙,竟然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秘密离开了郑军! 而从周安那得来的消息,不仅郑军主帅杨龙离开薛国,返回了郑国,郴新中卫四国的主力,更是早就已经撤出了薛国,现在留在郴新中卫四国联军营区中的,不过是郴新中卫四国的后勤民伕罢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熊隗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最后更是怒不可遏,一股被深深的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当天晚上,回到莒军大营后,熊隗更是连夜撤军,直接下令,将莒军全部撤离了战场! 数十万战兵、辅兵、民伕后勤,突然撤军,光是准备工作,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根本不够!事实上,从下令准备撤军,到几十万薛军全部撤出战场,前后足足用了五天时间!而跟郑国和卫郴新中四国秘密撤军不同,莒军却是大张旗鼓,堂而皇之的撤的兵! 五天之后,原本占据了方圆几十里地的莒军大营,竟然除了周围那一圈木栅栏外,里面连一顶营帐,一辆马车,一束干草,都已经看不见了!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三关防线中的薛军主帅公孙濯还以为听错了呢,又或者是莒军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企图引诱薛军出城,好一决雌雄! 直到好几天之后,派出去的信使,甚至尾随着莒军撤离,一直过了清平关后,公孙濯才终于可以肯定,莒军是真的撤走了! 少了莒军十几万战兵,以及数倍于此的辅兵、民伕、后勤等杂兵,薛军所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一大半,甚至于可以说,整个三关防线内的薛军,上至主帅公孙濯,下到普通一兵,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而莒军撤离之后,薛军也总算是可以腾出手来,放心大胆的对付郑卫郴新中等其他五国的联军了!而对于薛军来说,六国反薛联盟中,实力最庞大的莒军,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最大的敌人,而装备最精良,几乎是用银钱堆砌起来的郑军,同样也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强大的敌人! 除开莒国和郑国这两支军队外,其他的卫郴新中四国的联军,对于薛军来说,根本就不足为惧,即便四国联军加在一起,也根本不够薛军塞牙缝的! 现在莒军撤离,薛国所要面对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一大半,而一旦击败郑军,六国反薛联盟也就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了! 因此,在发现莒军撤离后,薛军主帅公孙濯,便在策划一场专门针对郑军的大战,为此,公孙濯甚至集结了整个三关防线一半以上的兵力,足足七万多薛军精锐主力,,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秘密打开了三关防线中的某一个之前已经封死的通道,出了三关防线。 等到天亮后,郑军才猛地发现,一支数万人的薛军部队,竟然已经在三关防线外集结完毕,正准备冲击己方大营呢! 郑军主帅杨龙,早就已经秘密离开了大营,而且在此之前,中军司马周安和冠军将军周亥,一直封锁杨龙秘密离开了大营的消息,并且营造出一种杨龙尚在营中,只是因病不能视事的感觉。 而经过莒军主帅熊隗的这么一闹之后,再加上从獲国草原传回来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周亥和周安的手上,獲国发生的事情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通过卫郴新中等国臣民的口,渐渐的传到了三关防线外郑军的耳中! 如今,即便周安和周亥没有明说,绝大多数郑军,其实都已经知道,主帅,大丞相、上将军杨龙,已经离开了大营,现在正率领着国中精锐骑兵,在大闹草原獲国,将獲国掀了个底朝天呢! 而现在,在面对着近十万薛军战兵时,在没有主帅杨龙押阵的情况下,郑军从上到下,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信心能够正面击败薛军呢,就是被郑侯封为冠军将军的周亥,也一样没有那个信心! 现在,郑军大营中,虽然郑军的主力还在,还有将近十五万郑军战兵,但周亥心中却很清楚,除了郑军以外,北面的卫郴新中四国联军,早在丞相、上将军杨龙离开之前,就已经秘密的撤离了,卫郴新中四国的营区还在,但营区中留守的,却只是一些辅兵杂兵,根本连一个战兵都没有! 而如今南边的几十万莒军,也撤了个精光,连一支疑兵都没留下,也就是说,整个三关防线外,名义上还有郑卫郴新中五国联军,但实际上,却只有郑军大营之中这十五万郑军战兵和差不多三倍于此的辅兵杂兵了,这还是算上了郴新中卫四国的辅兵杂兵之后的兵力! 以郑军一己之力,想要独自战胜薛军,几乎是没有那个可能的,即便郑军倾巢而出,能够击败眼前这几万薛军,但是一旦被薛军刺探出了郑军虚实,知晓城外六国反薛联军大营中,竟然只有郑军这一支军队后,恐怕等待郑军的,将是薛军不顾一切的致命一击! 而到那时,郑军所要承受的压力,所要面对的薛军,也将是空前绝后的,而因此而可能给郑军造成的伤亡,也绝对会超过在此之前所有战斗中,郑军伤亡数字的总和! 而且,没有主帅押阵,即便那些领军将领全都听命于周安这个年轻的中军司马,下面的那些士卒,心中总还是会有所疑惑的,而因此造成的后果就是,整个郑军,将会是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十成的战斗力,最终能不能够发挥出六成,都很难说! 综合考虑之后,最终,周安和周亥两兄弟还是决定,以大帅杨龙的名义,下令撤军。两兄弟率领几十万郑军大军,孤守郑卫郴新中五国反薛联军大营数月之久,始终没有让三关防线中的薛军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对于周亥周安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胜利了,撤军回国之后,大帅杨龙,也绝对不会怪罪他们俩兄弟的! 于是乎,来势汹汹,大有一举灭亡薛国,集结天下半数以上的国家,百万大军的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盟,就这样虎头蛇尾,充满戏剧性的结束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倍噶尔胡的干尸 一场持续了将近两年的六国反薛联盟大战,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在此之前,天下列国有识之士,几乎都推想过六国反薛联盟和薛国之间的这场大战,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场大战,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作为终点的! 来势汹汹的六国反薛联盟百万联军,大有一举要将薛国灭亡,薛国王族灭族之势,让薛国永世都翻不了身的架势,然而,薛国却硬生生的凭借着一己之力,独抗六国反薛联军,而且最终还真的让薛国给抗了下来! 虽然这其中也有北边草原獲国南下入侵中原的原因,但薛国能以一己之力,独抗六国反薛联军百万大军,薛军的战斗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在此之前,薛军一直就是以强大的攻击力,闻名于天下的,甚至有薛军乃是天下第一强军的威名!而那,可全都是薛军以展露出来的强大的攻击力,在野战中击败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之后,才挣下来的赫赫威名! 但是现在呢,薛军主帅公孙濯,凭借着箭塔锁阵和三关防线,硬是以少胜多,将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硬生生的阻挡在了三关防线之外整整一年!期间大小战事不下百战,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却一直没能突破薛军三关防线!经此一战,薛军善守之名,也将传扬于世! 而已经好几十年都没有大举南下入侵中原的獲人,这一次却突然出兵南下,虽然其中很是有几分蹊跷,甚至于很多人都将这一次的獲人南下,跟薛国联系在了一起,暗中猜测,獲人南下多半是因为薛国以利诱之的缘故! 但是,猜测毕竟是猜测,即便是薛国,也绝对不会承认,也绝对不肯承认,獲人的南下,是薛国以利诱之的缘故!秘密北上前往獲国的薛相韩栎,北上獲国之后,就再没有了任何的音信,甚至连个信使都没派回来,而最近,薛王妫翊,更是直接下了一道谕旨,以韩栎病故为由,辍朝三日,并追赠韩栎太子太师、上柱国! 妫翊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既然韩栎一去不归,再无音信,索性也就别再回来了。就算以后再冒出来一个叫韩栎的人,那个人也绝对不会再是薛国故相,先太师、上柱国了,而只会是同名同姓之人! 而如此一来,就算再有人想要将獲人南下入侵中原的脏水,泼在薛国身上,薛国也能推得一干二净,让人找不出任何的依据来! 中原列国之间的矛盾,与草原獲国和中原王朝之间的矛盾,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而只要薛国还想要在中原列国之间立足,薛国就不可能做出自绝于天下的事情来,承认獲人南下乃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样的话,薛国在中原列国将再也没有立足的可能,六国反薛联盟这一次是瓦解了,可转眼间,就会再次成立,甚至还有可能会加上一个之前一直置身于事外的赵国! 就算赵国跟薛国有姻亲的关系,在六国反薛联盟围攻薛都大邑的时候,还暗中给与了薛国很多帮助,薛国西境三郡中新近编练的三个军的薛军新兵,所用的武器装备,大多都是赵国月华楼提供的。 但是,一旦曝出薛国跟草原獲国有所勾联的事情来之后,赵国恐怕就再也不会站在薛国这一边,除非赵国也想自绝于天下,成为天下列国围攻的目标!而很显然,赵国那个年轻的君侯,薛王妫翊的女婿,既然能够做出劳师远征,反攻薛国草原的事情来,就绝对不可能做出自绝于天下的事情来! 薛国也一样!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薛国可以不管不顾,抓住一切可能的救命稻草,派出国相韩栎,前往獲国草原寻求帮助!可一旦薛国灭国之危一解,薛国就绝对不可能再跟草原獲国有任何的关系,不管是私下里还是明面上的任何关系,都绝对不可能再有!甚至于之前的那些联系往外,薛国也会一刀两断,跟獲国断绝所有的关系! 而薛相韩栎的杳无音信,其实也算是帮了薛国一个大忙了,否则,一旦薛国国相韩栎出现在獲国的消息暴露出来,那薛国在中原可就真的要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深入獲国草原,并且从俘虏中发现了薛相韩栎的门人的赵国君侯伊华,其实在草原獲国的时候,也很想找出薛相韩栎,甚至于将他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必要的时候,那可是会成为一张王牌的! 可是让伊华和所有赵军,以及大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全都感到失望的是,等赵军找到薛相韩栎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一具倒在倍噶尔湖畔的,沾满了羊粪的干尸! 而伊华在听到倍噶尔湖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几乎是猛地一跳,旋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什么倍噶尔湖,我看这么大一处地儿,应该叫北海才对嘛!” 于是乎,在赵军地舆图上,倍噶尔湖,就被标注成了北海! 由于伊华这个穿越者的原因,赵军在地舆图的绘制上,可以说是远超于这个位面时空中的所有国家的,通过比例尺,等高线以及各种各样的地形图示符号等,精确绘制出来的地舆图,不仅写实,而且一目了然,至少,在赵军军中,习惯了看这种新式地舆图的赵国新军,再看到以往那种严重变样走形的地舆图时,绝对是一头雾水,甚至于会在心底里骂娘! 而赵军斥候,肩负着的可不仅仅是打探敌情这么单一的任务,探索行军路线,绘制军事地舆图等等,可都是赵军斥候的必修课,而考核合格的标准之一,就是要会绘制新式地舆图! 如此一来,在赵军军中养成的习惯就是,每到一个地方,不管这个地方熟不熟悉,之前有没有绘制过地舆图,赵军斥候都会事先绘制出一副新式的地舆图来。陌生的,没有到过的地方,城镇山川,若是有称谓,便会标注上原有的称谓,若是没有称谓,就会用甲乙丙丁等加以代替,直到被上级命名之后! 而作为赵国君侯,一国之君,给山川湖泊命名,甚至于修改地名,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个时空中的君主,言出法随,可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三封密报 伊华是在三月中旬的时候,回到赵都宸邑的,而国防军第一军第二军,除了第二军张锋所部,被留在了霞西郡驻守外,第一军邓维则被伊华加了一个军群元帅的临时官衔,负责统一指挥第一军、第四军和第五军三个军,南下驰援山陇郡,抗击莒军。 在与草原獲国和娑罗亚德人的战斗中,若是论战功,其实第二军军长张锋的战功,是远远的排在第一军军长邓维之上的。每逢战阵,第二军军长张锋几乎都是亲临第一线,率军冲锋陷阵,更是常有的事。 甚至于有好几次,张锋都是身披数创,虽然都不是很严重的伤,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挂了彩,而伊华也不止一次,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夸张锋是一员‘虎将’。 然而,也正是因为张锋每逢战阵,皆是亲临一线,亲自率军冲锋陷阵,冲击敌阵,在考虑军群元帅的时候,伊华才最终不得不放弃了他,转而选择了相对比较稳重一些的邓维。 至少,在张锋还没学会居中指挥之前,伊华是绝对不可能军群元帅这样重要的职位,哪怕只是临时的差遣,交给他的。一军主帅,跟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将军,那可是有天差地远的区别的! 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出了事,虽然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可如果一军主帅出了事呢?那很有可能就会造成整支军队的全面崩溃!这样的损失,放在任何一个国家身上,可都是绝对承受不起的,伊华也一样! 如果不是那些老将不堪驱使,伊华甚至连邓维也不会加以考虑,毕竟,不管是张锋也好,还是邓维也罢,他们的年纪,其实都并不大,邓维也才刚刚过了三十而已,而张锋,甚至还没过二十五岁! 最终,在三月中旬回到赵都宸邑的,就只有伊华和中军司马公叔仪以及一支不到三百人的护卫亲兵了。既然就决定让邓维做军群元帅了,伊华就自然不可能再把公叔仪这个先君在的时候就是一军副将的老将再派去给邓维做中军司马了。 而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则早在伊华他们还没回到赵都宸邑的时候,就已经向伊华请辞,快马加鞭的返回了兴夏王都。虽然伊华很想将他留下来,但从蒙骜的神情来看,他是去意已决,就算伊华强留,也是绝对留不住的!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蒙骜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伊华也只能顺从他的意愿了,虽然在伊华看来,蒙骜这次回去,恐怕也已经无补于事了,但如果自己真的将他强留在赵国,万一夏王室出事了,蒙骜可就真的会后悔、内疚一辈子了! 而在蒙骜向伊华请辞的时候,虽然蒙骜没说,但伊华其实也知道,蒙骜很想再开口向自己借兵的,只不过可能因为赵国南边山陇郡的事情,蒙骜才没好意思开口的。而对于蒙骜之所以行色匆匆的,急着要赶回兴夏王宫的原因,蒙骜没说,伊华其实也知道。 在还没回到赵都宸邑之前,伊华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四大密卫和月华楼的商业密谍的几份情报,分别是关于薛国、郑国和草原獲国的。 来自于薛国的情报显示,薛国在瓦解了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联军之后,经过将近四个月的休整,最近又有了军事调动的迹象,驻防各地的薛军,正在向着薛郴边境集结,粮草辎重也正在向着薛郴边境的武宁武卫等邑集结。 似乎,薛国在瓦解了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联军后,正有意出手教训郴国这个曾经的血盟之国!郴新中三国,原本是薛国的生死血盟之国,在薛国看来郴新中这三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薛国的! 然而,就是郴新中这三个在薛国眼中永远都不可能背叛他们的血盟之国,在最关键的伐卫之战时,却在背后捅了薛国一刀,给了薛国最为致命的一击,以至于三十万伐卫的大军,尽陷于卫国,连老帅公子懋都因此而丧生异国! 如今,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已经土崩瓦解,薛国的灭国之危也已经安然的度过了,经过了这将近四个月的休整,恢复了一丝元气的薛国,腾出手来对付郴国这个在最关键的时刻在背后捅了薛国一刀的曾经的盟友,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实际上呢,薛军在大张旗鼓的向着武成武兴武宁武卫四邑调兵,转运粮草辎重,摆出一副想要一口气吃掉郴国的架势的同时,私下里,薛军却在薛卫边境的保兴郡集结了一支约莫两万人的精锐骑兵! 犹豫薛卫两国之间的关系,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的生死仇讎了,薛国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全都牵引着卫国的全部视线了。实际上,从六国反薛联盟瓦解开始,卫国在防备北边的草原獲国的入侵的同时,也一直在小心警惕着南边的薛国! 毕竟,跟草原獲国比起来,薛国,才是卫国真正的心头之患!而卫国,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卫国了,卫君已经将封地再次奉还给了夏王室,成为了夏王室的直领地,卫国,也就变成了卫地。 然而不管是卫国也好,还是夏王室的直领地也罢,卫国的地理位置不会改变,周围的国际形势,也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动,南边的薛国,始终还是卫国最大的敌人! 因此,在薛卫边境上,甚至于在薛国境内,卫国都派驻了大量的密谍暗探,以各种各样的身份作为掩护,甚至有些卫人,已经改头换面,假借其他国家的身份,在薛国境内娶妻生子,安居乐业,扎下了根来! 但是,当薛国再次集结兵力,想要对卫国动手时,这些本来就奉了国内的命令,隐藏潜伏在薛国境内的卫国人,便再次在紧要关头,冒死将这些信息和情报,传回了卫国! 因此,薛军在薛卫边境保兴郡再次集结兵力的行动,虽然十分的隐秘,甚至可以说完全隐藏在了大张旗鼓的向武成武兴武宁武卫四邑调兵遣将,转运粮草辎重的行动之中,但卫国,或者说夏王室,却依然探听到了薛军在保兴郡集结的情报。 虽然在保兴郡集结的薛军,只有区区两万,但这两万人,却全都是实打实的战兵,而且可以说是百战精兵,是薛军最精锐的骑兵或者武卒!而连番大战过后的卫国,或者说夏王室,却已经抽调不出一支可以与天下第一强军薛军相抗衡的大军来! 卫国三郡之地,即便再加上夏王室从薛国手中,硬生生的撕咬,虎口夺食抢过来的安阳郡,总共也就四郡之地。而这四郡之地中,安阳郡原本就是属于薛国的,夏王室虽然抢到手里也已经快四年了,但安阳郡却一直不是很稳定,夏王室也一直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和心血,可以在安阳郡中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统治秩序来! 事实上,在王室日渐式微的如今,夏王室兴夏王都中的士大夫贵族虽然众多,但却已经抽不出一整套的人员来,可以在安阳郡中建立起从郡城到下面的邑县关隘的官僚体系来! 夏王室的那一套官僚体系,还是因循守旧的沿用着四百年前夏王室初建之时的那一套分封体制,而现在的天下形势呢。却是大一统的形势,列国征战不休,但总体上,却是在日益的从分裂走向统一,便是在各国内部,也基本上早就已经完成了从分封到一统的体系转变,郡县制就是最好的体现! 因此,希望是兴夏王都中的官僚虽然众多,一颗小石头砸下去,就能砸到两三个卿大夫!但实际上呢,夏王室却是连在安阳郡中建立起一整套从上到下的统治秩序的能力都没有! 安阳郡的乱局,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特别是在旧国以武力相威胁的情况下,安阳郡最终会选择倒向哪一边,谁也说不清楚!嗯,或者说,有很大的可能,安阳郡会再次倒向薛国,而不是依靠夏王室这个行将就木的没落王室! 在这种情况下,卫国,或者说夏王室,即便在反薛联盟大战之时,还征召起了两三万战兵,但在面对天下第一强军薛军之时,却是谁也不敢说有必胜的可能! 而蒙骜在这种情况下,却依然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赵国,返回兴夏王都,其实是抱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抱着一死的决心,返回兴夏王都的!在向伊华请辞的时候,蒙骜想要再向伊华张口借兵,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只不过现在,赵国山陇郡中战事复起,莒国可是当今之世,中原疆域最大的一个国家,而且在之前的六国反薛联盟之中,莒国虽然也损失惨重,甚至可以说是无功而返,但当它要独自攻击某一个国家的时候,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等闲视之,就算是薛国,也不行! 如今,投入到攻打山陇郡的莒军虽然不多,才不过区区五万人,但谁也不知道,莒国还有没有后手,或者说在进攻不顺,甚至受挫的情况下,莒国还会不会继续增兵,最后演变成莒国举全国之兵而攻赵国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本身就已经兵力吃紧了,怎么还可能再借兵给夏王室?就算蒙骜肯舍得下这张老脸,朝伊华开口,伊华也不可能真正答应借兵的,就算伊华答应,赵国朝堂上那些文武大臣,也绝对会用反对的唾沫星子,将伊华的决定给湮灭的! 因此,在犹豫好久之后,蒙骜始终还是没能张这个口,而伊华,在外有强敌入侵的情况下,也自然不可能大方到连自己的国家都不去守了,而将手上仅有的一点兵力,还拿去支援别国不是? 第六百九十五章 薛国再举兵 来自薛国方面的情报,最主要的就是关于薛军在薛郴边境武成武兴武宁武卫四邑集结和在薛卫边境保兴郡秘密集结的情报。 虽然薛郴边境上集结的薛军人数众多,足足有五六万人的样子,而且大量的粮草辎重等物质,也在不停地朝着武成武兴四邑集结,大张旗鼓的摆开了一副想要进攻郴国的架势。 但是在赵国看来,或者说在国尉府的分析下,薛国进攻郴国的可能性,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不能完全说没有,但可能性却并不是很大,至少,不如进攻卫国的可能性大! 请报上显示,薛卫边境保兴郡中集结的薛军虽然只有区区两万,无论是从哪方面看,似乎都比薛郴边境集结的兵力要小,甚至于薛卫边境集结的这两万薛军,行动都完全掩盖在了薛郴边境大张旗鼓的军事调动之下,如果不是有心注意的话,甚至根本发现不了这两万薛军的调动情况! 然而,越是这样行动隐秘的调兵,却也越是证明这个行动的机密性,也越是证明,薛国很有可能不是要对郴国动手,而是对卫国,或者说对卫国背后的夏王室这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动手! 而且,在郴国背后,站着的是天下最富饶的郑国,郑国在兵力和疆域虽然都不是最大最强的,但却绝对是天下最富庶的国家(虽然现在赵国也在竭力发展工商业经济,而且工商业经济贸易也是越来越兴旺繁荣,但赵国要赶上郑国的富庶程度,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而且,郑国全军上下,装备也绝对是天下最精良的一拨,以前,还可以用郑国二三十年没有动过刀兵,军队战斗力值得怀疑来说事,但是现在,随着郑国和薛国之间的战争,以及郑相杨龙率军北上攻打草原獲国,将草原獲国搅成了一团烂泥的消息传来,郑国之兵,也不再是没有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银样镴枪兵了,而是转变成了一支真正可以在战场上厮杀的百战老兵! 虽然现在郑国国内形势也越来越有不稳定的迹象了,但如果薛国向东攻打郴国,甚至一口吞并郴国之后,变成跟郑国接壤,那么在薛国这个强大的外部势力面前,郑国境内的那一小点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就会淹没在反薛的浪潮声中,甚至连一丁点的水花都翻不起来! 因此,综合多方面的情况分析,赵国国尉府觉得,薛国攻打卫国的可能性,还是要比攻打郴国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而薛国之所以在短暂的休整了不到四个月之后,便又敢擅起刀兵,一方面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薛王妫翊心里气不过,堂堂天下霸主之国,竟然被几个跳梁小丑,群起而攻之,差点连国都大邑都丢了,这仇不报,妫翊心中怎么可能顺气? 而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南边天下疆域最大的莒国,正在攻打赵国,短时间内,至少是会被赵国牵制住在赵国境内的。赵国地势多山,而莒国地形相对较低,从莒国攻打赵国,本就是仰攻,在地理上,莒国就占据了一定的劣势。 而赵国兵力虽然不是天下最强,疆域也不是最大的国家,但赵国却绝对算得上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当初薛国集结战兵辅兵,二十几万人,想要攻打赵国,却都被赵国阻挡在了云台关外,耗时数月,耗费钱粮无数,最终却依然铩羽而归! 薛国尚且如此,何况莒国了?莒国选择对赵国动手,放眼整个天下,在心底里最为高兴的,恐怕就是薛国了,莒国要是能被赵国彻底的牵制住,陷在赵国这个战争的泥潭之中,妫翊做梦可能都会笑醒! 短时间内,莒国至少是不大可能再对薛国构成威胁了,莒国也不可能傻到两线作战,在攻打赵国的同时,又挑起跟薛国之间的战争的!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才刚刚土崩瓦解不过三四个月,薛军嗜血好战的印象还都烙印在莒军的脑海中,阴影都还没完全消散呢,莒国怎么可能再挑起与薛国之间的战争? 更何况,薛国怎么说也是天下一霸,莒国仅凭其一国之力,想要独自挑战莒国,未免还有些力不从心,而且,莒国也绝对不是仅仅靠着三五几万战兵,就能够用偷袭的手段就战胜的! 而大规模的兵力调动,粮草辎重周转,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薛国的密谍暗探?前一次莒军偷袭薛国保宁郡的旧事,那也只可能发生那么一次,想要再故技重施薛国又怎么可能上当?依然如前次一般,毫无防备? 现在,既然没有迹象表明莒国在薛莒边境调动兵马,集结粮草辎重,也就是说,莒国在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再主动挑起与薛国之间的战争的。而且事实恰好相反,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薛国,而是莒国!莒国现在最害怕的,可能也就是薛国兴兵报复,攻打莒国吧? 而以莒国的兵力国势,如果薛国倾尽全力一击的话,虽然不至于灭亡莒国,可打莒国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大大耗损莒国的国力,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如果薛国真的率军攻打莒国的话,势必会因此而陷入在莒国的战争泥潭之中,那对于天下其他国家来说,可就再好不过了!如果薛国真的那么做的话,甚至包括赵国在内,所有的国家,恐怕都会大大的松上一口气的! 不过,薛国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按照列国的希望,真的发动起对莒国的战争,兴兵报复莒国!要报复莒国,也得等薛国收拾完周围的卫郴新中四个小国之后,有了独自应对莒国以及郑国,甚至是北面草原上的獲国的能力之后,在此之前,薛国是不可能再主动挑起与莒国之间的战争了! 跟莒国甚至是郑国这样的强国大国过招,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分出胜负的!而一旦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之中,等待薛国的,恐怕就是又一次的六国反薛联盟的出现了! 而薛国之所以在短短的休整了不到四个月之后,便又选择在此出兵,而且一出手,想要攻击打击的目标对象就是一明一暗两个目标,明的是郴国,而暗处的,则是卫国! 薛国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次兴兵,其实也是害怕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再次勾连走在一起,共同对付薛国,那样一来,薛国所要面对的局面,就会再次变得恶劣和严峻起来! 因此,薛国才必须要抢时间,赶在六国反薛联盟再次出现之前,先逐一击破,解决了卫国以及中山、新阳甚至是郴国这样的小国! 第六百九十六章 郑国的密报 在返回赵都宸邑的路上,伊华收到的三分密报中的第二份,则是关于郑国的。关于郑国的那份密报,记录的内容最少,但是反应的事情却绝对不小,甚至可以说,影响会是极其深远的! 郑国的国情,从二十几年前开始,基本上就是权相当政,从先君的时候开始,几乎就一直都是这样,先是陈文,以郑国丞相的身份,兼领上将军,将军政大权,全都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当时,陈文当政的时候,郑国先君,是陈文的亲哥哥,而且有那个手段,也有那个能力,可以压制得住陈文这个丞相兼领上将军。可是郑国先君薨逝之后呢,继位的郑军陈珏,却根本压制不住陈文,相反,反而被陈文压制得死死的,郑国军政大权,几乎全是由陈文一言而决! 以至于郑国国君和丞相之间的矛盾,君相之争,也是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明显,到最终终于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对裂,走向了内讧! 而在铲除权相陈文的行动中,作为原本的太子府詹事,郑侯陈珏潜邸中的心腹的杨龙,在其中是出了大力气的,甚至于可以说,铲除陈文的一切计划和行动,包括具体的执行步骤,几乎都有杨龙参与其中! 甚至于若不是杨龙替郑侯陈珏出谋划策,虽然不能说陈珏就一定不可能铲除权相陈文,但至少过程会艰辛,曲折上很多,甚至有可能还会拖上更长的时间,或者到最后郑侯陈珏反而还会被陈文给拉下马,换上一个更年轻,也更加听话的郑侯来! 而在铲除了权相陈文之后,杨龙这个郑侯陈珏最为信任的心腹大臣,也就顺理成章的坐上了郑国丞相的位子,而之后,杨龙更是通过一系列血腥的手腕,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郑国国内有可能出现的分裂的苗头,稳定了郑国国政。 再之后,郑国秘密结交郴新中卫四国,以致郴新中三国与薛国反目,破坏了薛国与郴新中四国之间的百年血盟,从而一举让薛国的实力得到极大的削弱,最后更是成功的将薛国二十万精锐之师,成功的坑死在了卫国境内,连同薛军主帅公子懋! 二十万薛军精锐之师的丧失,对于薛国来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次巨大的损失,而薛军主帅公子懋的战殁,对薛军来说,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且对薛军,对薛国朝野,造成了巨大的震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薛军主帅公子懋在薛军军中的威望和地位,绝对是其他任何一个薛军将领都没法替代的,就算是薛王妫翊,甚至是薛王妫翊所看重的那几个王子,太子睿,王子旦等等,在薛国朝堂,以及军中,也都没法跟公子懋相提并论! 就算是之后在六国反薛联盟所带来的强大的压力面前,薛王妫翊启用的上将军公孙濯,跟公子懋的威望和地位比起来,也都差着老大一截呢,而当时,薛王王族中的那几个王子,太子睿也好,王子旦也罢,却都不敢,也不可能接下防守三关防线这样的重任! 就算是接下了这样的重任,也觉不可能像公孙濯那样,将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阻挡在三关防线之外,长达一年之久,最后更是直接将三关防线外的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全数赶出了薛国境内,将薛国在战争初期丢下的城池、领土,一鼓作气,全都又收了回来! 而就算是在取得了抗击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的胜利之后,作为主帅的上将军公孙濯,在薛军军中的地位和威望,也根本没法跟公子懋相提并论。公子懋,那可是执掌薛国帅印二十年的宿将老将,就算是公孙濯他们,也得比他晚上整整一代! 而郑国国相杨龙,在私下里联合公孙炳,成功的让薛郴新中四国血盟破裂,使二十万薛军精锐之师,尽陷于卫国境内之后,杨龙在郑国国内的地位,就越发的稳固起来,之后更是以丞相的身份,兼领上将军,而上一个这样身兼郑国丞相兼上将军之职的,不是别人,正是饮药自尽的郑国权相陈文,陈文用来自尽的药水,还是杨龙私下里交给陈文的呢! 而现在,杨龙自己,也已经坐上了陈文曾经做过的位子,兼上了陈文曾经兼过的军政大权!而成为郑国新的丞相兼领上将军之后,杨龙更是与卫郴新中和南边的莒国,共同组成了六国反薛联盟,组建起了一支超过百万大军的反薛联军,大有一举将薛国灭国的架势! 如果不是北边草原上的獲国,在最紧要的关头横插一脚,大举南下入侵中原,现在的薛国,恐怕真的已经在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之下,土崩瓦解了,就算薛国还没被灭亡,现在恐怕最多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吊命了! 然而,就算薛国在草原獲国的入侵之下,暂时解了灭国之危,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也都烟消云散,土崩瓦解了。可是,六国反薛联盟的崩溃,怎么怪也都怪罪不到郑国丞相兼上将军的杨龙的身上,相反,若不是杨龙率领郑军冒险深入北地草原獲国,以一己之力,将整个草原都搅得翻天覆地,南下中原的三十万獲人大军,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撤军北上? 历次獲人南下,哪一次不是将整个中原都搅了个天翻地覆,抢得实在是拿不动,带不走了,獲人才满载而归的? 而这一次,正是因为郑国丞相兼上将军的杨龙和赵国君侯,反其道而行之,率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反攻进入獲国草原,将獲国草原搅了个天翻地覆,甚至于在元秋山之战中,将獲国右部右王阿史德发都给击杀了! 若非如此,獲国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撤军北上了? 若非如此,獲国草原现在怎么可能乱成一团糟,草原右部各族,两个王子,几大部落,为了一个草原右王之位,在草原右部杀得难分难解,甚至于连大酋领阿史那实也都想要横插一脚? 若非如此,草原左部又怎么会乱?呃,草原左部之所以会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赵国君侯率领的赵军的缘故,但是不可否认的,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和草原右部的乱局,跟郑国丞相、上将军杨龙,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的! 虽然六国反薛联盟的崩溃,卫郴新中和郑国,包括郑国丞相、上将军,联军副帅的杨龙,都要负最主要的责任,但是经过草原獲国那一战之后,中原列国,所有人都只会说杨龙(当然其实还有赵国君侯伊华,但伊华率领的赵军,在人数上比较吃亏,毕竟不如杨龙的十万大军来得漂亮,因此,说到反攻草原獲国的时候,人们最先想到的,反而是杨龙这个郑国臣子,而不是亲冒箭矢,率军深入獲国草原的赵国君侯)智勇双全,解了獲国南下中原,为祸中原之危,而不会再记得六国反薛联盟的瓦解,杨龙其实应该负最主要的责任! 甚至于,就算是六国反薛联盟的当事国,也绝对不会明着说杨龙处事不对,郴新卫三国国君,甚至还会从心底里感激郑国,感激杨龙,也只有南边的莒国,对于杨龙临阵退缩,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丢下百万联军,自个儿跑回郑国,率领郑军北上反攻獲国的事情,可能还会耿耿于怀,但明面上,莒国也绝对不可能说什么的! 而莒郑卫郴新中六国反薛联盟之中,最悲催的,感觉最憋屈的,可能就是中山国了。三十万獲人大军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中山国,而当时,中山国的主力尚在薛国境内,国内甚至连像样一点的守备部队都找不出多少来! 以至于南下的三十万獲人大军,一路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最后更是一口气打破了中山国国都兴昌邑,俘虏了中山侯孟夷。 当然,就算中山国的主力尚在国内,在面对三十万南下的獲人大军之时,以中山国的国力,也绝对不可能单独跟獲人三十万大军抗衡的,最多也就是守城的部队能够多上一些,坚守城池的时候,能够多守上几天而已! 而对于那些不肯守城,在獲人大军面前屈膝投降的守将,就算城中的守军再多,其实也都无济于事,会投降的软骨头,始终还是会投降的,而不投降的,就算是只有一兵一卒,也只会站着死,绝不会跪地生! 而獲人从中原列国撤退的时候,虽然将之前占领的中山国的土地城池,全都又吐了出来,但悲催的成为了獲人俘虏的中山国君孟夷,却被獲人带回了草原。 最近,已经有消息从北国草原传回来了,想要赎回中山国君孟夷,可以,拿钱来赎,也不多,也就区区一百万金而已!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好事之徒,替中山国算了一下帐,草原獲国索要的赎金也的确不多,也就差不多是三年中山国的赋税总收入而已,仅此而已! 嗯,虽然只是中山国三年的税赋收入,但之前中山国国内大小城池,包括国都兴昌邑,都已经被草原獲国的三十万大军过了一遍,而草原獲国的军队,就是一群典型的强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地皮都恨不得刮掉两尺,怎么可能还给中山国留下多少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中山国国库之中,别说一百万金了,就算是十万金,想要凑出来,都是难如登天呢! 因此,草原獲国的消息是放出来了,但是中山国内,却一直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中山国国中的一些臣僚,包括中山国公族中的几个公子,都在暗中串联,似乎想要夺取中山国君之位呢! 很显然,中山国,在短时间内,是绝对会乱上一场的,至于是不是会因此而彻底分裂,又或者勾结外国,利用外国支持,帮助自己夺取君侯之位,这就得看那些有心于争夺君位的几个公子的盘算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郑国谣言四起 杨龙的出身,包括杨龙筹划铲除郑国权相陈文,并因此而上位的经过,这些,伊华在以前就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了,这一次伊华收到的情报中,记录的也并不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而是杨龙率军从獲国草原返回郑国之后,郑国朝野的动向。 在情报中,甚至还专门记载了一件小事,郑都阳高城中,在年初时,曾有两三户人家向官府报案,称家里怀着孕的妇人丢了。而阳高府衙的邑守接到报案后,派人明察暗访了好些时日,最后却是草草结案,在案卷上也只标注了“失踪”两个字。 而赵国密谍暗探之所以将这件小事也记录在情报之中,传回了赵国,自然是因为这件小事在郑都阳高民间引发了各种各样的猜疑,其中最为离谱的一个猜测就是,这些失踪的怀孕的孕妇,很可能是跟郑相杨龙,甚至是更高位子上的人有关! 而比杨龙地位还要高的人,在郑国能有几个?很明显,这个谣言,或者说猜测,意有所指的,可不就是郑王宫宫中那个位子上那个人么,只是谣言的散播者,并没有明着说出来而已!而这样藏着掖着半截的谣言,往往却是更加的让人信服! 赵国密谍暗探在情报中,将这件小事也记载了下来,虽然没有说这是谣言或者是事实,但是看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伊华还是忍不住会去联想,所谓空穴不来风,郑都阳高城中失踪的这些孕妇,说不定还真就跟郑国国君有关呢! 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狸猫换太子的典故,伊华可也是耳熟能详的,至于这个位面时空中,会不会也搞出一个狸猫换太子的闹剧来,那还真不好说呢。隐藏在历史记录之下的东西,可往往比历史记录之中的东西要阴暗得多,也要肮脏得多! 而郑国君侯陈珏,在之前铲除权相杨龙的时候,在大殿上受了惊吓,在那之后,陈珏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或者说,一直就没好利索过,甚至于有好几次,列国使节到访郑国,想要拜见郑君陈珏时,都被郑国官府以各种借口给推脱了。 虽然郑国官府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了郑侯患病,不能接见外国使节,找的借口也是五花八门的,但郑侯陈珏一直没露面,难免的,所有人就都会往最坏的方面去联想,甚至于在郑都阳高城中,已经有人在私底下传谣,说郑君陈珏,已经半瘫在榻上,连床榻都下不来了! 总之,郑国君侯陈珏的身子,现在到底是好是坏,外人无从得知,不过,郑君陈珏一直不露面,那些谣言,传着传着,也就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给当成事实去相信!而郑国公族之中,或者说,摆在郑侯陈珏面前最大的问题,却是君侯继承人的问题! 之前由于权相陈文的缘故,那可是郑侯陈珏的亲叔叔,却被陈珏一杆子打倒,甚至被打上了权奸的称谓,永远的被钉在了郑国史书的耻辱柱上!而由于陈文的缘故,郑侯陈珏对郑国公族,甚至有一种近乎于天然的敌视的状态,就算是亲如他的亲兄弟,同是他君父所出,甚至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郑侯陈珏都是带着几分怀疑的眼光在看待他们的! 甚至于跟陈珏还是太子时,府上潜邸中的那些官宦奴役比起来,陈珏甚至于更相信杨龙这样的潜邸私官,而不是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想想也是,就算是亲如兄弟,一母同胞的兄弟,君位当前,也不是没有反目成仇拔刀相向的时候,更何况,越是亲近的兄弟,对郑侯君位的威胁,也是最大的,陈珏一看到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提醒自己,要小心他们夺了自己的君位。 在这种情况下,陈珏自然就会觉得杨龙等人,更让他信任,也更让他安心,毕竟,做为臣属的杨龙他们,会夺了自己君位的可能性,可比公族兄弟的可能性要小得多,而且是多很多! 薛郴新中四家分陈的故事,虽然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但是,薛郴新中四家在瓜分陈国之前,却全都经历了两代,甚至三代人的深耕,瓜分陈国之前,陈国境内,上至朝堂,下到郡县,几乎全都已经被薛郴新中四家经历两三代人的深植,渗透得彻彻底底了,陈国君侯,就跟夏王室一样,在陈国,早就已经成了一个摆设!在这种情况下,薛郴新中四家分陈,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而在郑国,就算杨龙接替陈文的位子,成了郑国新的丞相兼上将军,成了郑国新的权相,但杨龙的根基毕竟尚浅,而且他手里所有的权势和地位,全都是来自于郑侯陈珏的恩赐,陈珏若是想要收回赋予杨龙的权势和地位,只需要一句话,一道谕旨即可! 因此,在陈珏看来,杨龙想要篡夺他郑侯的位子,那是绝对没那个可能的!而陈珏那些叔伯兄弟们,却早就因为陈珏的猜疑和忌惮,不是如陈文一般,莫名其妙的病殁了,就是远避偏远郡县,以求自保! 而且,最主要的是,从登上郑国君位那一天开始,陈珏就没有想过,要将这个位子,传给自己的叔伯兄弟,而不是自己的子嗣!陈珏继承郑国君位的时候,还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包括陈珏自己,谁都不会为他的子嗣和郑国的继承人担心!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想到,就因为在大殿上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首级,陈珏就因此而受了惊厥,落下病根,到现在也一直没见好过! 而到现在,至少在列国之中,可还没听到任何人有说,见到过陈珏的子嗣,甚至于一个流传甚广的谣言说,当今郑君陈珏,是个天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子嗣后裔!而这个谣言的源头,却是来自于郑王宫宫中,而在背后推波助澜,推动这个谣言广为流传的,却是避居他处,甚至流亡国外的郑国公族公子们! 谣言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伊华没有见过郑侯陈珏,自然也不好乱下结论,但总归到底,还是那句话,空穴不来风,就算是谣言,十句中,也总会有那么一句半句是真的,而郑侯身体有恙这一点,也是确凿无疑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草原局势 伊华在返回赵都宸邑的途中,收到的三份密报中的最后一份,则是来自于北边的草原獲国。从当初一举突破草原左部左王锡音格勒王庭之后,伊华便率军进入了瀚海沙漠,穿越沙漠到了西域,并从西域返回了赵国。 从进入瀚海沙漠开始,到返回赵国,历时数月,期间更是经历了一连串的与娑罗亚德教教徒之间的战争,追亡逐北,几乎带着赵军追着娑罗亚德人教教徒跑了大半个西域。 在此期间,伊华几乎就没有收到过来自于草原獲国的消息,或者说,就算赵国国尉府收到了来自于草原的消息,但也根本送不到伊华这个赵国君侯手上,伊华当时在西域追逐娑罗亚德教教徒呢,连赵国国内的赵相张宣,也根本不清楚伊华的具体位置,更何况别人了。 回到赵国,进了林桓关后,伊华才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来自于赵都宸邑国尉府和丞相府的各种情报,以及通过四大密卫和月华楼的商业密谍之手,送来的情报。 而伊华收到的这份关于草原獲国的情报,就是在综合了来自于草原獲国所有情报之后,整理成一份,并送到伊华手上的。 虽然由于草原獲国跟中原列国之间的隔阂,连商路都几乎断绝等原因,中原列国的密谍,想要大量进入草原獲国,几乎不大可能,这也造成了来自于草原獲国的情报,很可能并不是十分的准确。 但一些比较大的,对草原獲国的政局格局造成较大的影响的大事件,经过几个月的时间的发酵和传播,怎么也能传到与草原獲国毗邻的中山、卫国等国境内了,只要用心收集,总还是能收集到一些有用的情报的。 伊华派驻在各国的以各种身份作为掩饰,甚至于其中一些本身就是月华楼的商人的密谍间人,虽然没能以商人的身份,打通中原列国与草原獲国之间的商业贸易往来,但派驻在中原列国的密谍间人,却以远超于这个位面时空中任何一个国家的密谍和暗探的速度,收集整理出来了大量的涉及到社会政治、经济甚至是地理地舆等各个方面的情报,分门别类的,以暗文的形势,送回了赵国,再经过赵国国尉府和丞相府,以及月华楼的密谍间人翻译整理之后,形成一份份完整的密报,送到国尉或者丞相张宣又或者是月华楼东家柳素心的手上,最后通过张宣或者柳素心之手,再送到赵侯伊华手上。 在前一世时,伊华虽然没有接受过间谍或者国安等方面的系统培训,但电视电影里,有关谍战的素材却是有很多,耳濡目染之下,伊华总还是了解一些暗战方面的手段和方法的! 至少,伊华用他自己掌握的有关暗战方面的手段和方法,培训出来的密谍间人,无论是从哪方面看,都是远超于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个密谍间人组织的。通过多种加密手段书写出来的密码文,如果没有密码本,想要破译,以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人所掌握的语言文字,恐怕永远也破译不了。 来自草原獲国的情报,虽然远不如中原其他国家的情报那么细致,那么精确,但对于这几个月在草原上发生的一些重大的事件,在请报上也都还是有所反映的。 由于伊华和郑国丞相兼上将军杨龙两人的缘故,草原的政局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便是草原右王在元秋山之战中的意外身亡,导致草原右部右王之位空虚,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对整个草原獲国来说,都可谓影响深远的变故。 大酋领阿史那实,借口追击南下企图返回中原的郑军,正式挥军东进,企图插手草原右部事务。而右王长子,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铎,从丹林牙庭逃出去之后,也在飞鹰部的帮助下,召集草原右部各族,密谋袭取达兰贺埌,夺取右王之位。 而右王幼子阿伏齐格,却在右相金母长林的扶持下,在冬月初一的时候,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正式宣布继承草原右王之位,成为新的右王。 而在草原上流传甚广的一个传说,说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冬月十九,在草原右部的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草原右王人选,同时举行右王登位大典。私下里,更是有传说说,大酋领阿史那实不满现在的草原右王王族,正打算通过围剿南下的中原军队的机会,从草原右部几个大的部族之中,挑选出一个新的右王。 然而,不管是哪个传说,也不管这些传说到底是真是假,右王幼子阿伏齐格选在冬月初一的时候,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宣布继承草原右王之位,都无疑是给了这些流言谣言一记重重的耳光! 而右王幼子阿伏齐格,之所以能够得到草原右部除了右王王族直领部落之外,最大的部落犀兕部酋领,草原右相金母长林的扶持和帮助,其母妃额齐纳吉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在十月中旬的某天夜里,草原右王继元妃额齐纳吉,也就是右王阿伏齐格的母妃,在狼骑亲卫以伙务结护送下,秘密造访了犀兕部,并且有消息说,继元妃额齐纳吉当天晚上甚至是在右相金母长林的营帐中过的夜! 之后,右相金母长林便公开宣布,草原右部的事务,当由草原右部各族自决,草原右王,也当由草原右部各族共同推举拥戴!言外之意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插手草原右部事务,决定草原右王归属,是对草原右部事务的凌侵,草原右部各族应该群起反对这一决定。 同时,右相金母长林还说,阿伏齐格是右王唯一的王子后裔,草原右部右王王位唯一的继承人,犀兕部效忠并支持草原右王幼子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任何想要谋夺右王王位的族领、酋领,都是对草原右部王族,对右王(阿伏齐格)的背叛,犀兕部将秉承右王(阿伏齐格)的旨意,坚决予以打击,以助右王(阿伏齐格)平定叛乱! 第六百九十九章 阿伏齐格继位为王 草原右相金母长林的决定,出乎了草原右部所有部族的意料之外,在那两个广为流传的传说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作为草原右部除右王直领部落之外,最大的部落犀兕部的酋领,右相金母长林,绝对会因此而心动。 毕竟,不管是哪一个传言,对于金母长林和犀兕部来说,都无疑是有利的,甚至于,如果真的要换一个人去做草原右王,背后拥有整个犀兕部作为倚仗的右相金母长林,无疑是最有可能胜出,成为草原新的右王的那一位! 然而现在,金母长林却选择了站在右王幼子阿伏齐格这一边,选择了支持阿伏齐格成为新的草原右王,而且金母长林还不仅仅是口头上对右王幼子阿伏齐格表示支持,而是直接征召,集结了犀兕部六万部族军,亲自赶往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以表示对阿伏齐格的支持! 达兰贺埌是右王王庭之所在,周围生活的部族,都是右王直领的部族,而且右王直领的部落,也是整个草原右部最大的部族,甚至于在整个草原上,都只是比大酋领阿史那实直领的部落稍逊,跟草原左部左王直领的部落也都不相上下,排在整个草原前三的强大部落。 然而现在,由于草原右王意外身亡,草原右部又流传出了这样那样的流言、谣言,以至于右王直领部落中的一些跟右王有着血缘关系,属于右王的叔伯兄弟的右王王族后裔心中,全都免不了升起一些不一样的心思,甚至于用各怀鬼胎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草原右王直领的最大的部落,走向分裂也就在所难免了,至少,右王直领部落,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右王阿伏福罗的统一领导下,团结一心,可以将草原右部的其他各个部落压得死死的,包括右相金母长林统领的犀兕部! 没有了一个统一领导核心的右王直领部落,就算势力再大,族帐再多,它也只是一盘散沙,在右相金母长林率领的犀兕部六万大军面前,几乎可以用毫无还手之力来形容! 在这种情况下,由右相金母长林率领的犀兕部六万部族军,亲自护送着继元妃额齐纳吉,大张旗鼓的进入了右王王庭达兰贺埌,驻扎在王庭周围的右王直领部落,甚至连屁都没多敢放一下。 或者说,分别掌握了一部分右王直领部落的右王阿伏福罗的那些个叔伯兄弟,都还在私下里观望着,谁都不想最先出头,跟犀兕部去硬拼一场,从而让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种情况下,右相金母长林率领的犀兕部,轻而易举的就进入了达兰贺埌,并且掌控了达兰贺埌的右王王帐,之后,更是在冬月初一的时候,正式拥立右王幼子阿伏齐格,成为草原新的右王。 至于阿伏齐格的年龄尚小,还没到十二岁成年,按照草原的规矩不能继承王位的规矩,在右相金母长林面前,那就是一个屁,只要金母长林说阿伏齐格能够继承右王王位,就算阿伏齐格是个傻子,是个残疾,天聋地哑人,他也能继承右王王位!更何况,阿伏齐格可并不是傻子残废,也不是天聋地哑,而是只差几个月才成年而已! 而阿伏齐格在冬月初一正式宣布继承右王王位,这无疑也是狠狠的打了大酋领阿史那实和另一个企图谋夺右王王位的右王王子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的脸! 虽然那两个流传甚广的谣言,其中一个跟大酋领阿史那实是绝对没有任何关系的,就算大酋领阿史那实要召开跶牳大会,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草原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去召开,而只会在丹林牙庭,虽然丹林牙庭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在绝大多数草原獲人眼中,丹林牙庭始终还是草原牙庭,大酋领的大王帐! 而且,谣言中说的,大酋领阿史那实要在达兰贺埌的跶牳大会上宣布草原新的右王,那更是无稽之谈,而且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挑起草原右部各族跟他阿史那实之间的对立,将大酋领企图插手草原右部事务的企图,公诸于众! 趁着草原右部群龙无首,插手草原右部事务,虽然这的确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但阿史那实也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傻到将这个想法公诸于众,让草原右部所有人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的! 那无疑是将自己摆在了草原右部所有人的对立面,阿史那实可不傻,这样愚蠢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去做?就算再怎么想插手草原右部的事务,甚至还包括草原左部,阿史那实都只会用实际行动去做,而不会用嘴去说,去宣之于众! 而至于另外那个谣言,没错,那个谣言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谣言,那本身就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故意放出去的风声,目的就是让草原右部各族,特别是一些大的部落,在参与围剿南下的南人部队的时候,能够更加的尽心尽力! 原本,就算这个谣言传遍了整个草原右部,那也没多大的关系,草原右王之位最后到底会花落谁家,现在谁也不清楚,最大的可能还是右王王族之人成为草原新的右王,到时候,等新的右王产生之后,阿史那实再顺水推舟的任命一下,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毕竟,这只是个谣言,就算是大酋领阿史那实派出的金狼信使私底下透露出去的,但这终究不是阿史那实让金狼信使必须要传达给那些草原右部各族的,真有人要追问起来时,阿史那实也完全能够推得一干二净! 然而现在,当这两个谣言纠缠在一起,并且扩散传播到整个草原右部之后,大酋领阿史那实可就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右王幼子阿伏齐格在右相金母长林的支持下,选在冬月初一,这个谣言中所说的冬月十九在达兰贺埌召开的跶牳大会之前,继位为草原右王,这也是阿伏齐格和金母长林在用实际行动,向那些异动者,特别是谣言所指的背后主使者大酋领阿史那实在宣示,谁才是草原右部真正的主人! 第七百章 继元妃和草原右相的故事 冬月初一,草原右王幼子阿伏齐格,在右相金母长林的扶持下,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的王帐中,正式宣布继承草原右王之位,成为草原新的右王。 而然,由于之前那两个谣言,流传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几乎整个草原右部大大小小所有的部落都已经听说或者知晓了这两个谣言,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草原右部的部落,都已经从四面八方,正往达兰贺埌赶来。 冬月十九,大酋领阿史那实可是要在草原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的日子,却是在冬月初一,距离谣言中所说的冬月十九,也就十几天的时间而已! 因此,在冬月初几的时候,一些比较远一点的部落,其实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达兰贺埌附近,准备来右王王庭参加跶牳大会了,甚至于一些不属于草原右部的部族,在听到消息后,也都正陆陆续续的往达兰贺埌赶来!毕竟,传说中,这一次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可不是草原右王,而是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 而对于这些陆陆续续赶来的草原各部,犀兕部能怎么办?草原右相金母长林和年轻的刚刚继承右王之位的阿伏齐格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将他们阻止在达兰贺埌之外吗?当然不能! 因此,虽然冬月十九,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从头到尾本就是一个谎言,但是当这些或大或小的部落出现在达兰贺埌外围时,刚刚继承王位的年幼的右王,却只能强打起笑脸,派出银狼信使,将那些远道而来的部落,一一安排驻扎在达兰贺埌周围。 虽然大酋领要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消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但是现在,刚刚继承王位的年幼的草原右王阿伏齐格,却也只能将这个谎言,当成一个真实的消息,在冬月十九的时候,真正召开一次跶牳大会,只不过主角,从传说中的大酋领,变成了刚刚在右相金母长林的支持下,继承草原右王之位的阿伏齐格罢了! 不过,对于那些远道而来的部落来说,只要真的有跶牳大会就行,至于召开跶牳大会的,到底是草原上的大酋领阿史那实,还是草原右王或者右相金母长林,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对于那些抱着其他的目的,赶来达兰贺埌的人或者部落来说,金母长林也好,大酋领阿史那实也罢,又或者是阿伏齐格也罢,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草原右部各族到了达兰贺埌,他们的目的,自然也就达成了! 而怀抱着这样目的的,自然就是编造这个谣言的草原右王长子,草原上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了! 在母族飞鹰部的支持下,邪童王子阿伏邪铎有了一个支持拥戴他的部落,虽然飞鹰部私下里小动作不断,而且还跟大酋领阿史那实勾勾搭搭的,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从飞鹰部驻地齐尔哈格草原,一路向东,一直到达兰贺埌,飞鹰部对于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的命令,都还算是言听计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叛逆的地方,这也让邪童王子阿伏邪铎感觉有些疑惑,是不是之前自己真的误会哈吉斡支舅舅了? 然而,不管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误会哈吉斡支了,飞鹰部都已经到了达兰贺埌,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也都正陆陆续续的往达兰贺埌赶来,接下来,就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联络和争取到更多的大大小小的部落的支持,从幕后走向台前,进而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草原右部,出现在达兰贺埌,成为新的草原右王! 至于右相金母长林拥立的那个小杂种,阿伏邪铎从心底里就没打算承认!虽然右相金母长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倒向阿伏齐格,的确有些出乎阿伏邪铎的意料之外,而且金母长林身后的犀兕部,也的确是阿伏邪铎继承右王之位路上最大的障碍! 在来达兰贺埌的路上,阿伏邪铎在听到右相金母长林和犀兕部拥立阿伏齐格的消息的时候,阿伏邪铎甚至一怒之下,将自己帐中服侍的两个女奴都给残杀了,但事后,阿伏邪铎却依然若无其事的出现在飞鹰部酋领哈吉斡支和飞鹰部数万部族军面前。 而之后,阿伏邪铎便又听到了有关继元妃额齐纳吉和右相金母长林的那个流言,传说中,继元妃额齐纳吉为了说服右相金母长林支持他们孤儿寡母,可是在金母长林的帐中待了整整一夜! 虽然那一夜继元妃额齐纳吉和右相金母长林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瓜葛,但这个流言一传出来,阿伏邪铎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不管额齐纳吉和右相金母长林之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阿伏邪铎都必须要让草原右部的其他各个部落相信,继元妃额齐纳吉和右相金母长林之间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不仅仅是现在才有,是在很早以前,嗯,十二年前就已经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于是乎,在阿伏邪铎的推动下,在草原右部渐渐的又散播开另外一个流言传说来,传说,在十二年前,额齐纳吉还是红狼部酋领额齐珥格最为喜欢的掌上明珠之时,在没有遇上草原右王阿伏福罗之前,额齐纳吉就认识了一位年轻英俊的部落勇士,而且一见倾心,甚至于已经住在了一起。 只不过,红狼部酋领额齐珥格,为了让红狼部能够成为草原右部除了右王直领部落之外,最大的部落,不惜棒打鸳鸯,强行将额齐纳吉和那位年轻英俊的部落勇士分开,并且又巧妙设计,精心安排,在右王阿伏福罗巡视红狼部的时候,想方设法的将额齐纳吉送进了草原右王的王帐之中。 之后,额齐纳吉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草原右王的继元妃,不足月便产下了小王子阿伏齐格。 至于传说中那个年轻英俊的部落勇士,虽然传说中没有指名点姓的说出是谁来,但跟最近的另外那个跟继元妃额齐纳吉和草原右相金母长林有关的传说联系起来,稍微一联想,自然也就能猜到那个部落勇士是谁了! 而阿伏邪铎编造并且传播这则流言的最主要的目的,也正是希望能有人将犀兕部酋领金母长林和那个年轻英俊的部落勇士联系起来!而只要有人将这两则流言联系起来,很容易的,就会让人对小王子阿伏齐格的血统产生怀疑,从而进一步质疑小王子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的合法性! 而只要有人质疑阿伏齐格的血统,质疑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的合法性,甚至于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带头对阿伏齐格的血统产生怀疑,现在那些忌惮于右相金母长林和他背后的犀兕部的强大武力的右王直领部落,就会针对犀兕部和阿伏齐格,群起而攻之,一场内讧,自然也就在所难免了! 阿伏邪铎虽然离开达兰贺埌快十年了,但右王直领部落中那些父王的叔伯兄弟,是群什么样的货色,阿伏邪铎却还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现在,那些右王直领部落中的那些右王王族,虽然还没人站出来对阿伏齐格继承右王之位提出质疑,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就心悦诚服的甘心臣服于阿伏齐格的脚下,屈居于右相金母长林的淫威之下! 现在,他们所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借口,和一个带头大哥而已!而现在,现成的借口就摆在眼前,差的只不过是振臂一呼的带头大哥罢了! 第七百零一章 达兰贺埌的乱局 带头大哥,不是谁都能做的,但却是谁都想做的,特别是在那个关于继元妃额齐纳吉和右相金母长林,甚至于包括小王子阿伏齐格血统的流言四起的时候,几乎可以肯定,不管是谁,只要带头振臂一挥,必定群起响应,从而也就能给自己树立起巨大的威信和威望! 而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更是给了右王那些叔伯兄弟们更大的活动空间和更多的争取的对象。 一时间,明里暗里,右王的那些叔伯兄弟们,不停地将一个又一个的信使,派到那些刚刚赶到达兰贺埌的大大小小的部落的临时驻地之中,封官许愿,竭尽所能的想要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麾下。 而这,正是邪童王子阿伏邪铎最乐意看到的局面!原本,邪童王子阿伏邪铎通过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冬月十九,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流言,将草原右部各族全都吸引到达兰贺埌右王王庭,目的只是想浑水摸鱼,趁着继元妃额齐纳吉分心的大好机会,趁机杀入达兰贺埌右王王庭。 然而让阿伏邪铎也没想到的是,仿佛老天爷都在帮他的忙一样!原本,阿伏齐格得到了右相金母长林以及犀兕部的支持,阿伏邪铎想要再夺取右王之位,必定要经过一场生死残酷的血战。 然而继元妃和草原右相的那个流言传出来后,阿伏邪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上天给了自己最大,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如果自己不能抓住的话,那这一辈子,恐怕都跟右王之位无缘了! 而现在,阿伏邪铎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很快便会有一场大规模的内讧,自己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就行!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如阿伏邪铎所预料的那样,现在,整个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所欠缺的,就是一个点燃这个火药桶的火星子而已! 只不过,跟阿伏邪铎预料的有些许区别的是,引燃这个火药桶的火星子,不是先右王阿伏福罗的那些叔伯兄弟,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而阿伏邪铎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小部落,却是化整为零的郑国大军中的一部! 引燃达兰贺埌这个巨大的火药桶的,是化整为零,跳出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率领的十万大军,以及草原右部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合围圈的郑军前军孙犀所率领的一部,人数也并不多,只有区区七八千人的样子。 但是,就是这七八千伪装成草原右部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的孙犀所部,却在冬月十九日,也就是传说中,大酋领阿史那实在达兰贺埌召开跶牳大会的日子,率先对达兰贺埌中的右王直领部落发动了攻击,借口却是,奉大酋领阿史那实之命,平定草原右部叛乱! 而在孙犀所部对达兰贺埌右王直领部落发动突袭之后,驻扎在孙犀所部周围的几个部落,也纷纷群起响应,朝着达兰贺埌右王王庭中驻扎的部族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而一些本就有心于争夺右王之位的阿伏福罗的叔伯兄弟们,更是趁机揭竿而起,联合之前暗中联络的大小部落,喊出了“阿伏齐格非右王之子,不能继承右王之位”的口号,对犀兕部和效忠于阿伏齐格的部族军、狼骑亲卫,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现如今,阿伏齐格已经继承了右王之位,而且又获得了右相金母长林和犀兕部的支持,阿伏齐格和右相金母长林,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只有率先解决了阿伏齐格和右相金母长林,以及他们背后最大的依靠,犀兕部,右王之位,才有可能落到其他人头上! 因此,在这一点上,那些有心于争夺右王之位的右王王族,还是有志同一的,而那些原本只是想来参加跶牳大会的草原右部部落,在这种情况下,也全都身不由己的,被迫卷入了这场内讧之中去,或加入了围攻右王阿伏齐格的队伍中,或者站在了右王阿伏齐格和右相金母长林的一方,对叛乱的部族加以镇压! 而引爆达兰贺埌乱局的始作俑者郑国孙犀所部,却并没有选择加入其中任何一方,对于孙犀他们来说,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全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来到达兰贺埌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破坏,再破坏! 而现在,孙犀他们仅仅只是起了一个头,整个达兰贺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部落,就全都陷入了一团混战之中,互相攻伐,甚至于连孙犀这个外人,都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了! 到最后,孙犀所部更是突然发现,他们不需要再动手去杀什么獲人了,也不用再去想着破坏草原右王的继位大典了,在达兰贺埌右王王庭的那些獲人部落,自个儿就已经杀成了一片,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分出胜负来,杀戮,也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平息下来的! 因而,到了十九号晚上,趁着夜色,孙犀所部七八千人,悄无声息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又离开了达兰贺埌,寻路南下,返回郑国了。 当初化整为零的时候,郑军主帅,丞相兼上将军杨龙,可并没有允许孙犀他们前往达兰贺埌,是孙犀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借口,硬是以一军主将的身份,带着所部七八千人,在草原上游荡了一个多月,屠戮了好几个人口稀少,而且又毫无防备的獲人小部落之后,伪装成獲人的一个小部落,赶往达兰贺埌,准备参加跶牳大会,并且打算在跶牳大会上,趁着獲人不注意,给獲人狠狠的来上一下! 如今,孙犀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在达兰贺埌召开的跶牳大会,也变成了一场乱斗大会,孙犀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留下来了。更何况,如今郑军其他部队,大多可能已经回到了郑国,也只有孙犀所部,还逗留在獲国草原。 虽然破坏了獲人右王的继位大典,孙犀所部算是立了一场大功,但回到郑国的时候,等待孙犀的是杨龙的笑脸相迎,还是雷霆之怒,孙犀现在还真不好说! 带着忐忑的心情,孙犀所部南下返回郑国了,而草原右部达兰贺埌的乱局,却才刚刚开始…… 第七百零二章 动乱的草原 草原右部达兰贺埌的乱局,从冬月十九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各族各部之间的大小战争、冲突,几乎就一直没有停歇过,而达兰贺埌右王王庭,也是在右王阿伏齐格和右王直领部落以及其他一些大的部族部落之间来来回回,易手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在犀兕部和右相金母长林的拥护下的新右王阿伏齐格,在战争初期,几乎毫不意外,不出意料的就丢了达兰贺埌右王王庭之后,便在金母长林和犀兕部的护卫下,返回了犀兕部的驻地犀兕牧场,重整旗鼓,整顿兵力,准备重新夺回达兰贺埌王庭。 而刚刚从新右王阿伏齐格手中夺下达兰贺埌王庭的右王直领部落的一个前右王阿伏福罗的叔叔辈,还没在达兰贺埌王庭中坐稳屁股,转眼间便又被部落中其他的叔伯兄弟给拉下马来,冲进右王王帐中的乱军,甚至直接将那个王叔给砍成了七八段,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回来了。 而刚刚攻占了右王王庭的乱军,还没在王庭中过上一夜,转眼间却又被另外一个人口超过一万帐的大部落,给赶出了王庭,死于乱军之中的右王王族,更是数以十记! 而那个攻占了右王王庭的大部落的酋领,还没来得及高兴,派出去觐见大酋领阿史那实的信使都还没离开达兰贺埌,转眼间,整个部族便又被达兰贺埌周围的其他部落给赶出了达兰贺埌…… 一时间,整个达兰贺埌右王王庭,便在这些或大或小的部落、王族之间来回周转,甚至于继元妃额齐纳吉,也就是新右王阿伏齐格的母族红狼部,也曾经短暂的占领了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但转眼间,却又被支持邪童王子阿伏邪铎的飞鹰部给赶出了达兰贺埌。 甚至于连红狼部酋领额齐珥格,都在乱军之中,为飞鹰部的流矢所伤,没过两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而继承红狼部酋领位子的,正是额齐珥格的长子额齐怯尔剌。 继承了额齐珥格酋领位子的额齐怯尔剌,在距离达兰贺埌不到一百五十里的地方,重整旗鼓,全军缟素,打出了为额齐珥格酋领报仇的旗号,随时准备将处于动乱之中的达兰贺埌再次给夺回来! 而争夺达兰贺埌的部族,初时还仅仅只是些草原右部的部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来自于草原中部,大酋领阿史那实所属的大部族,也加入到了对达兰贺埌的争夺之中。毕竟,之前那个传言可是说了,大酋领阿史那实将要在达兰贺埌的跶牳大会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选,而这个右王人选,可并没有说一定要出自于草原右部,或者是右王王族!也就是说,不是草原右部的部落,同样也有可能成为草原新的右王! 因此,那些原本只是抱着来凑热闹,参加跶牳大会,原本没有那个心思去争夺草原右王王位的来自草原中部的部落,在看到乱成一团糟的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的时候,心里难免的,就会升起一些别样的心思来! 乱成一团的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现在肯定不可能再举行什么跶牳大会了,也不可能再在大会上宣布什么新的右王人选,要举行跶牳大会,宣布右王人选,也得先等达兰贺埌右王王庭的动乱平息了之后才有可能! 而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最终平息达兰贺埌右王王庭动乱,并且成功占有了右王王庭达兰贺埌的部族,很有可能便是新的草原右王!到那时,就算这个新的草原右王,并不是大酋领阿史那实心目中最好最佳的人选,但木已成舟的情况下,大酋领阿史那实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新的草原右王! 随着越来越多的草原部落加入到达兰贺埌的争夺战之中,整个草原右部,就显得更加的混乱动荡起来。而真正的混乱和动荡,发展到现在,更是不仅仅局限于达兰贺埌或者局限于草原右部的各个或大或小的草原,甚至还波及到了草原中部! 有些草原部落,在争夺草原右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但也有些草原部落的视线和眼光,却并没有放那么长,或者说,并没有放在争夺草原右王这个虚名上,而是放在了眼前,放在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地盘的争夺上。 于是,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带的头,趁着旁边部落出动大军,争夺达兰贺埌的时候,对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草原发动了吞并战争,并且一口吞掉了自己身边的那块草原之后,整个草原慢慢的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动乱的源泉,并且还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一时间,整个草原中部和右部,都几乎陷入到了一种极度的混乱之中! 而事实上,动乱的不仅仅是草原中部和右部,草原左部,同样也不是和睦一片!草原左部在左王王庭锡音格勒被伊华率领的赵军攻破之后,左部左王直领的部落损失惨重,损失族帐几近三万帐,几乎损失了左王直领部落一半的族人族帐! 如此一来,草原左部左王直领和左相古尔吉龙率领的玄蛇部的实力对比,顿时就发生了颠倒变化。为了以防万一,左王阿史德发决定先发制人,在左王王庭锡音格勒被攻破的消息还没传遍草原左部之际,以勾结南人,背叛草原的名义将左相古尔吉龙软禁了起来。 原本,左王阿史德发软禁左相古尔吉龙,也只是想要让左相所领的玄蛇部,能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可没想到古尔吉龙被软禁的消息传到玄蛇部后,左相古尔吉龙之子古尔古格愤而起兵,举起了反抗左王的旗号,率领玄蛇部部族军,以及依附于玄蛇部的附庸部落,几近二十万人,猛攻左王阿史德发所部。 而左王阿史德发,在听闻古尔古格起兵的消息之后,更是当着一干拥护他的部族和左王直领部落部族军的面,宣布玄蛇部为叛乱之族,并直接将左相古尔吉龙斩首,传首示众,同时集结大军,对抗玄蛇部。 一时间,终于左王阿史德发的部族军和左王直领军二十几万,跟玄蛇部部族军十几万,在草原左部也是连番大战,战场的激烈程度,比之草原右部,也不遑多让! 一时间,整个草原獲国左中右三部,几乎全都陷入了或大或小的动乱不安之中,除了草原中部,有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十万直领军弹压,动乱还未波及整个中部,至少还没波及到丹林牙庭周围近千里范围内的草原外,其他草原各部,基本上都处在了动乱之中! 而草原右部的动乱是最为混乱的,大大小小的部落部族,几乎全都各自为战,互相攻伐。而草原左部的动乱,规模却是最大的,忠于左王阿史德发和忠于左相古尔吉龙之子古尔古格的部落,之间的战斗,参与的人数也是最多的,每次大战,直接参战的人数几乎都在十万以上! 而作为草原獲国名义上的国主,大酋领的阿史那实,却几乎已经无力弹压整个草原的动乱了,虽然大酋领阿史那实手上直接掌握的直领军就足足有十万,而且是整个草原最精锐的,但面对着陷入动乱的整个草原,阿史那实还是升出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来! 第七百零三章 郑王宫中流言起 郑都阳高,丞相府 郑国大丞相兼上将军杨龙,正在丞相府大厅之中,审阅郑国各郡县邑送上来的奏章。郑国国政一向如此,无论军政国事,几乎都是先由大丞相审阅,给出处理意见之后,再呈送郑侯御览,一些繁琐的小事,甚至不需要呈送郑侯御览,大丞相府直接便能批阅,然后下发执行。 这也是前任权相陈文执掌军政大权时遗留下来的弊端,本来,郑侯陈珏在铲除了权相陈文后,是想要将处理军政大事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上的,将被大丞相侵取的君权再收回来。 不过,在铲除权相陈文的时候,郑侯陈珏在大殿之上受了惊吓,之后身子就一直不见好,甚至有时候会一日三惊,有一段时间,甚至还卧床不起,就算是平时清醒的时候,也都感觉疑神疑鬼的。在这种情况下,郑侯陈珏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处理军政大事了! 于是,原本应该被郑侯陈珏收回去的权利,就再次被留在了继承陈文的位子,成为郑国新的丞相的杨龙手上。而杨龙在兼领了上将军之后,手上的权力就更加的集中了,特别是在轮番大战之后,杨龙在郑国国中的声望和地位,更是空前高涨,比之前任权相陈文,亦是不遑多让了! 这个时候,杨龙正在处理审阅军政大事,一个郑王宫中的内宦,突然从密室中钻了出来,躬着身子走到杨龙身旁,躬身说道:“大丞相,君上醒了。” “君上醒了?”杨龙放下手中的狼毫,挑眉说道。 “是的,大丞相,君上命奴婢前来,请大丞相即刻入宫。”那个内宦再次躬身说道。 杨龙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你等我一下,我马上随你入宫。”说着,杨龙将矮几上的文牍,全都收了起来,已经批阅了的和还没有批阅的,分开放在了两个架格上,收拾好了之后,这才跟那个内宦,一起进了密室。 杨龙现在住的这座丞相府,是用他原来的居室改造的,就在郑王宫旁边,而且为了方便杨龙时刻入宫,觐见郑侯陈珏,早在陈文当政时,陈珏就命人秘密挖掘了一条密道,从杨龙府中直通郑王宫。 而原本属于陈文的那座富丽堂皇的丞相府,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地理位置,可都比杨龙现在所住的这座丞相府,要大得多,好得多。只不过因为陈文的缘故,杨龙觉得那座丞相府不吉利,再加之上他现在这座居所,就挨着郑王宫的,而且又有密道直通宫中,更加方便他进出郑王宫宫禁,所以杨龙在做了郑国大丞相兼上将军之后,也并没有更换府邸居所,依然住在原来的府邸之中。 在杨龙看来,府邸大小也好,富丽堂皇也罢,只要住得舒服,那就行了,也没必要追求大而富丽,手中实实在在的权势,那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权势和地位,就算给你一座郑王宫,又有什么用呢? 很快,杨龙便在那个内宦的带领下,进了郑王宫,从密道中出来,就是郑王宫中的耒文宫,耒文宫旁边,就是郑侯的寝宫息心殿。不管是耒文宫也好,还是息心殿也罢,里里外外,守卫的宫卫、服侍的内宦、宫女,都是郑侯陈珏精挑细选出来的,对郑侯陈珏绝对忠心无二的。 当然,其实这些宫卫、宫娥、内宦的挑选,作为郑侯陈珏绝对心腹的杨龙,也曾参与其中,与其说这些宫卫、宫娥、内宦对郑侯陈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倒不如说是对郑侯陈珏和郑相杨龙,同样忠心! 很快,在没有惊动外人的情况下,杨龙便从耒文宫中出来,转身进了旁边的息心殿。息心殿是郑侯陈珏的寝宫,但却不是郑侯夫人的椒房宫,也不是其他夫人嫔妃的宫殿,而仅仅只是郑侯陈珏的寝宫,没有陈珏的命令,甚至身为郑侯夫人的陈舒夫人,也不能进入息心殿。 而自从得了惊病之后,陈珏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起初还能在后宫各个夫人嫔妃的宫殿中去上一两次,但再后来,随着病情的加重,陈珏却几乎很少再踏进后宫了,就算是要召唤某个夫人嫔妃侍寝,也只会派内宦去,将之带到息心殿,天明之前,便又会送出息心殿去。 而在陈珏病情加重之后,特别是其中某一段时间,甚至昏迷在床,清醒之后,也是神情恍惚,大白天的也能直嚷嚷着‘有鬼有鬼’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陈珏自己,其实也很清楚,他的身体,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因此,在那段还算清醒的时间你,陈珏更是旦旦而伐,日夜操劳,不仅仅是宫中夫人嫔妃,就是宫殿中的一些服侍的下人宫娥,也经常被陈珏直接拉上床榻。 其实,陈珏也知道,每日这样日夜操劳,对自己的身子,其实没有半点的好处,甚至很有可能让自己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寿元,更加急剧的减少。但是,为了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子嗣,继承郑侯之位,陈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而,让陈珏万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的是,就算是他这样旦旦而伐,日夜操劳,被他拉上床的宫娥也好,后宫中的夫人嫔妃也罢,却并没有一个大上肚子的!急恼之下,陈珏的身子就更加的衰坏了,到现在,就算陈珏还想为自己的子嗣而努力,却也已经有心无力了。 而这种情况,在杨龙从北国草原返回郑国之后,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相反,陈珏的身子,却是更加的衰坏了,甚至于每天清醒的时候,加起来都没有一两个时辰,更多的时候,不是昏迷不醒,就是神志不清,满嘴的胡言乱语。 虽然对于郑侯陈珏的病情,陈珏清醒的时候,就曾经下过严令,杨龙也对宫中所有宫娥、内宦,以及宫廷禁卫,全都下达过最为严厉的严令,严令任何人不许泄露郑侯病情,若有泄露,磔之! 然而,私下里,宫中依然对郑侯陈珏的病情议论纷纷,甚至于有人在私下里传说,郑侯这是误杀了不该杀的人,所以才会得了惊病,白日见鬼,被冤魂索命呢!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鬼神之说大行其道,便是夫子,也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何况是其他人了!虽然杨龙也好,或者其他的宫娥内宦也罢,都没有见过郑侯陈珏口中的‘鬼’,但也正因为如此,郑侯陈珏被冤魂索命的说法,才会在私下里广为流传! 第七百零四章 密旨 很快,杨龙便在内宦的引领下,进了息心殿。息心殿中,几根龙涎香烛,将黝黑昏暗的宫殿,映照上了一层昏黄色的光彩,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昏昏黄黄的感觉,始终不如阳光能够直接照射到的宫殿外的院落,来得敞亮。 殿中,几个宫娥内宦,倚靠着殿中的大柱,如同木偶一般站着。燃烧着一对龙涎香烛的床榻前,分列着两对宫娥,两对内宦,低垂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是一动不动,仿如木偶。 床榻上,神形消瘦,已经没有了个人样的郑侯陈珏,双目空洞无神地望着床榻顶上,不哭不闹,也不像往日那般,不停地胡言乱语,叫着“鬼呀怪呀”之类的。 杨龙飞快的抬眼扫了一眼床榻上的郑侯陈珏,然后才在那个内宦的引领下,走到床榻近前,躬身行礼说道:“臣杨龙,拜见君上,君上万安。” 床榻上的陈珏,像是没有听见杨龙的话一样,依然一动不动地用空洞无神的双眼望着床榻顶上。 “君上,君上。”那个内宦上前一步,走到床榻边,低声唤了两声,然后低声说道,“君上,丞相到了。” 床榻上的陈珏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样,吃力地偏转过脑袋来,用深陷进眼眶中的双眼,望着杨龙,过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抬了抬手,虚弱地说道:“尔,尔等都,都退……” 还没有说完,那个内宦就已经明白了过来,朝床榻两边以及大殿圆柱边的宫娥、内宦,挥了挥手,那些宫娥、内宦,便一起躬身行礼,用小碎步倒退着退出了息心殿,那个在床榻边上,引领着杨龙进来的内宦也一样,朝陈珏躬身一礼后,也跟着倒退着用小碎步退出了息心殿。在经过杨龙身边的时候,那个内宦还飞快地抬眼瞥了杨龙一眼,旋即便又收回了视线,退了出去。 等所有的宫娥、内宦,全都退出了息心殿后,陈珏这才又吃力地朝着杨龙招了招手,虚弱地说道:“杨卿,你,过来。” “君上。”杨龙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床榻边,伸手握着陈珏吃力地抬着的手,关心地说道:“君上今日精神看起来可好多了,皇甫神医开的方子,看样子是有效了,待臣回去后,再带皇甫神医来给君上瞧瞧,再开上几个方子,君上服用了之后,相信很快便能好起来。” 杨龙的话还没说完,陈珏便吃力地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没,没用了,寡人的身子,寡人自己,自己知道。” 陈珏话还没说完,杨龙便急忙又说道:“君上,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君上乃郑国君侯,自有神灵护佑,祖宗神拎,一会庇佑君上,君上一定能千秋万岁。” 听了杨龙的话,陈珏吃力地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但露出来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一万倍。 “杨,杨卿,寡人的身子如何,杨卿难道看不出来吗?杨卿又何必说这些违心的话,来哄骗寡人呢?” “君上,臣所言句句肺腑,绝不敢妄言欺君。”杨龙急忙正色说道。 陈珏却吃力地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杨,杨卿,趁着今日,寡人神智还算清醒,寡人有几件事情想要交代杨卿,希望杨卿能替寡人完成。” 杨龙一愣,旋即走到一旁,将床榻旁边放着的矮几,端了过来,放在陈珏床榻前,跪坐了下去,展开一卷竹简,提起毛笔,蘸了蘸墨,然后说道:“君上请说。” 陈珏吃力地偏转过头来,瞧着杨龙,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养了养精神,然后才又说道:“乐央宫虞美人,寡人之最爱也,寡人死后,准其殉葬。” 这第一条,便让杨龙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瞧了陈珏一眼,杨龙这才低头提笔飞快地将陈珏所说的,写在了竹简上。 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看杨龙写完了,停下笔来了,陈珏才又虚弱地说道:“长乐宫中舞姬、乐工,耒文宫、息心殿、勤华殿、政事堂中宫娥、内宦,都是服侍寡人服侍惯了的,寡人片刻也离不了,着其一律殉葬。” 听了陈珏的话,杨龙更是猛地吃了一惊,这几个宫中的宫娥、内宦、舞姬、乐工,加在一起,怕不得有上千人了,这么多人,全都要跟着郑侯一起殉葬么?这些人都是郑侯用习惯了的,那自己还是郑侯潜邸中的老人,岂不也是他用习惯了的,是不是在郑侯心中,还希望自己也跟着一起殉葬啊? 陈珏见杨龙走神发愣,便又虚弱地叫道:“杨卿,写上了吗?” 杨龙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急忙提笔奋笔疾书起来,很快便将陈珏所说的,也一并写了下来,然后停笔说道:“君上,已经写好了。” “嗯,拿来我看。”陈珏应了一声说道。 杨龙急忙放下笔,拿起竹简,低头躬身走到陈珏床榻边,双手拿着竹简,拿到了陈珏眼前。陈珏吃力地看了一下竹简上写下的字,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说了一个“好”字。 停顿了一下,陈珏却才又说道:“杨卿,接下来寡人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 杨龙听了,心中猛地一凛,急忙便要拿着竹简退后时,身子还没来得及动,手腕却猛地一下被陈珏枯槁似的手给抓住了,杨龙心中猛地一惊,旋即便听陈珏又说道:“杨卿,此事不能落于文字!” 杨龙急忙低头说道:“君上请说,臣洗耳恭听。” “寡人让你寻的孕妇,你可有寻着?” 杨龙一惊,旋即说道:“君上,君上命臣寻的孕妇,臣已寻着了,如今就关在寒月宫中。” “好。”陈珏赞了一声,旋即又问道:“有多少名孕妇?”声音尖锐凌厉,仿佛精气神都变得充足了一些似的,但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却有种莫名的阴森寒冷的感觉。 “七,七名。”杨龙急忙应道。 “七名?太少了些,能保证诞下男丁么?”陈珏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杨龙听了,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惊,急忙又说道:‘君上,已经不,不少了,七人中,怎么也能诞下两三个男丁吧?’ 听了杨龙的话,陈珏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还是太少了点,杨卿,再去寻些来。” 听了陈珏的话,杨龙更是猛地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君上,君上,前些日子,为着失踪的孕妇,都已经闹得整个阳高人心惶惶了,若是再……” 杨龙话还没说完,陈珏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是阳高城中找不出来了,便出城去寻,郑国七郡五十余县,百万余户,一县一人,也能寻出五十余人来。” “君上!”听了陈珏的话,杨龙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 不等杨龙说话,陈珏便摆了摆手,说道:“寡人知道,寡人知道,但阳高周围,寻出二三十个孕妇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杨卿,寡人是一定要有自己的子嗣,一定要有,你明白吗?” 第七百零五章 流言蜚语起阳高 听了郑侯陈珏的话,杨龙不由得在心底暗自长叹了一声,陈珏想要一个自己的子嗣的心思,作为郑侯心腹中的心腹,最为信任的臣子,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而且也知道,陈珏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在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努力,甚至不顾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状似疯狂的地步! 然而,老天就像是故意跟郑侯陈珏开玩笑一样,旦旦而伐,日夜操劳的郑侯陈珏,别说公子了,就连公主都没生下一个,以至于到现在,郑侯陈珏都已经放弃了努力。 但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子嗣的心思,陈珏却依然没有熄灭,只不过她想到的办法,不是过继,而是直接从宫外弄进来几个孕妇,就养在宫中,等待产子,若是诞下男丁,那自然就是好运道,摇身一变,从宫外的贱民,变成了宫中的贵人公子,甚至于有很大的可能,还会继承郑国这个拥有七郡五十余县,数百万人丁的强大的国家。 就算诞下的不是男丁,多半也会养在宫中,甚至还会给一个公主的封号,被当做陈珏的亲生子,作为郑侯陈珏能够生子的证据,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对于这些孕妇产下的男丁或是女孩来说,那自然是好运道,从此摇身一变,就成了宫中的贵人,不过对于这些孕妇来说,自然就不是什么好运道了,甚至于杨龙可以想象得到,只要这些孕妇顺利产子,还不会等她们看上一眼那些幼子,等待她们的就将是一杯鸩酒,或是三尺白绫! 而对于宫外那些失去了孕妇,同样也失去了给家里增添男丁女孩的机会的人家来说,同样也是灾难性的后果,甚至于早在那些孕妇被弄进宫中之前,那些人家,就已经被杨龙派人给秘密处理掉了,而且是没有任何漏网之鱼的全部处理掉! 任何的漏网之鱼,都有可能对君侯的声望,对他杨龙的声望和地位,产生动摇,杨龙可不敢冒险,在这件事上,也绝对没有任何的恻隐之心,或者说必须做到心狠手辣,绝情寡义! 不管是现在的君侯陈珏继续坐在君侯的位子上,还是那些即将出世的‘公子’中的某一个,继承陈珏遗留下来的君位,都不会威胁到杨龙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杨龙也可以继续做他的权臣,掌控郑国军政大权! 可一旦换成陈珏之外的其他郑国公族,成年的公子继承郑国君侯之位,很明显的,不是嫡系心腹的杨龙,自然就会成为新君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此一来,新君密谋铲除杨龙,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杨龙也很明显会为此而整日提心吊胆,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郑国发生一场比之当初铲除权相陈文时,还要大的内乱。 而且杨龙只不过是凭借着郑军陈珏的信任,再加上陈珏病重,不能视事,才不得不将郑国的军政大权交到杨龙手中,让杨龙变成了现在这样,跟前一个权相陈文权势和地位都不相上下的郑国大丞相兼上将军。 可杨龙毕竟是外姓,不是郑国公族,从这一点上来讲,杨龙的根基就并不稳当,一旦郑侯陈珏发生意外,郑国公族中人想要铲除杨龙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恐怕眨眼间就能得到整个郑国公族,甚至是朝堂上绝大多数对杨龙的权势地位羡慕眼红的文武大臣的拥戴! 而杨龙能够倚仗的呢,恐怕最多也就一些军中的将领军卒,能不能有一半的军队支持他都还不一定呢!别看现在军中军队对他这个上将军言听计从,从无半点违背,那是因为郑侯陈珏还在,杨龙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和谋略,带领郑军打了不少的胜仗,收获也并不少! 但是,一旦郑侯陈珏不在了,公族之中又有人带头,打出‘诛杀权臣’的旗号,杨龙几乎可以肯定,军中会有一大半现在俯首听命的将领转头就投入他人门下,对自己反戈一击的! 归根结底,还是杨龙根基太浅的原因啊,要是杨龙能够相三朝,立两君,占据丞相权位二三十年,根基深植,杨龙哪会有现在这些顾虑? 而现在,根基未深的杨龙,还只能依附于郑侯陈珏的权势之下,借助郑侯陈珏的权势,去压制其他所有的反对势力,巩固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也正因为如此,杨龙其实可以说是整个郑国国内,最希望郑侯陈珏能够拖得久一点的人了,甚至于如果他的身子还能够拖个七八年,等到养在寒月宫中的郑国‘公子’长大成人,能够继承郑侯君位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然而看郑侯陈珏的身子,恐怕早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别说七八年了,还能够拖个一两年,杨龙都要烧高香了,甚至于杨龙觉着,郑侯陈珏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咽下这口气,恐怕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还没能见到未出世的‘公子’,心有不甘,才一直硬拖着呢! 而一旦寒月宫中的郑国‘公子’出世,恐怕要不了多久,郑侯陈珏多半就会撒手人寰。而遍观郑国朝野,郑侯陈珏唯一能够托孤辅国的,也只有大丞相兼上将军杨龙了! 而实际上,为了防止在郑侯陈珏出现意外时,年幼的郑国‘公子’继位,出现主少国疑的情况,杨龙从草原獲国返回郑国,在得知郑侯陈珏的身体,已经快要拖不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然而,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才三个多月的时间,杨龙又要分心处理政务,又要暗中替郑侯陈珏寻找孕妇,并想方设法的将这些孕妇弄进宫中去,一边还要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防在郑侯陈珏发生意外时,能够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一时间,杨龙还真的有些分身乏术。 而且,在替郑侯陈珏寻找孕妇的时候,杨龙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依然还是因为那些孕妇左邻右舍的关系,传出来了一些流言蜚语。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目击者落网,还是别有用心者在那故意混淆视听,传播谣言,以打击和影响郑侯陈珏和杨龙的声望和地位,其中的一些流言蜚语,甚至十分的接近事情的真相,以至于杨龙在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甚至不由自主地惊出了一身身的冷汗! 而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杨龙还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严厉打击吧,说不定又会传出他杨龙或者郑侯心虚的谣言来,放任自流吧,说不定还会有人说他杨龙和郑侯默认了这是事实! 无奈之下,杨龙也只能在暗中派出人手,大量的散播各种各样的谣言,将那些针对他和郑侯,以及跟孕妇有关的流言蜚语,彻底的淹没在大量的谣言之下,让事实的真相,掩盖在大量的荒唐不经的谎言之中! 而这样的流言蜚语,杨龙也是绝对不可能对病榻上的郑侯陈珏说的!现在,陈珏为了自己的‘子嗣’,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原本阳高城中无故始终了七八名孕妇,就已经闹得城中人心惶惶了,现在好不容易刚刚消停了几天,要是再出现孕妇失踪,而且一下子失踪好几个,阳高城邑守府的登闻鼓,甚至是郑王宫外的谏闻鼓,恐怕都得被阳高城中的百姓给敲破咯! 第七百零六章 莒军寇边烽火起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从西南角斜射而来的血色残阳,映照在山陇郡城上,将整个山陇郡城都渲染成了红黄色。城头上,赵字军旗迎风飘扬,赵字军旗旁边,还立着一面稍矮一些的将旗。将旗上,斗大的“公叔”二字迎风招展,若隐若现。 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年不过三十,本是赵王宫宫廷禁卫军百骑将,负责翼护中军,翼护赵国君侯。 云台关之战时,公叔子夜奉先君伊嗣之名,翼护公子华,护送坠马受伤昏迷的公子华返回赵都宸邑。后来又随公子华冲阵夺旗,密使郑国,经薛国、郑国、兴夏王宫这一路走来,最后终于借了列国之势,解了赵国灭国之危。 战后,公子华继位为赵国君侯,公叔子夜先是被任命为丞相府典武长史,负责保护赵国丞相张宣,然后又成为山陇郡下甘临邑守备校尉。未及上任,恰逢甘氏叛乱,叛军占据了山陇郡城,公叔子夜以三百兵卒,深夜袭城,重新夺回山陇郡城,之后,公叔子夜便被赵侯伊华,任命为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直到现在。 可以说,公叔子夜虽未及三十,但却绝对是赵侯伊华心腹中的心腹,也绝对是赵侯伊华最为信任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然而这几年来,公叔子夜却一直被留在了山陇郡城,以至于让人产生了一种误会,觉得公叔子夜已经失去了赵侯的信任,失去了军心,故而被搁闲置散,闲置不用了! 然而,公叔子夜对此却并没有任何的怨言,或者说,从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异常来。不到三十的游击将军,一郡守备,即便统领的只是区区三千城防军,都是以新军之名组建的国防军挑剩下来的老弱之辈,但公叔子夜的升迁速度,也足以羡煞旁人了! 当初,守护山陇郡城后,公叔子夜本来是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甘氏叛军彻底的消灭在山陇郡中。然而没想到的时,就在公叔子夜率领军中戍卒,攻击甘氏叛军占据的零陵邑时,从赵都宸邑中逃出来的甘氏家主甘晖,率领残兵败将,也逃到了山陇郡。 公叔子夜担心腹背受敌,同时也担心山陇郡被叛军占领,故而退回了山陇郡,据守郡城。而甘氏叛军则趁机占领了零陵邑和甘临邑,甘晖和甘豫各据一城! 甘晖和甘豫,本是同胞兄弟,但却因为甘氏家主之争,而互生隔阂,几近仇讎!而甘氏之叛,其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零陵邑守备校尉甘豫,杀良冒功,为了更快的爬上更高的位子,不惜假扮强盗,残杀无辜百黎。 事情败露之后,甘豫不甘心就此束以待毙,因此才聚众叛乱,以区区百骑,在经过山陇郡城时,趁其不备,擒杀山陇郡城郡守以及守备将军,占据了山陇郡城。可甘豫前脚刚刚占据山陇郡城,后脚便又被公叔子夜趁夜袭城,将山陇郡城又重新夺了回去,一日一夜之间,山陇郡城便两易其手! 之后,从山陇郡城中败逃的甘豫,便重新逃回了零陵邑,占据了零陵邑。而远在赵都宸邑的甘氏家主甘晖,在听闻甘豫叛乱的消息后,也不得不举兵叛乱,本想趁乱占据赵都宸邑外的赵国公族庄院,可没想到最后却不敌而逃。 走投无路之下的甘氏家主甘晖,最后也逃到了山陇郡,并占据了甘临邑。虽然甘晖和甘豫因为家主之争,几乎变成了生死仇敌,但现在两人的身份在赵国却已经一样,都被打上了叛贼的标签。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仇怨也就消失了大半,在面对赵国的平叛大军时,不得不放下往日的仇怨,联起手来,共同对抗赵军。情况最危急的时候,甘豫甘晖两人,甚至已经做好了据城投奔莒国的盘算,而且也已经派出信使,前往莒国联络。 不过之后,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赵国国内也并没有对甘豫甘晖占领的零陵邑甘临邑发动攻击,甘豫甘晖两人也算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做起了他们的土霸王。 不过年前入冬后,特别是六国反薛联盟土崩瓦解后,甘豫甘晖本能的就察觉到了一股危险迫近的感觉。 六国反薛联盟瓦解,赵国国内国外的环境进一步稳定了下来,腾出手来的赵军,下一步很明显便是夺回被甘晖甘豫占据了近两年的零陵、甘临两邑。而赵侯伊华在国内编练新军的消息,也早就已经传到了甘豫和甘晖的耳朵里。 以零陵、甘临两邑之地,便是将邑中所有男丁,全部集中起来,征召入伍,也根本没法跟整个赵国相抗衡,想要保住性命,就不得不另想别的办法。 最后,虽然甘豫甘晖两兄弟现在已经放弃了往日的仇怨,联合在了一起,但双方之间的隔阂,却依然存在,两人也仅仅只是同盟的关系,而并不是像兄弟那样亲如一家。特别是两人各据一城,双方虽然时不时的便互通消息,但很多东西,却依然并没有向对方透露。 然而在寻找外援这件事上,两人虽然没有互通消息,但却再次难得的想到了一块儿去!几乎是前后脚的,两人各自派出了信使,再次前往莒国,叩关求见。 甘氏在赵国国内,虽说也是上大夫家族,世家贵胄,但是在莒国国内,却并不知名,莒国万里之国,国中上大夫之族如过江之鲤,莒侯(莒王)连莒国国内的上大夫之族的名字都记不全,更何况甘氏一区区外国之上大夫家族了。 因此,甘氏在莒国国内,几乎没有任何的名气可言,而莒国官府之所以直到甘氏,还是因为甘氏之叛,占据了与莒国毗邻的山陇郡两邑之地,而且还占据了两年之久! 若非如此,这一次的甘氏信使叩关之举,说不定就又会跟上次一样,连莒国边郡都进不了,就更别说拜见莒国高官,甚至是登堂入室,拜见莒王了! 莒王乃天下三王之一,身份何其尊贵?别说只是一个甘氏家族派出的信使了,就算是甘氏家主甘晖亲至,若是没有赵国君侯的符节印信,甘晖恐怕也根本见不着莒王,最多也就派出一个身份地位和甘晖相当的小官小吏,抽空接见一下,也就完事了! 而这一次,甘豫甘晖派出的两个甘氏信使,虽然顺利的进了莒国边关,但同样的,却并没有获得进入莒国腹地,甚至是进入莒国国都的许可,接见甘氏信使的,也不过是彰海郡下辖的靠近赵国边关的峡孟关中的一个文办而已。 虽然接待前后脚叩关而入的甘氏信使的只是峡孟关中的一个文办,但两个甘氏信使依然还是按照甘豫和甘晖的吩咐,将甘豫和甘晖亲笔所写的书信,递交给了峡孟关的文办。 文办拿到书信,飞快的扫了一眼之后,却是脸色猛地一变,据城投降,这等大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文办能够决定的。 很快,甘豫、甘晖派出的信使,便在峡孟关受到了热烈的款待,不仅峡孟关守将亲自陪同接待了他们,就连彰海郡守备游击将军,听闻此消息后,也很快赶到了峡孟关,亲自召见两个信使。而那两个甘氏信使送出去的甘晖和甘豫的亲笔书信,更是一级一级呈报,最后直接呈送到了莒王熊?的御案前。 接纳赵国叛将,这可绝对不仅仅是接纳一两个叛将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很有可能改变两国边境划分,甚至于挑起两国战事的巨大的改变,更何况赵国叛将还不仅仅是率军来降,而是带着山陇郡的两座邑城,几乎大半个山陇郡,作为嫁妆,来投靠莒国的! 这么大的事,莒王熊?虽然乾坤独断,但也不能轻易下定决心,必须要召集文武重臣商议。 莒军主帅熊隗,率领三十万战兵,组建六国反薛联盟,并亲任六国反薛联盟盟军主帅,百万大军围攻薛国,原本想着一鼓作气,灭了薛国,没想到最后铩羽而归的却是莒国,六国反薛联盟其他五国私下撤军时,竟然连通都没通知莒国一声! 回到莒国后,莒帅熊隗是越想越气,到最后更是大病了一场!甘晖、甘豫据城而降的书信送到莒都武安的时候,熊隗的病才刚刚有所起色,听说甘豫甘晖想要据城而降的消息后,熊隗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病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莒王熊?召集莒国文武大臣商议赵将叛降的时候,熊隗也拖着病体前来参加,而且在会上以极其激进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接纳赵国叛将,并且派兵,北攻赵国,即便不能一口气吞并赵国,也至少要将赵国山陇郡给夺了下来。 赵国和莒国两国的地理环境是,赵国处于西北,多山,地势偏高,而莒国处于赵国东南,地势从西到东,逐渐变低。通常,莒国要攻打赵国,在地势上就处于一定的不利因素,而赵国如果要攻击莒国的话,却是居高临下,顺势而为! 虽然现在莒强赵弱,赵国也一直没有对莒国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但莒国想要攻打赵国,也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但现在,赵将甘晖、甘豫据城而降,无疑便等于将赵国的大门向莒国敞开了,而且占据山陇郡后,莒国也算是在赵国山峦起伏的国境内,硬生生的割下一块肉来,以后想要再攻打赵国的时候,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熊隗其实还是想要在赵国身上,将在薛国那里丢掉的面子找回来,因此才会一力主张接纳甘豫、甘晖两人,并且趁机攻打赵国。 最后,莒王熊?也同意了熊隗的观点,决定接纳甘豫、甘晖两将,以及他们占据的零陵邑和甘临邑,但领军出战的莒军主将,却不是熊隗,而是熊胥,理由也很简单,熊隗年事已高,而且刚刚又大病了一场,领兵上阵之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第七百零七章 先锋已到郡城外 夕阳西下,赵字军旗和公叔将旗之下,一身戎装的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左手抚在腰间的佩剑上,冷眼望着东南边十里外冲天而起的烽火,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另外几股烽火冲天而起。 那是山陇郡外,直通零陵邑的官道两旁,山岭上的烽火垛子。山陇郡本就是赵国边郡,南边便是中原疆域最大的国家,南蛮莒国。虽然近几十年来,南蛮莒国几乎很少入侵赵国,从地理位置上来将,南蛮莒国进攻赵国,也远没有进攻薛国、郴国、郑国甚至是姑射女国来得容易! 但是,作为赵国边郡,毗邻的又是天下第一大国莒国,在山陇郡外,直到莒赵边境的峡门关(峡门关对面,便是莒国边关峡孟关,两关之间,仅仅隔了一座小小的峡门山谷而已),每一座山岭之上,都建有一个烽火垛子,驻扎有十名戍卒,遇有紧急军情时,便燃放起狼烟,通知后方的边郡邑城,以做好准备,抵御外敌入侵。 虽然这近几十年来,山陇边郡中的烽火垛子,几乎就没燃烧过,莒国也从来没有侵犯过赵国边郡,山陇郡沿边那些山岭上的烽火垛子,早就已经形同虚设,有近于无了。 但是,在甘豫、甘晖两个叛贼占领了零陵、甘临两邑,公叔子夜出任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之后,从山陇郡铜碗零陵、甘临两邑的官道两旁的山岭上的烽火垛子,便又重新被公叔子夜整备利用了起来,以防备盘踞在零陵、甘临两邑中的贼子,出城骚扰城外百黎。 然而现在,山陇郡城外官道两旁燃烧起来的狼烟,却并不是因为零陵邑和甘临邑中的两名贼子出城骚扰城外百黎,或者想要进犯山陇郡,而是因为莒军的入侵! 烽火的源头,远在山陇郡的边关峡门关,而峡门关外,仅仅隔着一座小小的山谷,便是莒国彰海郡毗邻赵国的边关峡孟关! 峡门关、峡孟关,连关名都这般相近,两关的位子,自然也是极其相近的,几乎就可以用脸对着脸来形容! 峡门关中升腾而起的狼烟,很快便一座山头接着一座山头,传到了山陇郡外,传到了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的眼中。而不久之后,峡门关失陷的消息,也随着烽火狼烟,再次传到了公叔子夜眼中,速度甚至比快马斥候还要快! 当然了,升腾而起的狼烟,笔直冲天,即便远隔十里二十里,也依然清晰可见,其传递的速度,自然也比快马斥候要快上许多了! 只不过,烽火狼烟能够传递的讯息,毕竟十分的简略,不如快马信使或者斥候传回来的情报详细具体。 而入夜前,从峡门关派出的快马信使,便带着更加具体的信报,疾驰进入了山陇郡,将甘临、零陵两邑叛贼甘晖、甘豫勾结莒人,里应外合,攻陷峡门关的消息,送到了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的手上。 其实,从峡门关狼烟示警开始,公叔子夜就已经有了峡门关失陷的心理准备,毕竟,峡门关作为赵国边关,与山陇郡中间却隔着甘临、零陵两座邑城,而这两座邑城,现在却在叛贼甘晖、甘豫手上! 在这个时候,莒国寇边,进攻峡门关,不管莒国是否跟甘临、零陵两邑中的叛贼有所勾连,只要甘临、零陵两邑还在甘氏叛军手中,公叔子夜就算想要派兵驰援峡门关,也根本派不出兵去,甚至于一旦出兵,很有可能还在半道上,就被甘氏叛军给伏击了! 远在山陇郡城中的公叔子夜都能够看到冲天而起的烽火狼烟,甘临、零陵邑城中的甘氏叛军,眼睛又没有瞎,怎么可能看不到?看到之后,又怎么可能不派军埋伏于道,伏击山陇郡中的援军? 而现在,随着远处山岭的狼烟一个个熄灭下去,仅剩下山陇郡外这几座山头上的烽火垛子,还燃烧着狼烟,派出去的城中斥候,也陆陆续续的带回了甘氏叛军和莒国入寇大军的具体情报。 站在山陇郡城城头上的公叔子夜,很清楚的知道,与甘氏叛军勾结在一起的莒国入侵大军,足足有五万之众,就在莒军统帅熊胥的率领下,正顺着山陇郡外的官道,往山陇郡赶来,前锋距离山陇郡城,已不足十里!不出意外,天黑之前,莒军前锋的将旗,就将出现在郡城之外! 像是要印证公叔子夜多么有先见之明一样,很快,远处官道尽头便升腾起一阵尘土,随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中,一队军卒,出现在了城头上的赵军戍卒眼中,同时军中那面高高扬起的将旗上飘扬的一个“熊”字,也出现在了公叔子夜和他身边的唐於、岑辰等人眼中。 公叔子夜从赵都宸邑出来,准备任零陵守备校尉的时候,身边带着的就是宫廷禁卫军中的百骑将唐於、岑辰,从甘豫手中夺回山陇郡城,公叔子夜出任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后,唐於、岑辰两人也从百骑将,顺利晋升为守备校尉,各自有了一千部属,但却依然还在山陇郡城之中驻守,作为公叔子夜的部属部将。 看到城外将旗上高高飘扬着的“熊”字,公叔子夜身旁的唐於和岑辰两人眼中不由自主地一变,唐於更是急声说道:“熊字将旗,难道莒军主帅熊胥已经到了?” 公叔子夜斜眼瞧了唐於一眼,冷声说道:“熊乃莒国国姓,莒国蛮兵之中,熊姓武将成百上千,熊胥乃是主将,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充作前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冷笑着冷声说道:“莒军前锋,虽也姓熊,但却不是熊胥,而是——熊飞!” 莒军主帅熊胥本事如何,公叔子夜没跟他打过交代,还不清楚,但作为莒军前锋的熊飞,公叔子夜却是早有耳闻。莒国振武将军熊飞,薛莒联军伐卫之战时,便在莒军军中,而且是肩负着整个薛莒联军最外围的安全保卫作用! 但是,就是这个出身莒国公族(现在是莒国王族)的振武将军熊飞,让数万郑军伪装成郴新中三国押送粮草辎重的队伍,顺利的进了薛莒联军大营,甚至于一举击败,瓦解了薛莒数十万大军! 而在战后,在战争中身受重伤(虽然熊飞自称是在战阵之中,与郑军交手时坠马受伤,但私下里流传开的消息却是,熊飞在逃跑时,慌乱之中坠马受伤,甚至连郑军的面都没见着)的莒军振武将军熊飞,也就投闲置散了不到两年,甚至可以认为是莒王故意让熊飞去养伤的,不到两年,振武将军熊飞便已经官复原职,重新成了莒军军中的领兵将领! 而或许是因为在伐卫之战中,落荒而逃,坠马受伤的事情毕竟不光彩,私下里也总免不了被人在背后戳戳指指的原因,振武将军熊飞这一次,可为是来势汹汹,大有一举攻破赵国大郡,一雪前耻的架势! 因此,出现在山陇郡城外的第一面将旗,竟然就是打着跟莒军主帅将旗相通字样的‘熊’字将旗,只不过熊飞的将旗,比起莒军主帅熊胥的将旗,却是小了许多,也矮了好大一截!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唐於不由得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他从赵国宫廷禁卫军中的百骑将,仅仅只经历过一场小仗,便成了山陇郡的守备校尉,对于莒军军中将旗的形制大小什么的,自然也不如公叔子夜了解得清楚了。 公叔子夜虽说也是从百骑将到丞相府典武长史,再到守备校尉,而在守备校尉任上,甚至还没到任,就再次晋升,成了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进速之快,唐於、岑辰两人亦是拍马不及。 但是公叔子夜曾跟随先君伊嗣出征,而且之后又一直跟在赵侯伊华和丞相张宣身边,见识自然不是唐於和岑辰能够比的,再加上现在又是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军中情报,第一个送到的,就是他的手上,对于莒军军中将领的构成,公叔子夜自然也比唐於和岑辰要清楚得多了! 而几乎就在公叔子夜话音刚落,城外来袭的敌军军中,便又出现了另外两面将旗,而且将旗上面,都飘荡着一个斗大的“甘”字。 一看到那两面挨着熊飞“熊”字将旗并列出现在城外的‘甘’字将旗,公叔子夜眼中便冒出了一团怒火:甘氏一族,背叛赵国,本就已经让人愤懑了,现在倒好,甘氏叛贼竟然勾结莒人,反攻赵国边郡! 若无此甘氏二贼里应外合,莒国怎么可能,也怎么会有那个胆子入侵赵国?与莒国峡孟关相对而立,地势却要高出七八丈的峡门关,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落入莒国蛮兵的手中?赵国边关门户,莒国想要从下往上攻破,又岂是那么容易? 一想到这些,公叔子夜眼中便忍不住升起一团怒火来!眼神冰冷凌厉地扫了一眼城下并立的三面将旗以及将旗下正有些慌乱的列阵的莒国蛮兵和甘氏叛军一眼,公叔子夜冷声说道:“唐於、岑辰!” 唐於和岑辰身子猛地一凛,急忙躬身应道:“末将在!”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公叔子夜又冷声说道:“紧守城池!”说着,公叔子夜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唐於岑辰两人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公叔子夜的身形,却已经消失在了城楼梯子上。 第七百零八章 出战 峡门关破关不到两人,攻入山陇郡中的莒军前锋,便出现在了山陇郡郡城之外,随同前锋一起出现在山陇郡城外的,还有携城而降的赵国甘氏一族甘晖、甘豫两兄弟。 虽然赵国甘氏在赵国国内,也算是顶尖有名的世家贵胄,但甘氏叛乱三年,被赵军挤压在山陇郡零陵、甘临两邑邑城之中,人口势力比之极盛之时,都已大为减少,现如今聚集在甘晖甘豫各自将旗之下的,也就三千余人而已。 而莒军前锋主将熊飞,副将景毋鈡率领的莒军,却足足有八千余人,熊飞所部五千正卒,配属给熊飞的副将景毋鈡,所率领的,却是三千景氏私兵,虽然也穿着跟莒军正卒一模一样的军服,但配发的武器装备,却比之莒军正卒,足足差了不止一个等级,是实打实的从景氏一族征召而来的族兵! 跟军事变革之前的赵国一样,不仅仅是南蛮莒国,天下列国其实都差不多,除了官府的正卒战兵之外,还都充斥着大量的辅兵,以及家族族兵,列国世家大族,几乎都拥有或多或少的家族族兵,这些家族族兵,除了极少数护卫家族重要人物的精锐外,其他族兵,其实武器装备都并不是很好,这也是为了减少国君的疑心,装备太好了,君上难免就会怀疑你是不是有谋逆之心了! 而赵国甘氏叛军,其实也是以甘氏族兵作为核心主体的,只不过现在,赵国国内,随着赵侯伊华登位逾久,地位逾发稳固,再加之上赵国新兵已成,赵侯伊华对赵国国内的掌控力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大。 在一个强势的君主的大力推动下,赵国国内军事政治改革已经全面铺开,赵国国内的各个世家贵族的家族私兵族兵,自然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压和控制。甚至于,借助甘氏叛乱之际,伊华更是趁机将赵国国内世家贵族的家族族兵几乎全部取消掉了。 现在,赵国国内的世家贵族,除了一些看家护院,人数不超过一百人的‘家丁’外,所有的家族族兵,几乎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而在莒国,每逢出战之时,却依然是采取正卒与征召的家族私兵族兵相辅相成的模式,之前伐卫之战如此,六国反薛联盟伐薛之战,同样也是如此。现在,熊胥领军攻赵,还是如此! 城头上鼓声大噪,刚刚抵达城外的莒军先锋与甘氏叛军,甚至连队形都还没整备好,听到城头上噪动如雷的鼓声,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战马,顿时又跟着聒噪起来了。 “熊”字战旗下,莒军先锋主将熊飞提了提座下战马的缰绳,伸手摸了摸座下战马的脖颈,安抚下了座下的战马,身旁,落后熊飞半个马头的副将景毋鈡,一边安抚着座下的战马,一边皱眉瞧着城头上的赵国守军,疑声说道:“赵军想做什么?难道想出城一战?” 熊飞抬眼望了一眼赵军城头上飘扬着的若隐若现的绣着“公孙”两个字的战旗,咧嘴一笑说道:“那不是更好?”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飞又朝身后的令兵招了招手,说道:“告诉甘晖、甘豫,赵军若是打开城门,命他们俩即刻冲阵,攻入城中,首入郡城者,本将不吝重赏,去!” “是!”令兵在马上躬身领命,拨转马头,朝着一旁甘氏将旗下的降将冲了过去。 景毋鈡斜眼瞧了一眼飞驰而去的令兵,眼光顺便扫了一眼一旁的“甘”字将旗,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他是景氏家族族兵的将领,在莒国朝堂之上,却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官封,虽然有着三千家族族兵,但却依然没有资格竖起属于自己的一面将旗。而甘氏叛军,虽是降将,各自统领的士卒,其实还没景毋鈡多,但却各自都拥有一面属于他们自己的将旗! 从“甘”字将旗上收回视线,景毋鈡又说道:“甘氏在赵国为叛,避祸逃亡大莒,此等不忠之人,王上为何还会接纳?” “千金买骨而已!”熊飞斜眼瞧了一旁的“甘”字将旗说道,“王上要吞并赵国,就少不了要招降纳叛,若是一块儿杀了,爽快倒是爽快,可以后谁还敢投降大莒?我大莒要打到赵都宸邑外,岂不得耗费更多的兵力时间?”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飞又说道:“更何况,有甘氏叛军在前,我大莒也能少做点牺牲。” 话音未落,却听见远处赵军城下传来了一阵“吱呀”仿佛磨牙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感觉到一阵牙酸。 熊飞、景毋鈡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朝山陇郡城望去,却见郡城城门从中打了开来,城门上的吊桥也缓缓的放了下来,两队顶盔戴甲,手持长矛的赵军骑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越过吊桥后,在城壕外分列官道左右。 “这,这才两个都?”马背上,景毋鈡瞧着在山陇郡城外列阵的赵军骑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旋即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区区两百人,就敢挑衅我大莒军阵不成?” “自然不可能只有两个都。”熊飞轻笑了一下说道,景毋鈡是景氏家族将领,才刚刚二十出头,这次也是第一次上阵,见识自然不可能多到哪去。 而已经不是第一次上阵的振武将军熊飞,却是知道,那些骑兵,既是赵军军阵的一部分,也有保护列阵时脆弱的赵军步卒的作用。只是在他眼里,区区两百赵军骑兵,即便再加上郡城中的赵军,也根本不值一提。 在攻打赵国之前,莒军主帅熊胥就已经将赵军边城的防守情况几乎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赵国东南边郡山陇郡城,城中戍卒,拢共不过被甘氏叛军甘晖、甘豫称为城防军的老弱病残之辈五千人而已! 而这,还是因为山陇郡要直面甘氏叛军之故,否则,换成赵国别的郡城,城中能有三千戍卒,就算是好的了! 而对于赵国军事改革,熊胥也已经通过甘晖、甘豫以及往来于赵国的商贾,早就知晓得七七八八了,赵国军事革新后,最精锐的一部,当是被称为国防军的赵国新军,然后是老旧的赵国战兵,再然后才是戍守城池的城防军! 区区五千由老弱病残之辈组成的城防军,在五万莒军大军面前,自然不值一提,就算是熊飞率领的莒军先锋,那也足足有五千正卒、三千景氏家族族兵,此外还有三千甘氏叛军,拢拢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一万多人了,还害怕区区五千老弱病残出阵对战吗? 第七百零九章 接战 甘豫甘晖两支降军,如同两支离弦的箭矢一般,一左一右,从两翼,飞快地朝着城下列阵的赵军掩杀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莒军阵中,莒军先锋主将熊飞,正要再次传令,命令麾下五千正卒做好准备,一旦甘豫甘晖两军突破赵军军阵,或者赵军军阵有不稳的迹象时,便会下令全军掩杀,一鼓作气,击败城下列阵的赵军,并趁机冲杀进山陇郡城之中。 山陇郡城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打算趁着莒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际,率军出战,跟莒军正面交锋,如果能小胜一场,也好提升城中守军的军心士气,便于之后指挥守城。 只不过,公叔子夜的筹算算得好,可他熊飞的筹算同样也不差!公叔子夜想要立威,提升赵军军心士气,熊飞却同样可以在一口吃掉出城列阵的赵军的同时,趁机攻入山陇郡城之中! 而一旦破城而入,以熊飞麾下五千正卒,三千景氏族兵以及三千甘氏降军,总共一万一千多人的总兵力,一旦城门被突破,山陇郡的陷落,几乎就再难挽回,甚至于不等莒军主帅熊胥大军赶到,山陇郡就已经全部落入莒军之手! 如此一来,熊飞可就算是立了伐赵之战的第一功了,以前那些有的没有的罪名,也就全都可以洗刷一空了! 熊飞整备莒军的命令刚刚说出口,一旁的先锋副将景毋鈡便在马上抱拳说道:“将军,对付区区数百赵军,何须将军麾下精兵亲自动手,末将麾下三千族兵足矣!”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景毋鈡又说道:“景氏族兵,奉王命而来,弱龟缩于后,岂不惹人笑话?还请将军恩准,末将率军夺城!” 听了景毋鈡的话,熊飞微微想了想,便也点头说道:“也好,那就麻烦将军了。”反正景毋鈡是先锋副将,自己是先锋主将,景毋鈡那三千族兵,也是主帅熊胥调配给熊飞统一指挥的,景毋鈡的族兵攻入山陇郡城,立下的功劳,最大的那一部分,还是得算到自己头上,怎么也不可能落到景毋鈡的头上。既然景毋鈡愿意为自己分忧解难,那自己又何必拦着呢?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当不得将军麻烦之说。”景毋鈡有些兴奋地说道,自己被调配到熊飞麾下,担任先锋副将,本就是冲着功劳来的,而且就算是明知道自己担任副将,麾下族兵功劳再大,大头也都会被先锋主将熊飞分去,可不出战,就立不了功,立不了功,就别奢谈什么分功了,想要分功劳,也总得先立下功劳才行不是? 得到熊飞的允许,景毋鈡很快便拨转马头,驰回自己麾下的三千族兵军阵前,勒马真强,景毋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猛地拔出佩刀,斜指着身后的山陇郡城,朗声叫道:“景氏儿郎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吼!~”三千景氏族兵一起大声呐吼了一声,气势顿时冲天而起。 景毋鈡拨转马头,手中佩刀往前猛地一指,厉声喝道:“杀啊!~”双腿一夹,纵马冲杀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山陇郡郡城头上竖立着的十几面一人多高的大鼓上,更是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仿佛闷雷似的鼓声,每一声鼓声,都好像一声雷声,重重地敲打在山陇郡城内外的赵莒两军士卒身上。 而由于距离和大小以及数量的原因,从莒军阵中传来的鼓声,却根本传不了那么远,气势上更是弱了不止一筹半筹,甚至于在城头上的鼓声闷雷一般响起之后,城外莒军阵中的鼓声,顿时都被掩盖了下去,几乎完全都听不见了! 而随着城头上的鼓声“咚咚咚”的一下接一下的响起,城门外列阵的赵军再次行动了起来,七个都七百人,踩着鼓声,步步上前,缓缓朝着如箭头一般直撞上来的三千景氏族兵,而对于两侧包抄而来的甘氏降军,那七百人却完全视若无睹,直接忽视了他们的存在! 见此情形,莒军阵中的熊飞,不由得又微微地皱了皱眉,赵军,或者说公叔子夜,这到底打的是什么筹算,七百对冲三千,两侧还有三千包抄之军,他们就不怕被两侧的甘氏降军和景氏族兵三面合击,直接给包圆了么? 十则围之!六千人围七百人,正合兵法所云! 然而很快,谜底便已经揭晓! 甘晖甘豫率领的两支各有一千多人的甘氏降军,一左一右,想要从左右包抄,夹击赵军,然而,还没等两支如箭矢一般朝着赵军猛扑过去的甘氏叛军冲到赵军军阵前,甚至还没进入到弓箭的射程之内,两支箭矢一般冲向赵军的甘氏降军的箭头部分,却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突然间消失不见! 不,准确的说,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平地生坑,将朝着赵军冲杀而去的两支甘氏叛军,直接连人带马,一起掉进了官道两旁突然出现的陷阱之中,随后,陷阱中便传来了阵阵惨叫呼喊声,但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而紧随其后的甘氏叛军,对此却是没有任何防备,几乎是追着前面的同袍的马尾,跟着就一头扎进了陷阱之中! 陷阱不是很深,也就一丈左右的样子,但陷阱下面,却竖着一根根尖锐的竹刺木刺,一旦从上面坠下,连人带马的重量,几乎一下子就会被尖锐的竹刺木刺刺进血肉之躯中,即便没有立即死亡,可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而后面跟着掉进陷阱的人或者战马,更是直接会将前面就被竹刺木刺刺穿了血肉之躯的同袍,更是直接砸到陷阱底部去!先后落下的军卒或者战马,就像是穿肉串儿一样,直接被穿在了竹刺木刺之上! 两支甘氏叛军,三千多人,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将近四分之一的军卒,就连人带马,一起掉进了山陇郡城外的陷阱之中,一丈多深,四五丈宽的陷阱,几乎一瞬间就被填满了一半起来! 而直到这时,后面的甘氏叛军,才发现了前面地面上突然出现的陷阱,好不容易勒住了马头,没有跟着前面的同袍,一起冲进死亡之坑中! 第七百一十章 陷马坑 莒兵没有经历过草原獲国王庭外的元秋山之战,甘氏叛军同样也没有经历过,甚至于甘氏叛军由于势单力薄,连赵军和郑军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甘晖甘豫两兄弟,都是在投降了莒国之后,才听到了一鳞半爪! 然而不管是甘豫甘晖也好,还是莒国先锋主将熊飞以及先锋副将景毋鈡也罢,都只是对赵军和郑军在草原獲国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元秋山之战,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至于元秋山之战的具体过程,在远隔千里,历时数月的传说过程中,自然难免的就会出现走样、变形,真相跟传说,自然也就有了天壤之别! 而公叔子夜,虽然同样也没有经历过元秋山之战,对于元秋山之战的具体过程,同样也是茫然不知。但是赵侯伊华,却是元秋山之战的亲身经历者,亲眼见证了元秋山之战的整个过程,其中就包括郑军在营中挖设陷阱,坑了成百上千的獲人部族军的经历! 而伊华,本身就是穿越者,见多识广,而且拥有着比这个位面时空中所有人,都多了几千年的知识文化积淀,也就只看了一眼,伊华就已经看穿了郑军陷阱的作用和意图,学起来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伊华也不算是东施效颦,拥有远超于这个位面时空中所有人的知识见识的穿越者,不是不会搞这些陷阱,而只是没有想到而已,是真正的没有想到,甚至于被郑军的陷阱点破之后,伊华能够想到的用于战争中的陷阱布置,比这区区陷马坑还要多! 郑军杨龙所设计的这种陷坑,可不就是陷马坑么? 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 这可是唐朝名将李卫公李靖的《李卫公兵法》上面记载的,受父母影响,自小就喜欢古文,家中古籍藏书更是浩如烟海的伊华,小时候就曾经在某本古籍上翻看到过这一段,在草原元秋山下看到郑军营区中用来陷人陷马的深坑时,伊华脑海里几乎一下子就浮现出了这一段话来! 既然是兵书兵法上都有记载的好东西,伊华怎么可能不拿出来用?几乎刚返回赵国,伊华就将陷马坑的形制、用法,用谕令的形式,传遍了赵国五郡之地,让赵国境内郡县邑城,遍设之! 这可是极好的防守措施,不仅能陷马,人也同样能陷,而且掉下去,几乎就再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公叔子夜作为山陇郡的守备游击将军,自然也收到了伊华的谕令,对于陷马坑的形制、用法,自然也是了如指掌,而且在此之前,公叔子夜其实就已经在山陇郡城内外,官道正街等必经之处上,挖掘了百十个陷马坑。 陷马坑上覆盖了砂土,压平之后,从外表上看,与平时的路面也没有任何的区别,而且就算是有人踩上去,甚至马车压过去,只要不是载了很多重物的马车牛车,几乎也不用担心会压塌下去。 但是千军万马冲锋之时,其力道,再加上共振引起的地面震动,却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覆盖在陷马坑上的沙土震松震塌,最后连人带马,一起掉进陷马坑里,再无幸免的可能! 而山陇郡城外官道两侧的陷马坑,却并不是伊华谕令上的“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的陷马坑,而是加大号之后的陷马坑,深一丈多,宽也是四五丈,从官道外近二十丈的地方,以半圆形的弧形形状,从官道两侧一直延伸到了护城河边,形成了一道二十几丈的半圆形深坑,就像是一道天堑似的,将进攻的甘氏叛军,全都挡在了深坑外围! 看着地面上突然出现的二十多丈长,四五丈宽的深坑,杂在队伍后半部分冲锋的甘氏叛军首领,原甘氏一族的族长,赵国上大夫甘晖,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心中更是一阵心惊肉跳,还好,还好没有冒险,率军冲锋,若是打头阵似的领着麾下士卒在前面冲锋,说不定现在,掉进陷阱中的,就有自家一份,而且很有可能是连同身侧的战旗一起掉下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是甘氏族长,自然不可能亲自领军冲锋,能在阵后押阵,或者跟着队伍一起冲,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自家那个兄弟,那个曾经做了零陵守备校尉的兄弟,多半就没这个好运了! 想到这些,甘晖不由得转头朝另一侧望了一眼,只不过中间隔着赵军,甘晖也根本望不见另一侧的甘豫,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自家兄弟那面曾经矗立在零陵邑城城头上的‘甘’字战旗,现在却已经消失不见了,若不出意外的话,自家那个兄弟,应该会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随同战旗,一起掉进了深坑之中! “便宜甘豫这狗贼了!”赵军军阵中,公叔子夜冷笑了一声,在心底暗自嘟哝了一句,刚才,他身边的亲兵,可是亲眼看见甘豫连同他身侧引领甘氏叛军冲锋的‘甘’字将旗,随同百十多个冲在最前面的甘氏叛军,一同掉进了轰然坍塌的根据陷马坑改进而来的深坑之中! 之后,甘豫的‘甘’字战旗,就再没有竖起来过! 而官道两侧根据陷马坑改进而来的深坑,可是专门为冲锋的骑兵设计的,甚至可以说是城池护城河之外的又一重要防守工事,一直延伸到护城河边的深坑,必要时,甚至可以很轻松的就掘开护城河,将护城河中的水,放进深坑之中,而这,又是阻击敌人的手段之一! 四五丈宽的堑壕,就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越过了,若是再加上一丈多深的护城河河水,可不就是又一条鸿沟么?只不过,这种防御手段,恐怕以后就要让莒人给学了去了!不过,就算莒人学去了也无妨,毕竟只是一种被动的防御手段,而君上,可是早就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也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当一个国家,一座城池关隘,只有依靠各种防御手段而存活的时候,那它其实离灭亡或者破灭也已经不远了!现在赵国弱小,四面皆敌,自然只有依靠这些防御手段来自保,而一旦赵国强盛之后,这些防御手段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到那时,需要用这些防御手段自保的,就该是赵国的敌人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箭射敌酋 一左一右,左右夹击的甘氏叛军,就好像突然被一支无形的大刀,懒腰斩断了一样,整个前锋,几乎全部掉进了陷坑之中,无一幸免。 而剩下那里好不容易在陷坑边上勒住马头停了下来的甘氏叛军,几乎还没从发蒙的状态中醒转过来,城头上的赵军弓手,便在唐於和岑辰两人的指挥下,将箭矢如飞蝗雨点一般,朝着城外官道两侧的甘氏叛军倾泻了下去。 戍守赵国山陇郡的赵军城防军,虽说没法跟赵国新军或者老的赵国战兵相提并论,但守城不是野战,也不需要太过精锐的士卒,只要能拉得开弓,射得了箭,能将郡城上堆积如山的砖石滚木、金汁热油等,倾倒下去就行! 防守与进攻,处于防守的一方,永远都会占据一定的优势,没有三五倍,甚至七八倍的优势兵力,想要攻破一座防备森严的城池,也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当然,前提必须是城中上下一心,将有死守之心,兵有效命之意,且城无内忧! 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都是最容易攻破的,而那些坚城厚寨,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内部叛乱,甚至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才给了外部敌人以可趁之机! 而山陇郡城,却是赵国边关大郡,与莒国接壤,赵莒两国虽然久无战事,但毕竟是敌我两个国家,防人之心不可无,必要的防备,还是在所难免的!事实上,与莒国比邻而立的峡门关,作为赵国最接近莒国的边关,关城同样厚重无比,关中军械粮草,便是和平时期,也同样储有三年之蓄! 而峡门关的陷落,也不是守关戍卒将领之责,而是甘氏叛军与莒军里应外合之故!若无内贼,莒国想要攻破峡门关,也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山陇郡也一样,只要没有内贼与莒军勾结,里应外合,公叔子夜是有绝对的信心,在莒国几万大军面前,坚守城池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因为之前甘氏一族叛乱之故,本就调集了一些援兵,驻防山陇郡城,城中戍卒,现在也有五千之中,虽然不比赵国新军,也没法跟以前那些战兵相提并论,但用来戍守城池,却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山陇郡城之中,还储存有可供两万大军支用三个月之久的粮草辎重,府库之中,弓矢箭弩,更是堆积如山!那是之前为打算前来平定甘氏叛军的赵国新军和其他各路援军预备的!而现在,这些武器装备,自然也就被用来对付与甘氏叛军勾结在一起的南蛮莒兵了! 几乎就在城下甘氏叛军发蒙发愣的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城头上的赵军戍卒,就已经将弓弩箭矢,如飞蝗雨点一般,朝着城下的甘氏叛军一波接一波的倾泻了下去! 短短的一瞬间,城外官道两侧深坑前的甘氏叛军,便又薄了一层,剩下的那些甘氏叛军,这才纷纷回过神来,也不等长官的命令,便纷纷往后退去,眨眼间,两支甘氏叛军,便又跑了个精光。 而这一切,其实都只发生在极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而官道上,正朝着出城列阵的赵军直冲上去的景氏族兵,包括莒军先锋副将景毋鈡,甚至根本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于景毋鈡,也只是在官道两旁突然坍塌,出现深坑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也听到了两旁深坑中传来的甘氏叛军的凄烈惨叫声,但景毋鈡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停顿,带领着麾下的三千景氏族兵,朝着官道上的赵军军阵猛冲了过去。 官道上的赵军军阵,总共也就七个都七百人,除了那面高高耸起的大纛外,在五千正卒和三千景氏族兵面前,赵军的军阵,实在是显得太小了些,小得就好像大海中的一小块礁石,随时都有被扑面而来的莒军人海吞噬淹没的可能一样! 虽然从两翼包抄的甘氏叛军损失惨重,现在更是落荒而逃,一直逃出了好几十丈远,远远的超出了城上赵军弓弩手的射程之外,才零零散散的停了下来!但是作为莒军前锋的熊飞,却依然神色不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对于熊飞来说,甘氏叛军,不过是降将降军,为了避祸而不得不投降莒国的贰臣罢了,他们的死活,跟熊飞又有什么关系?死的再多,熊飞却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的人! 更何况,就算没有甘氏叛军,现在已经攻入赵国境内的莒军,同样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轻而易举的突破山陇郡城,进而占据整个山陇郡,甚至于威胁赵军其他郡县邑城!就是现在,没有甘氏叛军,景毋鈡率领的三千景氏族兵,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吃掉城门口那小小的赵国军阵,甚至一举攻入山陇郡城之中! 在熊胥赶来之前,或许,自己就能攻破山陇郡,等熊胥赶到,自己甚至可以在山陇郡城之中,以主人的身份,迎接大帅熊胥的到来!到那时,不知道那个年龄比自己小,辈分比自己矮,军职却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伐赵主将熊胥,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到熊胥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熊飞就感觉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熊胥年龄比自己小,论辈分,甚至还得叫自己一声叔祖的小家伙,就因为与王室的血缘更近的缘故,现在竟然已经是车骑将军,一军主帅了,而自己,却只不过是个杂号的振武将军! 若是能在熊胥赶到山陇郡之前,自己就先一步攻下郡城,那此次伐赵之战,自己可就居于首功了! 伐赵的莒军,总共只有五万,其中甚至还有一大半都是从毗邻赵国的彰海郡中征召而来的家族族兵,凭借这么一点兵力,想要一口气吞下整个赵国,自然是不可能的,在开战之前,莒国的目的,也仅仅只是占据山陇郡,从赵国身上扯下一块肉来,也好改善莒赵两国的地理环境上的劣势! 赵国势高,莒国势低,赵攻莒乃是居高临下,莒攻赵,却是仰攻了,从地理环境上,莒国就处于劣势不利的地步。可如果莒国占据了山陇郡呢,那就相当于在赵国身上,硬生生的撕下来了一大块肉,而莒国也彻底的在赵国山峦起伏的赵国边郡,有了一个立足之地! 只要保证这个立足之地不失,莒赵练过地理环境上的劣势,就将发生彻底的大改变,赵国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也将彻底的丧失! 如此一来,等莒国以后腾出手来时,什么时候想要拿下赵国,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艰难了,甚至于不用强攻,一点一点,逐步蚕食,也能一步步将赵国吞噬得一干二净,熊飞相信,莒国绝对有那个能力! 然而,不等熊飞脑海里的念头转完,甚至想到得意处,熊飞脸上得意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战场上的形势,却又发生了急剧的变法! 正沿着官道,朝着赵军军阵冲锋的先锋副将景毋鈡率领的三千景氏族兵,还没冲到赵军军阵面前,距离赵军军阵甚至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时,冲锋中的景毋鈡便在马上厉声喝道:“摘弓!~” 听了景毋鈡的命令,先是景毋鈡身旁的景氏族兵,伸手取下了弓箭,张弓搭箭,瞄准了百十步外的赵军,紧接着,其他景氏族兵,也纷纷取下弓箭,张弓搭箭,瞄准了赵军军阵。 然而,与此同时,对面赵军军阵之中,飘扬的大纛之下,赵军主将,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也伸手取下马鞍旁的硬弓,手一抄,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来,张弓搭箭,朝着冲锋而来的景氏族兵之中的景毋鈡,厉喝一声:“贼子看箭!”手一松,手中箭矢,如同飞蝗一般,朝着景毋鈡激射了过来。 景毋鈡甚至来不及反应,抬头便看见一点黑点,仿如苍蝇蚊虫,眨眼间,便觉眼前一花,喉颈处便已经多了一截羽尾。 景毋鈡低头瞧着喉颈处多出来的羽尾,心中纳闷的想道:他怎么射中我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身子一歪,便栽倒在了马下,瞬间被身后跟随着他冲锋的景氏族兵的马蹄所吞没…… 一箭射死莒军先锋副将景毋鈡后,公叔子夜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反手便又抄起了另外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准冲锋而来的景氏族兵中的另外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精良盔甲的将校,手一松,箭矢激射而出,那名景氏族兵将校,再次应声落马! 军改之后,赵军新军之中,官兵上下一致,从军服,甚至是衣铠的表面来看,已经很难分辨出赵军中普通士卒和军官的区别了,但是在赵军旧军以及城防军之中,军服还没有统一,官兵的穿着,从外表上看,还是有着极大的区别的! 而莒军和景氏族兵也一样,官是官,兵是兵,官有铠,兵有袍!从军服上看,几乎一眼就能够区别得出谁是官,谁是兵! 景毋鈡虽然没有将旗,但他座下的坐骑,身上的铠甲头盔,却无一例外的,像是在对公叔子夜说,我是将校,快来射我! 在这种情况下,公叔子夜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眼赵军军中,公叔子夜的箭术,即便算不上顶尖的,但也绝对排在前三前五,手中所用的弓矢,更是三石硬弓,百步穿杨亦是等闲,更何况是射目标明显、夺眼的景毋鈡了! 虽然不清楚景毋鈡的真实身份,但射他总是没错的!而公叔子夜的一手连珠箭术,更是让他在一箭将景毋鈡射落马下之后,眨眼间,便又将另外几个景氏族兵中的将校一一射落马下,而中箭的位置,无一例外的,都是没有任何防护的脖颈处! 第七百一十二章 赵军冲阵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三支羽箭从公叔子夜手中的三石硬弓中射了出去,三千景氏族兵中的三名年轻的将领,应声中箭落马,随即便被后面的景氏族兵踩在了冲锋的马蹄下。 而刚刚将落马的三名将领踩在马蹄下的景氏族兵,直到踩踏过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勒住马头,停了下来。而前面的景氏族兵一停,后面的景氏族兵直接便又撞了上来,顿时前后的骑兵全都撞在了一起,乱成了一团! 而不等因包括年轻的家族公子景毋鈡在内的三名景氏将领落马而引发的混乱平息下来,刚刚三箭射落三人的公叔子夜,坐在马背上,大手一挥,左右七个百人都中的四个步卒都,便一步一步缓缓上前,一步一喝,朝着没有因为三名景氏将领落马而继续冲上前来的景氏族兵,一步一步的压了上去。 三千景氏族兵冲在最前面的将近一千人,本已经张弓搭箭,瞄准赵军,正欲射箭时,却并没有听到长官的命令,不由得全都迟疑了一下,转头朝后张望了一眼。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的迟疑的时间里,四百赵军步卒,便已经迫近了上千景氏族兵阵前,或者说,是那上千景氏族兵,不由自主地一头撞上了缓步上千的赵军步卒的军阵之上! 四百赵军步卒,身着黑甲,手持长柄厚背大刀,一步一顿,一步一喝,缓步上前,不一会儿,便迎上了急冲而来的景氏族兵。 “喝!~”四百赵军步卒一声厉喝,最前面一排赵军步卒手中长柄厚背大刀猛地从半空中劈落而下,如闪电一般,银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景氏族兵,顿时便连人带马,一起被劈成两半,栽倒在了官道上。 而后,后排的赵军步卒脚步不乱,越次上前,手中长柄厚背大刀再次猛地劈落,顿时又将一头撞上来的十几名景氏族兵,一起劈落马下。而后,再后一排的赵军步卒再次上前一步,手中长柄厚背大刀凌空劈落,又将十几名景氏族兵一起劈落马下…… 四百赵军步卒,一步一顿,一步一喝,每一声厉喝,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便凌空劈落,将一头撞上来的十二十名景氏族兵一起劈落马下,手起刀落,行云流水一般,绝对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动作,也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四百赵军步卒,就如同四百威风凛凛的战神一般,沿着官道,一步一步上前,将一头撞上来的景氏族兵,如切瓜砍菜一般,一一劈落马下。 眨眼间,官道前空地上,便已经留下了两三百骑景氏族兵的尸骸,包括他们坐下的战马!一时间,整个官道平整的地面上,都积起了一滩猩红夺目的血水,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来! 而就在四百赵军步卒稳步上前,如同一块巨石,将一头撞上来的景氏族兵一一碾碎的同时,公叔子夜却已经慢条斯理的收起了弓箭,摘下马鞍旁边的长戟,在手中一摆,厉声轻喝:“冲!~”旋即一夹坐下战马,战马如同闪电一般,疾驰了出去。 三百赵军精骑,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紧紧地跟随在公叔子夜身后,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把尖锐的利箭,在公叔子夜的率领下,加速朝着景氏族兵冲了过去,而这把利箭的箭头,就是公叔子夜! 从军以来,公叔子夜一直都在赵军中军之中,担任禁卫之职,之后虽然因功升为百骑将,再之后更是成为公子伊华的贴身护卫,公子伊华继位之后,又成为了丞相府的典武长史,然后进一步升迁为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 虽然公叔子夜现在已经是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之职,伊华继位之后,对赵国从民政到军事,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旧有的守备游击将军之职,在赵国新的军制之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但公叔子夜毕竟还是一城守将,即便麾下只有区区五千老弱残兵,但一军主将,就是一军主将,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一军主将,本不应该再如同麾下校尉那般,亲自领军,冲锋陷阵,但公叔子夜对自己的身份的转换,一时半会儿之间还没转变过来,就跟赵国新军第二军军长张锋一样,看见敌军,就忍不住率军冲锋陷阵,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一名部将了,而是一军主帅! 而作为一军主将的公叔子夜,亲自领军上阵杀敌,其对赵军军心士气的振奋作用,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一时间,山陇郡郡城之上,“咚咚咚”的战鼓声,如同闷雷一般,一下接一下,猛烈地击打在城外莒军心坎上,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战鼓声,一下又一下的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而城头上的赵军戍卒,看到勇猛如斯的主将,更是一起大声呐喊了起来,缘着城墙垛子站立的弓箭手,更是一刻不停,将手中的弓箭,一支接一支地朝着城外接近城墙的敌军猛射了过去。 而城外官道上,四百赵军步卒,依然踏着有条不紊的战鼓声,一步一顿,一步一喝,交替上前,手中长柄厚背战刀,提起又猛地落下,落下又再次提起,而每一次落下,都会将当面的十几二十个莒军景氏族兵的性命带走! 而三百赵军精骑,却在公叔子夜的率领下,从失败赵军步卒一侧绕了过去,纵马疾驰,朝着莒军军阵猛地冲了过去,目标不是已经群龙无首的景氏族兵,而是百步之外的莒军军阵,高耸的“熊”字战旗下,立马阵前的莒军先锋主将,振武将军熊飞! 三百赵军精骑,如同一支锋利的箭矢,离弦而出,弃了被四百赵军步卒挡下的景氏族兵,直奔莒军军阵,莒军军阵之中,振武将军熊飞见状,眼神不由自主地一缩,旋即便回过神来,大手一挥,左右两边的莒军正卒,一起涌上前来,挡在熊飞前面,刀盾往地上一杵,顿时拼出一块盾墙来,将振武将军熊飞,挡在了盾墙后面,只留下了熊飞小半个脑袋,让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越来越近,急冲而来的赵军精骑! 虽然只有三百精骑,但在公叔子夜的率领下,三百赵军精骑,却如同千军万马一样,义无返顾,一往无前的朝着莒军军阵猛冲了过来! 第七百一十三章 棉甲 虽然山陇郡城之中只有五千城防军戍卒,连老旧的战兵都没有一个,但公叔子夜是赵王宫宫廷禁卫军出身,矮子里拔高个儿,从五千城防军戍卒中,依然挑选出来了七个都七百名精兵,并且以几近苛刻的训练方式,对他们加以训练! 不管是骑射也好,步战技巧也罢,出身于宫廷禁卫军的公叔子夜,都是娴熟于心,用训练宫廷禁卫军的方式训练出来的这七个都的步骑士卒,即便赶不上赵国新军中最精锐的那一小撮中军斥候,但跟普通的赵国新军比起来,其实也不遑多让! 更何况,之前为了剿灭甘氏叛军,不仅从山陇郡中郡县邑城中调集了大量的军械物资,从赵都宸邑,同样也调集了大量的军械物资,集中在山陇郡城之中,光是老式的步兵甲,就足足有三千领! 那可是之前专门装备赵军战兵的步兵甲,一领便足足有三十多斤重,三十步外,箭矢难伤!这就是现在穿在四百赵军步卒身上的黑铁铠甲! 而跟随公叔子夜冲锋的骑兵,身上虽然不可能穿三十多斤重的铁铠,真要穿那么重的铁铠,座下战马都不一定驮得动,就更别说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高速冲锋了! 然而那三百精骑,虽然没有铁铠,但每人身上却依然还有一领皮铠,里面还加了一层厚厚的棉絮,作为内衬!加了棉絮作为内衬后的皮甲,重量不及铁铠的十一,但防御力却并不比铁铠弱多少!三寸后的棉絮内衬,三十步外,竟然也同样是箭矢难穿! 棉絮是赵侯伊华在赵都宸邑郊外皇庄之中无意中发现的,或者准确的说,是月华公主手下的宫娥内宦无意中发现的! 因为生产香水的缘故,赵都宸邑郊外皇庄,种植了大量各种各样的花卉,然而,跟香水的销量比起来,作为原材料之一的花瓣,再多的花瓣,永远都是不够用的!以至于每到春夏之日,皇庄中的宫娥内宦,除了采摘皇庄中的花卉外,还会上山去采摘大量的野花,一些容易生长的野草野花,也就随着这些宫娥内宦之手,渐渐融入到了皇庄中的花卉园中,虽是野花野草,加以培植之后,也可以大量种植,产生花卉,进而采摘花瓣,压榨汁水,作为香水的原料。 伊华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虽然没有亲手种植过棉花,但棉被什么的总还是见过的,而且小时后在乡下外公外婆家游玩时,也曾经在路边见到过一种野花,被外公外婆称之为野棉花。虽然在伊华的印象中,这种野棉花,应该跟能够絮成棉被的棉花没有多大的关系,花朵凋谢之后剩下的野棉籽,也绝对不像棉被摸着那么柔软舒适,但那种絮絮绒绒的絮状物,却是相差无多的。 而伊华在视察城外皇庄时,无意中发现花卉园中成片种植的花卉,其中的一种,却是跟他印象中的野棉花十分的相似,当时便吩咐了一句,留下花籽。后来,皇庄管事便呈上来了一种絮状物,跟伊华印象中的野棉花果真没有任何区别。 当时,在看到野棉花的时候,伊华心里想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棉被,柔软的棉被,比之后来工业化的所谓太空被什么的,虽然没有太空被那么保暖,但无论是舒适度还是透气性,可都不是太空被能够比拟的! 而这个时空的被子,采用的却是丝绸。丝绸柔软是柔软,但保暖性,却又比棉被差了十倍还不止,每到冬天的时候,盖在身上的绸被,没有四床也有三床,而如果换成棉被的话,一床也就够了! 当时伊华只是想用这种野棉花,看能不能像棉花那样,弄出保暖性较强的棉被来,不过当时皇庄中人工种植的野棉花,面积并不是很大,宫娥内宦收集起来的棉籽,也并不是很多,呈送到伊华那后,也只有一个小小的红木托盘,大概也就一斤左右。 这点东西,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棉被来了,伊华便让宫中的宫娥试着弄一身棉被。宫中宫娥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终于弄出了一件棉被,呈到伊华面前的时候,张宣恰好也在场,当时便问了一句“这是何物?”伊华顺口答了一句“棉袄。”张宣当时便又一惊,失声说道:“棉袄?袄子?军中所用的袄子?” 得到张宣的提醒,伊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心中一动,急忙让宫中内宦取了弓箭来,将那件棉袄送到五十步外,用长枪支了起来,随后,伊华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棉袄,却是将棉袄和支着棉袄的长枪一起射倒在地。 内宦上前,将棉袄取了过来,送到伊华跟前,伊华伸手轻轻一拉,将射在棉袄上面的箭矢取了出来,却也带出了一些棉絮来,再一看那袄子,却只是外面的丝绸被洞穿,里面的棉絮却并没有被射穿! 张宣在旁边,当时便“咦”了一声,随后伊华便又让内宦做了个靶子,竖在三十步外,将棉被再次挂了起来,张弓搭箭,一箭射出,顿时又射中棉被,这一次,由于靶子竖得结实,箭矢虽然再次射中棉被,但靶子却并没有倒,也就是说,整个箭矢的力量,完全被靶子上的棉被给承受了下来! 而这一次,一石二的硬弓,在三十步的距离上,竟然同样没有射穿棉被! 棉被的防御力,当时便让张宣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失声说道:“此棉袄的防御力,竟然远超皮甲?君上,这,这棉袄是用何物做成?若是配发军中,我赵军岂不是再无惧弓矢之威?” 伊华当时也笑了,没想到普通的野棉花,花絮竟然也有如此防御力,若是做成袄子,配发给赵军,不仅方便轻捷,而且防御力可绝对不比铁铠差呢?如果再在外面弄上一层皮甲,做成皮袄,不仅保暖,而且防御还高呢! 现在赵军军中所用的甲胄,铁甲的防御力,自然是最高的,但工艺复杂,制造困难,而且赵国国中所产钢铁,还得用来打造兵器农具,能用来打造铁铠的,不足十一,赵国国内一年所产的铁铠,也不过三五千领,因此,在赵军军中,每一具铁铠,都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就算是在战场上有所损坏,也一定会收集回来,重新修补之后,再次使用。一些老旧的铁铠,甚至用了十几二十年,修修补补了无数次,都还在用! 而铁甲之外,便是皮甲,皮甲轻便,但防御力不足,没法跟铁铠相比,而且产量更是比铁铠铁甲还少,在赵国军中,也多半配发给军中精骑,而且是最精锐的那一拨骑兵,才能够得到一领皮甲。 而赵军普通的步卒,即便是战兵,用的也多是布甲,粗布裁剪而成的布甲,防御力也就比单薄的布衣强一点点,比之皮甲还要不如! 而如果用棉絮来做成棉甲,皮甲和布甲的这些缺陷,便就全都不复存在了,棉甲虽然比布甲和皮甲要臃肿厚重许多,但比之铁铠铁甲,却又轻了许多,而且防御力还并不比铁铠弱!相比起来,棉甲可就真的太合适不过了,如果棉花能够大量种植的话! 第七百一十四章 射旗 野棉花的推广种植,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赵国多山野,而山野路边,粉红色或者白色的野棉花,却是随处可见,虽然伊华不可能用一道谕旨,便将涉及到江山社稷稳定的赵国田地,全都改种上野棉花,但收集路边那些野棉花的花絮,却还是可以的! 其实,不仅仅是野棉花的花絮,芦苇絮以及其他一些野生毛絮植物,其实都可以用来制成棉甲,或者更准确的说,叫做絮甲!甚至于当时伊华还联想到了另外一种,因为某部小说而家喻户晓的另外一种轻便,但防御力却同样不弱于铁铠铁甲的藤甲! 没错,就是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那种藤甲,浸了油渍之后,不惧弓矢,但惧怕火烧的藤甲!虽然伊华并不知道藤甲是怎么做的,用的是什么植物的藤蔓,但只要知道这个名字,再派人去找结实经用的藤蔓,假以时日,总能找到合适的藤蔓,编织成甲后,多实验几次,也能做出跟小说中所说的藤甲相仿佛或者相近的东西来! 至于惧怕火烧这个缺陷,嗯,虽然没法解决,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其实也不虞有人能够想到这点,用来破解藤甲兵的! 当时,伊华正准备率军北上攻击獲人,没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实验这些东西,便将全都交代给了张宣,并让张宣专门负责实验、制造藤甲、絮甲,也包括伊华随口所说的棉袄棉甲。 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藤甲虽然还没影子,主要是还没找到符合条件的藤蔓,但棉甲絮甲,却是试制出了两千领,并且为了实验这些棉甲絮甲在战场上真正的防御力,张宣还专门派人各送了两百领,送到山陇郡城之中,交给了公叔子夜。 这几年,赵国国内并没有发生较大的战事,与列国之间也并没有爆发大的战争冲突,只有山陇郡中,还残存着两支甘氏叛军,人数也不过区区两三千人而已。 而且,一旦赵侯伊华从草原獲国回来,腾出手来后,势必便要彻底解决甘氏叛军,区区两三千甘氏叛军,怎么可能一直让他盘踞在国中?之前留着他们,也只是为了告诉薛莒等天下列国,赵国国内不靖,无心也无力与天下列国为敌而已!而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而公叔子夜领到从丞相府专门送来的这总共四百领的棉甲絮甲后,在靶场上实验了几次,之后便配发给了公叔子夜从五千戍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百精骑,再加上这三百精骑原本便配发了的皮甲,合在一起,便成了三百精骑现在穿戴的外面皮甲,里面棉甲的样子。 实际上,就算是公叔子夜,在他身上穿着的铁甲里面,其实也同样穿了一领棉甲!丞相府张宣是想要实验棉甲絮甲的防御力,但送到公叔子夜手上后,公叔子夜自然是想要让自己精挑细选的这三百精骑,防御力能够更高一些了,更何况公叔子夜现在所要面对的,是来自于莒国的近万大军,皮甲棉甲一起穿,谁也没法说公叔子夜的不对! 三百精骑,全部都是外面皮甲,内里棉甲,双重保险,三百精骑在面对严阵以待的莒军正卒时,便再没有了任何的惧意,除非是被直接射中面门等暴露在外的地方,其他地方,在三十步,甚至更近的距离内,弓矢也绝对难以伤到他们一丝一毫,最多,也就射穿外面的皮甲,然后便会被里面的棉甲中覆盖的厚厚的一层絮绒给挡了下来,再难寸进! 而实际情况也正如公叔子夜所预料的一样,短短的百十步的距离,几个呼吸之间,三百精骑,便已越过,冲到了莒军正卒军阵前。 而严阵以待的莒军军阵,在公叔子夜率领的三百精骑还有五十步时,便一起张弓搭箭,将箭矢如雨点一般,朝着三百精骑射了过去,在二十多步的时候,又射出了第二支箭矢! 前后两拨密集的箭雨,飞蝗一般射向三百精骑,眨眼间,三百精骑身上,便全都多了四五支,五六支甚至更多的箭矢,但那三百精骑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不仅没有坠马,更是连速度都没有减缓分毫,浑身插着箭矢,如同刺猬一样,朝着莒军军阵冲了过来。 见此情形,严阵以待的莒军,特别是排在军阵最前面的莒军,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而就在这短短的一愣神的时间里,三百精骑,便在公叔子夜的率领下,如同箭矢一般,一下子撞在了用大盾组成的盾墙上。 大盾拼接起来的盾墙,防御力不弱,但赵军精骑连人带马撞了下来,顿时还是一下子便将盾墙后面的莒军,连人带盾,一起撞飞了出去。 而率领三百赵军精骑冲锋的公叔子夜,却是直接纵马踏在莒军盾牌上,整个人马都冲上了两三丈的半空中,然后在莒军抬头张望,吃惊的眼神之中,在朝地上落的同时,张弓搭箭,朝着莒军“熊”字战旗下的莒军先锋主将熊飞,射了过去。 熊飞跟前,本就有无数亲兵,高举盾牌,挡在前面,形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普通的箭矢,根本就不虞有伤到熊飞的可能。 不过公叔子夜跃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一射,却足以伤到熊飞! 从公叔子夜率三百赵军精骑,朝这莒军军阵冲过来起,熊飞的视线和注意力便一直在公叔子夜身上!随着公叔子夜率领的赵军精骑越来越近,熊飞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关注在了公叔子夜身上,就连麾下弓手朝着三百赵军精骑射出两拨箭雨时,熊飞都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 公叔子夜纵马踩着莒军木盾,跃起在半空中时,熊飞更是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公叔子夜!公叔子夜张弓搭箭,熊飞更是眼神猛地一缩,几乎就在公叔子夜松手,箭矢离弦的同时,熊飞便察觉到了危险,几乎想也没想,便翻身下马,就地一滚,躲开了公叔子夜那居高临下的一箭! 之前,公叔子夜三箭连珠,射杀景毋鈡以及景氏族兵军中将领的情形,熊飞可是亲眼所见,对于公叔子夜的箭术,熊飞早已见识,在面对公叔子夜时,熊飞又怎么可能不有所防备? 一箭落空,战马落地,马蹄踩着两个莒军,连人带盾,一起踩得稀烂,公叔子夜却是连瞧也没瞧那两个倒霉的莒军一眼,再次张弓搭箭,想要瞄准莒军主将熊飞时,却发现熊飞已经躲进了莒军军卒之中,被身边的亲卫团团保护了起来,想要再射中他,已经没那个可能了。 可惜了!公叔子夜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张弓搭箭,手一松,弓弦上的箭矢如闪电一般,划过虚空,瞬间射中挂着“熊”字战旗的旗杆绳索,“熊”字战旗在数百莒兵的注视下,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落了下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军抵达 莒军退却了,由三千甘氏叛军,三千景氏族兵以及五千莒军正卒组成的莒军先锋部队,在四百赵军步卒,三百赵军精骑的冲阵下,在付出了近两千人的伤亡代价之后,不得不趁着夜色,退到了距离山陇郡十里外的地方! 三千甘氏叛军,最后逃出来的只有一千四百多人,其他的人,包括甘氏叛军的罪魁祸首,赵国原本的零陵守备校尉甘豫,不是直接葬身在陷马深坑中,就是被城上的赵军弓手射杀。 严格算起来,死在城上赵军弓手中的甘氏叛军,其实不过一两百人,另外的一千多甘氏叛军,全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地面上突然塌陷的深坑,直接坠落坑中,被坑中的竹刺木刺刺死,再加上后面那些收势不住,冲进深坑中的甘氏叛军,几丈深的深坑,几乎被一千多甘氏叛军直接填满了。 甘氏叛军首领甘豫,也是在冲锋的时候,直接坠入深坑,然后又被后面的甘氏叛军,如叠罗汉一般,一层层叠了起来,而甘豫,这时叠罗汉的最下面那一层,想要从数丈深的深坑之中,找出甘豫的尸骨,恐怕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呢? 而与甘豫甘晖两人率领的甘氏叛军一同冲锋的景氏族兵,景氏家族中年轻一代的将领,被视为将种的景毋鈡,更是在率领景氏族兵冲锋时,直接被公叔子夜用出神入化的箭术点了名,在距离公叔子夜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上,在远超普通弓箭,甚至是两石硬弓的射程之外,直接被公叔子夜射中喉颈,坠马而亡! 不仅仅是景毋鈡,景氏家族族兵中其他两个将领,也都一一被公叔子夜点了名,而之后,群龙无首的景氏族兵,更是被赵军步卒长柄厚背大刀阵,一路碾压过来,四百步卒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三千景氏族兵的冲锋,而且还当场用大刀阵,留下了四五百具景氏族兵的尸骸! 而公叔子夜亲自率领的三百赵军精骑,更是以少击多,用三百精骑,冲击莒军五千正卒组成的军阵!原本是以卵击石的一次交锋,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了所有莒军的意料! 三百赵军精骑,不仅冲到了莒军军阵前,而且还透阵而入,直接冲破了莒军大盾组成的盾墙,甚至于冲在最前面的公叔子夜,更是一箭将莒军先锋主将熊飞射落马下,一箭将熊飞将旗射落! 虽然熊飞落马,其实是为了躲避公叔子夜的弓矢,熊飞也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而且熊飞随后便被周围的莒军团团保护了起来,但距离远一点的莒军,却如何知道真相?他们所能够看到的,就是先锋主将落马,然后是主将将旗飘然坠落! 将旗落地,不祥之兆!再加上主将落马,生死不知! 没有任何意外的,五千莒军正卒,再也保持不了军阵的整齐,乱成一团,有想打探主将情况的,有想围攻公叔子夜三百精骑的,总之,整个莒军军阵,几乎在一瞬间里,就全都乱了套,被公叔子夜和三百赵军精骑一阵冲杀,不由自主地便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起初还仅仅只是极少数莒兵转身而逃,可随着公叔子夜和三百精骑一起大声呐喊“熊飞已死,速速投降”,直冲云霄的呐喊声,再配合上山陇郡郡城上“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在莒军心头上的鼓声,最后,越来越多的莒兵转身落荒而逃,最后终于造成整个莒军军阵的全线溃败! 数千莒军,竟然被赵军三百精骑,一路追杀,足足追杀了两三里,留下了七八百尸骸,之后公叔子夜才领着三百精骑,四百赵军步卒,返回了郡城。 而莒军遗失的‘熊’字将旗,甘氏叛军甘豫遗留在深坑中的将旗,两面将旗,以及景毋鈡和另外两个景氏家族的将领的首级,全都被挂在了山陇郡城城头下,城墙门洞上边一点的地方,像是在嘲笑着莒军的无能一般。 第二日,莒军主将熊胥率领的两万莒军正卒,三万彰海郡中世家大族的族兵,五万大军出现在山陇郡城外时,一抬头,便能看见山陇郡城城门上挂着的,炫耀似的的两面将旗和几枚头颅。 而山陇郡城外,前一日大战后留下的血渍,东一团,西一团,将山陇郡城外的官道地面,也浸染成了暗褐色,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是经过了一天一夜,也没能完全消散! 实际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多的还是从山陇郡城外官道两侧那直通护城河的半圆形深坑中传来的,前一天的大战,甘氏叛军,有一大半,就陷落在了深坑之中,将深坑中布置的无数的竹刺木刺上,如同穿糖葫芦一般,穿上了好几具尸骸,将几丈深的深坑,几乎都快填满了! 而那些深坑中的甘氏叛军的尸骸,就算赵军想要处理,掩埋,也根本不可能,只能任其丢在坑中,等大战过后再行处置,或者直接就任其腐烂在深坑之中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就是从深坑中那些甘氏叛军的尸骸,其中也包括被压在了深坑最下面不知道某个地方的甘氏叛军首领甘豫的尸骸上发出来的! 对于甘氏叛军的损伤,熊胥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景氏族兵和莒军正卒的伤亡,却着实让熊胥愤怒异常,论资排辈,振武将军熊飞是他的族叔祖,当着外人的面,他必须得给熊飞的面子,但私下里,熊胥却是恨不得将熊飞生吞活剥了! 损兵折将还是小事,熊飞却是连自家的将旗都一并丢给了赵人,以至于让赵人将熊飞的战旗,跟景毋鈡等人的首级一起,挂在了山陇郡城的城头下! 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一万多人的先锋,刚冲到山陇郡城外,竟然就被山陇郡城中的赵军戍卒,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仅丢了举城投降的甘氏降将甘豫的性命,就连景氏家族的将种景毋鈡,也一并损了!熊飞的无能,可想而知! 而那熊飞倒好,丢了将旗,丢了副将,竟然还有脸面来见自己!若不是他姓熊,若不是他跟自己一样,是莒国王族后裔,熊胥甚至恨不得一刀将熊飞的脑袋给砍下来,以正军纪,同时也好平息景氏家族的怒火! 景氏家族,莒国大姓,熊胥麾下征召而来的三万家族族兵中,倒有一大半,是景氏家族提供的,然而现在,出师未捷,景氏家族族中,被视为将种,未来很有可能在莒国朝堂上,至少是在武将班序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年轻将领景毋鈡,竟然稀里糊涂的就葬送在了山陇郡外,连首级都被赵军给悬挂在了城门前!景氏家族其他将领以及景氏族兵见了,不怒气冲天才怪呢! 甚至于熊胥已经有好几次,眼角的余光发现,麾下景氏家族的其他将领,如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等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都是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的,以至于熊胥好几次都犹豫着,要不要将征召而来的景氏族兵,先行遣回国中,重新再征召一批其他家族的族兵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军心士气 “一个,两个,三个……”山陇郡郡城城头上,一个赵军戍卒倚靠着城墙垛子,一手执着长枪,一手指着城下两里外,几乎将整个官道以及官道两边的山谷全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南蛮莒兵,嘴里不停地数着。 旁边另外一个戍卒有些好笑地转头瞧着他,说道:“陈二狗,你数什么呢,数得完吗?” “别打岔,我数城外的军旗呢……”那个被同伴唤着陈二狗的赵军戍卒头也没回地说道,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良久才又说道:“我刚才数多少了?靠,都怪你!”说着,陈二狗还责怪似的推了身旁的同伴一把。 同伴轻笑着说道:“陈二狗,你数军旗干嘛,那么多军旗,你数得过来吗?要我说啊,你还不如数将旗呢,就是那旗帜上有字的,那是将旗,一面将旗就代表着三五千南蛮兵,要知道有多少南蛮兵,把将旗数一遍,不就都知道了吗?” 陈二狗朝着身旁的同伴,翻了个白眼,说道:“那还用你说?将旗我早数了,九面将旗,除了中间最大那面外,还有八面,一面将旗五千蛮兵,怕不得有四万人?”说到这里,陈二狗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说道:“四万南蛮子,李大牛,咱们,咱们能守得住城吗?” 陈二狗话音刚落,身旁的同伴李大牛也还没来得及回话,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如何守不住?我城中有五千精兵,刀剑弓矢,军备器械堆积如山,粮草足可支用两年三年!城外那些南蛮子,人数虽多,在某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耳!现在要担心的,不应该是咱们,而应该是城外那些南蛮子!” 陈二狗和李大牛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急忙回头看时,却见几个顶盔戴甲的武将,正杀气腾腾的站在自己身后,刚才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为首那名武将!而那名武将,在山陇郡城之中,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城中唯一的一名正牌子将军,陈二狗和李大牛怎么可能不认识? 认出来人身份后,陈二狗和李大牛,顿时心中大骇,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便跪倒了下去,不停地磕起头来! 公叔子夜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唐於便也接口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城外南蛮子虽多,但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昨日将军率七百正卒出战,一战而击溃南蛮子先锋大军,斩将夺旗,旗开得胜,南蛮子心胆俱落,如何还敢在将军面前逞威风?别说区区三四万南蛮子了,便是再来三四万,也绝破不了山陇郡!”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唐於又用更加大声的声音说道:“兄弟们,君上已经收到边关急报,并且已经派来十万援军,不日便会抵达山陇郡,我等只需坚守几日,等援军一到,城外的南蛮子,便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唐於又说道:“兄弟们,你们转头看看你们身边,砖石滚木,金汁毒烟,早就给南蛮子准备好了,南蛮子胆敢攻城,咱们就让他好看,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不论多少人,管教他有来无回!” 听了唐於的话,周围的赵军戍卒,不由得全都精神一震,双眼放光,望向城外的南蛮莒兵的眼神,也不再是害怕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激动,就好像看到了一堆堆功劳赏赐似的! 公叔子夜有些诧异地转头望了唐於一眼,没想到唐於还挺会鼓舞士气的。收回眼神,公叔子夜的视线又从跟前跪伏着的陈二狗和李大牛身上一扫而光,旋即冷声说道:“站直了,我赵国的兵,只有站着死的勇士,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说完,公叔子夜便又转身往前走去,继续巡视城楼上的城防,身后的唐於和岑辰等人,急忙也跟了上去。 直到公叔子夜和岑辰、唐於等人走远了后,陈二狗和李大牛这才有些后怕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李大牛狗望着远去的公叔子夜等人的背影,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说道:“好险,好险。”说着,又责怪似的推了陈二狗一把,说道:“陈二狗,以后你嘴巴能不能装个门栓,刚才咱俩差点都被你给害死了!还好将军没有深究!” 刚才陈二狗和李大牛的对话,如果换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就下来了,真要那样,陈二狗和李大牛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一样不够砍! 李大牛心有戚戚,后怕不已,陈二狗却十分的平静,或者说,他绝对不相信,公叔将军会因为一句话而治他们一个‘惑乱军心’之罪! 刚才,陈二狗只是问了一句,能不能守得住山陇郡城,毕竟,城外可足足有四五万南蛮莒兵,城头上的赵军戍卒,不仅仅是陈二狗,恐怕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如果公叔子夜不能安抚军心,反而以‘惑乱军心’之名,治陈二狗和李大牛的罪,那岂不是等于在告诉城上所有的戍卒,就连公叔子夜将军,也没有信心能够守住山陇郡城么? 这样一来,城中的军心士气还如何能保持?到那时,才是真的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恐怕不等城外的南蛮子攻城,城中的守军,便已经濒临土崩瓦解的局面了! 而现在,公叔子夜将军和校尉大人,当着城头上的一众军士宣布,城中粮草兵械充足,守城器械完备,守住山陇郡城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更何况援军三五日之后便会抵达,城中守军甚至根本不需要守十天半个月,只需要坚守三五日,等援军一到,城外那区区四五万南蛮子,还不得都得被赵军给包了饺子呀? 没看见城头上那些同袍们,现在一个二个的,跟打了鸡血似的,两眼放光,望着城外的南蛮莒兵,眼神中没有紧张,没有害怕,有的只是对军功的渴望,以及嗜血的欲望! 这一次,可以说是陈二狗和李大牛,帮着公叔将军,稳定了城中守军戍卒的军心,并提升了士气!陈二狗和李大牛,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第七百一十七章 攻城 山陇郡郡城外,熊胥眼神冰冷而又凌厉地瞧着两里外的入赵后的第一座大城郡城!山陇郡是赵国五郡之一,郡城自然比普通的邑城关隘都要大上好几倍,周长四十里的大城,城墙足足有五六丈高,陡峭而又厚重的垒土城墙,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跟主要的是,城中还有五千戍卒! 五千戍卒坚守坚城,城中粮草器械又都准备充足,又有勇将猛士统帅之!这样一座坚城,想要攻破它,绝非易事! 冷眼瞧了半晌,熊胥却猛地叫道:“先锋熊飞何在?” 振武将军熊飞微微愣了一下,这才纵马上前,来到熊胥身侧,在马上朝熊胥抱拳躬身行礼说道:“末将在!” 昨日熊飞率领莒军先锋五千正卒,三千景氏族兵,在甘氏降将三千降兵的配合下,最先抵达了山陇郡郡城外,本想着先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能够赶在熊胥率领的五万大军到来之前,先一步攻破山陇郡城,攻进城去,也好让自己长长脸! 可没想到一万多大军,在区区七个都七百名赵军组成的军阵面前,却是一败涂地,三千甘氏降兵死伤大半,三千景氏族兵也丢下了将近一千尸首,更主要的是,景氏族兵的统领景毋鈡以及另外两个军中将领,更是直接被赵将公叔子夜在战阵之上射杀,让三千景氏族兵群龙无首,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而作为先锋主将的熊飞,更是被公叔子夜的三百精骑冲入军阵之中,甚至一箭将熊飞也射落了马下,又一箭射落了熊飞将旗! 而落马的振武将军熊飞,虽然没有受太大的伤,但身上依然有些擦伤扭伤,再加之上为了逃避战败的责任,因此,现在出现在莒军主将熊胥面前的振武将军熊飞,身上就打着绑带,胳膊上,脑袋上,都缠了一圈厚厚的白布,包得跟木乃伊似的,行动也是十分的不便! 而为了表现自己的英勇,突出自己轻伤不下火线的信心和决心,被包成粽子似的的振武将军熊飞,没有穿着铠甲,却依然骑马跟随在莒军主将熊胥身后! 原本,熊飞觉着自己都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就算自己出现在熊胥面前,熊胥也绝对不可能再苛责自己,多半还得轻言轻语的安慰自己两句,然后让自己到后方歇着去!可没想到五万莒军大兵刚刚抵达山陇郡城外,还没布好军阵呢,熊胥便又点了自己的名!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熊飞纵马上前,出现在了熊胥身侧,用缠着白布的双手有些吃力地朝熊胥行礼,躬身应道:“末将在!” 熊胥却是连头都没回一下,抬起右手,用右手手中拿着的马鞭,朝山陇郡城城门一指,厉声说道:“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熊飞微微一愣,随着熊胥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正好看见山陇郡城城门上方,城墙垛子下边半空中悬挂着的将旗,将旗上的“熊”字还随风飘荡,若隐若现的,看上去十分的刺眼! 熊飞的眼神好像被刺痛了一般,急忙收回视线,低声说道:“看见了。” “是什么?”熊胥不等熊飞的话音落地,便又冷声喝问道。 “是末将的将旗。”熊飞低声回答道。 “是什么,大声点!”熊胥厉声喝道。 “是末将的将旗!”熊飞不由自主地大声应道。 “很好,既然是你的将旗,那么……”熊胥看都没看熊飞一眼,冷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加重语气说道:“就把它给我拿回来!” “是!”熊飞大声应道,话已出口,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熊胥,这狗东西刚才在说什么?他让老子去把丢了的将旗拿回来?他让他的族叔祖去把丢了的将旗拿回来?他让他的族叔祖去送死? 看见熊飞还没动静,熊胥猛地转头,眼神冰冷凌厉地扫了熊飞一眼,厉声喝道:“还不去!带着你的人,去把你丢了的将旗,丢失的尊严,给本将找回来!” 熊飞被熊胥冰冷凌厉的眼神一扫,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颤,熊胥的眼神冰冷无情,似是要择人而噬一般!很显然,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熊胥恐怕当场便会以不遵将令之命,喝令亲卫将自己拿下,甚至当场砍了,以震慑军心! 想到这些,熊飞心中一寒,急忙低头应道:“是!”说着,抬头,纵马,上前,用缠着白布的右手,有些不习惯地拔出左侧腰上的佩刀,往前猛地一指,厉声喝道:“儿郎们,给我冲啊!夺回将旗,找回昨日丢了的尊严!~” 熊飞麾下,四千作为莒军先锋的正卒,听到熊飞的命令,一起纵马前出,朝着山陇郡城猛冲了过去! 熊飞的将旗已经在昨天的战斗中,被公叔子夜一箭射落,最后成了公叔子夜的战利品,如今就悬挂在山陇郡郡城的城门上方! 悬挂在城头上的将旗,那是代表着主将的身份和地位,山陇郡城城头上方高高飘扬着的将旗,“公叔”两个字随着山风不停地飘荡着,若隐若现! 而悬挂在城墙垛子下凡,而且是倒过来挂着的‘熊’字将旗,却是被城头上的赵军戍卒,踩在脚下,没有丝毫的地位和身份可言,甚至可以说,这是对这面将旗的主人,最大最严重的嘲笑和讽刺,仿佛在讽刺和嘲笑它的主人的无能和懦弱一般! 倒着悬挂在山陇郡城城门上,城墙垛子下,被踩在赵军戍卒脚下的‘熊’字将旗,不仅刺痛了熊飞的视线,同样也刺痛了熊胥的视线,谁让他也姓熊,谁让他的将旗帅旗,跟熊飞的将旗,没有多大的区别呢? 因此,虽然大军才刚刚抵达山陇郡郡城外,连气都还没喘匀,熊胥便迫不及待的让连将旗都丢了的熊飞,率军朝着山陇郡城冲了过去,抢回属于熊飞的将旗,找回熊飞所部五千莒兵正卒丢在战场上的尊严,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另一个方面的原因,却是熊胥想要通过熊飞所部,牵制住山陇郡城中的赵军戍卒,也好让麾下的五万大军,能够从容不迫的在山陇郡城外安营扎寨! 只要营寨一立,熊胥带来的五万莒兵,就算是在山陇郡城外站稳了脚跟,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大军养精蓄锐之后,便可正式攻城! 而现在,熊胥所要防备的,就是赵军在莒军安营扎寨之时,派兵袭扰,让莒军没有时间和精力能够顺顺利利的安营扎寨!熊胥派熊飞这个熊蛋出兵,攻打山陇郡城,就是为了牵制赵军,让赵军不敢轻易出城,更不敢分兵袭扰,干扰莒兵安营扎寨! 第七百一十八章 援军抵达 军情如火,得到山陇郡急报,从霞西郡出发的国防军第一军邓维所部,只用了十二天时间,便翻山越岭,从霞西郡,翻越七座大山,大小山岭四十二座,行程九百七十余里,终于抵达了山陇郡境内! 十二天行军九百余里,单日行军近八十里,乍闻之下,感觉这个速度也并不是很快,但实际上呢,这却已经是赵军能够发挥出来的最快的行军速度了,而且放眼整个天下,能够赶得上赵军这种行军速度的,恐怕也很难找得出第二个了! 赵国多山地,几乎可以说是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从霞西郡到山陇郡,一路皆是山路,山路难行,上山下山,而且还是一万多全副武装的大部队整体行动,日行百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日行三十里,四十里,倒是常态! 在这种情况下,赵军日行八十里,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中的极限了,若不是从新兵训练营开始,赵军便一直狠抓体能训练,十里,二十里,甚至是三十里越野,也是常态化训练,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而且又一直是山路,上山下山的,赵军怎么可能日行八十里? 在这十二天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从山陇郡发出的军情奏报,送到赵都宸邑,然后从宸邑,转到邓维手上,只不过等这些军情奏报转到邓维手上时,就已经是五六天前的军报了! 而从最新收到的一封军报上来看,山陇郡中的战斗虽然打得很激烈,但山陇郡依然还在赵军手中,莒军每日攻城,几乎是用人命在去填,去消耗城中军械器材,去打压城中守军的军心士气!困守孤城越久,城中守军的军心士气就会越低,若是一直没有援军,或者别的利好消息,可以振奋军心士气,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城中守军就会斗志全无,城池沦陷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而从最近收到的那封军报看,至少在六天前,山陇郡依然还在赵军手中,公叔子夜这个出身君上侍卫的守将,凭借着个人的勇武和威望,硬是在莒军的轮番攻击下,保持了城中的稳定,军心士气不坠,并且给攻击城池的莒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代价! 莒军具体的伤亡数字和城中戍卒的具体伤亡数字,这些在军情奏报上都没有体现出来,也不可能体现出来,但只要城池还在赵军手中,还没被莒军攻破,对于赵军,对于邓维来说,这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过了界桥,前面就是山陇郡了,骑在马上,走在队伍侧面的邓维,斜转着头低眼瞧着道旁半尺高的掩映在草丛中的界碑上写着的“山陇郡界”四个字,勒着战马缰绳,围着界碑绕了一圈,旋即厉声喝道:“地舆图!” “将军!”一个亲兵应声纵马上前,在邓维身旁,将一卷地舆图躬身递给了邓维。邓维一挥手上马鞭,卷住地舆图,一甩,便将地舆图卷了过来,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将马鞭咬在嘴上,展开地舆图,仔细认真地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将地舆图卷了起来,一手拿着,另一只手拿着马鞭,厉声叫道:“令兵,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息,营以上校尉军官,前来商议军情!” “喏!”几个令兵一起躬身应道,拨转马头,朝队伍前后疾驰而去,将邓维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很快,军中营以上的校尉军官,便陆陆续续纵马来到了邓维身边,却正好看见邓维盘腿坐在道旁草地上,身前还铺着一张地舆图,正低着头研究着地图。几人纷纷行礼叫道:“将军。”邓维也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说了声“坐”,连头都没抬一下,依然研究着身前的地舆图。 很快,军中营以上的校尉军官便已到齐,一起围在邓维身旁,席地而坐,身旁的亲兵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低声提醒邓维道:‘将军,人都到齐了。’ 邓维这才抬起头来,扫视了周围席地而坐的校尉军官后,这才又问道:“斥候营校尉到了没有?” “到!将军,斥候营校尉管易,见过将军!”席地而坐的校尉军官中,少校营长管易,大声应道,站起来朝邓维行礼说道。 邓维微微点头,瞧了管易一眼,然后问道:“管营长,斥候营可有最新情报送到?” 管易微微一愣,旋即说道:“报告将军,斥候营前一份情报,是今天上午辰时送到的,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份情报,应该在午时未时之间送到。”说着,管易抬头瞧了一眼快要到头顶上的太阳,然后又说道:“估摸着也快要送到了。” 邓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送到之后,马上拿来给我。” “是,将军。”管易急忙又问道。话音未落,却听邓维又说道:“诸位,从现在起,我们已经进入了山陇郡界内,距离山陇郡城……还有一百三十里,一切顺遂的话,明天入夜之后,我们便能抵达山陇郡。” 听了邓维的话,周围其他校尉军官,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一天半的时间行一百三十里路,按照之前的行军速度来看,也不是不能完成,只是,进入山陇郡之后,也就意味着,他们距离敌人也就越来越近,而他们被敌人斥候发现,甚至被莒军半道伏击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大,甚至于很有可能还没等他们赶到山陇郡时,他们便要先一步遭遇莒军的阻截,甚至是伏击! 虽然,以赵军新军斥候营的战斗力水平,莒军想要伏击赵军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赵军斥候营发现不了莒军伏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在自己的国土内,若是还被莒军伏击了,斥候营的斥候也就可以去死了! 不过,莒军在半道上阻击,拦截赵军援军的可能性,却并不是没有,相反,这种可能性还很大!而如果按照现在的进行速度,明天入夜之后赶到山陇郡城外的话,跟莒军伏兵,或者说拦截阻击赵军的莒军发生遭遇战的时间,也很有可能就在入夜之后! 夜战,赵军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训练,而且也并不惧怕这种发生在夜晚的遭遇战!但是,战事发生在晚上,毕竟会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而且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将会大大增加,因此,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话,最好还是能够避开晚上作战,在白天堂而皇之的击败莒兵,岂不是更好,更能振奋军心士气么? 第七百一十九章 军情送到 不出邓维所料,在军议上,很快便有人提了出来:“兼程行军,明日入夜赶到山陇郡外,若是半道被人阻击,仓促之下,我军很难应对,将军,此事不得不虑!” “是啊,将军,三旅长说得对,我军日行八十,人疲马倦,就算明日入夜后赶到山陇郡外,也不可能立即投入战斗中去,若是再被莒军阻击,十成战斗力,能发挥出来三成五成就已经很不错了,原本可以轻而易举战胜的对手,若是因此而战败了,损兵折将,那可不就失去了我等增援山陇,击败南蛮兵的初衷了么?”三旅长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中校军官站起来说道。 那个中校军官说完,刚才说话的那个上校三旅长也说道:“吴中校说得没错,将军,我等旬日行军千里,人疲马倦,南蛮莒兵却是以逸待劳,若是我等再为南蛮莒兵所阻,山陇郡城中苦守待援的同袍,岂不是要大失所望?军心士气,岂不是更会因此而一落千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三旅长又说道:“将军,末将以为,大军理应放缓速度,迟上一日两日赶到山陇郡城,也不会耽搁太多的,以公叔将军的手腕,率军再坚守上一两日,甚至更多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军情如火,救急如救火,咱们岂能半道耽搁?如今郡城中的情况,我们谁也不清楚,最新的军情通报,也已是六日之前的了,斥候营也还没来得及送回郡城最新的情报,若是郡城因为我们的耽搁,而有所差池,这个责任,谁来承担?谁能承担得起?”三旅长话音刚落,却又有一个少校军官站起来反驳说道。 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少校军官又加了一句:“别忘了,郡城中的那位游击将军,可是君上身边人,与君上情同手足!” 听了少校军官的话,其他人不由得全都身子一震,那个少校军官说得没错,山陇郡城中的守备游击将军,可是君上近卫出身,跟随着君上出生入死,用情同手足来形容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因为大军的耽搁而导致山陇郡城有失,又或者公叔将军出了意外,虽然君上不可能明面上责怪他们,但私下里,君上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上他们,这可谁都说不准!就算是第一军军长邓维,也绝不敢冒这个险! 三旅长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旋即又说道:“再怎么军情如火,咱们也不能自乱阵脚,咱们从霞西郡出发,旬日之间,疾行千里,兵法有云,千里奔袭,必蹶上……”说到这里,三旅长却猛地停了下来,有些心虚地飞快瞧了军长邓维一眼。 兵法上说,千里奔袭,必蹶上将军,第一军中,唯一的将军,可不就是军长邓维么,其他那些旅长司马什么的,军衔最高也不过是个上校,跟将军,可还沾不上半点边呢,自己这么说,岂不是有诅咒军长邓维的嫌疑么?邓维听了,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想到这些,三旅长心里一下就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三旅长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军中小兵小卒,都听说过三旅长说的那句话,又岂能不知道三旅长没说完的是什么?一时间,所有的人,全都转头朝邓维望了过去。 邓维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多半,邓维恐怕也不会再坚持现在这么快的行军速度,星夜兼程,赶在明天入夜前赶到山陇郡了,毕竟,兵法上那句话,虽然不是说千里奔袭,要死个上将军,但也是说,千里奔袭,就算上将军领兵,多半都会打败仗,而打败仗的结果,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去的? 邓维是来救急,是想要击败入侵的南蛮莒兵,立下不世功勋的,他可不想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就吃了败仗,不仅辜负了君上伊华的期望,而且还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邓维,等待着邓维的最后的决定。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在三旅长说出那句话之后,邓维就已经只会做出一个选择了,甚至于其他人,也不可能再有别的意见,否则就有可能被邓维觉得是别有企图,甚至因此而记恨在心! 而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奔而至,还没到邓维跟前,便拖长了声音,长长地叫道:“报!~报!~”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都被那骑快马吸引了过去,一起转头望去。 “是斥候营的快马斥候!”管易惊喜地说道,话音刚落,那骑快马斥候就已经冲到了管易跟前,翻身下马,跪倒在管易跟前,朗声说道:“营长,前线军报!” 管易上前一步,一把抓过军报,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到邓维跟前,便又将军报递给了邓维。邓维接过军报,扫了一眼军报上的钤封,然后才打了开来,飞快地瞧了起来。 瞧了一下,邓维脸上便渐渐的有了一丝笑容,最后笑容满面,欣喜地说道:“诸位,斥候营刚刚来报,山陇郡城……”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尚在官兵手中!五万南蛮子,围城半月,却是徒劳无功!” 听了邓维的话,其他校尉军官也不由得全都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山陇郡城还在坚守,再坚守上一两日,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大军也不需要再星夜兼程,赶往山陇郡城了,而邓维,也不需要再纠结什么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旋即又高声叫道:“管营长!” “末将在!”管易急忙躬身一礼,朗声说道。 “斥候营及时送来前线军情,当赏!上下人等,皆记一功,待大战过后,再行论功行赏!”邓维兴奋地说道。 “谢将军!”管易急忙躬身应道,周围其他人,却不免用羡慕的眼光,望向管易,还未开战,斥候营就已经先立一功了,等大战过后,斥候营所立下的功劳,岂不是远超其他诸营诸旅? 不过,斥候营的功劳,也是羡慕不来的,在赵军新军军中,最苦最累,也是最为精锐的那一小部分官兵,才可能入选斥候营,斥候营中从营长到下面的小兵,军衔也都普遍比其他营旅要高上一阶甚至两阶,斥候营用辛劳汗水,甚至是鲜血立下的功劳,自然也不是其他营旅可以比拟的! 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又高声说道:“管营长,想办法联系上郡城守军,告诉公叔将军,最迟后日上午,援军必到!” “是,将军!”管易急忙又躬身应道,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却又说道:“将军,末将还有一策,可解郡城之危。” 邓维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何策?” 第七百二十章 管易的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聪明人的,而管易,很明显就是那个时刻准备着抓住机会的聪明人。当初,从新兵营结束新兵训练时,管易还只是后勤辎重营的一个都头,但就因为在派去赵都宸邑领取武器装备时,正好碰上公子仲明之乱。 当时,管易和辎重营的一干辎重兵,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在平定公子仲明之乱中出了一把大力气,甚至还救出了先君夫人伊姜,从而立下勋功。战后,伊华论功行赏,觉着管易等人有勇有谋有担当,在辎重营中确实屈才了,大笔一挥,便将管易等人直接调到了斥候营,管易更是因此而成为斥候营中的一名营长。 在斥候营的这两年里,管易也的确不负所望,加班加点的学习,不停地充实自己,完善自己,补齐自己的短板!在辎重营中,所有的军事训练科目,几乎都只需要过得去即可,而在斥候营中则完全不一样! 斥候营中,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斥候,也都需要各门军事训练科目完全达优,一些特殊的,斥候营独有的训练科目,甚至还必须要优异以上!而作为斥候营中的校尉军官,训练成绩,更是要完全超越普通斥候,否则,如何能在斥候营中立足? 刚调到斥候营的时候,管易的各项军事训练科目,也就刚刚达标而已,比斥候营中的普通一兵一卒,都还远远不如! 然而,在管易的刻苦训练之下,仅仅只用了三个月,管易的各项军事训练科目的成绩,便全都提了上来,追平了斥候营中的一般斥候!到年底考核的时候,管易的各项成绩,就已经在斥候营中名列前茅,在第一军的斥候营中,也就稳稳当当的坐稳了斥候营营长的位子! 然而,对于管易来说,区区一个斥候营的少校营长,却绝对不是他所追求的目标的终点!斥候营营长,虽是少校,远超于普通一个营上尉营长的军衔,在军中也是人人羡慕的位子,但是,对于管易来说,区区一个营长,区区一个少校,却根本不可能是他人生目标的终点!甚至于一军之长的少将,都不是他要追求的终极目标,中将,甚至是上将,或者比上将还要高一级的大将,那才是管易想要追求和达到的最终目标! 区区一个少校,就算是人人羡慕的斥候营营长,在赵国新军军事体系,军衔体系之中,也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虽然现在在赵国军中,少校的人数还十分的稀少,可位于少校之上的人,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半百之数,若是自己再不努力的话,早晚会泯然众人! 而这,绝对不是管易想要的结果,因此,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路,管易这才又说道:“将军,敢问将军,君上派将军领兵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邓维微微楞了一下,瞧了管易一眼,说道:“君上命本将率军前来,自然是为了解山陇郡之围了!” “解山陇郡之围?”管易咧嘴一笑,说道:“不见得罢!” 听了管易的话,其他校尉军官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诧异地抬头望着管易,就连邓维也一样,十分诧异地抬头望着管易,说道:“管营长,当日领军出发之时,君上特地留下本将,再三交代,一定要解了山陇郡之围,击败莒兵,救出公叔将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又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本将军假传君上谕令吗?” 听了邓维的话,管易急忙躬身行礼说道:“不敢,末将怎敢怀疑将军假传君上谕令?” “那你是怀疑本将听力有问题,误会了君上的意思了?”邓维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冷眼盯着管易说道。 “不敢,君上谕令,将军自然不会听岔,不过……”管易急忙又赔罪说道,说到这里,却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管易,你今天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本将军法无情!”邓维冷声说道。 “将军,末将斗胆,还请将军再重复一下君上当日传下的将令。”管易无所畏惧地说道。 邓维双眼微微一缩,冷冷地盯着管易,冷声说道:“好,既然你没有听清楚,本将就再重复一遍,当日,君上再三交代本将,一定要解了山陇郡之围,击败莒兵,救出公叔将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才又冷声说道:“管易,你可听清楚了,要不要本将再重复一遍?” 听了邓维的话,管易急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将军,末将听清楚了,不过……”说着,管易微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提高了一些语气,说道:“末将以为,君上之意,却应该着落在四个字上面。”再次确认了一遍君上的谕令后,管易知道,这一局,自己又赌赢了! “四个字?哪四个字?”邓维双眼微微一缩,冷声说道。 “击!败!莒!兵!”管易一字一顿地说道。 “击败莒兵?”周围那些校尉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却发现管易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嗯,准确的说,应该是管易这么说,跟邓维之前想要做的,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要解山陇郡城之围,救出公叔将军,自然得击败莒兵了,不击败莒兵,怎么解山陇郡之围,怎么救出公叔将军? 听了管易的话,邓维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冷眼盯着管易说道:“管易,我等现在做的,本就是击败莒兵,以解山陇郡之围,这还用你来提醒?” “非也,非也!”管易摇头摆手连用了两个“非也”,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将军,末将以为,击败莒兵是根,解郡城之围是末,将军所言,却是根末并举,末将以为不妥!” 听了管易的话,邓维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有何不妥?” “将军,将军乃是君上得意门生,新兵营考核之时,将军亦是名列头魁,方得君上青眼,拔为一军之长。以将军之才智,自然记得,君上曾经在军中文课上说过,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这句话的意思,将军可还记得?” 邓维微微愣了一下,这句话君上伊华在新兵营为新兵讲课的时候,可不止提过一次,而第一批从栾犀山谷新兵营出来的赵国新兵,也是最幸运的一批,其中好多人,特别是后来被提拔为军中将校校尉军官的那一批人,几乎都上过伊华亲自教授的文课! 而后面那几批,主要是第二军第三军,包括刚刚成军的第四军第五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伊华也已经抽不出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在军营中亲自任教,教授军卒文课了,哪怕是将要被提拔为军中校尉等中下级军官的骨干,伊华也都已经没那个时间亲自授课了,最多也就挂个名,成为名义上的讲师,也好让那些接受骨干训练的军中校尉军官,还能够被成为君侯门生。 不过,这样的君侯门生,自然比不上第一军那些亲自被伊华讲授文课的军中将校军官口中的君侯门生的含金量高了!虽然邓维很少在人前自称过君上门生,但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邓维,以及张锋、赵康等现在赵军军中最拔尖的那一拨将领,都是君上伊华的得意门生? 从这一点上来讲,邓维、张锋、赵康等人跟君上伊华的关系,其实比苏复以及公叔子夜等人还要亲上一些! 而管易刚才所说的,邓维在君上伊华的文课上,可听到过不止一次,甚至于第一军中其他人,也都从自己的都头、营长等中下级军官口中听到过这句话,对于这句话的意思,邓维又怎么可能忘? 第七百二十一章 管易之策 不等邓维答话,管易便又自己解释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会打仗的人,总是让敌人受制于自己,而不是让自己受制于敌人。将军,末将这样理解,可有错?” “没错,君上当时是这样说的。”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邓维还是只得点头说道,只不过在话里,邓维还是小小的耍了一个手段心思,将管易的理解,说成是君上伊华的理解,那么管易刚才说的,自然也就是拾人牙慧,不是他自己的理解了。 对此,管易有可能是没想到这一层,也有可能是不在意,微微笑了笑,旋即又说道:“也就是说,会打仗的人,只会让敌人在我们选择的对我们有利的地方,来跟我作战,而不会让我们在敌人选择的对我们不利的地方去作战,将军,可以这样理解吧?” 邓维微微一愣,然后才又微微点了点头,微微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地舆图,旋即又说道:“管营长,你的意思是,要让南蛮莒兵,在我们选择的地方来跟我们作战?那你选择的对我们有利的地方是哪里呢?是铁树沟还是黑熊岭?又或者是棠溪谷?” 邓维所说的这几个地方,都是距离山陇郡城不到五十里的几处山谷山岭,可以说是地势险峻之地,很适合伏击阻击敌人,作为交战的战场。当然,前提条件是,赵军能够抢在南蛮莒兵之前,占领这些地方,否则,一旦被南蛮莒兵抢先,那么受制于人的,就成了赵军,而不是南蛮莒兵了! 同样的,邓维既然能够从地舆图上便一眼找出这些地势险峻,适合伏击阻击敌人的地方,那么,作为人数上还远远占据优势的一方的南蛮莒兵,或者说南蛮莒兵的主将熊胥,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地方! 而且,由于人数占优,南蛮莒兵在攻打山陇郡城的同时,分兵占据这几个地方,也不是不可能的,甚至于由于距离的关系,南蛮莒兵肯定还会比赵军更抢先一步占据这些险要之地,等赵军星夜兼程,赶到这些地方的时候,等待他们的,说不定就是以逸待劳的南蛮莒兵!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邓维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只要管易说出他刚才说的这几个地名中的一个,甚至于不是这几个地名,而是距离赵军现在更近一些的险要之地时,邓维就会以此理由去反驳管易,甚至于如果管易坚持己见的话,邓维也不介意再给管易三四百个人,与斥候营合兵一处,先行去抢占这个地方,至于最后的结果嘛,自然就不是邓维要考虑的了! 当然,如果管易能够抢先一步,引出南蛮莒兵的伏兵的话,邓维也不介意趁机冲杀一阵,甚至一举击溃南蛮莒兵的伏兵的! 不过,让邓维有些意外的是,听了邓维的话后,管易却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刚才说的那些地方,皆非上上之选,我们的斥候能发现这些险要之地,并在地舆图上标注出来,南蛮莒兵的斥候,没理由发现不了这些地方。”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加了一句,说道:“这些地方,都是受制于人而非制于人,说不定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便是南蛮莒兵的迎头一击呢!” 邓维双眼微微一缩,旋即又问道:“那不知管营长以为,何处才能让我军制于人而不受制于人呢?” 管易微微一笑,走到地舆图边,手指在地舆图上猛地一点,点在了其上一个小小的城池图标上,微笑着说道:“便是此处。” 所有人,包括邓维,全都一起转头,朝着管易手指点着的地方瞧去,却见管易手指所点之处,“峡门关”三个字分外的醒目! “峡门关!” “峡门关!” 周围的校尉军官中,有人失声叫了出来,便是邓维,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诧异地瞧着管易手指的方向,又抬头望了管易一眼。 管易微微一笑,旋即才又说道:“将军,诸位同僚,如今山陇郡尚在公叔将军之手,短时间内,不虞有失,南蛮莒兵虽多,但公叔将军也绝非易与之辈,且山陇郡城高墙厚,城中粮草器械无算,南蛮莒兵想要破城,实是难上加难!”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接着说道:“我军奉君上之命前来,解山陇郡之围,乃是结果,细枝末节,击败南蛮莒兵,才是根本,莒兵一败,山陇郡之围自解,将军以为然否?” 邓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管易笑了笑,然后才又接着说道:“如今,南蛮莒兵围困山陇郡城半月之久,斥候哨探远布,郡城周围百十里内,皆是南蛮莒兵哨探,我军若是冒然轻进,说不准便在铁树沟、黑熊岭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被南蛮莒兵给伏击了呢!到那时,我军远道而来,人疲马倦,而南蛮莒兵却是好整以暇,以逸待劳,想要击败南蛮莒兵,岂不是平添了几分困难?”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接着说道:“因此,我们何不跳出窠巢,将视线放在更远的地方呢?” 邓维盯着“峡门关”三个字,瞧了半晌,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说道:“我军距郡城仅有一百余里,距峡门关,却有近三百里,路程凭空多了一半还不止,而且通往峡门关的官道,仅有过山陇郡城一途,若是走小道……” 说到这里,邓维身子猛地一震,抬头瞧着管易,急声说道:“管营长,你是不是知道别的道路通往峡门关?” 事到如今,管易也不可能再有所隐瞒了,只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末将的确还知道一条小道。”话音刚落,邓维便有些生气地说道:“既然知道,你为何不在地舆图上标注出来?你们斥候营就是这样探查地舆的吗?” “将军错怪末将和斥候营了,末将所知道的小路,不是斥候营探查出来的,而切末将也只是幼时曾经走过一次,小道崎岖艰险,现在是否存在,又能否让大军通行,末将也不得而知!” 听了管易的话,邓维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先把这条路探明了再说!”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才又继续说道:“管营长,这条路既然你幼时走过,那就请管营长能者多劳,带领斥候营,尽快探明此路,也好为全军向导!”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邓维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只要真的能绕到南蛮莒兵后方,截断南蛮莒兵归路,本将必定上奏君上,为你表功!” “多谢将军。”管易心中一喜,急忙朝邓维跪拜行礼说道,邓维当着这么多军中校尉军官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管易自然不用担心邓维反悔,而自己当着这么多同袍的面说出自己的计划来,也不用担心邓维会昧了自己的功劳。可以说,只要能够绕到南蛮莒兵的后方,甚至趁着南蛮莒兵不备,重新夺回峡门关,这一战的首功,就非自己莫属了! 邓维淡淡的瞥了管易一眼,轻飘飘的又加了一句,“不过,若是在山中迷路,没能绕到莒兵后方,又或者南蛮莒兵在此期间攻破山陇郡城,管营长,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的!” “末将明白,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为大军探明道路,做好前导!”管易心头一震,急忙又说道。 “嗯,去吧。”邓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虽然邓维心中其实很不喜欢管易的做派,甚至可以说是反感。但如果管易真的有道路可以绕到南蛮莒兵后方,截断南蛮莒兵的退路的话,邓维还是希望他能够成功的。 哪怕只是山中的一条小路,只要能够供人通行,哪怕会因此而多耽搁两天,可一旦赵军绕到南蛮莒兵后方,甚至夺占了峡门关,那么,这一战的战争主动权,就彻底的掌握在赵军手中了,到那时,赵军就可以关门打狗,好整以暇的在他们选择的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地方,跟南蛮莒兵作战了,那才是真正的‘致人而不致于人’! 而到那时,南蛮莒兵要考虑的,可就不是如何攻城略地,攻占山陇郡城,而是如何将峡门关重新再抢回来,以保证自己的后路归路!换而言之,南蛮莒兵夺占山陇郡城的战略目的和企图,也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甚至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虽然麾下只有刚刚补充满编的第一军一万五千人,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根本没法跟南蛮莒兵的五万大军相提并论,但是邓维却依然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在野战之中,一举击溃南蛮莒兵,让攻入山陇郡城的这五万南蛮莒兵,完全葬身在峡门关内! 虽然有些不喜欢管易,但邓维还是不得不承认,管易的眼光,的确是比第一军中其他那些校尉军官的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的,而且也更有大局观和全局观! 而自己,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就算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邓维也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眼光不如管易的),只不过自己被思维定式所局限,一心只想着解山陇郡城之围,救出公叔将军,故而没想到从小道绕到南蛮莒兵后方,甚至趁着峡门关中留守的南蛮莒兵不注意,一举夺回峡门关,从而彻底断了山陇郡城中那五万南蛮莒兵的归路! 第七百二十二章 躁动的莒军主将 山陇郡城外,莒军大营,中军帐中,莒军主将熊胥正烦躁不安地在中军帐中不停地走来走去,帐中的亲兵,账外的护卫,似乎也都知道,他们的主将,现在很烦躁,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更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主将,让主将将心中的烦躁,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他们的身上! 没错,熊胥现在的确很烦躁,甚至可以说是躁怒异常,很想要找个人来发泄自己的满腔怒火!自从受命出阵,率领五万大军攻入赵国境内以来,熊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哪怕是赵国边关最为凶险,最易守难攻的峡门关,也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将之顺利攻下,成为了自己功劳簿上的一个称呼。 虽然,不得不承认,攻下峡门关,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而且赵国的那两个降将甘豫甘晖,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也绝对不可以忽略不计,要是没有甘豫甘晖两个降将的里应外合,凭借自己手中的兵力,要攻下峡门关,不是说不可能做到,但肯定不会赢得这么简单,这么轻松! 但是,就算没有甘豫甘晖的里应外合,熊胥也绝对相信,他手下的五万精兵,完全可以突破峡门谷天险,突破赵国边关,攻入赵国境内的!但是现在,熊胥的信心,却不由得有一丝丝的动摇了! 顺风顺水的突破峡门谷天险,拿下峡门关后,五万大军一路上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迟滞阻碍,轻而易举的就占据了大半个山陇郡,夺取了山陇郡东北半境,将零陵、甘临等邑,一股脑儿,全都囊括在了自己手上! 但是,到了山陇郡郡城下之后,熊胥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一座郡城,竟然就硬生生的将自己的五万大军,迟滞阻拦在山陇郡郡城之外,长达半个月之久! 在过去的这十几天里,几乎每天,熊胥都会对山陇郡城发动猛烈的攻击,而且是那种完全不顾牺牲,不顾将士性命的猛攻,几乎可以说是用蚁附战术在攻打山陇郡城! 五万大军,早在熊胥领军抵达山陇郡外第二天,便在山陇郡外不到四里的地方安下营寨,几乎可以说是一出营寨大门,大军直接便可以投入到对山陇郡城的攻击之中!而五万大军,更是团团将整个山陇郡都给围困了起来,可以说是连一只苍蝇都根本没法飞出重围去! 围三缺一的兵法战术,熊胥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他自幼熟读兵书战策,早在好几年前,便早已将兵书战策烂熟于胸,并融会贯通了!围三缺一什么的,固然是兵书战策上所说的,但熊胥现在却根本不屑于此! 围三缺一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瓦解城中守军的军心士气,让他们没有断绝最后的希望,不会做困兽犹斗么?对于熊胥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城中赵军固城死守又如何?困兽犹斗又如何?区区五千老弱残兵,自己手下可是足足有十倍于此的兵力! 围三缺一?不需要!熊胥要做的,就是用重兵,将整个山陇郡城团团围住,让其成为一座孤城一座死城,让城中别说音讯了,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得出去!熊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用重兵将山陇郡城围死,隔绝郡城内外的一切消息,让城中守军彻底的死心! 然而,让熊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山陇郡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了,内外交困,城中守将公叔子夜,却凭借着一个谎言“援军不日便到”,硬生生的率领着城中五千老弱病残之辈,在数万大军的猛攻下,坚守城池,打退了莒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的攻击,而且一守就是半个多月! 半个月里,城外的陷阱,早就被莒兵,包括甘氏降兵的尸体,以及攻城时的莒兵士卒所携带的土石所填满,不仅如此,城外护城河,同样也被莒兵携带的土石填满阻挡断流,现在,攻城的莒兵,已经可以像踩着平地一样,轻而易举的冲到山陇郡城城门下了! 但是,在这过去的半个月里,倒在攻打山陇郡城的道路上的甘氏降兵和莒兵的尸体,却只能用尸横盈野、流血漂橹来形容! 攻城云梯被毁了一架又一架,以至于随军工匠打造攻城云梯的速度,已经赶不上被毁坏的速度,到最后,攻城的莒兵,甚至只有用最简单,最直接,同时也是最残酷,最血腥的囊土攻城,蚁附之术去攻打山陇郡城了,是真正的在用人命去攻城! 然而即便这样,城中守军却依然顽强,整个山陇郡城,就像是茅房里的十头一样,又臭又硬,无论莒兵如何攻打,就是岿然不动!甚至于其中有一两次,攻城的莒兵,都已经冲上山陇郡郡城的城头了,城头上的守军,却硬是用一命换一命的打法,抱着冲上城头的莒兵一起跃下城池,选择了与莒兵同归于尽! 而更要命的是,城中一直在宣传着,或者说借此以鼓舞士气的谎言——援军即日便到——虽然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谎言,赵国援军,要赶到山陇郡城,没有二三十天,跟本不可能,短时间内,熊胥其实是完全可以不去管这个谣言谎言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攻城时日越来越久,熊胥现在却不得不开始面对这个很有可能变成真实的谣言和谎言了! 已经过去十几天了,赵国派来的援军,很可能已经在半路上了,说不定再过上两三天,就会出现在军中斥候的眼界之中!而一旦赵国援军真的出现,山陇郡郡城中的守军的军心士气,必定会因此而高涨,想要再攻破山陇郡城,那可就越发的困难了! 熊胥有些心烦气躁地在中军帐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时不时的还走到帅案边,伸手拿起帅案上展开平铺着的地舆图,飞快地扫上几眼。 地舆图画得很粗略,至少,跟赵军军中所用的那种用比例尺和图标文字标注得详细明了,甚至可以说是跟原地形地貌一模一样的地舆图来说,熊胥所用的这张地舆图,的确显得很粗略,甚至其中的地形地貌都已经严重的变形走样了! 但就算是这种赵军新军之中,完全不可能看得上眼的地舆图,在中原列国,甚至在赵国伊华还没登位之前,却都是司空见惯的,或者说,这个位面时空中的所有地舆图,都是用这种方式绘制的,伊华作为穿越者,自然看着别扭,看得稀里糊涂,云里雾里的,但熊胥这样的土著,看起来却完全没有任何的障碍! 地舆图的确很粗略,但熊胥却依然看得很明白,通过地舆图,对山陇郡郡城周围百里之内的地理山谷走私,也完全的了然于胸! 而这方圆百里,也是莒国斥候能够达到的最远的距离!超过百里,一是距离太远,一来一回所用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来回两百里,便是军中斥候,快马斥候,没有两天两夜的时间,也根本不可能做到,而能够做到这的,也仅仅只有其中最精锐的一小部分快马斥候而已! 而耗时越久,情报传递到熊胥手上的时间就越滞后,留给他做出决策,做出正确反应的时间也就越短!因此,方圆百里,其实已经是斥候所能做到的最大的极限范围了,至少,在情报传递方式没有出现重大的划时代的改变之前,这个范围是不可能再进一步扩大的! 实际上,赵国新军斥候营的斥候,能够侦察的极限范围,也没有超过百里,只不过在情报的传递的方式方法上,赵军斥候不再局限于单人单骑快马飞报这种单一的方式而已,而是使用飞鸽、信息树、响镝狼烟等各种手段方式互相结合的方式,从情报传递的速度和效率来看,自然就要高上不止一筹了! 通过斥候绘制的地舆图,熊胥对于山陇郡城方圆百里范围内的地域山川地形,早已烂熟于胸,甚至于闭着眼睛,熊胥都能知道,山陇郡周围有哪些地势险要的山岭峡谷,哪些地方可以伏兵,哪些地方道路崎岖,只能容许队伍以一字长蛇之阵通过,哪些地方地势开阔,可以作为战场! 而这些山岭峡谷之中,最为险要的地方,自然是铁树沟了,两旁树林密布,仅有一线山沟,可供人穿行通过,若是在三谷两旁埋伏下人手,也不需要太多,三谷两旁只需要各埋伏五百人,拢共一千人,就足可以封锁住整个铁树沟,使之成为难以逾越的天险! 只不过铁树沟距离山陇郡足足有七十三里之遥,就算是只派出一个千人队,前往铁树沟,想要赶到铁树沟,并且将铁树沟完全的掌控起来,至少也要一天半的时间! 而且这样的险要之地,赵军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从斥候营打探来的消息来看,铁树沟中,便有两个赵军的军巡铺,各驻扎有五十人,两个军巡铺,刚好是一个都一百人! 熊胥不清楚这一个都的赵军,是城中的守将公叔子夜得知自己大军入侵之后,派到铁树沟扼守要地的戍卒,还是铁树沟原本就真的驻扎有那么多赵军!但是有一点,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铁树沟的守军,警惕性很高,派出去的斥候,甚至还没靠近军巡铺,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甚至那一小队的斥候,最终还丢了两个,才好不容易逃回来的! 而现在,在遭遇了自己派出去的斥候之后,铁树沟军巡铺中的赵军,警惕性肯定会更加的高,更加的警觉,想要解决两个军巡铺中的赵军,恐怕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一千军士,便能扼守住铁树沟,一百军士,虽然不可能完全扼守住铁树沟,但凭借着地势之利,迟滞、拖延上一小段时间,却不是没有那个可能!而且铁树沟的地势也已经决定了,即便莒军控制住了铁树沟,也只是将从北边而来的赵军扼守,阻截在铁树沟外,不然他们轻易通过罢了,但若想要全歼,或者给赵军援军以沉重的打击,光凭铁树沟一地,却是绝无可能! 而除了铁树沟以外,山陇郡以北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可供伏击、阻击敌人的险要之地还有很多,黑熊岭、棠溪谷,都是这样的险要之地! 黑熊岭是一座山岭,形如卧熊,故而有此一名,但是跟铁树沟一样,黑熊岭也仅仅只是适合阻击,而根本不可能对敌人形成全面形的包围圈,可以全歼敌人! 而棠溪谷,其实是这三个险要之地中,最适合设伏的地方!棠溪谷顾名思义,是一座山谷谷口,因棠溪从山谷中川流而过,因而得名! 棠溪,是赵国境内少有的几条从北向南流的河流,发源于赵都宸邑西郊栾犀山系某处,流经山陇郡后,最终穿越大半个赵国,大半个莒国,一直向南,最终流入清安郡月棠湖! 棠溪,既名为溪,溪流自然不会很宽很深,但流速却急,这也是赵国地势使然,在赵国境内,棠溪溪流都一直很湍急,但出了赵国,进入莒国彰海郡后,棠溪的流速却陡然慢了下来,不过在汇聚了其他几条溪流后,整条溪水都变宽了许多,因此,在莒国境内,棠溪则被莒国称为了月棠河,这也是月棠湖的由来! 不过,在山陇郡中,棠溪虽名为溪,但是在棠溪所流经之处的棠溪谷,溪谷却很是开阔,整个河床竟然有近二十丈宽,而整个棠溪谷,歪歪扭扭的,更是足足有将近二十里深! 可以说,只要在棠溪谷两端各埋伏下一支人马,只要将赵军引入其中,将棠溪谷两端一封,再多的人马,都得被封死在棠溪谷中! 二十余里深的河谷,两三万人马进入其中,可以说连个泡都不会冒,赵军援军再多,只要被引入了棠溪谷的埋伏圈之中,哪怕不能全歼赵军援军,只要封死住了其中一半,就足可以给赵军援军造成致命的打击,从而一举击溃,甚至完全瓦解赵军援军! 只是,棠溪谷并非出于南下山陇郡城的官道必经之路上,赵军援军也不可能偏离官道好几里,有事没事的从棠溪山谷中经过的,想要在棠溪山谷中伏击赵军,难啊!就算自己派出一支佯兵,诈败引诱,赵军上当,被引入棠溪山谷的可能性,恐怕也是微乎其微呢! 而熊胥现在最烦躁的,就是这一点!围城打援,围住山陇郡城,在半道上伏击赵军,一举灭了赵军援军,这一点是肯定的,不用人提醒,熊胥也肯定会这么做,可问题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伏击赵军呢? 第七百二十三章 斥候信报 “将军。”一个亲兵低着头走了进来,走到熊胥近前,低声说道。 “何事?”熊胥猛地抬头,瞧着亲兵,有些烦躁地说道。 亲兵身子微微一颤,旋即硬着头皮,低声禀报道:“将军,斥候营刚才来报,往北的一队斥候,出事了。” “出事了?”熊胥声音猛地提高了许多。 亲兵心中害怕,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往北的两个什的斥候,只,只,只回来了三个。” “三个?二十人只回来了三个?”熊胥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凌厉起来,虽然听到亲兵说斥候营出事了,而且是放出去,往北边探查消息的斥候出事了,熊胥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多半那队斥候跟赵军援军的斥候遭遇了,可没想到二十人的斥候队,回来的竟然只有三个!那几乎就是全军覆没啊! “是,是的,将军。”亲兵硬着头皮低声说道,“斥候营吴校尉和那三个斥候,现在就在营外,将军,将军可要见他们?”刚刚听到斥候营吴校尉诉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亲兵同样也吓了一大跳,表现得比熊胥还要惊讶。 熊胥用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让吴?给我滚进来!”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几步退出中军大帐,不一会儿,斥候营校尉吴?便带着三个身上挂彩,缠着绷带的斥候走了进来,刚一进中军大帐,吴?便和那三个斥候跪倒在地,朝熊胥磕头说道:“末将吴?,拜见将军。” “哼!”熊胥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那三个身上挂彩的斥候一眼,心中不由得一软,但语气却依然冰冷无情,冷声说道:“吴?,你就是这么带的斥候营吗?斥候营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是刺探军情,不是让你们去跟人上阵厮杀拼命的!” “将军教训得是,末将记住了,末将会将将军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给斥候营的兄弟们的。”吴?急忙磕头说道。 “哼!”熊胥冷哼了一声,又扫视了那三个斥候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起来罢!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四人一起磕头说道,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好,便听熊胥又说道:“吴?,斥候营在何处遭遇敌军,敌军有多少人数,距此还有多远,战事的经过如何,你且一一向本将道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吴?身子一颤,然后才低头应道:“是,将军。”说着,又回头对身旁的一个受伤的斥候说道:“老五,你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向将军禀报一番。” “是,将军。”那个斥候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将军,属下等人,是在距此七十里外的铁树沟,偶然间与敌人遭遇的。” “铁树沟?可是赵军军巡铺的巡卒?”熊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急声问道。 那个斥候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 “不是?”熊胥微微皱了皱眉,不是军巡铺的巡卒,那确凿无疑的就是赵军的援军了?赵军援军已经到了?但旋即心中却是更加的怒火冲天:斥候营还真是一群饭桶,赵军都到七十里外了,才发现赵军踪影,若不是斥候营恰好跟赵军遭遇了,那岂不是要等赵军抵近到五十里,或者十里五里之外的时候,才能发现赵军踪影?真要那样,还围城打援个屁啊? 想到这些,熊胥又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决定道:看来,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派出一支兵马,在黑熊岭和棠溪谷之间设伏,就算不能伏击赵军援兵,也必须要将之阻拦在黑熊岭和棠溪谷之间! 黑熊岭距离山陇郡城五十多里,棠溪山谷距离山陇郡只有二十多里,赵军已经出现在铁树沟外,赶到黑熊岭,差不多还有二十多里,赶到棠溪山谷的话,则差不多还有五十里的样子,跟自己这边的距离相差无几,要抢在赵军前面,赶到黑熊岭和棠溪山谷之间,那必须马上出发,而且还得行动快一点才行! 想到这里,熊胥不由得又高声叫道:“来人!” 一个亲兵掀开中军大帐的幕帘,疾步走了进来,走到熊胥跟前,躬身行礼道:“将军。” “去,把景氏家族的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他们叫来。”熊胥沉声说道。 “是,将军。”亲兵急忙应了一句,转身离去,刚刚走到幕门边,便听见熊胥又问道:“赵军援军有多少人马?战备如何?士气如何?”这话自然不是跟自己说的,亲兵脚下没有任何的停顿,掀起幕门,便走了出去。 被熊胥问话的那个斥候脸上闪过一丝赧色,扭扭捏捏的,一时间却没回答。熊胥低头扫了那个斥候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了?你们不会连赵军援军的多寡,战备如何,士气如何,都不清楚吧?”说到这的时候,熊胥的语气已经冰冷得比夏日的冰窖还要冰冷。 那个斥候心中一惊,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便跪倒了下去,磕头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你老实回答本将军的问题,本将军便饶你一命,否则,定斩不饶!”熊胥厉声说道,说着,还冷眼扫视了另外两个斥候一眼。 那两个斥候心中一怕,双腿也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倒在第三扇,朝熊胥磕头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说!”熊胥冷声喝道。 “是,是斥候,是赵军斥候。”三个斥候中的一个,低声说道。 “赵军……斥候?”熊胥一愣,旋即又冷声喝问道:“有多少人?” “一,一什。”一个斥候颤声说道。 “不不不,将军,不是一什,不是一什,至少有一个小旗,五十人,五十人!”又一个斥候颤声说道。 三个斥候,有两个回答了,但却报出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数字!熊胥微微一愣,瞧着没有回答的那个斥候,冷声说道:“你说,到底有多少人?” “将,将军,赵军斥候骁勇精锐,小,小人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来应该在十人到五十人之间。”那个斥候也急忙低声说道。 “十人到五十人之间?好啊,好得很啊!”熊胥气极反笑,转头狠狠地盯着吴?,厉声喝道:“吴?,这就是你带的斥候营?连敌人的人数都不能确定,你这斥候营可带得真好!十人到五十人这样差距悬殊的数字都能够报的出来,那要是赵军援军抵达,你是不是要给本将军报上一个一万到五万,十万到五十万啊?” “将,将军恕罪,末将,末将……”吴?急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请罪说道,话音未落,却被熊胥飞起一脚,将之踹得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吴?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旋即便又跪倒在地上。 正在这时,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人已经奉命来到,亲兵掀起幕门进来禀报时,却正好瞅见这一幕,亲兵脚下一顿,旋即便好像没看见一样,上前几步,走到熊胥跟前,行礼说道:“将军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位将军已经到了,就在营外。” 熊胥怒气未消,狠狠地瞪了吴?一眼,然后才气喘吁吁地说道:“让他们进来!” “是,将军。”亲兵急忙应道,转身走到幕门边,掀起幕门,对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人说道:“三位将军,将军有请。” 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人这才钻进了中军大帐,看见跪倒在地的吴?等人,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若无其事地走到熊胥跟前,一起单膝跪地,行礼说道:“末将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拜见将军。” “三位将军无需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熊胥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人说道。 “多谢将军。”景毋心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景毋心又斜眼扫了中军帐中跪着的斥候营校尉和另外三个挂彩的伤兵一眼,心念电转:既然领头的是斥候营的校尉,那三个伤兵,想来也应该是斥候营的斥候了,想来斥候营肯定是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才惹得主将熊胥怒气勃发,训斥了他们一顿。而这个节骨眼上,能够让熊胥怒火冲天的坏消息,恐怕也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赵军的援军到了,而且可能已经距离山陇郡没多远了!而熊胥在这个时候传唤他们三人,多半是想让他们三人率领景氏族兵,前往伏击,或者阻击赵军援军! 果不其然,景毋心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便听熊胥又说道:“三位将军,本将军急召三位将军前来,是有一件紧急军情,需要向三位将军通报。” 景毋心转头瞧了景毋钲、景孺亥两人一眼,旋即朝熊胥抱拳躬身行礼说道:“有何军情,还请将军示下,有用得着末将兄弟三人,用得着我景氏族兵的地方,还请将军吩咐,末将兄弟,义不容辞!” “好,好,有将军这句话,本将军就放心了。”熊胥亲热地伸手抓着景毋心的手,亲热地说道:“实不相瞒,刚才斥候营来报,赵军的斥候已经在铁树沟附近出没了,想来赵军援军很快便也会出现在铁树沟外。” “铁树沟?赵军斥候?”一旁的景毋钲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末将听说铁树沟有赵军两个军巡铺,驻扎有百十来巡卒,会不会是赵军军巡铺的巡卒?” 熊胥摇了摇头,说道:“斥候营的这些饭桶,虽然无能,但军巡铺的巡卒和赵军军斥,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既然他们说是赵军斥候,想来应该不会错。” “那么说来,赵军斥候真的出现在铁树沟了?那赵军援军,恐怕离铁树沟也不会太远了,最多一日,不对,恐怕现在,赵军援军已经到铁树沟了!”景毋心在一旁微微皱眉说道。 熊胥微微点了点头,望着景毋心说道:“将军说得没错,赵军先锋,现在恐怕已经到铁树沟了,所以,我们必须马上派出一支队伍,抢在赵军前面,占领棠溪山谷或者黑熊岭,将赵军援军阻拦在棠溪山谷和黑熊岭之间!” 景毋心心中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过来,熊胥这是想要自己自告奋勇,率军去棠溪山谷或者黑熊岭,阻截赵军援军呢! 微微迟疑了一下,景毋心旋即朝熊胥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末将兄弟等人身为景氏族人,蒙王上不弃,征召从军,归于将军麾下以来,末将等寸功未立,实在是愧对将军,愧对大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景毋心才又接着说道:“如若将军不弃,末将兄弟三人,愿率领景氏族兵,兼程赶往黑熊岭,阻击赵军,势必将赵军援军,阻拦在黑熊岭外,让赵军不敢逾越半步!” “好,三位将军不愧是国家栋梁之才,有三位将军率军前往,本将也可安心攻城了。”熊胥有些激动地抓着景毋心的手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又说道:“不过,赵军如果真的已经赶到铁树沟了,三位将军抢在赵军前面赶到黑熊岭,恐怕也是来不及了。”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才又接着说道:“依本将之意,三位将军可在黑熊岭和棠溪山谷之间,择一要地驻防,若是能将赵军引入棠溪山谷,那就再好不过了。” 景毋心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教诲,末将记住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景毋心又说道:“军情紧急,末将兄弟这就回去准备,越早赶到棠溪山谷,也能越早将赵军拦截住。” “嗯,如此,就有劳三位将军了。”熊胥说着,郑重其事地朝景毋心等三人躬身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三人连忙欠身回礼说道。 这一次出征,熊胥征召的景氏族兵,足足有三万余人,虽然之前因为景毋鈡之故,损失了一两千人,在之前长达半个月的攻城战中,景氏族兵也零零散散的参与了几次攻城战,损失了两三千人,但这样的损失,其实还比不上熊胥率领的莒军正卒,攻城战中,莒军正卒的伤亡比例,比景氏族兵的伤亡比例还要大上许多! 当然,这其实也有景氏家族私心作祟的原因,毕竟景氏族兵是景氏家族的私兵,而莒军正卒,则是莒国的正兵,一个损失的是自己的家族力量,一个损失的是国家的力量,哪个更让景氏心痛,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在攻城战中,景氏族兵,自然也可不能像莒国正卒那样卖力用心了! 现在,三万景氏族兵,还有将近两万五千人,如果能够顺利赶到棠溪山谷,或者黑熊岭的话,将赵国援军拦截住,也不是不可能!就算不能截住赵国援军,但至少也能给自己争取到一定的应对时间! 第七百二十四章 斥候俘虏 景毋心等人率领着景氏族兵走了,偌大的一座军营,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的人,整个军营一下子就变得空旷了许多,同样的,熊胥心里,也感觉变得空落落起来。 虽然围攻山陇郡城的莒兵,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但是,对山陇郡城的攻势,却依然没有削减一丝一毫,相反,为了避免山陇郡城中的守军,发现城外的莒军减少了,对山陇郡城的攻势,比起之前的半个月,还要更加的猛烈一些! 惨烈血腥的攻城战,再次爆发,一拨又一拨的莒兵,在各自都头、千夫长的率领下,不顾性命,不顾流血牺牲的沿着同袍用鲜血和尸骸铺就的道路,朝着山陇郡城猛冲了过去。 城外的所有障碍,如今都已经不再是障碍,已经被前辈同袍的鲜血和尸骸填平,只有山陇郡高大厚重的城墙,依然如山中的巨石一样,任凭风吹雨打,它却岿然不动! 而城头上如雨点一般倾泻而下的箭雨,比之往日,虽然有所减少,但却依然密不透风,仿佛一阵阵疾风骤雨,每次倾盆而下,都将会带走攻城的莒兵数十数百条性命!然而即便如此,攻城的莒兵,却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缩退让,朝着山陇郡城,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潮水一般涌过来的莒兵,很快便冲到了郡城城墙下,一部部冲城车被推了上来,一下接一下的朝着厚重的城门撞了上去!一架架攻城云梯被抬了上来,在城墙边树了起来,攻城的莒兵,如蚂蚁一样,沿着攻城云梯,攀爬而上,朝着城头爬去。 城头上的赵军戍卒,将一锅锅烧得滚开的金汁,抬到城墙边,用力一倾,滚开的金汁便从城头上倾泻而下,将城下城墙上、云梯上攀爬的莒兵,如被开水烫着的蚂蚁一样,全都烫得摔落掉落下去,摔在地上,要么当场就已经死亡了,要么还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惨叫着、哀嚎着…… 一根根叉杆,在几个,十几个城中守军戍卒的合力扶持下,叉着攻城云梯,用力一推,便将攻城云梯,连同云梯上蚁附而上的南蛮莒兵,全都推得倒翻了过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或者砸在城下密密麻麻的南蛮莒兵身上。 砸在南蛮莒兵身上的攻城云梯还好一点,虽然将一些莒兵给砸伤了,但好歹攻城云梯保住了,而直接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的攻城云梯呢,几乎无一例外的,直接就被摔断成了好几截,连修都没法修了! 熊胥领着中军,就在莒军大营外列阵押阵,眼神冰冷,脸上也不带任何表情变化地看着一拨接一拨的莒兵,不顾性命,不顾流血牺牲地,朝着山陇郡城冲去!在他眼中,眼前如蚂蚁一般朝着山陇郡城冲过过去的莒兵,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只要能够攻破山陇郡城,哪怕牺牲再多的士卒的性命,熊胥也在所不惜!是的,只要能拿下山陇郡! “报!~”一骑快马飞奔而至,急速冲到熊胥近前,勒住马头,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启禀将军,景毋心将军遣人来报,所部与赵军斥候遭遇,围杀赵军斥候一队,斩首九人,俘虏一人!” 听了快马斥候的禀报,熊胥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景氏族兵离开大营还不到一天,没想到就已经跟赵军的斥候遭遇了,看来,赵军援军,恐怕距离山陇郡城已经不远了呢!不过这一次,好歹让赵军这队斥候全军覆没了! 微微愣了一下,熊胥旋即又问道:“那个俘虏呢?” “景将军已经遣人连同赵军首级、衣甲,一同送到营前了。”快马斥候低头禀报道。 “好!马上让人送过来!”熊胥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便又说道。 “是,将军!”快马斥候急声应道,起身翻身上马,拨转马头离去,不一会儿,便又有一小队熊胥的亲兵,抬着两个大箩筐,押着一名俘虏,走了过来。 将大箩筐放在熊胥跟前,熊胥冷眼扫视了那两个大箩筐一眼,却见一个箩筐里面码放着九个鲜血淋漓的首级,一看发型,便知是赵军的,另外一个箩筐里,却码放着一堆赵军衣甲,不过却是些布衣,连铁铠都没一件! 熊胥一见之下,不由得有些失望,用随身佩剑挑起一件赵军衣甲,仔细一瞧,却发现赵军衣甲跟城中守军的衣甲形制款式完全不同,而且也跟列国的军服铠甲没有任何的相同点,完全由粗布裁剪而成的衣甲,根本连一丝一毫的防御力都没有,熊胥真的有些想不通,赵军为何要穿这样的衣甲! 回头瞧了一眼那个被两个军汉反扭着胳膊,五花八绑的赵军俘虏,他身上穿着的衣甲,跟箩筐里那些衣甲也是一模一样! 微微愣了一下,熊胥这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在赵军军中所任何职,你若老实回答,本将军便饶你一命!”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赵第一军斥候营斥候熊大也!如今既然落入尔等贼子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某若皱了一下眉头,就不信熊!”那个赵军斥候挣扎着说道。 熊胥听了那个斥候的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你也姓熊?” “没错,某乃熊大!”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高傲地仰起头来说道。 熊胥瞧了那个赵军斥候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你可知道,熊乃莒国国姓,地位尊崇无比?你既也姓熊,说不定与我莒国也颇有渊源呢!”说着,熊胥挥了挥手,语气放缓说道:“放了他。” “是。”几个亲兵没有任何迟疑,急忙上前,解开绑在那个斥候身上的绳索。 那个斥候骤然获得自由,不由得有些发愣,良久才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发麻的的手脚,瞧着熊胥说道:“你就不怕我逃跑?” 熊胥咧嘴笑了笑,说道:“你姓熊,本将军也姓熊,只为这一姓氏,本将军便不会杀你,你若是想离去,尽管离去好了。” 赵军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瞧着熊胥说道:“你真肯放我走?” 熊胥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微微颔了颔首。 那个赵军斥候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那我真走了?” 熊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却又说道:“不过,你离开后,最好别再回赵国了,你在赵国,不过是一小卒,在我大莒,却是人人称羡的国姓贵族,何去何从,你可要想好了。” 赵军斥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却又转身走了过来,走到熊胥跟前,说道:“我在莒国无亲无故,若是前往莒国,举目无依,最终岂不是只有饿死街头?” 听了赵军斥候的话,熊胥脸上的笑容更盛,笑着说道:“这好办,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去做,我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 “真的?”赵军斥候有些怀疑地望着熊胥说道。 “自然是真的。”熊胥笑着说道,身旁的亲兵也跟着说道:“我家将军乃是大王最为看重的王族将军,统领十万大军,只要将军一句话,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又有何难?” 听了亲兵的话,赵军斥候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跪倒在熊胥坐骑前,磕了三个头后,然后抬头望着熊胥说道:“不知将军想让小人做些什么?” 熊胥脸上笑容更甚,用手中马鞭朝山陇郡城一指,说道:“很简单,只需要你朝城中守军,喊上几句话!”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大赵万年 又一拨莒兵的攻势被击退,郡城内外,又多了成百上千具尸体,有莒兵的,也有城中守军的! 城中五千守军,早就已经补充了一次又一次了,城内十四岁以上的成年男丁,只要四肢健全,能够拿得动刀剑的,已经被公叔子夜征召了一批又一批,不停地补充进城中的守军队伍之中,使城头上的守军,一直维持在五千人左右。 看着城外的莒兵,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一直坚守在城头上的公叔子夜,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在这过去的半个多月里,绝大多数的时间,公叔子夜都坚守在城头上,作为山陇郡城的守备游击将军,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上,对于城头上的守军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士气也会随之一阵高涨!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根本受不了,更何况公叔子夜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这些天里,公叔子夜每天真正能够得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两个时辰。哪怕城外的莒军退却了,哪怕城楼上的守军,除了值夜的,都已经歇下了,公叔子夜却依然不能休息,他还得领着亲兵巡查,探视伤兵伤员,检查城防、武器装备等等。 很多时候,都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困得不行的时候,公叔子夜才会在城楼上城墙垛子边,找个背风的地方,小小的眯上一会儿,而且也根本无法深睡,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公叔子夜一下子就会惊醒过来,强打起精神,再次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城头上! 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南蛮莒兵,公叔子夜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巡视城防,探视安顿伤病员时,城外莒军军阵后方,却猛地又响起了一阵低沉沉闷的号角声。 “呜昂!~”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在天地间,公叔子夜身子猛地一震,转身离去的脚步又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双手扶在城墙垛子上,瞪大眼睛望着城外莒军大营中,又一拨莒军排着整齐的方阵,缓缓朝着郡城压迫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公叔子夜不由得又暗自叹息了一声,城外的南蛮莒兵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就好像地里的蚂蚁一样,杀了一拨,马上又会钻出来另外一拨!在过去的这半个多月里,公叔子夜他们已经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次莒兵的攻击了,可每打退一次,过不上多久,莒兵就会再一次攻上来,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完似的! 攻城的莒兵,可以轮番上阵,可城中戍卒呢?每次莒军攻城,城中的戍卒,就不得不强打起万分精神,全力以赴,抵抗莒军的攻击,甚至稍不留意,稍有不慎,便会被莒军攻上城头来! 想到这些,公叔子夜不由得又微微长叹了一声,莒兵可以轮番休息,而城中的守军呢,却是根本连一丝一毫的空暇、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山陇郡迟早都有被攻破的一天! 援军,援军!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会到!公叔子夜回头朝着北边与天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连绵起伏的山脉,长叹了一声,想道。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身旁的一名亲兵,却惊声叫道:“将军,快看!” 公叔子夜一愣,急忙回过头来,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城外列阵缓缓压迫上来的莒军军阵,却在城外一百五十步外,城上最远的弓手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随后,莒军军阵中,如潮水般从中间分了开来,几十骑骑兵,用长枪挑着一些军服,和其他一些东西,耀武扬威地冲了出来,周围的莒军更是兴奋地呼喊尖叫了起来。 公叔子夜双眼微微一缩,还没看清楚那些骑兵长枪上挑着的东西时,便有身旁的军士,惊声尖叫道:“是首级!是首级!那是首级!~” 随着那个军士的尖叫声,旁边的一些军士,也不由得慌乱了起来,纷纷低声尖叫道:“是首级,那是首级!还有军服,那是国防军的军服!” 听到周围军士的尖叫声,公叔子夜不由得微微的长叹了一声,其实他也早就已经认出了城外莒兵长枪上挑着的那些东西,都是一枚枚血肉模糊的首级,还有跟城中戍卒完全不一样的只属于赵国新军,而且是最新式的国防军的军服! 山陇郡城中,戍卒身上穿的,依然还是老式的军服,跟赵军新军的军服,无论是形制,还是款式,完全都不一样,莒军长枪上挑着的首级,还可以说是战死的兄弟的首级,可新式军服呢?那却完全是不可能仿冒的,只有可能是赵国新军的! 赵国新军,援军!公叔子夜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旋即,兴奋的心情顿时又陷入了无边的寒冷之中,城外莒兵既然已经缴获了新军军服,说明赵国新军,也就是援军已经赶到,但直到现在,赵国援军却依然还没出现,而且也没有任何的音讯传来,可见,来援的援军,多半已经被莒兵给阻拦了下来,严重点,甚至可能已经被莒兵给围城打援了! 好再,城外莒兵长枪上挑着的军服和首级,数量都不是很多,也就十几二十件的样子,这让公叔子夜稍微放心了一些!但旋即,公叔子夜的心却又提了上来:莒军军阵中,十几个莒军,簇拥着一个穿着赵军新式军服的军卒,出现在了莒军军阵最前面! 城头上所有的戍卒的目光和视线,一下子全都被那个赵军军卒给吸引了过去,对着那个赵军军卒,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而公叔子夜,双眼中更是冒出一团烈火来,双手紧握,猛地一下捶打在城墙垛子上,厉声喝道:“拿弓来!” 公叔子夜惯用的三石硬弓被送到了他的手上,一支羽箭也递到了公叔子夜手上,公叔子夜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外莒军军阵中的那个赵军军卒,可惜距离太远,就算是公叔子夜,箭术在赵军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百步穿杨那也是等闲之事,可城外那个赵军,却远在一百五十步外,就算公叔子夜用的是三石硬弓,箭术超群,也根本没有把握可以一击即中!而一旦打草惊蛇,想要再射中那个赵军军卒,可就难了! 而就在公叔子夜这一瞬间的犹豫中,城外那个被莒军簇拥着的赵军已经高声叫喊了起来:“城上的赵军兄弟听着,我是国防军第一军斥候营斥候,奉将军之命,前来传话,城上的赵军兄弟,都给我听好了!” 说着,那个赵军武卒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叫喊道:“将军已率十万大军,过了黑熊岭,不日便会赶到,兄弟们再坚持几日,定能将城外的南蛮子包围截杀,全数葬身于此!” 听到赵军武卒的话时,周围那几个南蛮莒兵脸色顿时一下就变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南蛮莒兵,想也没想,冲上前去,伸手便想要捂住那个赵军武卒的嘴巴。 那个赵军武卒却是猛地一张嘴,咬住那个南蛮莒兵的拇指,用力一咬,便将那个南蛮莒兵的拇指给咬了下来,转头“呸”了一声,张着带血的嘴巴,咧嘴笑道:“南蛮子们,你们的死期到了,爷爷先去下边等你们!”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南蛮莒兵,已经冲上前来,手中刀剑其挥,顿时将那个赵军武卒乱刀劈砍成了好几截! 那个赵军武卒却并没有立即咽气,而是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虚弱地叫喊了一声:“大赵……万……” 城头上,公叔子夜双眼一下子模糊了起来,伸手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睛,奋力高叫道:“大赵万年!大赵必胜!” “大赵万年!大赵必胜!~”城头上的赵军守军,一起跟着大声呐喊了起来,声音响彻云霄,将城外莒军军阵中的战马,都惊了一惊。 那个被莒军乱刀分尸的赵军武卒,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眼中光芒渐渐消散…… 第七百二十六章 鼓舞士气 “大赵万年!大赵必胜!~” 城头上骤然响起的叫喊声,让莒军中军阵中的熊胥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本想借用那个赵军俘虏之嘴,打压一下城中守卒的军心士气,可没想到那个赵军俘虏,却是这般有血性,竟然拼着一死,也要将赵军援军到来的消息,传递给城中守卒! 如今,城中守卒已经知晓赵军援军即将到来,军心士气骤然提升数倍,想要再攻上城池,难度又平添了许多,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而自己麾下莒兵,听闻赵军援军将至,军心动摇,想要再如之前那般驱使他们不顾性命,不顾流血牺牲的去攻城,恐怕也只会是事倍功半了! 这一次,可真是亏大发了!熊胥铁青着脸色想到,亲兵很快便将那个赵卒的首级呈递到了熊胥跟前,熊胥看都没看一眼,右手手中马鞭猛地一挥,挥在那个亲兵手上的赵军首级上,将那个赵军首级卷得飞上了半空中,旋即,熊胥又猛地一挥马鞭,击打在那个赵军首级上,瞬间将那个赵军首级击得飞了出去七八丈远,然后才掉落在了地上! 看都没再多看那个赵军的首级一眼,熊胥语气冰冷得好像千年寒冰一样,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来:“回营!~” 如今,城中赵军守军士气高涨,而莒军听闻赵军援军将至,不由得士气低沉,就算熊胥想要再挥军攻城,也只会是徒劳无功,倒不如收兵回营,再另做打算! 虽然所有将校都知道,赵军的援军,肯定不可能有十万大军,赵国要集结十万大军,光是粮草物资,军械器材的准备,没有两三个月,就基本不可能做到,而赵军根本不可能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军械物资等,除非,赵军一直在秘密筹备着一场十万大军的军事行动! 而这根本不可能!两三个月前,赵国主力还在獲国草原与獲人激战呢,怎么可能秘密筹备另外一场大战?接应攻入草原獲国的赵军都不可能!要调动征集十万大军,绝对不是君上一句话,一道谕令便能完成的,就算是南蛮莒国,要集结十万大军,也得从莒王到国府,再到下面的郡县邑城,出动十倍,甚至是更多的民伕,耗费两个月甚至是更多的时间,才可能做到! 赵国可不是南蛮莒国,也没有莒国那么大的疆域,那么多的人口,想要做到这一点,只会比莒国更难! 南下救援山陇郡的赵军援军,不可能没有,在得到莒军入侵山陇郡的消息后,赵国国尉府、丞相府,包括赵王宫,从赵侯到赵相、国尉,都会行动起来,组织援军,南下救援山陇郡,但人数绝对不可能多,更不可能如那个赵军斥候所说的那样,人数超过十万人! 虽然所有的将校都知道,赵军的援军数量不可能很多,但底层的那些普通莒兵,却根本想不到这些,听到赵军援军竟然远远超过自己这一方的人数后,莒军普通士卒心中,能不担心,能不惊惧才怪了呢! 如今,必须得想办法先一步将军心士气稳定下来,不能再让军心士气,受到那个赵军斥候的一句谎言的影响了! 很快,熊胥便已经想到了对应之策,在熊胥的秘密吩咐下,一个亲兵悄悄的离开了莒军大营,不久之后,一个快马斥候便飞奔而至,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在马上大声疾呼:“捷报!捷报!景毋心将军率领三万大军,于黑熊岭设伏,伏击赵军,赵军中计,为景毋心将军所攻,死伤无算,溃败而逃!” 说着,又重复了一遍重点:“赵军中计,死伤无算,溃败而逃!”一路急声高叫着,快马斥候纵马冲进了莒军大营。 听到快马斥候的报捷声,军营中的莒军,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随后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士气也为之一振! 其中也有人对此有所怀疑,问了一句:“真的假的?”但旋即便被旁边的同袍打消了疑虑:“这还会有假?前两日景毋心将军不是率军离营了么?原来就是冲着赵军援军去的啊?” “围城打援,兵法上可都有写的,原来将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将军真是英明!” “这下好了,城里的赵军,这下彻底没希望了,除了开城投降以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一时间,整个莒军大营中全都热闹了起来,各种议论都有!熊胥对此也并没有加以阻止,甚至可以说是放任自流!只不过熊胥一直铁青着的脸上,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一丝笑容了!但是,谁也不知道,熊胥心中现在想的却是:要是景毋心他们真的大败赵军援军了,那该多好? 景毋心率军离营也还不到两天,算时间,景氏族兵应该刚刚过了棠溪山谷,至于景毋心是不是要在棠溪山谷设伏,然后想办法将赵军援军引入棠溪山谷,就不是熊胥能够了解的了,哪怕斥候一直都有将景毋心他们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回来,但景毋心他们会在什么地方设伏,或者拦截赵军援军,熊胥却依然是一无所知! 而预想中的赵军援军,也还并没有出现,至少,在斥候传回来的情报中,还没有发现赵军大部队的情报,只有与零零散散的赵军斥候遭遇的情报!想来,赵军斥候都已经出现在铁树沟、黑熊岭了,赵军援军主力,应该不远了才是! 山陇郡郡城城头上,公叔子夜听到城外莒军大营中隐隐约约传来的欢呼声,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很快,便有人跑来报告:“将,将军,城外莒,南蛮子高呼,景毋心在黑熊岭设伏,伏击援军,援军中计,死伤无算,已经,已经溃败而逃了。” 公叔子夜心中一惊,但旋即便镇定了下来,厉声说道:“谣言,这是莒军诡计,莒军故意散播谣言,要动我军心的!” 说着,公叔子夜更是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兄弟们,之前,城外的兄弟拼死传讯,十万援军已近在眼前!城外莒军有多少?不过五万之数,我援军是其两倍之数,岂会那么容易被莒军击败?再说了,莒军虽言击败了援军,但缴获呢,首级呢?援军主将又是谁呢?这些,莒军可全都含糊其辞,可见,这根本就是莒军的谎言!” “兄弟们,莒军现在已经黔驴技穷,没有几天蹦跶的时间了,只要我们坚守城池,要不了几日,援军必至!”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才又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援军到时,便是莒军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说着,公叔子夜又猛地振臂疾呼:“大赵万年,大赵必胜!” “大赵万年,大赵必胜!”公叔子夜身边的几个赵卒跟着一起大声叫喊了起来,随后,更多的赵军也跟着一起大声疾呼了起来,最后,整个山陇郡城内外,全都响起了一股响彻云霄的“大赵万年!大赵必胜!”的叫喊声! 一时间,赵军莒军都在高声疾呼,军心士气,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不过这些军心士气还能够保持多久,公叔子夜和熊胥,却是谁都没有底!一时间,两人都在心底暗自祈祷着。 公叔子夜祈祷赵军援军能够尽快赶到,但又不希望赵军援军来得太急太快,以免被莒兵伏击拦截!而熊胥则在不停地祈祷着,祈祷景毋心能够更快的赶到黑熊岭,在黑熊岭和棠溪山谷之间设伏,伏击阻截赵军援军,若是真的能够打出一场大捷来,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夺关 峡门关以北,某个山岭小道上,数千赵军正排着一字长蛇阵,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不停地疾行着! 从赵国新军组建开始,赵军便在赵都宸邑西郊的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中,接受了最为苛刻的训练! 赵地多山,山峦连绵起伏,地无三里平,天无三日晴。从赵军入营,接受军事训练开始,赵侯伊华便没有一刻钟放松过对赵军新兵的军事体能的训练,早操晚课,几乎都是跑步,跑步,再跑步! 从最初的五里十里,到后来新训结束时的二十里三十里,一路这样训练过来的赵军,对于山间行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于在新军训练期间,赵军还曾经进行过三十里武装越野的训练和考核! 现在虽然不是武装越野考核,但路程却是比当初考核的三十里要长,而且是长得多,身上的负重,也比之前新兵训练营的时候要重上许多! 但是,从一旅之长的中校上校旅长,到普通一兵,从上到下,对于现在的山间急行军,却都没有任何的怨言,即便有一些快要跟不上队伍的军卒,在同伴的帮助下,小跑上几步,便又能追上队伍! 数千赵军在山林间行军,除了悉悉率率的脚步声和被赵军惊起的林间飞禽和草中走兽,却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所有人都低着头只顾着跟着前面人的步子,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能够早一刻赶到峡门关,夺下峡门关,就能早一步关上赵国的大门,早一步断了莒军的后路! 而一旦莒军的后路被断,现在在山陇郡城外耀武扬威的那几万莒军,就等着被关门打狗吧!出发的时候,军长也好,旅长也好,甚至是下面的营长、都头,都已经跟手下的兄弟说得很清楚了,所有人也都已经清楚和明白了这一点! 因此,在行军的过程中,虽然很苦很累,但能坚持下来的,全都咬牙坚持着,现在这不到三千赵军,便是整个第一军中最精锐的那一撮,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便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急行军赶了两百多里山路而没有掉队的那一撮! 剩下那些半途掉队的,自有后队收容,休整歇息之后,便也跟了上来,速度虽然没有现在这两三千赵军快,但也并不落后多少,最多一天时间,就能够追上来! 一直在前面做向导的管易,看着手上的地舆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过身去,几步走到一个上校军官面前,行礼说道:“司马,再有二十里,便是峡门关了,天黑之前,我们便能赶到峡门关前!” 上校军官,便是第一军的军司马陈穑,听了管易的话,微微颔了颔首,回头瞧了一眼急行军的兄弟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低声说道:“兄弟们可还能坚持得住?” 管易也转头瞧了一眼,低声说道:“应该能坚持得住吧?” “嗯,告诉兄弟们,还有最后二十里,坚持一下,天黑前就能到了,到时候咱们再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拿下峡门关,彻底断了南蛮子的念想!”陈穑沉声说道! “是,司马!”管易激动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作战计划是自己提出的,如果能够成功,那自己这首功就拿定了!而直到现在,从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峡门关中的莒军守军,都还没有任何察觉,也没有任何防备!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峡门关,绝对有很大的成功的可能性! 陈穑的命令,很快便传达到了每一个赵军,听到只剩下最后不到二十里的消息后,所有的赵军全都精神一震,一直紧张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跟管易所预料的没有什么出入,二十里路,果然还没等天完全黑下来,就已经走完了。天黑前,三千赵军已经在距离峡门关不到两里的密树林里隐藏了起来,而撒出去的斥候,更是源源不断的将峡门关的情报,汇报给了陈穑! 而斥候亲自传回来的最新一份情报却是,峡门关外,有一支莒军,似乎正在入关,而且好像还是运送粮草辎重的辅兵! 听了斥候的禀报后,陈穑当即便带了管易和另外几个旅营的中校少校军官,跟随斥候一起,抵达了最前线,距离峡门关甚至不到两百步,隐藏在道旁密林中,透过树木间隙,陈穑、管易等人,很轻松的便能看见,峡门关中灯火通明,一车又一车的粮草辎重,正在不停地从关外推进关城中,然后囤积在了关城内一处较大的空地上。 而峡门关内城门,也就是面向赵国境内这一面,关城城门就那样敞开着,城门两边,仅有十几二十个手拿枪戟的莒兵在执勤警戒着,而关城城楼上,也仅有稀稀落落少得可怜的一些莒兵在驻守着,似乎,绝大多数的莒兵,都已经被调派到南边的城门去接应入城的粮草辎重去了呢! 管易在密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有些兴奋地对陈穑说道:“司马,这是个好机会!关城中的莒兵毫无防备,如果我们现在冲下山去,抢占城门的话,一定能够成功!只要夺占了关城城门,大军入城,此战,咱们就赢定了!” 陈穑转头瞧了另外几个中校少校军官一眼,说道:“你们几个觉得呢?” 几个中校少校军官相互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便由那个中校军官牵头说道:“司马,现在的确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够一举夺取城门,大军入城,不到子时,应该就能肃清城中敌军,我等还可在城中好好歇息一下,养精蓄锐,等峡门关对面峡孟关中的莒军反应过来时,咱们早就已经大势砥定了,到那时,便是千军万马来攻,咱们也不怕!” 陈穑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点头说道:“那好,管易,斥候营乃是尖兵中的尖兵,精锐中的精锐,这一仗,就由斥候营打头阵,率先夺占城门,其余人等,紧随斥候营兄弟身后,等斥候营拿下城门,即刻入城,肃清城中敌军!” “喏!”管易等人急忙低声应道。 话音刚落,陈穑又低声说道:“另外,城中粮草军械堆积如山,需防备城中敌军纵火焚烧粮草!入城之后,第一旅务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城中校场,从莒军手中,夺回粮草!赵旅长,有没有问题?” 那个中校军官,正是第一军第一旅的副旅长赵传国,想也没想,便沉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第一旅旅长是由军长邓维兼任的,平时第一旅的军务,便多是由副旅长赵传国处理的,赵传国虽是副旅长,但其实也跟第一旅的旅长差不多了。 “那就好!”陈穑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低声说道:“既然没有问题,那就分头行动吧!” “是!”赵传国、管易等人急忙低声应了一声,很快便分头散开,消失在了密林中。 一声鹧鸪鸟的叫声,从管易嘴里传了出来,周围密树林中隐藏起来的斥候营的一百多名兄弟,很快便四下里聚拢在了管易周围。 管易环视了四周的兄弟们一眼,压抑着激动兴奋的心情,低声说道:“兄弟们,陈司马交给我们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让我们打头阵,负责夺占城门,兄弟们,看到山下的城门了吗?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接着说道:“兄弟们,那里是峡门关,是我们赵国的南大门,是我们的家门!而现在,它却被一群野蛮的南蛮子给占据了,兄弟们,你们说,咱们该不该拿下那里,把占据关城的南蛮子,消灭在关城之内?” “该。”百十来人,一起沉声应道。山下就是南蛮子占据的峡门关关城,密林中的赵军,也不敢大声喧哗,以免惊动了山下关城中的敌人。 管易微微点着头,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沉声说道:“兄弟们,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们斥候营,不管是军事考核,还是实战,永远都是第一,这夺关第一功,咱们拿了!兄弟们,干了!” “干了!”百十个斥候营的兄弟一起沉声应道,山林中的飞禽受到惊吓,顿时便又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发出一阵“扑腾扑腾”的声音。 关城上,一个莒兵听到树林里传来的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不由得朝关城外的小树林望了过来,心中正在奇怪,这都快要入夜了,倦鸟归林,为何归巢的鸟儿竟然又突然间被惊起了呢? 正在奇怪的时候,城门外官道一侧的密林中,却突然窜出十几二十条黑影来,脚步如飞,迅捷地朝着关城城门猛冲了过来。 关城上的那个莒兵,望着突然从密林中冲出来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官道旁边的密林中冲了出来,而最先冲出来的那十几二十个黑衣人,这时候却已经冲到了关城城门边,还没等关城城门边执勤的莒兵反应过来,手中弓弩齐出,“铮铮铮”几声轻响,城门口的那几个莒兵,便已经中箭倒地,连一声信号都还没来得及放出来! “敌袭!”城头上那个莒兵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张口便要叫喊,但嗓子却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双眼眼眸之中,只看见一点黑点,从城墙下抛射而出,直奔着自己面门冲了过来! 眨眼间,城头上那个莒兵,面门上便早中了一箭,整个身子都被箭矢巨大的力量带着倒飞了出去,撞在城墙后面的城墙垛子上,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而与此同时,城头上其他那些莒兵戍卒,也纷纷被冲到城门边的赵军,仰头抛射,射翻在城墙上,一会儿工夫,城墙垛子上,就已经看不到一个还站着的莒军守军了。 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躲在什么地方的一个莒兵,终于发出了一声凄惨凌厉的叫喊声:“敌!~袭!~” 第七百二十八章 袭城 没有任何的意外,在峡门关守军反应过来之前,管易率领的斥候营的兄弟,就已经轻而易举的占据了关城北门,几个想要关闭城门的莒军守军,直接被管易和斥候营的兄弟,乱箭射成了刺猬,射死在城门口,之后,紧随着管易和斥候营从山上密林中冲杀下来的赵军,直接便沿着官道,冲进了峡孟关,整个关城北门,也彻底被赵军所掌控! 近三千赵军,虽然经过两百多,将近三百里的长途跋涉,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却依然奋起最后一丝余力,跟随着营长、旅长等校尉军官,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进了峡门关。 而峡门关中的莒军守军,在此之前,甚至根本就没预料到这一点,五万莒军攻入峡门关,并且进展顺利,在短短的两三天里,便席卷了大半个山陇郡,推进到了山陇郡郡城城下,并且将山陇郡郡城包围得水泄不通! 如今,五万大军正在猛攻山陇郡城,山陇郡城随时都有可能失陷!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莒军都认为,即便赵国派出了援军,也只会星夜兼程的赶往山陇郡,解救被围的山陇郡,而峡门关作为边关关城,已经处于最后方了,援军出现在峡门关的可能,几乎为零! 舍近求远,而且大道小道,几乎全都被山陇郡外的莒军垄断,赵军怎么可能出现在峡门关?除非他们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甚至于,就连莒军主将熊胥,也根本想不到,赵军援军,竟然会舍近求远,选择一条最为崎岖难行的山路小道,绕到山陇郡后方,甚至直接出现在了峡门关前!熊胥还想着围城打援呢,可没想到赵军竟然根本就没出现在山陇郡郡城外,不管是黑熊岭也好,还是棠溪山谷也罢,有的根本就只有一些用以迷惑莒军的斥候! 而且,赵军入夜之后才赶到峡门关,原本是想着在山林里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对峡门关发动突袭的!可没想到赵军赶到的时候,莒军正在往峡门关关城中转运粮草物资,整个关城里里外外,都被莒军手中持着的火把,映照得仿佛白昼一样! 而关城北门的守军,也由于转运粮草辎重的缘故,大半都被抽调到了城南,接应入城的粮草辎重,城北守备空虚,而且又毫无防范! 在这种情况下,军司马陈穑当机立断,选择了趁着夜色攻城,虽然这对于赵军的身心都是一个严重的考验,长途跋涉,在山林间急行军了一整天的赵军,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同样的,却也实实在在的打了莒军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率先袭城的斥候营便在管易的带领下,占据了峡门关关城北门,紧随其后的赵军,更是凭借斥候营打开的关城北门,径直杀进了关城之中,第一旅副旅长赵传国,更是率领近千赵军,顺着关城最中间的大道,直扑城中校场! 峡门关本就是赵国所有,而第一军当初为了平定甘氏叛乱,有一部曾经还在峡门关中驻扎了一段时间,以防甘氏叛军夺取关城,投降莒国!而赵军新军的传统却是,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绘制新式地舆图!因此,第一军手上,现在就有峡门关中最详尽的地舆图,详细到每一条小巷,每一座庭院! 在山上时,斥候营的斥候,就已经观察得很清楚了,入城的莒军辎重粮草,就堆积在原本作为关城中赵军戍卒校阅场的大校场中,堆积得跟一座座小山似的,而关城南门外,一队队莒兵,还在不停地将一车又一车的粮草辎重,不停地推进关城中! 赵传国率领的第一旅,虽然不到一千人,但能够在两天半,将近三百里的长途山路跋涉中,而保持不掉队的,绝对属于第一旅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赵传国的率领下,却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笔直地朝着大校场冲了过去! 一路上,一些零零散散的莒军,从街道两旁冲了出来,想要截住赵传国的第一旅,但零零散散,不成规模的莒军,又怎么可能挡得住赵传国近千人的冲锋?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被赵传国的第一旅,冲到近前,长柄厚背大刀猛地一挥,直接便连人带甲,劈翻在地了,从头到尾,赵军甚至连弓箭都没用一下! 不一会儿,赵传国他们便已经冲到了大校场外!虽然城北的厮杀声,已经传到了城中,也传到了城南,但由于夜色的缘故,再加上赵军袭城的速度太快,进了关城后,几乎又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大校场! 一时间,整个峡门关内的莒军,全都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整个大校场,甚至可以说整个峡门关,全都乱成了一团糟,一些校尉千夫长之类的官弁,想要站出来召集部属,但是在慌乱的人群中,任凭他们怎么喝斥叫喊,肯听他们命令的,却依然微乎其微! 冲到大校场外,看到校场上乱成一团的莒军,赵传国没有任何迟疑,一声轻喝,近千赵军整齐划一的取下身上背着的弓箭,张弓搭箭,对准着校场上的莒军,在赵传国的命令下,几乎同时松手,将弓弦上的利箭射了出去! 莒军手上拿着的火把,就是赵军最好的靶子!近千支利箭,如同箭雨一般,朝着校场上的莒军射了过去,瞬间便将慌乱的莒军射翻了几十上百个!随后,近千赵军,便再次张弓搭箭,再次射出了手中的箭矢!校场上的莒军遭遇赵军箭雨攻击,顿时显得更加的慌乱起来,一些靠着粮草辎重的莒兵,在被箭雨射倒后,手中拿着的火把,一下子便掉在了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堆上,瞬间便将那一堆粮草辎重给点燃了起来! 而燃烧的粮草辎重,却让莒军变得更加的混乱起来,再加上赵军又没拿火把,黑暗中,赵军能够看得见他们,而他们却连赵军在哪里都根本看不见,更不清楚杀进来的赵军到底有多少人了! 三轮箭雨过后,赵传国再次轻喝道:“换刀!”将手中弓箭往身上一套,斜背着,反手抄起射箭时放在脚边的长柄厚背大刀,便当先冲了出去。 而在赵传国身后,近千赵军,也全都将弓箭斜背在身上,抄起长柄厚背大刀,跟着赵传国冲了上去。 眨眼间,近千赵军便已经冲进了大校场,手中长柄厚背大刀高高的扬起,在莒军火把的火光照耀下,发出银白色的反光,旋即又在莒军吃惊绝望的眼神中,银光一闪,如闪电般落下,厚重的大刀,瞬间便将身前的莒军,连人带甲,劈砍成了两半,鲜血瞬间便从创口中流了出来! 而刚刚劈落了一刀的赵军,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被他们劈砍成两半两截的莒军,手一提,长柄厚背大刀再次扬了起来,随着赵军上前的步伐,又再次劈落下来,将一个又一个的莒军劈砍成了两半两截…… 第七百二十九章 袭关 天还没亮,战斗,就在赵军中的一个中校旅副,领了六七百人,冲到关城南门,杀散了关城南门附近的莒兵,夺取了关城南门,并将南门彻底关闭封死之后,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之后的战斗,不过是肃清城中残余的敌人罢了! 一夜激战,赵军大获全胜,虽然具体的斩杀数字还没统计出来,但缴获的物资,就足以让这一场战斗,称之为一场大捷了!校场上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军械装备,除了两三堆,因为莒军意外失火,被点燃焚烧了之外,其余的,可都成了赵军的战利品了! 本来,夜袭时,焚烧敌军粮草,借助火势,扰乱敌军,从而进一步扩大战果,这也是往常夜袭战时惯用的手段,截断敌军粮道什么的,更是连兵书战策上都有写过。但那通常都是发生在敌人境内,而且袭击敌人的军队,通常也比敌军的势力要弱上一些,或者说,完全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会借助风势火势,煽风点火。 而这一次的战斗,却是发生在峡门关,是完全属于赵国的地盘,而且从一开始,赵军的决定就是夺回峡门关,从而关上赵国南大门,将攻入赵国境内的莒军,完全困死在赵国境内! 因此,如果在袭城的时候,再放上一把火的话,万一将整座关城都给烧了,那赵军岂不是少了一座可以依靠的坚固的堡垒了么? 所以,从一开始,赵军就没打算放火,甚至在攻入关城中的时候,连火把都没点一支,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减少暴露目标的可能,让莒军不知道攻入关城中的赵军有多少人,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减少城中建筑物被点燃的可能性! 不过,赵军袭城的时候,刚好入夜,莒军又正在转运粮草辎重入关,莒军几乎人手一支火把,将整座关城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在战斗中,依然有三座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似的的粮草堆被点燃,而城中的建筑物,同样被点燃了好几十处! 好再不是有意纵火,又没有油脂柴薪之类的易燃物助燃,城中建筑物虽然有二三十处被莒军点燃,但旋即便又被赵军给扑灭了,根本就没有引发较大的火势,倒是大校场中的那三堆粮草,彻底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天亮时,城中零零散散的战斗也都已经结束,除了一些刚刚被扑灭了火势的建筑物还冒着袅袅青烟外,整个关城,都已经见不到一个敌人,听不到一点厮杀的动静声了,倒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在无声地向人诉说着刚刚过去的那一场战斗! 峡门关对面,跨过一条狭窄的峡门山谷,就是莒国的北大门峡孟关,峡门关和峡孟关,几乎就是面对着面建设的两座关隘!两关之间的距离,甚至只有区区十余里! 然而,由于战事发生在晚上,而且事先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赵军竟然会从天而降,突然间出现在峡门关外,因此,不管是峡门关中的莒军守军也好,还是峡孟关中的莒军守军也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完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 而莒军在攻入赵军境内之后,也是抱着占据整个山陇郡,要将山陇郡从赵国割裂开来,成为莒国地盘的战略目的的,而一旦达成这个战略目的,峡门关和峡孟关,就都成了莒国境内的关隘,重要性自然不如之前了! 因此,在莒军攻入赵国境内后,峡门关和峡孟关两关之间的莒军守军,其实都不多,相对而言,甚至峡门关中的守军还更要多一点,但也只有三个千人队,而峡孟关,更是只有区区两千人! 而且由于转运粮草辎重的缘故,峡孟关中的一些守军,还正好护送着粮草辎重,进了峡门关,关中的守军,顿时减少到一千人左右! 而第一个从峡门关中逃回峡孟关的莒军,惊慌失措的回到峡孟关的时候,却已经快要到午夜子时了,虽然因为转运粮草辎重的缘故,峡孟关守将景毋羡还没有入睡,但听到赵军夜袭峡门关的消息,特别是赵军已经攻入峡门关关城的消息后,景毋羡还是不由自主地呆愣在了那里,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也算不上是惊呆了,在极短的时间内,景毋羡就已经在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了,本来,听说赵军夜袭峡门关,景毋羡作为距离峡门关最近的一支莒军统领,必须得率军增援,或者说救援峡门关,将袭城的赵军赶回去! 但景毋羡只是峡孟关守将,不是峡门关守将,而且也不在这次北上攻击赵军的将领名单之中,守住峡孟关,才是他的职责!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若是冒然出兵,说不定不仅不能救出峡门关中的莒军,夺回峡门关,说不定自己还会在半途上,就被赵军给截住伏击了! 更何况,如今峡孟关中仅仅只有一千莒军戍卒,即便加上那些陆陆续续逃回来的莒军,也还不到两千人,而那些刚刚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惊魂未定的莒军,早就在战场上被下破了胆了,一问三不知,这样的人,别说出战了,连守城都让人不放心! 自己若是领军出战,胜了自然是好事,加官进爵,那是自然的,可若是败了呢?那赵军说不定就要反攻峡孟关,趁机夺占莒国北大门了! 在短短的一瞬间的时间里,景毋羡脑海里就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心中也已经有了决定,当即便下令关闭城门,将峡孟关北边跟峡门关相对的城门彻底关死,将还在陆陆续续逃回来的莒军,也一同关在了城门外! 面对着关城外陆陆续续逃回来的莒军,叫着嚷着喊开门,放他们进去,景毋羡也让城中守军在城头上回话,为了保证关城的安危,杜绝赵军奸细,趁机混入城中,在没法确认身份的情况下,城门是绝对不会打开的,让他们在城外稍安勿躁,等天亮之后,能够确认他们的身份后,自然会放他们入城! 景毋羡的借口很好,而且也合情合理,就算是闹到伐赵主将熊胥面前,景毋羡也能站住脚跟!而且,如今峡门关被赵军重新夺回,也就等于赵国的南大门被重新的关了起来,攻入山陇郡中的那一支莒军,包括主将熊胥,如今可都陷入了赵军境内,还能不能回得来,可都是两说呢!对于熊胥,景毋羡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了! 关闭峡孟关关城后,景毋羡又派了快马信使,连夜出城,向彰海郡守备游击将军府禀报,请求援军,同时也向莒国国尉府禀报这一紧急军情。 第七百三十章 主力在哪 天亮之后,峡门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城中零星的战斗也都已经消失了,所有被堵在城中的莒军,不是已经被杀,变成了街头巷尾的一具具冰冷的死尸,就是成了赵军的俘虏! 战果也已经初步点了出来,上报到了军司马陈穑手中:斩首一千三百五十二,俘虏八百九十七,缴获的的粮草辎重,军械装备,更是几乎堆满了整个大校场! 这一次,可真的称得上是大获全胜了,三千参与夜袭攻占峡门关的赵军,伤亡竟然只在两三百人之间,而光是获得的莒军的斩首,就已经远超于整个赵军的伤亡人数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俘虏,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 莒军也是真够倒霉的,好死不死,刚好将一批粮草辎重转运进峡门关,而赵军一来,这些粮草辎重,可不就全成了赵军的战利品了么? 大致平定了关城中的动乱后,陈穑很快便派出快马斥候,通知还在山中,正朝着峡门关赶来的第一军军长邓维,同时又下令加强城中的警戒力量,除了极少数担负警戒任务的赵军外,其他赵军,在短暂的休息了几个时辰后,便又全部被拉上了城头,以防备可能出现的,来自于城南莒国峡孟关的敌军! 在陈穑看来,赵军一夜袭城,夺回峡门关,重新关上了赵国南大门,莒国想要救回被关在赵国境内的五万大军,就不得不派兵再次攻打峡门关,以图打通莒军南下的通道,到时候,不管是将赵国境内的莒军再撤回莒国,还是继续攻占赵国山陇郡,就都无后顾之忧了! 因此,在陈穑看来,峡孟关中的莒军,恐怕很快便会再次出现在峡门关外,而陈穑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保证峡门关,能够在莒军的攻势中,不至于再次陷落,至少也得坚持到第一军的主力赶到峡门关! 不过,让陈穑意外的是,当天白天一整天,峡门关外都没有出现任何莒军的踪影,就是莒军的斥候,也仅仅只在峡门关外峡门山谷中,探头探脑的出现过一次,被陈穑派出去的一个百人都,冲了一次,就再没有出现过! 而经过一个白天的修缮后,峡门关的守备力量,已经得到了初步加强,入夜后,陈穑以为莒军可能会夜袭,趁着夜色攻打峡门关,虽然不可能像之前他们袭取峡门关的时候那么顺利,赵军也不可能那么懈怠,但陈穑还是不得不防备莒军趁夜攻城,城中近三千赵军,其实也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疲倦不已,短短两三个时辰的休整,也根本不可能恢复多少精力,相反,反而还会因为这短暂的休整,让整个身子都显得更加的疲倦疲劳! 因此,入夜之后,虽然陈穑很担心峡门山谷对面峡孟关中的莒军趁夜攻城,但他还是不得不将城中有限的兵力,一分为二,一半休整,一半在关城上坚守! 然而,让陈穑意外的是,当天晚上,莒军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一整个晚上,就那么安安静静,平平顺顺的度过了! 虽然两次预料中的莒军攻城都没有出现,但陈穑却并没有如何失望,相反,反而感觉更加的庆幸,有了这一个晚上的休整时间,城中三千赵军,至少有一半的人,得到了极好的休息,精气神也恢复了许多,再次站到城头上时,也恢复了几分精锐的迹象! 而另一半赵军,陈穑也让他们退到城中休息休整,如果还能有个一两天的时间的话,城中赵军精气神一恢复,再加上修缮一新的城防设施,就算莒军再次攻城,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哪怕第一军的主力没来,陈穑也有那个信心,可以凭借峡门关的高城厚墙,坚守上一段时间了! 只是,莒军会再给他一两天的时间吗?站在峡门关关城南门城楼上,眺望着远处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莒国峡孟关,陈穑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想到,让他更加忧心忡忡的,还有军长邓维率领的第一军主力! 按照时间上来推算,这都过去一整天了,军长邓维率领的第一军主力一万多人,怎么也应该到峡门关了,可直到现在,第一军的主力,依然没有出现在峡门关,甚至连派出去的信使,也都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没找着第一军的主力,还是在山中迷路了,又或者第一军主力也在山中迷路了? 回想之前自己走过的山林小道,的确崎岖难行,七歪八拐的,稍不注意,的确是很容易就迷路,只是,赵国新兵,从入营开始,就接受过野外生存的训练,辨别方向,借助山林地形,以及天空中的日月星辰的位置,确定自己的位子,这些都有涉及过,第一军一万多人,这么大一支军队,怎么可能全部在野外迷路?自己派出去的斥候信使,更是军中精锐,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在野外迷失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第一军主力的消息传来,难不成是出现什么意外变故了? 陈穑正双手压在关城南门城楼上的城墙垛子上,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城楼梯子上却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陈穑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斥候营营长管易疾步从城楼梯子上走了出来,看到陈穑,管易急忙小跑了上来,兴奋地说道:“司马,信使回来了!” “哦?在哪里?快,快带他来见我!”陈穑急声说道。 “是!”管易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下楼去,很快便又带着一个风尘仆仆,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是干净的,很明显刚刚才用凉水洗过脸的赵军,疾步上了城楼,来到陈穑身后,躬身行礼,说道:“末将王五,拜见司马。” “王五兄弟快快请起!”陈穑急忙上前,搀扶起王五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陈穑又说道:“王五兄弟,可看见邓军长了?” “嗯,见着了。”王五点了点头说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来,双手递给陈穑说道:“军长让末将将这封密信,交给司马。” 陈穑一愣,急忙伸手接过密信,撕开封签,飞快地扫了一眼,旋即转手递给身旁的亲兵,急声说道:“马上译出来!”密信是用密文写的,乍一看上去,就是一堆乱码,必须要经过翻译之后,才能得到正确的信函内容,陈穑记忆再好,也不可能记得住整个密码本,自然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就在心里将密信翻译过来。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接过密信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密码本,对照着密码本,开始翻译起密信来。 陈穑却又问道:“王五,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军长的?” “末将是在关城北边七十九里的小棋山遇上军长的。”王五想也没想便说道。 “七十九里,小棋山?”陈穑微微楞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那也快了,明天下午,怎么也能到了!”快点的话,明天上午,甚至今天晚上就能到!陈穑在心里暗自想到。 一旁的王五,却没有接陈穑的话。 第七百三十一章 邓维的盘算 邓维亲自率领的赵军第一军的主力一万多人,其中的一大半,现在正在小棋山更北边的大棋山山脚下的大棋山谷中! 整个第一军,除去陈穑带走的那三千多人,还有一万一千多人,现在,其中的一大半,就隐藏在大棋山谷狭长的口袋型山谷内,而山谷中,那条可以供两辆战车并排而行的宽阔的道路,就是连接峡门关和山陇郡城之间的官道! 山陇郡距离峡门关,一百七八十里路,一路穿山过谷,道路虽算不上多好,但好歹还是简单硬化过的路面,而且还都是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宽道,以骑兵的速度,快一点的话,一天也就到了,最迟,两天怎么也能从山陇郡赶到峡门关! 原本,就算峡门关遭遇到莒国攻击,只要能够及时的燃放起狼烟示警,关中守军能够坚守两三天,甚至是一天,援军就可以从山陇郡城赶到峡门关,从而保证峡门关不失! 只不过,之前莒军袭取峡门关的时候,是在甘临邑和零陵邑的甘氏叛军的里应外合之下,几乎连半天都没坚守住,整个峡门关就已经失陷,落入了莒军手中,因此,山陇郡城中的援军才没能出发,前去增援峡门关! 当然,这其中也有峡门关失陷过快,加之上山陇郡城城中戍卒本就不多,人数上有些捉襟见肘的缘故,再加之上山陇郡中海油甘豫甘晖两个逆贼占领的两座邑城,等等等等,这些原因,综合在一起,才最终让山陇郡城中的公叔子夜,没能派出援军,增援峡门关。 当然,如果那个时候派军增援峡门关的话,说不定在半道上,便会被莒军伏击,从而损兵折将呢!在这种情况下,先摸清楚敌人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其实才是最好的办法,就跟现在峡孟关中的莒军守将所做的一样! 而现在,赵军重新袭取攻占了峡门关,也就是说,赵军南边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赵国境内的那支莒军,不管它现在还有多少兵力,只要峡门关不失,只要这扇大门还关着,赵国境内的这支莒军,就等于被包了饺子,而赵军也可趁机关门打狗,从容不迫的解决掉这支莒军! 心慌气躁,担惊受怕的,现在已经不是赵军了,而是莒军! 在听闻陈穑率领的那三千赵军,已经成功的袭取峡门关,关上了莒军南下的大门,也阻断了莒军本土与熊胥这支莒军的联系通道之后,在极短的时间里,邓维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南大门已经关上了,莒军的退路也断了,现在,也该是时候解决赵国境内的这支莒军了! 等消息传到山陇郡城外莒军大营,传到莒军主将熊胥手上后,熊胥只可能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猛攻山陇郡城,要么撤军南下,凭借莒军优势兵力,再次夺取峡门关,打开赵国南大门,打通南下的归路! 攻城,在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够破城而入,而没有了粮草辎重补充,失去了退路之后,就算熊胥极力隐瞒,也绝对不可能拖得了多久的,一旦消息传开,莒军将再也没有任何的斗志,甚至很有可能会军心动摇,甚至全军崩溃! 撤军南下,恐怕就是莒军主将熊胥唯一的选择了,而一旦莒军撤军南下,也就给了赵军伏击他们的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邓维在接到信报,知道峡门关重新被陈穑夺回来的消息后,不仅没有继续南下,赶往峡门关,反而调头,绕过小棋山,赶到大棋山谷中,埋伏起来的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天内,山陇郡城外的莒军,很可能就会撤军南下,经过大棋山谷,而一旦莒军进入赵军伏击圈,那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从山陇郡到峡门关这一百七八十里的官道中,可供伏击的山川地形,实在是太多了,赵国本来就多山多岭,一座山岭,就是一道天然的拦截线,一座山谷,就是一个天然的伏击圈!而从山陇郡到峡门关这一百七八十里路中,大小山岭十几二十座,山谷垭口更是数不胜数,要伏击莒军,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甚至于,就算莒军明知道赵军可能会在他们南下的途中,对他们进行拦截,甚至是伏击,可为了打通南下的通道,就算明知道前面有陷阱,有危险,熊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跳。 最多,熊胥也就将部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前,作为诱饵,引得赵军伏兵尽出之时,另一部分再在外接应,里应外合,以击败赵军伏击而已,除此,熊胥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而这一点,邓维却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将赵军第一军主力一万一千多人,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埋伏在了大棋山谷之中,另一部分,则埋伏在大棋山南边的小棋山垭口上!如今,口袋阵已经布好,就看莒军什么时候会南下了! 峡门关城南城楼上,陈穑拿着亲兵刚刚译好的密信,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便又镇定了下来。 一旁的管易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声问道:“司马,军长信中说了些什么?” 陈穑瞧了管易一眼,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管易,管易飞快地瞧了一眼,却不由得也愣了一下,邓维的密信很简单,主要内容也就一句话,就是让陈穑率军,坚守关城三五日!至于为什么要再坚守关城三五日,邓维没说,但管易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而且,信上虽然写的是坚守三五日,但实际要坚守的时间,却绝对不是三五日那么简单,一切都得取决于邓维解决莒军主力,也就是熊胥率领的那五万大军的时间!就算现在熊胥手上已经没有了五万大军,但三四万总还是有的,以第一军一万多人,要击败三四万莒军,可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微微愣了一下,管易旋即便又笑着说道:“司马,这是好事呀!一旦军长一战击败莒军主力,这一仗,咱们可就赢定了!” 陈穑淡淡的瞥了管易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意思却很明白,要坚守峡门关三五日,甚至还可能更长,又岂是那么容易?万一第一军主力再出了什么意外,那形势可就更加的被动了! 管易似乎也读懂了陈穑眼神中的意思,笑着说道:“司马,峡门关乃我大赵南大门,城高墙厚,且城中粮草辎重无数,弓矢箭弩堆积如山,南蛮子想要破城,绝非易事,漫说三五日了,就算是三五十天,甚至是三五个月,也是能守得住了!” 说着,略微停顿一下,管易又说道:“司马,那些南蛮子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那也只是给咱们送人头的,只会让咱们的功劳簿上,再多添上几笔!” 第七百三十二章 烦躁不安的熊胥 山陇郡城外,莒军大营,中军帐中,莒军主帅熊胥,现在比前两天,显得更加的烦躁起来,动不动就会乱发一通脾气,中军帐里里外外服侍的亲兵,全都变得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以免打扰到这位脾气暴躁的主将,遭受到池鱼之灾! 的确,跟前两天比起来,熊胥现在更加的烦躁,心情也更加的郁闷!景毋心等人率领的景氏族兵离开,前往棠溪山谷设伏,伏击阻截赵军援军后,整个莒军大营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半,军中士卒更是一下子少了一半还要多! 而为了不让山陇郡城中的赵军戍卒生疑,虽然营中的莒军少了一大半,但攻城战,却依然打得如火如荼,甚至于比前两天,攻势还要激烈猛烈,攻城莒军,也比之前景氏族兵攻城时,要更加的不顾及性命,不顾及流血牺牲! 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莒军便对山陇郡城发动了不下五次三千人级别以上的猛攻,甚至有几次,直接投入到攻城的莒军,甚至达到了五千人的级别! 山陇郡城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并不大,三千人级别的攻城,主攻一面的话,其实已经很猛烈了,城门外,漫山遍野的,几乎都是攻城的莒军,胆子小点,看到这种场面,吓也被吓死了!更何况,城中的赵军戍卒,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五千人而已! 五千人,而且要防守四周城池,就算其他几个方向上的守军要少上很多,直面莒军主攻的这个方向上的赵军戍卒,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千人而已! 然而,就是这区区五千戍卒,直面莒军兵锋的区区两三千人,却在公叔子夜的率领下,用顽强的意志,甚至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打退了莒兵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攻城不遂,这本就让熊胥心中烦躁不安了,再加上派去棠溪山谷伏击赵军援军的景氏族兵,却又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有没有跟赵军援军遭遇,有没有截住或者将赵军引入伏击圈,等等等等,这些消息,更是一丁点都没有! 嗯,严格说来,也不是没有景氏族兵的消息,也不是没有赵军的消息,每天上午和下午,景毋心都会遣人通报军情,但是,从这两天景毋心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除了一股股小规模的斥候外,赵军似乎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棠溪山谷,甚至于黑熊岭中,也都只有赵军斥候的消息,根本没有赵军援军的消息! 按理说,赵军斥候既然就在黑熊岭和棠溪山谷附近出没,赵军主力,也应该就在附近才是,如果赵军援军真是冲着山陇郡城来的,真的想要解救山陇郡城之围,赵军援军,也早就应该跟景氏族兵遭遇了才对,是胜是败,是死是活,总得打一仗才知道! 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赵军援军的消息,这才是最让熊胥担心的事情!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赵军援军主力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何人领军,等等等等,熊胥现在全都一无所知,一旦景毋心的景氏族兵没能截住赵军,那么,当自己接到,或者听到赵军的消息时,一切,恐怕全都晚了! 想到这些,熊胥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股股不安的感觉来,几步走到帅案边,伸手抓起帅案上放着的地舆图,低头仔细认真的看了起来,简略的地舆图上,除了大小山岭河流,城镇关隘之外,便是一条条或粗或细,弯弯曲曲的线条,那是以山陇郡城为中心,通往赵国其他郡县邑城,包括赵都宸邑的大大小小的道路,除了官道,其中也不乏一些小道! 而这些小道,熊胥其实也早就已经派人在路上设伏设障,就算赵军想要从这些小道绕过来,就算那些小股士卒,不能阻挡赵军,但回来一二人报信,却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但直到现在,那些小道上埋伏的,警戒作用多于阻拦作用的小股士卒,到现在,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 而这些小股士卒被赵军完全包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绝对很小,就算赵军再骁勇,那些小股士卒中,总会有一两个心思精明的,能够逃脱出来,跑回来报信吧?熊胥派他们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让他们不要硬拼,只要发现敌踪,就马上赶回来报信! 到现在,那些小股士卒也没有一个跑回来报信的,可见,赵军援军恐怕并没有走这些小道,除非,在这些小道之外,还有莒军斥候还没摸清,没探查到的其他的小道! 想到这个可能,熊胥心中不由得一惊,急声叫道:“来人!” “将军!”虽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熊胥的面前,以免被熊胥误伤到,但熊胥出声召唤,中军帐外的亲兵,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现在熊胥面前,行礼说道。 熊胥瞧了一眼惴惴不安的亲兵一眼,旋即说道:“去,马上把斥候营的校尉吴?,给我叫来!”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带着斥候营的校尉吴?进了熊胥的中军帐。 来到熊胥近前,斥候营校尉吴?单膝跪地,行礼说道:“将军,您找我?” 熊胥微微点了点头,瞧了吴?一眼,旋即问道:“吴校尉,景毋心将军派来的信使,可到了?” 吴?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将军,景将军派来的信使,巳时刚到,下一拨信使,得戌亥相交之时,才会赶到。” 熊胥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嗯,景将军的信使一到,马上带他来见我!” “是,将军!”吴?急忙应道,话音刚落,却听熊胥又说道:“还有一点,你马上将营中的斥候全部派出去,务必将郡城周围大大小小所有的道路,就算早就已经没人走动的道路,都给本将军再探查一遍,必须保证每一条道路上,都有咱们的人!” 听了熊胥的话,吴?微微一愣,旋即急忙应道:“是,将军!” “记住了,是大大小小,所有的通道!赵军援军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消息,只有零散的斥候出现,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一旦赵军从我们不知道的小道出现,那可就真的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了,到时候,再想要伏击拦截,也都迟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又强调了一遍:“这件事,一定要抓紧了!” “是将军,属下这就去办!”吴?急忙躬身行礼道,停顿了一下,见熊胥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第七百三十三章 急报 吴?前脚刚走,还没过上一刻钟,中军帐的幕门又被掀了起来,心中本就烦躁不安的熊胥,一双锐利的眼神,一下子便朝幕门方向望了过去,刚刚掀起幕门钻进来的一个亲兵,被熊胥锐利的眼神一扫,双腿一软,差点便跪倒在了地上。 强自撑着沉重的双脚,亲兵走到熊胥跟前,单膝跪地行礼,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将军,辎重营游击将军熊楽求见。” 熊楽是莒军辎重营游击将军,而辎重营掌管着一军后勤辎重物资保障,可以说是莒军军中最重要的一个职位,不是熊胥的心腹,是绝对不可能坐上这么重要,而且油水又多的位子的!熊楽就是熊胥的心腹,而且是绝对的心腹,是手足兄弟! 熊楽,是熊胥的堂兄弟,两人之父,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亲属关系,熊胥才敢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熊楽而不是别人! 听亲兵报告说熊楽来了,熊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说道:“快请!” “是,将军。”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到营帐幕门边,掀起幕门,幕门外的一员顶盔戴甲的年轻武将,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几步走到熊胥跟前,行礼说道:“末将熊楽,拜见将军。” “熊楽兄弟,无需多礼,快快请起!”熊胥急忙上前一步,搀扶起熊楽说道,说着,又高声叫道:“来人,给熊楽将军端碗热酒来!这鬼天气,忽冷忽热的,熊楽兄弟,咱们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多谢将军。”熊楽急忙说道。很快,亲兵便送上来了两尊热酒,捧给了熊胥和熊楽。 “熊楽兄弟,请。”熊胥端起酒爵,遥遥朝熊楽举了一下说道。 “将军,请!”熊楽也急忙举杯说道,说完,收回手,仰头便将酒爵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喝了酒,熊胥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看到熊楽的缘故。放下酒樽,熊胥这才又说道:“熊楽兄弟,数万大军,后顾无忧,这一切可都是兄弟你的功劳呀,破城之后,本将一定亲自上表,为兄弟表功。” “多谢将军,末将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将军称赞。”熊楽急忙站起来朝熊胥躬身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的神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将军,末将此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向将军禀报。” 听了熊楽的话,熊胥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急忙问道:“什么事?熊楽兄弟,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这般见外?” “是,将军。”熊楽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将军,军中粮草,仅够两日支用了。” “两日?”熊胥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也是为之大变,但旋即便又醒悟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军中粮草一向充足,为何如今只剩两日之粮了?”这个消息,如果传扬出去,绝对会动摇军心士气,因此,熊胥在回过神来后,就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又低声说道:“可是辎重营出了什么问题了?” 熊楽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将军,昨日就该到的粮草辎重,到现在也还没到,末将,末将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粮草辎重迟了一日了?”熊胥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旋即又低声问道:“可是路上耽搁了?派人去查探了吗?” 熊楽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已经派人去了,前几日信使来报,粮草辎重已经运到峡孟关了,过了峡孟关峡门关,最多三日,就该送到了,如今,却是已经迟了一日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楽才又说道:“只是,末将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熊胥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便又说道:“这样,我再派一支人马,沿着官道,前去接应,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也能有个照应。” “如此,多谢将军了。”熊楽急忙站起来抱拳行礼说道。 熊胥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中军帐幕门,便被亲兵掀了开来,一个亲兵几步走到熊胥跟前,单膝跪地,还不等熊胥开口,便说道:“将军,帐外有一信使,说有紧急军情,求见将军!” “紧急军情?”熊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让他进来!” “是。”亲兵急忙应道,走到幕门边,掀开幕门,一个神情紧张慌乱的莒兵,跌跌撞撞的便冲进了中军大帐,扑着跪倒在了中军帐中。 熊胥还没开口,身旁的熊楽却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声说道:“陈奇,怎么是你?”说着,熊楽又低声对熊胥说道:“他是负责押运粮草辎重的校尉陈奇。” “将军,将军,不好了将军,不好了将军。”陈奇哭哭戚戚的,慌里慌张地说道。 熊胥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熊楽也一样,脸色一变,急声呵斥道:“陈奇,出什么事了,你先别哭,仔细给本将道来!” 出什么事了,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了,陈奇是负责押运粮草辎重的校尉,陈奇到了,粮草辎重却没到,很明显,粮草辎重在半路上出问题了! 这个问题,其实在熊楽问出口之前,熊楽和熊胥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了,但听到陈奇的回答时,两人原本就已经很难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更加的难看起来! 被熊楽呵斥了一句,陈奇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但却依然带着哭腔,哭哭戚戚地说道:“将,将军,赵军,赵莒袭城,夺占峡门关,粮草,粮草辎重,尽陷关中。” 听到赵军袭城四个字的时候,熊胥脸色就已经变得铁青起来,再听到陈奇说赵军夺占了峡门关,粮草辎重也全都陷在关中时,熊胥已经豁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跨前一步,冲到陈奇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半空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陈奇心中害怕,顿时又大哭了出来,哭泣着断断续续的又重复了一遍:“赵,赵军袭,袭城,夺,夺占峡门关,粮,粮草,辎重,尽,尽陷关,关中……” 听了陈奇的话,熊胥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腿一软,身子一下子便软软地朝地上倒去,一旁的熊楽,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搀扶住熊胥,急声说道:“将军,你没事吧将军?来人,来人,快,快传营医!” 话音刚落,熊胥便一把抓住了熊楽的衣铠,低声说道:“别,别,别惊动,惊动旁人。” 熊楽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明白。”话还没说完,却见熊胥又朝他使了个眼神,眼神的落处,却是陈奇和营帐中的另外一个亲兵! 熊楽一愣,旋即又点了点头,松开熊胥,走到陈奇身边,猛地拔出佩剑来,一剑便洞穿了陈奇的胸腹,还厉声说道:“陈奇假传军情,谣言惑众,死不足惜!”说话间,熊楽已经拔出佩剑,转过头去,眼神冰冷地望着营中另外那个亲兵。 那个亲兵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得呆住了,直到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来,脚下不停地往后倒退着,转身便要朝营帐外跑去,刚跑了两步,却感觉胸口一疼,一把银晃晃的剑尖,从后背直透前胸,在胸口中冒了出来。 亲兵只感觉浑身的力气正在慢慢的消失,身子软软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粮草被赵军劫了,这还只是小事,当然,是相对于峡门关失陷的消息来说,这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了,虽然一旦传扬开去,也肯定会动摇军心士气,但却绝对不会比峡门关失陷,后路被切断的消息,更让莒军崩溃! 然而,这两个消息加在一起,一旦传扬出去,莒军崩溃,也就在瞬息之间,别说再攻打什么郡城了,能够保持得住阵型,不至于让莒军当场溃败而逃,熊胥就可以称之为当世名将了! 但是很明显,熊胥再自大,也不可能认为,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后,他还能够,还有那个能力,能够约束住手下这一两万莒军!熊胥不敢冒这个险,也绝对不可能冒这个险! 因此,保证消息不会外露,至少不会现在就传扬出去,就是熊胥现在唯一的选择了,而如果牺牲一两个人,就能够保证全军的安稳,这样的买卖,熊胥不可能不做! 上前一步,从那个亲兵背上抽出佩剑,熊楽又踢了踢那个亲兵的尸体,然后才将剑上的血渍,在那个亲兵衣袍上擦拭了几下,归剑入鞘,几步走到熊胥跟前,有些担心地说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熊胥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神色,双眼微微一缩,旋即厉声叫道:“来人!” 幕门一动,又一个亲兵闪身钻进了中军大帐,看见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那个亲兵脚下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但旋即便又上前几步,走到了熊胥跟前。 熊胥没有解释,也没那个心情跟自己的亲兵解释什么,甚至于连看都没看地上那两具尸体一眼,只是语气冰冷地说道:“击鼓,聚将!” 亲兵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根本没再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一眼,只是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走出了中军帐,不一会儿,沉闷的鼓声便传了过来,响彻在整个莒军大营中…… 第七百三十四章 聚将鼓响 “咚咚咚!~” 沉闷的聚将鼓声响了起来,瞬间传遍了整个莒军大营。分散在莒军大营之中的莒军大小将弁,听到钟鼓声,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丢下手中正在忙着的活计、身边的同伴,拔腿朝中军大帐冲了过去。 聚将鼓响,三通鼓停,将不至者,斩! 这是军中军法一十七条五十四斩之一,虽然对于军中地位尊崇的中高级将领,这些零零散散五六十款,犯了一条,就要斩首示众的军法,并没有多少的约束力,也并没有几个中高级将领,真的是因为这些军法而真的被斩首示众的! 但是,军法就是军法,偶尔迟到了一次,无所谓,主将或者主帅最多也就装模作样的警诫一番,大家帮着求一下情,主将也就顺坡下驴的放过了。而且,通常聚将鼓响的时候,都是早上某个固定的时间,聚将的主要原因,也只是为了安排一天的工作或者作战任务而已,因此,也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迟到! 但是这一次,聚将鼓却不是往常响起的时间,而是突然间,在军中所有将弁都没有得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突然间响起来的!很明显,这种突然间响起的聚将鼓声,必定预示着某种意外情况的发生!甚至于,一些将弁已经从狂风骤雨般的鼓点声中,听出了主将焦躁的心情!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干冒军法,那纯属于自己找死!主将若是心情不爽,正郁闷的时候,自己再一头撞上去,那说不定主将可真的就要杀人了,就算同袍求情也多半不可能轻松过关,甚至还有可能因为一丁点的小事,而彻底激怒主将,旁人越是求情,主将反而越要杀人!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聚将鼓声的莒军将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军大帐中冲了过去。 山陇郡城上,隔着几里远,莒军大营中的聚将鼓声,传到郡城城头上的赵军戍卒耳朵里时,就已经很轻了,但狂风骤雨般的鼓点声,依然惊动了城楼上的赵军,一时间,城楼上的赵军,不由得全都提高了警惕,手上紧紧地抓着各式兵器,紧张地朝着城外一直连绵到远处群山脚下的莒军大营张望着。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带着喘息,带着一层细细的密汗,甘晖终于赶在第二通鼓声停歇之前,冲进了中军大帐。而当他冲进中军大帐时,却才发现,他虽然是在第二通鼓声停歇之前赶到中军大帐的,但在莒军其他将弁之间,却已经是算是最后到的一个了,比他还晚的,甘晖还没能发现呢! 一进中军大帐,大帐中所有的莒军将弁的视线,一下子全都聚了过来,待看清楚是甘晖这个赵国降将后,一些莒军将弁眼中闪过一丝嫌弃、鄙夷的神色,扭转过头去,还有些人,却是似笑非笑地瞧着甘晖。距离甘晖最近的,几乎站在大营最靠外处的几个校尉,倒是向甘晖笑着打了声招呼,只不过他们脸上的笑容,却让甘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那是一种特别虚假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形容的就是这种笑容! 一群虚位的家伙!甘晖心中鄙夷地想到,微笑着朝那几个跟他打招呼的校尉微微点了点头,几步走到中军大帐帅案后面端坐着的主将熊胥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还不算迟,没到三通鼓停。”熊胥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抬手朝旁边指了一下,说道:“入列吧。” “多谢将军。”甘晖再次行礼说道,转身朝一旁走去,走到一旁第二个空着的位子上,脚下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站了进去。 甘晖是降将没错,莒军军中将弁从心底嫌弃,瞧不起他这个侍奉二国的贰臣也不假,但是,为了起到榜样示范作用,也为了更好的千金市骨,莒国大王给甘晖这个降将的封号就不可能低,归义将军、山陇郡公,这就是是甘晖现在的封号勋位! 那个倒霉的,死在山陇郡城外万人坑中的弟弟甘豫,其实也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封号,在熊胥聚将时,站的位子,就在自己正对面的另一排中,同样也是排在第二的!只不过现在,甘豫的位子,已经被别的莒将给占了! 想到这些,甘晖其实心里还是很有些感触的,争了一辈子的甘氏家主的位子,自家那个弟弟,为了甘氏家主的位子,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尽了一切手段,可没想到到头来,却落了个跟其他人一起葬身万人坑的下场,连具完整的尸首骨骸都找不出来,连座坟茔都没法修建! 想到这些,甘晖不由得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头再次朝对面自家弟弟的位子上扫了一眼,却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在过去的这二十天里,他已经参加过好些次这样的军议了,莒军军中大小将弁,虽说甘晖不见得能够全部叫出名字来,但总还是有几分面熟的! 而现在,站在对面,填补了自家弟弟空缺后遗留下来的位子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而站在那个完全陌生的将领前面的那个,甘晖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整个莒军大营中,除了主将熊胥,甘晖最熟悉的,恐怕就是他了!那是专管后勤辎重,物资武器分配的游击将军熊楽! 熊楽军衔很低,更没有什么封号和勋位,完全没有办法跟自己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的封号勋位相比!但是,归义将军,仅从‘归义’二字上,就可以知道,这是专门为降将设立的,而山陇郡公,虽是贵勋,但如今莒军连山陇郡都还没拿下呢,自己这个郡公,自然也是有名无实,根本做不得数的! 而熊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在这次伐赵的莒军军中,论资排辈,都得派到十几二十号之后了,排在他前面的,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七八个,但是,熊楽手中所掌握的权势和地位,却绝对不是其他莒军将领可以比拟的,更不是自己这个降将可以相提并论的! 甚至可以说,甘晖在莒军军中,唯二不能得罪的人,除了主将熊胥,就是这位专管后勤辎重、武器物资分配的游击将军熊楽了!要是得罪了熊楽,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只需要在武器物资分配上动动手脚,甘晖就只能喝西北风了,甚至于连死,都可能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 之前的军议,熊楽这个专管后勤辎重、武器物资分配的游击将军,几乎就没有出现在中军大帐中过,可这一次,熊楽竟然也来了,可见,莒军军中肯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想到这些,甘晖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 军议 三通鼓歇,值星官正要上前点卯,中军大帐的幕门再次被掀开,一个顶盔戴甲的武将,脚步匆忙的冲了进来,冲到熊胥跟前,正要请罪,熊胥却是连看都没看那个武将一眼,厉声喝道:“斩了!~” 熊胥话音落地,满营皆愣,包括那个刚刚冲进中军大帐的武将,也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所有人,包括甘晖,全都以为自己听岔了,愣愣地抬头望着熊胥。 直到熊胥再次厉声喝道:“斩了!~”这才有人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抱拳行礼,想要为那个武将求情道:“将军,熊将军功勋显著,武艺超群,实是军中难得的勇将,将军何不……” 以往,这样求情的话一说出来,其他武将再一起应和一声,帮着一起说说好话,这件事基本上也就过了,除非是真的得罪了主将,主将想要杀之以泄愤。这种情况下,其他将军心知主将的心意,就算有一两个装模作样的站出来求上几句,其他将领也都不会帮腔,主将再坚持一下,那个倒霉蛋的首级,很快便会被送到主将面前。 而现在迟到不到十息的那员武将,不仅姓熊,属于莒国国姓,而且跟熊胥也是沾亲带故,都能论资排辈的,更何况也并没有听说有什么事,真正得罪过熊胥,要让熊胥杀之而后快的,只要有人求情,其他人再帮衬上几句,也就万事大吉了!而且最先开口的那个,势必还会得到对方的感激! 而这一次,那个武将求情的话还没说完,熊胥便已经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谁再多言,与其同罪!”说着,熊胥又厉声叫道:“甲士何在?没听见本将军的话吗?” 听了熊胥的话,其他想要求情的武将,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而营外甲士,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进中军大帐,一左一右,架住那个熊姓武将,倒拖着便往外走去。 直到这时候,那个熊姓武将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求饶道:“将军饶命,末将知错,末将知错了,将军饶命啊!” 已经站出来替那个熊姓武将求情的那员武将,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而且心里也有些糊涂,到底熊胥是真的想要杀人立威,还是只是趁机震慑人心,妆模作样的?如果是前者,自己再出声求情,必定会引起熊胥的反感,可若是后者,现在熊胥最想要听见的,恐怕就是再有人向他求情吧? 略微迟疑了一下,直到那个熊姓武将被倒拖出中军大帐时,那个武将这才又朝熊胥躬身行礼,请求道:“将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熊稗既已知错,将军何不允其戴罪立功……” 话还没说完,熊胥冰冷的眼神便扫了过来,那个武将顿时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熊胥从那个武将身上收回冰冷的眼神,冷声说道:“聚将鼓响,三通鼓歇,未至者,军法处置!此乃军法,法大于情,熊稗虽是某家族亲,某也不能徇私!” 说着,熊胥再次冷声喝道:“斩了!~” 还在营中等待熊胥进一步军令的亲兵听了,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冲出中军大帐,不一会儿,一枚鲜血淋漓的首级,便被呈送到了熊胥面前,熊胥示意身后亲卫上前,接过首级,放在了帅案一旁,怒目圆瞪的首级,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观望着营中众将。 一时间,营中众将全都凛然,低眉耷眼,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熊胥冷眼扫视了营中众将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不遵本将军令者,这就是榜样!”冰冷的语气,在营中飘荡,所有人心中全都一惊,身子也站得更加的直了。熊胥连同姓族亲都敢杀,如果是外姓将领,再犯到他手上,那还有活命的可能? 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熊胥很满意营中众将现在的表现,低眉顺眼,俯首帖耳的样子,让熊胥心中烦躁郁闷的心情,也为之消散了不少。 扫视了众人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这才又冷声说道:“诸君,我五万大军,围困山陇郡城两旬,大小战事三十余次,山陇郡城至今未破,是何道理?” 听了熊胥的话,所有人心里不由得全都猛地一惊,原本就已经低垂下了的脑袋,顿时垂得更低了。 再次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熊胥这才又自问自答,冷声说道:“无他,将不用心,兵不用命之故耳!”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才又继续说道:“诸君身为军中将领,食君之禄,本应是王上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可是诸君这些日的表现呢》可有一点骁勇善战之处?” 说着,熊胥再次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厉声说道:“本将奉王上之命,督领诸君伐赵,本将若是敢不用心尽力,自有王上法度处置,可诸君若是不用心尽力呢?”停顿了一下,熊胥以更加冰冷高昂的语气说道:“休怪本将军法无情!” 说着,熊胥再次扫视了营中众将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明日之内,本将的将旗,必须要插到山陇郡城头上!若不破城,诸君皆斩!本将,亦一死以谢王恩!” 这几句冰冷无情的话从熊胥口中说了出来,原本还抱着有些隔岸观火的心态瞧着熊胥和满营诸将表现的甘晖,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他对面排在最前面的游击将军熊楽,脸上的脸色也变得十分的难看起来! 而就在甘晖偷偷的打量熊楽这个诸将熊胥最为信任的将领的同时,熊胥的眼神却又落在了甘晖身上,冷眼扫视了甘晖一眼后,熊胥这才又用稍微有些缓和的语气说道:“山陇郡公,营中诸将,当属你最熟悉山陇郡中情形,不知山陇郡公,可有何妙策,可破郡城?” 虽然熊胥的语气放缓了许多,语气也很恭敬,好像是在征询甘晖这个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的意见,但实际上,营中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想要让甘晖去打头阵,送死呢! 包括甘晖自己,在听到熊胥的话后,心里也一下子变得冰凉起来,一股凉意,从头顶,一直贯穿到了脚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甘晖是赵国人不假,但他是甘氏家主,一直都在赵都宸邑为官,若是问他赵都宸邑城中的情况,甘晖还能说得出一二来,可熊胥现在问的却是山陇郡的情况,甘晖也只不过来过两三次山陇郡而已,对城中情况根本就不熟悉,至少比不得那个死去的倒霉鬼兄弟! 但是现在,熊胥开口询问,甘晖心里再没底,也只得硬着头皮出列答道:“禀将军,末将离开山陇郡时,郡中正在大兴土木,城外壕沟深坑,皆是末将离开之后兴建的,末将离开山陇郡城已近一年,城中如今有何变化,末将也很难知晓,还请将军见谅。” 听了甘晖的话,熊胥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甘晖眼角的余光,似乎瞧见熊胥用眼神瞧了自己身后一眼,也有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随后身后站出来的莒将,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了甘晖,他并没有看错! 几乎是在甘晖话音刚落,他身后便有一员莒将站了出来,朝熊胥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我等皆是莒人,鲜有踏进山陇郡城之人,唯有山陇郡公,踏足过其中,山陇郡城之中,说不定还有郡公旧识相识,末将以为,想要攻破郡城,还得借助郡公之力。” 熊胥微微点了点头,瞧着甘晖说道:“没错,郡公,山陇郡乃郡公封邑所在,破城之后,此地多半也得借助郡公之力镇压,破城之事,还需郡公多多出力。”说着,熊胥又扫了营中诸将一眼,说道:“诸君,也需多多配合郡公,一同攻坚克难,踏破山陇郡城!” 说着,也不等诸将有何反应,熊胥便再次厉声说道:“本将军令!” 营中所有人全都凛然一震,旋即躬身低头,静听熊胥军令。 熊胥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本将军令,命令,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率本部兵马,为各部前驱,夤夜攻城,战鼓不歇,攻势不止!” 听了熊胥的话,甘晖顿时便感觉一瓢凉水,从头顶浇落,整个身子,就好像坠入冰窖了一样,望向熊胥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寒意:熊胥,这是真的要让自己去送死啊! 为各部前驱什么的,甘晖还没觉得怎样,毕竟,自己是降将,是归义之臣,莒国上下不信任自己,或者说不敢完全信任自己,那也是应该的,想方设法的消耗自己的实力,也是应有之义。可是,后面半句的‘战鼓不歇,攻势不止’,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甘晖,他可以去死了! 无视甘晖敌视的眼神,熊胥旋即又将视线落在了甘晖前面的莒将身上,冷声说道:“振武将军熊飞!” 被熊胥点到名的熊飞,心中一凛,旋即上前一步,躬身应道:“末将在!”在族中排资论辈,熊飞是熊胥的族叔祖,但是在军中,熊飞却是熊胥的下级,是必须俯首帖耳,听令行事的下属! “本将命令你,率领本部人马,与山陇郡公一同行动,同攻山陇郡城,战鼓不歇,攻势不止!”熊胥冷声说道,说着,眼神又转到另外几个军中武将身上:“校武将军景毋叱、奉节校尉芈晟、敢死校尉芈歆、持国校尉司马奉公……” 熊胥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的点了过去,被点到名的武将,一起站了出来,抱拳朝熊胥躬身行礼,并大声应道:“末将在!” 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中,“末将在”的应答声,络绎不绝的响了起来,就像是学舌的鹦鹉在不停地重复应答一样。 不一会儿,整个军营之中,就已经只有一个游击将军熊楽,还在原地,没有挪动过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将领,全都站到了熊胥帅案前,保持着朝熊胥躬身行礼的模样。 冷眼扫视了众将一眼,熊胥这才又说道:“诸君诸将,各领本部,鼓声起时,即刻攻城,战鼓不歇,攻势不止!”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语气也随之变得冰冷严厉起来:“谁人胆敢不用心尽力,休怪本将,军法无情!” “是,将军!”所有人一起大声应道,在这种情况下,稍微有任何的迟疑不决,都有可能引来熊胥的雷霆怒火,刚刚才杀了一员自己同姓族亲的熊胥,谁也不敢保证,他还会不会再杀一两个人来立威,震慑军心! 而听了熊胥之后的这几条命令后,甘晖的心情,总算是释然了许多,至少,甘晖现在可以肯定,熊胥并没有真的要借刀杀人,借机铲除掉自己的意思了,而是真的想要让军中所有人,包括他甘晖,全都尽心用命,攻破山陇郡城! 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熊胥这才又收回视线,转身对熊楽说道:“游击将军熊楽。” “末将在!”熊楽急忙也躬身行礼说道。 “熊楽将军,夤夜攻城,后勤保障,本将就拜托给你了,军中伤马,皆可宰杀,务必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熊胥瞧着熊楽说道。 军中粮草,只够两日支用了,这是熊楽之前对熊胥说的,而现在,莒军后路被断,南下的大门峡门关也被赵军给关上了,关中的粮草辎重,也全都成了赵军的战利品,而关外的粮草辎重,莒军没有肋生双翅的能力,自然也不可能将粮草辎重绕过峡门关,送到山陇郡城外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军中的粮草辎重,只会越来越少,如果明天还不能攻破山陇郡城,等地啊莒军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一次的攻势,已经是莒军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再不能攻破山陇郡城,莒军要么撤军,要么等死! 而撤军,熊胥一想到这个词,心中便不由得有些发苦,几乎可以肯定,重新夺占了峡门关,关上了赵国南大门的赵军,是绝对不可能让莒军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撤回彰海郡的,要么埋伏在半途上劫杀,要么就凭借峡门关天险,死守关城! 只要挡住了峡门关外莒军和关内莒军的攻击,关内自己率领的这几万莒军,最终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要么投降,要么困死! 第七百三十六章 莒军列阵 “呜昂!~” “呜昂!~” 悠长沉闷的号角声,在落日的余晖中响了起来,从莒军大营中传了出来,在山岭之间来回不停地回荡着。 山陇郡城上,赵军戍卒,在听到第一声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就纷纷强打起精神,拿着武器,站在了城墙上,城墙垛子后面,透过城墙垛子,有些紧张的望着从莒军大营中,排着整齐的队列,陆陆续续走出来的莒军。 一面打着“甘”字将旗的军队最先从莒军大营中走了出来,排成一个小小的方阵后,又缓缓上前,一直推进到赵军弓手射程外,才又停了下来。 “是甘氏叛军,甘晖那狗贼!”左胳膊手上,绑着绷带,套在脖子上固定的唐於,看着城下军旗上若隐若现的一个‘甘’字,站在公叔子夜身旁,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沉声说道。 唐於手上的伤,就是之前甘晖指挥的甘氏叛军,在某次攻城战中,冲上城头的甘氏叛军手中的钢刀所伤,因而,对于甘氏叛军,唐於还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国仇私恨交织在一起,让唐於一看见举着‘甘’字将旗的甘氏叛军,就恨得牙痒痒! 而在唐於身边的公叔子夜,看到甘氏叛军时,眼神也微微缩了一下,但更多的,却是对于跟随甘氏叛军身后,从莒军大营中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一支支打着‘熊’、‘屈’、‘景’以及‘司马’等将旗的莒军! 在此之前,莒军每天都有对山陇郡城发动不下于三次猛烈的攻势,每一次进攻的人数,虽然有多有少,但最少也在三千人以上,最多的一次,甚至一次性出动了七千多人,整个郡城城外,从城门口到护城河,再到护城河外将近两里的范围内,密密麻麻,全是攒动的人头! 然而,即便是那次出动了七千多人的攻城战,出现在城外的将旗,也仅仅只有一面,攻城的队伍,也仅仅只是一名莒将统领的莒兵! 但是现在,出现在郡城外面的将旗,除了最先出现在赵军眼中的甘氏叛军所打的‘甘’字将旗,陆陆续续又出现了七八支各种姓氏,分属各个莒将的将旗,公叔子夜大致数了一下,光是有名有姓的将旗,就已经有了八面!而每一面将旗,在此之前,都曾经在攻城战中出现过,但是同时出现这么多面将旗,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而在莒军大营中,一队队莒军,还在不停地往大营外涌来,在大营外面排好军阵后,又缓缓压了上来,在护城河外,赵军戍卒弓手最大射程外停了下来,就像是在等待着某种命令一样! 而这些出现在莒军大营外,山陇郡城前的莒军将旗,可不仅仅只是一面将旗,每一面将旗,都代表着一个莒军编制,最小的,也都是一个千人队,多的,甚至有三四千,五六千! 就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儿时间里,在护城河外弓手最大射程之外,就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将近十个莒军的方阵(包括甘氏叛军的方阵),而每个方阵之间,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明显的间隙来了! 城头上,公叔子夜的脸上还看不出明显的变化,而唐於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发颤:“这,这怕不有一万多人了吧?” “已经超过两万人了。”公叔子夜语气冰冷地说道。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唐於脸色不由得变得更加的惨白了,而声音也越发的颤抖起来:“莒军,莒军这是要干什么?拼死一搏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莒军想要干什么,咱们只需要守好城池就行!”公叔子夜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转头瞧了瞧城头上周围其他赵军然后朗声说道:“南蛮子已经黔驴技穷,这是想要殊死挣扎,拼死一搏!”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用更高的声音说道:“但是,南蛮子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心虚,也越证明我们,离胜利,已经不远了!大家可还记得五日前在南蛮子阵前牺牲的兄弟?他用自己的鲜血告诉我们,援军已经到了黑熊岭!” 深吸了一口气,公叔子夜又接着大声叫道:“如今,五天已经过去了,原本早就应该到的援军,为何现在还没到?”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自问自答地说道:“原因很简单,援军肯定受到了莒军的阻挠!那个兄弟在用性命告诉我们,援军到来的消息时,城外的南蛮子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南蛮子会怎么做?会坐着等死吗?” “当然不会!既然南蛮子知道咱们援军快到了,南蛮子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止援军的到来!而现在,南蛮子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跟咱们拼命,拼死一搏?原因同样也很简单,那就是,咱们的援军胜了,已经战胜了南蛮子派去阻拦援军的蛮兵,现在,援军正在朝我们这里赶来!而今天晚上,就是城外这些南蛮子最后的机会!所以,南蛮子才会兵员尽出,才会做最后的殊死拼搏!”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接着大声叫道:“兄弟们,这已经是南蛮子最后一次进攻了,只要咱们坚持住,明天,援军必到,南蛮子必败!” 费了很大的力气,公叔子夜才将一次即兴发挥的战前动员说了出来,而城头上的赵军戍卒,听了公叔子夜最后几句话后,顺着公叔子夜的话头,想了想,顿时觉得也还有几分道理。 之前那么就,莒军都没有一次性出动过两万多人攻城,为何这一次,却在太阳都快要落山了,马上就要天黑了,莒军却突然出战?而且还是倾巢出动? 可见,莒军这一次是真的打算要拼命,拼死一搏了呢?而莒军为何会拼死一搏呢?很明显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就如公叔子夜所说的那样,虽然他们现在还没得到援军更多的消息,但可以肯定,莒军既然选择了拼命,多半就是因为援军已经战胜了熊胥派出去阻拦他们的蛮兵,正在往这边赶来! 而莒军为了避免被援军反包围,所以才会选择在援军赶到之前,殊死一搏,如果能够一举攻破山陇郡城,攻入城中,在援军到来后,莒军就可凭借山陇郡城,抵抗援军,哪怕山陇郡城已经残破不堪,但总也比城外的营寨要坚固结实得多不是? 而且,仅仅只对付赵军援军,可比同时对付援军和城中戍卒要容易得多,就算山陇郡城中的赵军戍卒已经没几分战斗力了,但如果不能在援军到来之前解决掉,等赵军援军一到,莒军难免就会分心同时应对援军和戍卒!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援军赶到之前,先一步解决掉城中的赵军戍卒,等赵军援军到了,就可以全身心的对付援军,而没有后顾之忧了! 听了公叔子夜简短的战前动员后,不仅仅是城头上的赵军戍卒心中安心了许多,就是公叔子夜身边的唐於,也安心了许多,觉得公叔子夜说的,恐怕就是事实的真相!而他们现在,也仅仅只需要坚持,再坚持,坚持到天亮,坚持到援军到来! 到那时,莒军若是还没能攻破山陇郡城,甚至已经攻破了山陇郡城,只要还没有将城中的赵军全数屠灭,援军一到,莒军恐怕也不得不撤退了! 就在公叔子夜临场发挥,在城头上做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时,城外的莒军大营中,一面最高最大,也最为豪华的大纛,也在一队莒军的簇拥下,缓缓从莒军大营中移动了出来,出现在列阵的莒军军阵最中间,迎着山风,大纛猎猎招展,一个斗大的“熊”字若隐若现! “是莒将熊胥的将旗!”身旁有人低声叫道,公叔子夜和唐於一起抬头望去,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那面“熊”字若隐若现的大纛上,以及大纛下面红色高头骏马上,顶盔戴甲的一员武将! 公叔子夜心头猛地一震,竟然真的是熊胥,莒军主将熊胥,竟然也亲自上阵了,看来,莒军这一次是真的想要拼命了呢,从这也可以看得出,留给莒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同时,留给郡城中戍守的赵军的时间,其实比莒军还要少! 莒军要拼命,要抢时间,而城中戍守的赵军呢?虽然公叔子夜刚才又临场发挥,做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而且赵军的军心士气,似乎也的确有了一丝丝振奋,至少,绝大多数赵军都应该是相信了公叔子夜的话,也能够想明白城外的莒军为何会选择野战,为何会跟赵军拼命!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坚持得到明天早上,能不能在莒军的拼死一搏下,依然坚守城池,坚持到援军到来,却是连公叔子夜,心中也没底! 莒军既然选择了拼命,那就绝对不可能半途而废,也绝对不可能跟以前那样,攻势受挫,就会选择退军!而这一次,莒军的攻势,绝对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也都要更加的持久,直到其中一方彻底坚持不住,败下阵去时! 而败退的一方,不管是莒军,还是赵军,恐怕都将再无下一次的机会了!这一次的战斗,将是双方意志力和坚韧性的最终对决,最终的胜利者,只可能是意志力和坚韧性,最强的那一方! 想到这,公叔子夜不由得又暗自叹息了一声,不论结果怎样,哪怕注定自己将会战死在此处,只要自己还没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夤夜攻城 战鼓轰鸣,城外的莒军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列阵完毕。最中间是莒军主将熊胥的将旗以及将旗下,护卫着熊胥和将旗大纛的中军军阵,中军军阵两旁,则是甘氏叛军甘晖的将旗和莒军先锋,经过了好几次争夺战后,终于从山陇郡郡城城门上方,将将旗重新夺了回去的熊飞! 熊飞和甘晖两个军阵两旁,才是左右一字排开的景毋叱、芈歆、司马奉公、芈晟等莒军将领的军旗。一时间,整个山陇郡城外,大小军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一面面莒军军旗下,一排排莒军刀盾手,弓弩手,长枪长戟兵依次排开,严阵以待,只待一声令下,便会越过生死线,如潮水一般,朝着山陇郡城猛冲过去!而那道生死线,就是赵军用弓弩,让无数莒军饮恨倒地之处,就在距离护城河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就贴在护城河边上! 而人工开凿的,环绕着山陇郡城而过的从棠溪引流而来的护城河,宽度仅有三四丈,在之前的战斗中,却早就已经被莒军用囊土法,给直接填埋得断了流,如今,整个护城河所在的地方,虽然因为泥水和鲜血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泥泞,但却已经不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也不需要再借助浮桥,云梯等工具,才能冲过护城河了! 而在护城河外,官道两旁,原本还有两道半弧形的深坑,但是现在,这两个深坑,同样也已经被之前直接冲进深坑陷阱中的甘氏叛军,和后来攻城的莒军,用囊土法给填埋了起来。 甚至于由于莒军的攻势猛烈,除了在莒军主力赶到之前,赵军一支七个百人都组成的小股精锐部队,出城给了初来乍到的甘氏叛军和莒军先锋熊飞一个下马威之外,之后,赵军就一直被困在山陇郡城之中,困守孤城,原本还可以决堤放水,将那两个深坑也注满水,成为护城河之外的又一个护城河的计划,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实现了! 如今,整个山陇郡城之外,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天堑天险,一眼望去,早就已经是一马平川了,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泥泞(主要是连日的战斗,再加上截断护城河河水后的浸水,混合上鲜血后,看起来才会那般的泥泞),但莒军,却是实实在在的,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的,一直冲到山陇郡城城下了,而莒军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城中赵军,从城头上射下来的弓矢了! 弓弩,是这个位面时空中,战场上最主要的远程攻击武器,其他的譬如抛石车之类的,虽然也有,但却因为太过于笨重,而且不便于打造等缘故,数量十分的稀少,一场战争,从头打到尾,真正能够看到抛石车的机会,可能都极其渺茫! 就算是攻城的莒军,虽然已经围困山陇郡城二十天了,但到现在,也还没打造好一台抛石车,营中民伕,倒是在加班加点打造,但现在看来,恐怕等不及打造好一台抛石车,莒军就不得不撤退了,也就是说,恐怕等不到抛石车抛头露面,这一场由莒国挑起的战争,恐怕就要结束了! 两万莒军,列阵军前!这已经是莒军主将熊胥,现在能够动用的所有兵力了,景毋心等人领着前去黑熊岭的莒军,熊胥已经派人去传令撤军了,但等他们赶到这,最快恐怕也得明天午后了! 而且,就算景毋心他们率领的景氏族兵在明天午后能够赶回山陇郡,而那时山陇郡城也还没破,恐怕莒军也根本没法子再坚持下去了,莒军手中的粮草,已经不多,而且刚刚又让全营军卒,敞开肚子饱餐了一顿,现在还剩下多少口粮,熊胥没有过问,但是看熊楽的表情,熊胥就已经知道了,口粮恐怕连明天的早饭都不大够了! 好在现在所有的莒军都被熊胥驱赶着走出了军营,走上了战场,否则,军中断粮的消息,现在恐怕已经满营传开了!军中粮草多寡,普通军卒可能不清楚,但后勤辎重营那些伙夫,岂有不清楚的道理?而那些伙夫和军卒之间,也并不是没有传递消息的可能!就算再严防死守,恐怕还是会有消息传出来! 其实,熊胥除了选择夤夜攻城之外,还是有另外一个选择,而且是比较稳妥一点的选择,那就是等黑熊岭的景氏族兵回来,汇合了景氏族兵之后,即便没有全盛时的五万大军,但三万多总还是有的! 三万多正卒和景氏族兵,总好过现在,自己将后勤辎重营中的随军民夫,都给征召了起来,才勉强凑出两万多人强吧? 现在,在阵前列阵的莒军,看似很多,足足有两万两千多人,但其中有五千多人,却是后勤辎重营的随军民夫,发了一件短兵,一面盾牌,便驱赶着上了战场,而且是排在最前面,跟甘氏降军排在一起的,就是典型的炮灰! 而且,熊胥也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发挥出多强的战斗力,能够消耗一下城上赵军戍卒的精力和箭矢,分担一些莒军正卒的压力,也就算是物尽其用,死得其所了!更何况,这些战死在沙场上的随军民夫,还能节省下一部分口粮,也可让其他那些正卒,能够多分的一点口粮!而这,也就是他们最大的作用了! “呜昂!~” “呜昂!~” 悠长沉闷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在天地间,原本寂静无声,只听见猎猎作响的战旗的莒军军阵最中间,中军大纛“熊”字将旗下,熊胥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瞧着一百多步之外的那座巍峨高大的郡城,右手缓缓地举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朝前挥了一下。 熊胥身后,一字并排着的一列令兵,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令旗,猛地挥舞了几下,熊胥的命令,就这样无声地传递了下去。 甘晖身边的亲兵,看到中军大纛后的令旗传来的命令后,低声提醒了甘晖一句,甘晖转头瞧了一眼中军大纛下,高头大马上坐着的莒军主将,视线很快便又越过熊胥,落到了另一侧的熊飞的军阵中。 而与此同时,得到中军命令的熊飞,从腰上拔出佩剑,斜斜地指着前方的山陇郡城,厉喝一声:“冲啊!~”一夹马腹,身下战马急冲而出,率先冲出了军阵! 紧随其后,熊飞麾下的三千多莒军,也跟着熊飞,大声呐喊着,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提着大刀,朝着山陇郡城猛冲了过去,军阵中,还有一些莒军,抬着四五架攻城云梯,在刀盾手的保护下,也朝着山陇郡城猛冲了过去。 而随着熊飞的军阵的行动,熊飞旁边的芈歆、芈晟等将,也率领麾下莒军,陆续冲了出去。见此情形,甘晖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随手拔出佩剑,斜指山陇郡城,回头厉声喝道:“兄弟们,给我冲啊!率先登城者,赏金千两,田地百亩,女奴十人!攻破城池者,赏金翻倍!兄弟们,冲啊!~” 虽然甘晖很不愿意再硬碰硬,用甘氏家族的私兵,去冲击高大坚固的山陇郡城,他麾下的士卒,有一大半,都是甘氏族人,剩下的也都是家族用钱买来的奴隶奴仆等,可以说,这些家族私兵,就是甘晖在莒国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他在莒国能否站稳脚跟的关键! 以前,对于家族私兵的牺牲,甘晖可能还不会太过于心疼,大不了再从家族中招一些,再花些钱买一些,损失也就补充得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呢,甘晖在赵国的封领已经没了,整个家族,除了跟随着甘晖逃出来的这一小部分人外,其他人要么因为甘氏叛乱而亡,要么就已经改头换面,甚至是隐姓埋名,改名换宗,以避甘氏叛乱之祸! 而且现在甘晖远在山陇郡,与他那已经被赵侯伊华收了回去的封领,隔着千山万水,就算还有一两家私下里还想着向甘氏效忠,向甘晖效忠的家族后裔,也根本没法跟甘晖联系,甘晖率领的甘氏私兵,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得到任何的补充了,可以说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实力也就会弱上一分,而一旦甘晖麾下的甘氏私兵死伤殆尽,甘晖在莒国的地位和作用,也就会直线下降,最终变成一个可有可无,最后被人彻底的遗忘! 好在之前甘豫意外身死后,甘豫麾下的那一部分士卒,也被甘晖接收了过来,让甘晖麾下,一度拥有了近三千人的兵力! 但是现在,随着几次攻城战下来,甘晖麾下的士卒,再次下降到了两千人以内,而此次大战过后,还能够剩下多少人,却是连甘晖都没底了! 甘晖很想拒绝主将熊胥的命令,更不想再用手下士卒的性命,去做无用功,之前,莒军已经对山陇郡城发动过无数次攻势了,但山陇郡城却依然还保持在赵军手中,莒军想要攻破郡城,恐怕还得经历更加漫长的攻城战,直到城中赵军戍卒消耗殆尽,军心士气皆无,那时,才有可能攻破郡城! 但是现在嘛,就算是夤夜攻城,就算熊胥再怎么不顾及军士性命,不顾流血牺牲,甘晖觉着,莒军能够一鼓作气,攻破山陇郡城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夜战,其实比白天的战斗,还要困难上无数倍,黑夜,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城中的赵军守军,还有攻城的莒军!夜晚作战,对军士的精力消耗,也比白天要大得多,而战斗力,也会因为军士精力消耗过甚,而直线下降,十成战斗力,能发挥七八成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就算甘晖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他现在也根本没有抗命的勇气,莒军主将熊胥,连自己同姓族亲的将领都是说杀就杀了,甘晖如果敢表现出任何不遵将令的苗头,下一刻,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当头一刀! 甘晖身后,可是整整有两个都的督战队,就杀气腾腾的站在甘晖身后,将甘晖身边的亲兵,都赶得远远的,只留了几个传令的亲兵,在甘晖身边,传达军令罢了。 随着甘晖的一声令下,身后甘氏降兵,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跟随着甘晖冲出的战马,举着盾牌,拿着刀枪,朝着山陇郡城猛冲了过去。 而甘晖军阵旁边,另外几个军阵中的莒军,也都陆续出动,甚至有一两个军阵,还比甘晖先一步下令,先一步冲过了生死线,朝着山陇郡城猛冲了去! 生死线,就是城中赵军弓手,射出的弓弩,所能够达到的最远的距离,但却不是弓弩杀伤力最大的距离,普通士卒所用的弓弩,射程通常在一百步左右,超出一百步,能够准确命中目标的可能性,就已经微乎其微了! 而就算是在一百步的距离内,弓弩的准确度以及杀伤力,也是有大有小的,通常来说,距离越近,准确度越高,杀伤力也会越大,在四五十步的距离上,达到最大!每次莒军攻城,死伤最多的时候,也是冲到城墙下四五十步的时候,冲过去之后,赵军弓弩的杀伤力,反而还会有所下降! 因此,最先遭受到赵军箭雨洗礼的,就是在距离城墙四五十步的时候,而这一次也不例外!冲过生死线的莒军,并没有马上就迎来赵军弓手的箭矢,而是冲到快到城墙边的时候,城头上的赵军弓手,才纷纷张弓搭箭,射出了手中的弓矢! 一阵箭雨从天而降,倾泻在莒军密集冲锋的阵型上,顿时便有百十来个莒军,中箭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第七百三十八章 伏兵 棠溪山谷山林中,一座座低矮的帐篷,就设在树林间,树林外,便是穿过棠溪山谷,通往山陇郡城的官道。 连成一片,占据了将近十五里山岭的帐篷营区,在官道对面的山林中,还有一座同样大小的营区,而这两片连绵在一起,只被一条官道分割开来的营区,就是景氏族兵打算用来伏击阻截赵军援军的伏击圈了,景氏族兵的几个将领景毋心、景毋钲、景孺亥等人,就分散隐蔽在两座营区之中,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营帐,即便是一只苍蝇,也很难靠近! 而这个时候,景氏族兵的统领景毋心,正在营帐中对掌管景氏族兵斥候营的旁支弟子景孺孝破口大骂:“景孺孝,你们斥候营是干什么吃的?这都多少天了,赵军援军的具体位置还没搞清楚?赵军援军有多少人,走到哪了,本将是一问三不知,是不是硬要等赵军援军杀到眼皮子底下了,你们斥候营才能发现他们的踪影,啊?赵军的斥候,可是天天都在眼皮子底下打转,这样下去,咱们别说伏击赵军了,能不被赵军伏击了,都是托了祖宗的庇护了!” 景孺孝被景毋心骂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低着头,甚至连偷眼瞧一眼自己族兄,也是他们这一支中,唯一一个成为景氏族兵中高级统领的景孺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景孺亥虽然也成了景氏族兵中高级统领中的一员,但他不是景毋心、景毋钲这样的直系子弟,在景氏族兵中同样也属于一个另类,平时也根本不怎么受景毋心、景毋钲等人的待见,若不是还有几分勇力,战场上还离不开景孺亥这样的猛将,说不定景孺亥也早就被人寻个错误,给贬斥了呢!在这种情况下,景孺孝自然也不可能指望景孺亥替自己求情了。 其实,景孺孝心里也挺委屈的,他掌握的景氏族兵斥候营,这些天,已经快要将腿都跑断了,从早到晚,甚至是深更半夜的时候,斥候营的兄弟们都还在外面奔波劳累,刺探、搜寻敌军的踪影。 而这些天里,斥候营也不是没有成绩和功劳的,至少,赵军斥候,虽然一直有出现在棠溪山谷周围,但却全都被斥候营给阻拦在了距离棠溪山谷二三十里外的地方,甚至根本没让那些赵军斥候,出现在埋伏圈周围三五里以内过! 而那些赵军斥候也真是厉害,为了阻止这些赵军斥候,斥候营甚至付出了五倍十倍的代价,往往要阻拦一支十人队的赵军斥候队,就不得不派出一个小旗,甚至是一个都的斥候,前去阻拦,而就算是这样,五倍十倍于敌,也很少有将赵军斥候小队全部留下的时候。 之前那次将赵军一个十人小队全部留下,还多半是因为对方没有防备,再加上两万多景氏族兵突如其来,用大范围包抄的方略,才将那一小队赵军斥候全部留下来的,就这,景氏族兵也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代价,而赵军那个十人小队,也仅有一名队正被俘虏而已! 那名被俘虏的队正,最后的结果如何了,景孺孝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名队正,连同其他战死的赵军斥候小队遗留下来的衣甲,全都被景毋心送去了中军大帐,交给了主将熊胥。 至于景毋心是怎么汇报的这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的经过,景孺孝同样也不知道,但想来多半会将之形容成为一场大捷吧?一场己方战死七十一人,伤一百二十三人,斩杀敌军九人,俘虏一人的‘大捷’! 而从那之后,赵军斥候也学乖了,行动的时候也更加的隐秘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们,甚至很难再发现赵军斥候的踪影,就算发现赵军斥候的踪影了,想要再将他们留下,也是难上加难了,赵军斥候,几乎就不再跟手下斥候营的兄弟过多纠缠,几乎是一冒头,然后便转身远遁,绝不耽搁! 而自己手下斥候营的兄弟,却几乎每天都有伤亡报告,或是一两人,或是三四人,或者就是更多,有时候一个小队出去,甚至连一个人都回不来!景孺孝也只能通过每天的伤亡报告来判断,赵军斥候可能的活动范围,然后加强巡逻搜寻,但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斩杀赵军斥候一个小队的‘大捷’来! 而这些天,景孺孝的斥候营,活动范围,其实也已经远达三十里,甚至到了五十里的范围了,但在这方圆三五十里的范围内,除了赵军斥候,景孺孝却并没有得到发现哪怕是一个赵军千人队的报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除了与赵军斥候的零星遭遇,每天都有战损伤亡报告外,是根本连一个赵军百人都的踪迹都没有发现! 景孺孝甚至觉得,那些赵军援军,要不是会飞天,绕过了黑熊岭、棠溪山谷,要不就是根本就还没过铁树沟,要么就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赵军援军,一切都只不过是主将熊胥自己在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这几种可能,景孺孝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哪一种情况才最接近事情的真相,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营统领,虽说每天大大小小的军情战报,都要从他手里过一遍,但那也仅仅只是过一遍,他根本就没有查阅那些军情密报的权力,而斥候营的兄弟打探来的情况,却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罢了,虽然重要,但却并不涉密,至少没涉及到最重要,最核心的那些机密! 不过,在景孺孝看来,赵军斥候既然已经出现在棠溪山谷了,赵军主力还没过铁树沟的可能性很小,救人如救火,更何况是救援一座被大军重重围困,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城池的郡城了,赵军的速度就算再慢,也不可能慢得跟乌龟似的,一天行二三十里路便就停下来了! 因此,最大的可能还是另外两种,赵军不是神,他们也是人,不可能真的从天上飞过去,但是从斥候营还没发现的一些小道小径绕过去,绕到景氏族兵后面,甚至直接出现在山陇郡城外面的可能性却并不是没有! 为此,景孺孝其实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的,这些天,景氏族兵的斥候营可不仅仅是在探查当面的黑熊岭到铁树沟一线,身后棠溪山谷到山陇郡城这一线,景孺孝同样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探查,一旦赵军想要绕过景氏族兵,绕到棠溪山谷后面去,这些探子也同样会及时的发现踪迹,并向自己汇报! 然而直到现在,景孺孝都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汇报,可见景氏族兵的后路,还是很安全的! 至于最后一种情况,没有什么赵军援军,这个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被围的可是一郡主城,山陇郡城若是被攻破,赵国五郡之地的山陇郡,也就离全部落入莒军手中的日子没多久了,而一旦被莒军夺占整个山陇郡,在赵国连绵起伏的山岭地势中站稳了脚跟,想要再将莒军赶出西赵大地,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而莒国之所以与赵国保持了长久的和平稳定,不就是因为赵国势弱,却有天险为障,而莒国势大,却无天险么?若是被莒国在西赵大地站稳了脚跟,赵国离被莒国吞并,也就为时不远了! 因此,山陇郡城,赵国不得不救,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山陇郡被莒军占领的!因此,援军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援军有多少,具体在哪,现在还不清楚,不明了而已! 而在景孺孝看来,赵军援军绕道而行,绕到莒军身后的可能性,却是最大的,甚至有可能,赵军不是绕到山陇郡城外,而是更远,更后方的地方,有可能是甘临邑,也有可能是零陵邑,甚至是——峡门关! 只不过,景孺孝在景氏族兵中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营统领,在景氏族兵中都答不上话,就更别说在莒军主将熊胥面前说话了,就算心里有这个怀疑,景孺孝也只敢藏在心底,不敢有任何表露! 第七百三十九章 信使 景毋心在前面骂着,景孺孝低头听训,脑中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而景孺孝的这种俯首帖耳,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在平时里,这是他保命的窍门之一,但是现在,他的这个样子,落在景毋心眼中,却成了一种默然的对抗! 看见景孺孝看似低头听训,实则魂飞天外,神游物外的样子,景毋心气便不打一处出,厉声喝道:“景孺孝!” 景孺孝却依然还在神游物外之中,根本没听见景毋心的喝斥,景毋心见状,心中不由得越发愤怒,“蹡”的一声,拔出随身佩剑,猛地一下就架在了景孺孝的脖子上,厉声喝道:“景孺孝,你想死吗?” 景孺孝这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噗通”一声便跪倒在景毋心跟前,急声磕头说道:“统领饶命,统领饶命!” 看见景孺孝磕头求饶,一副软骨头的样子,景毋心其实很想一剑挥落,将景孺孝的脖颈上的脑袋砍落下来,但想了想之后,却又放弃了,景孺孝毕竟是景氏后裔,虽然是旁支,但好歹还是有几分香火关系在里面的,冒然杀了他,回去跟族中也不好交代! 盯着景孺孝的脖子,景毋心凝神瞧了好几息,然后才又冷声说道:“景孺孝,吾在说什么,你可听见了,听清楚了?” 景孺孝刚才正神游物外呢,怎么可能听见景毋心在说什么?但听了景毋心的话,景孺孝想也没想,便磕头说道:“末将听清楚了,末将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那好,本将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景毋心眼神微微一缩,冷声说道,“明日早上,若是还没找到赵军援军的位置,你,就不用回来了!” 听了景毋心的话,景孺孝心中不由得一惊,顿时好像坠入了冰窖中一样,仔细回想道,景毋心刚才到底在自己走神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怎么自己刚才好像是被立下了军令状一样了呢?现在天都快要黑了,明天一早就要找到赵军援军的位置,这,这可能吗? “怎么,有问题?”景毋心淡淡地瞥了景孺孝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 景孺孝心中一惊,急忙说道:“没有,没有,请统领放心,末将,末将必定找出赵军援军位置,若找不出来,末将,末将甘愿受罚!” “那就最好了,孺孝,你也姓景,也是吾族人兄弟,你若是立下大功,吾又怎会黑心昧功?到时,在熊将军面前,吾又怎会不替你美言?可若是这一次,被赵军从吾等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 ,到时候,吾在将军面前脸上无光,尔等又岂能安坐?到时候,立功受赏,都是别人的,吾等就只能眼热看着了!”景毋心换了一副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统领,末将必定尽心尽力,找出赵军援军。”景孺孝急忙又说道。 景毋心微微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营帐的幕门却又被掀了起来,景毋心急忙抬头望去时,却见自己的一个亲卫,大步走了进来,几步走到跟前,亲卫躬身行礼说道:“统领,有大将军信使到。” “大将军信使?”景毋心微微楞了一下,能被称为大将军的,这一次出阵的莒军中,就只有主将熊胥一人了,而这个时候大将军派信使下来,却多半是问责的,责问自己为何这么多天了,还没找到赵军援军呢! 想到这,景毋心不由得又斜眼瞥了景孺孝一眼,心中对景孺孝的恨就更深了。瞥了一眼景孺孝后,景毋心旋即才又说道:“快请!” “是!”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出营,几个呼吸后,营帐幕门再次被掀开,亲卫侧身一旁,将身后的大将军信使让了进来。 不等信使走到跟前,景毋心已经带着景毋钲和景孺亥迎了上去,还隔着好几步远,景毋心便已经带头躬身行礼说道:“信使远道而来,景毋心有失迎迓,还望信使恕罪。” “无妨,景将军,末将此来,乃是为了传达大将军军令。”信使随口应了一句,也不等景毋心开口询问,他便已经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符,高举在半空中,朗声说道:“景氏族领景毋心听令!” 景毋心一愣,旋即单膝跪地,身后景毋钲和景孺亥也一起跪倒了下来,却听景毋心恭声应道:“末将景毋心,恭听大将军将令!” “景氏族领景毋心,命你即刻率领本部兵马,撤兵回营,务必于明日午后,赶回中军大营,不得有误!”信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听了信使的话,景毋心不由得愣了一下,撤兵回营,怎么回事?不是在此设伏,准备拦截伏击赵军援军吗,怎么突然间就要撤军回营了呢? 景毋心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信使是假的!但这个念头一瞬间便又被景毋心给否决了,这个信使,景毋心在熊胥身边,也看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了,绝对不可能有假,他手上拿着的令符,也绝对是主将熊胥所用的令符,信使假传军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就算这个信使是真的,军令也是真的,但景毋心突然间听到这个军令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犯疑!如今伏击赵军不成,却突然撤军回营,而且时间还这么紧,明日午后,就得赶回中军大营,难不成是军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景毋心身后的景孺孝,听到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军令时,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多半是发生了,赵军援军现在不是出现在了山陇郡城外,就是已经深入到了大军身后,甚至于很有可能,已经将大军南下的退路,给彻底的封死了! 山陇郡峡门关,就是赵国南大门,只要峡门关被赵军攻占,赵国的南大门,就已经被关上了,而莒军南下回国的道路,也彻底的被封死了! 当初经过峡门关的时候,景孺孝就觉着,峡门关中一定要放上一支大军,以防备赵军偷袭,断了大军后路!只不过景孺孝人微言轻,在景毋心面前都没有说话的资格,就更别说向主将熊胥建言了。而当时,主将熊胥在峡门关中,也放了三千人,在景孺孝看来,防守这座小小的关城,三千人也足够了,所以景孺孝才没多言!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峡门关,很可能已经被赵军重新占领了,而赵军援军既然已经出现在大军身后,断了大军退路,景氏族兵这一支兵马,再留在这里,也就没用了,倒不如合兵一处,然后再想法子拿下峡门关,重新打开大军南下的道路呢! 而撤军回营,很可能只是第一步,下一步,熊胥可能就会再让景氏族兵继续南下,为大军先锋,或者说做大军的探子,南下探路,顺带引出有可能存在的赵军伏兵! 在短短的一瞬间里,景孺孝已经想到了这些可能,而景毋心却根本没想到这些,在微微的一愣神后,景毋心旋即又问道:“信使大人,将军突然召我等回营,可是营中出了什么意外了?” 信使淡淡地瞥了景毋心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景将军,末将只不过是将军身边的一个小卒,奉命前来传达军令,至于将军为何会下达这样一个军令,军中又是否出现了什么变故,这些,末将可就不得而知了,景将军若想知道,等景将军回营之后,再行询问将军,即可。”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信使又接着说道:“将军,末将奉令,督促将军起行,职责所在,还望将军勿怪。将军命景将军明日午后必须赶回大营,时间紧迫,还请将军抓紧时间。” 第七百四十章 鸣金收兵 军令紧急,景毋心没有任何的耽搁,当即便传令全军,收整行装,入夜之前,便已整装待发。虽然行走夜路,多有不便,但为了能够在明日晌午前赶到中军大营,不会误了主将熊胥的将领,景毋心也只能选择走夜路了。 而在此之前,景孺孝作为景氏族兵斥候营统领,也先一步被景毋心派了出去,让其率领斥候营,探查搜寻官道周围,保证大军畅通无阻,至少,不会在撤军回营的途中,受到外界不必要的干扰,而这些外界的干扰中,最让景毋心担心的,其实还是一直隐而不发的赵军援军。 若是赵军援军就在身边,就在附近,而斥候营又没能及时发现赵军援军的踪迹,一旦赵军援军知晓自己率领大军撤离,从而在一旁袭击骚扰,夜间行军,难度可不就又增加上了无数倍么?一旦被赵军突袭,黑夜中,毫无防备的景氏族兵,恐怕肯定会大败亏损,甚至全军溃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对此,信使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在接受命令的时候。景孺孝偷眼打量信使,却怎么也觉得信使脸上的表情,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没有那个必要,还是真的无所谓?多半信使还是跟自己一样,觉得没那个必要吧? 信使脸上的表情,其实也间接的印证了景孺孝心中的猜测,从棠溪山谷返回山陇郡莒军大营这一路上,景氏族兵恐怕根本不需要担心赵军的袭扰,因为赵军援军,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山陇郡外,而是出现在更远的后方,峡门关中! 果然,一整夜的行军,都没有出任何的意外,顺风顺水的,在第二天上午,景孺孝率领的景氏斥候,就已经抵达了山陇郡城附近。隔着郡城还有将近十里远,景孺孝便已经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喊杀声。而随着距离的接近,空气中传来的喊杀声也是越发的清晰明了起来。 先行一步的斥候,已经将前方的消息传了回来,莒军大军,正在猛攻山陇郡城,具体参与攻击的莒军有多少人,斥候也说不清楚,但他的禀报中,只用了一个‘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来形容,而竖在城外,监督攻城莒军的将旗,却足足有八面,其中还有作为全军主将熊胥的将旗大纛! 全军攻城!这是景孺孝在听到斥候的禀报时,脑海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山陇郡城虽然是一郡首府,但其实根本用不上数万人同时攻城的,之前莒军也从来都是采用的车轮战术,轮番攻城! 但现在,莒军主将却是将两万多兵马,一股脑儿,全都堆在了山陇郡城外,想要通过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强行夺占山陇郡城,可见,形势已经恶化到了何等地步! 主将熊胥为何会选择全军攻城,原因自然很简单,那就是熊胥不得不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争取在赵军援军北上之前,先一步拿下山陇郡城,到那时,莒军在面对赵军援军时,才有了回旋的余地,也才有了坚守下去的可能! 在极短的时间你,景孺孝脑子里已经理顺了一切前因后果,旋即,景孺孝便又招来了一个斥候营的兄弟,急声说道:“去,马上告诉后面的景毋心将军,传令全军,急速行军,务必尽快赶到山陇郡外!” 那个斥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应了一声“是”,转身正要离开,刚跑开两步,却又被景孺孝叫住了:“回来!” 斥候一愣,然后才又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景孺孝身边,偷眼却见景孺孝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心中正疑惑时,这才又听景孺孝说道:“不用去找景毋心将军了,直接去见熊将军派来的那个信使,告诉他,熊将军正在督军攻城,山陇郡城还没拿下!” 听了景孺孝的话,斥候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感觉景孺孝这话好像还没说完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见景孺孝再没有任何吩咐时,斥候不由得失声问了一句:“就这些?” 景孺孝微微点了点头,就这些,已经足够了,那个信使既然被熊胥派来传令,想必也是知情者之一,听到自己的这些话后,那个信使自然明白该怎么做,自然知道该如何去督促景毋心加急行军,这可比自己去要求景毋心加急行军,有用得多了。 自己人微言轻,景毋心对自己又是成见颇深,自己冒然建言,景毋心多半会置之不理,可如果是主将熊胥派来的信使,说出来的话,在某种情况下,可就代表着主将熊胥的意思了,景毋心就不得不重视了! 那个斥候自然不知道景孺孝心中的想法,见景孺孝点头,急忙又抱拳行了一礼,转身飞快的离去。而景孺孝,则又率领其他斥候营的兄弟,朝着山陇郡城飞快的赶去,他必须要在景氏族兵大军抵达之前,先一步跟莒军建立起联系来,以免在战场上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然而,还没等景孺孝率领的斥候赶到山陇郡,距离山陇郡还有三四里,刚刚跟莒军斥候接触上,正在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身份时,空气中却隐隐传来了一阵金声,景孺孝听到金钲清脆的声音,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便从那几个莒军斥候身边,纵马急冲了过去。 那几个负责外围警戒的莒兵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急追了上去,却被景孺孝带来的景氏斥候给拦了下来,将景氏族兵的徽章,亮出来,耐心地朝那几个斥候解释着。 而景孺孝,却是一路疾驰,顺着官道,一直冲到了莒军中军军阵外,朝着正在敲打金钲的莒军中军军卒大声叫道:“吾乃景氏统领,有紧急军情,求见大将军,吾乃景氏统领,有紧急军情,求见大将军!”只不过,声音却被掩盖在了金钲声中。 金钲声响,攻城的莒军正如潮水一般,往后撤退着,最先撤出的一部,甚至已经撤退出了赵军弓手的射击范围之内,当然,从昨天后半夜开始,城上的赵军已经没有再向城下的莒军射出过一支羽箭了,赵军戍卒,已经跟攻城的莒军,缠斗在了一起,弓手,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中军军阵中,大纛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伐赵主将熊胥,眼神中满是不甘心的色彩,但是,就算是他再怎么不甘心,现在的他,也已经别无选择了,在他的战马前面,跪着一大片的顶盔戴甲的将校,都是军中将领,而他们跪在自己面前的原因,也都出奇的一致,请求休战退兵! 从昨天傍晚开始,数万莒军,便在中军督战队的督促下,对山陇郡城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击,战斗,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现在,整整一晚上,还要加上上午这半天时间! 战斗持续的时间,也已经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攻击,惨烈程度,也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战斗,从山陇郡城城墙脚下,到护城河外这一两百步的范围内,已经倒满了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首,尸横盈野,血流成河,已经都不足以形容此时战场的惨烈了,尸山血海,可能才更加的贴切! 发动攻击的莒军一部坚持不住了,两部坚持不住了,然后是三部,四部,五部,最后几乎所有参与攻击的莒军将校,除了那个降将甘晖外,全都跪在了熊胥坐骑前,乞求熊胥下令撤军。 法不责众,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熊胥,也不得不考虑麾下部将的要求,否则一个不慎,就很可能引来一众部将的反弹,熊胥可不希望在战阵中,自己后背什么时候飞来一支流矢,让自己不明不白的就为国捐躯了! 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后,熊胥只得顺应一众部将的请求,下达了收兵回营的军令,听到熊胥的军令,那些跪在熊胥身前的莒军将校,这才一起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只有熊胥这个主将,眼中却是浓浓的不甘心! 此战若退,此后,可就再没有机会组织下一次的攻城战了,这一战,可以说,自己已经输了! 想到这些,熊胥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扫见军阵外,是否有个人正在大声的叫唤着什么,只不过却被周围那几个将校带来的亲卫给拦了下来。 熊胥心中猛地一动,急忙招来一个亲卫,转头对他说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亲卫应了一声,有些迟疑地瞧了周围那几个将校一眼,然后才又疾步朝军阵外小跑了去。那些围着熊胥的将校,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就没再像之前那样,几乎将熊胥和他的亲卫,全都拦在了周围这一小片范围内,几乎没有任何的行动自由可言了。 那个亲卫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穿过了由那些将校护卫组成的‘中军’军阵,出现在了景孺孝跟前,朗声说道:“尔是何人,为何在此大声喧哗?” “吾乃景氏统领,有紧急军情,求见大将军!”景孺孝急声应道。 那个亲卫听了景孺孝的话,又瞧了一眼景孺孝,景氏统领景毋心、景毋鈡,甚至包括景孺亥等人,那个亲卫都认识,只是眼前这个,看似有些面熟,应该是打过一两次照面的,但那个亲卫却并不能叫出景孺孝的名字来,也仅仅只是有些面熟而已。 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将军稍等,待末将前去禀报。”说着,转身便要走,刚转过身去,胳膊却被人给拉住了,一砖头,却见是那个景氏统领拉住了自己,正疑惑时,那个景氏统领已经急声说道:“军情紧急,烦请将军带路,末将与将军同行!” 那个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着景孺孝一脸急切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也好,将军,请随末将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撤兵与断后 很快,亲卫便带着景孺孝出现在熊胥跟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是景氏统领,有紧急军情,想要禀报将军,属下擅自做主,已将其带来,请将军恕罪。” “景氏统领?”熊胥转头瞧着景孺孝,景氏族兵中,那几个统领,熊胥都见过面,即便不能全部叫对名字,但看着总会有几分眼熟的,只是眼前这个景氏统领,却是有些眼生。 不等熊胥的话音落地,景孺孝已经跪倒在地,行礼说道:“末将景孺孝,拜见将军。” 景孺孝?没听过,景氏统领中,直裔不是以孺排辈的,旁支之中,熊胥知道的也就一个以勇猛著称的景孺亥! 微微愣了一下,熊胥才又说道:“原来是景统领,不知统领有何紧急军情,需要向本将禀报?” 景孺孝将心一横,咬牙沉声说道:“末将斗胆,敢情将军,继续攻城,景氏统领毋心,已率景氏族兵三万赶回,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抵达,恳请将军再坚持一个时辰,等景氏族兵一至,便可合兵一处,攻破山陇郡城!” 景孺孝话音未落,熊胥身前的几个将领便一齐大声呵斥道:“大胆!~”只有熊胥,听到景氏族兵不到一个时辰便能抵达的消息后,脸上不由得为之一动,如果景氏族兵抵达,城头上望眼欲穿的赵军必定军心动摇,士气大落,而攻城的莒军却正好相反,说不定还真有反败为胜,一举攻破山陇郡城的可能呢! 想到这些,熊胥也不由得有些心动了,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前出声呵斥景孺孝的将领中的一个,便又大声说道:“尔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惑乱军心?” “末将景孺孝!”景孺孝梗着脖子大声应道。 “景孺孝,哼,没听过,无名小卒之辈,景氏统领之中,皆是尔等这种胡言乱语,轻言军务者么?景毋心、景毋钲就是这么带兵的?难怪景氏族兵越来越弱,都快赶上民伕杂役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将领冷哼了一声说道。 说着,那个中年将领又转头对熊胥行礼说道:“将军,此子胡言乱军,擅言军务,末将恳请将军,乱棒将其打出,以正军纪!” 那个中年将领话音未落,奉节校尉芈晟、敢死校尉芈歆、持国校尉司马奉公等军中将领也一起单膝跪地行礼说道:“末将恳请将军,乱棒将其打出,以正军纪!” 景孺孝见状,不由得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现在他也已经看出来了,主将熊胥,现在其实已经被部下几乎架空了,熊胥现在也已经是身不由己,根本由不得他再随心所欲的发号施令了!眼前这些将领,虽说是在‘恳请’熊胥将自己乱棒打出,但熊胥还能说半个不字吗? “诸位将军,何至于此呢?景……景统领也是一片忠心,更何况,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景氏援军一到,山陇郡城还怕攻不下来吗?”熊胥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只要一个时辰啊,景氏援军一到,赵军还有心思,还有那个勇气再坚守孤城吗?为什么他们就连一个时辰也不肯坚持了呢? 熊胥也很无奈,他是以王室将军的身份领兵的,年不及三十,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了一军统帅,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有多强的统领才能,而只是因为他王室将军这个身份,除却这个身份,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在莒军军中,多半才只能做到千夫长一级的校尉官,甚至有可能是都头百夫长之类的,根本不可能统掌数万大军! 之前,熊胥凭借着王室将军的身份,再加上杀了熊氏族亲将领,而且又并没有打过什么败仗,熊胥才能够勉强驱使那些军中老将,但是现在,围成日久,却又久攻不下,军心士气耗损严重,熊胥在军中建立起来的一点威望,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那些军中老将宿将,哪还可能再听他的命令驱使?联合起来,架空,甚至威胁胁迫熊胥,自然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熊胥几近祈求的话,却并没有得到芈晟、芈歆、司马奉公等人的理解,几乎话音刚落,那个中年老将便又接着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刚才已经当着众人之面,亲口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如今令兵已经发出,金钲声也已经敲响,全军正在收兵回营,若是冒然更改前令,军卒无所适从,必定大乱,若城中赵军,再趁机出兵相攻,慌乱之中,我军如何应对?如若因此而战败兵溃,将军又如何向大王交代?” 那个中年老将的话音刚落,之前几乎一直没有开口的振武将军熊飞也接着说道:“屈将军所言没错,城中赵军也不是没有精锐之卒的,当日末将率军为全军前锋,刚刚抵达城外,立足未稳,便是被城中赵军所击,人数虽不众,但却个个精锐骁勇,这些日也没见那支赵军精兵再出动过,可见公叔子夜,是还想将他们用在更合适的时机,一旦被公叔子夜察觉我军混乱,城中精兵尽出,慌乱之间,我军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听了熊飞的话,熊胥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急,败军之将,还敢如此厚颜无耻,将败绩公诸于众?当初是谁,一万余人,被区区三千赵军(这个赵军的人数,也是熊飞汇报上去的,如果可能的话,熊飞甚至想要报数倍于己的赵军人数,只不过在此之前,莒军斥候就已经打探得很清楚了,山陇郡城中,仅有五千戍卒,五千戍卒,不可能全都是以一当十的军中精锐吧?因此,最终熊飞也没敢多报,只是将不足千人的赵军,翻了几番,报成了三千之众)击败,甚至连将旗都丢了的?而这些天的攻城之战中,也没见赵军出动三千精锐,城头上的守军,也大多是些老弱病残之辈!可见,熊飞这三千赵军精锐,也不过是他杜撰的罢了! 一万余先锋部队,却被区区老弱病残的赵军戍卒击败,而且还是以少胜多,换成自己,羞也羞死了,那还敢把这些丑事公诸于众的?当初就不应该心软,看在同属一族的情面上,饶了这厮狗命! 熊飞话音刚落,那个屈姓中年老将便又说道:“飞将军所言没错,这些日攻城,城中精锐并未出现,公叔子夜必定是将之隐藏了起来,以待最佳时机,对我发动致命一击,将军,您可不能亲手将这个机会,奉送与公叔子夜呐!” 说着,屈姓中年老将也不等熊胥应答,便已经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大声呵斥道:“来人,给我将此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的小卒乱棒打出,不得再出现在将军方丈之内!” 话音刚落,周围芈歆、芈晟、司马奉公等人也跟着大声叫道:“还不快把人给打出去!” 那个带着景孺孝进来的亲兵听了几人的话,不由得脸色一变,飞快地瞧了一眼景孺孝,却见景孺孝也是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紧咬着牙关,突然又张口大声叫道:“将军,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还请将军慎重三思!” 我何尝不知道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可看看眼前这些无能之辈,还会给我这最后的一次机会吗?熊胥同样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嘴巴张了张,想要替景孺孝求情,但话话没说出口,周围那些芈歆、芈晟等人带来的亲卫,就已经一起上前,用手中枪戟棍棒一棒打翻,倒拖着,将景孺孝给拖了出去。 被倒着拖走的时候,短暂昏迷后又清醒了过来的景孺孝,还在不停地大声挣扎着叫喊道:“将军,将军三思,将军三……”但话话没说完,应该嘴巴就已经被拖着他的亲卫给捂住了,熊胥只能听到“呜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了。 铁青着脸,瞧着眼前喜形于色的熊飞、芈歆、芈晟、司马奉公等人,熊胥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本将不义了! 想到这,熊胥旋即沉声说道:“诸位将军,本将久攻郡城无功,时至如今,已经拖延将近一月,图耗粮秣器械,士卒性命,本将心中着实难安。”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不如就此罢兵休战,撤军南返,如何?” 听了熊胥的话,熊飞、芈晟、芈歆等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但旋即脸上却全都是一喜,莒国兵制,兵为将私,也就是说,不仅仅是国中各个部族的军卒,是私属于各个部族统领所有的,就是莒军正卒,军卒也都是各自招募组建,很多时候,往往都是莒侯(现在的莒王)给你一个军号,让你们自己去招募军卒,能招到多少人,就做多大的官。 平时,这些军卒的粮饷,官府也只是供给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还得自筹。征战之时,再应莒王征召,出人出兵,粮草辎重才由官府供应,战后所得,也是按照功劳一起分享,莒王能拿大头,剩下那些,却也足以让参战的将校赚得盆满钵满了! 在这种情况下,战事顺利时还行,大伙儿有福同享,有功同当,可一旦战事不顺,很容易便会出现熊胥现在所面对的这种情况,麾下将校不服从命令的情况。 现在,攻打山陇郡城不顺,部下损失惨重,那些将校心中早就已经不满了,私下里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早日撤军,并在撤军的途中,将甘临邑、零陵邑等占据的邑城关隘大肆洗劫一番,带着战利品,返回莒国。只不过一直没人带头提出来而已! 现在,芈晟、芈歆、司马奉公等人既然已经成功的劝止住了熊胥的冒进行为,让其休战了,下一步,其实就会有人提请熊胥撤兵回国了,只不过让芈晟、熊飞等人没有想到的事,不等他们提出来,熊胥倒先一步提了出来。 听了熊胥的话,芈歆、司马奉公等人自然欣喜若狂了,而更让他们欣喜的是,熊胥竟然接着还说道:“此次征战,劳师动众,却又徒劳无功,诸位部属,多有损伤,本将心中亦是不忍,如今,景氏族兵实力尚存,本将决意,诸位先一步撤离,本将领景氏族兵为全军断后,诸位以为可否?” 熊胥领着景氏族兵断后,让他们先走一步?这,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芈歆等人,听了熊胥的话,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断后,可从来都不意味着是什么好事,被留下来断后的,往往都是壁虎断尾中被丢下的那一小截尾巴,熊胥作为主将,竟然甘做断尾?将最危险的事情,留给了自己?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芈歆、芈晟、司马奉公等人,不由得全都有些怀疑地瞧着熊胥,良久,司马奉公才又说道:“将军,将军身负一军之重,不宜断后。” “那司马校尉可愿为全军断后?”熊胥反问道。 司马奉公一愣,他麾下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留下断后,别说赵军援军了,就是城中现有的赵军戍卒,出城追击,都有可能将他一网打尽!这种十死无生的事情,司马奉公怎么可能答应?怎么敢答应? 熊胥似乎早预料到了司马奉公的反应,不等司马奉公回答,便又说道:“司马校尉的忠勇,本将也是知道的,只是断后之事,事关重大,诸位部属多有损伤,实难再留下断后,景氏族兵战力虽弱,却还有数万之众,赵军想要追击,本将正好可以将计就计,给其一个难忘的教训!” 说着,熊胥又环视了众人一眼,见芈歆、芈晟,包括熊飞,都再没有任何要开口劝阻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更加愤怒起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沉声说道:“本将心意已决,主将不用再劝了,即刻回营,收整行装,连夜撤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又说道:“只是,诸位可要听清了,本将与景氏族兵,只会迟滞一日,明日入夜之后,本将和景氏族兵,也会撤离,诸位想要作甚,还需抓紧时间!” 听了熊胥这话,芈晟、司马奉公等人脸上又是一喜,熊胥这话,也就等于是允许让他们前去洗劫劫掠周围乡村城镇,好让他们满载而归了! 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想要洗劫甘临邑、零陵邑这些邑城,不大可能,但洗劫沿途所过的村寨城镇,却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有熊胥和景氏族兵在身后,他们也能后顾无忧,放心大胆的去洗劫那些村寨城镇! 赵国虽然贫弱,但这几年赵国新君继位,实行新政,鼓励农商,却是让赵国地方很是富庶了许多,就算不能洗劫甘临邑、零陵邑,所过之处的那些村寨城镇,也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满载而归了! 看着熊飞、芈歆、芈晟等人喜形于色,熊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赵军已经断了大军退路,占据了峡门关,关上了南下的大门,这些蠢材,一路洗劫而过,正好将赵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从而让他,还有景氏族兵,捡上一个大大的便宜! 若是在赵军与这些蠢材激战正酣之时,自己再率军突然杀到,说不定还真能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反败为胜呢!到那时,也可一洗前耻,从而让这些被救的蠢材,对自己感恩戴德! 虽然熊胥对这些蠢材是从心底里感到鄙夷,不屑,但一想到这些蠢材跪倒在自己跟前,痛哭流涕,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熊胥心中就好像七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舒畅! 想到冰镇酸梅汤,熊胥的思绪还不免停顿了一下,这个前年夏天才刚刚出现在莒都武安上流人士中间的新鲜事物,去年夏天的时候,可是已经在整个莒国贵族间流传开来了,贵胄之家,有那个能力在冬日储冰,存到夏日的,几乎都会想方设法的弄上这么一份,在炎炎夏日喝起来,那感觉,真是要多舒爽,就有多舒爽! 而莒都武安城中,那最早供应冰镇酸梅汤的店肆,如今已经成了武安城中首屈一指大店名店,将原本武安城中的百年老店芈客居的名头都给抢了去! 甚至于熊胥还听说,芈客居背后的大东家,甚至想要动用在莒王宫廷中的势力,巧取豪夺,将那座名为‘逍遥居’的酒肆店铺给抢了过去的,后来也是逍遥居的掌柜亲自找上门去,跟芈客居的大东家密谈了半日,也不知达成了些什么城下之盟,后来芈客居中便也有了冰镇酸梅汤,之后这冰镇酸梅汤更是登堂入室,出现在了莒王宫的宫廷之中。 熊胥作为王族将军,这冰镇酸梅汤,却也是喝过的,而且在他的府中,在前年冰镇酸梅汤刚出现不久,就兴建了储冰的冰窖,用来做冰镇酸梅汤。去年夏天一整个夏日,光是用在从逍遥居购买冰镇酸梅汤饮子的原料上的花费,便超过了百金! 百金,这是普通莒国民众一辈子都可能挣不到的一笔大数目,但却只不过是熊胥夏日消暑的冰镇饮子的原料花销而已! 想到冰镇酸梅汤,熊胥不由得又口齿生津,眼见着又要入夏了,熊胥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回莒国,也好早日在自己府中,喝上冰镇酸梅汤!只不过现在,想要安然回到莒国,还得先度过眼前的困难才行! 第七百四十二章 飞鸟落营 莒军鸣金收兵,蚂蚁一般拥挤在城外的莒军,又如同潮起潮落一般,退了下去,渐渐的隐入了城外的莒军大营之中。 城头上,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胳臂上,后背上,到处都是外渗的鲜血,身上一身精铁打造的盔甲,也变得残破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公叔子夜,总算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八个时辰,这八个时辰,给公叔子夜的感觉,就好像几年几十年那般漫长,每一刻钟都在拼力厮杀,每一刻钟都在流血牺牲,从城头到城外,整个战场范围内,就好像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的土壤,到处都是鲜血汇集的泥洼坑地,流血漂橹,尸山血海,也不足以形容此时战场上的情形! 好在,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和战斗力,城上的赵军守军,总算是坚持了下来,而现在,城外的莒军也已经退却了,想要再组织起一次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那足足持续了八个时辰的攻城战,在短时间内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了。 虽然预想中的援军并没有到来,极目北望,也根本看不到有任何的旗号到来,但这一次的攻防战,总算还是以自己这一方的胜利,宣告暂告一个段落了!只要城外莒军没有达成战略目的,没能攻破山陇郡城,就可以算作是赵军的胜利! 只不过,这样的胜利,公叔子夜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有几次,城中的戍卒,这一次虽然又算是坚持下来了,但还能坚持多久,公叔子夜同样也不知道。 城中原有的五千戍卒,早在持续二十多天的不间断战斗中,被消耗殆尽,城中青壮,也是征召了一批又一批,而征召来的青壮,往往只是发给一把弓弩或者长枪长戟,甚至于只是一把用得残缺不全的厚背大刀,便被赶上了城头戍守。 而在戍守过程中,这些强制征召而来的青壮,也是每一次攻防战中牺牲得最多的,而在一次次战斗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又迅速的成长成了战场老兵,顶替了城中原本戍卒的位子,成为了戍守郡城的中坚力量! 战场,果然是学习战斗最好的环境,只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公叔子夜真的希望这些从郡城中强制征召而来的精壮,能够在君上的训练营去待上一年半载,也好过在战场上用流血牺牲,去学习如何战斗,如何在保证自己的性命的同时,杀死敌人! 作为一座郡城的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本来很早就应该去新训营学习的,国中其他郡城,甚至是县邑关隘的守备游击将军、守备校尉,大多都已经去新训营的军官训练营学习过了,但由于山陇郡的特殊地理位置,再加上军中盘踞着甘豫甘晖两个逆贼,故而公叔子夜一直都没能成行。 但他人虽然还没趣新训营,不过新训营却早早的就已经将训练教材,通过快马驿传,送到了公叔子夜手上,那用厚厚的黄草纸装订的,每一页上都写了二三十个拇指大小的篆字的训练教材,虽说是出自栾樨训练大营,上面印着的编纂的名讳也是栾樨大营主将苏复的名讳,但据说其中八成以上的内容,却是出自君上之手,只不过君上不想署名,才让苏复的名讳,出现在了训练教材上。 而收到那厚厚的几卷训练教材后,公叔子夜更是日夜研读,那可是君上的手笔,而且比之以前那些兵书典册,这分成了上中下三卷的训练教材。却是由浅入深,通过直白的语言,甚至是一个个真实的战例,将兵书战策,完全融入到了其中,比起那些深奥难明的兵书战策,这训练教材可就真的是简单易用得多了,也难怪那些普通人家出身的校尉,也能够读懂读明白了。 严格说来,公叔子夜虽然出身贵族,但家世却早已没落,而以公叔子夜当初的身份,也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兵书典册,都是后来成为中军护军,专门负责君上的安全警卫工作之后,才接触到了一些兵书典册,只不过那些兵书典册对于公叔子夜这种读书甚少的没落子弟来说,就跟天书没有多大的区别,想要理解明白其中的意义,没有名师的指点,想要读懂读透那些兵书典册,也基本上没多大的可能。 不过栾樨大营送来的训练教材,却是连公叔子夜这种识字不多的没落子弟,也能够轻而易举的读懂读透,君上编纂这部训练教材,也着实是用了些心思的! 而在这三卷训练教材上,公叔子夜最喜欢的一句话,却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通俗易懂的话语,几乎只要一眼扫过去,就能够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公叔子夜也是真的想用这种方法对城中的戍卒,包括那些被强制征召而来的青壮,都加以训练,而且是往死里练那种,只不过,突如其来的莒军,却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和机会! 而过去这二十多天的残酷血腥的战斗,其实也很好的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望着城外如潮水一般退去的莒军,公叔子夜的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突然间,身旁的一声惊呼,将公叔子夜飘逸的思绪,再次拉了回来。 “将军,那是什么?”身旁一个军卒惊声叫道,公叔子夜回过神来,转头朝身旁那个军卒望去,却见他的手没有指着城外撤退的莒军,却指着了身后的北边。公叔子夜急忙转过身去,朝北极目望去,却见北边山林间,突然惊起了一阵雀鸟,随后,一阵尘埃,也腾空而起,整个天地,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细纱一样! 公叔子夜心中一惊,雀鸟惊飞,尘埃腾空,那是有大军疾行啊!想到这,公叔子夜急忙唤过身旁的一个亲兵,就要让亲兵前去查探,城楼下街道上,一骑却飞奔而至,冲到城楼下,翻身下马,蹬蹬蹬便登上了城楼木梯,出现在了公叔子夜眼中。 几步走到公叔子夜跟前,那个戍卒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将军,城北官道,出现大队敌军,人数约有数万!” 听到那个戍卒的禀报,公叔子夜很明显的听到了身后城楼上的戍卒倒吸冷气的声音,就是公叔子夜,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但旋即便回过神来,冷声问道:“打的是何人的旗号?” “是景氏旗号。”戍卒沉声禀报道。 “景氏旗号?景氏族兵?那不就是城外莒军派去准备拦截我援军的队伍吗?”公叔子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沉声说道:“敌军可是旗号颠倒,行迹匆忙,脚步杂乱,队伍多有混乱?” 听了公叔子夜的话,那个戍卒微微愣了一下,偷眼飞快地瞧了公叔子夜一眼,却见公叔子夜正瞪大着一双牛眼瞪着自己,那个戍卒心中一惊,急忙应了一声:“是。” 公叔子夜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了,笑着说道:“那就没关系了,告诉兄弟们,那不过是莒军的溃兵,是被咱们援军击溃的败兵,不足为惧!当初莒军五万大军围攻我郡城,我等尚且坚守如山,又何惧一支败军乎?败兵过后,便我援军抵达之时!”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又接着说道:“令兵,晓瑜城中各家各户,准备好酒水膳食,待援军一到,便能有热饭吃,有热水喝!” 公叔子夜故作轻松的语气,却依然让城头上的戍卒们将信将疑,在此之前,公叔子夜不止一次说过援军将至的话,但每一次却都没能实现,传说中的援军,除了那个被莒军俘虏,在城下高声叫喊着援军将至,英勇壮烈牺牲的斥候外,到目前为止,还没能见到哪怕是一兵一卒的援军的到来! 公叔子夜现在还在说着同样的话,自然让人将信将疑了,不过随后,城中戍卒的疑惑,却又降低了几分,从城北而来的莒军景氏族兵,并没有攻击城池,而是绕过城东,退回了莒军大营,甚至连一兵一卒都没有留在营外! 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得让城头上的赵军,又多信了公叔子夜一分,毕竟,两三万莒军景氏族兵,从城北而至,绕城而过,进入莒军大营,而并没有对早就已经变得残破的山陇郡城发动攻击,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疑惑的事!若不是败军,景氏族兵怎么可能不再对山陇郡城发动攻击? 而之后的整个下午,包括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城外的莒军,却都没有任何的动作,更没有再摆出任何的攻击的态势,一整个晚上,几乎都窝在城外莒军大营之中。 而第二天白天,除了那支前一天才刚刚撤回莒军大营的景氏族兵外,也没见着有其他旗号的莒军出阵,而就算是打着景字将旗的景氏族兵,也仅仅只是出营列阵,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甚至根本没对山陇郡城再发动过攻击,哪怕是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 这诡异的一幕,很快便又报告给了公叔子夜,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的公叔子夜,也强拖着病体,出现在城楼上,对于城外列阵的景氏族兵,公叔子夜同样感到疑惑不解,景氏族兵人数不少,可为何却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而没有发动攻击呢?防御,他们又是在防备谁呢?援军吗? 可援军在哪呢?原本公叔子夜以为经过了一个晚上之后,赵军援军如果真的是击溃了景氏族兵,现在怎么也该到了吧?可是到现在,这都快晌午了,赵军的援军却依然没到,这让城头上那些戍卒,望向自己的眼神中,也都带上了极度的不信任的色彩了! 兵书有云,将者五义,智信仁勇严,信之一字排在第二,说的就是一个信义的问题,自己现在确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城中戍卒,虽然因为外敌当前的缘故,城中那些戍卒,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太多的不满,但心中有怨言却是肯定的! 而自己一再以谎言欺骗他们,虽然是逼不得已,可这确是在以自己的信义作为代价,此战之后,自己想要再统领城中戍卒,恐怕也绝无可能了,那些戍卒,已经根本不可能再相信自己了! 想到这些,公叔子夜不由得又微微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此战之后! 一日无事,城外莒军并没有再如同前一天那样猛攻郡城,而公叔子夜翘首以盼的援军,也并没有出现在城中戍卒的眼中,甚至连斥候,也都没出现过,那支可能存在的援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了任何的音信。 好在城外的莒军也没有攻城,这让城中的戍卒,包括公叔子夜,在提心吊胆的同时,也不免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当天晚上,莒军同样没有发动夜袭,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以小股兵力,袭扰城中戍卒休息,整个晚上,都静悄悄的,好像死寂了一般! 第二天早上,休息了两天的公叔子夜,自觉着精神也好了许多,虽然身上还缠着纱布,伤口也还都隐隐作痛,但公叔子夜却依然顶盔戴甲,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城头上,在鼓励城头守军的同时,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在城外莒军大营中逡巡着。 突然间,莒军大营中起起落落的几个黑点,出现在了公叔子夜的眼角余光之中,随即便将公叔子夜所有的视线和精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双手扶在城墙垛子上,公叔子夜极目远眺,却见城外几里外的莒军大营中,一些三三两两的黑点,正在不停地起起落落着,公叔子夜心中一动,急忙抬头朝城墙上的眺塔望去,旋即又疾步朝眺塔上走去,走到眺塔上,公叔子夜居高临下,再次朝城外莒军大营中望去,却见莒军大营中旌旗招展,旌旗之下,三三两两的,到处都是莒军营帐,营帐外,也随处可见三三两两顶盔戴甲的莒军士卒! 可让人疑惑的是,莒军大营中,却依然有黑点不停地起起落落,虽然看不清楚那些黑点的模样,但公叔子夜却可以肯定,那些黑点,必是飞鸟无疑! 飞鸟落营! 公叔子夜心中猛地一动,那是一座空营! 想到这,公叔子夜转过身来,走到眺塔边,大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亲卫急步上前,抱拳躬身应道。 “传令斥候营,即刻出城,打探敌军营寨具体情况!”公叔子夜沉声说道,旋即又加了一句:“我怀疑,城外莒军,已经宵遁了!” 莒军宵遁?听了公叔子夜的话,那个亲卫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抬头望了一眼城外的莒军大营,却听公叔子夜又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是,将军。”亲卫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急步跑开,跑去找到城中斥候营的都头,将公叔子夜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城南通向城外的城门,已经被斗钉钉死,大门后面的城门洞,更是被砖石厚厚的堵了起来,不仅城南城门如此,其他四个城门,同样也如此!而且也正因为四座城门全部被封死,敌军骤然之间,才没法破城而入,而封死的城门,也能释放出大量的戍卒,用以充实城头上的守卫力量! 现如今斥候想要出城,通过四座城门,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城外敌军已经撤退,城中戍卒想要出城追击,在短时间内也根本没法完成,要清理出一条打开城门的通道,怎么着也得用上好几个时辰,甚至半天一天的时间! 因此,斥候想要出城,也只有从城墙上吊下一条途径可走! 约莫过了一刻钟,斥候营才终于组织起了一个十人敢死队,坐着吊篮,从城楼上缓缓的吊了下去,出城都这般麻烦了,想要再入城,特别是在城外还有敌军的情况下,几乎是根本不大可能的,因此,这十个人,是真的抱着有死无生的心态,坐着吊篮出城的,出去了,就没有再想过回来! 从城楼上吊下去后,那十个斥候,很快便分散开来,两两一组,隔开了一段距离,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城外的莒军大营摸了过去。 城头上眺塔里,公叔子夜在注视着莒军大营中起起落落的飞鸟的同时,也不由得时不时地瞧上那些斥候一眼。 短短的三五里的路程,出城的斥候,却足足用了两刻钟,才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局军大营外。莒军大营辕门紧闭,辕门外是三排拒马,用以阻止敌人靠近,辕门两边,却是绕着整个莒军大营的一人多高的栅栏,栅栏全是由小臂粗细的木桩钉在地上组成,木桩之间相隔不过数寸,甚至想要伸只手过去都难,但弓箭枪戟,却是很轻松的就能从其中穿刺而出! 十个斥候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莒军大营中有可能存在的伏兵,以及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弓箭,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栅栏透过栅栏木桩的缝隙,往营中张望着。 莒军大营中,靠近栅栏的十几丈内,空空如也,更远的地方,才有一些席地而坐,背对着栅栏的莒军,只不过在那些莒军身前身后,却不时有着一只只麻雀飞鸟,在地上跳跃着,啄食着地上的蚁虫以及散落地面的粮草辎重。 看见斥候靠近,栅栏附近的几只雀鸟,当即便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着,飞上了半空,顿时又影响着其他雀鸟,扑腾着飞起了一群! 飞鸟落营!眼前这座昨日还人满为患的莒军大营,竟然真的是一座空营! 几个斥候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的神色,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小组的两名斥候,率先翻过栅栏,跳进了莒军大营,其他斥候则留在了外面,继续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很快,那两个入营的斥候,便在莒军大营中奔跑巡视了许久,然后才跑到莒军大营辕门后,用力打开了辕门后面的木栓,将厚重的辕门缓缓推了开来…… 第七百四十三章 被遗留的伤病员 进入莒军大营中的斥候,很快便绕着莒军大营跑了一圈,偌大的一座莒军大营,除了校场上那些个零零散散的穿着莒军军服的稻草人外,竟然空无一人,嗯,准确的说,也不是空无一人,在后营马厩之中,一个斥候便发现了一个衣衫破烂,浑身脏污,破烂的衣衫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昏迷不醒的伤病员! 虽然只是一个伤病员,而且还人事不省,但那个发现他的斥候,却依然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上前查探了一下那个伤病员的情况,确定他是真的昏迷不醒,而且对自己不会产生任何的威胁后,那个斥候又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背起那个伤病员,疾步往大营外跑去。 其他几个将莒军大营跑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的斥候,看到那个斥候身上背着一个伤病员,不由得全都有些疑惑,跟那个斥候一组的,平时关系就比较好的一个斥候快跑了几步,追了上去,问道:“小猴子,你背的谁啊?在哪发现的?” “不知道,在后营马厩中发现的。”那个斥候头也不回地应道。 “后营马厩?莫不是个民伕?”那个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了一句。 “就算是个民伕,那也是整个大营中唯一的南蛮子了,南蛮子的具体动向,还得着落在他身上。”那个斥候头回头说道,说着,又将身上的伤病员往另外那个斥候身边一凑,说道:“我背不动了,你来背一下。” 那个斥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情愿地接过伤病员,背在身上,说道:“小猴子,你就是喜欢偷懒,若不是你说得还有几分道理,这死蛮子,老子早就一刀子结果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快步朝城门下跑去,不一会儿,便和其他几组斥候,陆陆续续跑到了城墙下。 城墙上,公叔子夜身边的一个亲卫正朝着城楼下一个一个地点着人头:“八,九,十,十一!将军,有是一个人!出去十个,回来了十一个!” 公叔子夜低头朝着城墙下陆陆续续跑回来的斥候瞥了一眼,立时便看见其中一个斥候身上还背着一个穿着莒军军服的伤病员,公叔子夜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跑到城墙下边的斥候,已经陆续开口叫道:“兄弟们,快把吊篮放下来,吊我们上来!”“快放吊篮下来!”“快放吊篮下来!” 身后没有莒军追兵。公叔子夜朝远处的莒军大营望了一眼,看样子,自己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莒军大营,已经成了一座空营! 望了莒军大营一眼后,公叔子夜这才对城墙垛子后面的戍卒说道:“放下吊篮!” 几个吊篮从城头上缓缓放了下去。那个被同伴叫着小猴子的斥候,协助着同伴,先将那个伤病员放进吊篮,和你另外几个斥候一起缓缓吊上了城楼,随后才钻进了再次吊下来的吊篮,缓缓的被吊上了城头。 在城头上几个戍卒七手八脚的帮助下,小猴子的吊篮很快便被拉上了城墙垛子,放在了城墙走廊上,随后,小猴子才跨过吊篮,踩在了城墙地面上,微微稳定了一下心神,小猴子这才上前几步,走到公叔子夜身边,单膝跪地说道:“属下侯俊,拜见将军。” “起来吧,你就是侯俊?那个莒军伤兵是你发现的?”公叔子夜转过身来,瞧着小猴子说道。 “是的将军,属下是在南蛮子的后营马厩中发现的,发现他时,身上还覆盖着一堆乱草,想是不愿让人发现。”小猴子如实回答道。 公叔子夜微微点了点头,扫视了一众斥候一眼。然后才又问道:“其他人呢,可有什么收获?” 其他几个斥候一起相互望了望,全都摇了摇头,随后才有一个人大声应道:“启禀将军,莒军大营,已是一座空营!” 空营! 公叔子夜周围城墙上的赵军戍卒,听到那个斥候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丝欣喜的笑容,打了二十多天的仗,莒军终于撤退了,这场大战,也终于算是结束了! 普通的士卒,想法比较简单,听到莒军大营成了一座空营后,顿时全都喜形于色,但公叔子夜身为主将,想法却不可能这么简单,也不是他心思复杂,想得比较多,而是作为主将,他考虑问题,不得不比普通的士卒要更加的全面,也更加的深刻! 城外莒军大营成了一座空营,一夜之间,数万莒军全都消失不见,现在看来,莒军是宵遁了没错,但到底是真的撤退了,还是因为久攻不下,想要引诱城中守军出城,然后设下伏兵,反杀之,这就是公叔子夜现在要考虑的具体问题了!而且如何决断,也需要他在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然而,不管怎么样,莒军宵遁,城外大营成了一座空营,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只要这个消息一传开,城中军民人心振奋,那是必定的,就算自己不决定冒险,出城追击,但也至少能让城中军民安心许多! 想到这些,公叔子夜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大声说道:“令兵,传令全城,莒军宵遁,不战而逃,我们胜利了!” “是!”公叔子夜身旁的一个亲卫兴奋地大声应道,转过身去,便在城楼上大声叫喊道:“莒军宵遁,不战而逃,我们胜利了!莒军宵遁,不战而逃……”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朝城楼下冲去。 不一会儿,那个亲卫的身影便出现在城中街道上,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叫喊道:“莒军宵遁,不战而逃,我们胜利了,胜利了!~”声音渐传渐远,最后连同那个亲卫,一起消失在街角转角处。 城楼上,公叔子夜将视线从城下街道上那个亲卫身上收了回来,低眼瞧了一眼那个莒军伤病员,旋即说道:“来人,马上送医护营,告诉医官,务必全力抢救,保证此人性命,最好能让他快些醒来!” “是,将军!~”一个亲卫大声应着,和另外一个亲卫上前,将那个莒军伤病员背起,蹭蹭蹭便跑下楼去,背着伤病员去了城中医护营,医护营中,有从赵都宸邑派来的医官医护,可以对伤病员进行很好的照顾。 那个莒军伤病员,是莒军大营中被遗弃的唯一一个伤病员,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遗弃在了营中,公叔子夜现在都必须要将他抢救过来,也只有把他抢救过来,才能从他的嘴里,得知一些莒军的具体情况! 第七百四十四章 计划有变 大棋山,大棋山谷一侧的密林中,赵国国防军第一军的一部三千多人,与军长邓维一起,现在就隐藏在密林中,而越过山谷中那仅可供两辆马车并排同行的官道,在大棋山谷另外一侧的密林中,同样隐藏着近三千赵国新军! 而这六千多人,则是邓维准备伏击撤军南下的莒军所布置下的第一道口袋阵,也是最外围的一道伏击圈线!而在大棋山谷南边小棋山山垭口上,第一军另一部大约也有五六千人,同样埋伏在山垭垭口两侧,静静地等待着南下的莒军。 第一军一万一千多人,被分成了三部,除了军司马陈穑率领的三千多人外,剩下的一万一千多人,就分成两部,分别埋伏在大棋山和小棋山之间。 如今,邓维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超过两天的时间了,陈穑所部,夺占峡门关,也已经过去了两天三夜了,按理说,就算莒军的反应再迟钝,峡门关被赵军收复,南大门被关上,南下道路被截断的消息,也早就应该已经送到莒军主将熊胥手中了。 而有了这两天三夜的反应时间,再迟钝的莒军,也应该做出反应了才对。可过去的这两天时间里,除了极少数莒军斥候有从大棋山谷中的官道中通过,在大棋山外围出没外,邓维却是连一个莒军都没看到,就是第一军斥候营的斥候,也还没在大棋山外围发现莒军的踪影! 而斥候营的斥候从大棋山更外边,更远的地方发回来的消息,却是有小股的莒军,正在分兵劫掠地方,将山陇郡城到峡门关一线的大大小小的村寨城镇,几乎全都扫荡了一遍,烧杀抢掠,几乎是无恶不作! 若非邓维对斥候营的斥候下了严令,严禁斥候营的斥候打草惊蛇,惊动莒军,那些发现小股莒军劫掠地方的斥候,说不定就会想方设法的,将那一小股一小股的莒军,一口一口的啃食掉呢! 在向邓维汇报情况的时候,邓维从那些斥候脸上愤怒的表情和语气神态之中,也能感受到那些斥候对于那些劫掠地方的小股莒军的憎恨和愤怒,真真的是想杀之而后快呢! 因而,在听取斥候汇报的时候,邓维也不得不,不停地安抚那些斥候:“放心,过两日,等那些南蛮子上钩,钻进伏击圈了,咱们一定会新仇旧恨一起算,让那些恶贯满盈的南蛮子,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在安抚那些斥候的同时,邓维也没忘了将斥候刚刚汇报的情况,以及莒军出没的位置,在身前草坪上铺着的地舆图上标注出来,那些被莒军劫掠了的地方村寨城镇,也都一一做了标注。 而从邓维身前的地舆图上来看,这两天,莒军出没的位置,虽然并没有走直线,而且也是东一小股,西一小股的,但整体上来看,莒军却是实实在在的正在朝着大棋山靠拢,最近的一小队斥候汇报的情况中,一小股莒军,已经到了大棋山外不到四十里的地方了,而其余的小股莒军,却是有远有近,有的还有四十多里,有的还有五十多里,最远的甚至才刚刚离开山陇郡,距离大棋山还有一百多里呢! 看到地舆图上密密麻麻的被标注出来的分成了七八股的莒军,邓维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便皱在了一起,莒军若是分成两部分,一前一后,前军诱敌,后军跟进,说不定等前军正好将敌军,也就是赵军伏兵吸引出来,与前军激战正酣时,后军再突然杀至,甚至有可能还会反败为胜,将赵军伏兵也尽数歼灭呢! 而这,也是邓维之前考虑到的莒军有可能将计就计,针对山陇郡到峡门关这一段距离中有可能存在的赵军伏兵做出的应对之策,而邓维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还比之想得更深一些,故而也将第一军分成了两部,前军伏击莒军后军,后军伏击莒军前军! 如此一来,莒军前后两部自然不可能再首尾呼应了,而同时遭遇突然打击的两部莒军,各自溃败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而赵军获胜的几率,自然也就大了! 可现在呢,莒军分成的却不是两部分,而是七八部,虽然每一部的人数都不是很多,甚至只能用小股来形容,但如此一来,赵军想要再按照原定计划,伏击莒军,却在无形之中变得困难了无数倍,伏击其中任何一股,都有可能因此而打草惊蛇,惊动其他莒军,从而让莒军有所防备,后面的伏击战也就变成了正面阻击战! 而如果放过其中的一股或者几股的话,战果上无形中便被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而且被放过的那些小股莒军,难免不会再小棋山垭口后面再集结起来,从而对小棋山上的伏兵,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扭转小棋山的战场态势! 而一旦小棋山中的伏击战,变成了被莒军前后夹击的战斗,赵军一旦败北,剩下的莒军,很有可能便会因此而对大棋山中的赵军发动攻击,伏击战就会再次变成前后夹击,战场态势有可能因此而再次发生变化,从赵军胜算较多,变成莒军胜算较多! 盯着眼前的地舆图,邓维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右手更是握着黑炭笔,不停地在一本黄色草纸上写写画画着,将每一种可能,都一一写在了草纸上,而每一种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全都写在了纸上,而每种可能最终可能导致的结果,也都被邓维写在了草纸最后边。 经过这一系列复杂的演算后,邓维发现,之前的作战部署,已经行不通了,至少是部分行不通了,而要怎么调整作战部署,邓维也已经推演了两三种情况了,而不论是前面想到的那两三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都没法做到之前那样完美,或者说,有那么多的胜算! 人算不如天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邓维放下黑炭笔,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在此之前,邓维觉着自己,考虑得已经够全面了,将自己手上仅有的一万一千多兵力,也都分成了两部分,在两个地方连续设伏,一部伏击一部敌军!可没想到敌军撤退的时候,竟然还会分兵,将兵力分散成了七八股小部队,而且还敢劫掠地方! 邓维是真不知道那些莒军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到,将自己的后路都完全不放在心上,将阻在他们退路上的一支赵军援军,全然都不放在心上,还是那些莒军,真的就那么的迟钝,赵军收复峡门关,断了莒军退路都两天三夜了,那些莒军竟然还全都茫然无知?就算那些莒军普通的士卒还不清楚,那些当官的,难道也不知道,不清楚吗?如果他们清楚这一点,又怎么还敢分兵劫掠地方? 邓维真的是有些越想越糊涂,这莒军将领,包括主将熊胥,难道就是这么不知兵的一个莽夫、傻汉?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盯着斥候营报告上来的那一小股一小股的莒军的人数,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邓维才最终下定了决心,轻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亲卫在邓维身旁低声应道。 “去,告诉第二旅旅长陈灏,绝对不能放过第一股莒军,只要南蛮子出现在小棋山垭口,就给我狠狠的打,打得越激烈越好!”邓维沉声说道。 亲卫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便应道:“是。”话刚说出口,却听邓维又说道:“但是,时间也一定要久,最好能将附近那几小股敌人,全都吸引到小棋山垭口上来!” 听了邓维的话,那个亲卫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怎么又是打得越激烈越好,怎么又是时间要久呢?以第二旅陈灏旅长麾下那五六千兵力,吃掉眼前任何一股莒军,也根本要不了多少时间啊?甚至可以说,跟喝水吃饭那样简单! 邓维斜眼瞥了一眼疑惑不解的亲卫,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一样,但也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又说道:“就照我刚才说的,原原本本告诉陈灏,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说着,又加重了两个字:“快去!” 亲卫一愣,急忙应道:“是!”转身小跑着在密林中穿行着,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针对莒军分兵,邓维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应对之策,也只有依靠陈灏的第二旅和第三旅一部那五千多人,在小棋山垭口上,将伏击战,变成阻击战,在小棋山垭口上,通过陈灏所部与莒军的战斗,将其他莒军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从而将其他几股莒军,也全都吸引过去,然后邓维所部,才能从大棋山谷对莒军后方发动攻击,进而与陈灏所部前后夹击,将莒军全数包圆了! 不得不说,这一作战计划,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但是,这对陈灏的第二旅第三旅的考验和压力,却是在无形之中,增加了许多! 原本,陈灏所部,只需要伏击莒军一部即可,后面一部莒军,如果有的话,就会被邓维所部伏击,如果没有,邓维也会从大棋山谷中杀出,与陈灏所部前后夹击,一举击溃莒军! 但是现在呢,陈灏所部从伏击战变成了阻击战,不放过任何一小股莒军,而在面对小股莒军的时候,却又要打得越猛烈,时间却又要久,以便将其他莒军都吸引过来!时间一长,陈灏所部需要面对的压力,自然也就越大了! 而邓维所部,却必须要等所有的莒军,都被吸引到大棋山和小棋山之间的时候,也就是说,所有的莒军,全都通过了大棋山谷之后,才会出动!~ 邓维相信,陈灏在听了令兵转述的自己的命令后,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图,而且也一定会按照自己的部属执行,并且,邓维也相信,陈灏所部虽然只有五千,零零散散的七八股莒军加在一起,却足足有近两万人,是陈灏所部的四倍,但陈灏所部也一定会完成阻击任务,将莒军阻截在小棋山垭口前,让莒军不能越雷池一步! 只是,陈灏所部的伤亡,恐怕会比之前要大上许多了!不过,这却已经是邓维能够想到的,赵军胜算最大的应对方法了。 而如果莒军不上当的话,嗯,莒军应该会上当吧?邓维使劲摇了摇脑袋,似乎想要将那些不可能全都摇出脑袋去!毕竟,一支赵军出现在南下的必经之路上,若是不能将之拔出,那所有南下的莒军,都将被阻隔在小棋山北边,最终也只会落到个被赵军重重包围,从而全军覆没的下场! 第七百四十五章 截击 又过了一个晚上,姗姗来迟的莒军,终于出现在了大棋山山谷间的官道上。 最先出现的这一小股莒军,打着芈字将旗,人数约在两千人左右,人数虽说算不上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绵延在整个官道上,前后也将近五里了。 然而这支莒军,却几乎从上到下没有任何的防备,而且个个都因为纵掠地方的缘故,而抢了个盘满钵满,大包小包的,每个人身上,坐骑上都扛着好几个,以至于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行动的速度,却真的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从斥候发现这支莒军开始,到这两千多莒军完全无害的通过了大棋山谷,前前后后,甚至用了将近三个时辰,大半天的时间都又过去了!期间,邓维这个第一军的少将军长,甚至都抵近到了这支莒军不到五十步的山林中,观察这支莒军,而这支满载而归的莒军,却是连最必要的警戒心都没有,对抵近观察的邓维和赵军斥候,以及隐藏在山谷两侧中的赵军,更是一无所觉! 发现这种情况,邓维甚至还在心底暗自感叹了一下,就这么一支毫无军纪,毫无戒备的莒军,甚至只需要将前后道路一堵,再放上一阵箭雨,轻轻松松的,就绝对可以让这支莒军全军覆没,一个都别想逃掉! 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后面的莒军有所警觉,邓维最终还是放弃了在大棋山谷消灭这支莒军的盘算,而是让其轻而易举,无害的通过了大棋山谷! 而按照这支莒军的速度,等他们到了小棋山垭口的时候,恐怕天都已经黑透了!到那时,陈灏所部趁夜阻击,甚至很有可能,根本来不及将战斗打成持久战,这支两千多人的莒军,恐怕就会因此而溃败呢! 而到那时,自己想要通过陈灏,将莒军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吸引到小棋山垭口的计划,恐怕又会因此而落空呢! 这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想到这些,邓维不由得又微微长叹了一声,但是现在,莒军已经出现,而且距离小棋山垭口,已经不到三十里了,几乎出了大棋山谷口,接着就是小棋山,小棋山上,便是一个低矮的垭口,通往峡门关的官道,就建在垭口上,从中翻越过整个小棋山! 就算现在邓维想要再调整作战计划,也几乎没那个时间和可能了,邓维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陈灏,希望他能随机应变,及时的调整作战计划,是原地全歼这支莒军呢,还是让这支莒军无害通过小棋山垭口,就看陈灏自己的决定了。 一路上在赵军斥候的严密监视下,芈歆所部的两千多名莒军,几乎没有遇上任何变故,便安然通过了大棋山谷,带着大包小包,以慢得几乎可以让赵军抓狂的速度,缓缓地朝着小棋山垭口行进着。 而在芈歆身后,相隔不到十里,却是熊飞率领的另外一支还有近三千兵马的莒军,熊飞身后十五里,则是甘晖所率领的还剩下近四千人的甘氏叛军! 在天快要黑的时候,大棋山谷两侧的赵军伏兵,终于看到了打着甘字将旗的甘氏叛军,出现在了大棋山谷中。看到同样带着大包小包,缓缓而行的甘氏叛军时,山谷两侧山林中埋伏的赵军,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似的,对着山谷中的甘氏叛军怒目而视! 那些甘氏叛军,可几乎全都是赵国人,就算不是甘氏一族的,也多是被甘晖甘豫两人当初从山陇郡零陵、甘临两邑中挟裹而去的赵人!可如今呢,这些赵人,竟然帮着他们的敌人,帮着那些南蛮子,抢劫甚至跟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甚至还能攀得上亲戚的族人!他们,怎么能狠起心下得了这个手? 看到那些甘氏叛军,跟那些强盗南蛮子一样,带着抢劫来的大包小包,缓缓地从大棋山谷中通过,山谷两侧密林中埋伏的赵军,眼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了一样,若不是邓维就在前线,若不是邓维有严令下达,禁止他们出战,他们甚至恨不得当即便冲下山去,将山下官道上那一群强盗,全都斩杀干净,方解心头之恨! 其他莒军将领,甘晖不清楚,但是他自己,在率领着兼并了甘豫残部后的四千甘氏族兵,通过大棋山谷的时候,甘晖心中可是一直紧紧地悬着的! 其他莒军将领可能不清楚,对山陇郡中的地形地貌不熟悉,但甘晖,在山陇郡中盘踞了两三年,对山陇郡中的地形地貌,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哪些地方适合埋伏伏击,甘晖可是全都一清二楚的! 而从山陇郡城到峡门关这一条官道上,最适合埋伏伏兵的地方,不下于三处,大小棋山便是其中一处,前后绵延六七十里的大小棋山,山谷连着山垭,两侧山岭陡峭,便是埋伏下千军万马,外人也很难发现分毫! 甚至于,如果在大小棋山埋伏下一支伏兵,不用太多,甚至只需要几千人,就可以完全扼守住山谷山垭,让千军万马都不得不在此铩羽而归! 甘晖并不知道峡门关失陷,莒军退路被断的消息,也不知道一支赵军,已经杀到了他们身后,甚至现在就埋伏在大小棋山中,但是,在赵国做了两年叛贼,过了两年提心吊胆的生活,早就让甘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哪怕前面几支莒军,已经安然无恙的通过了地势险峻的大棋山山谷,甘晖领着甘氏叛军通过的时候,却依然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坐在高头大马上,身旁是重重护卫自己的亲兵,甘晖心中却依然有些不定,一双眼睛,更是不时地扫视着官道两侧的山谷,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甘晖却总觉着官道两旁的山谷中,好像有无数道利箭,不停地朝着自己身上射来一样! 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甘晖在心底有些不安地想到,旋即便下令全军快速通过大棋山谷,并在出谷之后,便又下令停止前进,就在山谷谷口,小棋山脚下,安营扎寨! 而就在甘晖通过大棋山谷,在小棋山脚下安营扎寨的同时,小棋山垭口上的战斗,也已经打响了。 而就跟邓维所预料的一样,甚至于比邓维所预料的还要简单,当芈歆率领的那两千多莒军,带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出现在小棋山垭口上时,陈灏所部,甚至根本就没堵垭口,就从垭口两旁的密林中,射出一阵箭雨,遭遇到突然的箭雨袭击的芈歆所部,瞬间便倒下了大半! 而在整整的三轮齐射的箭雨的袭击中,芈歆所部,甚至都没能回过神来,直接就被打懵了,两千多莒军,甚至有将近一半,直接便倒在了三轮齐射的箭雨中! 而陈灏原本的计划是等三轮箭雨过后,直接便领军从密林中冲杀出去,将眼前这一小股强盗,全数歼灭,消灭个一干二净!那些带着劫掠地方而来的大包小包的莒军,在陈灏眼中,根本就是一支强盗,战斗力,也跟赵国境内小股流窜的流寇,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于在遭遇到赵军伏击,箭雨齐射的时候,那些莒军的表现,也跟遭到官兵伏击的流寇没有任何的区别! 三轮箭雨过后,陈灏正要命令赵军从密林中冲杀出去时,遭遇突然打击,完全都已经懵神了的莒军,这才有人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去,身上的大包小包也舍不得扔掉,大呼小叫着,拔腿便往回跑去! 而在那个莒军的带领下,更多的莒军也跟着回过神来,大呼小叫着,哭爹喊娘的,带着大包小包,拔腿往回跑去,一眨眼间,剩下那些莒军,甚至连赵军的面都没见着,就已经从小棋山垭口上,往山脚下狂奔而去了! 一路上,那些随身携带着的大包小包,也是不停地被遗弃在了地上,东一包,西一包的,扔得到处都是!生死关头,跟金银财宝比起来,性命还是显得比较重要一些,除了极少数,自认为自己能够带着身上抢劫来的大包小包,逃出升天的莒军,绝大多数莒军,都将身上的大包小包扔掉了一些,甚至于一些跑得比较慢的,连装着最贵重物品的小包裹,也全都给扔掉了! 而莒军人一逃,剩下的那些驮着大包小包的战马军马,也更是被遗弃在了原地,一些通了人性的战马,看到主人转身逃窜,竟也跟着转身逃窜,但更多的,却是连同它们身上驮着的大包小包,一起被无情地遗弃了! 望着眼前慌成一团,四下溃逃的莒军,隐藏在密林中的陈灏,不由得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喝了一声:“追!”率先从密林中冲了出来,领着垭口一侧埋伏的三千多赵军,朝着溃败的莒军追杀了过去! 而垭口另一侧埋伏的两千多赵军,看到陈灏和其他赵军从密林中杀出,旋即也跟着从密林中杀出,两支赵军合兵一处,五千多将近六千赵军,追着落荒而逃的莒军,便一直从小棋山垭口上,追杀到了小棋山半山腰处,跟熊飞率领的三千莒军又撞在了一起。 而最先跟熊飞率领的三千莒军撞在一起的,其实是芈歆所部残存的不到一千溃兵,而芈歆这个敢死校尉,却早就已经倒在了小棋山垭口上,在赵军伏兵射出的第一轮密集的箭雨中! 芈歆这个敢死校尉,身上穿着的又是惹眼的铠甲,而且还骑在高头大马上,立在芈字将旗旁边!这么显眼的位置,敢死校尉芈歆,自然就成了赵军首要的攻击目标了! 就在第一轮密集的箭雨中,甚至便直接有超过十名赵军,将手中的箭矢,瞄准了芈歆这个敢死校尉,而最终的结果也是,芈歆这个敢死校尉,在第一时间,身上就直接中了十一箭,被射成了个刺猬似的,从马上栽落下来后,尸体竟然都被那些箭矢给强行支撑了起来,支在了离地半尺的地方! 倒霉的敢死校尉芈歆,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已经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而逃窜下山,冲进熊飞率领的四千莒军军中的那不到一千的溃兵,更是几乎将熊飞的军阵给冲得七零八落,熊飞甚至还没来得及审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杂乱的队形秩序也还没来得及恢复,陈灏率领的赵军,就已经冲杀到了熊飞跟前! 第七百四十六章 防线 入夜之后,大赵国防军第一军的军旗,高高的飘扬在了小棋山垭口上。军旗下方,是两千严阵以待的大赵国防军第一军的士卒,而在小棋山垭口两侧的密林中,还隐藏着近四千赵军,这些明处的暗处的赵军,组成了整个小棋山垭口上赵军防线的核心力量! 而在小棋山垭口赵军军阵前,是一排排拒马,尖锐的木刺斜斜地指向着前方,仿佛怪兽的巨齿,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而在三排拒马前面,则是满地的三角铁蒺藜,密密麻麻的,像是芝麻一样,星星点点的洒落在将近两百步长的官道上。 铁蒺藜、木制拒马,再加上一个陷马坑,这三样,已经成了赵军国防军野战防御工事的必备手段之一,若不是时间紧迫,再加之上官道路面比较结实,轻易间根本不可能挖出太多的陷马坑来,陈灏甚至还会在铁蒺藜防线前方,再挖掘上一些陷马坑! 铁蒺藜、拒马、陷马坑,这三样防御手段配合起来,在狭长的官道垭口上,几乎可以在整个防线的兵线前方,布置出一个长达两三百步甚至更长距离的防御地带来,敌人想要越过这短短的几百步的防御地带,绝对将会付出难以想象的沉重的代价! 粗浅的陷马坑,看似用处不大,也根本不可能像山陇郡外公叔子夜那样,几乎将陷马坑挖成了万人坑,连人带马,都得堆上几十几百条人命,才能将坑填满!但是看似凌乱的陷马坑,却足以扰乱敌人骑兵的进攻线,打乱敌军攻击阵型,让敌人很难保持冲锋时的速度和队形,从而也就给打击敌人制造了更多更好的机会! 而三角形的铁蒺藜,撒在路面上后,始终会保持一面尖锐的尖刺朝上,锋利的蒺藜,足以刺穿人脚马蹄,甚至于就算进攻的敌人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地上的铁蒺藜,想要躲避开去,也根本不大可能!而在躲避地面上的铁蒺藜的同时,就免不了会分心,甚至因此而造成人员碰撞,整个队形的凌乱,再凌厉的攻势,也将在无形中就被化解了几分! 而且,由于那些铁蒺藜,多半还都撒在弓手的射程范围之内,或者说,从进入铁蒺藜防御地带后,敌人就将会面临着来自拒马阵后方兵线之后的弓手的箭雨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敌人想要保持队形不至于凌乱,都已经很难做到,就更别提躲避箭雨,躲避地上的铁蒺藜了,最终的结果,不是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成刺猬,就是被地面上的铁蒺藜洞穿脚板,受伤倒地! 而就算是排除千辛万难,越过了铁蒺藜防御地带,在兵线前面,还有一道拒马阵呢!前后三排,错落布置的半人高的拒马阵,既可防马,也可防人,木制的拒马阵,看似简陋,一碰就坏的样子,但实际上,不管是人或者马直接撞了上去,最后受伤的多半是人或者战马,反倒是木制拒马,还能安然无恙! 当然,如果真的被战马或者人连续碰撞的话,那些木制拒马也是很容易损坏的,可木制的拒马,再怎么损坏,也不会心疼,而战马或者军卒,死伤多了,可是会严重影响军心士气的,更何况,战马怎么着也比一具木头制成的拒马要值钱得多不是? 而且,木制拒马,就跟它的外形一眼,真的是看一眼就会,别说木匠木工了,就是普通人,只要有木头,只要抡得起铁锤,也能钉出几个来!而且也正是因为木制拒马这种简单易制的特性,因此,不管是在野战防御,还是野外宿营,以及城门外防御带,几乎都能看到,而且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一出现,肯定就是一排一排的,十几二十个,甚至更多! 密密麻麻的木制拒马,往阵前一排,就算是再精良的精兵良将,看见了,心中也难免会有些发毛!而木制拒马,也因此成为了这个时空中,最为常见的防御手段!跟铁蒺藜和陷马坑配合起来,三者相加,防御作用更是成倍增长! 可以说,只要给赵军充足的时间,利用这三种防御手段,就算是在野外平原,赵军也能够建立起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来! 到目前为止,将这三种防御手段连在一起用的,还只有赵国,但假以时日,这种防御手段,未尝就不会流传开来,成为列国野外防御的最佳手段之一! 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在赵军兵线前,只有木制拒马和拒马阵前面的铁蒺藜防御带,长度也就两百步而已!但就这区区两百步的距离,却足以给任何胆敢冲击赵军防线的敌军,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 入夜之前爆发的那一场小小的遭遇战,或者说伏击战,以赵军的胜利,直接连破莒军两阵,连杀莒将芈歆和熊飞两将,从小棋山垭口,一直杀到了小棋山半山腰,而作为了结束!结束了那场短暂的遭遇战后,陈灏就率领第一军的一部,将近六千赵军,缓缓退回了小棋山垭口,并利用极短的时间,就在小棋山垭口上,建立起了这样一道防御工事完备的防线! 高高飘扬的赵军第一军军旗,就像是一块磁铁一样,将小棋山脚下的莒军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莒军各部斥候往来交通,很快便将赵军出现在小棋山垭口上的消息,传递到了各部莒军将领之中。而直到这时,那些莒军将校之中,除了主将熊胥和熊楽外,其他将校,包括甘晖,才知道,在他们南下的道路上,竟然已经出现了一支赵军! 而这支赵军既然能在小棋山垭口上设防,那多半南下的大门,峡门关,多半也已经落入了赵军手中,也就是说,南下的通道,其实已经被赵军给关了起来! 而现在,摆在这些莒军面前的,已经不仅仅是峡门关这一座赵国的南大门了,在这座南大门前方,在小棋山垭口上,还有一只拦路虎!若不能将这只拦路虎除掉,南下的莒军别说打开南大门,打通南下的通道了,能不能越过小棋山,都变成了未知数呢! 之前因为劫掠地方而分散开来的几支莒军,在面对着小棋山这座拦路虎时,在小棋山脚下,甘氏降军设下的临时营寨中,不得不又聚在了一起,而跟前几天从山陇郡城外的莒军大营撤离时比起来,这一次的会面,已经有两个人,再也不可能出现了,其中一个是敢死校尉芈歆,而另一个,则是出身于莒国王族的振武将军熊飞! 振武将军熊飞的尸体,现在就摆在甘晖中军帐旁边的一座小营帐中,而敢死校尉芈歆的尸首,却还留在山垭口上,嗯,也有可能已经被赵军作为战利品,给收拢了起来,甚至被割去了首级!具体是什么情况,现在聚集在甘晖中军大营中的这几个莒军将校,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他们几个,除了甘晖,是一早就已经赶到了小棋山脚下,安营扎寨,准备第二天天亮之后再出发,翻过小棋山垭口外,其他几名莒将,包括芈晟、司马奉公等人,全都是才率军赶到小棋山脚下不久的,而且现在还都才在甘氏降军营寨旁边,准备搭建一座座临时营寨,以度过今晚,同时也防备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会趁着夜色袭营! 赵军会不会趁夜袭营,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各部都已经将麾下的斥候,几乎全都派了出去,而从小棋山垭口上,几乎抵近赵军防线的地方,一直到甘氏营寨,这一路上,明里暗里,也全都是各部的斥候! 虽然赵军已经在小棋山垭口上明目张胆的建立起了一道阻击防线,想要阻止莒军南下通过,而且各部莒军汇集在一起,人数上也已经重新超过了一万五千人,人多势众,赵军趁夜袭营的可能性很小,只要守住防线,莒军想要安然越过小棋山垭口,就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一旦赵军真的成功的将莒军阻在了小棋山垭口下,等到其他赵军援军赶到,将莒军围歼在大小棋山之间,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时间上稍微拖得久一点而已,而这点时间,赵军拖得起,莒军却根本拖不起!因此,赵军也根本不用冒险发动什么夜袭,只要守住防线就行了! 因此,虽然在甘晖、司马奉公等人看来,赵军夜袭的可能性很小,但必要的准备工作,他们还是得有所准备,和有备无患嘛,万一赵军想要速战速决,真的趁夜发动了袭击,想要一举击溃击败莒军呢? 而与此同时,莒军主将熊胥率领的亲卫营以及景氏族兵,将近两万人,也姗姗来迟,出现在了大棋山脚下,并在大棋山山谷外,安营扎寨,并没有想要跟甘晖的甘氏降兵以及芈晟、司马奉公等部会和的意思,嗯,至少现在,熊胥是还没有这个打算的! 大棋山山谷,地势险要,熊胥虽然对山陇郡的地形地貌并不熟悉,但他也已经从大小棋山之间的官道过了一次,而且山陇郡的地形地舆图,熊胥也早就已经烂熟于胸了,小棋山垭口上既然都已经出现了赵军,保不齐大棋山山谷中,也有赵军伏兵埋伏着呢! 尽管没有斥候发现赵军伏兵,但保险起见,熊胥依然还是决定先在大棋山山谷外休整一晚,至于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嗯,还是先让芈晟、司马奉公他们先抗上一阵再说! 对于几天前在山陇郡城外,司马奉公等人胁迫自己的那一幕,熊胥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笔帐,他还没跟司马奉公他们算过呢!现在,熊胥也只不过是想要他们先替自己打个头阵,能够打破小棋山垭口赵军防线,自然是最好了,就算不能打破赵军防线,能够消耗一些赵军的实力,也是好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防线 斥候将打着熊字将旗和景字将旗的一支人数约在两万人左右的莒军,出现在大棋山谷谷口的消息,及时地送到了大棋山谷两侧密林中埋伏着的赵国国防军第一军邓维的手上。 也幸而这个情报及时的送到了邓维手上,否则邓维很有可能真的会趁着夜色,对大小棋山之间的小棋山脚下汇聚的那几支莒军,发动夜袭,以期一举击败小棋山脚下那几万莒军,若是能够一举歼灭,或者击溃莒军,那就再好不过了! 甚至于,如果这份情报稍微送来晚了一点的话,邓维恐怕都已经派出信使,前去联系陈灏,从而好与陈灏所部协同作战,两面夹击小棋山脚下的莒军,特别是那支打着甘字将旗的甘氏叛军! 好在这个消息及时地送到了邓维手上,邓维才没有冒险行动,否则,大棋山谷两侧埋伏的赵军尽出,在与陈灏所部夹击小棋山脚下的莒军的时候,大棋山谷外的这支人数多达两万的莒军生力军,突然从身后杀至,邓维还真的得手忙脚乱一阵呢,甚至于因此而输掉这场战斗,也都不一定! 而现在,这份情报既然已经送到了邓维手上,邓维也已经知道,在大棋山谷外,出现了一支多达两万人的莒军,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再趁夜发动突袭,攻击小棋山脚下的莒军了,否则,那只会给了身后的莒军以可趁之机!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这样的蠢事,邓维自然不可能做! 不过,让邓维有些郁闷的是,大棋山谷口外的那支近两万人的莒军,其统领也太谨慎了一些,前面那么多支莒军,都已经安然无恙的通过了大棋山谷,这支莒军,竟然还会选择留在大棋山谷外面,而不是连夜赶路,越过大棋山谷,与小棋山脚下的莒军合兵一处! 当然,如果大棋山谷外的那支莒军真的趁夜过谷,赶往小棋山的话,邓维也就可以彻底的放心了,等那支莒军穿行在大棋山谷中时,埋伏在大棋山谷两侧的赵军,就可趁机杀出,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虽然邓维手上只有六千多人,而大棋山谷外面的莒军,却足足有两万人,但若是真的打起来,特别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六千伏兵,一举击溃两万莒军,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山谷外的那支莒军统领,也实在是太小心谨慎了一些,竟然在明知道小棋山垭口上有敌人,而且前面那么多莒军,都已经安然无恙的从大棋山谷中穿行了过去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耐得住性子,不加紧赶往小棋山脚下,而是留在了大棋山谷外! 邓维当然不清楚,莒军主将熊胥,现在是巴不得小棋山脚下的那几支不听话的莒军,在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面前,碰得头破血流才好呢!邓维现在也只能感慨,对方实在是太谨慎了些,否则,今天晚上,就应该能结束战斗了! 而现在嘛,也只能等明天了,他和他身后密林中那六千多赵军,不得不再在密林中多待一晚上了!而在这一晚上,邓维还不得不提防着山谷外的那支莒军统领派出来的斥候,小心翼翼的避免被对方斥候给察觉了!一旦被对方察觉,想要再伏击山谷外的那支莒军,无形中便又困难上了许多! 好在一整个晚上,都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大棋山谷外的莒军,也不知道是没有想到大棋山谷中会隐藏着一支赵军伏兵,还是因为小棋山垭口上的伏兵,将这支莒军军中的斥候的注意力和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的缘故,并没有对大棋山谷进行过多的侦查搜索,当然,也可能是大棋山谷中的赵军,埋伏得太好了的缘故,至少这一夜中,林中伏兵,并没有暴露! 而在第二天早上,天几乎才刚刚开明,小棋山脚下的几支匆忙间联合起来的莒军,便沿着官道,从山脚下出发,朝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赶去! 小棋山并不高,跟大棋山比起来,至少算不上高,比大棋山足足矮了将近一半!但通往峡门关的官道,在大棋山却是从山脚下的山谷中穿行而过的,而到了小棋山,却需要翻越小棋山垭口,在地势上,就从低矮的山谷,变成了山垭! 因此,从小棋山脚下出发的莒军,想要对山垭上设防的赵军发动攻击,在地利上,就已经处于了劣势,至少也是不利的局面!想要打到赵军跟前,莒军就不得不先向上爬上一段山路,而到了山垭口上,赵军防线前,赵军却还能居高临下,先一步打击到莒军,就算是光比双方弓手的射程,莒军也都已经先输了一半,更何况,在小棋山垭口上,赵军可是拥有一条防御措施完备的防线,防线前还有拒马阵、铁蒺藜!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被芈晟、司马奉公等人强行驱赶着的昨天败退到小棋山山脚下,原本属于芈歆和熊飞的两支莒军的残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现在了小棋山垭口上,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芈晟、司马奉公以及甘晖等人率领的其他莒军和甘氏降军! 在芈晟、司马奉公派出的督战队的督促下,原本属于芈歆和熊飞的两支莒军残兵,在小棋山赵军防线前,稍微休整了片刻,便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朝着两三百步外的赵军冲了过去。 虽然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但那些莒军,已经发现了路面上星星点点散布着的冒着黑色寒光的三角铁蒺藜,锋锐的铁蒺藜,笔直地指着天空,好像在无声地警告着:生人勿进!生人勿进! 然而,在身后督战队的督促下,那些莒军,却不得不冒着锋利的铁蒺藜,朝着两百步外的赵军防线冲去。虽然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但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莒军,才刚刚迈出去不到三四步,一不留神,脚下便已经踩到了一枚锋利的铁蒺藜上,锋锐的铁蒺藜,瞬间刺穿鞋底,扎进了那几个莒军的脚底心,那几个莒军,不由自主地便“啊!~”“啊!~”的惨叫了几声,抱着脚跳了几下,另一只脚顿时便又踩着了另外一枚铁蒺藜,顿时又发出了一声声更加凄惨的叫声! 而那几个踩着铁蒺藜的莒军,在跳动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不是撞在了身前身后其他莒军身上,便是双脚都踩在了铁蒺藜上,身子不由自主地便朝地上倒了去,在倒地的同时,身子顿时又被其他的铁蒺藜给刺穿了身上的衣甲,顿时全身上下到处都传来了锥心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啊啊”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而这些踩着铁蒺藜的莒军,顿时便又影响到了身后其他的莒军,慌乱之中,更多的莒军,便又踩上了铁蒺藜!一时间,整个小棋山垭口上,到处都传来了凄惨的惨叫声…… 第七百四十八章 小道 “报!~”一骑快马,飞快地穿过大棋山谷,疾驰着冲进了大棋山谷外的莒军临时营寨,冲到了莒军主将熊胥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归义将军、山陇郡及奉节校尉、持国校尉,正督部猛攻小棋山垭口赵军防线!” “战况如何?”熊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问道。 “战事正酣!赵军居高临下,扼守垭口要道,防线前又布下铁蒺藜、拒马阵等,急切之间,归义将军,奉节、持国校尉也很难攻破防线!”快马斥候略微思索了一下,旋即说道,略略停顿了一下,那个快马斥候又说道:“奉节、持国校尉已经派出信使,前来求援!” 听了那个快马斥候的话,熊胥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冷笑,旋即又说道:“再探!有任何军情变化,必须马上禀报本将军!” “是!”快马斥候急忙应了一声,起身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又疾驰而去。 “将军。”熊胥身旁战马上端坐着的景毋心,在快马斥候离开后,朝熊胥抱拳行礼叫道。 熊胥转过头去,望着景毋心,却听景毋心又低声说道:“将军,谢谢您。” 熊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景将军这是何意?为何无缘无故的谢我?” “将军命末将率部断后,末将麾下许多军卒,对此还心有怨言,如今方知,将军此举,乃是为了救末将所部,末将自然得谢谢将军了。”景毋心低声说道。 “呵呵。”熊胥轻笑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只是景将军麾下军卒心有怨言么?或许景将军心中,对本将也是多有怨言吧?” 景毋心被熊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解释几句,熊胥却已经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又说道:“此事也不怨你,换成是我,若是被留下断后,我心中也肯定是有些不忿的。只不过……”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才又接着说道:“我等身后,仅有山陇郡城中那三两千老弱残兵,根本不足为惧,就算知道我等撤军了,也断然不敢出城追击,若真敢出城追击,那倒也省事了,咱正好可以一口吃掉,再转过头去,攻下山陇郡!” 说着,熊胥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可是,在咱们前面,赵军却已经拿下了峡门关,断了咱们南下的去路,想要南下归国,咱们就不得不一路打下去,直到打通峡门关,打开被赵军关上的南大门为止!” 听了熊胥的话,景毋心以及周围另外几个景氏族领,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熊胥说的这些话,在此之前,熊胥可是瞒得滴水不漏,就连熊胥身边的亲卫,几乎都没有几个知晓莒军突然撤军的真实原因的,也只是以为熊胥觉得久攻山陇郡不下,不想干耗时间,故而撤军的,可谁又能想到,赵军竟然已经拿下了峡门关,关上了被莒军好不容易打开的赵国南大门呢? 峡门关被赵军南下,也就等于说莒军的退路,已经被赵军给彻底的截断了,想要南下归国,就不得不先打通南下的通道才行,也就是说,原本属于被保护着安然撤退的芈晟、司马奉公等人,现在却变成了打头阵的了! 而不论是断后的,还是被安排着打头阵的,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属于炮灰,属于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那一部分! 而现在,断后的没有危险,被保护的则变成了打头阵的,也就是说,之前被熊胥安排着先一步撤离的莒军,其实都是被熊胥牺牲的那一部分!而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熊胥会选择和景氏族兵一起,留下断后了! 起初,景毋心还以为熊胥选择留下断后,跟自己在一起,是为了安抚自己和景氏族兵,但是现在看来,熊胥其实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故而才选择了留下跟自己在一起,否则,现在被困在大小棋山之间的,恐怕就还得多一个莒军主将熊胥了! 而现在,赵军出现在小棋山垭口上的消息,也随着往来的斥候,以及从山谷中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早就传遍了整个莒军上下,熊胥自然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故而才当着景毋心、景毋钲等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公诸于众了。 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景毋心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熊胥虽然是牺牲了芈晟、司马奉公以及那个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让他们去打头阵攻坚,但赵军扼守要道,守住了小棋山垭口,若不能突破赵军防线,攻下小棋山垭口,南下的莒军,别说归国了,恐怕连出现在峡门关这个赵国南大门边的机会都没有! 从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来看,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虽然不多,但却拥有一条完备的防线,赵军居高临下,而且又处于防守一方,以甘晖、芈晟、司马奉公等人现在的实力,想要攻克小棋山垭口,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 甚至于,景毋心觉着,就算是换成自己,换成景氏族兵,想要以一己之力,攻克小棋山垭口,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想要攻克小棋山垭口,就必须合两部之力,放弃成见,齐心协力,才有那个可能,如果还像现在这样勾心斗角,互相算计,恐怕笑到最后的,就成了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了! 想到这些,景毋心略微迟疑了一下,旋即便又朝熊胥抱拳说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熊胥转头瞧了景毋心一眼,轻笑着说道:“景将军可是在担心前线战事?” 景毋心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是的,将军。赵军扼守要道,居高临下,归义将军、奉节、持国校尉想要攻下小棋山垭口,恐怕……” 景毋心话还没说完,熊胥便已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景将军稍安勿躁,归义将军本是赵人,又在山陇郡中盘桓数年,郡中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已了然于胸。有归义将军在,就算急切之间,无法攻克小棋山垭口,但也不至于大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又说道:“有归义将军、奉节校尉、持国校尉在小棋山垭口吸引赵军注意力,我军才有施展的空间嘛。” 听了熊胥的话,景毋心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瞧着熊胥说道:“将军,您的意思是?” 熊胥笑了笑,从战马马鞍旁边取下一个皮囊,打开皮囊,从里面抽出一张羊皮地舆图来,展了开来,瞧了一眼,然后递给了景毋心。 景毋心微微有些发愣,伸手接过羊皮地舆图,拿到眼前一看,却见上面画着的,正好是大小棋山之间的连绵起伏的山川地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看,却见小棋山山脉上某处,正标着‘小棋山垭口’五个字,一条弯弯曲曲的墨道,正从大棋山山谷和小棋山山脚下,蜿蜒穿过了小棋山垭口,一直延伸到更远处地舆图的边缘处,而在那地舆图的边缘处,墨道的尽头,还标注着“峡门关”三个字。 那墨道,自然便是从山陇郡通往峡门关的官道了,而在小棋山垭口,小棋山山脉的山脚下,从那条墨道上,还分叉出了一条细小狭长,而且也更加弯曲的细小墨道! 景毋心只瞧了一眼手上的地舆图,视线一下子便被那条细小狭长的小墨道给吸引住了,顺着那条细小的小墨道,景毋心发现,那条小墨道的尽头,竟然在小棋山另一侧,而且也正好连通着那条大的墨道,也就是通往峡门关的官道! 景毋心心中一惊,急忙抬起头来,望着熊胥,失声说道:“将军,这是……” 熊胥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之前我等经过大小棋山时,斥候绘制的地舆图,那条小径,虽然绕道许多,但却实实在在,是通往小棋山垭口另一侧的,正好可以绕过小棋山垭口。” “真的?”景毋心惊喜地说道,“那还等什么,将军,末将请令,愿率本部,绕道小棋山,往攻赵军防线后背,与归义将军、奉节、持国校尉一起,夹击赵军!” 熊胥转头瞧着景毋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只是,山路崎岖难行,且又需要绕道,翻越小棋山,才能绕到小棋山垭口后方,途中凶险莫测,本将军……”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熊胥才又接着说道:“景将军,本将之意,将军率领本部,赶往小棋山垭口,与归义将军、奉节、持国两校尉一起,猛攻小棋山垭口,吸引赵军注意力,本将军率领亲卫营,绕道小径,翻越小棋山,猛攻赵军后背,前后夹击,赵军必定大乱,我军便可一举攻破小棋山垭口!” 听了熊胥的话,景毋心不由得一愣,失声说道:“将军!~” 熊胥笑着伸手打断景毋心的话头,笑着说道:“景将军,兵贵神速,更何况山间小道,大军通行不易,若是被赵军察觉,有所防备,此计岂不是又要落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熊胥又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景将军,吸引赵军注意力的事,就拜托将军与归义将军、奉节、持国等校尉了,只有你们在这边攻得越猛,本将军才能更安全,出现在赵军身后的时候,才能更加的出其不意。” 景毋心不疑有他,心中有些感动地朝熊胥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熊胥微微笑着颔首,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景将军,事不宜迟,那本将军便率领亲卫营先一步过谷,等奉节、持国校尉的信使一到,将军便也率领大军过谷,赶往小棋山谷,与归义将军、奉节、持国校尉一起,猛攻小棋山垭口!” “是,将军!”景毋心想也没想,便大声应道。 第七百四十九章 莒军动了 “将军,莒军出动了!”一个校尉脚步匆忙地跑到赵军第一军军长邓维的身边,兴奋地说道。 之前还躺在枯草坪上的邓维,听了那个少校的话,身子猛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将嘴里叼着的草根吐在地上,急声问道:“真的?” “是真的,将军,莒军正打算穿越大棋山谷呢!”少校急忙点了点头说道。 “太好了,通令全军,准备应敌!”邓维急声说道,说着,大步往密林外走去,很快便走到了密林外一处悬崖边上。 悬崖不是很高,也就十四五丈高的样子,而在悬崖对面,还有一处比这还要高两三丈的悬崖,而这两处悬崖中间,相隔不到十丈宽,下面的深沟,便是大棋山谷中最为深邃,最为陡峭,也是地势最为险峻的一处,号为一线天! 虽然只是十四五丈高的悬崖,深谷却有十丈宽,但从谷底往上看,天也依然只有一线,号为一线天,其实也并不夸张! 通常情况下,悬崖下的深谷中,便是大棋山谷的一部分,通往峡门关的官道,也要从这经过,这就让一线天,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只不过以往,这一线天处于赵国山陇郡腹地之中,不虞有为敌人所趁的可能!因此,这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赵军却一直没有在这一线天上的两侧悬崖建设营寨堡垒,而这一次,莒军突然深入赵地,攻打山陇郡时,虽然也经过了这一线天,以及一线天所在的大小棋山,虽然也知道这大小棋山乃是一处险要之地,但由于莒军攻入赵地之后,一路上几乎都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顺风顺水的,轻而易举的,几乎就攻到了山陇郡下,因此,对于这大小棋山,莒军也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就算熊胥明知道应该在这大小棋山上设立一两处营寨,派驻一些巡卒杂兵防守,但由于时间的原因,也并没有来得及实行! 而之前,赵军也一直隐藏在大小棋山山上的密林深处,一线天悬崖两侧,赵军也是早就已经占据了的,只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故而所有的赵军,都并没有出现在一线天的悬崖两侧,而是隐藏在悬崖两侧相隔几里外的密林中! 也正因为如此,莒军派出去的斥候,来来往往,从一线天两侧的悬崖峭壁上都过了好几次,也并没有发现隐藏得十分好的赵军的踪迹,再加上前面那些莒军,全都安然无恙的通过了大棋山谷,通过了一线天峡谷,故而对于一线天,也就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莒军的注意力和精力,现在可全都在前面小棋山的垭口上呢,在那里,莒军正和赵军杀得天翻地覆呢! 很快,出现在悬崖边上的邓维,便已经发现了一线天峡谷中,如蚂蚁,如长蛇一般穿行的莒军,只不过那条长蛇,看起来长度似乎有些短! 邓维微微皱了皱眉,回头对刚才那个少校说道:“怎么回事?莒军怎么才这么点人?”很明显,一线天峡谷中的莒军,根本没有过万,甚至于连两千人都不到,这么点人,可跟斥候营之前打探来的情报,完全不符,之前,斥候营可是汇报说,大棋山谷外的莒军,足足有两万人! “这,应该是莒军的前锋。”少校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邓维便已经转头狠狠地瞪了那个少校一眼,这怎么可能是莒军前锋?这很明显是莒军又在分兵,莒军主将熊胥,可真是一个谨慎过了头的人,就这么短一点距离了,而且前方小棋山垭口上,莒军正和赵军激战,熊胥竟然还会分兵! 狠狠地瞪了那个少校一眼,邓维旋即又低声叫道:“斥候营呢,莒军营寨有何动静?” 很快,一个斥候营的中尉便小跑着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邓维行礼说道:“将,将军,莒军营寨中,景字旗动了,景字旗动了!” 景字旗动了?邓维心中猛地一动,旋即又问道:“熊字旗呢?熊胥的大纛帅旗呢?” “没,没动。”那个斥候营的中尉军官还有些气喘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不,不过,刚才有兄弟禀,禀报说,一线天峡谷中这支莒军中,好像发现了莒军主将熊胥的身影。” “莒军主将熊胥?”邓维心中猛地一动,失声问道:“熊胥在山下这支两千人的莒军队伍中?” “是,是的将军,那个兄弟是这么禀报的。”中尉军官急忙应道。 “可以确定吗?”邓维旋即又问道。 “隔,隔得太远,没,没法辨认清楚。”中尉军官有些结巴紧张地说道。 邓维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又一个斥候飞快地跑了过来,跑到邓维跟前,单膝下跪,禀报道:“启禀将军,大棋山谷外,两万莒军尽出,正往大棋山谷赶来!” 邓维双眉猛地一缩,急声呵令道:“再探!” “是!”那个斥候急声应了一声,转身跑步离开。 邓维略微想了想,斜了一眼那个斥候营的中尉军官,旋即又低声对身旁的一个令兵说道:“传令第二旅三营,配合斥候营,给我盯紧了峡谷中这支莒军,若能确认莒军主将熊胥在其中,找个机会,先将熊胥给我干掉!” “是。”那个令兵和那个中尉军官一起低声应道,朝邓维行礼后,转身小跑着离开。 没多久,斥候营的斥候便陆陆续续的将打着景字将旗的景氏族兵进入大棋山谷的消息,络绎不绝的传递到了邓维手上。 而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来,两万景氏族兵距离一线天峡谷也是越来越近,而一线天峡谷两侧悬崖后埋伏着的赵军,也都陆续进入了状态之中。 一根根一人合抱粗细的滚木,从密林中抬了出来,抬到了悬崖边上,一块块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巨石,也都被陆续抬到了悬崖边上,跟滚木码放在一起,而赵军伏兵,就埋伏在那些滚石檑木后方,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将悬崖边上的滚石檑木,全都朝一线天峡谷下面扔去! 而在那些赵军身后不远处,一队队赵军弓手,正在好整以暇的调试弓弩,整理箭壶中的羽箭,等前边的赵军将滚石檑木扔下悬崖去后,剩下的事情,就得靠这些弓手了! 而在一线天悬崖两边大棋山谷两侧的密林中,还隐藏着一队队精锐的赵军刀盾手、长枪兵,等莒军通过一线天峡谷时,遭受到峡谷两侧悬崖上滚落的滚石檑木以及如雨一般飞舞而下的箭矢的攻击而变得混乱,甚至开始溃败时,埋伏在一线天峡谷两端的赵军,便会趁机冲杀而出,对混乱不堪的莒军,发动最后一击,一举击溃,甚至全歼一线天峡谷中的莒军! 前后相距不过五里,几乎就在莒军主将熊胥率领亲卫营的一千多名莒军,离开大棋山谷外的莒军临时营地,穿过大棋山谷,经过一线天,赶往大小棋山相连的地方的同时,莒军临时营地中的将近两万景氏族兵,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临时营寨,打着景字将旗,排出一字长蛇阵,进入了大棋山谷,朝一线天峡谷赶来! 而为了迷惑赵军斥候,不论是熊胥也好,还是景毋心也罢,几乎都心知肚明,他们在大棋山谷口安营扎寨,肯定是逃不开赵军斥候的眼睛的,因此,为了迷惑赵军斥候,熊胥率领亲卫营离开临时营寨的时候,却并没有打他自己的熊字大纛将旗,而是连一面明显的旗帜都没打,熊字大纛将旗,现在还留在临时营寨中,用以迷惑赵军。 第七百五十章 伏兵起 景毋心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周围护卫的簇拥下,沿着通往峡门关的官道,顺着滚滚人流,缓缓朝前行着。 之前莒军的临时营寨,就扎在大棋山谷口,出了营寨,几乎就已经踏进了大棋山谷!望着两侧密布的密林,陡峭的山岭,景毋心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感觉到了一丝丝紧张和不安,就连坐下的战马,也都有些烦躁不安的样子。 只不过之前那么多莒军,都已经安然无恙的通过了大棋山谷,通过了一线天峡谷,而且现在已经知道,赵军在小棋山垭口上设伏,之前通过大棋山谷的莒军,也正在跟赵军在小棋山垭口上激战,虽然景毋心心中还是有些隐隐不安,但却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认为那是自己在疑神疑鬼,疑心病罢了! 一线天峡谷,就在大棋山谷中间的部位,进入大棋山谷之后,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前方探马来报,前军已经进入一线天峡谷了!景毋心抬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队伍,又回头瞧了瞧身后同样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全军两万人,要全部通过大棋山谷,恐怕还得两个时辰呢! 两万人的队伍,在可以并行两辆马车的官道上,排成一字长蛇阵,虽然每个牌面都能排上五个人,但前后依然绵延了将近两里路。而整个大棋山谷,前后近三十里,想要通过整个大棋山谷,以两万大军的行进速度,两三个时辰能够通过,速度都已经算是快的了! 虽然前方小棋山垭口上,莒军正与赵军激战,奉节校尉芈晟、持国校尉司马奉公等人,也不停地派出一拨接一拨的信使,催促着景毋心,希望他能够尽快率领景氏族兵赶到小棋山垭口,也好加入对赵军的攻击之中! 以奉节校尉、持国校尉,再加上一个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率领的甘氏降兵,想要突破赵军重兵防守的小棋山垭口,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而且随着伤亡越来越大,士气也是越来越低落,芈晟和司马奉公自然希望景毋心能尽快率军赶到,也好减轻莒军压力,同时援军的抵达,也能振奋一下军心士气! 只不过,景毋心却是知道,主将熊胥已经率领亲卫,想要绕道小径翻越小棋山,攻击赵军后背,而熊胥要从小道翻越小棋山,至少需要一天,甚至一天半两天的时间,而在这将近两天的时间里,对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的攻击,也绝对不能有半点的松懈和停止,以免被赵军察觉莒军动静,从而有了防备! 一旦赵军有了防备,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人,只需要分出一小部分人,防备着从后方杀出来的熊胥所部,熊胥想要前后夹击赵军防线的企图,就会因此而落空! 因此,虽然芈晟、司马奉公等人不停地派出信使,催促景毋心加快速度,赶到小棋山垭口,但景毋心却一直都没有执行,而是依然按部就班的,任由麾下近两万族兵,缓缓通过大棋山谷!当然,这其中也有山路崎岖难行,大棋山谷又是地势险要之地,稍不留意就可能被赵军利用伏击!因此,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又行了一两刻钟,想来前锋已经顺利的通过了一线天峡谷,甚至有可能已经快要出大棋山谷了,景毋心一直悬着,隐隐有些不安的心,总算是悄悄的放松了一些,看来,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那么多人都已经安然无恙的通过了大棋山谷,如果赵军真的有在大棋山谷中埋下伏兵,他们怎么可能让他们多人安然无恙的通过大棋山谷? 想到这些,景毋心不由得又暗自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朝已经近在咫尺的一线天峡谷望去,一线天峡谷,还真的是地如其名,两边悬崖峭壁,从下往上望去,天空竟真的只有一线宽呢!赵军的主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将设伏的地点选择在了小棋山垭口上,而不是这大棋山谷中的一线天峡谷,若是换成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设伏地点的! 当然,小棋山垭口也一样,小棋山垭口居高临下,扼守要道,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赵军选择在小棋山垭口设伏,也不能说赵军就真的选错了地儿,或许也有可能是赵军兵力不足,不得不弃用一线天峡谷,转而选择了小棋山垭口吧? 毕竟,赵军扼守住了小棋山垭口,在小棋山垭口上设防,只要防线不破,再多的莒军,都得被挡在小棋山脚下,而如果赵军在一线天设防的话,却几乎没有那个可能,能够将所有的莒军,都挡在一线天峡谷中,或者是大棋山山谷中! 如果赵军真的是兵力不足的话,换成是自己,肯定也会选择在小棋山垭口设伏,扼守住小棋山垭口,从而将莒军完全堵在小棋山垭口北侧!不过,赵军恐怕也想不到,熊将军手上的地舆图中,竟然就有一条小径,可以绕过小棋山,从而出现在小棋山垭口后方呢! 小棋山垭口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赵军扼守要道,几乎可以将莒军挡在小棋山脚下,可如果赵军没有防备,熊胥率领亲卫突然从小棋山垭口后方杀到,赵军势必也会因此而大乱,甚至因此而防线崩溃,被莒军联合夹击,一举击溃,歼灭,也不是不可能的呢! 现在,景毋心也只希望赵军没有察觉那条小道,熊将军能够率领亲卫安然无恙的绕到小棋山后方了! 想到这些,景毋心抬头望着一线天峡谷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然而就在这时,景毋心眼角的余光,却似乎发现一线天峡谷上方,出现了一丝异常的闪光点。景毋心心中猛地一惊,再急忙抬头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就好像是眼花了一眼! 但是,景毋心却知道,那绝对不是自己眼花了,而是在山崖上,真的曾经出现过一丝闪光点,那是金属物品在反射着阳光! 金属物品!景毋心心中没来由的一惊,双目微微一缩,抬头望着前方一线天悬崖上,仔细认真的搜索了起来!突然,又一丝金属放光点出现在了景毋心的眼中,接着是第二丝、第三丝! 山上有人,不对,是有伏兵! 几乎在一瞬间,景毋心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急声叫道:“快,快,退出山谷,退出大棋山谷!” 然而,景毋心的叫声,或者说命令,还是晚了一步! 整个前方一线天峡谷中,突然传出来了一阵轻微的仿佛打雷的隆隆声,沉闷的声音在峡谷两侧不停地回荡着,最后从一线天峡谷中传到了峡谷外! 而随着这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在峡谷外景氏族兵骇然瞪大的双眼中,从一线天峡谷两侧悬崖上,一块块重达十几斤,几十斤的滚石,从悬崖上翻滚着,或者直接从悬崖上一线天的天空中掉落了下来,在山谷中挤在一堆的景氏族兵惊骇的眼神中,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直接砸落在了峡谷中景氏族兵的头上…… 一块块滚石从天而降,不过数息之间,便已经落在了景氏族兵头上,将一个又一个的景氏族兵,直接砸在官道地面上,砸成了一块块肉饼。鲜血,夹杂着脑浆,四下乱飞,残肢断臂,更是四下飞溅! 一时间,整个一线天峡谷中,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大呼小叫,惊声尖叫着四下逃窜的景氏族兵,到处都是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直接砸在脑袋上,或者身上,变成肉饼的倒霉蛋,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浆以及残肢断臂!整个一线天峡谷,就像是突然间变成了修罗地狱一样,让人不忍卒睹! 然而,从天而降的巨石,却还仅仅只是开始,伴随着从天而降的巨石,从山上悬崖上滚落下来,还有一根根一人合抱,一两丈长的滚木!从天而降的滚木,可不再是人畜无害,带着势能和动能从天而降的滚木,虽然不像巨石那般,直接就能将人砸成肉酱肉饼,可被巨木砸中的,却依然还是凶多吉少,甚至于直接砸在脑袋上的,跟被巨石砸中的,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而就算是那些顺着山势滚落下来的滚木,没有将人砸死,可从人身上滚过,也足以让那些倒霉蛋受到轻重不一的伤害,而这些伤兵的哭喊声,惊叫声,传到其他景氏族兵耳朵里,其实比直接被砸死的那些倒霉蛋,还要更让人心惊,甚至是惊惧和害怕,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而滚石和檑木,只不过是开胃菜,紧随着滚石和檑木而来的,在一线天峡谷两侧悬崖上严阵以待,居高临下的赵军弓手,手中的弓弩,对于峡谷中乱成一团,哭爹喊娘的景氏族兵的打击,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阵阵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就像是雨点一般,落在了峡谷中被滚石檑木早就砸得队形七零八落,哭爹喊娘,乱成一团的景氏族兵头上,顿时又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景氏族兵性命! 而就在从天而降的滚石檑木以及漫天箭雨,对正在穿越一线天峡谷中的景氏族兵,给与最为致命的打击的同时,隐藏在大棋山谷一线天峡谷两侧的赵军,更是从山谷两侧密林中冲杀而出,彻底将将近两万莒军景氏族兵,完全的封死在了一线天峡谷以及峡谷两边一小块大棋山谷中…… 第七百五十一章 激战 从大棋山谷两侧密林中冲杀而出的赵军,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朝着被困在大棋山谷,一线天峡谷之中的莒军景氏族兵冲杀了过去! 遭遇到突然打击,在滚石檑木和箭雨的双重打击下,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莒军景氏族兵,现在连最起码的队形都已经保持不住了,队形早就乱做一团,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到处都是哭声喊叫声,到处都是凄惨的尖叫声! 乱成一团的莒军,怎么可能还保持得住战斗力?几乎是一触即溃,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不等赵军杀到,景氏族兵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慌乱中,甚至出现了互相践踏、推挤的现象!死在从天而降的滚石檑木和箭雨中的景氏族兵,更是成千上万! 在狭长的一线天峡谷地带,两万景氏族兵本就相对的拥挤,在遭遇到突然打击的时候,互相推挤、践踏与死在滚石檑木和箭雨中的族兵,其实也相差无几!而在一线天峡谷两端,赵军杀出之后,这种混乱不堪的情形,也随之变得更甚! 而在一线天悬崖上,滚石檑木和箭雨还没停歇之前,从一线天峡谷两端杀出的赵军,也仅仅只是堵在峡谷两端,断了莒军景氏族兵的退路,只是将最外围的一批批景氏族兵,杀了一批又一批,而对于一线天峡谷中,互相推攘、拥挤以及践踏在一起的景氏族兵,却并没有当即冲杀! 然而就算如此,被滚石檑木和箭雨,以及混乱不堪的景氏族兵互相推攘、拥挤、践踏而死而伤的景氏族兵,依然成千上万! 混乱的场景一直在持续着,而从一线天的悬崖上被赵军推落的滚石檑木,却只是在短短的不到一刻钟内,就已经全部被推落下了峡谷,砸在了峡谷中景氏族兵的头上,但从天而降的密集的好像雨点一般的箭矢,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停歇,一直不停地降落在景氏族兵的头上,将一个又一个的景氏族兵射落马下,射翻在地! 箭雨一直持续了将近两刻钟,才渐渐的变得稀落起来,但是在这个时候,一线天峡谷中的近两万莒军,却只剩下了最后不到五千人,仔细计算的话,恐怕连四千人都已经不到了,而且这四千人里,恐怕还有一半都已经身上带着伤了! 而作为景氏族兵的统领,景毋心、景毋钲和景孺亥等人,除了一个景孺亥,还在不停地挥舞着一个巨大的狼牙棒,将一支支从天而降的箭矢击飞出去,间或还将一块块从天而降的几斤十几斤的大石块击飞出去外,景毋心和景毋钲两人,却早就已经变成了一线天峡谷中的两滩肉泥! 景毋钲在队伍前方,也是最先踏进一线天峡谷中的景氏族领,当然也是最先倒霉的那一群景氏族兵中的一员! 虽然穿着厚重的铁铠,箭矢难伤,但一块重达二十几斤的巨石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景毋钲的脑袋上,将他和他身下的坐骑,直接砸成了一滩烂泥,人的血肉和坐骑的血肉都混合在了一起,连分出彼此都已经不可能! 而景毋心,虽然是最先发现赵军伏兵的,而且当时,景毋心也根本还没踏进一线天峡谷之中,在发现赵军伏兵的时候,景毋心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拨转马头,转身想要冲出大棋山谷! 然而还没等景毋心冲出去几步,大棋山谷两侧埋伏着的赵军便从密林中冲杀了出来,兜头便是一阵箭雨,当场便有十几支箭矢,直接瞄准了顶盔戴甲,而且又是坐着战马,矗立在景字将旗旁边的景毋心! 十几支箭矢,几乎没有落空的,直接将景毋心钉成了一个刺猬,直接从战马上被撞得倒飞了出去几丈,摔落在了地上,随后便被混乱不堪的景氏族兵,直接踩成了一堆肉泥! 三个人中,也只有一个景孺亥,凭借着勇力武力,竟然硬生生的用一根巨大的狼牙棒,击飞了一块当头落下的巨石,险之又险的抱住了一条小命,随后又避让到了官道一旁,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悬崖峭壁上,这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随着滚石檑木的落下,特别是站在悬崖峭壁上的赵军弓手,居高临下,将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朝一线天峡谷中射入时,很快便有赵军弓手发现了贴着悬崖峭壁躲避的景孺亥,或者说,景孺亥也只是被赵军弓手无差别的箭雨攻击,在所难免的便会有一支支箭矢,朝着景孺亥飞了过去。 因此,就算是贴着悬崖峭壁躲避的景孺亥,也只是侥幸的从最为致命的滚石檑木的打击中逃出升天了而已,之后便也同样遭受到了来自悬崖两侧,交叉射击的赵军弓手的攻击! 不过景孺亥毕竟是景氏族兵中,以勇武著称的猛将,一根狼牙棒,几乎被他舞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一支支从天而降的箭矢,被狼牙棒一撞,直接便被击飞了出去,就算是一些零星掉落的比较小块的巨石,也几乎在景孺亥挥舞的狼牙棒中,被直接击成粉末,没法对景孺亥造成最直接的伤害! 不过,景孺亥虽然以勇武著称,但长时间的挥舞狼牙棒,间或还要击飞击碎一块块巨石,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就这么一小会儿,景孺亥就已经有些感觉体力不支,快要脱力了,而半空中纷舞落下的箭矢,以及间或落下的滚石檑木,却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短短的不过一两刻钟,给景孺亥的感觉,却好像几天几夜那么漫长,身上虽然没见着明显的伤势,但景孺亥心里却很明白,他已经脱力,透支了自己的体力,即便现在还能勉力支持,但时间一长,难免不会脱力而亡! 好在就在这时,半空中的滚石檑木,以及一直密不透风的箭雨,竟然渐渐的变得稀落起来,最后除了零零星星的箭矢,滚石檑木什么的,更是好一会儿都不见得会落下一块来! 景孺亥一直绷紧的神经,不由自主的松了一些些,然而,还没等景孺亥喘过一口气来,早就堵住了一线天峡谷两端的赵军,这时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喊杀声中,数千赵军,就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一边射着弓,一边朝着一线天峡谷中的莒军残兵败将,猛冲了过来…… 第七百五十二章 景孺亥被俘 从一线天峡谷两端冲杀而来的赵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已经变得七零八落的莒军阵型,冲得更乱了,当面之敌,甚至几乎可以用毫无还手之力来形容!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一线天峡谷两侧滚落的巨石檑木以及漫天箭雨的打击下,将近两万莒军景氏族兵,本就已经损失惨重,直接伤亡甚至超过了四分之三! 残存的景氏族兵,更是连一丁点的战斗意志都已经没有了,在赵军的攻击下,似乎全都变成了木头人一样,麻木的站在那里,甚至连躲避都没躲避一下,不是直接被赵军箭弩射翻,就是直接被冲近的赵军一刀砍翻在地! 也不知道是谁,当然,最有可能还是赵军看着莒军连一丝反抗都没有,便直接被自己砍翻在地,心中实在有些不忍,故而才有人大叫了一声:“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一时间,一大群赵军跟着一起大声喊叫道:“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叫喊声中,一个赵军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眼看着便要砍到一个景氏族兵身上了,却硬生生地被他给停了下来,大刀一翻,变成刀刃向下,一下拍在那个莒军身上,旋即那个赵军又厉声喝道:“跪下,跪下投降,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那个莒军景氏族兵这才像是突然间回过神来了一样,虽然被长柄厚背大刀拍得有些头晕眼花,但还是听话地跪倒在地上,将手中兵器一扔,高高的举起了双手! 有了一个景氏族兵带头,其他的景氏族兵也跟着陆陆续续回过神来了,一起丢下手中的兵器,双膝跪地,高高地举起双手,跪地投降了!一时间,整个一线天峡谷中,全都是散落地上的兵器发出的“哐当哐当”的脆响声。 在一片脆响声中,仍然在奋力地飞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的景孺亥,顿时便显得有些特立独行起来,而且整个战场上,所有赵军的视线和注意力,也全都一下子聚焦了过来,一起望向了已经被好几个赵军围困在了其中,依然做困兽犹斗状的景孺亥! “呀啊啊!~”景孺亥猛地舞动了几下手中的狼牙棒,将几个赵军当头劈落的长柄厚背大刀格挡开来,状似疯狂一般,大声吼叫了一声,手中狼牙棒再次迎了上去,正好架住了两把再次当头劈落的长柄厚背大刀,旋即用力一推,将那两个赵军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但旋即,另外几个赵军却又一下子围了上去。 “呀啊!啊!~”被赵军围攻的景孺亥,猛地大吼了一声,刚刚缩小的圈子,却又被景孺亥舞动着的狼牙棒,硬生生的扩大了一圈,几个赵军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更是硬生生的被景孺亥手中的狼牙棒击飞了出去。 但随即,刚刚被景孺亥用狼牙棒硬生生的扩大了一圈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下去,几个赵军再次朝景孺亥猛扑着,将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朝景孺亥身上猛劈了下去。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跟某单打独斗!”包围圈中,景孺亥咬牙切齿地厉声喝叫道,手中狼牙棒格挡着三柄长柄厚背大刀,本应该将之格挡开去的,但却由于力竭,不仅没能将三柄长柄厚背大刀隔开,反而让那三柄长柄厚背大刀,直接砍在狼牙棒上,硬生生的抵在了景孺亥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景孺亥身后,一个赵军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却在景孺亥大声吼叫,这一稍微分神的时候,重重地劈砍在了景孺亥的后背上,锋利的刀刃,瞬间将景孺亥身上的铁铠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景孺亥的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脚下一踉跄,便朝地上倒去。 身前三个赵军,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景孺亥的身子往前一扑,旋即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不等景孺亥站起身来,一左一右,两柄长柄厚背大刀,便猛地一下劈落,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景孺亥的脖颈处! 巨大的狼牙棒,被一个赵军一脚踢了开去,旋即便又被另外一个赵军给捡了起来!被两柄长柄厚背大刀架住脖颈的景孺亥,还待要反抗,双手撑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旋即,便被两个赵军上前,各自踏出一脚,踩在了景孺亥的后背上。随后,其他赵军更是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按住景孺亥,反手将景孺亥的双手反扭过来,扭在身后。 随后,又有两个赵军,将两个打了个活结的套马绳,直接套在了景孺亥身上,将之五花八绑了起来!赵军惊讶于景孺亥的勇力,担心一个套马绳绑不住他,被他逃脱了,甚至直接用了两根套马绳,结结实实的将景孺亥绑了起来。 被夺了兵器,双手又被反扭在身后,身上还被两根套马绳绑得结结实实的景孺亥,嘴里却依然在不停地大吼大叫道:“你们以众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出来跟某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大声叫喊着,景孺亥觉着还不过瘾,又嚷嚷道:“难道赵人都是没卵蛋的娘们儿吗,跟某真刀真枪的对上一仗的勇气都没有?” 七手八脚拿住景孺亥中的赵军中的一个少尉军官,听了景孺亥的话,却反而轻笑了起来:“阁下勇武,军中少见,只不过阁下只知匹夫之勇,却不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且行军打仗,讲究的是谋定而后动,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个人的勇武,于战阵之上,又能算得了什么?”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少尉军官才又说道:“阁下还是省些力气吧。” 听了那个少尉军官的话,景孺亥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瞧着那个少尉,却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说道:“某乃莒国景氏族兵统领景孺亥,阁下何人?可是赵军统领?” 那个少尉军官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在下只不过是赵国军中一少尉,当不起将军统领之称。”说着,那个少尉军官又转头对一个赵军说道:“速去禀报将军,拿住景氏族兵统领一人。” “是。”一个赵军应道,转身小跑着离开。 景孺亥目送着那个赵军离开,心中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小命,这下算是保得住了!景氏在莒国国中,乃是大姓,此次攻赵,五万莒军中,倒有一大半都是景氏族兵,景孺亥自报身份,对方又已经派人向赵军主将禀报,赵军主将在知晓自己的身份后,自然不可能再杀自己了! 这个时候,除非是直接战死沙场的,领军将领,特别是一些贵族出身的将领,就算是战败被俘,基本上也都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最多也就做几日阶下囚,当几日俘虏,过上一些日子,战事一平,或是被赎,或是被放,自然也就能回国了! 而就算是败军之将,回到国中后,由于家族的原因,也基本上不会受到太大的苛责,甚至于还能继续执掌兵权,领军作战呢! 不仅莒国如此,天下列国,大体也是如此! 听见那个赵军小头目让人去向将军禀报,景孺亥终于也就放心了,至少,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不会再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卒,稀里糊涂的伤了性命,被作为斩首功中的众多首级中的一个,给报上去了! 这时,整个一线天峡谷中的战斗,其实都已经结束了,三三两两的赵军,正在打扫战场!说是打扫战场,其实主要就是收割人头,将一个一个的莒军景氏族兵尸骸上还算完好的首级,全都割了下来,整齐地码放在一旁,之后便有记点军功的军务官,清点首级数量,登记造册。 一些还没死透的伤兵,甚至直接就被赵军给割了首级去,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景孺亥可不希望自己的首级,也稀里糊涂的,就被赵军给割去做了斩首功中众多首级中的一个! 景孺亥自然不知道,赵军在清扫战场时,也只有那些重伤垂危,几乎没有救活的可能的伤兵,才会直接被割去首级,给他们一个痛快。而那些受伤较轻,甚至于断了手臂大腿的,只要没有性命之忧,赵军都会全力救治! 当然,这仅仅只是针对战场上敌军的伤病员,而赵军一方的伤病员,哪怕是只有一息尚存,赵军设立的随军医护营,也会尽全力救治,能救活一个算一个,哪怕是最终都没能救回性命的,随军医护营中的那些医官护兵,至少也能求个心安理得!而这也是赵国君侯伊华,在军中设立医护营的最主要的目的和原因! 而事实也已经证明,在军中设立医护营,增加了医官和护兵的人数后,赵军在战场上的伤病员数量呈现了直线下降的趋势,在得到医护营中医官护兵精心的照顾和陪伴后,有七八成被送进医护营的伤病员,最终都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医护营,重新回到了队伍之中! 第七百五十三章 围歼 赵军在一线天峡谷设伏,截住了近两万景氏族兵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传到了小棋山垭口上,正与赵军激战的莒军奉节校尉芈晟、持国校尉司马奉公以及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的手上,同时也传到了莒军主将熊胥的手上! 听到信使传来的消息后,不管是芈晟也好,司马奉公也罢,甚或是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所有人脸上全都变得难看了起来,而且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莒军出现在小棋山垭口,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赵军在小棋山垭口上,阻击莒军,也都已经出现了一整天了,可谁也没想到,在小棋山北边,莒军背后的大棋山山谷中,竟然还埋伏着一支人数超多的赵军! 而赵军,竟然也还能耐得住性子,竟然在明知道已经有一万多莒军已经出现在大小棋山,经过了大棋山谷之后,竟然还能藏得住身,耐住性子,一直没有出动,直到莒军景氏族兵这将近两万人的大部队,从大棋山谷一线天峡谷经过时,才从大棋山谷两侧杀了出来,围堵住了将近两万人的景氏族兵! 而现在,景氏族兵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被赵军堵在一线天峡谷中,景氏族兵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已经没有逃出升天的可能了! 而原本,芈晟、司马奉公等人还指望着景氏族兵能够快些赶到小棋山,加入对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的攻击之中,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指望不上了,一切,都只能靠芈晟和司马奉公,以及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麾下的那些甘氏降兵了,但是,以这数千残兵败将,想要突破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几乎是没有那个可能的,这一点,芈晟和司马奉公以及甘晖,全都心知肚明! 而且,就算芈晟和司马奉公,放弃进攻小棋山垭口,转而反攻大棋山谷,猛攻赵军伏兵后背,想要打通大棋山谷,接应景氏族兵,也几乎没有那个可能! 赵军竟然在大棋山谷中设伏,而且耐住性子,足足多等了一天一夜,可见赵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芈晟、司马奉公以及甘晖,率军全部转过头去,攻打赵军后背,恐怕也未必能够打通大棋山谷,接应出被赵军堵在山谷中的景氏族兵! 而且一旦芈晟、司马奉公率军调头,现在还守在小棋山垭口上的防线后边的赵军,恐怕立刻就会从防线后冲杀下来,对芈晟、司马奉公等人发动致命一击,就算留下一部分兵力防备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在赵军居高临下的猛攻下,恐怕也根本挡不住赵军的攻势! 而且芈晟和司马奉公现在都很怀疑,赵军之所以一直缩在小棋山垭口上的防线后边,没有顺着官道反冲莒军,恐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吸引莒军更多的注意力和目光,也好让埋伏在大棋山谷中的赵军伏兵,能够更加的安全! 而现在,赵军伏兵尽出,而且还已经达到了战略目的,成功的将两万景氏族兵,全都堵在了大棋山谷的一线天峡谷之中,接下来,恐怕就是赵军的全力反攻了! 芈晟、司马奉公等人合数部之力,都没能攻下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甚至于连防线后边,到底有多少赵军,都不是很清楚,一旦赵军反攻,能不能挡得住赵军的攻势,芈晟和司马奉公,谁心里都没底! 而且,也正如芈晟和司马奉公所担心的那样,几乎就在大棋山谷中赵军伏兵尽出,将两万景氏族兵全都堵在了一线天峡谷之中的同时,小棋山垭口上的赵军防线后方,沉闷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呜昂!~” “呜昂!~” 号角声中,小棋山垭口两侧密林中一直隐而不发的三千赵军伏兵,同时从两侧密林中冲杀了出来,直接绕过了整个小棋山垭口防线,顺着官道,朝着正在半山腰上的芈晟、司马奉公所率领的莒军已经甘晖的甘氏叛军猛冲了过去! 虽然只有区区三千赵军,但这三千赵军,却全都是军中精锐,而且已经养精蓄锐了一整天,就算是芈晟、司马奉公等人冲击小棋山垭口防线最猛的时候,陈灏也没有出动过这三千伏兵,为的就是等待这个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刻! 而现在,分成两部也好,三部也罢,还是零零散散七八部的莒军,绝大多数,现在都已经被堵在了大棋山谷一线天峡谷中间,以及小棋山垭口下,剩下的一些零散的莒军,总共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三五千了,就算是再次出现在战场上,也已经影响不了战局了! 因此,无论是大棋山中的赵军伏兵也罢,还是小棋山中的赵军伏兵,现在全都冲杀了出来,对大小棋山之间被堵住的莒军,发动了最为猛烈的反击! 最先崩溃,或者说最先退出战场,被全歼的,自然是被堵在一线天峡谷中的那将近两万人的景氏族兵了。一线天峡谷,本就是一个狭长的地谷,两端出口又被赵军堵住,从悬崖上飞滚而下的滚石檑木,以及密不透风的箭雨,对景氏族兵的打击,是最为致命的,景氏族兵在绝望的情况下,又有人带头投降,自然也就几乎没有别的选择余地的,全都选择了投降。 而在景氏族兵投降之后,邓维又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兵力,打扫战场,清点俘虏,剩下的全部兵力,便又投入了对小棋山脚下的莒军的攻击之中。 在邓维所部和陈灏所部赵军的联合攻击下,小棋山脚下的莒军,奉节校尉芈晟、持国校尉司马奉公等部,很快便也选择了投降,持国校尉司马奉公甚至是在眼见着冲出重围无望的情况下,最先选择了投降,而且司马奉公的投降,也让他囫囵儿的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而且很快也如同景氏族兵那个统领景孺亥,被直接送到了第一军军长邓维跟前。 而奉节校尉芈晟,却是在被流矢所伤,中箭坠马之后,在昏迷中,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赵军的俘虏了! 而不管是持国校尉司马奉公还是奉节校尉芈晟,所部莒军,几乎都没有怎么抵抗,便在赵军一片“降者免死”的高呼声中,选择了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 相对而言,抵抗赵军到最后的,不是莒军,却是归义将军、山陇郡公甘晖所率领的甘氏降兵! 当然,这也并不是甘晖就真的比芈晟或者司马奉公等莒军将校,对莒国,对莒王熊?还要忠诚,还要死忠,而是因为,甘晖本身就是赵国降将,麾下的甘氏降兵,也多是跟随甘晖叛乱的附逆! 芈晟也好,司马奉公也好,就算是不投降赵国,只要还留着自己的一条小命,哪怕就像芈晟那样,受伤坠马昏迷之后,稀里糊涂中成了赵国俘虏,只要还有一条小命在,最终都几乎没有什么性命之忧,而且很大可能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莒国! 可甘晖就不一样了,莒国不是他的母国,赵国才是他的母国,而在赵国,甘晖更是彻头彻尾的叛逆!一旦被赵军俘虏,等待甘晖的,将是凌迟处死,至少至少,也逃不掉枭首一刀!而对于那些附逆的甘氏叛军,等待他们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 也正因为如此,整个小棋山脚下被赵军团团堵住的莒军,包括甘氏降兵中,真正坚持到最后,宁死不降的,反而就变成了甘晖这个归义将军了! 当然,最终的结果,甘晖也是求仁得仁,被赵军团团围困之后,甘晖本人,以及一些死忠分子,最终都被赵军一阵箭雨,直接射成了刺猬,全都命丧当场! 而将近三千甘氏降兵,死忠分子死伤殆尽,特别是甘晖这个首领也被射成了刺猬之后,在第一军军长邓维亲自到场,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剩下那些甘氏叛军的性命的保证之后,剩下那八九百甘氏叛军,才终于最后一批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 第七百五十四章 大捷 天黑之前,大小棋山中的战事,就已经完全结束了,大棋山谷一线天峡谷中,以及小棋山脚下,随着最后一批甘氏叛军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后,绵延三十余里的狭长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一个还拿着武器的莒军了,有的,只是跪地投降,乞求活命的莒军,以及甘氏叛军! 初步的战果也已经统计出来,送到了邓维手上,不计斩首功,光是俘虏,就足足有超过两万五千人,其中一万四千多人,是大棋山谷一线天峡谷中的景氏族兵,这也是最先统计出来,送到邓维手上的报告。 而小棋山脚下的俘虏,零零散散的也有一万出头,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甘氏叛军中放下武器投降的那九百多人! 战前,甘氏叛军甘晖甘豫两部,还有六千多人,但是到现在,投降的就只有这九百多人了,就算是再加上战场上被抬去医护营的那些伤兵,治好了之后,恐怕也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也就是说,甘氏叛军直接伤亡人数,超过了三千五百人! 而莒军被俘虏的,却足足有两万三四千人,战前出发的莒军,总共也才五万多人而已,伤亡也就一半一半,那些受伤的还没计算在内,算上那些伤员,除了一小部分重伤无力回天的,能够活下来的,恐怕还有好几千,算起来,甚至很有可能超过三万人! 一次大战,损伤近半,这基本上也是这个时空中,列国战事中,战损的常见比例,而之所以会有这么高的战损比例,其实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受伤的伤病员,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战后,都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和治疗,一些原本可以活下来的伤病员,却因伤口化脓、感染等外部原因,而最终不治。甚至于一些受伤较轻,或者断腿断手的,就算最红活了下来,也成了残疾,丧失了劳动力,更丧失了战斗力! 而这种情况,在赵军军中,却因为赵侯伊华的重视,普遍建立起来的军中医护营等医疗机构,再加上各种草药,包括大量来自于百蛮部族,通过互市购买来的,采自于十万大山深处的草药的大量运用,在赵军军中却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而赵国在赵侯伊华的一力主持之下,正在实行新政,鼓励工商,各种工厂作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大量冒了出来,遍地开花,以至于赵国现在最缺的就是劳动力,从而,在战场上的伤病员,不管是赵国的,还是莒国的,只要不是重伤难治的,几乎全都被送进了医护营,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和照顾。 天还没黑,就在赵军打扫战场的同时,医护营中的医官和护兵,就已经大量的出现在了战场上,协助赵军打扫战场,同时也安排赵军将一个又一个的伤病员,不管是赵军的,还是莒军的,全都抬到了小棋山垭口,赵军防线后方,设立的伤兵营中。 具体的伤病员数字,赵军的也好,莒军的也罢,也都得等伤兵营中统计出来后,送到邓维手上后,邓维才能知晓,现在,邓维也只能对第一军参战的旅营的伤亡数字,知道一个大概而已! 总体来说,这一战,算是一场大胜了,歼敌数万,光是俘虏都有两万五千人,斩首功的具体数字虽然还没统计出来,但肯定是超过一万的!斩首一万,俘虏两万五,而己方参战人员,拢共也才一万出头,而伤亡,跟莒军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目前为止,各个旅营上报汇总上来的伤亡人员,拢共也才一千三百多人而已!而这一千三百多人中,还包含着被送进伤兵营中的伤病员! 一场大战,莒军入侵赵国的五万大军,几乎便已经被全歼,嗯,算上山陇郡城外死掉的莒军,莒国的五万大军,剩下的,恐怕也就一千出头吧?而这一千来人,却是让邓维恨得牙痒痒的,那支从小径,绕过小棋山的小股莒军! 通过审问俘虏,邓维已经知道,有一小股莒军,人数就在千人左右,已经绕小道,翻过小棋山,想要攻击赵军后方,而这一小股莒军的统领,不是别人,竟然是莒军主将熊胥!而熊胥绕小道而行的时候,甚至连将旗大纛都没带,直接就把自己的将旗给留在了大棋山谷外莒军大营中,以迷惑赵军! 而现在,莒军在大棋山谷外设立的临时营寨,也已经被赵军全盘接收,包括大营中所剩无几的粮草辎重,同样也包括熊胥留在营寨中的那面将旗大纛! 高耸的旗杆被放倒了下来,绣着熊字旗号的将旗大纛,也被一个赵军叠成小方块,双手捧着送到了邓维面前,一切都已经结束,只是,原本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却因为莒军主将熊胥的逃脱,让邓维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遗憾。 现在,邓维也只能寄希望他之前从大棋山谷中派出去的那一个营和斥候营的数百赵军,能够追上熊胥,若是能将熊胥截住,生擒或者别的,哪怕只是把熊胥的尸体送到邓维面前,邓维也就不会那么遗憾了。 没有抓住敌军主将,终归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好在除了斥候营外,在小棋山南边,还有一座峡门关,只要熊胥不能绕小道,直接翻过峡门关,熊胥和他手下那一千来莒军亲卫,终归还是在赵国境内,细心探查,总还能找出他的踪迹来,将之生擒活捉,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第二天上午,经过一个晚上加班加点的清点计算,军务官总算是清点出了此战的具体战绩,敌我双方伤亡的具体数字,送到了邓维面前。 邓维在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具体的伤亡数字,俘虏数字,确认无误后,在文件上用了自己的军印,然后便派了一小队快马,护送着一名信使,沿途露布报捷,顺着官道,从大小棋山,赶去山陇郡,然后又经过山陇郡,继续北上,最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赵都宸邑,送到赵侯伊华面前。 而在派出了快马护送信使露布报捷后,邓维又派出了一个旅的赵军,押送着两万多俘虏,同时护送着伤兵营中的伤病员,赶往了山陇郡。 山陇郡好歹是赵国五大郡城之一,城池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有所损伤,但根基还在,而且因大战而空出来的房舍,就算有些残破,在简单的修缮之后,用来暂时安置伤病员和俘虏,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而邓维自己,则率领第一军剩下的六千多人,赶往了峡门关,峡门关中,只有第一军军司马陈穑率领的将近三千名赵军,而赵军重新夺占峡门关,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了,有了这四天时间,南边峡孟关中的莒军,甚至是彰海郡中的莒军,就算是反应再迟钝,现在也应该反应过来了! 虽然邓维现在还没接到来自于峡门关中陈穑的求援信,但想来,莒军为了重新打开赵国的南大门,打通攻赵莒军南下的通道,接应熊胥他们,峡孟关和彰海郡中的莒军统领,就不可能不出兵救援,眼睁睁的坐视攻赵莒军全军覆没的! 现在,攻赵的莒军,已经可以说是被自己全歼了,下一步,自然便是守住峡门关,再将攻赵莒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递过去!至于之后,莒军是会选择进一步扩大战事,投入更多的军力,攻击赵国,还是寻求停战议和,就得看莒军统领,或者说莒王熊?的决定了! 而无论莒王会作何选择,邓维要做的事,就是守好峡门关,让任何想要进犯赵国的敌军,在峡门关外,全都碰得头破血流,直至无力再犯!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邓维其实也很想反攻出去,去冲一冲峡门谷对面,跟峡门关面对面的莒国北关峡孟关! 不过,邓维也清楚,赵国国内,现在仅有区区五个新军,而且其中两个还是刚刚入编,连战场都还没上过的新兵蛋子,而三个早就成军的新军中,第三军还已经在西域被打残了,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就连第一军和第二军两军,在草原獲国其实也已经被打成了半残!在南下救援山陇郡的时候,第二军更是被抽调了大量老兵骨干,直接被补充进了第一军,从而才有了邓维率领着南下救援山陇郡的这一支强军! 而现在,三拨两拨,三减两减之后,邓维手上还能够直接动用的第一军的军力,就算是加上峡门关中戍守的三千,也不到一万人,反攻莒国峡孟关,自然是不大可能呢 ,邓维现在也只能在脑海里幻想一下而已! 当然,再过上一两年,这种情况就会出现极大的改观,到那时,如果自己还在山陇郡的话,如果赵国其他方向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的话,而莒国又没有摆出认错的态度,跟赵国达成什么实质性的和议,到那时,反攻莒国,冲一冲莒国北关峡孟关,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而在这之前,自然是守好峡门关,这才是当前的首要任务! 第七百五十五章 防守 就在邓维率军出发,赶往峡门关的时候,派出去追寻莒军主将熊胥的队伍回来了,同时,也再次给邓维带来了七百多人的莒军俘虏以及将近两百个斩首功。 只是,让邓维十分郁闷的是,莒军主将熊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论是那七百多人的俘虏里,还是那两百个斩首功中,都并没有莒军主将熊胥。 审问俘虏得来的消息,却是熊胥,在翻越小棋山后,当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第二天一早,整个队伍里就已经没有人再看到过熊胥,一同失踪的,还有熊胥身边的十来个贴身近卫! 虽然这九百多近一千莒军,都是熊胥的亲卫,是熊胥最信任的那一拨人,但这一千人中,总也还有个亲疏远近的差距,只不过这种差距不如别的莒军队伍跟熊胥的亲疏差距那么远罢了!而这一千人中,真正跟熊胥最贴心的,自然就是一直贴身护卫熊胥的那十来个近卫了。 而现在,这十几个近卫和熊胥,却一起失踪了!很明显,熊胥是察觉情形不对,又先一步脚底抹油,开溜了,而这一次,跟着熊胥一起开溜的,却不再是一千人,而是只有十几二十个人! 人数越少,目标越小,想要在山陇郡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中,找到熊胥的可能性,自然也就越小了! 邓维其实有些想不明白,熊胥为什么还要逃!其实,就算熊胥战败,只要没在战场上丢掉性命,熊胥就不可能有性命之忧,就算是被赵军俘虏,赵军全军上下,包括邓维,都得对他毕恭毕敬的,好吃好喝的款待着,甚至于就算是送到赵都宸邑,见到了赵国君侯伊华,熊胥也绝对不可能受到任何的委屈,直到莒赵两国罢兵,达成和议,然后熊胥还会被赵国恭恭敬敬的礼送出境! 或许还是因为面子的问题吧?熊胥是莒国新生代将领中的领军人物,又是莒国王族,一向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此次领军攻赵,更是因为老将熊隗的推荐,才得以率领五万大军,北上攻赵的! 熊胥首次领军,正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时候,可没想到,攻赵之战的最终结果,却是全军覆没。心气甚高的熊胥,心里能好受得了才怪了呢!若是再被赵军所俘虏,熊胥也没脸活下去了,就算以后再回到莒国,也没那个脸面再去领兵作战了! 可如果熊胥安然逃回莒国呢,虽然也改变不了五万伐赵大军全军覆没的结果,但至少熊胥没有被赵军俘虏,这脸面上,总还会好看一些的,就算换成邓维是熊胥,以熊胥这样的身份背景,恐怕邓维也肯定会做出跟熊胥一样的选择。 只不过,如果真换成自己是熊胥的话,伐赵之战,恐怕也不会是这个结果了,不过,就算自己率领五万大军,换成现在这样的莒军,在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赵国新军时,最终的结果,恐怕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去,甚至于最终也有可能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当然,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邓维肯定不会选择潜逃,而肯定会选择率领军中兄弟、同袍,在战场上与对手决一胜负,哪怕是最终落败,大不了也就一死,而不会如熊胥一样,丢下自己军中的兄弟,独身潜逃!至少,邓维不会做出这样孬的事情来! 不仅仅是邓维,其他譬如张锋、陈穑、赵传国、管易等,只要是从赵国新军营中走出来的新军将领,恐怕都做不出丢下同袍兄弟的事情来! 在新兵营中,邓维、张锋他们接受的教育理念,让他们绝对不可能视人命如草芥,可以心安理得的将军中兄弟如废弃物品一样轻易丢弃的!当然,也不可能像其他列国的领兵将领一样,在打了败仗,甚至被俘之后,依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等待着被遣返回国,然后再继续领兵、作战! 没有抓住莒军主将熊胥,对于邓维来说,的确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情,也让这次反击莒军入侵的行动,很难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是,五万入侵赵国的莒军全军覆没,除主将熊胥外,更是俘虏了莒军军中大小将校熊楽、芈晟、司马奉公等数十人,熊楽等将校以下被俘莒军,更是数以万计,就算没能擒获主将熊胥,让他给跑了,但也缴获了熊胥的大纛将旗,更主要的是,保住了山陇郡,更收复了甘临邑、零陵邑以及峡门关等关隘邑城,彻底的剿清了甘氏叛军! 下一次,没有了甘氏叛军在内里应外合,莒军想要再攻破峡门关这座赵国的南大门,恐怕也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急行军,第二天中午,邓维率领的第一军近半的主力,便出现在了峡门关外。 而就跟邓维所预料的一样,峡门关外,莒国边郡彰海郡守备将军熊欬,为了重新打开赵国南大门,打通莒军南下回国的通道,接应被赵军堵在峡门关内的熊胥所部,熊欬集结了彰海郡的全部兵力,总计两万人,正在猛攻峡门关! 只不过,重新夺回了峡门关后,陈穑在肃清了关内残敌之后,便集中了关中全部的力量,加固城池,防守关城。 而峡门关对面,峡孟关中的莒军守将,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出兵攻打峡门关,而是紧闭关城,然后派出快马信使,向彰海郡和武安邑禀报。当然,也不是峡孟关中的守将,不想在第一时间出兵,夺回峡门关,而是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 峡孟关中总共就只有三千戍卒,自保尚且不足,何况出兵攻打敌国关城了!峡孟关中守将,在听闻赵军收复峡门关后,第一时间紧闭关城,其实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一旦赵军出关,突袭峡孟关,莒国北大门,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而失陷呢! 而当彰海郡中守备将军熊欬,集结郡中两万莒军,出现在峡孟关中,最后出现在峡门关外时,时间已经过了四天了,而在这四天里,收复峡门关的陈穑,其实已经将峡门关关中的城防设施,全都加固了一遍,而在大小棋山中设伏的第一军主力,其实也已经等来了南下的莒军! 只不过,邓维率领的第一军主力,在大小棋山中设伏,伏击莒军,三万多莒军,最后竟然全军覆没于大小棋山之间,而战斗,甚至只持续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战后,邓维率军南下,出现在峡门关中,也不过才又过去了一天一夜。 而在这过去的这两天时间里,峡门关外的两万莒军,虽然也对峡门关发动了不下于五次猛烈的攻势,但最终全都铩羽而归,甚至于连峡门关的关城城头都没爬上去过,便被关中赵军给打了下去! 邓维率军赶到峡门关的时候,关中赵军,刚刚在陈穑的率领下,才打退了莒军的又一次猛烈的进攻,在关城外又丢下了四五百具莒军的尸体! 仅仅只是两天不到的时间,峡门关外峡门谷中,便已经堆满了莒军的尸体,而峡门谷最低处的沟渠中,甚至汇聚出了一条小小的猩红色,散发着腥臭味的红色小溪! 血流成河,不过如此! 第七百五十六章 援军已入关 熊欬的行动,其实并没有得到国府的授权,也就是说,熊欬发兵攻打峡门关的行动,国都武安邑中的莒王并不知情,实际上,熊欬完全是因为熊胥的缘故,才不得不出兵攻打峡门关的。 熊胥是熊欬的侄子,而且当初也正是因为熊欬的推荐,熊胥才能进入莒军主帅熊隗的府中,从而被熊隗所赏识,这一次出兵攻打赵国,熊胥也才能得到熊隗的推荐,成为主帅。 原本,熊隗也仅仅只是想要锻炼一下莒国新生代的将领,当然,也有让熊胥建功立业,从而真正在莒国朝堂上站稳脚跟的想法! 而在熊隗,甚至于莒王熊?看来,攻打赵国,而且仅仅只是夺占山陇郡,在西北边陲地势险要之地,拿下一个立足之地!这一仗,根本打不久,在甘氏叛军的里应外合之下,应该很快就能够达成这一战略目的的! 而实际上,战争之初,也的确如熊隗、熊?等人所预料的一样,五万莒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便顺顺当当的拿下了赵国南大门峡门关,进而拿下了大半个山陇郡,大军甚至将山陇郡城重重围困了起来! 熊胥,一战成名的愿望,似乎很快就能够达成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山陇郡中的赵军虽然不多,但却善守,公叔子夜更是直接凭借着山陇郡城中的一干老弱残兵,硬是在五万大军的围攻下,坚守住了山陇郡城整整二十多天! 而赵军援军南下的速度,也是远远的超过了莒军的预料!不,准确的说,不仅仅是赵军援军南下的速度,而是赵军出现的位置,完全超出了莒军的预料,超出了莒军主将熊胥的预料,赵军援军,放着山陇郡城不救,反而绕道,直接出现在了峡门关外,更是趁着峡门关中莒军守军不备,趁夜攻城,一举夺回了峡门关! 峡门关被赵军收复,赵国敞开的南大门,重新被关了起来,而攻入赵国境内的五万莒军,也就彻底的陷入了赵国境内,若不能重新打开被赵军关上的南大门,拿下峡门关,打通莒军南下的通道,熊胥所率领的五万莒军,将彻底尽陷于赵国境内,最终,只有全军覆没一个可能! 熊胥一战成名的愿望就此落空,不,准确地说,熊胥甚至会因此而身败名裂,对于心高气傲,首次独自领军出战的熊胥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作为熊胥的亲叔叔,熊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熊胥这个家族的明日之星,莒国朝堂上未来的将星,甚至于被视为未来最有可能接替熊隗莒军主帅的位子的年轻将领,就此沦陷于赵国,甚至因此而身败名裂? 打通南下的通道,重新夺回峡门关,自然也就成了熊欬唯一的选择了!而且,也正因为熊欬姓熊,是莒国王姓,他才有那个胆量,胆敢在不经过莒王熊?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出兵,攻打峡门关,换成别的,哪怕是彰海郡中最大的家族,景氏,也绝对没那个胆量私自出兵的! 原本,熊欬以为,赵军刚刚夺回峡门关,峡门关几经易手,城防必定破败,甚至于关城城墙都有可能变得残破不堪了,要从赵军手中夺回峡门关,特别是在峡门关后边,还有一支数万大军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夺回峡门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事情的经过,再次出乎了熊欬的意料之外,实际上,当熊欬率领两万大军出现在峡门关外的时候,熊欬就已经发现,峡门关并不如他预料中的那样残破,几经易手的峡门关,甚至还保持了关城整体上的完好,不仅城墙,甚至于关城城门,都没有多少战火焚烧的迹象! 在看到峡门关关城的那一刻,熊欬就知道,这一仗,不好打,一座完好无损的关城,又有重兵防守,想要将之攻打下来,没有数倍于敌的兵力,耗费旷日持久的时间,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而现在,峡门关正好就是这样一座关隘! 只不过,羞刀难入鞘,从熊欬不经王命,集结彰海郡中的两万大军,倾巢出动,前往峡孟关那一刻起,熊欬就不可能再撤军了!不打上一仗,就此撤军,熊欬可丢不起那个脸! 更主要的是,如果就这么撤军了,劳师动众,却又无功而返,就算熊欬是王族,与莒王同族同宗,莒王也肯定会追究他擅自出兵之罪!嗯,退一万步说,就算莒王熊?想要放过他,满朝的文武大臣,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因此,这一仗,熊欬必须打,而且必须得胜利,战败或者无功而返,熊欬都有可能遭到朝中文武大臣的攻讦,罢官去职,那还是小事,若是正好碰上莒王熊?心情不好,或者朝中文武大臣群起而攻之的情况下,甚至于因此而丢掉性命,都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的!熊欬可不希望自己成为朝中各族势力纷争的牺牲品。 莒国国内,虽说是熊氏掌权,以前的莒侯也好,现在的莒王也罢,都是出自熊氏一族,但国内芈、屈、景、昭等姓,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芈、屈、景、昭等姓氏,跟熊氏王族,其实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芈姓、景姓,甚至原本就是从熊氏王族中分离出去的,虽然现在已经属于旁支中的旁支了,跟熊氏王族已经没有多少血缘亲情了,但从有莒国以来,芈、屈、景、昭等姓氏,就一直在莒国朝堂上占据了一席之地,现在同样如此! 莒国说是熊姓之国,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莒国八姓共治天下,朝堂之上,熊、芈、屈景等八姓,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子,而且这八姓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也就在所难免了! 熊欬擅自出兵,本就已经做得有些过了,打了胜仗,或者拿下了峡门关,重新打通了熊胥率领的伐赵大军南下的通道,那还好说,熊欬甚至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可若是再因此而吃了败仗,又或者徒劳无功而返,熊欬不被其他几姓联合攻讦才怪了呢! 因此,就算明知道峡门关是块硬骨头,不那么好攻,熊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冲,往上撞!而且,在明知道赵军援军已到的情况下,熊欬也依然没有放弃进攻峡门关! 赵军援军已经到了,这从关城中赵军守军那兴奋的叫喊声中,熊欬就已经知道了,更何况之后不久,在峡门关南门的城头上,原本飘荡着的“陈”字将旗已经悄然降下,换上了“邓”字将旗。 而在“邓”字将旗旁边,还有一面同样高大,甚至于形制颜色都一模一样的大旗,大旗上,一行小字若隐若现:大赵国防军第一军! 第七百五十七章 莒国特使 攻打峡门关的战斗,在邓维率领的赵国第一军主力,入驻峡门关之后,依然还在持续的进行着,虽然每天的攻城,都是无功而返,甚至可以说是铩羽而归,每次攻城,都得丢下成百成百的尸首,但熊欬率领的彰海郡中的两万大军,却一直没有停止过战斗! 直到一个月后,熊胥率领的五万攻赵大军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通过峡孟关中的信使,传到莒都武安,送到莒王熊?手上,又经过长达好几天的朝堂上的争论之后,终于做出决定,派出的修好信使,赶到峡门关莒军大营之中,当着熊欬和军中众多将校的面,传达了莒王熊?的谕旨后,熊欬才顶着服从王命的名义,下令撤军,将他从彰海郡中带来的两万莒军,撤回了峡孟关。 只不过,撤回峡孟关的莒军,已经没有两万了,在之前的长达一个月的战争中,两万每天都对峡门关保持着一次到两次攻势的两万莒军,现在只有一万一千多人了,还有八千多人,已经永远的倒在了峡门关和峡孟关之间的峡门山谷中! 激战竟月,损兵折将,却又徒劳无功,连赵国峡门关的关城都没登上去过,这场仗,打得要多糟心,就有多糟心,只不过熊欬羞刀难入鞘,即便明知继续攻打峡门关也只不过是白费力气,除了损兵折将外,几乎没有别的任何收获,但熊欬却不得不坚持下去! 好在,这一个多月里,熊欬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像是乞丐一样,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突然出现在熊欬营中的熊胥,让熊欬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当初,熊欬之所以出兵攻打峡门关,可不就是为了营救熊胥这个侄子,打通被困赵国的五万莒军南下的通道么? 现在,五万莒军尽陷于赵国境内,全军覆没,但主将熊胥,总算是安然归来了,而且不是以赵国俘虏的身份出现在两国和议的谈判之中,这让熊欬总算是感觉好受了一点。而且,熊胥既然能从小道绕过峡门关,就意味着莒军也能从小道绕过峡门关!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条小道,可以绕过峡门关,直接出现在峡门关后方的赵国境内,那么以后,莒国想要再攻打赵国的时候,就意味着不需要再死攻峡门关这一条道了!从这一点来看,熊胥虽然战败了,但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熊胥其实是在赵国国防军第一军的军旗,出现在峡门关的城头上的第三天晚上,突然出现在熊欬面前的,当时熊胥浑身穿着破破烂烂,脏污不堪的衣衫,蓬头垢面,比彰海郡城中的乞丐,还要像乞丐。若不是熊胥是熊欬的亲侄子,熊欬几乎是看着熊胥长大的,熊欬都几乎认不出来! 而第二天,乔装成另一拨信使中的一个的熊胥,便跟随着一小队信使,离开了峡孟关,顺着官道,赶回了莒都武安邑。 而回到武安邑后,熊胥也并没有立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没有进莒王宫面见莒王熊?,而是直接去了老将熊隗的府上,拜见恩师熊隗。 熊胥能够出任伐赵的主将,主要就是靠着熊隗的赏识和推荐,如今吃了败仗,将五万攻赵大军,全都陷在了赵地,只身逃回武安,熊胥想要免罪,自然得求到恩师熊隗跟前了。 对于熊胥,熊隗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看在同是熊氏一族的份上,再加上往日里的情面,熊胥对自己又一直是尊敬有加,最终熊隗还是不得不出面,在莒王熊?面前,替熊胥说尽了好话,替熊胥洗清了罪名,而且还将罪名安在了芈晟、芈歆、司马奉公等人的头上,栽了他们一个不遵将令,擅自撤军的罪名。 虽然,在熊胥看来,这根本算不上是栽赃芈晟、芈歆等将校,在山陇郡城外,他们的确有不遵将令的情况,但是这话从熊胥嘴里说出来,不仅熊隗不信,莒王熊?,满朝文武大臣景俚、芈赟、屈珲、昭文等人,也都不可能相信! 熊胥可是连熊姓偏将都是说杀就杀了的,芈歆、芈晟等人,不过校尉偏将,怎么敢违抗将令,擅自退兵?这话从熊胥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着是熊胥为了洗脱自己的败军之罪而栽赃给芈晟、芈歆、司马奉公等将校的,毕竟现在回来的,就熊胥一个,芈晟、司马奉公等人是生死是,可还全都不知道呢! 这话若是真的从熊胥嘴里说出来的,满朝文武,恐怕必定会群起而攻之,攻讦熊胥无能,损兵折将,弃师而归。但是现在,这话却是从老将熊隗嘴里说出来的,那些想要反驳的芈、景、屈、昭等人,也不得不慎之又慎了! 熊隗虽然也是败军之将,而且败得比熊胥还要惨,在年前的六国反薛联盟中,率领六国反薛的百万大军,围攻薛都大邑,历时数年,劳师动众,损兵折将,甚至直接损失了莒国几近二十万战兵,而且都是最精锐的战兵正卒! 但熊隗是莒国军中老将,一生戎马,军旅生涯几近五十年,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数十数百次,而且罕有败绩,六国反薛之败,不管是熊隗戎马一生的军旅生涯中,屈指可数的几次败绩而已,虽然是惨败,但熊隗长久以来在莒军军中树立起来的威望和权势地位,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动摇!在军中,熊隗的虎威依旧在! 在这种情况下,熊隗说出来的话,其他人就算是想要反驳,也不得不小心的掂量掂量!而熊胥,也终于在熊隗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次的危机,虽然还是背着败军之将的名,但莒王熊?总算是没打算再继续追究了。 而且由于熊胥还献上了一副赵国山陇郡中详细的山川地舆图,莒王熊?在私下里还当着熊隗的面,很是夸奖了熊胥几次呢!在那副详尽的山川地舆图上,可是有一条小道,可以从峡孟关,直接绕过峡门关,出现在峡门关北边的大小棋山之间,也就是赵国境内! 小道虽然崎岖难行,但胜在偏僻,人迹罕至,若是出其不意,从小道进入赵国,莒军甚至可以直接出现在峡门关后,若是配合得好,在峡孟关中莒军的配合下,内外夹击,一举攻破峡门关,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种小道,最多也就能走一次,下一次,赵军就会有所防备,想要再从小道绕过峡门关,就几乎没那个可能了,但莒军也只需要一次,只要能够打开赵国南大门峡门关,莒军也就能如同这一次一样,一路上势如破竹,一直攻到山陇郡外! 而下一次,莒军肯定也不会再如同这一次一样,久攻山陇郡不下,在山陇郡城外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物力,最终还被赵军断了后路,收复了峡门关,以至于五万攻赵大军全军尽没!下一次,莒国是绝对不可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当然,这些都得等莒国准备万全,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一举拿下赵军重兵防守的山陇郡城之后,才会执行落实,至于现在嘛,刚刚经历过一次大战的赵国,整个山陇郡上下,全都是枕戈待旦,夜以继日,没有任何的松懈,莒国,是绝对不可能再次兴兵,进犯赵国的,就算要兴兵,也得等赎回赵国国内的那两三万俘虏,莒国国内再次准备妥当,准备万全之后! 而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议,从赵国手中赎回那些被俘的莒军了! 带着这一目的,从莒都武安出发的莒国特使芈砣,在这个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赵都宸邑,而在此之前,芈砣已经在莒赵两国边境的峡门关外,耽搁了足足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为了获得赵侯伊华的允许,进入赵国峡门关! 伊华其实也不是有意要为难芈砣,他也很想尽快结束莒赵两国之间的战争!实际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根本就不在赵侯伊华的预料之中,而且当时,在战争突然爆发,紧急军情送到伊华手上的时候,伊华甚至根本就调动不了多少军队,南下增援山陇郡。 最后伊华甚至是硬着头皮,将在草原獲国和西域诸国快要打残了,都不齐编满员的国防军第一军第二军两个军,硬是抽调重组,整编出了一个齐编满员的国防军第一军,让邓维带着南下,救援山陇郡。 当时,就连伊华,其实都没想着能够全歼攻入赵地的这五万莒国大军,能够保住山陇郡,将莒军赶出赵国,伊华都要谢天谢地,告慰祖宗了!可没想到,南下的邓维,却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南下救援山陇郡的国防军第一军,放着危在旦夕的山陇郡城不救,反而绕道出现在了峡门关外,而且一鼓作气,趁着莒军不备,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收复了峡门关,将被甘氏叛军联合莒军,里应外合打开的南大门,再次给关上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之后,邓维更是率领第一军主力,在大小棋山之间设伏,硬是利用地理之便,在大小棋山之间,全歼了攻入赵国的五万莒军,俘虏两万五千余人! 这可是伊华继位以来,最大的一场大捷啊!不,准确的说,用母后的话来说,这可是从先君悼公继位到现在,近三十年中,赵国所取得的第一场大捷!甚至于当时,母后伊姜夫人在听到信使的捷报后,当场就要让伊华去太庙告祭祖宗! 后来,伊华也是在拖了好几天,直到从山陇郡中送来的以莒军主将熊胥的将旗大纛为代表的战利品后,伊华才终于率领朝中文武大臣,去了太庙,告祭祖宗! 其实,对于伊华来说,大捷不大捷的,都无所谓的,最初,伊华也仅仅只是想着邓维能够不辱君命,将五万莒军赶出赵境! 但是现在,邓维不仅率领国防第一军,完成了既定任务,而是是超额,超超额完成了任务,五万莒军,除了主将熊胥,其余的,竟是一个都没跑掉,全都留在了赵国境内,不是死在了赵国的土地上,鲜血浸染、滋润着赵地,就是成了赵军的俘虏! 而现在,赵国其实最短缺的,就是人口了,邓维一下子给赵侯伊华提供了多达两万五千口,而且全都是年轻力壮的壮丁,这么大一笔人口财富,伊华怎么可能眼睁睁的放过去? 因此,伊华硬是压下了所有的反对的声音,将莒国议和停战的特使芈砣,硬是堵在了峡门关外两三个月的时间,不许其入关! 而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那些原本还忐忑不安,不知道赵国将如何对待他们的莒军俘虏,想必也应该适应了自己的新的身份了吧? 第七百五十八章 谈判 随着赵侯伊华在赵国主持新政,大力倡导,甚至是一力主导了工商业的蓬勃发展,现在的赵国,商业经济已经开始出现了蓬勃发展的迹象,特别是在香水、香皂、琉璃制品(玻璃器皿)等新兴产业的带动下,赵国商人、商会,已经遍布列国! 而随着这些新兴产业的带动,赵国的工厂作坊,也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普遍的冒了出来!而随着这些工厂作坊的遍地开花,赵国的产业工人的需求也是日益增多,嗯,准确的说,不仅仅只是产业工人的需求增多,是各行各业,所需要的人口,都在日益增长! 赵国,甚至已经将所有的奴隶,全都释奴为民了,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些刚刚获得平民身份的奴隶,都招募进了工厂作坊!可即便如此,赵国的劳动力缺口,却依然在不停地增加着,扩大着! 之前,赵国其实也一直都有想方设法的,以各种各样的名义,从列国招募人口、流民,甚至于在私底下,甚至还出现了直接贩卖人口到赵国的行径,但对于赵国劳动力的巨大缺口,却依然是杯水车薪! 当初,薛国内涝,再加上六国伐薛,造成了薛国大量人口流离失所,赵国就曾经以雇工的名义,通过薛相韩栎、特使阳翟之手,大量招募(其实就是变相的贩卖人口)薛国流民入赵,一两年下来,成绩斐然,但却也仅仅只是对赵国劳动力的缺口,有一定的补充而已,却并没有真正补上赵国劳动力的缺口! 这件事,赵侯伊华其实也是知情的,不过,他却并不认为这是人口买卖,而是正常的雇佣工人的行为,只要那些流民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入赵,入赵之后,又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一份养家糊口的收入,能够在赵国安居乐业,这怎么就能算是人口买卖呢?后世出国务工的,可是不计其数呢,也没见着被人说成是人口买卖呀? 至少,在伊华看来,从列国募工,跟另一个位面时空中的黑奴贸易,是完全不可能相同的,他不是没有良心的贩奴商,那些入赵的工人,也不是黑奴,没有任何的人身自由可言!入赵的列国流民,在赵国,是工人,是新赵人,有家有口有工作,有收入,甚至于还能在赵国安居乐业! 而一旦这些入赵的流民,在赵国真正的生活下来,扎下根来后,顺理成章的,这些流民,就会变成新的赵人,成为赵国社会基石中的一份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初最先入赵的那一部分募工,现在已经在赵国完全的安定了下来,甚至于一些人还找回了自己流离失散的妻儿,或者另结了妻子,有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儿!而这些,都是他们能够在赵国定居下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国家的认同感,可没有后世那般强烈,不会因为自己是哪国哪国人,就因此而对哪国产生强烈的认同感,薛人莒人郑人等等说法,也不过是因地域因国家而产生,但除了那些世家贵族,既得利益者,在自己的国家中,是属于特权阶层的人之外,最底下的小民,对国家的认同感,可并不强烈! 甚至于自称薛人莒人郑人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能够有机会自称自己的是薛人莒人或者郑人赵人的,至少也得是有机会游走列国的行商,普通人,除了被征召从军,与列国交战时,有离开家乡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一辈子,基本上也就在自家周围方圆百十里的范围内活动,自然也不可能有对别人自称自己是哪国人的机会了! 而赵国,在赵侯伊华新政之后,却特别的加强了这一方面的教育和灌输,赵人,赵国人等称谓,更是从上到下,灌输到了每一个赵人的脑海中,同时也在那些入赵的流民雇工中,灌输了这种思想,以加强这些新赵人对赵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人口的重要性,这个时候的列国君主、权贵,其实也都清楚!小国寡民,那不过是痴人说梦!大争之世,人口的多寡,直接就决定了一个国家实力的强弱!因此,对于人口外流,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严令禁止的。 甚至于,两个邻国之间的冲突,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边境人口的迁移,土地的纷争而引起的,时不时的,边境官员,甚至是国府、君侯,都还会因此而派出特使,向邻国追逃!这里的追逃,可不是追踪逃犯,而是让对方将逃到他们国家中的流民,遣返回国,让他们重新带回去! 只不过,这个是空中的任何一个国家,任何的一个国君,或者是官员,恐怕都绝对不可能如同赵侯伊华那般对待赵人,对待入赵的流民的!伊华,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理想主义者,对待入赵的流民,伊华不仅仅做到了跟赵人一视同仁,而且还从各方面,保障了这些以募工的名义,入赵的列国流民,保障了他们的权利,让他们有房住,有衣穿,有饭吃,有工做,同时还有钱拿! 而在保障了这些方方面面的权利之后,伊华又加强了对这些新赵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的教育,灌输给了他们一个夏人的概念,就如同当初伊华忽悠赵相张宣一样,让其中一小部分,就算对赵人这个概念有所排斥的人,也不得不接受夏人、夏国人这个概念。 而且,也正因为如此种种措施和手段,赵国这两年的人口增加了不少,光是典籍册上的户口数,就增加了五万户,十万余丁口! 只不过,跟赵国利益增大的劳动力缺口比起来,这增加的五万户,实在是杯水车薪!因此,在得知邓维所部在大小棋山中一战而俘虏两万余人时,伊华是真的有些喜出望外! 这两万五千人,可全都是些精壮男丁啊,而且每一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莒国户口,代表着一个家庭!如果能够将这两万五千人全都留在赵国,就算没有法子将这些人背后的家庭户口中的其他妻儿老小,全都接到赵国,只要能让这两万多人在赵国安居乐业,要不了多久,赵国也就相当于增加了两万多户呀! 两万户,那已经相当于赵国两个县的户籍数了,能够随随便便拉出一万壮丁的县,在赵国,甚至在天下列国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县、上县了! 因此,赵侯伊华在明知道山陇郡中战事已经平息,入赵的五万莒军,已经全军覆没,赵国已经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的情况下,却依然让邓维率领的国防军第一军主力,驻扎在峡门关中,而且还将莒国议和的特使,硬生生的阻挡在了峡门关外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将其放行,允其入关! 而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这两万五千余人的莒国俘虏,连同投降的甘氏叛军附逆的小兵,也全都被分开打散,发遣到了其他四个郡的工厂作坊之中做工,同时也开始接受来自于工厂和赵国官府等各方面的思想理念的灌输和教育! 有了这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万多人中的很大一部分,恐怕都已经开始适应自己的新的身份和生活习惯了,更何况,赵莒两国的谈判,也绝对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就能达成一致的,若是再因此而耽搁上几个月的时间,甚至因此而跨年,这些莒国俘虏,被转变成新赵人,夏人、夏国人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而事实上,伊华也的确是这样打算的,秉承了他的旨意的赵国谈判代表大行人王嵇,也的确是在谈判中故意刁难,甚至可以说是为难莒国特使芈砣! 第七百五十九章 薛国再伐卫 在过去的这一年里,除了发生在莒赵之间的这场前后持续了将近四个月(包括之后在峡门关前莒赵两国的对峙,或者说争端)的战争外,在列国中,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对于列国来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那就是薛卫之战! 薛国和卫国,或者说卫地,卫君已经将卫地奉还给了夏王室,成了王室直领地,只不过列国私下里,还是称卫地为卫国,或许,列国私下里,也并不希望看到作为名义上的共主的夏王室,重新崛起壮大吧? 薛国和卫国之间的纷争,由来已久,特别是近几年来,围绕着薛国和卫国,甚至每年都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和战争。 当初薛国联合莒国,出兵百万,想要一举攻灭卫国,灭亡夏王室,最后却在隆城郡外惨败,铩羽而归,数十万战兵,尽陷卫地,薛军主帅公子懋,甚至直接因此而战殁!第一次薛卫之战,也因此而无疾而终,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以薛国的惨败而告终! 之后,紧接着又发生了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六国反薛联盟之中,卫国虽然算不上什么中坚力量,但卫国或者说夏王室,在其中出的力,可也并不少,甚至于卫国在战争初期,还一度攻占了薛国十数座关隘县邑,如果按照六国反薛联盟战前订下的盟约,这些被卫国攻占的地方,在薛国灭亡之后,可全都属于卫地,或者说夏王室! 而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一打就是两年多,若不是期间发生了草原獲国南下,侵犯中原之事,说不定现在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都还没结束呢,说不定薛都大邑,也都已经成了六国反薛联盟的囊中之物了! 现在,六国反薛联盟瓦解,六国攻薛百万大军,已经烟消云散,而卫国,也因为这连年的战争,耗尽了国力,国内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百里之内,渺无人烟,此正是卫国最为虚弱之时,也是攻打卫国的最佳时机! 薛国虽然也因为连年大战,特别是第一次薛卫之战,近三十万战兵,尽陷于卫地,主帅公子懋也因此而战殁,可以说是遭受到了薛国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 而在第一次薛卫之战后,六国反薛联盟成立,百万大军,围攻薛地,一路势如破竹,甚至于一度占据了薛国半壁江山,沦陷的薛国国土,也同样是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甚至于十里百里,甚至于几百里上千里,都很难看到一户人家! 在这种情况下,薛国的国力,也是遭受到了严重的损伤,甚至于是元气大伤!但是,在尚未沦陷的薛都大邑以西的关西两郡之地内,薛国遭受到的损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作为薛国西边邻国的赵国,并没有在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的最危险的时候,落井下石,也加入到反薛联盟之中去,若是赵国当时也站到六国反薛联盟的阵营之中,薛国现在还存不存在,可就真的很难说了! 而正因为赵国并没有加入到六国反薛联盟之中去,薛国才得以在关西两郡的宁安郡、西林郡两地内,利用从赵国大量购买来的武器装备,招募组建新军,以为反击之用。 只不过,还没等这支薛军新军起到应有的作用,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便因为獲人大军南下入侵中原,而土崩瓦解,灰灰湮灭了。 而六国反薛联盟瓦解之后,这支薛军新军,也就彻底的腾出了手来。六国皆因与薛国的连年大战而精疲力尽,几乎没有再腾出手来,威胁到薛军的可能。 大战过后,双方列国,全都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收回了尖牙利爪,躲在黑暗中,舔砥伤口,以为下一次的大战而做着准备!甚至于,唯一还有可能威胁到薛军的莒郑两国,也因为莒赵之战的爆发和郑国国君危殆,国内政局动荡不安的原因,而在短时间内,根本腾不出手来。 因此,可以说,现在是薛军利用那支刚刚连成的新军,反击六国联盟中,除了郑莒两国之外,其他四国中任何一国的最佳时期! 而不管是卫国也好,还是原本就属于薛郴新中四国血盟中的郴新中三国也罢,在面对薛国这支刚刚连成的新军时,几乎都不可能有什么反手之力,郴新中卫四国,可不比郑莒两国,一个是天下最富庶的国家,一个是天下疆域最大的国家,也根本没法跟薛国相比,薛国独霸天下百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现在薛国实力遭受到了重创,也绝对不是郴新中卫四国可以相提并论的! 其实对于郴新中卫四国,若论仇怨的话,郴新中三国,比卫国还要更让薛国不满和恼怒,甚至是愤怒!郴新中三国,本是薛国血盟之国,薛国对郴新中三国,也一直是信任有加,几乎是当兄弟手足来信任的! 可就是这三个薛国的兄弟国家,在第一次伐卫之战时,却在背后狠狠地捅了薛国一刀,才最终导致了第一次伐卫之战的惨败,数十万最精锐的薛军战兵,以及老将公子懋,尽陷于卫国境内,片甲不归! 可以想象,在面对着郴新中三国的背叛时,薛国内外,当时的薛侯,现在的薛王妫翊,心中会是如何的愤懑和恼怒!那是真正的来自于兄弟手足的背叛啊!如果有可能的话,妫翊当然希望能够一举平灭郴新中三国,以报复三国当初背叛自己的仇怨! 可是,郴新中三国毗邻郑国,郑国现在虽然因为郑侯陈珏的缘故,有些动荡不安,内困交加。可如果薛国真的攻平郴新中三国,郑国还会袖手旁观吗? 恐怕,郑相杨龙,还巴不得薛国攻打郴新中三国中的任何一国呢,到那时,郑国便可以唇亡齿寒的名义,出兵救援,从而转移国内的视线和矛盾,借助外忧而平息内患呢! 薛国虽然不怕郑国,但如果在攻打郴新中三国时,郑国真的再从中插上一脚,甚至于再次联合郴新中三国中其他两国,共同抵抗薛国,到那时,薛国所要面临的,很有可能就是又一次的反薛联盟!这样的情形,薛国可绝对不愿意再看到!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郴新中三国本就有着血盟关系,薛国现在又根本没有那个可能,可以同时攻打郴新中三国,同时还有那个能力防备郑军,以及南边的莒国! 因此,如果攻打郴新中三国中的任何一国的话,薛国很有可能会得不偿失,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导致又一次的失败! 而攻打卫国,那可就不一样了,卫国与郴新中三国的关系,跟郴新中三国之间比起来,可并不亲密牢固,而且卫国跟郑国之间,又隔着郴新中三国,郑国没有切肤之痛,郑相杨龙想要趁机转移郑国国内的内患,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此,在综合考虑了许久之后,在听闻莒赵两国因为甘氏叛军的里应外合,打开了赵国南大门峡门关,放了五万莒军入赵,莒赵两国爆发战事的消息后,薛国当机立断,派出了在关西编练新军的主帅王简,率领薛军五万新军,秘密北上,突袭卫国! 薛国国内,现在最有名的将领,当然是主帅公孙濯了,公孙濯因为在大邑城外三关防线上的出色表现,让他成为了继老帅公子懋之后,薛军军中威望最高的将领。 只不过,在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过后,薛王妫翊忌惮公孙濯在军中的权势和威望,便给了公孙濯一个上柱国、武威侯的封号,明升暗降,剥夺了公孙濯的指挥权。如今,薛王妫翊决意伐卫,公孙濯甚至直接便被妫翊排除在了领军主将的考虑范围之外! 第七百六十章 薛国伐卫 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围攻薛都大邑之时,薛军主帅公子懋手下曾经的大将,后军主将王简,一直便在关西两郡编练薛国新军,利用从赵国月华楼中购买来的武器装备,以最快的速度,招募了五万薛军! 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前后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即便是在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王简在关西两郡编练的薛国新军,也并没有出动! 当然,这一方面,自然是王简觉得,这些新兵还根本没训练完成,还只是一些新兵蛋子,上了战场,只会是让他们去送死,根本不可能像之前那些薛军一样,成为天下人人震惊、侧目的精兵,天下第一军!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邑以东三关防线牢不可破,公孙濯善守之命,已经渐渐传开,有公孙濯一手建立的箭塔锁阵式三关防线,几乎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让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在防线前一次又一次的碰得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当然,也有可能是薛王妫翊出于对公孙濯的猜忌的原因,即便是在六国反薛联盟最危险的时候,也并没有调动关西两郡薛军新军,将之交到主帅公孙濯手上的意思。 当时战事吃紧,就算薛王妫翊真的要调动兵力,给公孙濯增加援军,派到前线的兵力,最终也只会统一交到公孙濯手上,由公孙濯统一指挥。而那时,公孙濯手上,早就已经拥有了超过整个薛国一半以上的兵力!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已经配属给公孙濯了,就连薛都大邑城中,薛王用来护卫王都的最后一支精兵强将,都已经调派给公孙濯,统一指挥了! 王简虽然是薛国新军主将,但一旦调动王简所部薛军新军,送到三关防线,为了防止兵权不一,将帅之间互相推诿,兵权就只能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而很明显,在当时,前线薛军,都已经归于公孙濯指挥了,薛王妫翊,就算是为了前线战事的稳定,也绝对不可能夺了公孙濯的指挥权。 临阵换将,本就是军中大忌,更何况公孙濯善守,若没有公孙濯在三关防线上的守御,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恐怕早就已经冲进薛都大邑了!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薛王妫翊,自然不可能再将关西两郡中编练的五万薛军,再交到公孙濯手中了。也正因为如此,王简在关西两郡中编练的薛国新军,才一直没有出动,直到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结束,都没有出动。 而之后,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瓦解,薛国与郴新中卫等国一样,都可谓是元气大伤,实力锐减,但由于有关西两郡这五万薛国新军的存在,再加上薛国独霸天下百年,根基雄厚,虽然才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但薛国却依然还能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调度粮草辎重,以及兵力,在薛国北境保兴郡内集结,经过短短的不到四个月的准备,便再次挥军北上,一举杀入了卫国境内。 而这一次伐卫的薛军主将,是王简,伐卫的主力,也是王简一手带出来的关西两郡中的五万薛国新军!薛国新军是王简一手训练出来的,军中将帅士卒,双方都已经很熟悉,由王简来指挥率领,自然是如臂使指,灵活自如了,而且还能发挥出这五万薛军最大的战斗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五万薛国新军,在主帅王简的率领下,很快便从保兴郡出发,杀进了被强行割让,奉还给了夏王室的安阳郡。 安阳郡,本就是薛国之地,之前由于薛赵之战旷日持久,战争中为天子特使张宣所胁,扬言要联合郑莒卫三国,与赵国一起,攻伐薛国,而且当时,郑国和莒国,也的确已经暗中出兵,甚至一度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从郴国杀到了薛国境内。 薛国在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将安阳郡,割让奉还给了夏王室,作为了夏王室的直领地。如今,安阳郡虽然已经割让出去了四年多的时间,但安阳郡中的局势,却一直不稳定,已经衰败已久的夏王室,还习惯于用老一套的分封制,对安阳郡加以统治,小小的一郡之地,竟然被朝中士大夫之族,分成了大大小小几近四十块封地! 虽然,夏王室从大夏天子到王子喜,到王子傅李掸,甚至也包括朝中很大一部分文武大臣,全都心知肚明,分封制在现在这个时代,早就已经行不通了,只有集权,只有实行郡县制,才能集中力量,才能保证夏王室不再衰落,保有夏王室现有的领地。 但是,有这种见识的人虽然很多,但大夏王室之中,守旧力量,或者说保守势力却更多,也更强,甚至于大夏王室中的许多王子、王弟,甚至是王叔,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了站在守旧力量这一边。 大夏王室衰落已久,王室直领地更是日渐衰减,甚至于在安阳郡被薛国奉还给夏王室之前,夏王室的直领地,都只剩下了兴夏王都周围那一小块地盘,连一个大的县邑的地盘都不到! 只有这巴掌大的一点地方,那些夏王室中的王子、王弟,士大夫卿贵之族,尚且还要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争斗不已,更何况现在夏王室还又有了一郡之地! 若是没有这一郡之地,那些本就出身于没落王室的王子王弟,或许也就认了,这一辈子,也就安安心心的窝在兴夏王都之中,做过有名无实的王子、王弟,顶着一个王族子弟的身份,领着少得可怜的一丁点王室俸禄,过上这一辈子了,毕竟,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天子,天下共主,能够坐上夏王王位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但是现在,夏王室在兴夏王都之外,又有了一郡之地,那可是一郡之地啊,方圆近千里,百里而为侯,千里之郡,分封一些诸侯国,不是名正言顺么? 更何况,大夏王室,从立国之初,便有分封王室王子、王弟为公侯,以为王室屏藩的传统,现在,这些原本只可能窝在兴夏王都中做个有名无实的王公贵族的王子、王弟,有了可能成为一方诸侯的可能,这些王子、王弟,甚至是王叔的,怎么可能不心动? 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公,跟做一个实权在握的百里侯,孰高孰低,这些王子、王弟,甚至是王叔的,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因此,在薛国被胁迫,不得不将安阳郡重新奉还给夏王室之后,虽然大夏天子姬玉,有心想要将安阳郡直接收归王室直领,同时也不打算改变安阳郡已有的郡县制度,但最终,这件事却在兴夏王都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的阻力! 而这些阻力,也最终导致了整个安阳郡的动荡和不安,甚至于连在兴夏王都,也出现了好几次动荡不安的苗头,王子喜的王子傅李掸,更是因此事,而在某次出门时,连车驾都被一个力士给击毁了,虽然李掸没受什么伤,但还是因此而受到惊吓,大病了一场! 而力士之所以击毁李掸的车驾,而并没有伤及李掸,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因为守旧势力还不想跟夏王室的王子喜、李掸等人撕破脸面,故而只是用击毁车驾这种形式,给李掸和他身后的王子喜,一个警告而已! 第七百六十一章 攻占安阳郡 安阳郡被薛国奉还给大夏王室四年,却是政令混乱,上令不达下令不通,就连地方军政制度,也是混乱不堪,朝令夕改,一会儿郡县制,一会儿又是分封制,各种郡县林立,又或者各种大公小侯的诸侯国林立,甚至于一度还废掉了安阳郡的郡名,而将整个安阳郡,分成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诸侯国! 而还没等这些诸侯国的国君到任,政令又是一变,刚刚分封废掉的郡县邑城,改封的诸侯国,摇身一变,又恢复了郡县制! 而且,正因为这种种如同闹剧一般的废了又封,封了又废的朝令夕改的军政命令以及制度,让安阳郡中的百姓是苦不堪言,以至于越来越开始怀念起以往在薛国成为薛国臣民的日子来。 以往安阳郡还是薛国郡县属地的时候,郡中百姓,虽然也是穷困潦倒,饱受官府贵族,甚至是领主、庄园主的欺压,但跟现在这种混乱不堪,朝令夕改,朝不保夕的日子比起来,那时候的日子,好歹还算是稳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惊一乍,一日三变的样子,过着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的浑噩日子! 因此,甚至于在薛国还没打过来之前,安阳郡中一些原本在薛国,就属于比较有权有势,至少算得上是一个小富之家的百姓,私下里勾通串联,密谋着想要推翻大夏王室在安阳郡中的统治呢,甚至于,这些百姓私下里还推举出了一个首领,派出信使,暗中去了薛国,想要寻求薛国的帮助,或者说在薛国想要夺回安阳郡的时候,他们愿意里应外合,配合薛军一起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王简率领的五万薛军,在进入安阳郡之后,几乎就没有受到什么强大的阻力,一路上势如破竹,三日下一寨,五日下一城,前后用了甚至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全面收复了包括安阳郡城在内的安阳郡中大大小小所有的郡县关邑! 而夏王室在安阳郡中的势力,不管是守旧势力,还是想要励精图治,推行新政的革新势力,全都被薛军一扫而空,不是被薛军直接消灭,便是在薛军还没抵达之前,就已经先一步的弃城弃地而逃了! 而之前,大夏王室在接管安阳郡时,也曾经搜罗兴夏王都几乎一半的军事力量,集中到安阳郡中,拢共也有一万来人,有这一万来人,防守险要之地,只要薛国不大举来攻,守住安阳郡,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的,而且之后,薛国也并没有出兵攻打安阳郡,用武力夺回安阳郡,而是调头去了卫国,与莒国一起,联合攻击卫国! 而之后,安阳郡没有了来自于薛国强大的外部的压力,被夏王室派到安阳郡中的一万夏军,也是在薛卫之战以及之后的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中,被零零散散,今日两千,明儿八百的,抽调一空! 而且薛莒联合攻卫之战,虽然以卫国或者说卫国背后的夏王室的胜利而告终,甚至于直接将将近三十万薛国主力,全都陷在了卫地之中!但之后的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却是旷日持久,而且最终的结果,却并不是尽善尽美,甚至根本算不上一场胜利,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 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伐薛,劳师动众,几近两年,到最后却因为草原獲国的大举南下而功亏一篑,无功而返!而且最主要的是,由于这一场战争,郴新中卫等国,也包括夏王室,更是元气大伤,被抽调走的地方戍守兵力,更是没有得到丝毫的补充,在战后也没能再调回来! 而在安阳郡中地方上戍守的夏军被抽调一空后,夏王室对安阳郡地方上的掌控力度,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这也为朝堂上守旧势力借机插手安阳郡地方势力,甚至是鼓动夏王姬玉,再次推行分封制提供了条件! 可以说,这些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相克相生的,若是安阳郡地方上的戍守兵力没有被抽调离开,守旧势力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和机会插手安阳郡的地方事务,自然也不可能股东夏王,再次推行什么分封制! 夏王室立国之初,就是因为王室兵力不足,无法全面掌控边缘地方,故而才不得不分封诸侯,通过分封王室子弟、功臣、贵族等,在王室直领地之外,广泛的建立起诸侯方国,以屏卫地方! 在当时,这不可谓不是一个高明的法子,至少跟前朝比起来,夏国的领地,因此而翻了百倍还不止!但是现在呢,分封制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夏王室因分封而日益衰败,地盘也是越来越小,而地盘的缩小,又导致了夏王室兵力的不足,从而就更没法跟分封的诸侯国相抗衡了! 这就是一个连锁效应,一个一环套一环的连锁反应!而现在,这个连锁反应的最终恶果,也终于凸显了出来,在面对着多达五万的薛国新军的攻击时,整个安阳郡中,甚至于连找出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没有,最大的安阳郡城中戍守的兵力,甚至都不到一千人! 而且,由于分封制重新出现在了安阳郡中,那些刚刚被分封为诸侯国的公侯伯爵们,在面对薛军这个强大的敌人时,甚至也没能紧密的团结在一起,甚至还出现了异想天开者,拿着夏王室分封的公侯印信,投降薛军,想要因此而在薛国为自己谋得一个体面的位子,让自己成为薛国,成为薛王认同的公侯!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薛国早就已经抛弃掉了分封制那一套,在薛国境内,早就已经实行了郡县制,公侯伯子男,在薛国,那就是一个勋位,一个贵族的称号,根本不可能像夏王室的分封制那样,拥有自己的封国、领地,在封国领地之中,甚至于可以建立法度,征募兵丁,俨然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 薛王妫翊,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要重新收复安阳郡的算盘,自然不可能对这些夏王室分封的公侯伯子男等贵族诸侯,有什么好脸色看了,甚至于就连攻卫的主将王简,对这些有名无实,抱着夏王室分封的公侯印信,投降薛国的诸侯,也根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风度,用对待诸侯国君的礼仪对待他们,而是跟那些安阳郡中其他投降的官员和军卒一视同仁,该关的关,该审的审,没有半点的尊敬!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的薛侯,已经称王,明摆着不再遵从夏王室的号令,甚至连夏王室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这个名义,都直接被薛王给褫夺了,王简做着薛国的官,是薛王的臣子,他又怎么可能对那些从夏王室分封,进而投降的王公有什么好脸色呢? 现在若是自己给了他们太多的礼遇和尊重,到了薛王面前,薛王再想要反目,将这些投降的诸侯‘国君’再一杆子打翻在地,可就有些难办了,甚至于在列国面前,薛国和薛王妫翊,都有可能而因此受到一些不必要的指责呢! 总不能到了薛王面前,还让薛王对这些投降的芝麻大小的诸侯‘国君’,给与真正的国君的待遇吧?那不是让薛王脸上难堪吗?倒不如现在就让自己把事做绝了,一杆子将这些所谓的国君全都打翻在地,不承认其诸侯国国君的身份,就算之后这些俘虏全都被送到薛都大邑,送到薛王面前,也好让薛王不至于那么难做人! 第七百六十二章 轻师突进 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薛国出兵五万,便已经重新收复了整个安阳郡,将安阳郡中的夏王室势力,一扫而空,夏王室重新在安阳郡中册封的诸侯国君和任命的地方官守,要么直接被薛军驱逐,弃城弃地而逃,要么就成了薛军的俘虏,被薛军和被俘的夏军,一起关在了俘虏营中,并没有享受到任何的特殊待遇。 而事实的经过和结果,也正如同战前薛国国尉府的将领们所推测的那样,薛卫之战的爆发,震惊住了所有人,甚至于比莒赵之战,还要让人吃惊和意外。而且,也如同王简和其他薛军将领所预料的那样,天下列国,几乎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出兵救援卫国! 郴新中三个与卫国比邻而居的邻国,没能出兵,隔着郴新中三国的郑国,同样也没能出兵,而南边的莒国和西边的赵国,也由于莒赵两国之间的战事,自顾不暇,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再出兵救援卫国,或者攻打薛国!可以说,薛国是真真正正的,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而薛军推进神速,在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已经收复了安阳郡全郡,战事的进展,同样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于连留给郴新中三国可能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唇亡齿寒的道理,郴新中三国自然也明白,更何况卫国现在在名义上,可是王室直领地,薛国伐卫,其实就是在伐夏,攻打夏王室,而且薛国挑选的,最先下手的地方,也是在四年前就已经割让,奉还给了夏王室的安阳郡。 郴新中三国,名义上现在可还都是夏王室的封国,薛国攻打夏王室,在名义上,郴新中三国,其实还包括郑、赵两国,都有义务和责任,出兵救援夏王室,攻打任何与夏王室为敌的国家!更何况,郴新中三国与卫国之前还有一份六国反薛联盟的盟约存在着呢! 可以说,郴新中三国,甚至包括郑国和莒国,在薛国攻打卫国的时候,派兵进驻卫国,协同卫国共同抵抗薛军,甚至于直接派兵攻打薛国本土,都不存在任何名义上和道义上的问题! 只不过,郴新中三国跟卫国一样,在之前的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中,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元气大伤,实力锐减,甚至于连国内都是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饿殍盈野!在这种情况下,郴新中三国,自保尚且无力,又怎么可能还抽得出人手来,协助卫国抵御薛国呢! 其实,若是给郴新中等国一点时间,薛国伐卫之战,拖的时间能够长一些的话,郴新中三国,甚至包括郑国,或者莒国,都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再抽调组织起一支反薛联军来,再攻薛地,迫使薛国不得不将伐卫的薛军重新调回来。 只是,谁都没想到,薛国出兵迅捷,甚至于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收复了安阳郡全郡!而这点时间,甚至只够卫国派出去的联合其他国家的信使,赶到郴新中郑莒等国的国都,求见到列国君侯! 而列国,就算想要出兵救援卫国,这么点的时间,却是连调兵遣将,征集粮草的时间都不够,就更别提出兵了! 而薛国,在轻而易举的拿下了整个安阳郡后,更是马不停蹄,没有做任何的歇息,直接便又出兵卫国柁樟郡。 而且,在攻打卫国柁樟郡时,薛将王简,却是一改之前在安阳郡时的逐步推进,稳扎稳打,将所过之处的所有城池关隘、土地村社,一股脑儿全都占下来的行事作风,而是突师轻进,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便直接从安阳郡,冲到了柁樟郡郡城外。 突师轻进,攻到柁樟郡城外的薛军,其实只有主将王简率领的三千精骑,其余伐卫薛军,除了留守在安阳郡中,等待从薛国派来,驻守安阳郡中郡县关邑城池的戍卒的八千薛军外,剩下的还有将近四万人,却是如同在安阳郡中一样,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将柁樟郡所有的城池关隘,全都占了下来,推进的速度,比之于在安阳郡中时,慢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率领那四万薛军,大张旗鼓,逐步推进,一点一滴蚕食着卫国土地的薛军将领,却是王简的副将赵传。而且,也正是因为赵传在柁樟郡声势浩大的大张旗鼓,逐步推进,才让卫军误以为,赵传所部,便是攻卫的全部薛军,从而吸引住了卫军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让卫军斥候,没能及时的注意到突师轻进的王简所部的三千精骑! 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天,王简率领三千精骑,突师轻进近千里,从安阳郡,突进到了柁樟郡城外,而直到王简三千精骑杀到柁樟郡城外时,柁樟郡城中的卫国守军,都还没能准备好整座城池的防守器械,甚至于看到王简率领的三千精骑杀到城外时,都还有城中守军,误以为那是来自于国都亳邑或者是新夏王都的援军! 毫无防备,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毫无防备,至少,在薛军杀进安阳郡中后,卫国三郡之地的所有守备将军、校尉,便全都接到了来自于卫都亳邑的命令,加强了城池的防守,甚至于一些边关邑县,还都已经征调了民伕入军,修缮城池,筹备防守器械,甚至是直接入伍成了城中戍卒!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说是完全的毫无防备了! 只不过,柁樟郡城中的卫军戍卒,包括守备将军,事先可谁都没想到,薛军竟然会轻师突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从安阳郡中,杀到了柁樟郡城之外! 在柁樟郡城中的守备将军看来,薛军虽然轻而易举的就已经夺回了安阳郡,但那毕竟是因为安阳郡,原本就属于薛国,郡中臣民,多半还都民心未复,还没有跟夏王室一条心,薛军一到,那些刁民里应外合,要收复安阳郡,自然用不了多大的力气! 可是,就算薛军已经轻而易举的收复了安阳郡,可要稳定民心,巩固安阳郡,再快也得十天半个月吧,久一点的话,甚至于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而且,就算薛军已经彻底的稳定了安阳郡中的局势,要出现在柁樟郡城外,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也根本做不到,毕竟,柁樟郡城与安阳郡之间,还隔着千山万水,大大小小的关隘军寨,都有好几十个呢!就算薛军一日拔一寨,三日下一城,要赶到柁樟郡外,好歹也得费上些时间和精力吧? 有了这段时间作为缓冲,将柁樟郡城打造成一座金汤城池,让薛军在柁樟郡城外碰得头破血流,铩羽而归,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古往今来,要攻克一座坚城,没有数倍兵力,没有旷日持久的猛烈攻势,几乎不可能攻得下来! 典籍之中,凭借一座坚城,在敌军的重重围困之下,坚守数年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就在四年前的薛赵之战中,赵国凭借云台险关,硬是将二十万薛军挡在云台关外长达一年多的时间,为赵国特使争取到了联络列国的时间,最终争取到了郑莒两国的出兵,从而让薛国不得不将攻赵的薛军给撤了回来,甚至于薛国还因此而不得不将安阳郡,双手奉上,拱手让给了夏王室,作为天子寿诞的贺礼! 有赵国成功坚守云台关的例子在前,在柁樟郡的守备将军看来,就算自己没有云台关那样的险要关隘作为屏障,可要哦守住柁樟郡城,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就算不能守一年两年,守上一个月两个月,总是有可能的吧? 可是,柁樟郡城中的守备将军,无论如何也都没想到,从安阳郡到柁樟郡城外,王简的三千精骑,竟然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而这点时间,柁樟郡城的守备将军,甚至连城防器械都还没准备完毕,郡城外墙上,因为之前的薛莒联合攻卫之战中而遭受战火,变得残破的外墙,都还有些地方没有修补上呢,漏洞都还没堵完,何况其他了! 而且,在城头戍守的卫军,在看到城外疾驰而来的敌军时,第一反应,竟然以为那是援军,而不是敌军!直到薛军三千精骑在事先就已经混进城中的斥候的里应外合之下,占据了柁樟郡城南门,并且从南门直冲而入,杀进柁樟郡城之后,城头上那些卫军戍卒,这才反应过来。 而仓促反应过来的城头戍卒,和城中戍军,包括守备将军府中的柁樟郡守备将军,在薛军已经杀进郡城的情况下,甚至根本连有效的反击都没能组织起来,仓促集结的戍军戍卒,几乎是一触即溃,连稍微迟滞、拦截一下薛军的能力都没有! 眼见着薛军已经杀进郡城,城中大乱,自知已经无力回天的柁樟郡守备将军,在守备将军府前,双膝跪地,双手托举着佩剑,身后跟着他一起跪倒在地上的亲兵手中,高高的举着放着将军印信的红木漆盘,高举过了头顶,连头都不敢轻易地动上一下。 很快,王简便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亲兵骑在马上,高高地擎着“王”字将旗大纛,缓缓地出现在了柁樟郡守备将军府前。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屈膝跪地投降的柁樟郡守备将军好一会儿之后,王简这才示意身后亲卫上前,从投降的守备将军手上和他身的亲兵手上,接过了佩剑印信,转身走到王简跟前,躬身将佩剑印信捧到了王简面前。 王简斜眼瞧了一眼亲兵手上捧着的印信和佩剑,然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将军请起。” 听了王简的话,那个投降的柁樟郡守备将军,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开口请王简进入守备将军府时,直起身来才发现,王简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往别处去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议和 仅仅只用了十天的时间,莒军便从安阳郡,直接推进,出现在了柁樟郡郡城外,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了柁樟郡城,柁樟郡守备将军屈膝投降! 这个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在整个夏国传了开来,得到消息的各地守将,也包括夏王室中的那些王公大臣,王子王孙,甚至于是夏王天子,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全都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 薛军攻占收复安阳郡,尚且还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在其他人看来,两个月攻占一郡之地,这已经可谓之是神速了,若不是安阳郡原本就是薛地,薛军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下安阳郡,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然而现在,就在薛军攻占安阳郡后,仅仅,仅仅只用了十天,只是十天啊,就跨越千山万水,奔袭千里,一举攻占了柁樟郡城,薛军这速度,难道都是肋生双翅,飞过去的么? 跟薛军十日行千里,突袭柁樟郡,一举攻占郡城的消息比起来,柁樟郡守备将军降敌,不战而降的消息,都已经不足一提了!面对着这样一支突然出现在郡城外的敌军,除了投降以外,恐怕已经没有任何别的选择的余地了!更何况,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选择投降,也是世家贵族保存小命的手段之一,亦是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 而夏王室,在得知柁樟郡城失守的消息后,其实都已经可以说是彻底的放弃了整个柁樟郡,原本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一支三千人的援军,在宫廷禁卫将军蒙骜的率领下,正准备出发增援柁樟郡的,现在也都停了下来,继而又转向,赶往隆城郡,并且进驻了隆城郡。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柁樟郡城失守之后,整个柁樟郡的沦陷,已经仅仅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柁樟郡虽也有边关险隘,但在此之前,柁樟郡就已经遭受到了好几次战火的波及,甚至于之前薛国联合莒国以及郴新中等国,一同攻卫之时,柁樟郡中关隘邑城就几经易手,城墙城池多有毁坏! 如今连柁樟郡中最坚固的郡城,都被薛军一鼓作气攻破,郡中其他城池关隘,又能坚持多久?更何况,那个薛军主将,王简的副将赵传,观其进入柁樟郡后的行事作风,又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全是以稳妥为上,绝不轻易冒进,跟十日便袭取占据了柁樟郡城的王简,完全是两种行事作风! 而赵传这样的作战风格,跟王简比起来,其实才更加的让卫国,或者说夏王室担心!若是薛军全都如王简一样,喜欢冒险突进的话,就算一时半会儿间能够占据大量卫国的城池领土,但根基却未必稳妥,甚至于有可能在后方那些被薛军占领的土地城池中,也潜藏着无数的隐患和危机,一旦时机成熟,卫国再趁机夺回这些被占领的土地城池,也不是没哟那个可能,就如同当初薛国联合莒国,以及郴新中等国那样! 但是现在,薛国除了王简,率领三千精骑,突击猛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了柁樟郡城外,其他薛军主力,竟然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逐步推进,这可就让卫军或者说夏军更加的难以招架和应对了。 柁樟郡的失陷,可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可能挽救了,卫地三郡,卫宁、隆城、柁樟,如今柁樟郡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但是隆城郡和卫宁郡,却不见得还没有挽回的余地! 卫宁郡当初也曾经被薛莒联军攻破过,郡中城池关隘多有破损,但隆城郡当初却并没有被薛莒联军攻破过,甚至于,当初薛莒联合郴新中等国,共同攻卫之时,卫军也是在隆城郡外,挡住了薛莒百万大军的猛烈攻势,进而更是在郴新中等国和郑国的配合下,一举击溃了薛莒两国数十万战兵,一举扭转了战局,从而让卫国反败为胜! 而隆城郡,也因此而被卫人,甚至于夏国人,视为福地,天佑之城!因此,在防守方面,卫国或者说夏国,自觉不自觉的,便将重心偏向了隆城郡,将卫地和夏王室能够集结调动的援军,几乎全都派到了隆城郡! 柁樟郡城的失守,已经预示着柁樟郡的全线失守,全郡沦陷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几乎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而卫宁郡,结局恐怕也跟柁樟郡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隆城郡,在绝大多数卫人和夏人心中,却还是可以守上一守的,毕竟是天佑之城嘛,蒙上天的庇佑,让隆城郡再次成为卫人和夏王室反败为胜的福地,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自从薛军突袭,攻占了柁樟郡城的消息传到兴夏王都后,夏王室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柁樟郡和卫宁郡全境沦陷的打算,夏军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也仅仅只是保全卫都亳邑和兴夏王都以及隆城郡,企图能够通过隆城郡,再坚守待援,以等待列国做出应对之策! 不管是卫君也好,还是大夏天子也罢,心里其实都还有一丝丝希望和期许的,唇亡齿寒的道理,天下人都懂,郴新中,甚至包括郑国和莒国,也绝对不可能坐视薛国灭亡卫国,灭亡大夏王室!但是,郴新中和郑莒等国,要做出应对之策,却需要时间,往少里说,也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出相应的对策,或是直接派兵救援卫国,或是攻其必救,攻打薛国国土城池,让薛国不得不回师以自救! 但是,在此之前,卫国却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自我救赎。哪怕是用柁樟郡和卫宁郡的全郡沦陷作为代价,也必须得拖住薛军小半年的时间,以拖待变,等待战局进一步的变化!然而,薛军的举动,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三千薛军奔袭千里,袭取了柁樟郡城后,薛军副将赵传率领的近四万薛军,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推进到了柁樟郡外,占据了柁樟郡一大半的领土城池。之后,合兵一处的薛军,再次出击,又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攻占了几座城池,又在那个投降的柁樟郡上将军的配合下,招降了几座城池,最终占据了整个柁樟郡。 攻占安阳郡,薛军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那毕竟还情有可原,安阳郡原本就是薛国之地嘛,可让人意外的是,攻占彰海郡,薛国竟然同样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占领全境,郡中大小城池、关隘、军寨,全数被薛军攻占,无一幸免! 这可比当初薛莒联军攻卫的时候,要困难得多了,但薛军却同样在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占领了柁樟郡全郡!而更加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不解的是,在攻占了柁樟郡全郡后,薛军竟然就此收手,并没有再主动出击,而是派出了特使,赶往卫都亳邑,与卫君议和,罢兵停战! 薛军这一手,可真真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出乎了卫君和夏王的意料,甚至于在接到有薛国特使入关的信报后,卫都亳邑城中的卫君,都还感觉有些不真实,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而薛国特使入卫议和,罢兵停战的消息传到列国之后,列国的反应也是不尽相同,有人觉着这不过是薛国的缓兵之计,为了拖延时间,给薛国和薛军,争取更多的时间,以调集更多的薛军,防守薛国各地,或者入卫增援。 因此,当此之时,卫国绝对不能被薛国牵着鼻子走,而应该当机立断,明确拒绝薛国特使入卫的请求,同时联络各国,请求攻薛救卫,以保存卫国! 而也有人认为,列国如今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没有见那个能力,能够再次组织起一场攻薛救卫之战,也根本没法承担起一场大战所带来的严重的后果,既然现在薛国主动求和,请求罢兵停战,就应该允其所请,停止两国纷争,以修生养息,将养国力,厚植民力国力,以待来日! 至于被薛国攻占夺取的安阳郡和柁樟郡,这些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提,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不存在这件事一样!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安阳郡本是薛地,割让奉还给夏王室,也不过区区四年的时间,夏王室甚至连在安阳郡建立起一套自上而下的统治秩序的时间都没有,如今被薛国重新夺了回去,薛国怎么可能还吐得出来? 至于柁樟郡,这都已经落进薛王口袋里的东西了,薛王怎么可能还再掏出来,物归原主?就算为了罢兵停战,薛国文武大臣之中,有人提出这种意见来,恐怕也绝对过不了领军厮杀,夺下安阳郡和柁樟郡的王简、赵传以及数万薛军那一关! 更何况,无论是柁樟郡也好,安阳郡也罢,对于郴新中以及莒国、郑国等人而言,那都是卫国、夏王室和薛国的领土城池,跟他们可是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哪怕是郴新中郑莒等国,帮着卫国讨回了柁樟郡,卫国也绝对不可能拿出一丝一毫来,来酬谢他们的功劳! 可如果薛卫之战不停,而是再继续下去的话,唇亡齿寒,为了救援卫国,也为了保全自己,郴新中郑莒等国,就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攻薛救卫! 而现在,郴新中郑莒五国之中,除了郑莒两国,还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实力,出兵救卫而不伤筋动骨外,郴新中三国,其实真的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勉勉强强举全国之力,最多也就能凑出三五几万来,装腔作势一番而已,真要攻薛的话,其实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最多也就能够跟在郑莒两国后边,摇旗呐喊,助助声威而已! 因此,如果薛卫两国能够罢兵言和,不再打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停战谈判 几乎在莒赵两国停战议和的同时,薛卫两国也在进行着停战谈判,只不过双方谈判的焦点和目的,却是天壤之别! 薛国成功的收复了自己的故土安阳郡,同时占领了卫国三郡之地中的柁樟郡,占据了卫国三分之一的地盘,薛卫两国谈判的焦点,自然就聚焦在了这被薛国占去的柁樟郡上了。 卫国的主张,自然是希望薛国能够将吃进嘴里的柁樟郡,再吐出来,完好无损的归还给卫国,至于安阳郡,那是薛国国君曾经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要奉还给夏王室,成为王室直领地的,自然也得遵照前约,将安阳郡再归还给夏王室了! 只不过,不管是郑莒两国派来的居中调停的特使,还是卫国和夏王室派来的特使,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卫国和夏王室一厢情愿的天真的想法罢了,虽然此次停战罢兵,是薛国最先提出来的,但却不是在战争失利,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提出罢兵停战的要求,而是在薛国一路高歌猛进,胜利的占领了安阳郡和柁樟郡两郡之地的情况下,主动提出罢兵停战的! 若说薛卫两国之间,谁已经被对方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了的话,那也绝对不是薛国,而是卫国!在薛国全面占优的情况下,薛国还主动提出罢兵停战,所有参与停战谈判的各国特使,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薛国不再狮子大开口,狠狠的再咬上卫国一口,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又怎么可能还让薛国将已经吞进肚子里的柁樟郡、安阳郡再给吐出来?卫国和夏王室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罢了。 而薛国,虽然主动提出了罢兵停战,但薛国提出的停战的条件,却是卫国再割让卫宁郡的卫兴、卫安和卫宬以及卫武关三邑一关之地。而这三邑一关,也已经占据了卫宁郡一半之地,甚至还要多些! 而且这三邑一关中,卫武关地势险要,乃是卫宁郡中为数不多的险要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初薛莒两国联合郴新中等国,几近百万大军,北上伐卫之时,在卫武关前也是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百万大军被阻击在卫武关前足足一个月之久,最后才被薛国抄小路,绕到了卫武关后方,内外夹击,才一举攻破了卫武关的! 而今,薛国提出的停战条件,让卫国割让三邑一关,却是打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算盘,想要兵不血刃的就再占去卫宁郡的半壁江山!这样的条件,卫国自然也是不可能答应的,而且卫国和郑莒两国调停薛卫战事的特使,也都心知肚明,薛国这个条件,其实也不过是薛国的漫天要价罢了,双方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只不过,谁也不清楚,薛国真正的底线在哪里,薛国到底是想要占据现在已经占领下来的柁樟郡,让卫国和夏王室,以白纸黑字的合约的形式,割让柁樟郡给薛国,承认薛国对柁樟郡的统治呢,还是想要进一步,兵不血刃的就想要夺了卫宁郡的卫武关,或者还要加上跟卫武关相邻的卫宬邑? 双方各自提出来的条件,可谓是天差地远,求同存异也很难走到一块儿去。因此,围绕着柁樟、安阳两郡和卫宁郡,双方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谈判,甚至于在谈判的过程中,还出现过激烈的争吵对峙,甚至薛国特使 一度还威胁要中止停战谈判,说出了“若是不能在谈判桌上得到三邑一关之地,薛军就要自取”之类的话! 虽然谁都清楚,薛国特使说出这话,也只不过是为了威胁卫国和夏国特使,威逼他们就范,甚至让步,既然薛国主动提出了停战,薛军兴兵自取三邑一关之地的可能性就并不大,但是在面对薛国特使的威逼利诱之时,卫国和夏王室的特使,却是怎么都感觉 有些心里没底! 薛军出兵自取三邑一关之地的可能性是不大,可也并不代表着没有,好在卫武关地势险要,在双方进行停战谈判的时候,卫国或者说夏王室,又已经从隆城郡,将蒙骜率领的三千夏军,调派到了卫武关!有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坐镇卫武关,大夏天子和卫君,心中也能稍微安心一点! 原本,夏王室和卫国,其实是已经做好了卫宁郡也全境失守,沦陷于敌手的准备的,因此蒙骜当初坐镇的城池,不在卫宁郡,而是在隆城郡,想要凭借隆城郡高大的城墙,坚固的城池,抵挡住薛军的攻势! 但是现在,薛卫两国正在进行停战谈判,这就给了卫国和夏王室更多的应对的时间,也让夏王能够从容不迫的将蒙骜所部,调派到卫武关。 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增加卫武关的守卫力量,就算谈判破裂,薛卫两国再次开战,薛军攻打卫武关的时候,也能够更好的坚守、防卫城池关隘,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夏王室的谈判特使和卫国的谈判特使增加谈判的底气和勇气!有蒙骜坐镇后方,作为夏卫谈判特使的后盾,在面对薛国谈判特使的时候,夏王室和卫君派出的谈判特使,说话也能硬气一些。 只不过,夏王室和卫君,有卫武关和蒙骜的三千夏军作为后盾,而薛国的谈判特使,则有着整整四万武装到牙齿的精锐薛军,以及一整个薛国,作为坚强的后盾,谁的后盾更加的坚强一些,不言而喻! 弱国无外交!在停战谈判上,夏王室和卫君派出的谈判特使,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流传出来的这句话的正确性,而且是深有体会! 作为在战场上和实力上都绝对处于弱势的一方,就算有着天下名义上的共主的夏王室做后盾,夏王室和卫君派出的两个谈判特使,在面对薛国特使的时候,气焰上就已经先弱了几分!在谈判的过程中,薛国特使是咄咄逼人,气焰嚣张,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而夏卫特使呢,却是处处小心谨慎,甚至于连说话的声音,都比薛国特使要小上许多! 而作为被夏王室和卫君请来的,作为居中调停的郑莒两国的特使,虽然也有帮着夏王室和卫君说过几句好话,但那些话,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而已,甚至于就连这样的话,郑莒两国特使,也都并没有一直坚持下去,很多时候,这两国的特使,在谈判的过程中,就像是泥塑或者木偶一样,一言不发! 薛卫两国的停战谈判,就在双方的拉锯战中,一直持续着,持续着,而大赵绍兴四年,也就在薛卫两国的停战谈判中,慢慢的被翻了过去。 而另一边,赵莒两国的停战谈判,同样也持续到了绍兴五年的春天!薛卫两国的停战谈判,是围绕着安阳郡、柁樟郡和卫宁郡来进行的,而赵莒两国的谈判,却是围绕着被俘的莒国两万五千名莒军俘虏来展开的! 不同于薛卫两国强弱分明,而且在战场上,也是薛国一路高歌猛进,几乎没有受到卫国任何的迟滞和阻挠,更没有呈现出任何薛军有可能失败的苗头,而且薛军也并不是已经没有了进攻的力气,薛卫两国的谈判,可以说是在薛军完全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的情况下,由薛国最先提出来的! 而赵莒两国的谈判,却是与薛卫两国不同。在国力上,莒国虽然是天下疆域最大的一国,人口众多,百万大军也是翻手可得。但是赵国,却也并不是可以任由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而且跟郴新中卫四国不同,赵国拥有五郡之地,并且还占据了地势之利! 西南多山,赵国全境,几乎都处于地势险要,连绵起伏的山岭之间,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想要攻入赵国境内,都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在赵国东边,与薛国相邻之处,有云台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云台关,扼守住了进出赵国的东大门,当初薛国近二十万精兵强将,往攻赵国,历时一年之久,也没能攻破云台险关,真正踏进赵国国土,甚至于薛国还因此战,而被郑莒等国所趁,最后还是在夏王室特使的调停下,才与赵国实现了罢兵停战,而薛国因此付出的代价,更是整整一郡之地! 而在南边,与莒国相邻之处,同样也有着战略地位不低于云台险关的峡门关,隔着峡门谷与莒国峡孟关遥相呼应。 峡门关和峡孟关,两关虽然是相对而建,直线距离甚至不到五十里,但在地理位置上,峡门关却足足高了峡孟关一二十丈! 地理上的高下落差,就决定了,从峡门关攻峡孟关易,而从峡孟关攻峡门关却是难如登天了!虽然赵国受限于国力,近五十年来,都并没有从峡门关出关,攻打过莒国,但这种地理上的优劣之势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分毫! 之前,莒军之所以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峡门关,攻入赵国境内,那也是靠着甘氏叛军作为内应,里应外合,打开了峡门关,才让莒军顺顺当当的冲进了峡门关,攻入赵境的! 而之后,赵国重新收复峡门关,将被莒军打开的南大门重新关上之后,数万莒军攻打峡门关,前后持续数月,却在关前碰得头破血流,甚至于连峡门关的关城城楼都没攀爬上去过! 而且,莒国在提出停战要求的时候,也并不是已经被赵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相反,如果战争还要继续下去的话,莒国也还能动员更多的士卒,而且是源源不断的动员、征召,然后不停地送到前线,投入到莒赵两国的战争中去,而赵国,受限于国力和民力等因素,却是根本不可能动员和征召莒国那样多的兵力! 事实上,整个天下,就算是薛国,也根本不可能跟莒国比人口,若是论战争的潜力的话,最大的其实是莒国!这一点,作为穿越者的赵国新君伊华,其实是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位国君或者士人谋士,都要看得更加的透彻! 只不过,莒国空有天下最大的疆域和最多的人力,但却是真真正正的打了一手烂牌!国中世家贵族的势力空前庞大,王族熊氏,虽是莒国第一大族,在国中,也占据绝对的优势,但若是其他七姓联合起来,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只需要另外七姓中的任何两姓两族联合起来,就可以从各方面完全碾压熊氏王族,甚至于将王座上的国君,也给换上一位! 在这种情况下,莒国若是不能加强王权,从政治经济以及军事等方方面面,都进行深刻的改革,莒国就永远都没有可能问鼎天下! 而莒国国内,莒国八姓共坐天下的局势,如果不能被彻底的打破、改写,不论熊氏王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坐上王位,甚至于换成其他七姓中的任何一人,坐在王位之上,也都绝对不可能如同赵国一般,从上到下,进行全方面的深刻变革的! 也就是说,莒国虽然是天下疆域最大的一国,而且也是人口最为众多的一国,但是从一开始,莒国就只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永远都没有争霸天下,问鼎天下的可能!甚至于若是薛莒两国全面开战的话,最终取得胜利的,也只有可能是薛国,而绝对不可能是莒国! 第七百六十五章 赵莒和谈 战火纷飞,并不安宁的大赵绍兴四年,翻篇了。而夏卫薛之间的停战谈判,却还在继续,赵莒之间的谈判也还在继续,薛国还在叫嚣着要用薛军的刀与剑,取得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战争的阴影,并没有停战谈判而远去,依然还笼罩在列国的头上! 不同于夏卫薛之间进行谈判时,敌我双方强弱之势分明,赵莒谈判,虽然是在赵国取得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捷,将攻入赵地的五万莒军,全数歼灭在赵国境内,而且顺利的收复了峡门关,关上了被莒军打开的南大门,但是,赵莒之间的强弱对比关系,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多少,准确的说,赵莒两国,依然维持着某种意义上的势均力敌! 赵国国小民弱,但却占据地势之利,莒国想要全面开战,赵国也绝对不会惧怕分毫,甚至于就算是全面开战,莒国全力进攻,赵国也很有可能凭借地势之利,抵挡住莒国一拨又一拨的攻势,直到莒国力弱,无力再战!也就是说,战争的结果,很有可能还是莒国的无功而返,铩羽而归! 而莒国地广民众,拥有着天下列国之中,最大的疆域,也拥有着最多的人口部族,赵国虽然取得了一次大捷,全歼了莒国五万大军,但对于翻手之间,便可集结百万大军的莒国来说,却根本无关痛痒,甚至可以说,连皮毛都没有伤到!只要莒王熊?愿意,他甚至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集结五万、十万,甚至是二十万三十万,或者更多的军队!一切,只是看熊?愿意不愿意而已! 因此,赵国若是想要凭借此战之胜,反攻莒国,也基本上只可能是有去无回,最终落得跟攻入赵国境内的五万莒军一样的下场! 所以,赵莒两国之间的谈判,虽然也是莒国最先提出来的,但双方谈判的焦点,却仅仅只是围绕着被俘的两万五千多莒军展开的,至于疆域边境,双方的谈判特使,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出来,也就是双方都默认了不改变现有的边境线! 虽然,赵莒两国的谈判,仅仅只是围绕着被俘的两万五千多莒军展开的,谈判桌上的火药味,也不如夏卫和薛国之间的停战谈判那么大,但是从一开始,双方之间的分歧,却也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莒国,自然是希望赵国能够释放所有的战俘,而且莒国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给与赵国一定的赔偿,但是这个代价绝对不能太大,赔偿也必须是在莒王熊?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赵国,其实从一开始,就并没有真的想要归还莒国这些战俘,赵国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劳动力,两万五千名年轻力壮的丁口,不管是送进矿场,还是工厂作坊,都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假以时日,这两万五千名丁口,就是两万五千户,这相当于凭空为赵国增加了一两个县的户口人数,赵国怎么舍得把这么多人口再放回去,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还又会成为攻打赵国的先锋呢!放虎归山的事,赵国可不会做! 因此,从谈判开始,赵国就提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般的赔偿方案,而这套赔偿方案,包括战俘的释俘金;包括在战争中遭受损失,毁家灭院的赵国山陇郡中百姓商贾的赔偿金;也包括在战争中伤亡的赵军的抚恤金以及粮草辎重的消耗,林林总总,不下于七十项,光是听赵国谈判特使王嵇念这一份赔偿协议,莒国的谈判特使芈砣,便听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到后来甚至麻木到根本就没听清楚王嵇在说些什么! 而这七十多项赔偿条款,最后汇总到一起,这场由莒国挑起,也以莒国入侵赵国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作为终止的战争的赔偿金额,就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五万金!而这个数字,其实是莒国国府一年的赋税总收入! 以商贾的名义,潜伏进入莒国的赵国密谍,早就将莒国国府的赋税收入,打探得一清二楚,而且传回了赵国! 遍布天下列国的逍遥居以及月华楼的分号中,都潜伏着大量的商业军事密谍,可以说,在过去的这几年里,随着赵国月华楼和逍遥居中的各种新颖的商品、奢侈品流向列国,以及月华楼和逍遥居的分号的遍地开花,赵国已经在整个天下,布局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和军事密谍网络,每时每刻,都有着无数打着逍遥居和月华楼的名号的马车,在源源不断的从列国,将各种各样的商业和军事情报,送回赵国,送进赵都宸邑! 而在赵国提出的这四十五万金的赔偿金额中,光是那两万五千名战俘的释俘金,就占据了一半还要多,足足有二十五万金! 嗯,对于那些战俘,不论出身,只论人数,赵国都是一视同仁,报出了一个一口价,一人十金,用赵国谈判特使王嵇的话来说,就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可是,对于莒国来说,这个价格却是绝对不能接受,也是莒国根本无法承受的!别说四十五万金了,就是释俘金的这二十五万金,莒国也根本承受不起,莒国当初提出的赔偿,不过是两万金而已! 两万金跟四十五万金,足足差了二十多倍呢,就算是事先,莒国已经做好了赵国狮子大开口的准备,芈砣也做好了跟赵国的谈判特使讨价还价的准备。 可是当芈砣听到身旁的谈判副使在拿到这林林总总多达七十多项的赔偿条款的文书,经过一整天的汇总计算后,在当天晚上,在芈砣的房间里报出了赵国给出的这个赔偿总金额的时候,芈砣还是忍不住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得十分的难看! 赵国提出的赔偿条款,都是一项一项的,列的清楚明白,而且赵国的谈判特使王嵇,也是很小心的,将两万五千名战俘的释俘金的条款,放到了四五十条之外,在此之前的,都是一些几千,甚至于还有几百金的赔偿条款,在此之后,也不过是是一些几千几万的赔偿条款! 但林林总总这七十多项赔偿条款,汇总在一起,金额一下子就变成了惊人的四十五万多,而且还是有零有整,并且这个数字还不是赵国谈判特使王嵇告诉芈砣的,而是芈砣的副手,谈判副使,经过一整天的精心计算,算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汇报给芈砣的! 在芈砣看来,大王主动提出停战,并且带着极大的诚意,派自己作为停战谈判特使,前来跟赵国谈判,以期恢复两国旧好,就算赵国狮子大开口,可也绝对不可能这般贪心,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诚意! 甚至于,在听到副使汇报给自己的赵国提出的赔偿条款的总金额后的第二天,芈砣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带着谈判团队,离开了谈判营地,摆出了一副根本不可能接受赵国赔偿条款的态度和决心! 原本,芈砣也只是想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表达出莒国对赵国提出的这个赔偿条款的不接受、不认可的态度! 可是,让芈砣诧异和吃惊的是,在他率领整个谈判团队,回到峡孟关后,赵国谈判特使王嵇,竟然也率领着赵国的谈判团队,回来峡门关,双方之前的谈判营地,竟然直接成了一座空营! 而当时,芈砣也以为这仅仅是赵国谈判特使王嵇,在表明赵国的态度,在装模作样,过不了几日,王嵇便会再派人来,请求恢复双方之间的谈判! 可是,当芈砣耐着性子等了五六天,王嵇竟然也没有派任何信使来,请求恢复谈判,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双方的谈判已经中止超过了十天后,芈砣终于等不及了,派出信使,前去叩关,求见赵国谈判特使王嵇,可没想到得到的峡门关中赵军戍卒的回复,却是大行人已经回了赵都宸邑! 赵国的大行人,就是谈判特使王嵇,官职源于夏制,这也是赵国尊拥大夏王室的表现之一! 听说王嵇竟然返回了赵都宸邑的消息后,芈砣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双方合约未定,作为谈判特使的王嵇,怎么可能离开峡门关?莒国,可是抱着极大的诚意,前来商谈实现赵莒两国的和平的,赵国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就此终止两国之前的和谈进程? 可是,当芈砣再三派出信使,多方打探之后,却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作为赵国谈判特使的大行人王嵇,竟然真的已经带着整个谈判团队离开了峡门关!虽然不知道王嵇是不是真的带队返回赵都宸邑了,可王嵇和他的谈判团队,不在峡门关这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在确认了这个消息后,芈砣甚至当场便愣在了那里,赵国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这双方正谈判着呢,怎么作为赵国谈判特使的大行人王嵇,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呢,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芈砣却是忘了,最先不打招呼,便退出谈判的,不是王嵇,而是他! 第七百六十六章 逍遥居 芈砣自然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赵国对于此次停战谈判,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或者说,对于赵国来说,停不停战,其实都无所谓,有峡门关天险在侧,就算莒军大举来犯,赵国也不会惧怕,只要能守住峡门关,莒军甚至连踏进赵国领土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害怕战争? 而且,对于赵国来说,现在最紧缺的是人,而不是钱,莒国开出来的那点战争赔偿,就算全部按照赵国的要求,逐一赔偿,赔足了四十五万金,可一旦把人放回去了,对于赵国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 而赵国,之所以从一开始,就报出那么高额的战争赔偿,其实就是在故意为难莒国,想让莒国知难而退,不再向赵国讨要那些战俘!对于赵国来说,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年轻力壮的两万五千多的丁口,可比冷冰冰的金钱,要有用得多! 实际上,自从赵国厉行新政,鼓励工商,特别是以实体行业为经营范围的月华楼和以服务行业为经营范围的逍遥居的普遍建立,赵国现在虽然还不见得比郑国富庶,可是论经济增长速度的话,赵国的经济增长速度,绝对是列国之中最快的! 而且,以赵侯伊华对工商业实体经济的重视,假以时日,赵国的经济实力,也绝对会超过郑国,成为列国中最富庶的一国! 如今,月华楼和逍遥居的分店,已经遍布列国,基本上,除了草原獲国,天下其余九国中,国都郡城,甚至是大一点的县邑,都已经开设有了月华楼和逍遥居的分号。 甚至于,如果不是列国管控得比较严,没有开放那些险要的关隘军寨,否则,月华楼和逍遥居的分号,恐怕都已经开到那些关隘军寨中去了! 从建立之初,月华楼就一直致力于实业经济,从最开始的香水、琉璃铜鉴,到现在的香水、香皂、玻璃制品以及实木家具,甚至还包括,打着民用标签的军械器材,各行各业,只要是能够赚钱的实业经济,月华楼几乎都有所涉及。 而且,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概念提出来,但其实,月华楼也已经涉及到了物流行业以及邮驿业务,遍布天下的月华楼分号,拥有大量的平板货运马车、牛车,也拥有着众多的顶着镖行名头的护卫。 伴随着月华楼而生的龙门镖局,明面上跟月华楼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实际上,这个龙门镖局,也是月华楼私底下的产业,就跟月华楼贩卖的军械器材,全都顶着民用的标签一样。 而且,随着月华楼的分号在天下列国郡县之中遍地开花,龙门镖局的分号,其实也已经在天下列国之中铺开了!虽然现在龙门镖局的势力还并不大,各地的分号,也就百十来人,而且绝大多数都在名义上,跟月华楼达成了合作协议,局中镖师,大多都是月华楼的护卫,但也有少数人,已经开始接镖走镖! 而且,随着月华楼的名气越来越大,龙门镖局的名声也渐渐的打了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护送月华楼的货物行走天下的,是一家名叫龙门镖局的专门以接收护送货物为生的镖行! 但是,却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龙门镖局,就是赵国暗中在列国培植的势力,一旦时机成熟,这遍布天下的龙门镖局,摇身一变,成为赵国出了国防军、城防军和军巡铺巡丁之外的另一股准军事力量,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当然,秉承赵侯伊华的旨意,暗中建立的龙门镖局,在赵国还没有能力席卷天下之前,是绝对不可能暴露的,赵侯伊华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动用一下龙门镖局,而只会让龙门镖局一直从事劫镖护镖的任务,护送货物,游走天下,顺带着也将从列国打探来的商业和军事方面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回赵国,送到赵侯伊华的手上! 现在,赵侯伊华手上的密谍,早已经从之前的四大密卫,发展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在四大密卫之外,通过月华楼和龙门镖局以及逍遥居,又建立起了三支遍布天下的商业和军事密谍,作为四大密卫的补充! 而各个商业和军事密谍组织之间,有联系,有合作,也有竞争关系,同时还各自具有独立性,相互之间互不干涉,情报来源也是各有侧重。而这些商业和军事的密谍组织,打探出来的情报,到最后,都会汇总到月华楼东家柳素心和赵相张宣,甚至是直接被送到赵侯伊华手上!而那些送到柳素心和张宣手上的商业和军事情报,其实最终,也会送到赵侯伊华手上,可谓是殊途同归! 而柳素心经手的情报,大多是通过月华楼和龙门镖局收集到的商业情报,只不过商业情报,偶尔也会成为军事情报的补充!而张宣掌握的逍遥居建立起来的密谍组织,却几乎就是四大密卫中的玄武密卫的翻版和扩充,收集的也主要是军事方面的情报! 逍遥居,是在大赵绍兴二年才开始建立的一座位于郑都阳高的酒肆,经过短短几年的发展,如今逍遥居却已经成为天下最大的连锁酒店,分号遍布天下列国,国都、郡县,只要是人口比较稠密,经济比较发达的经济政治中心,几乎就有一座逍遥居的分号! 虽然逍遥居的总部位于郑都阳高,而且逍遥居名义上的东家,也是一个郑国人,但实际上,逍遥居真正的掌控者,却是赵国国相张宣,而张宣的背后,又是大赵君侯伊华! 从一开始,集酒店娱乐于一体的逍遥居,走的就是一条跟如今天下列国的酒肆旅舍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从最开始的高度酿酒,到后来的各种精美别致的菜肴,再到后来的各色饮子饮料! 不同于其他酒肆,菜色单一,不是煮就是炖,酒水也是浑浊酸涩,逍遥居的菜色,不仅好看,而且味美,煎炸炖炒烩,同一种原材料,甚至就能做出十几二十种花样来! 而且,在逍遥居中,就连盛菜的器皿,也不是陶瓮陶罐,而是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皿,甚至于就连酒水,都是用琉璃瓶盏,一眼就能够看到瓶盏中晶莹剔透,仿佛甘泉一般的酒水! 琉璃器皿,现在虽然并不罕见,世商贵族家里,多半都有那么一两套,就算是普通人家,只要想买,也能轻而易举的就从月华楼或者本国的经销商那买上一两件,但是价格,却依然不菲! 就算是那些世商贵族之家,轻易也是绝对不肯拿出琉璃器皿来招待客人的,可是在逍遥居中,哪怕是大厅的百姓消费,桌上用来盛放酒水菜肴的,也都是一套又一套的琉璃器皿,看到之人,无不感叹,郑国,果然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小小一座酒肆,用的竟然都是琉璃器皿呢! 正因为如此种种,几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郑都阳高城中的逍遥居的名气,就已经打了出去,可谓是人尽皆知了,而之后,逍遥居又仅仅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便将分号开遍了郑国各个郡城,在每座郡城之中,都开设了一家分号,之后便又以这些分号为骨干,逐步扩展到下面的县邑之中。 从郑都阳高开始,没用到两年的时间,逍遥居的分号,几乎就已经开遍了天下所有郡城国都,甚至于稍微大一点的县邑,都已经有了一座逍遥居的分号,现在更是从郡城国都,往县邑关隘发展,大有在天下每一座城池之中,都开设一座逍遥居分号的架势! 甚至于就在薛都大邑城内,原本薛都之中最大的一座酒肆天客居,在逍遥居正式在薛都大邑开设分号后,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惨败于逍遥居之手,最后也只能选择跟莒都武安城中芈客居一样的法子,跟逍遥居达成了战略性的合作意向,就连菜肴酒水,甚至是装饰布置,都在向着逍遥居靠拢! 外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逍遥居之所以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各种菜肴,完全是因为赵侯伊华这个穿越者,拥有了远超于这个位面时空中所有人几千年的历史文化沉淀和远见卓识的赵侯伊华,就算不用他亲自动手,只需要随口指点几句,对于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单一的做菜技巧,都是一个质的飞越,更何况,伊华还假借无名氏之名,暗中搞了一本菜谱大全,记录了炒爆熘炸烹,煎烧焖煨焗,扒烩烤炖蒸等各种做菜技巧和手法! 在这种情况下,逍遥居拥有这么一本远超于这个位面时空几年前的做菜技巧和手法的珍藏秘本,逍遥居想要不火都难,更何况,除了这各色菜肴之外,还有各种饮子饮品,夏天里最受欢迎的冰镇酸梅汤,便是逍遥居众多饮子饮品中的一个! 因此,在短短的不到四年的时间里,逍遥居以郑都阳高为起点,现在就已经发展壮大到成为天下第一大连锁酒店! 第七百六十七章 达成和谈 无论是逍遥居也好,还是月华楼或者龙门镖局也罢,背后的掌控者,都是赵国,都是大赵君侯伊华。而这一局一楼一镖局,用伊华的话来说,就是控制的是以服务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和以实业经济为代表的第二产业,而且是从生产加工制造到销售的一条龙服务! 每天,以逍遥居和月华楼为代表的赵国服务业经济和实业经济,都会为赵国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收入,而且这种收入还不是一次性的!金山银山,总有挖空的一天,一条流动的金水银水,只要源头不断,就永远都没有干涸的一天,两相比较,谁更重要,自然不言而喻了! 因此,从一开始,赵国其实就并没有怎么将莒国的战争赔款放在心上,每年赵国从莒国赚取的钱财,都不止莒国提出的那点战争赔款了,就算是遭受到莒国战火波及的山陇郡,那些残破的家园,就算莒国不做任何的赔偿,赵国也完全有那个能力,能够帮助那些赵人重建家园! 对于赵国来说,那点战争赔偿真的算不得什么,真正为赵侯伊华所看重的,还是那被俘的两万五千名莒军战俘,那可全都是年轻力壮的成年丁口! 因此,在谈判过程中,赵国特使王嵇,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于,如果能拖得越久的话,对于赵国来说,反而越发的有利! 所以,在芈砣一声招呼都不打,带着谈判团队离开双方设在峡门谷中的谈判营地时,王嵇也随之就离开了峡门谷,回了峡门关,之后更是直接离开峡门关,在山陇郡中心安理得的开始游山玩水,反正,该着急的又不是自己! 而且,在离开赵都宸邑的时候,赵侯伊华就跟王嵇交了个底的,其他战争赔款都可以让步,甚至就算是分文不取,也没关系,但是在战俘的释俘金上,却绝对不能有任何的让步,莒军想要要回战俘,没问题,一人十金,拿钱来赎!没钱,那对不起,这些战俘可不能给你! 而且,在战俘的问题上,伊华是这个态度,在逃人问题上,大赵的君侯,同样是这个态度!莒赵两国作为邻国,实际上,天下列国,只要是相邻的两个国家之间,都存在着逃人问题,边境子民越境,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之前,这些逃人,大多都会被边境官员遣散回去,赶回自己的国家,但是伊华,在与莒国的停战谈判上,却专门提出了这一条:赵国可在莒国自由招募流民入赵,莒国不得橫加干涉! 这一条款,隐藏在浩如烟海的各种条款之中,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这一条,却是赵侯伊华除了战俘那一条款之外,最为看重的一条! 若是这一条能够通过,之后,赵国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莒国招工募工,而不会受到莒国的干涉,甚至于那些边境上的莒人,想要入赵,也无须再逃亡,只要去赵国招工募工的地方报个名,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入赵了,多好! 而且,以赵国工厂作坊中,现有的对雇工的福利待遇,伊华也有绝对的理由,可以很轻松的就从天下列国中,除了郑国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招募到雇工,带入赵国!而一旦习惯了在赵国工厂作坊中的工作和生活习惯,那些工人再离开赵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有工做,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衣食住行,应有尽有,而且只要他们愿意,还能在赵国娶上一个寡妇或者百蛮族人的蛮女,在赵国真正的落地生根,那些原本就在自己的国家快要过不下去的流人,又怎么可能再离开赵国?离开了赵国,又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而有了赵侯伊华的交底,在谈判的时候,王嵇自然也就能够做到心中有底,遇事不慌了!而莒国的谈判特使芈砣,却根本不知道这一点,他从莒王熊?那里得到的谕令,就是要想方设法的将被俘的那两万五千多莒军,通过谈判,让赵国释放,让他带回莒国,毕竟,那两万五千多莒军战俘,背后可涉及到莒国八姓,一两万户口,牵连甚广,若是不能安抚好,莒国可就又要动荡不安了! 因此,在得知赵国谈判特使王嵇,竟然真的离开了山陇郡后,芈砣是真的急了,火急火燎的,求到了在峡门关中驻扎的赵国国防军第一军军长邓维的府上,希望通过邓维,联系上王嵇,让双方再次坐回到谈判桌上去。 之后,在芈砣又着急上火的等了十几天后,从‘赵都宸邑’赶回来的赵国谈判特使王嵇,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峡门关中,坐到了峡门谷赵莒停战谈判的谈判桌边,再次开始了跟莒国特使芈砣的谈判。 谈判的过程,依然还是一波三折,在面对战俘问题时,赵国依然是寸步不让,至于释俘金,赵国更是没有半点松口,不过在其他条款上,在一轮又一轮的谈判中,王嵇还是逐步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而且每次做出让步,王嵇还都让芈砣确信,这是在他据理力争,几次三番之后,赵国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做出的让步,这也让芈砣产生了一种,每一次赵国的这种让步,都是他的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的错觉。 经过长达七个多月的艰苦卓绝的谈判,从大赵君侯伊华绍兴四年秋,一直谈到了绍兴五年仲春之后,在赵国做出了一次又一次艰难的退步,在莒国特使芈砣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进步和胜利后,两国之间的谈判,终于达成了一个初步的草案! 在战俘问题上,赵国虽然松口了,但却加了一条,必须由战俘自愿,自愿返回莒国,莒国才能带走,至于那些不愿意返回莒国的战俘,莒国不能强迫其回国,同时,那些不愿返回莒国的战俘,若是在莒国有家有口,又想将自家的妻儿老小带到赵国的,莒国也不能橫加干涉!当然,选择返回莒国的那些战俘,每人十金的释俘金,却是一文钱也不能少的! 而那一条隐藏在其他林林总总七八十条条款中的关于赵国在莒国募工的条款,却是几乎没有任何的修改,直接就通过了! 或许,艰苦卓绝,长达半年多的谈判,早就已经消耗尽了莒国特使芈砣的精力和心思,对于这一条不涉及任何赔款的无足轻重的条款,芈砣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心思,去分析其有可能带来或者造成的后果了,因而,被赵侯伊华特别重视的那一条,在莒国,在芈砣那里,才会那般容易就获得了通过! 至于其他林林总总多达七十多项的各种赔偿条款,在长达半年多的艰苦卓绝的谈判中,也被王嵇据理力争,保留下了几条,赔偿金额加在一起,也有五万三千两百余金了,同样是有零有整,甚至具体到了几金几文上去,这也更让莒国确信这些赔偿条款的真实性,而不是赵国胡编乱造的! 五万三千多金,跟四十五万金比起来,也就十成中的一成多一点,比起之前那多达四十五万金的巨额赔偿金来,自然是天差地别,而且由于这种巨大的落差,甚至让作为谈判特使的芈砣,觉得这点赔偿,真的可谓是微不足道了。 虽然,这个赔偿也已经超出了莒国原本提出的赔偿金额的一倍还要多了,但是,跟四十五万金比起来,这点赔偿金,也就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是在绍兴五年仲春的时候,赵莒两国的停战谈判,终于还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赵莒两国,也终于再次实现了和平! 而之后,早已经被分散到各地的莒国战俘,再次被集中了起来,然后在赵莒两国谈判特使的共同见证下,由芈砣派人,询问那些莒国战俘的意愿,是否愿意返回莒国! 对于这一点,原本,芈砣还以为赵国这是有点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感觉,作为战俘,那些莒军,怎么可能不愿意返回莒国!可询问的结果,却是让芈砣大吃一惊,十个战俘之中,倒是有九个半,竟然都不愿意返回莒国! 得到这个消息后,芈砣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些莒国战俘,受到了来自于赵国方面的干涉,甚至是胁迫,才让他们不敢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甚至于芈砣当时就向赵国特使王嵇表达了愤怒和不满! 可是,对于芈砣的质疑和不满,王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芈砣再多耽搁几天,再多做做那些战俘的工作,甚至可以先把那些愿意返回莒国的战俘,先带回莒国去,有了这些被释放的战俘,其他那些战俘,总该相信赵国释俘的诚意了吧? 在得到王嵇的保证后,又顺着王嵇的话想了想,芈砣顿时觉着,王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之后,芈砣便安排人手,交了那些愿意返回莒国的战俘的释俘金后,将那不到一千人,先一步带回了莒国,又连着几天,对剩下那些莒国战俘进行沟通,做思想工作! 原本,芈砣觉着,有了那一千先一步被释放回莒国的战俘作为榜样,剩下那些战俘,应该很容易沟通,愿意返回莒国了才是,可没想到,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工作,结果却是收效甚微,那些战俘,竟然没几个还愿意返回莒国! 甚至于,在芈砣给那些战俘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反而还被好几个战俘反问,回过莒国后,是做工呢,还是务农,还是继续当兵? 当兵可有军饷?可有一日三餐,一餐两素一荤一汤,每日有肉可食?做工可有工资?工资多少?可有工房可住?可有工作餐可食?工作餐可是一日三餐,一餐两素一荤一汤?务农,又可否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只需交了每年收成的两成,剩下的就都归自己所有了? 一连串在芈砣看来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问题,从那些被他叫来问话的战俘嘴里蹦了出来,当时便将芈砣给问蒙了!而且,问这种问题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几个被芈砣叫来问话的战俘,都有问出这样相似或者相近的问题来! 静下心来想了又想之后,芈砣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为何这些战俘,宁愿留在赵国,也不肯再返回莒国了!而明白是一回事,可是想要改变这种结果,却是芈砣无能为力的,甚至于便是莒国大王熊?,也根本无能为力,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第七百六十八章 暂停战火 大赵绍兴五年仲春,就在赵莒两国达成停战协议后两三个月,在刚进入绍兴五年的盛夏时,在郑国和莒国的特使居中调停下,薛卫两国也终于达成了停战协议,而且,停战协议,也几乎完全接受了薛国提出的所有要求,除了三邑一关那一条款之外! 薛国提出的三邑一关那一条款,原本就是想要通过谈判的手段,不战而屈人之兵,实现不费一刀一剑,就兵不血刃的占据卫国卫宁郡的卫兴、卫安、卫宬三邑和卫武关这三邑一关之地! 当然,这只是薛国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罢了,其实薛国真正想要的,也就卫武关这个险关而已,而且薛国的真正底线,也不是以占据卫武关为目的,而是希望卫国拆除卫武关,或者最低限度都要将卫武关中的卫国戍军给撤出去,实现卫武关的有关无防! 可是,让薛国谈判特使没有想到的是,三邑一关之地,原本只不过是薛国的漫天要价罢了,可没想到最后,这三邑一关之地,竟然在郑莒两国的居中调停下,让薛国竟然拿到了一关一邑! 从停战协议签字那一天起,卫国卫宁郡的卫宬邑和卫武关,以及柁樟郡,就彻底变成了薛国的领土,卫国,几乎已经失去了它一半的领土! 弱国无外交!这一点,在薛卫谈判中,可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而那些居中调停的所谓的大国,在谈判中的表现,也是彻底的让人无语了,在出卖所谓的盟国的利益上,他们可真的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卫宬邑和卫武关,就这样兵不血刃的,被郑莒两国,彻底的奉送给了薛国! 薛卫停战协议的条约内容,通过逍遥居中的密谍,送到赵都宸邑,交到赵侯伊华手上的时候,伊华可真的是感慨良多啊,发生在薛卫两国停战谈判中的这一幕幕黑幕交易,甚至给了伊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另一个位面时空中,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西方的盟国,可不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盟友的吗?若不是那些西方所谓的大国的绥靖政策,德意志第三帝国又怎么可能坐大? 而现在,郑莒两国在薛卫两国的停战谈判中的表现,可谓是这种绥靖政策的翻版,假以时日,郑莒两国,肯定会为今天的绥靖妥协而后悔不已,而尝到甜头的薛国,势必会因此而得寸进尺,逐步蚕食与之相邻的卫郴新中等国,甚至于,只要是跟薛国相邻的,恐怕都有被薛国逐步蚕食,或者通过谈判的方式,胁迫邻国,从邻国手中拿到薛国想要拿到的东西! 薛卫两国达成停战协议的消息,从卫都亳邑,和薛都大邑,传到赵都宸邑,交到赵侯伊华手上,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停战协议的具体内容,从薛都大邑和卫都亳邑,传到伊华手上的时候,却分别用了两个月和二十一天! 从薛都大邑到赵都宸邑,其实比从卫都亳邑到赵都宸邑还要近上两天的路程,但是逍遥居的密谍从薛都大邑搞到薛卫谈判协议内容,却足足用了两个月,才送到伊华手上,而从卫都亳邑搞到的同样的协议内容,却只用了二十一天,一个月都不到!从这,也可看出,两国在保密意识之间的差距了,当然,其中也有赵国密谍渗透能力的强弱的因素存在! 薛国独霸天下近百年,薛都大邑城中,更是充斥着列国间谍密探,薛国若是做不好保密工作,那岂不是就成了四面透风的墙,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了? 而卫国,国小力弱,现在更是只剩下了半壁江山,甚至在名义上,卫国连国都已经没有了,只有卫地!保密工作,自然也就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了,赵国密谍只用了二十一天,就将停战协议的具体内容,送到了赵侯伊华手上,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不过,天下列国虽然已经知道薛卫之间已经达成了停战协议,而且也想当然的以为,薛国和夏王室之间也已经达成了停战协议,实现了和平,甚至于夏王室,也很可能已经默认了薛侯称王,跟夏王天子平起平坐! 但实际上,薛夏之间却并没有签订任何的停战协议,跟薛国达成停战协议的,也不是夏王室,而是卫君,甚至于连停战协议的名称之中,也都只有薛国和卫国,并没有提到夏王和夏国分毫! 至于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薛国没有明说,天下列国,似乎也都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甚至于就连赵侯伊华,也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还是赵相张宣,在跟伊华见面的时候,谈到薛卫停战协议的内容时,张宣点破了这一点,并且当时就对伊华说,薛国和夏王室之间的战争还没完,最迟明后年,最早甚至等不到年后,等薛军休整完毕,彻底吞并了柁樟郡和卫宬邑、卫武关这些新服之地后,薛国便会再次出兵,而这一次,薛国的兵锋,很可能便是直指夏王室兴夏王都了! 伊华当时在曲台宫中,听张宣说得这般肯定,当时还有些疑惑,顺口反问了一句:“不可能吧?” 张宣当时听了伊华的话,只是笑了笑,接着却又说道:“君上,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君上又会做何应对?” “做何应对?”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了,瞧着张宣说道:“张子,你是说,夏王室和薛国,寡人要如何选择吗?” 张宣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如今,夏王室衰落,王权旁落,夏王室早就已经只是这天下名义上的共主了,而在薛王和莒王擅自称王之后,天下三王并立,夏王室甚至连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的身份都已经失去了! 而天下列国之中,除了薛莒两王,以及姑射女国的姑射女王和草原獲国的大酋领,并不是夏王室的直接封国,也跟夏王室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外,其余的赵郑卫郴新中六国,在名义上,却还是属于夏王室的封臣的,卫国现在,甚至于连名义上的诸侯都算不上了,卫国都已经奉还给夏王室了,卫侯也就成了卫君,连诸侯的名义都已经失去了。 而这几个在名义上还属于夏王室的封臣的诸侯国中,也只有赵国,是最为尊重夏王室的,甚至于连赵侯伊华继位之时,也是获得了夏王室的‘册封’的,有天子谕旨玉牒为证!也正因为如此,赵侯伊华,可以说是除了卫侯这个将整个国土都已经奉还给夏王室的诸侯之外,最尊重夏王室和大夏天子的诸侯了! 可是薛国呢,赵侯伊华的夫人妫姝,可就出身于薛国,是当今薛王的嫡女公主,赵国的嫡长世子,更是妫姝夫人所出!而且,也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姻亲关系的存在,赵国和薛国才暂时的化解了百年血仇,结束了两国的敌对战争状态,实现了两国边境的暂时安宁! 一旦薛国直攻大夏王室,夏王室若是没能求救,那还好说,赵国还可以掩耳盗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这一回事,可如果夏王室遣使求援于赵呢,那时候,赵国又该何去何从?出兵援夏击薛?亦或者继续装聋作哑? 援夏击薛,夏弱而薛强,薛国虽然连年战事,可天下第一霸主的位子,还并没有动摇,薛国虽然没有硬抗列国的本事,但若是论单打独斗,便是莒国,也不见得是薛国的对手! 赵国现在虽然由于厉行新政,编练新军的缘故,国力有了一定的增长,军力更是远胜从前!但若是跟薛国比起来,赵国还是力有不逮,至少,在现目前,是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能够硬抗薛国而不败的! 为了一个衰落的夏王室,而打断赵国自己好不容易进行下来的军政改革的进程,甚至于将赵国拖进战争的漩涡之中,这样不明智的选择,赵侯伊华肯定不会干,赵相张宣也肯定不会赞成的! 更何况,一旦与薛国反目,赵王宫中的赵国夫人怎么办?驱逐离国,赶回薛国?那可就真的将薛国给得罪死了!更何况赵国夫人妫姝身边,还有一个赵国的嫡长世子呢! 因此,虽然薛国和夏王室之间的战争,还并没有摆在台面上,但是赵相张宣,却已经在未雨绸缪,提前给赵侯伊华打预防针了!相信,有了这次的对话,赵侯伊华就会好好的思考一下,一旦薛国和夏王室真的爆发明面上的战争,而夏王室又遣使求援,求告到赵王宫中时,应对时,伊华也就不会太过于慌乱了! 好在现在,不管是夏王室也好,还是薛国也罢,虽然双方围绕卫国,已经进行过好几次大小战争了,甚至于在过去三年的战争里,不管是之前的薛莒联军攻卫之战,还是之后的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薛之战,又或者是之前这一次的薛国攻卫之战,夏王室虽然都有深度参与其中,甚至经历了整个战争的过程,但是在明面上,夏王室却都一直没有对薛国宣战,跟薛国作战的,一直都是卫国!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前的几次战争,夏王室才都没有派遣使者入赵,要求赵国协同夏王室,共同对抗薛国,而赵国也因此才能够继续掩耳盗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参与其中! 否则,如同前一次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入赵,要求向赵国借兵,抗击南下的獲人时,赵国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呢,拒绝或者是答应,都将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第七百六十九章 绍兴五年 好在,赵相张宣预料的最极端的情况,并没有在大赵绍兴五年发生,薛国和夏王室之间,在整个绍兴五年,包括薛国和卫国达成停战协议之后,都并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明面上的争斗,更没有因此而爆发正面冲突! 也正因为如此,伊华度过了他穿越到这个位面时空后的这近六年的时间里,最为和平和稳定的一年,同时也是赵国最和平稳定和丰收的一年!就连上天,在绍兴五年都好像特别的眷顾赵国一样,一整年都可谓是风调雨顺,赵国取得了伊华继位以来,第一个丰年! 别的不说,光是田地里的出产,从丞相府典文长史统计上来的报表来看,比之上一年,就足足增产了一倍有余!而跟伊华继位之初的绍兴元年、绍兴二年比起来,这个数字,更是增长了十倍以上! 当然,这其中也有赵国厉行新政,鼓励农商,整个绍兴五年一年,新增开垦的荒地,就多达两万亩的原因在里面,另一方面,也有赵国改变赋税制度,轻徭薄赋,将另一个时空中大汉初兴时的三十税一法,基乎是照搬照套,套用到了赵国民赋田赋之上的缘故! 在这种轻徭薄赋的情况下,赵国农民,又多有因鼓励农垦法,而开垦荒野田地,开荒垦种的土地一多,岁入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而按照三十税一所收取的民赋田赋来推测,赵国在大赵绍兴五年一整年中收获的粮食,已经远远的超过了绍兴四年,比之绍兴初年,更是远超十倍还不止! 照此下去,再过上三五年,赵国国府的太仓库中,就能够储藏留出可支两年的余粮,而赵国国中民户家中的余粮,甚至比太仓库中的存粮还要多,以赵国现有的开垦出来的农田,所收获的庄稼粮食,除去官府的田赋民赋后,每家每户,一年或许便能留出半年的余粮来,过上三五几年,就算是遇上大旱之年,颗粒无收,赵国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流民了! 而从赵国民户之家手中收取的田赋民赋,其实在整个赵国国府的岁入之中,所占的比例已经很小了,甚至连十成中的一成都占不到了!虽然这个比例,放之伊华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实在是太高了,而且是高得离谱,但是在这个位面时空中,除了赵国外,就算是天下最为富庶的郑国,田赋民赋的收入,在整个国府的岁入中所占的比重,也绝对比赵国要高上两三倍还不止! 基本上,号称以商业立国的郑国,田赋民赋在国府岁入中所占的比例,和商业税赋所占的比例,也就一半一半而已!或许,也只有从西域以西的阿卡迪亚来的伊利斯,在他口中的阿亚卡,田赋收入所占的比重,才会比赵国还少吧? 而在赵国,国府岁入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以田赋和商赋、商税来区别了,征收的税赋,也不再是粮食、丝绸、毛皮货物等什么东西都收,而是十分简单明了的统一成了钱币,而且是赵国自己铸造的金币、银币以及铜币和铜钱! 此前,列国流通,公认的钱币,多以郑国铸造的金币为准,就连赵国和莒国达成的停战协议上,莒国的战争赔偿中,所列举的货币单位,也是多少多少金,而这个金,就指的是郑国铸造的金币! 但是现在,在赵国,在郑国流通的金币之外,又出现了另外一种造型别致、精美的铸币,就是赵国官府铸币了! 赵国官府的铸币,分为三种,分别是金币、银币和铜币。金币在重量上,跟郑国铸造的金币相当,但形制却完全不同,赵国铸造的金币,形制上,是近乎于完美的圆形,两寸的直径,一分的厚度,正面铭铸着“赵金”两个篆字,背面阳铸着一株兰花,兰花叶子中间,如手一般捧着“库平一两”四个篆字。 赵国铸币的银币和铜币,形制大小,甚至是重量,都跟金币相当,只是正面铭刻的“赵金”变成了“赵银”和“赵铜”!而金币、银币和铜币三种铸币之间,进率都是十,一金币等于十银币,等于一百铜币! 虽然,这种固定的进率其实存在着很大的弊端,而且各国之间流通的金铜钱币之间的比值,虽然大体上遵循了一比一百的比率,但这个比率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国家铜贱而金贵,铜钱和金币之间的兑换比率,就不再是一百比一,而是一百二,甚至是一百五或者两百比一! 而这中间的利润,在此之前,就全都归了铸造金币而且受到各国认同的郑国手中,仅此铸币一项的利润,每年就给郑国带来了国府收入的两成还要多! 而现在,至少在赵国,这项利润,却已经被赵国收回了国府之中,其中的利润,自然也不可能再为郑国所有了!而随着赵国商贾在各国的游走,赵国所铸造的金银铜币,百分之百的,也肯定会在列国流通开来,一旦为列国所认同,赵国,也将如同郑国一样,从中赚取铸币的利润! 对此,作为穿越者的伊华,可是深有体会的,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那个超级大国,之所以强大,或者说之所以能够支撑起它成为超级大国,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它印发的钱币,为列国所认同,成为列国尽皆持有的最主要的外币,甚至于被称为美金!纸印的东西,都能被称为金! 而在金银铜币三种铸币之外,还有一种钱,铜钱,外圆内方,中空的铜钱,完全是按照伊华记忆中的铜钱铸造的,薄薄的一枚铜钱上,正面铭刻着“绍兴通宝”四个字,反面铭刻着“一文”两个字! 而铜币跟铜钱之间的进率,同样也是十,一枚铜币等于十枚铜钱,跟金币比起来也就是一比一千了,一枚金币,等于一千枚铜钱! 而铜钱,也是赵国现在流通中的最主要最常见的货币,至于其他的钱币,在绍兴四年仲夏,伊华便已经颁布了《钱法》,打算用三年的时间,逐步淘汰此前在赵国流通的所有货币,以赵国新铸钱币,代替旧钱! 也就是说,从大赵绍兴七年起,赵国境内能够流通的,将只有赵国官府铸造的金银铜币以及铜钱,在此之前,所有人,赵人也好,入赵的列国商贾也罢,都可以持旧钱到赵国官府或者皇家钱庄,兑换新币! 而在此之后,赵人手中所能够拿到的,能够持有的,将只有赵国铸币,而列国商贾在入赵之时,也将在皇家钱庄之中,将所持的外币,兑换成赵国铸币,才能入赵,至于没有兑换的外币,包括此前流通的郑国金币,在赵国境内将没法流通,自然也就不可能买到任何的东西! 而赵国绍兴五年,之所以说是一个丰收之年,就是因为除了田赋民赋的岁入,是在绍兴四年的基础上,翻了一番,更是因为在其他商税、工税等赋税方面,收入增长也是翻了几番,可谓是大获丰收! 第七百七十章 绍兴五年(中) 如今,赵国的国库收入,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田赋商税了,三十税一的田赋收入,在整个国库收入中的比重,已经下降到只占一成多了,而来自于以月华楼为代表的实体经济的赋税收入,在两年前,就已经超过了一半,绍兴四年的时候,实体经济的赋税收入,甚至接近了七成! 而在绍兴五年,实体经济的赋税收入占比虽然有所下降,但是来自于月华楼和龙门镖局等用赵侯伊华的话来说,就是服务行业的税赋收入的比重,却有所增加,而这两项税赋收入在整个国库收入中所占的比重,比之前一年,更是提升了八个百分点,相应的,田赋和丁口的税赋收入(就是俗称的人头税),占比也就比前一年下降了八个百分点! 虽然这个位面时空中,还没有鸡滴屁的概念,也没有GDP这个缩写,就算是伊华能够写得出来,拿给来自于阿亚卡的伊利斯看,他也根本不认识这三个大写字母,更不知道这三个大写字母所代表的意义! 当然,同样的,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列国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国民生产总值的统计和比较了,不过,通过每年国库收入,并以此反推,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对国民生产总值进行一定的估算的! 就算如何具体估算,伊华不是学经济出身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怎么去具体的估算,反推,但光是看国库每年的税赋收入,并对其进行统计和分析,还是能够从某些方面,摸清楚赵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和国家的整体经济实力的! 对于统计算筹,或者说对于算数这门自然科学的重视,伊华若是自认第二的话,天下万国,包括西方的阿亚卡、阿卡迪亚等等,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自称第一! 从月华楼建立的那一刻起,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从伊华继位,正式执掌赵国军政大权的那一天起,伊华就一直在进行着统计会计等方面的算数技能人才的培训,柳素心出任月华楼的大东家之后,更是在绍兴三年、四年以及五年,每年都有进行两期统计员和会计员方面的专业人才的培训! 到现在,每期接受培训的统计员和会计员等财会专业的人才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最新一期绍兴六年第一期的财会专业人才的培训班,就在林宁郡中,接受培训的人才,已经达到了四百多人! 而且,这四百多人一期的财会专业人才的培训班,跟之前柳素心直接从赭石山脚下的匠作监的工矿作坊和赵王宫中的宫娥太监中间招收的,通过业余时间进行财会专业技能的培训,并且通过简单的考试,考出来的统计员和会计员不同,现在的财会专业培训班,招募的培训人员,都是直接从各地的书院之中直接招募的,而且在培训班里,至少还要接受为期五个月的专业培训,考核合格后,才能够取得统计员或者会计员的身份,进而被送到赵国官府和各地的工矿作坊中去。 能够被送进赵国官府,成为官府中的统计员或者会计的,自然是培训班中的佼佼者了,但就算是那些被送到各地的工厂作坊甚至是矿场中去的统计员和会计员,放在除赵国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也都可以算得上是财会方面的顶尖人才! 而就算是被送去那些工厂作坊,或者是矿场,又或者是逍遥居、月华楼在列国中的分号的那些财会人员,也都不会觉得委屈,因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这些统计员、会计员,能够享受到的工薪待遇、福利待遇,也都是远超于其他工人的,甚至于比工头班长还要高,几乎接近于部门经理的工薪福利收入! 而赵国给与工头班长或者部门经理,包括各地月华楼、逍遥楼分号的掌柜(经理)的福利待遇,在列国之中,都绝对是一个让人眼红羡慕的数字! 而且这些福利待遇,除了内部人员外,在列国之中,都属于绝对保密的,外人,几乎很少知道,甚至是听说过赵国工矿作坊中的工头、管事的薪资待遇的,甚至于赵国在工矿场作坊中推行的有别于管事、监工之外的另外一套工头、班长(掌柜)、部门长(分号东家)、经理(区域东家)、总经理(东家)、董事长(大东家)的职务体系,也都是属于绝对保密的,外人几乎很难明白其中的区别,自然也很难懂得其中的成长和晋升体系了! 而这一整套的成长和晋升体系,虽然名目繁多,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晕头转向,眼花缭乱,但伴随着这一整套的成长和晋升体系而来的工薪福利待遇,也几乎是翻着番儿的在增长着! 而且,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整套的成长晋升体系的存在,才给工厂作坊中的工人,有了更大的期望和盼头,也就形成了更加紧密和牢固的向心力,进而增加了工作效率,提高了整个赵国各行各业的管理水平! 而这一整套的成长和晋升体系,现在外人虽然知之不多,而且不论是赵侯伊华也好,还是赵相张宣或者月华楼大东家柳素心也罢,都下达过严格保密,不准外泄的命令,但是他们也知道,总有一天,这些东西,始终还是会外泄,被别人,被别的国家给学了去!伊华、张宣和柳素心做的,也只不过是想要将这一天尽量的推迟一些而已! 而且,其实就算是这些成长和晋升体系,又或者是能够极大的提高工作效率,激发工人工作热情的那些薪资福利待遇或者奖励条件,被别的人或者别的国家学了去了,那些人或者国家,也不见得有赵国这样的决心和毅力,敢下这么大的本钱,将这些东西,不掺任何假水的落实下去! 没有整过国家从上而下的重商重工思想,那些人或者国家,就算是学了赵国这一套去,也只会是学了个皮毛,最终也只会变成一个四不像,落人笑话而已! 第七百七十一章 绍兴五年(下) 纵观天下列国,整个大赵绍兴五年,其实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和平安宁的一年,在前一年还处于战火纷飞的交战状态的莒国和赵国,在绍兴五年仲春时节,实现了停战,签署了和平协议! 就连薛卫两国,同样也在仲夏之时,实现了和平,虽然这种和平,是在极大的损害了卫国的利益的情况下实现的,而且很有可能只是短暂的和平,但至少在大赵绍兴五年,薛国和卫国之间,并没有再发生任何的战争冲突,跟夏王室之间,同样也没有! 而天下列国中,与薛国相邻的郴新中三国,虽然在薛国跟卫国爆发战争冲突,而且薛国一路势如破竹,经过短短的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完全收复占据了安阳郡、柁樟郡,而卫国则是一败涂地,节节败退,根本连有效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 虽然当时,郴新中三国,是真的有些担心,担心一旦薛国占据了整个卫国后,会不会转过头来,转而攻打他们这三个薛国曾经的血盟之国,毕竟,在薛国眼中,郴新中三国,可是真正的‘叛徒’! 这种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一旦薛国占领卫国,灭亡卫国,下一个遭殃的,很有可能就是郴新中这三个与薛国相邻的国家! 因此,在当时,郴新中三国私心里,其实是很希望,甚至是渴望薛国与卫国之间的战争,能够拖得更长一点,能够将更多的薛军陷在与卫国之间的战争泥潭中,那就更好了!这样,薛国也就没法腾出手来,对付郴新中三国了! 但是,当郴新中三国看到薛国一路势如破竹,攻城略地,连五个月的时间都没用到,就直接占据了卫国一郡之地,并且还收复了安阳郡后,郴新中三国却是真的慌神了!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卫国的三郡之地,又还能坚持多久? 第一次薛莒联合攻卫之战时,卫国之所以能够在隆城郡下抵挡住薛莒郴新中等国的近百万联军,最主要的因素,可不是卫国有精兵强将,有高城厚墙!而是因为郴新中三国已经暗地里和郑国还有卫国勾连在了一起,正准备联手坑薛莒两国一把呢! 而这一次呢,薛国虽然是以一国之力,独自攻卫,从兵力上来说,根本没法跟第一次薛莒联合攻卫时的百万大军相提并论!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少了郴新中等国的掣肘,又没有了内忧外患,现在的薛军,也就少了许多隐患,至少没有了变起肘腋之下的可能! 而当时,还没有从六国反薛联盟的联合攻薛之战中缓过劲来的郴新中三国,其实正致力于修生养息,国内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的情况,都还没能缓解多少,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组织一次伐薛救卫之战了! 因此,在看到薛国接连攻占卫国一郡两郡之地时,郴新中三国是真的慌了神了,三国各自派出的特使,更是络绎不绝的赶往郑国和莒国,想要请求郑莒两国,联合出兵,救援卫国!对于郴新中三国来说,卫国的灭亡,才是真的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呢! 而且,薛国对于郴新中三国的威胁和压力,也是空前绝后的,至少比之郑莒两国,郴新中三国算得上是有着切肤之痛的! 郴国当初,可是连郴都泰宁城中,可都驻扎有薛国的武卒劲旅,当时,驻扎在郴都泰宁城中的薛军主将,在泰宁城中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出入禁宫,甚至连郴侯头上,都有点绿绿的感觉! 若非如此,郴国当初可还真的不一定会跟郑卫等国勾结在一起,反抗薛国呢!当然,如果当初没有反抗薛国,郴国现在也就不会如此担惊受怕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与其做个连头上的颜色都不正常的,生死几乎都掌控在薛国驻军手中的有名无实的君侯,郴侯觉着,还是现在的生活,要惬意自由得多,哪怕有些担惊受怕,但至少,郴国还在自己手中,自己的生死,也不是被操控在别人的手中,而别人的生死,却是操控在自己手中的! 所以,对于当初的决定,郴侯其实并不后悔,如果还能从头再来,再选择一次的话,郴侯肯定还会选择跟郑国和卫国、新阳国、中山国等国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薛国的! 所以在当时,对于薛卫两国之间的战争,郴新中三国是最上心的,奔走于郑莒两国,希望郑莒两国出兵救援卫国,也是最勤快的!而对于薛卫两国之间的停战谈判,郴新中三国也是最为激烈反对的! 在郴新中三国看来,薛国之所以提出停战谈判,目的就是为了争取时间,争取更多更大的利益!在听到薛国提出来的停战谈判条件时,郴新中三国就更加的确信了这一点,薛国,是想要通过谈判,兵不血刃的就将卫国险关卫武关连同卫武关后面的卫宁郡三邑之地,一起拿到手中! 当时,郴新中三国其实也挺矛盾的,在私心里,他们其实并不赞成薛国和卫国之间的停战谈判,他们希望薛国和卫国之间的战争,能够拖得越久越好,能够将薛国更多的兵力,陷在与卫国的战争泥潭中,那就更好了,而如果郑莒两国还能被拖下水,拖进跟薛国之间的战争中去的话,对于郴新中三国来说,那可就更妙了! 其实,不论是薛国也好,还是郑国或者莒国也罢,对于郴新中三国来说,其实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巨无霸,这三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一旦对郴新中三国起了坏心思,对郴新中三国来说,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因此,如果三国能够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一直争斗下去的话,对于郴新中三国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在薛国提出与卫国的停战谈判后,郑莒两国几乎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并派出了特使,居中调停薛卫两国之间的战事! 所以,当薛卫两国的谈判代表和郑莒两国的调停特使,坐在谈判桌后,开始为薛卫两国之间的战事,围绕着卫国卫宁郡的三邑一关之地进行谈判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郴新中三国什么事了!而这时,郴新中三国自然也就只能希望,薛卫两国之间的谈判,时间能够拖得久一些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大赵绍兴五年,天下列国之间,几乎都处于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下,莒赵实现了和平,薛卫也停止了战争,薛国通过谈判,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更主要的是,通过谈判,薛国将占据的卫国柁樟郡,从法律的意义上,彻底的变成了薛国的领地! 而郴新中三国所担心害怕的薛军,在绍兴五年,也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更没有做出针对郴新中三国的任何军事行动和部署! 而在绍兴五年,真正算不上太平的,恐怕也就只有草原上的獲国了! 獲国自从右王阿伏福罗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故之后,整个草原右部都算不上什么太平! 草原右部的邪童王子阿伏邪铎,在绍兴四年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亲舅舅,飞鹰部的酋领哈吉斡支下了狠手,哈吉斡支连同他的亲卫营帐两百余帐,在右王王庭达兰贺埌外的黑旗山中,被亲附于阿伏邪铎的部族军袭击,连同哈吉斡支在内,全被坑杀在了黑旗山山谷之中!而飞鹰部,也彻底的被阿伏邪铎掌握在了手中! 而在当时,整个草原右部,其实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混乱状态之中,右王阿伏福罗的幼子阿伏齐格,在右相金母长林和犀兕部的支持下,占据了右王王庭达兰贺埌,之后更是与达兰贺埌的右王直领部落中的那些右王王族,进行了反反复复的拉锯战,达兰贺埌王庭也是几次易手,甚至于其中某一小段时间内,达兰贺埌还被一个不知名的小部族给占领了! 而来自于草原中部的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十万劲旅,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混战中的草原右部的某一部,但这支劲旅精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不容忽视强大的势力,一旦这支劲旅也投入到草原右部的混战中去,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草原右部的局势,就将变得更加的混乱! 而在草原左部,因为赵军的缘故,左王王庭锡音格勒被焚烧,左王阿史德发不得不铤而走险,囚禁了左相玄蛇部的酋领古尔吉龙,古尔吉龙之子古尔古格,愤而起兵,率领玄蛇部与左王阿史德发的直领部族军激战,最终,整个草原左部的大小部族,全都被卷进了这场内乱之中! 而在整个绍兴四年和五年连续两年之间,不论是草原左部,还是草原右部,都处于内乱之中,大酋领阿史那实直领的草原中部,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背后是不是有大酋领阿史那实在暗中插手两部事务,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第七百七十二章 郑侯公子 草原上的动荡不安,已经持续了两年的时间了,出了草原中部,大酋领阿史那实直领的部落外,草原左部和右部,几乎都处在动荡不安的内乱之中,而大酋领阿史那实,似乎也没有出手干预,平息这场波及了整个草原左部和右部的内乱,因此,草原左部和右部的动荡不安,还要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而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让草原左部和右部乱,等乱到一定的程度,左部右部的左王右王以及左相右相等等,只要是势力稍微大一点的部落,能够全部卷入这场内乱中去,对阿史那实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而等到所有参与到这场动乱中的部落或者势力,都已经精疲力尽,实力大减之时,才是他大酋领阿史那实出来收拾残局的时候!而到那个时候,整个草原上,还能有谁,能够跟他这个大酋领相抗衡?什么左王右王、左相右相,不都得乖乖的俯首听命么? 虽然现在,阿史那实在草原上,也算得上是一言九鼎,作为大酋领,他本身就拥有整个草原最大的直领部落,是草原上最大的一股势力!但是,跟南边那些国家的国君比起来,作为大酋领的阿史那实,手中所拥有的权利,却是远远不及的!草原左部右部,左王右王,甚至于是各个部落之间,都拥有一定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而这种独立性和自主性,却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在面对着波及整个草原左右两部的动荡内乱时,大酋领阿史那实却采取了一种坐山观虎斗的策略,静坐在一旁,任由左右两部内乱! 而在中原列国,在绍兴五年的时候,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无足轻重的事,甚至于很少有人关注到了这件事,那就是郑国国君郑侯陈珏,在绍兴五年九月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子嗣! 对于天下列国来说,这件事无足轻重,除了郑国的臣民,有极少数人,在郡县邑城的邑守府衙外的布告栏中,看到了这么一条布告外,注意到这则布告的人,都没有几个!郑国尚且如此,就更别论其他国家了! 不过,对于郑国公族来说,这个消息,却绝对是惊天霹雳!在此之前,郑侯陈珏患病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而且还一度传出了郑侯陈珏病重病危的消息,甚至于郑王宫都因此而锁了好几次宫门! 而在朝堂上,也曾经有一些老臣提议,让陈珏从公族子嗣之中,抱养一个子嗣,哪怕不过继到郑侯陈珏的名下,但也最好将之寄养在宫中,以防不测! 这本是老成谋国之举,担心万一郑侯陈珏有个什么意外,郑国因此而内乱,但是在郑侯陈珏看来,这却几乎是在诅咒他一样,诅咒他命不久矣,诅咒他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因此,当时那些提出此议的老臣,当场便被郑侯陈珏命力士给押了下去,不久之后,一颗颗鲜血淋漓的首级便被呈了上来,送到了大殿上! 在一颗颗鲜血淋漓的首级面前,那些想要再提议郑侯陈珏过继公族子嗣,甚至是进一步提请册封太子的文武大臣,便再也不敢多言半句了! 而久病之人的郑侯陈珏,在郑国国内,特别是在郑都阳高郑王宫中的举止,也是越发的疯狂放纵起来,性情也是变得越来越乖张,越来越古怪,动辄便是杀人,就连身边服侍他的内宦宫娥,也都时不时的遭受无妄之灾,稍有不慎,便是一顿鞭笞,甚至于直接被杖毙,都有好些个!期间的某一天,郑侯陈珏寝宫失火,若不是身边的一个内宦拼死相救,将之背出了寝宫,郑侯陈珏当时可能就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而对于那一次的郑王宫宫中走水事故,私下里也有人传说,就是因为郑侯陈珏的失心疯,种种疯狂举动,让他身边服侍的宫娥内宦心生不满,故而便有人趁着郑侯陈珏昏睡之时,私下放火弑君,想要烧死郑侯陈珏! 还有人说,那一次宫中失火,其实不是郑侯陈珏身边的内宦宫娥纵火,而是郑侯陈珏在疯癫的状态下,自己撞倒了宫中宫灯,点燃了寝宫!寝宫中惨死的那几个宫娥内宦,不过是为了掩盖郑侯陈珏的病情,而被郑相杨龙灭了口而已! 然而,不管那一次的宫中失火,真相到底如何,总之,郑侯陈珏的寝宫被烧了,他身边服侍的几个宫娥和内宦,也因此而惨死在火海之中,就连背着郑侯陈珏逃出了火海的那个内宦,在不久之后,也被放出了宫去,然后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经过了寝宫失火事件后,郑侯陈珏身边服侍的宫娥、内宦,却是又从头到尾的被郑相杨龙给清理了一遍,而在整个郑国,还能够让郑侯陈珏无条件相信和信任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个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杨龙了! 对此,郑国公族上下,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虽然视杨龙为权奸、奸相,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连做梦都想除之而后快!但在现实中,真正敢于对郑相杨龙怒目而视的,却都没有一个,在面对杨龙的时候,个个都是俯首帖耳,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 也是,在郑国,郑侯陈珏对于杨龙,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而对于郑国公族,则是除了猜疑,还是猜疑,以至于所有不听话不顺从的公族,在这几年里,都已经被杨龙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给逐一剪除掉了,剩下的,自然都是些乖顺听话之辈了! 而对于这一次的郑国夫人产子之事,虽然在此前,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从郑王宫中传出! 此前,郑都阳高,至少上报了二十起孕妇失踪的案子,而且这些案子,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找出的贼子数不胜数,因此而发配为奴,甚至是腰斩、凌迟的江洋大盗,都不下一两百人了,但失踪的孕妇,却是一个也都没找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当时,便有消息传出,说这些失踪的孕妇,都被秘密送进了郑王宫中,被关禁在了郑王宫中,为的就是要替郑侯陈珏,诞下一名‘公子’! 虽然这些传说都是荒诞不经,但所谓空穴不来风,既然有这种传言从宫中流出来,就不得不引起公族其他公子公叔的注意和侧目,甚至于完全信了这种流言蜚语的,也不在少数!毕竟,早就有传言说,郑侯陈珏患病之后,其实就已经不行了,根本不可能再诞下什么公子公女了! 而现在,郑王宫中,竟然真的传出了郑国夫人替郑侯陈珏诞下一名嫡子的消息来,而且在郑国夫人诞下嫡子后的第三天,从郑王宫中,就又传出了一道谕旨,给嫡子赐名琮,名录玉牒之上! 不满百日而赐名,并录名玉牒,甚至于若非郑侯陈珏已经快四年没有走出过郑王宫一步,亲自参加郊祀,祭拜宗庙了,甚至于很有可能,不等公子琮百日,郑侯陈珏就会带着他祭拜宗庙,堂而皇之的让其出现在郑国公族和祖宗祀庙面前了! 而郑侯陈珏虽然没有亲自祭拜宗庙,但是将公子琮的名字录在玉牒之上,这件事本身其实就透着种种诡异,让人疑惑不解! 甚至于之后,郑都阳高城中便又开始流传起另外一个传言来,说郑侯陈珏之所以迫不及待的给公子琮赐名录名,其实是因为他自知沉疴难起,命不久矣! 而因为公子琮三日而赐名录名,这个传言就更显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了,以至于之后,好几个年事已高,早已闭门不出,不问世事的郑国公族中的老公叔,都亲自出面探病,入宫求见郑侯陈珏! 而之后,陈珏也在内宦和郑相杨龙的陪同下,精神抖擞,容光满面的出现在了那几个老公叔的面前,甚至于之后还下旨召见了好几个朝中的文武重臣进宫议政! 嗯,说是议政,其实什么军政大事也没议,郑侯陈珏只是在那几个老公叔和朝中文武重臣的面前露了一下脸,抱着才刚刚诞下不到十日的嗣子公子琮,跟那几个老公叔和文武重臣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便又回了寝宫,将郑相杨龙和几个老公叔、文武重臣,全都丢在了勤华殿中! 而郑侯陈珏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在公族中的几个老公叔和满朝的文武重臣面前露了一次脸后,郑侯陈珏病危,沉疴不起的流言,自然也就烟消云散,就此消失不见了,而公子琮三日而赐名录名的风波,也算是暂时的平息了下去,郑国暗波汹涌的朝堂,再次趋于平定! 只不过,除了当事人陈珏和他身边的几个内宦宫娥,以及总理郑国军政大事的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杨龙和一个御医外,几乎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中的内情了! 而这个内情就是,郑侯陈珏,其实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出现在公族老公叔和郑国文武重臣面前的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郑侯陈珏,只不过是杨龙推荐到郑侯陈珏身边的一个御医,用了虎狼之药,激发了郑侯陈珏的全部身体潜能,才让陈珏容光焕发,几乎看不出任何病态模样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其药效,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故而陈珏,在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便又消失在了勤华殿中众人的眼中! 第七百七十三章 郑宫秘闻 知道郑侯陈珏的真实病情的,除了郑相杨龙和几个贴身服侍陈珏的宫娥内宦外,其实还有赵侯伊华和张宣他们! 郑侯陈珏的真实病情,在绍兴五年年底前,其实就已经通过逍遥居中的密谍之手,传到了赵国,送到了赵相张宣手上,也送到了赵侯伊华的手上! 逍遥居,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天下,最大的一家连锁酒肆,分号遍布天下,其总号,就在郑都阳高,名义上的东家掌柜,也是一个郑国人!但实际上,逍遥居真正的幕后所有者,却是赵国! 而且,也正因为逍遥居的名气,如今已经是天下皆知,所以逍遥居在郑国能够接触到的人或者物,也是最多的,其触手,或者说情报网,在郑都阳高内,自然也是最密的,一些连郑国人,连阳高本地人都不清楚的秘密,逍遥居中的密谍,却是门儿清!外人不知道郑侯陈珏的真实病情,但逍遥居中的密谍,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且,随同郑侯陈珏的病情情报,一起送到赵国的,还有郑国夫人陈舒产子的真实内情!跟郑国世间流传的谣言一样,所谓的郑国夫人陈舒产子,诞下郑侯陈珏的嫡子公子琮之事,其实压根儿就是一出闹剧,或者说宫廷丑闻! 只不过,这出宫廷丑闻的主角,不是郑国夫人陈舒,也不是宫中的郑侯陈珏的某位夫人或者妃嫔,真正的主角,就是郑侯陈珏,郑相杨龙,都只能算是一个帮凶! 世间皆传,郑侯陈珏因为当廷擅杀大臣而得了惊惧之症,白日见鬼,而且这几年已经病入膏肓,沉疴难起了,而郑侯陈珏在病后,更是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自然也不可能再诞下什么嗣子了! 因而,当初在整个郑都阳高闹得沸沸扬扬的孕妇失踪案,其幕后的黑手,便是郑侯陈珏和郑相杨龙,失踪的孕妇,最终都被秘密送进了郑王宫中,被圈禁了起来!宫苑重重,守卫森严,那些失踪的孕妇,自然也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了! 虽然这些只是谣传,是流言蜚语,但实际上呢?所谓空穴不来风,这些谣传和流言蜚语,其实离事情的真相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是无限的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那些郑都阳高城中,包括之后郑都阳高城外失踪的那些林林总总,不下于四十名孕妇,其实都是郑相杨龙,秉承郑侯陈珏的旨意,暗中命武士盗取来的,而且也的的确确是被秘密的送进了郑王宫中,并圈养在了冷宫之中,以待临盆! 而这四十多名孕妇,在惊慌恐惧之下,被圈禁在冷宫中后,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因此而大病一场,甚至于在生病期间,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没能保住腹中的胎儿,甚至于还有孕妇,一病不起,就此而撒手人寰的! 因此,被秘密送入宫中的孕妇,虽然有四十多名,但最终活着诞下胎儿的,却不过十来个,而这十来个胎儿之中,又是有男有女,并且因为长相相貌,或者是身体等原因,而被踢出局的,又有三分之二还要多! 虽然在劫掠这些孕妇之前,杨龙就已经命武士暗中查探过这些孕妇家里的情况,而且也专门挑选的是那些长相平平,但却也绝对不会是歪瓜裂枣之类的,而且没有任何权势的普通人家下手,但是诞下的胎儿,却依然因为长相相貌或者身体的原因,而被踢出局了一大半! 最后,真正剩下的,被郑相杨龙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到五个胎儿,两男三女,一起被送到郑侯陈珏面前,由陈珏亲自挑选出最合适的一个或者两个!至于剩下的那些胎儿,加上之前就已经被郑相杨龙踢出局去的胎儿,下场自然好不到哪去! 当然,这些龌龊事,也不用杨龙亲自动手,自然有冷宫中的宫娥内宦,替他出手,将那些刚刚出身不足月的胎儿,连同他们的母亲,一起处理了!甚至于,连被郑相杨龙挑选出来的那两男三女的五个胎儿的母亲,也一起被处理了! 就算这五个胎儿,全都蒙郑侯陈珏亲眼,被陈珏给与了公主公子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几个人中的一员,但是他们的母亲,留下就是个祸害,自然是越早处理越好了,免得埋下隐患! 最后,被郑相杨龙挑中,送去郑侯陈珏面前的两男三女五个胎儿,全都被郑侯陈珏给相中了,三个闺女,有先有后,先后被郑侯陈珏按在了宫中两个嫔妃的头上,摇身一变,成了郑侯陈珏的女儿,自然也就成了郑国的公主了! 而剩下的三个胎儿,在不久之后,其中的一男一女,直接便被郑侯陈珏按在了郑国夫人陈舒的头上,摇身一变,成了一对龙凤胎,同时也成了郑侯陈珏的嫡子嫡女!而那个嫡子,也就是刚出三天,就被郑侯陈珏赐名为琮,名录玉牒的公子琮了! 只有最后一个男胎,在晚了公子琮半个月之后,也正式以宫中嫔妃所出的庶子的身份,正式出现在了郑国的王公大臣眼中。而且跟公子琮一样,在郑侯陈珏宣布宫中嫔妃再次产子之后的第三天,那一位庶出的‘公子’,也正式被郑侯陈珏赐名为璋,同样名录玉牒! 不管是嫡出的公子琮也好,还是庶出的公子璋也罢,都是三日赐名,名录玉牒,成为了郑侯陈珏正式承认的子嗣血脉,而那个跟公子琮一母同胞,同胎而出的嫡女公主,却因为是女儿身之故,只是在给公子琮赐名的时候,在谕旨中顺带着提了一句,在给郑国夫人陈舒的赏赐中,因此而额外的多列了一份赏赐外,在郑国朝堂上,却是再没有掀起任何的动静和风浪,甚至于比第一个被通报给郑国文武大臣的长女公主,所受到的关注还要低! 一年之前的大赵绍兴四年的时候,为了能够‘证明’郑侯陈珏还有生育的能力,从那些被圈禁的孕妇中,诞下的一个女儿,就被按在了宫中一个嫔妃的头上,成为了郑侯伊华的长女公主!只不过那个女胎,或许是因为胎里就比较弱的缘故,连百日都没到,就已经病故了! 为此,郑侯陈珏甚至还专门做了一首赋,以纪念这个早夭的长女公主。当然,这首思念亡女的赋,其实也是郑相杨龙进的,至于是不是杨龙所做,或者是丞相府中某个门客捉刀的,就只有杨龙清楚了! 郑王宫中的这些龌龊阴暗隐秘之事,除了郑侯陈珏、郑相杨龙和寥寥可数的一些宫廷禁卫、宫娥、内宦以及御医外,其实在郑国朝野内外,几乎都是无人知晓的,就算流传出去的那一些些流言蜚语,在郑相杨龙的秘密查办之后,也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而宫中那些之情人,其实也在陆陆续续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在不停地消失着,或是坠井,或是坠楼,又或者是失火,或者失足落水,等等等等,总之,要一个人消失,而且是无声无息的消失,对于郑侯陈珏或者郑相杨龙来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 总之这件事,郑侯陈珏和郑相杨龙,都自觉着做得天衣无缝,外人是绝对不可能知晓的!但实际上呢,这些郑国宫中的宫廷秘闻、隐私,龌龊卑劣的事情,却早就被逍遥居中的密谍,事无巨细的,原原本本的,全都送进了赵国,送到了赵侯伊华和赵相张宣的手中! 第七百七十四章 郑侯薨逝 发生在郑王宫中的这一幕幕隐私秘闻,甚至都快赶得上一部传奇小说了,事实上,赵侯伊华,也的确是像在看一篇荒诞不经的讽刺小说一样,在看着逍遥居的密谍,从郑都阳高送来的这些郑宫隐私的! 嗯,准确的说,就算是在前一世,资讯那么发达的情况下,伊华博览群书,也根本没有看到过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郑王宫之黑暗,可想而知!甚至于伊华在看到这些情报的时候,后背上都忍不住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让人不寒而栗! 郑侯陈珏之残暴不仁和郑相杨龙之为虎作伥,真的是刷新了伊华的认知底线了!只不过现在,就算伊华再怎么心中不忿,却也是鞭长莫及,根本没法拿郑侯陈珏和郑相杨龙怎么样! 而不管怎样,郑侯陈珏,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子嗣’,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在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一下子就增加了五个公主公子。可谓是儿女双全,福寿无双了! 而郑侯陈珏,也终于在有了这五个‘子嗣’之后不久,在大赵绍兴五年还没翻篇的年底,也终于沉疴不起,撒手人寰了!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终于没了! 郑侯陈珏薨逝的密报,在大赵绍兴六年正月底的时候,随着护送月华楼各地分号的掌柜入赵述职的龙门镖局的镖师,很快便送到了赵侯伊华和赵相张宣手上。 在看到郑侯陈珏薨逝的报告后,赵侯伊华当时还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一个祸害,终于死了!” 而当时,就在赵侯伊华身边的赵相张宣,听了伊华的话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君上,祸害遗千年这句话还是你说的,郑侯之事,恐怕还没这么容易就完结呢!” 伊华当时听了张宣的话,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才又说了一句:“这人都死了,还能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不过,郑国主少国疑,内有权臣,这刚出生不满一年的幼子,怕是坐不稳这郑国江山呢!” “主少臣疑,权臣当道,郑国幼主,自然是不可能坐稳江山的!这不仅仅是主少臣疑,权臣当道之故,也有公族虎狼之辈,在一旁虎视眈眈之故!所以,”说到这里,张宣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又说道:“要想保住现在的权势和地位,郑国这天,就不能变,至少,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变!”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当时便又愣了一下,许久之后,才又瞧着张宣说道:“张子,你说的是,郑国那位权相?” 张宣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一位可是个聪明人,聪明着呢,这些,他自然能够想到的!” 想起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郑国权相,伊华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那一位的确是一位聪明人,才智谋略,甚至都可以说是天下少见,比之赵相张宣,其实也不遑多让的,当时在獲国草原的时候,伊华甚至还动过想要招揽杨龙的心思! 不过现在想来,伊华也不觉有些后怕,还好当初没有招揽杨龙,还好当初遇见杨龙的时候,他已经是郑国的丞相兼领上将军了,否则真要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辈招揽到麾下,或者邀请到了赵国,说不定还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呢!伊华可不想现在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渐渐有了一丝起色的赵国,变成跟郑国一样! 而当时,张宣对伊华说这些话的时候,伊华还有些不明白,直到一个多月后,伊华也没见到郑国的告哀使入赵,禀告郑侯陈珏薨逝,新君继位的消息时,伊华才隐隐约约的想明白了一点! 郑国现在主少臣疑,郑相杨龙虽是权臣,以郑国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身份,总理郑国军政大权,但这一切,却都是建立在郑侯陈珏的信任的基础上,一旦郑侯陈珏薨逝的消息公之于众,年幼不足一岁的幼主继位,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些早就对郑相杨龙心存不满的人,便会群起而攻之了,甚至于就连郑国公族,恐怕也会对杨龙狠下死手!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因为郑相杨龙根基不稳之故!说白了,郑相杨龙的出身,也并不高贵,只不过是郑侯陈珏在潜邸中的一个詹事而已,也就是陈珏还是太子的时候的私人秘书! 这样一个身份和地位出身的人,在郑侯陈珏上位,成为郑国国君的时候,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随着郑侯陈珏铲除权相陈文,杨龙因人成事,成为郑国新的丞相,之后又兼领上将军,成为继陈文之后的又一个身兼文武之首的权臣! 之后,虽然杨龙在郑国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位子上,表现得很出彩,很显眼,联合郴新中卫,先坑了薛莒联军近百万人,之后又组织起了六国反薛联盟百万联军,甚至一度攻打到了薛都大邑城外! 后来在獲国草原,杨龙的表现同样十分的显眼和出色,草原右部右王阿伏福罗,甚至都是因为杨龙的缘故,而在元秋山之战中意外身亡的,草原右部现在的乱局,追根究底,也是杨龙的功劳! 但是这些种种盖世之功,也只能让杨龙在郑国取得一定的声威和名望,有助于巩固他现有的权势和地位而已!而且,杨龙成为郑国丞相兼领上将军的时间,也实在太短了一些,区区数量,就算杨龙手眼通天,权倾天下,真正依附他的世家贵族,又能有几个? 至少,杨龙现在的权势,是根本没法跟他的前任,郑国权相陈文相提并论的,郑国满朝文武,表面上虽然对杨龙毕恭毕敬,恭顺有加,但背后呢,对杨龙心存不满的人,可不在少数! 因此,对于杨龙来说,郑侯陈珏,现在绝对不能有事,就算郑侯陈珏已经薨逝了,但是杨龙也绝对不可能现在就公布陈珏薨逝的消息,并且拥戴新君继位的! 而杨龙唯一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并且保证自己现有的权势和地位不失的手段,就是隔绝内外,将郑侯陈珏薨逝的消息瞒得死死的,直到时机成熟之时,才会真正公布郑侯陈珏薨逝的消息! 而之前杨龙借着为郑侯陈珏寻找子嗣的机会,几乎将郑王宫宫禁中的近卫、宫娥内宦,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将宫中所有人,几乎都换成了自己人,也正是未雨绸缪,为这一时刻而做的准备! 这事虽然难办,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郑王宫那么大,郑侯陈珏薨逝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滴水不漏?但事实证明,杨龙做到了,至少,在大赵绍兴六年春天的时候,虽然郑侯陈珏已经薨逝了两三个月了,但他薨逝的消息,却依然没有泄露出来半分!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中山国之乱 太平无事的时日,总是过得很快,现在,已经是赵侯伊华绍兴六年的盛夏了!绍兴五年,基本上整个天下都太平无事,而已经过去一半的绍兴六年,现在看来,也似乎是天下太平,平安无事的! 就连郑国,虽然有流言蜚语渐渐的从郑王宫中传了出来,说郑侯陈珏已经薨逝,但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确切的消息,可以证明郑侯陈珏已经薨逝,甚至于就连那些郑国的公族,公叔公子们,也都没有谁肯先跳出头来,质疑每天从郑王宫中传出来的郑侯谕旨! 之前跳出来质疑郑侯谕旨的人,都已经被郑侯陈珏给凌迟处死了,最近的一个例子,不过才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血淋淋的教训,让人记忆犹新,那些公族子弟,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去触郑侯的霉头,否则,最终倒霉的,可还是自己! 虽然,现在整个郑都阳高都有在传说,说郑侯陈珏已经薨逝了,可当初也同样有流言蜚语说郑侯已经沉疴难起,卧床不起了,甚至于还有流言说,郑侯陈珏久病之体,是绝对不可能还有子嗣的! 可事实呢,郑侯陈珏不仅有了子嗣,而且在短短的不到两年内,还添了四个公主两个公子,虽然其中最长的一个长公主已经早夭了,可这也恰恰说明,郑侯陈珏,也是可以有子嗣的! 而在年前的时候,虽然郑侯陈珏接二连三的为刚出世尚未满月的两个公子接连赐名录名,此事着实有些诡异,甚至是让人疑惑不解,但是用赐名录名的方式,尽早让两个公子承袭郑国公族之名,从而获得郑国宗庙社稷的庇佑,这种说法,也是能说得过去的,毕竟,有长公主早夭的例子在前嘛!录名玉牒,祈求祖宗神灵的庇佑,庇佑两位公子茁壮成长,也是可以的! 所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郑侯陈珏真的已经薨逝的情况下,就算郑都阳高城中,已经流言满天飞了,那些郑国公族的公叔公子们,却依然还在观望,在暗中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 而薛国,自从绍兴五年夏,结束了与卫国的停战谈判,通过谈判,从卫国彻底夺占了柁樟郡和卫宁郡的卫武关、卫宬邑后,整整一年的时间里,薛国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就连驻防各地的薛军,都没有什么大的调动移防!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郴新中三国,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绍兴五年刚过,绍兴六年伊始,正旦的时候,薛国便派出了三拨特使,打着贺旦使的名义,从薛都大邑出发,分别去了郴都泰宁、中山国都兴昌和新阳国都安泰! 几乎是前后脚的,郴新中三国边关守将,便接到了来自于薛都大邑的贺旦使叩关的消息!如今,三国与薛国早没有了往日的血盟盟约存在,三国之间的关系,也已经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甚至可以说是,经过这几年的血战后,三国和薛国的关系,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而且,自从郴新中三国在卫国隆城郡外下狠刀子,背地里给薛军来了一下子,坑了二三十万薛军之后,郴新中三国与薛国之间的血盟关系,就已经不存在了!从那之后,薛国与郴新中三国,就再没有互相派遣过使节,甚至是年节国寿之时,薛国与郴新中三国之间也都没有了任何的往来! 然而现在,在中断了双方的往来关系几近三年的时间后,薛国却突然之间,又朝郴新中三国派出了贺旦使!虽然派出的使节,名为贺旦,但这些贺旦使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目的,却是谁都说不清楚的!而且,这些贺旦使的到来,几乎让郴新中三国的国君,心中全都惊疑不定! 半年前,薛国才通过谈判的方式,从卫国手中拿到了卫武关和卫宬邑,现在,久无往来的薛国,却又突然间派出使者前来贺旦,薛国是不是想要故技重施,通过这种手段,从郴新中三国手中再拿到些什么好处,或者达成什么条件条约? 在听到薛国贺旦使到来的消息后,郴新中三国边关守将的反应,几乎都是一样的,一边暂时拒绝薛国贺旦使入关,一边飞快的遣人通过快马驿传,将消息禀报给国府,上奏国君,至于到底是明确拒绝薛国贺旦使入关,还是允许其入关,都得国府和君上来决定,小小的边关守将,自然是不可能决定得了的! 而就算这些边关守将,暂时拒绝了薛国贺旦使入关,让其在关外驻扎,那些边关守将也没敢过多的得罪这些来自于薛国的使节,而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中山国的边关守将,甚至还亲自带人给这些薛国贺旦使送去了十头羊以及两车酒水和一车新鲜的瓜果时蔬,嘘寒问暖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些大爷! 想想也是,这几年,郴新中三国中,中山国可能算是混得最惨的一个国家了,两年前,草原獲人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中山国,而且在中山国中一路横冲直撞,连破关城郡县,最后更是彻底的攻破了中山国都兴昌邑,中山国君孟夷弃城而逃,最终也没能逃脱,成了草原活人的俘虏! 之后,草原獲人因为郑国和赵国的缘故,率军北撤,返回草原的时候,顺带着也将中山国君孟夷给带了回去,想要奇货可居,以此要挟中山国,并狠狠的敲诈中山国一笔! 可没想到中山国,却几乎根本就不顾及国君孟夷的死活,几乎就在中山国上将军吴頔率军收复中山国都兴昌邑后不久,便拥立了公族公子陈庆继位,成为中山国新的国君。 之后,吴頔继续率军北上,收复中山国玉昌关和镇北三关,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所有被獲人占领的中山国的领土城池,可谓是为中山国大涨了脸面! 当然,这其中也有獲人不善于守城,占领下的中山国的领土和城池,要么被焚烧,破坏洗劫一空,要么就是任命一个投降的中山国本地官员,或者世家贵族,招募士卒,驻守城池。獲人撤军北上后,这些投降的獲人官员、世家贵族,没有了獲人的支援,想要再守住这些城池关隘,自然也就不可能了,很多时候,往往是吴頔的大军还没到,这些投降的官员,就已经先一步派人,前去接洽,再次投降了! 可以说,在收复中山国被獲人占领的土地城池的过程中,甚至于在拥立中山国君,保证中山国国祚不灭,上将军吴頔,其作用和功绩,都是不可磨灭的!只不过,中山国上将军吴頔的结局,却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的悲惨! 在在收复了中山国镇北三关,并且留下了一定的兵力防守三关后,中山国的上将军吴頔,率领着一部分中山军,返回了中山国都兴昌邑。 在返回兴昌邑时,中山国君陈庆,率领兴昌国都中的文武大臣,出城十里郊迎,可谓是给足了上将军吴頔的面子,当时上将军吴頔也是颇为的踌躇满志,在国君出城郊迎时,还接受了他一手扶立起来的国君陈庆亲自捧上的三樽烈酒! 对国君陈庆没有任何的怀疑的上将军吴頔,在接受了三樽烈酒后,第一樽倒地,敬了中山国的历代先君,第二樽倒地,敬了在战争中牺牲的中山国的三军将士,只有第三樽,才代表在此战中立下不世功勋的三军将士,接受了国君的敬酒,并当着三军将士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一饮而尽。 然而,就是这一樽酒,在上将军吴頔饮下去后不久,甚至连一刻钟都没到,就在上将军吴頔,跟随国君陈庆,一同往兴昌邑城中赶去时,与国君陈庆并肩立于御辇之上的上将军吴頔,却突然间心腹绞痛,满头汗珠,一头栽倒在了御辇之上,痛苦哀嚎,片刻之后,更是七窍流血而亡! 上将军吴頔暴毙,死于御辇之上,国君陈庆身旁,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有目共睹,几乎全都可以肯定,上将军吴頔之亡,是死于中毒,而唯一的下毒者,就只可能是亲手将酒樽捧给上将军吴頔,并且让上将军吴頔没有任何怀疑的一饮而尽的国君陈庆了! 几乎就在亲眼目睹上将军吴頔倒在御辇上,而脸色变得惨白,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的中山国君陈庆,还没回过神来,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那些刚刚跟随着上将军吴頔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三军将士,在眼见着上将军吴頔倒地暴毙之后,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一句:“君上杀了上将军!”之后,三军将士,几乎所有人都在喊叫着:“君上杀了上将军!” 后来,又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杀了暴君,为将军报仇!”再之后,“杀了暴君,为将军报仇”的喊叫声,便连成了一片,群情激奋的三军将士,情绪一下子被煽动了起来,发疯似的冲向了御辇,手中刀枪剑戟、弓弩箭矢,一起朝完全被吓得瘫软在御辇上的中山国君陈庆,招呼了上去,继位不到三个月的中山国君陈庆,就此被乱军乱刀分尸,剁成了碎末! 之后,动乱的中山国三军将士,更是趁乱冲进了中山国都兴昌邑城,将原本就被草原獲人血洗了一遍的兴昌邑城,再次血洗了一遍。动乱中,兴昌国都中的世家贵族,再次遭到了血洗,被屠戮一空,只有上将军吴頔的府邸,被乱军保存了下来! 不仅如此,乱军还在冲进兴昌国都之后,在血洗国都的同时,冲进了上将军吴頔的府邸,拥戴上将军之子,公子吴骜为君! 吴骜无奈之下,只得勉强答应了乱军的请求,先称假王,继而以封地封号为国号,改中山国为吴国,并自称吴王! 虽然是被乱军拥戴,继而称王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甚至连年号都还没定下,疆域也都没确定,就旋踵儿灭了,但吴骜,也还是成为了继莒王熊?、薛王妫翊以及大夏王室夏王之外的,又一称王道寡之人! 的确,吴骜自称吴王,改中山国为吴国,前后持续也不过半年的时间,便被公孙炳从郑国借来两万精兵所击败,在兴昌国都之战中,吴氏乱军,更是被彻底击溃,吴王骜也在战阵中为流矢所伤,败退进吴王宫后,在大庆殿中纵火自焚,最后与大庆殿一同被焚烧于火海之中! 公孙炳借兵镇压吴氏乱军,收复兴昌国都之后,又从中山国公族之中,选取了一名年仅八岁的幼子,立为国君,便是现在的中山国君陈窘,而公孙炳,则自任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将中山国的军政大权,全都抓在了手里! 而公孙炳,至此也被视为与郑国权相杨龙一样的中山国的权相,军政大权,都由他一手处置,以至于整个中山国中,只知道有大丞相上将军炳,而不知有国君窘! 第七百七十六章 陈国遗孤 如今,中山国中的动乱,才刚刚有所平定,薛国却又派了贺旦使前来,如果再一不小心,冲撞了薛国的贺旦使,进而得罪了薛国,那对于中山国来,又将是一场灭顶之灾!因此,边关上的守将,自然不敢得罪薛国来的贺旦使了。 贺旦使入关的消息,很快便通过驿传,传到了郴都泰宁、中山国都兴昌和新阳国都安泰,送到了郴侯姚裕、中山国君陈窘以及新阳侯王信的案头上。 就如同中山国在现在还不敢轻易得罪薛国一样,郴侯和新阳侯在听闻薛国贺旦使到来的消息后,也不敢有所怠慢,慌忙派出了朝中的一名上卿,作为特使,亲自赶往边关,迎接薛国贺旦使入关! 中山国军政大权现在都在丞相兼领上将军的公孙炳手中,虽然公孙炳其实很不想理睬薛国的贺旦使,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公孙炳还希望能够再次组建六国反薛联盟,联合天下列国共同讨伐薛国,总之,定要先将薛国给灭了才甘心! 但是,公孙炳现在虽然在中山国中一言九鼎,就连君上陈窘,也不敢对他的话有半分的违逆,新阳国中那些文武大臣,对他更是言听计从,表面上俯首帖耳,乖顺得很,可背地里呢,那些世家贵族,对于自己这个‘外来户’,有几分真心,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公孙炳是外来户,不是中山国人,事实上,公孙炳在成为中山国的丞相兼领上将军前,在薛莒百万联军伐卫之战时,还曾经身佩三国相印,兼任郴新中三国国相! 不过之后,在卫国和郴新中郑等国联军里应外合之下,坑灭了薛莒几近百万联军后,公孙炳作为居中联络人的作用也就消失了,郴新中三国国君也就渐渐的收回了赋予公孙炳的权力,收回了相印,而公孙炳也就因此而失势,流落在中山国,被中山国君孟夷赏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客卿之位,算是在中山国白拿了一份俸禄! 但是,对于公孙炳来说,一个有名无实的客卿,绝对不是他的追求,身佩郴新中三国相印,也绝对不是他的追求,他所追求的是,郴新中薛的四国再次合并,陈国的再次复兴! 公孙炳是陈国公族,而且是直系公族,公孙炳的祖父,便是陈国末代国君最小的公子!郴新中薛四家分陈之事,公孙炳的祖父还未出生,四家分陈之后,陈国末代国君,也就是公孙炳的曾祖父,被薛君封了一个安义公的有名无实的爵位,养在薛都大邑城中,不足一年,安义公便暴毙而亡! 虽然薛国对外公布,安义公是暴病而亡,但当时安义公才刚过不惑之年,平素又是无病无痛的,身体康健得很,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暴毙而亡?所有人都清楚。安义公之死,绝对是刚刚获得夏王室册封和认可的薛侯的杰作! 安义公是陈国末代国君,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那些心念陈国的遗孑们,便不会死心,便会谋划着重新恢复陈国,所以,留着安义公,对新生的薛郴新中四国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隐患,因此,除掉安义公,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更何况,在安义公暴毙后不久,一直被圈养在安义公府中的安义公的几个公子,便也陆陆续续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意外亡故,竟是无一幸免! 安义公失国之后,被圈养在安义公府中的时候,醉酒之后,偶然临幸了一个府中的女使,之后女使便珠胎暗结。然而,还没等那个女使过上上等贵人的生活,甚至胎儿都还没显怀,安义公便已经暴毙而亡了。之后,府中的各个公子,也都陆陆续续的意外亡故! 当时,那个女使察觉到薛侯要斩草除根,除掉安义公所有子嗣血脉的时候,是真的慌了神了,慌乱之中,便将此事告诉了安义公夫人,也就是之前的陈国国君夫人,也是她之前一直服侍的主母。 安义夫人听了女使禀明整个事情的经过,又亲自叫来几个府中的老嬷,确认女使怀有身孕后,当下也没说什么,过了一日,却寻了一个由头,便将安义公府中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女使,全都给赶了出去,那个怀孕的弓女使自然也在其中,而且那个女使随身的包裹里,还有一份玉牒,上面记录着陈国列代国君之名讳,而在那份名讳的最后面,还有一个刚刚落上去不久的名字幸,公子幸! 好在,老天似乎也可怜陈国国君的无故暴毙一样,他的遗腹子,竟然真的是一个男孩,而这个男孩,就是公子幸,也就是公孙炳的曾祖父!从出生起,公子幸就一直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在也安然无恙的长大成人,之后又娶妻生子,生了公孙炳之父公子俞,而公孙炳,则是公子俞的嫡子,公子幸的嫡孙,而且是嫡长孙! 因此,那份女使从安义公府中带出来的玉牒,最后也就交到了公孙炳的手上。从小,公孙炳就是聆听着母亲陈氏女讲述陈国历代国君的征战史长大的,就被灌输着薛郴新中四国皆是陈国旧土的思想观念,并替他树立起了复兴陈国的远大理想! 而这个远大理想,其实也是公孙炳的祖父公子幸的理想,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公子幸颠沛流离的一生,别说复兴陈国了,就连安身立命之所,也都没一个,至死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又何谈复兴陈国? 因而,到老的时候,公子幸便又将这个远大的理想,连同陈国国君名牒,一起传给了公孙炳之父公子俞,并且将公子俞的名字,也落在了自己的名字后面。 只不过公子俞一生的境遇,比之公子幸还要不如,公子幸当时,虽然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身边好歹还有几个跟着他母亲一同从安义公府中被发配出来的,知道公子幸真实身份的仆人侍女,身边好歹也还留着几件从陈国宫中带出来的珍宝,将之典当之后,好歹也还能让公子幸吃上顿饱饭! 可到了公孙炳之父公子俞的时候呢,那些跟随公子幸的母亲一起从安义公府中被发配出来的仆人侍女,大多已经老迈凋零,跟在公子俞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少,再加之上从陈国宫中带出来的珍宝,典当得也七七八八,剩下不多了,公子俞过的日子,自然也就比公子幸更要窘迫了! 而且当时,公子俞身边的一个仆人,眼见着陈国这个落魄公子,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最后竟然心生歹心,将公孙炳之父身边携带的仅剩下的一点珍宝,席卷一空,逃亡而去,之后更是去官府出首,密告了公孙炳之父陈国公族遗孤的身份,甚至还将那块记录着陈国历代国君名讳的玉牒,也一起送到了薛国官府! 公孙炳之父,很快便被那个逃亡的奴人,带着县中衙役巡卒,给逮了起来,抓紧了县衙大牢之中!原本,公子俞还以为自己这一次是死定了,陈国公族复兴的希望也将彻底灭绝了,可没想到他被抓进去的那个县邑的邑守县令陈恪绶,虽然做着薛国的官,但心向着的,却是老陈国。 在私下里去县衙大牢见过公子俞,亲自确认了公子俞陈国公族遗孤的身份后,陈恪绶当天晚上便将公子俞放了,隐藏在自己的府中,又定了那个逃奴一个诬告家主的罪名,将那个逃奴当堂杖毙。 之后,公子俞,就一直被陈恪绶隐藏在自己府中,甚至陈恪绶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公子俞,而公孙炳,就是公子俞和陈氏女所生! 在陈恪绶府中,公子俞很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只不过好景不长,在公孙炳三岁时,陈恪绶密谋造反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薛国公府派人秘密入城,抓捕陈恪绶,人都已经进了县城了,陈恪绶才得到消息,慌乱之中,也根本没时间逃跑了,只是让府中仆人,护送着公子俞和陈氏女以及年幼的公孙炳,冲杀了出去,而陈恪绶自己,则留了下来,率领府中衙役,拼死抵抗,最后死在了县衙大堂上。 好在薛国公府得到的消息,是成县县令陈恪绶密谋造反,根本不知道陈恪绶之所以暗中蓄养死士,囤积粮草器械,这一切其实都是为公子俞准备的,更不知道成县县令府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前朝余孽,陈国公子,这才让公子俞和陈氏女以及公孙炳给逃了出去! 不过公子俞经此一吓,又在逃亡过程中受了风寒,很快便病倒在了逃亡路上,拖了没几天后,公子俞便也就此撒手人寰,只留下了陈氏女和公孙炳这一对孤儿寡母! 好在公孙炳的母亲陈氏女毕竟是成县县令陈恪绶之女,也算得上是世家之女,从小知书达理,读书晓理,教导公孙炳也是尽心尽力,才总算没有辜负公子幸和公子俞的厚望,将公孙炳给教导成才了。 几年前,也就是公孙炳第一次出现在薛都大邑,遇上当时还是赵国公子的伊华的时候,那时,公孙炳之母陈氏女才刚刚过世四年,公孙炳为母守孝三年之后,第一次出远门游历!而来公孙炳之所以选择薛都大邑作为自己游历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想要看看,曾经的陈国都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曾经的陈国,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 薛郴新中四家分陈之后,薛国尚且能够以霸主的身份,独霸天下六七十年,当初的陈国,岂不是比现在的薛国,还要强大数倍?那时的天下,岂不就是陈国一家独大么?而现在,自己的陈国,却被薛郴新中这四家乱臣贼子所窃据!公孙炳心中能好受得了才怪呢! 所以,当初在薛都大邑的时候,公孙炳便曾经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并吞薛郴新中四国,让陈国重新出现在天下人的眼中!而之后公孙炳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为这一目标,这一理想而努力奋斗着! 第七百七十七章 隐患 如今,公孙炳虽然已经做了中山国的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成了中山国的权臣,一言九鼎,跟中山国国君也并没有太多的差别了,而且有着伪吴王骜的例子在前面,就算公孙炳想要篡位,自立为君为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对于公孙炳来说,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开始,距离他的目标理想,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而且,就算在这小小的中山国篡位成功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的国君而已,在薛国莒国,甚至是郑国国君面前,都还得低上一头,这可比陈国独霸天下,天下列国君侯俯首称臣之时,要弱小得多了,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惹恼了薛莒郑等国,中山国可就又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并且,就算是现在,公孙炳在中山国中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言九鼎,那些被獲人杀了一遍,又被伪吴王骜的乱军过了一遍刀子的中山国世族,现在也已经大多凋零待谢,剩下这些世族,在公孙炳面前,也是俯首贴耳,听话得很,但是对于中山国中的世族和臣民来说,公孙炳毕竟是外来户,在中山国的根基,也绝对不是这短短的一两年的时间,就能够培植起来的! 公孙炳想要真正独揽中山国的军政大权,真正做到一言九鼎,可以不用在意国君的存在与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在此之前,就算公孙炳对薛国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薛侯妫翊的血肉骨骸都吞噬一空,但表面上,中山国现在却不得不对薛王低头。 如果不是薛国,如果没有薛郴新中四家分陈,现在在陈都大邑王宫中称王,接受天下列国朝贺的,可就是自己了!每每想到这一点,公孙炳对薛国,对郴新中三国的恨意,便又会多上一分!对于他来说,郴新中薛四国,都是他要颠覆的国家,都与他有毁家灭国之仇! 薛国的使节,很快便以贺旦使的身份,出现在了中山国都兴昌邑城中,而作为中山国权臣的公孙炳,也给与了薛国贺旦使以最高规格的礼遇和待遇,由他代表中山国君陈窘,率领中山国中文武大臣,亲自出城二十里郊迎,迎接薛国贺旦使的到来。 将薛国贺旦使亲自迎接进了中山国都兴昌邑后,又亲自送到驿馆下榻,当天晚上,公孙炳便在大丞相府中设宴,为薛国贺旦使接风洗尘。酒宴过后,公孙炳也就拿到了薛国贺旦使想要在陛见中山国君时递交的国书。 薛国贺旦使以贺旦的名义,出使中山国,身上自然会带有薛国给中山国君的国书,哪怕这份国书上,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恭贺新年的废话,可这国书,却总还是要有一份的!而很明显,薛国在这个时候向郴新中三国派出贺旦使,那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在国书中,自然也就会提出一些薛国自己的要求和条件了! 公孙炳作为中山国大丞相兼领上将军,中山国的权臣,薛国想要在中山国拿到些什么好处或者条件,自然不可能跳过公孙炳,公孙炳先中山国国君陈窘一步,拿到薛国国书,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薛国不先将国书交给公孙炳,那才是一件诡异的事呢! 甚至于,一些在国书上不能明目张胆的罗列出来的条款或者利益交换,薛国贺旦使也得先一步跟公孙炳通气,或者说先透露给公孙炳,让公孙炳和中山国国君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至于答应与否,那就得看公孙炳和国君陈窘商议后的结果了。 薛国国书,连同明面上以及暗地里的条件,林林总总,十几二十项条款内容,当天晚宴过后,就直接被送到了公孙炳的书房之中,而当天夜里,公孙炳一整夜,也几乎都在书房之中,研究和琢磨薛国国书内容条款,书房中的灯光,自然也是整晚都没熄过了! 薛国在国书和明里暗里的各种条件条款中,提出了许多条款,内容也是多方多面,涉及有政治经济军事以及地方行政,边境疆域等等! 虽然,在这些条款内容中,薛国并没有明确的提出,要让中山国割让什么领土城池之类的,蛮横无理的要求,但隐藏在这些条款内容后面的利益纠纷,却是比薛国明确提出占领某块领土城池,还要让中山国感到难受和憋屈! 在条款中的第一项,就是中山国与薛国再次缔结盟好合约,当然,这背后的潜台词,自然就是中山国与郑莒断绝之前所签订的所有的盟好合约,而重新站在薛国这一边! 就这一条,就让中山国感到万分的憋屈和难受,与薛国重新缔结合约,这没什么,可若是要让中山国因此而断绝与郑国、莒国的盟友关系,这却涉及到了中山国的切身利益了,而且这还是一道送命的必选题!既然薛国在国书中提到了这一条,那中山国就不得不在薛国和郑莒两国之间选边站了! 虽然,之前中山国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选择了站在郑莒两国一边,站在了薛国的对立面上,但是现在,当薛国率先抛出橄榄枝,提出要与中山国缔结盟好合约的时候,如果中山国再因此而拒绝,恼怒之下,薛国可就要怒而兴兵,率军来犯了! 而如果薛国再如同之前对卫国一样,轻师突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拿下中山国的一郡半郡之地,郑莒等国恐怕根本举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救援举措吧?到那时,倒霉的可不还是中山国么? 而如果中山国选择了站在薛国那一边,与薛国再次缔结友好盟约,那也就等于是对郑莒两国的背叛,甚至于如果薛国只是假意要与中山国结盟,而实际上是在图谋中山国的领土城池,一旦中山国与郑莒两国反目,薛国大军来袭,中山国可就彻底的孤立无援,只能束手待毙了! 仅仅只是一个缔结盟约的条件,就让中山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已经不仅仅是阴谋诡计了,而是堂而皇之的阳谋! 而这样的条约内容,在国书中,还有好几条,其中一条没有明着写在国书上的,甚至提出直接让中山国臣服于薛王,向薛国薛王称臣纳贡,一如两百年前,天下列国诸侯,向夏王室称臣纳贡一般! 而这些条款内容中的任何一条,一旦中山国处理不好,等待中山国的,就将是一场灭顶之灾!可以说,通过这些条款内容,薛国的野心,其实已经暴露无遗,而偏偏不管是中山国也好,新阳国,又或者是郴国,在面对着薛国以贺旦使派来的使节,抛出的包藏祸心的‘橄榄枝’时,还都不见得有拒绝的勇气! 就算郴新中这三国之间想要私下里再沟通商量一番,甚至是派出使者,赶往郑国或者莒国,跟郑莒两国说明情况原委,以联合郑莒两国一起联动,在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无论郴新中三国之间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三国和郑莒两国之间,都必定因此而生出些许嫌隙来,甚至于就连郴新中三国内部,也都会因此而产生龌龊矛盾,相互之间的不信任,也很有可能因此而加深! 甚至于,迫于薛国强大的压力,郴新中三国中真的出现屈从于薛国的国家,也说不一定呢!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一石二鸟之计了,而是一石多鸟!通过区区贺旦使,薛国,就轻而易举的离间了郴新中甚至包括郑莒等国之间的关系,从而在列国之中,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的隐患! 第七百七十八章 在莒国募工 总之,薛国在大赵绍兴六年正月里派出的贺旦使,给郴新中三国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让原本和平安宁的天下,平添了几分紧张和压迫的感觉,颇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跟卫国的停战谈判中,尝到了甜头的薛国,正在通过这种方式,想要从郴新中三国中获取更多的利益,而郑莒两国,现在却根本没那个心思和精力,去考虑郴新中三国的事情! 郑国,因为郑侯陈珏的薨逝,如今正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之中,一方面,作为郑国权臣的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杨龙,正在想方设法的隐瞒郑侯薨逝的消息,整个郑王宫中的禁卫以及宫娥、内宦,几乎全都被杨龙换成了他心腹,甚至于连郑侯陈珏的夫人、嫔妃,也全都被杨龙给软禁了起来,甚至于还秘密将其中的一部分有异心者,给处置了! 而郑都阳高城中,屡禁不止的关于郑侯薨逝和公子琮、公子璋非是郑侯血脉的流言蜚语,让阳高城中的郑国臣民,心中疑虑丛生,也让郑国的世家贵族,特别是郑国公族,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谁也不愿意替他人做嫁衣,故而谁也不肯最先跳出来,质疑郑侯和郑相杨龙!因此,阳高城中虽然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氛,但在这层诡异的气氛之下,郑相杨龙和城中世家贵族、郑国公族们,却处于一种相安无事的境况之中,双方都在暗中做着准备,但却又都在表面上,维持了一种和平共处的局面! 而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郴新中三国想要让郑国出面,拒绝薛国的不合理的条件,郑国也几乎不可能腾的出手来! 而南边的莒国,现在更是处在一种十分诡异的局面中,而这种诡异局面的形成,却只跟莒国在年前与赵国签订的停战协议中的其中一条有关。 从表面上来看,年前莒国与赵国签订的停战协议,还算是公允的,双方的疆域、边境线,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重新维持在了战前的固有边境线上。而在战争中饱受战火摧残的赵国,也并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或者说,赵国曾经是狮子大开口了,但却被莒国在谈判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扳了回来,最后双方达成的停战协议中,莒国的战争赔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唯一让莒国有些难受的,就是被俘的那两万多莒军俘虏了,每一名俘虏,赵国都开出了一口价,十金释俘金,不论官弁士卒,都是一口价,而这些释俘金,其实最终也并不是莒国国府中出的,而是由出兵的各个世族自己承担! 原本,在赵国和莒国围绕着释俘金而展开了长达一个多月的争论后,莒国已经做出了让步,答应了赵国索要的释俘金,而且这些释俘金,莒国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赵国放人了! 可没想到,赵国在释放战俘的条款中,却加了一条自愿原则——战俘自愿离开赵国,莒国才能缴纳释俘金,带着战俘离开赵国;若是战俘不愿离开,莒国就不能强求! 原本,在莒国谈判特使芈砣看来,这一条也没什么,可没想到最后,这一条却是麻烦最大的,两万五千多名莒国战俘,最终愿意离开赵国的,竟然连两千人都不到,而这两千人中,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军中的各级将校官弁,最底层的莒军,甚至几乎没有几个愿意离开赵国的! 而在赵国与莒国签订的停战协议中,这些愿意留在赵国的战俘,莒国自然不用再缴纳释俘金了,可同样的,莒国也不能强制要求赵国释放他们,并带他们离开! 而在停战协议中,还有一条,这些战俘在莒国有家有口的,还可从莒国将他们的家眷,全都带到赵国,莒国官府,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涉他们的去留! 并且,在停战协议中,还有一条,赵国可以随意的在莒国招募工人,只要他们愿意,莒国不能橫加干涉!针对这一条,其实为了顾及莒国的面子问题,赵国其实也在条款中加了一句,莒国也可以在赵国招募工人,赵国同样不能干涉这些雇工的去留! 从这一点来看,关于雇工这一条,莒赵双方都是一样的,只是莒国没有想到的是,赵国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各种各样的人,都大量的需要,而赵国工人的工钱和福利待遇,也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莒国怎么可能从赵国雇佣到工人?更何况,莒国可不像赵国,随着赵国新政的推行,各种工厂作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莒国,从根子上来讲,还是一个农耕社会,甚至还只是农奴社会像封建社会过渡的阶段!缺少工商业的莒国,对工人的需求,自然也就少了,雇工的情况,基本上也就不存在了,有的,也只不过是买回家中做奴作婢的奴役而已! 几乎就在莒赵两国达成停战协议后不久,在莒国各个大小郡县邑城中,就竖起了赵国招募工人的旗帜,以优厚的福利薪资待遇,大量招募莒国流民入赵做工! 招工现场,甚至还有原本属于莒国军卒的俘虏,现身说法,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周围的莒国流民,他在赵国工厂作坊中所经历和见识的一切! 优厚的薪资待遇,本就已经让那些流民心动不已了,再加上管吃管住,夏秋两季还各发两套工装,一日三餐,餐餐有肉,每旬还有休假,休假期间,工资照发,如此种种,充满诱惑的福利待遇,在莒国军卒俘虏的现身说法下,对于那些本就生活在莒国最底层,过着饥一餐饱一餐,朝不保夕的日子的莒国流民来说,自然充满了极大的诱惑,让他们心动不已! 从莒赵两国达成停战协议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莒国几乎就一直在为入赵的莒国流民和那些莒军俘虏的家眷,而忙碌奔走着! 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对于莒国来说,大量子民的出走,绝对算不上是一件什么好事,更何况还是源源不断的持续大规模的外流! 因此,几乎就在莒国察觉到国中子民的异动时,莒国官府,就在不停地对那些想要奔走,前往赵国的莒人做思想工作,想要劝阻他们前往赵国!根据两国之间的协议,对于这些莒人的去留,莒国是不能橫加干涉的,所以莒国官府,也只能对这些莒人加以劝解,希望能够打消他们前往赵国的念头。 只不过,随着赵国在莒国募工的动静越来越大,再加上那些莒军俘虏的现身说法,越来越多的莒国流民,知晓了赵国工人的薪资待遇和福利待遇,在跟自家这边的一比较,孰高孰低,自然一目了然,谁对这些流民工人好,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在那些被俘的莒军士卒的宣传中,赵国几乎就是先贤所言的大同世界一般,人人有衣穿,有房住,有饭吃,还有工作,有钱花! 想种地的,赵国遍地是荒地,随便刨几下,垦出来的地,就归了自己所有,每年只需要交上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税赋,就能落下绝大部分的收成,收成好的时候,一年的收成,就可以够全家老小吃喝拉撒一两年了! 不想种地想做工的,也很简单,随便找个正在雇工的工厂作坊,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一份收入不错,至少每年刨除了各种开销之后,还能够有所剩余的工作!若是能够识文断字,那就更好了,工资收入和福利待遇,都会提高老大一截,若是还能够有个一技之长,那就更了不得了! 在赵国,因发明创造而做官,或者成为一方巨贾的,可不在少数!若是能够发明一个什么实用的东西,并且从赵国官府取得了专利权,那几乎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座金山银山,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金水银水,可以源源不断的为自己创造财富! 如此种种,在莒人听来,几乎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在赵国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这些说辞,若是赵人说来,那些莒人或许还会有所怀疑,但是现在,说出这些话来的,却是跟他们一样的莒人,其可信度,自然也就高了不少了! 因而,虽然莒国官府竭尽全力的劝阻,劝解那些莒人,想要让他们放弃入赵的想法,但最终的收效,却是微乎其微的。甚至于有原本在莒国县邑衙门中,坐着巡捕捕头的,在听了几次赵国募工现场的莒人现身说法后,竟然也动了入赵的心思,最后更是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缁衣,混入了赵国募工的队伍之中,最后成功的踏上了入赵的旅途,进入赵国,成了赵国从莒国招募的工人中的一员! 而这名捕头,因为在莒国,本就熟悉刑名,擅于缉匪拿盗,到了赵国后,才在琉璃工厂中待了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抓住了一个趁夜进入工厂中偷盗琉璃制品的偷儿,从而立下大功,不仅在琉璃工厂中出了名,在县衙中也挂上了名,甚至于县衙邑守都亲自召见了他。 一番详谈之后,那个县令得知他竟然在莒国做过县衙的巡捕捕头,当即便如获至宝,将之从琉璃工厂中调了出来,调入县衙之中,先做了捕快,之后不到三月,便连升两级,升了捕头,紧接着便又升了法曹主事! 跟巡捕捕头比起来,法曹主事,也就升了一级的样子,但手中的实权,却绝对不是普通的一个捕头可以相提并论的,法曹主事,可是县衙六曹主事之一! 更何况,在赵国,就是一个普通的县衙的法曹主事,每月所领取的俸禄,所能够享受到的福利待遇,竟然都是他在莒国做巡捕捕头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的,光是俸禄,一个月几乎就已经抵得上他在莒国时大半年的所有明的暗的总收入了! 几乎在赵国还没待到半年,那个已经成了一县法曹主事的莒国巡捕捕头,便已经决定,将留在莒国的妻儿老小,全都接到赵国,从此以后,他就在赵国安家了! 而当那个巡捕捕头返回莒国去接妻儿老小时,在面对昔日的同袍下属的时候,他自然免不了的,便会说起在赵国的经历,以及在赵国的点点滴滴! 当被问及在赵国的福利待遇,是不是真的如在城中募工的赵国商人所宣传的一样时,那个曾经的莒国捕头,还摇了摇头,说道:“不,赵国工厂作坊所给出的福利待遇,比这还要好,而且是好很多!” 第七百七十九章 鼠疫 从大赵绍兴六年开始,随着越来越多前往赵国的莒人,出现在莒国境内,现身说法或者直接将原本留在莒国的妻儿老小接往赵国,越来越多的莒人,开始相信,去赵国,真的能发财,真的能让自己过上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甚至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 于是乎,在这些莒人的带动下,前往赵国在莒国各个郡县设立的募工点报名的莒人,也是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莒人,在龙门镖局的保护下,从莒国峡孟关出关,通过赵国峡门关,进入赵国。 而设在赵国峡门关中的出入境管理局,顿时便成了赵国南大门最忙碌的部门,几乎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不停地在制作入赵的莒人的临时身份令牌,并且对入赵的莒人,进行审查,以查出其中隐藏着的莒国密谍,以及盗贼流寇等! 所有的赵人都以为,大赵君侯华的绍兴六年,又将跟绍兴五年一样,是一个和平安宁,并且大获丰收的丰年!毕竟,绍兴六年的上半年,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比之绍兴五年,都并不会差到哪去,甚至于,在工商业实体经济方面,绍兴六年的上半年,比起绍兴五年的上半年,增速甚至还要更快! 按照现在这种势头发展下去,绍兴六年,赵国的经济增长速度,甚至肯定会比绍兴五年要强上许多,而国库的岁入,比之绍兴五年,肯定也会有两位数以上的增长!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却给赵国绍兴六年的夏天,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色彩! 这场瘟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源头在哪,谁都不得而知,引起这场瘟疫的病菌,到底是什么,以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科学技术水平,也根本查找不出来,甚至于,想要有所针对性的研制出疫苗,对抗,甚至是彻底的根治这场瘟疫,也无疑是痴人说梦,根本实现不了! 总之,在大赵绍兴六年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突然在赵都宸邑爆发,而且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赵都宸邑,甚至连守卫森严的赵王宫,也没能幸免! 起初,仅仅只是赵王宫中的一个宫娥,出现了头痛发热,面红目赤,咳嗽流鼻涕等症状,像极了感冒。而当时,赵王宫中,专门为宫中宫娥、内宦看病问诊治疗的宦医,也的确是按照风寒的症状,给那个宫娥拿的药。 然而没想到的是,仅仅只过了一天,那个宫娥的病症就突然加重,最后咳血而死,而那个给患病的宫娥诊治的宦医,也出现了跟那个宫娥同样的症状,甚至于宦医馆中其他几个跟那个宫娥有所接触的内宦宫娥,也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直到这时,赵王宫中的医官令才得到消息,开始重视起来,先是向赵侯伊华禀报,随后又请求赵侯伊华下令,将宦医馆中所有患病之人,以及跟这些患病之人有所接触的宫娥、内宦,包括宫中禁卫,全都隔离开来,以防止疫病传染! 然而赵侯伊华的命令,还是下慢了一步,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整个赵王宫中,包括在伊华夙兴宫、夜寐宫中侍奉的贴身宫娥、内宦之中,几乎都出现了患病的症状,并且,在赵王宫外,赵都宸邑城内,也出现了十几起有着相同病症的患者! 而直到这时,伊华才猛地醒悟过来,这看似流感的病症,恐怕不是流感,而是鼠疫!想起历史上那曾经让整个西方国家谈鼠色变的黑死病鼠疫,伊华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栗!曾经的西方,一场黑死病,死了可就有数千万人之多,而且那已经是十几世纪的时候了! 而现在呢,以伊华对现在这个位面时空的了解,现在这个位面时空,大抵也就相当于自己所熟悉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二三世纪的样子,也就是汉朝,甚至是秦朝、战国的时候,以现有的科学技术水平,自然不可能发明什么特效药,也不可能观察到细微的病菌,从而找出鼠疫的致病之源! 原本,由于赵王宫中出现疫症,伊华、伊姜夫人以及赵国夫人妫姝,也包括宫中其他的嫔妃、贵人,都得前往赵都宸邑外的皇庄之中避疫,可现在,就连伊华身边服侍的贴身宫娥、内宦,都染上了病疫,伊华、伊姜夫人等有没有感染上病疫,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包括医官令也一样! 虽然现在,伊华和伊姜夫人等宫中贵人,还没有表现出染病的迹象,但他们是不是已经沾染上了病气,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若是再让鼠疫从赵都宸邑流传开去,波及到整个赵国,甚至是整个天下,那仅此一场鼠疫,便造成整个天下的十室九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在察觉到赵都宸邑之中,可能已经出现了鼠疫后,伊华直接下达了几条命令,其中第一条便是封锁赵都宸邑,任何人不得出城,城外的任何人,也不许入城,直到封锁城门的命令解除为止! 第二条命令,则是将赵都宸邑,包括赵王宫中,所有患病之人,全都统一集中安置到下风口的城南驻军营区中去,并将城南驻军营区周围,与营区比邻的一圈房舍,全部拆除,将整个营区,彻底的隔离了开来,除了医官外,其他任何人,包括禁卫驻军、城防军,也绝不允许靠近! 此外,伊华还急就章的草拟了另外几条防止疫病传染的谕令,并让宫中宫娥,用野棉花的花絮为绒,外面罩以粗麻布,缝制成了一副副简易的口罩,率先配发给了太医馆中的医官,以及宫中的贵人嫔妃等,包括伊华自己,也都戴了一副,而且隔上半天,便会更换一副。更换下来的口罩,也全都统一集中烧毁! 而病患接触过的东西,包括吃饭用过的碗筷等,也都要经过开水煮沸消毒,熬煮一刻钟以上!而患者穿过的衣服,睡过的床榻,则是全部选择烧毁,住过的房屋等,也全都用石灰水,过了一遍又一遍,以进行彻底的消毒! 同时,伊华还命令宫中内宦、禁卫一起动手,捕灭蛇鼠跳蚤等,以确保整个赵王宫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只老鼠蛇虫,床单被褥上,也不再有任何一只跳蚤的存在! 然而,伊华推出的这些急就章的防止疫病传染的措施和谕令,也仅仅只是能够防止疫病的迅速扩散,让还没沾染上鼠疫病毒的宫人,可以减少染病的可能性,可对于已经染病的病人,伊华却是没有半点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的份! 而之后,一个更加可怕的消息,又传到了伊华的手上,宫中太后伊姜夫人,也就是伊华的母亲,和赵国夫人妫姝,也都出现了相同的病症,染上了鼠疫! 鼠疫的厉害之处,两世为人的伊华,自然是比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明白的,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几乎只要感染上了鼠疫,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绝对不会超过一成! 可以说,染上鼠疫后,除了凭借自身的免疫系统,硬抗过去,让身体产生自然抗体之外,在这个时空中,几乎就不可能有别的法子,能够治愈鼠疫! 伊姜夫人和赵国夫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宫中太后,一个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还为自己诞下了赵国的嫡长子,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对于伊华来说,都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然而现在,一场鼠疫,就将这两个宫中地位最为尊崇的女人,一下子全都倒了下去!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大赵君侯伊华,顿时感觉脑袋一沉,眼前一黑,双脚一软,顿时不由自主地便往地上倒了去。在意识彻底的陷入黑暗中前,伊华还隐隐约约听到宫中服侍自己的宫娥、内宦,在自己晕倒时,手忙脚乱的冲了上来,不停地叫唤着:“君上,君上!~” 虽然伊华很想回答那些宫娥、内宦的叫喊声,很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但他的双眼,就如同挂着铅块一样沉重,无论他如何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就是做不到! 而且,陷入昏迷中的时候,伊华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处,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一般,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并且,整个胸腔,就好像有一团火,在不停地燃烧着一样,让他热得难受,烧得难受! 第七百八十章 故人相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华的意识渐渐的苏醒了过来,就如同灵魂出窍的人,灵魂又突然间归窍了一般,又如同溺水之人,突然间却又从水面下冒出了头来一样,原本像是被人扼住脖颈,变得有些困难的呼吸,也一下子就变得畅通了起来! 这感觉,就好像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位面时空中,灵魂依附在赵国公子华的身上一样!难道自己又穿越了?刚刚恢复了意识的伊华,在心底暗自想到,又或者是,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长梦,如今梦已经醒了,自己又成了那个华夏军中的一员了! 刚刚苏醒的意识,让伊华的脑海里不停地胡思乱想着,思绪努力的控制着双眼皮,想要睁开眼来,但伊华就感觉自己的眼皮好像被人粘住了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的睁眼,他就是没法睁开一分一毫! “来人!来人啊!~”伊华的意识,在不停地的呐喊着,他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动弹一下手指,但却好像整个身子都不属于他了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做不到! 我这是怎么了,我已经死了吗?还是我又在做梦?伊华的意识,不停地胡思乱想着,无边的黑暗意识中,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伊华的意识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不由自主地便朝着那一丝亮光走了过去、 亮光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一道光门,出现在伊华的面前,伊华抬手遮挡在眼前,适应了一小会儿后,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光门。而光门后面的景象,也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各型轿车、公共汽车、电驴、摩托,往来穿梭,川流不息,大街两旁,高楼林立,高楼上空,一架客机低空掠过,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响彻耳畔…… 这,这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时空!难道自己真的又穿越回来了?还是自己,之前本就是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伊华带着阵阵疑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出了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却让伊华如同从高楼突然坠下一般,身子猛地一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从床榻上弹坐而起! 伊华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寝殿内的几人,寝殿内的几人,全都愣了一下之后,旋即便有一个轻快的身子,燕雀一般扑向了伊华,惊喜的声音随之传来:“老公,你醒了?老公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吓死小卓玛了!”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过了一两秒钟,才回过神来,瞧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娇小的女子,柔声说道:“小卓玛,是你啊?”说着,又抬手替阿卓玛抹去眼帘上的泪珠,柔声说道:“不哭不哭,再哭就不漂亮了,我的小卓玛,是大山里最美丽的百灵鸟,你怎么能哭呢?” 伊华话音还未落地,一个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便又传进了伊华的耳中:“谢天谢地,祖宗庇佑,君上,您终于醒了,您要再不醒过来,臣,臣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伊华听声音耳熟,是赵相张宣的声音,急忙偏过头去,却见阿卓玛身后不远处,赵相张宣正一脸憔悴,眼神中却欣喜含泪的望着自己,而在张宣身旁,还有一个胡须皆白的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容似曾相熟,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没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伊华正待要细看时,眼角的余光,却感觉寝宫一旁传来了一道嫉妒、幽怨的目光。伊华心中一愣,急忙转过头去一瞧,却见昏暗的灯光后面,半黑暗中,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正用包含着嫉妒、幽怨的目光,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 伊华一瞧那女子的容颜,顿时便惊得目瞪口呆,那是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面孔,那是曾经午夜梦回,出现在自己睡梦中的绝世容颜,一别七年,没想到却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了!一时间,伊华竟然瞧得傻了,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伊华才憋出一个字来:“你……” 这个字刚说出口来,一旁的张宣却又已经说道:“这一次多亏了月老前辈,若不是月老前辈,这城中的瘟疫,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君上,月老前辈,这一次可谓是救了我赵国一国臣民之命呐!” “月,月老前辈。”伊华将视线从绝色女子的身上挪开,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瞧着鹤发童颜的水月先生,嘴巴张了张,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水月先生已经轻笑着捋着银须,说道:“哪里,哪里,张生谬赞了,老夫只不过尽了自己的应尽之责而已!” 说着,水月先生又瞧了伊华一眼,轻笑着说道:“若说功劳,老夫只不过是微薄之功,真正的功劳,还是赵侯之功啊,若非赵侯此前颁布的种种谕令,此次瘟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平息下去?” 刚刚醒转过来的伊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良久才问了一句:“张子,我,寡人昏迷了多久?” “君上卧床至今,已逾半月。”张宣朝伊华微微拱手躬身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昏暗的灯光后面的阴暗处的绝色女子一眼,才又说道:“这半月来,若非小雅姑娘衣不解带,细心照料服侍,君上,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好转过来的。” 张宣话音刚落,坐在伊华床榻上的阿卓玛也叽叽喳喳快人快语地说道:“是啊,这些天,若不是小雅姐姐细心照顾老公,老公你也好不了这么快呢!小雅姐姐这些天,可是整整的受了一圈呢!”话语中,浑然没有半点不悦。 听了张宣和阿卓玛的话,伊华心中感动,转过头去,瞧着昏暗灯光后面的绝色女子,眼中柔情似水,柔声说道:“小雅姑娘,谢,谢谢你。” 小雅却是苦涩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伊华。 伊华见状,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化作长长一叹,转过头来,瞧着张宣说道:“张子,这些时日,城中的疫情如何了?” “君上无需担心,城中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已经有三日没有再增加新的染病之人了,这一场大灾,也算是过去了!”张宣急忙说道。 “那就好。”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城外百姓呢?城外可有人染病?各郡县邑城,可有疫情上报?” “禀君上,国中郡县邑城,除山陇郡中,上报了十几起疫情外,其余郡县之中,并未发现患病之人,君上大可放心。” “十余起……”伊华微微长叹了一声,良久才又问了一句:“死了多少人?” “具体的死亡数字,山陇郡还没报上来,报上来后,臣会第一时间,禀报君上。”张宣急忙又说道。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又问道:“国都之中呢?国都中有多少人,殁于此次鼠,瘟疫之中?” 张宣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嘴唇发干地沉声说道:“三千一百四十七人。” 三千一百多人!虽然伊华此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听到张宣报出的这个数字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悲怅的感觉来,一场鼠疫,赵都宸邑城中竟然就死了三千多人,而且这三千多人,还是统计上来的数字,而且统计的恐怕都是成年的丁口,那些未成年的男孩儿和妇孺老者,恐怕都不在这个统计数字之内呢!正是的死亡情况,恐怕绝对的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甚至有可能上万! 赵都宸邑,这些年来,随着伊华大力推行新政,鼓励工商,赵都宸邑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城中丁口户数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户,在籍丁口三万余人。而这三万余人,还仅仅只是登记在册的成年男丁的人数,算上老弱妇孺,人口恐怕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十万人!如果再算上流动人口的话,赵都宸邑城中住的人,至少有十三四万之多! 放眼天下,赵都宸邑的人丁户口数,恐怕都要排进前十了,甚至于此前,赵都宸邑,早就已经可以用张袂成阴、挥汗如雨、比肩继踵来形容了!赵侯伊华,也几次三番的,想要扩建赵都宸邑城了,甚至于在赵都宸邑城外,涌入赵都宸邑的赵人,都已经自发的在城外又搭建了几个坊区,住进了上千户人家! 然而现在,一场鼠疫,却几乎夺走了赵都宸邑中十分之一的人口!鼠疫之害,可见一斑! 良久,伊华才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长声说道:“张子,疫后重建工作,安抚工作,还得张子多多费心,赈灾济困之钱粮帛布,皆从府库中出。那些家中,因此疫而没了,没了家人的,官府也要做好安抚慰问工作,给钱给粮,竭尽官府之力,一定要帮助他们走出困境。” “是,君上。”张宣急忙躬身应道。话音未落,却听伊华又说道:“还有,疫情现在虽然得到了控制,但却也并没有完全消灭,我们要做好全面防疫工作,发动城内城外,民众军丁,全城捕杀蛇鼠蚤虫、苍蝇蚊子,打一场‘除四害,讲卫生’之战!” “除四害,讲卫生?”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 伊华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除四害,蟑螂、苍蝇、蚊子,蛇鼠跳蚤,这些都是四害,是瘟疫传播的最主要的途径,我们一定要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卫生大扫除,将之彻底铲除,才能有效的防止瘟疫的传播!”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时,一旁的水月先生却已经先一步说道:“赵君何以肯定,蟑螂、苍蝇蚊子,蛇鼠跳蚤,就是传播瘟疫的最主要的途径呢?”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反问道:“水月先生,你看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些生活在什么地方的?” 听了伊华的话,水月先生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伊华就已经自问自答地说道:“阴暗、潮湿,肮脏、浑浊之处,便是这几害生活聚居之处,这几害整日以此为食,浑身污秽不堪,又喜欢四处乱钻乱窜,将污秽之物,带得到处都是,瘟疫不是它们传播的,又会是什么传播的?” 听了伊华的话,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顿时水月先生和张宣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旋即,张宣便又躬身行礼说道:“臣,遵旨。”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迟疑了好一会儿,张宣才又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瞧了伊华一眼,说道:“君上,臣还有一事,禀奏君上。” “何事?”伊华沉声问道。 张宣却突然跪倒在地,磕头说道:“臣,请君上节哀。” “节……”伊华只听得节哀两个字,便感觉眼前一花,整个身子都晃动了一下,慌得阿卓玛急忙伸手扶住了伊华,惊声叫道:“老公!~” 只是眼前花了一下,脑袋昏了一下,伊华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我没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有些口舌发苦地说道:“母后,母后她,她怎么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 天上星 伊华之所以病倒,就是因为听到伊姜夫人,他的母亲,和赵国夫人,他的结发妻子,也都染上了鼠疫的缘故。 虽然伊华还不清楚,自己病倒,是不是也是因为感染了鼠疫病毒,还是只是因为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气急攻心,才因此而病倒的!但是想来,若是气急攻心,因此而晕厥的话,绝对不可能一晕就是半个月,人事不省的,想来,自己多半也是感染上了鼠疫病毒! 只不过,伊华身强体壮,在感染上了鼠疫病毒后,硬是凭借着自身的免疫系统,抵挡住了鼠疫病毒,并且因此而产生了抗体,故而才侥幸的活了下来。当然,这其中也可能是有水月先生的功劳,毕竟,当初自己在云台关外重伤垂危,也是靠了水月先生,才活了下来的。 虽然伊华不觉得水月先生是什么神仙,但他会治病救人,并且医术十分的高超,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伊华看来,就算水月先生是堪比扁鹊华佗的神医,但对于鼠疫,恐怕水月先生有法子治好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否则,每次发瘟疫,也就不会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谈瘟疫而色变了! 更何况,在这场瘟疫中,死掉的丁口,汇总上来的,就有三千一百多人了,那些没有汇总禀报上来的老幼妇孺,恐怕就更多了!如果水月先生真的能够医治鼠疫,这场瘟疫也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在听到张宣说出‘节哀’两个字的时候,伊华其实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母亲,伊姜夫人,恐怕多半已经没了,只是,他还是心存侥幸的随口问了一句:“母后,母后她,她怎么了?” “伊姜夫人,已蒙先君感召,于三日前,升,升仙了。”张宣跪地磕头,沉声说道。 “母,母后啊!~”伊华放声大哭了起来,虽然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穿越而来的,这个位面时空中的伊姜夫人,跟伊华,至少在意识上,是没有亲缘关系的,但是在肉体的血缘上,伊姜夫人是他母亲,这一点,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而且穿越到这个位面时空中后,伊华在意识上,其实是很孤独的,而伊姜夫人,却在这深宫禁院之中,给了他亲人的温暖,给了他家的温暖,所以在不知不觉间,伊华其实就已经将伊姜夫人当成了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他年迈的老母亲来看待了! 如今,骤然听闻伊姜夫人过世,伊华自然悲痛欲绝,忍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伊华一哭,他身边的阿卓玛也跟着哭了出来,哭泣着说道:“老公,你别哭了,你别哭了,夫人升天了,她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到您这样悲痛的。老公,夫人走了,你还有我,还有瑞儿,还有麟儿啊!你若是哭坏了身子,你让我们,让我们怎么活啊?” “阿卓玛,瑞儿麟儿呢?”听了阿卓玛的话,伊华哭泣着问道。 阿卓玛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宣便已经先一步说道:“长公子和仲公子,就在殿外。” “快,快让他们进来。”伊华急声说道。 “是,君上。”伊华床榻边的一个内宦,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小碎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带着两个四五岁的半大小孩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老妈子、宫娥、内宦,小心翼翼地俯视着。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一个是伊华的结发妻子,赵国夫人所生的嫡长子麟儿,一个是阿卓玛所生的仲公子瑞儿。两个公子都还年幼,所以也还没录名玉牒,赵侯伊华也还没正式赐名,只是取了两个小名而已。 看到麟儿瑞儿的时候,伊华顿时忍不住又想起了远在兴夏王都中的自己那个真正的长子萱华公子来,算算日子,如今萱华应该已经快六岁了吧,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多高了多重了,长这么大,他都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自己这个父亲,做得还真是失职呢! 伊华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就已经跌跌撞撞的走到他的床榻边,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孩儿拜见君父。” “起来吧,快,快过来,让君父抱抱你们。”伊华急忙从床榻上起身,朝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招手说道。 两个小娃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阿卓玛的帮助下,被抱上了伊华的床榻,伊华一手搂着一个小娃儿,瞧着他们粉嘟嘟的小脸颊,眼中忍不住又含上了泪水。 “君父,母亲去哪了?孩儿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母亲了,孩儿想去向母亲请安。”麟儿奶声奶气地说道。 听了麟儿的话,伊华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阿卓玛便已经伸手抱着麟儿,轻声抽泣着说道:“麟儿乖,以后娘娘做你的母亲,好吗?你以后跟瑞弟弟一起,管娘娘叫母亲,好吗?” 听了阿卓玛的话,麟儿盯着阿卓玛看了好半天,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着挣脱了阿卓玛的怀抱,双手抱着伊华,放声痛哭着说道:“君父,君父,母亲怎么了?她怎么了?我要母亲,我要母亲啊!~” 听到麟儿的哭叫声,阿卓玛眼中的泪珠更是再也包不住,转过头去,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床榻前的张宣,见状也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毕竟才是一个才五岁的小公子啊,这骤然间没了母亲,放谁身上,也不好受啊! 嘴巴张了张,张宣正想要出声安慰长公子几句,伊华却已经伸手抱住了麟儿,透过床榻前面的窗户,指着窗外漆黑的星空中的点点繁星,说道:“麟儿,你看那是什么?” 麟儿顺着伊华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便看见了星空中的点点繁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是星星。” “不,麟儿,那不是星星,那是你母亲的眼睛,你瞧,她正在看着你呢。”伊华却打断了麟儿的话,用毋庸置疑的肯定语气说道。 “母亲的眼睛?”麟儿微微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繁星出神。 “麟儿,君父跟你说啊,你的母亲,是天上的神仙,是仙女儿,因为犯了错,被贬谪下凡。如今,你母亲刑期已满,重获自由,所以又去了天上,做仙女了,知道吗?”伊华指着天上的繁星,对麟儿说道。 麟儿将信将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天上的星星,良久却又回过头来,望着伊华说道:“母亲,真的是天上的仙女?” “当然,你想想,你母亲多漂亮啊,她要不是天上的仙女,谁是天上的仙女?”伊华肯定地说道。 “可是,母亲为什么不要我了?”麟儿却又突然说道,说着,又放声痛哭了起来:“她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麟儿了,是麟儿哪里做得不好,惹母亲生气了吗?她为什么连看都不来看麟儿一眼,就走了?” 听见麟儿的哭声,伊华心中也不免悲呛,双手紧紧地搂抱着麟儿,眼角含泪,柔声说道:“麟儿乖,麟儿不哭,你母亲那么疼你,那么爱你,她怎么会不要你呢?麟儿,天上的星星,就是你母亲在看你的眼睛啊,你想母亲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看看天上的星星,好吗,麟儿?” “真,真的吗?”麟儿有些将信将疑的,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当然,君父什么时候骗过麟儿啊?麟儿要是不信,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你看那,一眨一眨的,像不像母亲的眼睛?” 麟儿抬头望着窗外天际低垂的繁星,看了好一会儿,果然觉着那星星好像眨巴眨巴了一下,再一瞧时,果然就觉着像是母亲的眼睛了。一时间,麟儿不由得呆呆地望着天上的繁星,连哭泣也渐渐的停歇了下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 告哀使 赵国夫人妫姝,是薛国公主,薛王妫翊之女,赵国夫人亡故,赵国自然得派出告哀使,前往薛国告哀,将这一不幸的消息,连同整件事情的经过,都得详细地向薛国禀报,以消除薛国的误会。 薛赵两国,本就是因为妫姝而联姻,结成了姻亲之国,如今薛国公主意外亡故,赵国若是不加以解释,难免不会引起薛国的怀疑,若是因此而造成两国之间产生误会,甚至矛盾隔阂,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薛赵两国边境,难免不会又起风波! 虽然赵国的实力,现在已经有所增长,国库更是日益丰腴,但是跟天下霸主薛国比起来,赵国却还是差得很远呢,就算能够凭借地势之利,让赵国立于不败之地,可一旦战火重起,势必会因此而影响到赵国新政的推行,甚至有可能因此而中断新政,给守旧势力以可趁之机! 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内部的小小隐患,甚至也极有可能因此而引发大的矛盾,甚至是因此而造成整个赵国的动荡不安,内外勾连,因此而颠覆了赵侯伊华在赵国的统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目前,能够不跟薛国闹翻的话,最好还是不要闹翻的好。 赵国告哀使抵达薛都大邑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秋天了,大赵绍兴六年的炎炎夏日,也总算是过去了,只不过,发生在赵都宸邑的一场瘟疫,依然给这个炎热的夏天,增加上了一层恐怖阴冷的气息,让人每每想起,便觉不寒而栗! 连宫中的太后和国君夫人都没能幸免,殁于瘟疫之中,听说最后两位贵人的遗骸,都没能按照应有的规格礼遇下葬,而是直接连同她们生病时住的院落,一起焚烧,最后只剩下了一捧捧灰烬,送进了棺椁之中下葬。 听说这还是君上,听从了一个世外高人水月先生的建议,才忍痛含泪下了这样一道谕旨,将太后和国君夫人分别焚烧,以灰烬下葬,说是这样,才能彻底的消除瘟疫,防止瘟疫的再次扩散! 连宫中的两位贵人,都是如此处置的,其他那些在赵都宸邑中,亡于这场瘟疫的,自然也是如此处置了,甚至于在赵都宸邑南郊荒野之中,还专门为此兴建了一座化尸坊,专门用来焚烧死于瘟疫的普通民众。 家里还有幸存者的,最后还能得到一捧灰烬,以此下葬,若是全家都在这场瘟疫中遭了难的,最后甚至连灰烬都没人收拾,直接就被发配到化尸坊的罪犯,用铲子、扫帚扫在一起,装在一个大瓦罐中,过上些时日,实在没人认领后,便会直接在荒郊野外,挖个坑,就地掩埋了。 虽然这种处置方法,实在是有些太过于不近人情,甚至于连国君,都没法给天下人做表率,在太后的灵柩面前一尽孝道,但听说只有这种法子才可以彻底的根除瘟疫,防止瘟疫再次扩散,其他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穿着粗麻缟素的告哀使,在绍兴六年的夏末,来到了薛都大邑,并且在抵达薛都大邑之后的第二天,便进了薛王宫,面见了薛王妫翊,向妫翊禀报了赵国夫人,薛国公主妫姝病故的消息。 实际上,在此之前,薛王妫翊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告哀使的穿着打扮,跟贺旦使或者其他什么使节、特使的装扮,是完全不一样的,不仅身穿缟素,就连车驾上,也都会挂着白色的飘带,让人一望便知。 当今天下列国之间,虽然多有矛盾冲突,甚至是战火不绝,但终究还是讲究一个人死为大,因此,在列国国君亡故之时,就算是正在进行着战争的敌我两国,都会因此而暂时罢兵停战。列国国君亡故之时,新君继位之前,自然也会派人前往列国告哀,列国国君通常也会派出使节,前往吊唁,同时也是恭贺新君继位的特使。 当初伊华继位为赵国国君之前,就有派遣使节出使列国告哀,向列国国君通禀先君伊嗣亡故的消息,而列国也都派了使节吊唁,连造成赵国先君伊嗣亡故的罪魁祸首的薛国,也不例外,派了特使前往吊唁,在吊唁赵国先君的时候,也是恭敬有加,不敢对已经亡故的赵国先君伊嗣,有任何的不敬。之后伊华举行继位大典的时候,薛国特使才在大典上,想要给赵侯伊华一个难堪。 给继位的新君难堪,那没什么,最多也就让两国之间的矛盾更加的激化,两国变得更加的势同水火而已。可若是对一个已经亡故的国君不敬,那却真的会惹得天怒人怨,甚至为天下人所不齿的! 而这一次,赵国派出的告哀使,规模上比国君亡故要小得多,而且又是只派出了一路,并且是直奔薛国而来,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甚至于在边关得到消息的边关守将,都在心底咯噔了一下,慌不迭的派人先一步向薛都大邑禀报了。 虽然在此之前,薛王妫翊就已经得到了信使的禀报,心中也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才在赵国告哀使抵达薛都大邑的第二天,便让告哀使上殿。但是,当妫翊在大殿上听到告哀使亲口说出,赵国夫人不幸亡故的消息后,妫翊还是当场就急得晕倒了过去。 而薛王宫中,王后听闻此消息后,也是当场急晕了过去,好不容易被救醒后,一想起远在赵国的女儿,竟然比自己先走一步,白发人送黑发人,王后便忍不住又放声痛哭了起来。 前殿,薛王妫翊好不容易在御医的救治下,醒转了过来,望着赵国的告哀使,眼角通红,泪眼凝噎,痛苦地问道:“姝,姝儿是怎么故去的?” “禀薛王,鄙国夫人,是因瘟疫而薨逝。入夏后,赵地暑热难消,一时不慎,宫中爆发瘟疫,宫中贵人多有病倒,国夫人便是因此而薨逝的。”赵国的告哀使沉痛地说道。 听了赵国告哀使的话,薛王妫翊当即愤怒地说道:“赵宫中爆发瘟疫?这,这怎么可能?一国宫禁,是何等森严之处,怎么可能有疫症爆发?”从来知听说乡野民间有疫症爆发,何曾听说过一国禁宫之中,竟然也有疫症?赵国这借口,未免太蹩脚了些!定是那赵国小儿,暗中使了阴谋诡计,害了姝儿! 想到这些,妫翊不由得便又怒火中烧,越发的愤怒起来,厉声喝问道:“既然贵国宫中爆发疫症,敢问贵使,贵国宫中贵人,除了寡人的姝儿,还有谁因此而亡故?” 听了薛王妫翊的话,赵国告哀使跪伏于地,朝妫翊行礼,沉声说道:“禀薛王,薛王下问,外臣不敢有所隐瞒,鄙国禁宫之中爆发疫症,太夫人、国夫人、萧茹妃等,皆因此而殁,鄙国君上,亦因此而病倒……” 第七百八十三章 是天灾还是人祸 太夫人就是赵国太后,赵国的先君夫人,也就是现在的赵侯伊华的母亲,连她都殁于了瘟疫之中,薛王妫翊就算心中有所怀疑,就算对赵侯伊华这个女婿再怎么不满,他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话说了! 若要硬说是赵国人加害了自己的女儿,赵侯伊华总不可能连他自己的母亲也一起暗害了吧?更何况,赵王宫中,除了太夫人伊姜夫人和国君夫人妫姝外,还有一个萧茹妃也殁于了这场瘟疫之中! 宫中三个贵人,其中一个是国君的母亲,一个是国君的正妃,剩下一个也是国君的嫔妃,赵国人想要加害身为国君夫人的薛国公主,总不可能连这些人也一起加害了吧?更何况,赵王宫中爆发瘟疫,就连国君也不一定能幸免于难,除非那些暗下毒手的人,是想要让整个赵王宫中的贵人,连同赵侯伊华,一起死绝,否则绝不敢做这样的事! 所以,就算真有这么一个暗下毒手的人存在,薛国也绝对不能怪罪到赵侯伊华的头上,赵侯伊华也是受害者,而且还是首要目标人物,国君夫人妫姝,只不过是遭受了池鱼之殃而已!而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暗下毒手的人,相比赵国官府,赵国君侯也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掘地三尺,恐怕都会将这个人给找出来,以绝后患! 想要暗中加害赵国公族以及国君,这个人也一定是在得手之后,有可能继承赵国君侯伊华的国君之位的人,也就是说,肯定是对赵国君侯伊华的位子,可能产生威胁的人,这样的人,赵侯伊华怎么可能放过他? 而这样一个竟然想出要用瘟疫这种杀人于无形之中,而且还是所过之处,片草不留的绝户计的阴狠歹毒之人,一旦被揭露出来,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瘟疫,可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妫翊还没听说这天下,有谁能控制瘟疫的呢,就算真的存在着一个这样阴狠歹毒之人,故意在赵王宫中投放了瘟疫,可一旦瘟疫爆发起来,却绝对不是他能够掌控的,甚至于很有可能蔓延整个赵国,到最后,这瘟疫所过之处,十室九空,整个赵国已经看不到多少人烟了,不用外人去打,这赵国也就自个儿就灭亡了! 而这样一个十室九空,杳无人烟的赵国,就算是那个暗下毒手的阴狠歹毒之人,真的阴谋诡计得逞,成了赵国君侯,这国君之位也绝对做不长久,要不了多久,甚至就会被薛国给吞占了! 真要赵国君侯伊华和君夫人妫姝一起殁于瘟疫之中,而变成了另一个人做赵国国君,薛国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了,现成的就有,为女儿女婿报仇铲除谋朝篡位者!瞧瞧,多好的借口,多正大光明的借口啊!薛国趁机出兵吞并赵国,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现在,赵国爆发的瘟疫,竟然已经得到了控制,虽然赵侯伊华,也差点殁于瘟疫之中,但好歹还是挺了过来!所以,就算有那么一个阴险歹毒的奸诈小人、谋朝篡位者存在,他的阴谋诡计也已经失效了,再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而同样的,天下列国,包括薛国,也包括南边的莒国,这两个跟赵国接壤的邻国,同样也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若是能够早一些知道赵国爆发了瘟疫,而且是从赵王宫中开始流传出来的,最先病倒的人中,就包括赵国太夫人和国君夫人以及赵侯伊华的话,那时候出兵攻打赵国,无疑是最佳时机,赵国群龙无首,甚至因为瘟疫而闹得整个赵国人心惶惶,若是真有外敌入侵,赵国恐怕连一丝一毫的抵抗都没有,直接便会选择投降! 可惜的是,薛国直到赵国的告哀使出现在薛国边郡上,才得知赵国出现了瘟疫,直到告哀使进了薛都大邑,上了薛王宫殿,见到薛王妫翊的时候,才知道赵国出现的瘟疫,竟然是从赵王宫中爆发的,而且当时连赵侯伊华等赵王宫中的贵人,也都染上了疫症! 而莒国,虽然在山陇郡中,就有发生瘟疫,甚至还一度感染了上千人,直接死于瘟疫的人,也都有近千人!但近在咫尺的莒国彰海郡,却是在山陇郡中的瘟疫得到有效控制之后,边关禁令解禁之后,才得知这一消息的! 而之前,莒国只知道赵国突然关闭了边关峡门关,不再允许任何人出入峡门关!当时,莒国峡孟关中的守将,还以为是赵国想通了,不想再接收来自于莒国的雇工流民了,当时还颇为开心的,根本就没想到,赵国是因为瘟疫,才暂时关闭了两国边境通道的! 而等到莒国峡孟关中守将得知近在咫尺的赵国,竟然爆发了瘟疫,而且就在山陇郡中,竟然就有人感染上了瘟疫,而且人数还不少,当时峡孟关中的莒国守将,可是惊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便又慌里慌张的下达了关闭峡孟关的命令,禁止任何人进出峡孟关! 瘟疫的可怕,就算峡孟关守将没有亲眼见识过,经历过,但听总是听说过的。虽然现在从赵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平息下去了,但峡孟关的守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连派去赵国峡门关打探消息的伪装成游商的探子,回来之后,都直接被峡孟关的守将给隔离关押了起来,生怕他将瘟疫的毒症给沾染带了回来! 而峡孟关守将,更是因为跟那个探子有所接触,在下令将那个探子隔离关押起来之后,他自己也忙不迭的叫来了医官,给自己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清热祛毒的汤药,更是吃了一副又一副! 就这样,那个峡孟关的守将,都还是担心得要死,一直提心吊胆的过了将近七天,都没有发病,那个守将才总算是放心了些,同时也下令,将那个探子从隔离关押之处,释放了出来。 只不过因为那个探子有可能沾染上了瘟疫的毒症,这几天负责看押他的人,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甚至于连过于接近隔离关押他的地方都不敢,送饭什么的,自然也是远远的就随意的往地上一放,甚至一扔,对待那个探子,甚至比对待监牢里的罪犯还不如! 虽然只是短短的七天,那个探子,却像是经过了几年几十年一样漫长,整个人甚至都瘦脱型了,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衣服也都已经变得脏污不堪,刚被放出来的时候,甚至已经快就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了! 被放出来后,那个探子更是因此而大病了一场,十天半个月都没能下得了床,而他这一病,顿时又让那个峡孟关的守将很是紧张了一番,好在这么多天都没发病,那个探子怎么也不像是沾染上了瘟疫疫症的样子,守将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但却也并没有再下令将他圈禁隔离起来,否则那个探子可再经不起又一次的折腾了,真要再被圈禁隔离,说不定就真的得死在隔离房了,那可就真的冤枉死了! 而这样一耽搁之后,等到彰海郡和莒国国都武安邑中的莒王熊?得知赵国爆发了瘟疫的消息时,赵国的瘟疫早就已经过了,而赵国也已经加强了边关的守卫,就算莒国再想要趁着赵国爆发瘟疫的机会,攻打赵国,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而实际上,如果赵国真的大规模爆发瘟疫,而且又一直没能得到真正有效的控制,而是让瘟疫失控,在整个赵国漫延开来的话,不管是薛国也好,还是莒国也罢,恐怕该担心的就又是他们了! 薛莒两国,可是赵国的邻国,与赵国接壤的边境线,就占据了赵国整个边境线的十之七八,若是赵国的瘟疫真的失控,漫延开来,在赵国倒霉之后,薛莒两国,恐怕也是首当其冲,成为了瘟疫肆虐的下一个地方! 所以现在,赵国爆发的瘟疫得到了彻底的控制,甚至是已经消失了,对于薛莒两国而言,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第七百八十四章 瘟疫过后 而经过这一次的瘟疫事件之后,赵侯伊华下达的《除四害,讲卫生》的谕令,也很快便在整个赵国得到了推广!说是四害,但其实赵侯伊华在谕令中列举的害虫,却绝对不止四种,而是蛇、鼠、跳蚤、蟑螂、苍蝇、蚊子六种害虫! 明明是六种害虫,偏偏君上伊华的谕令中,却说的是四害,虽然接到谕令的赵国各级郡县邑守,对此心中都是大惑不解,但却谁也没有为此而上书,指出君上谕令中的错误。 毕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说不定是君上口误了呢?说不定是君上当时正伤心太后和国君夫人的亡故,故而神思不属,言谈无方呢? 总之,经过这一次的瘟疫事件之后,伊华下达的《除四害,讲卫生》的谕令,在整个赵国便彻底得到了推广,据说,这四害便是传播瘟疫的罪魁祸首,只要彻底铲除了这四害,这瘟疫的毒症没有了携带者和传播者,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流传开来了,这世间,自然也就没有再患上瘟疫之人,并因瘟疫而死之人了! 而且,据说,这法子还是避世隐居的大贤水月先生告诉君上的,那可是连君上都求之而不得的大贤,若不是因为赵国爆发瘟疫,而赵国君上又是一个难得的为国为民的贤明之君,这样的大贤还不可能出山,来赵国走这一趟,拯救世人呢! 而既然这样的大贤都已经出山了,出现在了赵都宸邑,君上自然也就不可能再让他离开了,听说君上是死乞白赖的,苦苦恳求了好几天,那位大贤水月先生才答应留下来,留在赵都宸邑,并且做了赵国的客卿,在教授弟子门人的同时,也传授宫中御医和军中医官的医术。 宫中御医,那是为君上和宫中的贵人看病的,普通人也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御医,更不可能让君上特意派宫中御医来给人治病瞧病,除非是朝中的达官贵人!可军中医官就不一样了,军中可是有专门的医护营的,伤兵营中的军医和军护,就是专门救治和帮助照料军中伤病员的! 战时,这些军中的医护营,自然要随军出征,在为军中士卒服务,可在平时,这些医护营,却是驻扎在城中军营之中的,而且早在一年前,君上就已经颁下谕旨,国中百姓,无论出身贵贱,无论身份地位,都可到医护营中求医问诊,看病抓药! 这道谕旨,对于赵国百姓来说,那可真的称得上是一道福音了!以往,在赵国的郡县邑城中,也多有杏林医馆,但那数量却是少得可怜,而且诊金昂贵,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而在城外,乡野村社之中,就鲜有医馆了,就算有医师,那也多是游方郎中,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至于能不能碰的上真能治病救人的,又或者在患病时,正好能够找上这么一个两个游方郎中,那可就全看运气和人品了! 而现在,有了赵侯伊华的这道谕旨,从今往后,这赵国普通国人,也就多了一个寻医问诊之处! 而且,据已经去军中医护营寻医问诊,看过病,抓过药的人说,医护营中的军医军护,待人接物可有礼貌了,而且诊金也不贵,至少,不会高于城中那些杏林医馆中的医师的诊金!甚至于,听说真有患了重病,或者是摔断了胳膊大腿的,甚至于还能住在医护营中! 而医护营,虽说是挂名在驻军营区之中的,但实际上,所有的医护营,其实都只是背靠着驻军营地,跟驻军营地是门挨门的那种,而且都是临街的,像是军营,却又不像是军营! 真正的城中驻军营地,普通人,就算是赵国本地人,也是绝对不能随意进出的,万一被混进去了一两个细作密探,可不就将驻军营区中的情况,全都摸清楚了么?所以,驻军营地轻易是绝对不能够进出的! 而医护营,虽然也紧挨着驻军营地,但临街那一排房面,却全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而且寻医问诊,看病拿药,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就算是重病需要住院,住在医护营中,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或是打探军情什么的,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 甚至于,那些真的重病需要住院的,还能够得到医护营中的军医军护的细心照料,若是真下不了床的,甚至于连一日三餐,都有专门的军护,亲自将美味丰富营养的膳食,送到病房中,送到病床上的病患手中呢! 而医护营中的每一间病房,看上去都是整齐划一的,清一色干净整洁的白麻布床单床被,躺上去又暖和又舒服,甚至比很多普通人家里自用的床褥被套还要干净整洁!而这样的白麻布床单床被,更是每天一换,每天一浆洗,住院的那些病患,甚至只要一抬头,透过窗户,就能够看到医护营中那偌大一个院坝里,密密麻麻的挂着的白色麻布床单床被,每天上午日出后挂出去,下午日落前又收了回去! 而随着这一场瘟疫,一个从赵都宸邑流传出来的说法,也渐渐的在整个赵国传了开来,据说,多晒太阳,可以让人保持健康长寿,百病不侵,甚至于就连瘟疫的病毒毒症,在太阳光下,也绝对活不长久! 就连君上在《除四害》的谕令中所列举的那几样害虫,都不喜欢生活在太阳下,而只喜欢生活在阴暗潮湿,甚至是肮脏污秽的角落,不是惧怕太阳暴晒,又是什么? 而且,在这个说法流传开后,甚至开始有人联想到,为什么这个夏天爆发的瘟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控制,或许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呢! 于是渐渐的,甚至就开始有人说,多晒太阳,可以预防瘟疫,杀死体内的毒素,驱赶体内的毒症等等!甚至于在一些地方,在这个夏天里,还有人因为在正午的太阳光下暴晒,而因此中暑晕倒的! 然而,就算如此,在太阳下暴晒的人,却还是越来越多!到最后,赵国官府,其实主要是医护营,最后不得不贴出一张告示来,告诉所有人,并不是每天都在太阳下暴晒,晒得越久越好,而是只需要在上午或者下午,太阳不是最烈的时候,晒上一时半刻的,也就能赶走体内的毒症,让人保持健康,百病不侵了! 至于大中午的太阳最烈的时候,以凡人之躯,是绝对受不了长时间的暴晒的,取而代之以身上的衣物,床上的床单被褥等,放之于太阳下暴晒,同样能够达到驱赶病毒疫症,防止染病的效果! 在医护营贴出告示后,又在医护营的军医军护几次三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这种情况才稍微得到了一些改变,没有再出现烈日当空,却在大太阳下暴晒,因此而中暑晕倒的情况了!反之,在太阳下暴晒衣物、床单被褥的情况,却是越来越多! 而随着衣物被褥床单的不停地暴晒更换,再加之上《除四害》谕令的广泛流传,整个赵国都开始注意起个人卫生来,以往那种一套衣物,一穿就是一年两年,甚至直到穿到破衣烂裤,不能再穿了为止的现象,渐渐的也就变得少了起来,而勤于洗澡的人,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五章 郑相杨龙的机会 经过长达半年的谈判,薛国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从郴新中三国手中获得了足够多的利益,郴新中三国在犹豫挣扎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屈从于薛国的淫威,选择了向薛国称臣纳贡,每年将五万到十万金的国库收入,双手奉上,送给薛国。 虽然,郴新中三国都还没有在明面上与郑莒两国断绝盟友关系,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郴新中三国已经做了墙头草,在薛国与郑莒两国之间左右摇摆。 郴新中三国也很是无奈,夹在薛国与郑莒两国之间,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也真的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天下霸主之国,在六国反薛联盟百万联军的围攻下,都坚持了一年多不败,另一边又是天下疆域最大和天下最富庶的国家,无论投靠哪一方,都可能导致自己彻底的面临灭顶之灾! 为了自保,郴新中三国也只能选择花钱买平安了,以每年国库收入的十万到十五万金,向薛国这个天下的霸主国家,买下自己一年的平安! 而这条原本应该属于绝密的秘密条约内容,却不知在哪个环节出了错,竟然就在薛国与郴新中三国分别达成密约之后不久,几乎一个月都没用到,在大赵绍兴六年初秋的时候,这条密约内容却突然间被公之于众,成为了天下众人皆知的秘密! 消息很快便在绍兴六年的秋天,传到了莒国和郑国国内,被送到了莒王熊?和郑相杨龙的手中。莒王熊?收到这个消息后,还没能及时的做出反应,或者说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又或者对于莒王熊?来说,一年多十几二十万金的收入,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在得到这条消息之后,莒国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甚至根本就没对此做出什么反应,毕竟,郴新中三国,完全跟莒国比邻而居的,也就郴国一个国家而已! 而郑国则不一样了,郑国在大赵的绍兴六年,本来就像是一个充满了高压气体的充气罐,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特别是在郑侯陈珏薨逝之后,杨龙为了能够保住自己手中现有的权势,一直隐瞒着郑侯陈珏薨逝的消息,没有对外公开过! 而郑都阳高城中,关于郑侯陈珏薨逝和公子琮、公子璋并非郑侯陈珏血脉的消息,却又是一直屡禁不止,虽然那些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郑国公族,还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也没有人站出来公然反抗杨龙这个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权臣! 但是在郑国表面的和平安宁之下,却是暗潮汹涌,整个郑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火星子掉在这个火药桶上,就会将整个郑国给彻底的引燃引爆! 在这种高压紧张的内部环境下,转移内部矛盾压力,或许就是郑国权相杨龙唯一的出路了!而在此之前,杨龙虽然也很想转移内部矛盾压力,甚至一度想要在薛国与卫国发生战争的时候,借机出兵,攻打薛国,以转移国内民众的注意力和视线! 不过可惜的是,薛卫之间的战争,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甚至前后没用到三个月,就已经打完了,然后就是双方坐在谈判桌前,进行拉锯战似的谈判了! 而那时,郑国其实连出兵前的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完!实际上,如果薛国再晚一些提出停战谈判,又或者卫国能够再坚持得更久一点,说不定郑国就已经出兵,攻打薛国后方,以缓解卫国所面临的压力了! 而在薛国提出与卫国进行停战谈判之后,郑国就算还想要再出兵攻打薛国,却也已经没有了借口,也只能以调停者的身份,居中调停薛卫之间的战争了! 薛卫之间的停战谈判,最终让薛国如愿以偿的在谈判桌上,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绝大部分利益,甚至包括一座尚未被薛国占领的险关和县城! 而卫国,则是一败涂地,不仅丢掉了原本就属于卫国的柁樟郡,还不得不在薛国强大的军事压力面前,主动放弃卫宁郡的卫武关和卫宬邑两地! 通过谈判,薛国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而当时,郑国其实就已经有所意动了,没想到薛国还可以通过谈判这种手段,兵不血刃的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既然薛国能,郑国为何就不能呢?郑国现在所缺失的,不过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罢了! 而现在,当薛国通过谈判,从郴新中三国手上再次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郑国,或者说郑相杨龙,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莒国只跟郴新中三国之中的郴国比邻,而郑国,却是跟郴新中三国,都有着漫长的边境线! 绍兴六年八月深秋,郑相杨龙以郑侯陈珏的名义,从郑都阳高派出的特使,在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在九月初的时候,分别抵达了郴新中三国的国都:郴都泰宁、新阳国都安泰和中山国都兴昌,向三国国君分别递交了国书,质问三国为何背弃与郑莒卫等国的盟约,并扬言,若是三国国君不能够给与一个合理的解释,郑国将联合莒卫两国,以讨伐背信弃义之国! 而且,就在郑国特使,在郴新中三国扬言要联合莒卫两国,讨伐背信弃义之国的同时,在郑国国内,郑相杨龙,也以郴新中三国背盟,需要防备郴新中三国勾结薛国,突然袭击郑国的名义,将郑国国内各郡县关邑的驻军,进行移防,将一些跟自己不同心,或者不顺从听话,忠于公族,或者某个世家贵族的驻军,或是调出郑都阳高,或是分散调派到各个郡县邑城中去! 将这些跟自己不同心的异己者,分散调派开后,杨龙更是以大小相制的形势,将忠于自己的军队,调派到了这些异己者的四周,加以监视和看管,而在边关上,杨龙更是在与郴新中三国比邻的地方,移防驻扎了大量的新募军,摆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攻打郴新中三国的架势! 而这些新募军,绝大多数却都是从郑国国内的各个世家贵族之中招募的,而且都是刚刚招募不久,甚至根本还没来得及训练,就直接被拉到边关的!而这些新募军的大小统领,甚至连都头、小旗什长等,都是跟随着杨龙一起深入过獲国草原,一起出生入死的绝对的心腹! 有这些遍布于整个新募军上中下各级的大小统领,那些新募军,除了俯首帖耳,听话顺从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法子,就算是想要叛乱,占据一座边关城池,或者举城投降,又或者勾结外国,攻打郑国边城,也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蛇无头不行!没有一个威望服众的头领,那些出身于世家贵族的旁支或者普通子弟的新募军连个领头的人都没有,就是一盘散沙,能够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真想要闹出个什么动静来,甚至不用周围驻扎的其他郑军出动,仅凭新募军中那些跟随着杨龙一起出生入死的大小统领,翻手间,就能将那些异动者给灭了! 而缺少了这些世家贵族中的普通弟子的支持后,那些还待在郑都阳高城中的世家贵族,就如同被剪除了羽翼的老鹰一样,根本就飞不上天,就算再想要对郑相杨龙做出些什么不利的举动来,也不得不再三的掂量一下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左右为难的中山国相 郴新中三国,内有郑国特使咄咄逼人,扬言要联合莒卫两国,讨伐背信弃义之国,外有郑国边军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越过两国之间的边境,攻入国内的样子! 一时间,郴新中三国,再次变得慌乱无策起来,甚至于就连原本跟郑国关系还算是良好,跟郑相杨龙更是私交甚笃,甚至行事作风,都完全学着郑相杨龙来的中山国的权相公孙炳,也都变得有些慌乱、手足无措起来! 公孙炳在成为郴新中三国国相之前,曾经在郑国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深得刚刚扳倒郑国权相陈文,成为郑国新的丞相的杨龙的赏识,出入相府,在杨龙身边出谋划策,甚至最后更是奉了郑相杨龙之命,前往郴新中三国,秘密结盟三国,共同对付薛莒两国! 后来,虽然随着战事的平息,郴新中三国国君都先后重新将交给公孙炳的相印,收了回来,也罢免了公孙炳的国相之位,但在中山国,公孙炳却依然还保留着一个客卿的名头,之后中山国内乱,国君被獲人所俘,新君初立,旋即却又经历了伪吴王骜之乱,整个中山国一度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后来也是公孙炳,从郑国借来精兵两万,迅速的平定了中山国中的内乱,击败了伪吴王骜的叛军,重立了中山国君,从而也让公孙炳成为了跟郑相杨龙一样的中山国的权相,身兼大丞相和上将军两职,军政大权,全都一把抓了! 原本,公孙炳自认,以自己和郑国权相杨龙的亲密关系,中山国和郑国,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盟友,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才对,可没想到现在,郑国竟然也派出了特使,就在自己的相府之中,就当着自己的一众门客,在自己的面前,要自己,要中山国,给郑国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要联合莒卫两国,以讨伐背信弃义之国! 而背信弃义之国指的是谁,那还用说吗,除了郴新中三国,还能有谁?卫国?卫国虽然也跟薛国进行了谈判,但那是停战谈判,而且在停战谈判之中,卫国可从始至终都是弱势的一方,最终损害利益的,也都是卫国的,现如今,卫国三郡之地,竟然之余其半,另一半国土,可都被薛国给抢了去了! 在薛卫之间,卫国是绝对的受害者,在六国联盟之中,卫国也绝对变成了弱者和同情者,若非卫国现在背后还站着一个夏王室,这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之国,甚至于与卫国比邻的中山国和新阳国,都想要出兵,趁机将卫国的领土给彻底的吞并下来呢! 所以,卫国绝对不可能是背信弃义之国,而郴新中三国,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跟郑莒卫三国还缔结有盟约在身的情况下,却又与薛国勾勾搭搭,达成密约,甚至还直接向薛国俯首称臣,每年缴纳十万到十五万的臣贡呢!郑国特使此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么?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郑国特使和蠢蠢欲动的郑国边军,最后,还是公孙炳拉下了自己的老脸,私下里暗中询问郑国特使,郑国,或者说郑相杨龙,到底想要中山国怎样。 而在公孙炳拉下老脸,亲口向自己询问之后,郑国特使也终于向公孙炳交了个郑相杨龙的底,郑相杨龙的条件很简单,中山国跟薛国签订的密约,也得跟郑国签订一份,包括称臣纳贡,也包括每年的臣贡,也都得一模一样! 听了郑国特使的话,公孙炳顿时感觉一阵无语,薛国贪心也就罢了,怎么郑国现在也变得如此贪心了呢?当时,公孙炳还顺口就问了一句:“若是中山国不答应呢?” 郑国特使的回答就更简单了,冷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两个字:“开战!” 听了郑国特使的话,公孙炳当时便愣在了那里,郑国国库充盈,虽然才经历过几场连年大战,但以郑国的国力,再挑起一场战争,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很困难的事! 但是中山国就不一样了,在此前几年里,中山国连续经历了数次大战,就连国都兴昌邑,也都经历了几次战火的波及,国内民生凋敝,十室九空,仅仅只是经过一年多的修生养息,根本就不可能恢复元气,甚至直到现在,中山国内也都还饿殍满地,田地荒芜! 在这种情况下,中山国根本就承受不起又一次的战火,更何况中山国国内,公孙炳虽然以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名义,总理军政大权,但根基却并不是很稳,一旦真的面临又一次的对外战争,恐怕中山国内部那些隐藏于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涛,就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公孙炳在此前面对薛国的敲诈勒索时,根本没有胆量拒绝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因此,在面对郑国特使简单而又直接的威胁时,公孙炳心里虽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那个郑国特使给千刀万剐了,但表面上,他却不敢对此有任何的不满,更不敢有任何的表露。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公孙炳甚至只能用低声下气的语气,乞求郑国特使还能够再宽限几日,让他和朝中大臣,和中山国君,商量之后,再给与答复。 而郑国特使,当时也仅仅只丢下了一句话:“月底之前,必须给与一个名确的答复,否则,郑国的军队,就将越境!” 当时已经是大赵绍兴六年的九月下旬了,距离九月月底,甚至连一个旬日都不到了,而在这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不管中山国是想要征募兵勇,据城自守,还是派遣使者,前往刚刚与之达成密约的薛国求援,都根本来不及! 所以,十天和一天,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至少,在中山国权相公孙炳看来,这多几天少几天,都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几乎就在召见了郑国特使的第二天,在经过一个晚上简单的商量之后,公孙炳便再次在相府中,召见了郑国特使,给与了他一个名确的答复:中山国可以向郑国称臣,也可以向郑国纳贡,缴纳臣贡,但是这臣贡的数量,却实在是拿不出给薛国那么多,是不是还能再商量一下? 中山国给薛国的臣贡,是每年五万金,这个数字虽然不算大,但对于中山国来说,却已经是整个国库年入的四分之一了,中山国本就地小民寡,一年的岁入也就在二十万上下,之前草原獲国给出的赎回中山国君的赎金数字,仅仅不过是四十多万,中山国倾国之力都已经拿不出来了! 现在薛国又一口就拿掉了中山国一半的岁入,虽然这些给薛国的臣贡,最后也会全都转嫁到中山国的臣民头上去,对中山国国库的收入,影响其实并不大。 但是,中山国的臣民,也不是摇钱树,真要压榨得太狠了,中山国内又会官逼民反,到时候,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中山国内很快说不定就又会乱成一锅粥! 小国之难,到现在,秉政的中山国权相,公孙炳可算是第一次有了深刻的体会了!虽然他现在在中山国中,也算是一言九鼎,令出必行,而且他的目标,也绝对不仅仅只是中山一国,而是整个薛郴新中四国重新合而为一,让陈国再次出现在天下世人的面前! 但是现在,仅仅只是中山国这一个弹丸小国,却都已经让他殚精竭虑,难以应付了,想要合并四国,岂不是难上加难,难如登天了? 而想要合并四国,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天下霸主之国,最简单易行的法子,自然是先颠覆了薛国王族在薛国的统治,若是能让薛国先一步,分裂成无数个小国的话,兼并起来,岂不是要更加的容易些? 而如果薛国一直保持现在的强盛和强大的话,公孙炳想要兼并薛国,重建陈国,无疑就是一个笑话,根本没有实现的半点可能! 而且,公孙炳的目标是兼并薛郴新中四国,重建陈国,现在的中山国,公孙炳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权在握了,甚至可以说,中山国已经成了公孙炳的掌中之物了,若是将中山国中的臣民压榨得太狠了,到时候内乱一起,倒霉的可还是他公孙炳,甚至因此而将中山国这个掌中之物都再次丢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薛郴新三国都可以乱,但中山国却一定不能乱,不仅不能乱,而且还得平平稳稳的发展,让所有的百姓臣民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否则,公孙炳在中山国的统治地位,就绝对不会牢固! 可是,但可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薛国,中山国无力对抗,只能忍辱负重的,卑躬屈膝的签订下一个丧权辱国的密约,让中山国向薛国称臣,并且每年都要缴纳臣贡五万金! 这种丧权辱国的密约,其实已经让公孙炳感到万分的屈辱了,可现在,郑国竟然还咄咄逼人的提出了跟薛国几乎一模一样的密约! 第七百八十七章 臣贡金 对于薛国,中山国是无力抗衡,以中山国一国之力,甚至就算是集合起郴新中三国所有的力量,以郴新中三国,都不一定能够硬抗下薛国的雷霆一击!花钱买平安,也就成了郴新中三国唯一的选择了! 可对于郑国,中山国,特别是中山国的权相公孙炳,却真的是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原本,对于郑国,中山国,甚至也包括郴国和新阳国两国,对于郑国,都抱有极大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倚之为后盾、靠山! 可是现在,郑国这个郴新中三国最坚强的后盾、靠山,竟然也落井下石,提出了跟薛国一模一样的条件!虽然公孙炳不知道郑国派到郴国和新阳国的特使,是不是也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但想来郑国既然在中山国都提出了跟薛国一样的条件,在郴国和新阳国,肯定也会提出同样的条件! 毕竟,若是论两国之间的亲疏远近关系的话,中山国跟郑国,可比郴国和新阳国跟郑国的关系要亲近得多了,而且在中山国当权的公孙炳,可是一直以郑国权相杨龙为学习榜样的,几乎军国大政都是学着郑国来的,私下里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可谓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绝非郴国和新阳国可以比拟的! 现在,连作为半个弟子或者朋友的中山国,都被郑国这样落井下石了,公孙炳不相信,郑国对郴国和新阳国,开出来的条件,会比中山国的还要低! 而事实上,郑国对郴国和新阳国开出的条件,也的确不比中山国低。薛国在中山国开出的臣贡金是五万,郑国在中山国开出的臣贡,同样是五万。而在新阳国,薛国与之达成的密约上,臣贡金却是八万,只有在郴国,薛国算得上是狮子大开口,直接张口要了十五万,而且最终达成的密约里,郴国每年需要上交的臣贡金,也是十二万之多! 而郴国,之所以比起新阳国和中山国,都要多上好多,比之中山国,郴国每年所交的臣贡金,已经差不多多了一倍半了,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当初郴新中三国中,最先背叛薛国,也是给薛国造成最致命打击的,就是郴国! 而这些臣贡金的数字,看起来其实都不大,但放在郴新中三国身上,却无疑是一笔巨款!当此天下,就连天下疆域最大的莒国,每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才刚刚过了五十万金!一金,换算成铜钱,是一万钱,五十万金,其实也就是五十亿钱了,也已经不少了! 更何况,除了金钱的税赋收入外,列国之间,还都存在着大量的实物税赋收入,甚至于在进行商业买卖的时候,在进出城门时,征税时有时候都是直接征收实物,一车货抽一成税两成税什么的,再加上农户直接交的粮食田赋等等以及与金钱相当的绢布等等,这些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看做是货币,或者等同于货币的东西! 而这些实物,其实也是不计入在国库收入之中的!至少是没有被列在岁入的金钱账簿之上的! 而天下列国之中,就连薛国,作为天下霸主之国,每年的岁入金钱,也才不过七十万金左右。 尚未实行新政之前的赵国,岁入更是只有少得可怜的二十万出头,现在,赵国国库的年入,其实也才刚刚站上四十万的台阶,而且这还是赵国经过了伊华这六年新政的努力发展的结果! 至于以月华楼和逍遥居这两个为代表的赵国实体经济和服务行业的利润收入,高是高,但那却是不计入国库收入的,而是被掌控这些实体经济和服务经济行业的赵国公族以及新兴贵族集团,和特权阶级给瓜分了的! 而当此之时,整个天下,岁入最高的,也就只有以富庶闻名于天下的郑国了。而就算是郑国,国库每年的收入,也不过九十万左右,根本还没站上百万金岁入的门槛。 而郑国之所以有远超于这个时空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库金钱岁入,最主要的因素,还是由于其商业发达,商税就占了郑国国库岁入的很大一部分比重。 再加之上郑国铸造的金币,又是作为这个位面时空中,最主要的大额外汇储存,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各国最主要的大额流通货币而存在,郑国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那安心的铸造金币,每年都能有着很大一笔的铸币利钱的收入! 而这,就是掌握了国际最主要流通货币的优势之所在,也是这个位面时空中的经济贸易往来还算不上很发达,商业经济在整个国民经济体系中和国际贸易中的比重,也还没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而货币作为一种最主要的经济武器和手段,也还没得到足够的认识,或者说重视! 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伊华所熟悉的那个时空,以郑国今日今时的地位,就算在武力上,郑国还算不上是第一,但以郑国铸造的金币,作为列国流通的最主要的货币,仅凭这一点,郑国其实就完全可以制霸列国了。 而郑国派到郴国和新阳国的特使,在密约中提出来的臣贡金额,也的确如公孙炳所想的那样,并没有比中山国少,而是与中山国一样,几乎提出了跟薛国一模一样的一个臣贡金额:新阳国是八万,郴国是十二万! 其实,在公孙炳看来,郑国其实也完全没必要向郴新中三国勒索索要臣贡金,就算郴新中三国全都如数奉上臣贡金,也只不过增加了二十五万岁入,但是,这二十五万岁入,却将彻底的让郑国在郴新中三国之中失去信用,同时也还会在郴新中三国之中,埋下对郑国仇恨的隐患,假以时日,甚至很有可能就会造成郴新中三国对郑国的反噬,到那时,这些臣贡金的收入,到底是得,还是失,那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而郑国之所以向郴新中三国勒索索要臣贡金,究其根因,公孙炳其实也还能猜测出几分的,无非就是想要借这个臣贡金的由头,从而来巩固郑相杨龙在郑国的统治地位罢了。所以,这臣贡金只不过是个由头,贡金到底是五万还是一万,其实都没多大的关系! 而且,也正因为公孙炳看透了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的向郑国特使,提出减少一些臣贡金的金额! 第七百八十八章 新约 经过反反复复,你来我往,好几次的激烈交锋,谈判之后,中山国和郑国,在赵侯伊华绍兴六年九月底的时候,终于达成密约,中山国几乎全盘接收了郑国提出的所有条件: 对郑称臣纳贡,撤销与郑国相邻的边境邑城关隘上的绝大部分防守兵力,开放边境邑城关隘,郑国行商入关货物,享受最惠国待遇,关税不得高于任何第三国,同时,进出边境邑城关隘的郑国货物,不受中山国的检查盘问; 保证不做出任何敌对郑国的举动,保证不配合第三国,做出针对整过的战争举动,保证不为第三国针对郑国的敌对行为或者战争行为,提供一切支持! 这些条件,几乎就是郑国特使当初在公孙炳府上所提出的密约的全部内容,而且几乎一字未改,唯一有所差别的,就在对郑称臣纳贡的臣贡金上了,当初郑国特使提出的臣贡金是五万金,而经过这几次的谈判,最终,公孙炳成功的将五万金的臣贡金,降到了两万。 这已经比之前郑国特使提出的臣贡金,少了一半还要多了!对于郑国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让步了! 而且,就如公孙炳所猜测、料想的一样,郑国权相杨龙之所以提出臣贡金,让郴新中三国对郑称臣纳贡,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国内矛盾压力,转移郑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同时也通过接受三国称臣纳贡的方式,进一步巩固杨龙在郑国国内的地位和权势! 至于臣贡金的多少,对于杨龙来说,其实跟本算不了什么!那两三万,三五万的臣贡金,甚至还不如郑国每年从中山国的商业往来中,所赚取的利润多呢! 而在往来于中山国和郑国之间的商队中,受杨龙直接掌握和控制的商队,就几乎占据了一半,那些商队所赚取的利润,其中至少三分之一,可直接落入了杨龙囊中,这对于杨龙来说,才是实实在在的金钱和利润呢。 至于郑国国库中的那些岁入,虽然杨龙是郑国权相,而且现在整个郑王宫,几乎都在杨龙的掌控之中,但郑国国库中的金钱,却还算不得归他杨龙所有,国库的岁入,得给付郑国公族以及各级官僚、吏员薪俸,供给王室开支,每年能够剩下的,根本就不多! 郑国号称天下第一富庶之国,但真正富庶的,不是郑国王室(虽然跟列国王室比起来,郑国王室也算是最富有的一家了),而是郑国国内大大小小,行走于天下列国之间,以贩卖货物为生的郑国商贾! 富可敌国,形容的,就是郑国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商贾!甚至于就连赵国,为了避免现在就跟郑国那些商贾正面冲突,月华楼在郑国的买卖往来,全都承包给了郑相杨龙名下的商号商行。而逍遥居的总部,也是设立在郑都阳高的。 名义上,逍遥居的东家掌柜的,也是郑国的一个大商巨贾之家,但实际上,逍遥居真正的东家,却远在赵国!而且,就算郑国官府追根究底,追到赵国的逍遥居的真正东家时,也只会查到,那是一个逃亡到赵国的郑国公族后裔,而根本查不到,在那个郑国公族后裔身后站着的,是赵国官府! 而且,当郑国查到逍遥居幕后的东家是逃亡赵国的郑国公族后裔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深挖下去了,搞明白那个逃亡赵国的郑国公族后裔的真正身份,就得浪费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相对于赵国来说,郑国公族后裔这个身份,才是更加让郑国和郑国权相杨龙忌惮的身份吧,更何况这个郑国公族后裔,还是从郑国逃亡出去,逃到赵国的! 而等他们真正查清楚这个逃亡郑国的公族后裔的身份是,他们就会发现,这个郑国公族后裔,竟然就是前丞相兼领上将军陈文的公子!而被郑国王室认定为叛逆的前郑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武安君文,在郑国,更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是郑国王室中,所有人都不敢触摸的一块逆鳞,更是连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杨龙,都忌惮万分的存在! 虽然前任郑国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武安君陈文,就是败在现在的郑国大丞相兼领上将军的杨龙的手中的,但郑国现在的权相杨龙和前一任的权相陈文,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陈文一手执掌郑国军政大权二十几年,权倾天下,门徒无数,就算现在陈文已经身死魂消,陈文曾经所掌握的势力,也都烟消云散了,但陈文垮台,毕竟才过去了不到五年的时间,怀念前丞相陈文,或者说心念旧主的郑国臣民,也并不在少数,谁也不知道,现在对杨龙,或者说对郑国公室恭恭敬敬的文武大臣之中,就没有几个在心底盘算着想要替旧主陈文报仇雪恨之人! 这几年,几乎每年,杨龙都会抓住几个密谋造反,或者说想要替他的前任杨龙报仇雪恨的自诩忠贞之士的文武大臣,甚至是普通的臣民,并处以极刑,几乎每一年,都要杀鸡儆猴一两次,但人心隔肚皮,这些现在看起来表面忠诚的文武大臣,心里到底是如何盘算的,却是谁也不清楚! 所以,就算郑国查到逍遥居幕后的东家,就在赵国,郑国能够取缔,或者说直接查抄的逍遥居的产业,最多也就郑国国内那几家而已,对于郑国之外的逍遥居的分号和产业,郑国也就鞭长莫及了! 而且,一旦郑国查到逍遥居在赵国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前大丞相兼领上将军、武安君的陈文的遗孤时,恐怕忙着铲除陈文遗孤都来不及,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深挖下去,查出陈文的遗孤,竟然也只是个傀儡了! 而就在中山国与郑国达成新约之后不久,在大赵绍兴六年十月还没结束时,郴国和新阳国也陆续跟郑国签订了与中山国几乎一模一样的新约。 在新约的各项条款中,同样有着称臣、纳贡、撤防、开关、通商以及保证不与第三国结盟,做出针对郑国的敌对行动,不配合第三国发动对郑国的战争行为等等内容! 只不过,在臣贡金方面,中山国是两万金,而新阳国则是三万金,只有郴国,却是五万金,三国加起来,臣贡金也有十万金了!虽然这跟薛国对郴新中三国开出的臣贡金来说,要少得多,但是对郴新中三国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而且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丧权辱国的耻辱之约! 然而,对于郴新中三国来说,特别是对于郴国来说,这样的耻辱,还根本没有结束,就在大赵绍兴六年快要结束的时候,莒国的特使,也抵达了郴都泰宁! 第七百八十九章 莒国特使到郴都 跟郑国与薛国,都与郴新中三国接壤不一样,跟莒国直接接壤的郴新中三国之中,仅有郴国一个,郴国西边是薛国,东边是郑国,这两国也与莒国接壤,再西边,赵国也与莒国接壤,而东边,郑国的南边,姑射女国,也与莒国接壤! 天下列国之中,真正已经算得上是软柿子的,也就郴新中三国,最多再加上一个与世无争,孤立世外的姑射女国了!而薛莒两国先后与郴新中三国签订密约或者新约,而且都从郴新中三国手中,拿到了大量的好处,光是直接的好处,臣贡金,就是十万,二三十万金! 对于莒国来说,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让人眼红嘴馋的利益,更别说称臣那种无形的利益了!而且,在薛国与郴新中三国的密约传到莒国后,莒国王室就已经仔细认真的研究过薛国与郴新中三国的密约内容了,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哪一条,对于薛国来说,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和利益! 虽然当时,莒国还真没想过,通过同样手段和方式,从郴新中三国获得跟薛国差不多的好处和利益,毕竟,跟莒国接壤的,也只有郴新中三国中的郴国一个国家而已! 但是随后,当郑国和郴新中三国签订新约的消息,以及新约的内容,传到莒国后,莒国才猛然间醒悟过来,其实,莒国完全也可以学着薛国和郑国,从它的邻国身上,通过谈判,得到一些通过战争都没法完全实现的好处和利益! 只不过,让莒国有些郁闷的是,它的邻国,实在是太少了些,莒国的地理位置,也实在是太偏南了一些,这样的地理位置,虽然让莒国少了好多敌国,也少了好多需要重兵防守的边境关城,但是跟薛国和郑国比起来,可供莒国敲诈和勒索的国家,自然也就少了许多了! 最西边的赵国,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莒赵两国之间,两年前才刚刚进行了一场谈判,而那场谈判,表面上,对于莒赵两国来说,都还算得上是公允,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一说。 但随着谈判内容的逐条实行,特别是在实行了两年后的现在,莒国却越来越绝对,那场谈判,对于莒国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惨败,以至于到现在,每年都还有大量的莒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逃出莒国,逃亡到郑国去,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一家一户,甚至是一村一社的整体逃亡! 虽然,随着赵国在莒国募工的人数越来越多,莒国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当初那场谈判达成的条约内容中的某些条款,对于莒国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因而在此之后,莒国已经采取了补救措施,甚至于直接下达了禁止莒人入赵的谕令! 莒国王室下达禁止入赵的谕令之后,明面上的赵国募工,虽然有所减少,但私下里,莒人出逃的迹象,却是屡禁不止。而且由于有那个条约的存在,莒国对于出逃到赵国的莒人,将不可能采取任何强制的手段,要求那些莒人返回莒国,或者要求赵国遣返那些莒人! 而现在,就算莒国想要有样学样,像薛国那样,通过武力胁迫,要挟赵国,逼迫赵国签订一些对莒国有利,甚至是称臣纳贡的条款,莒国都根本没办法做到! 赵国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些,相对于莒国而言,赵国居高临下,遍地险关,跟薛国与郴新中三国的边境完全不同,就算莒国以武力相威逼,赵国也绝对不可能就范,赵国也绝对不惧与莒国开战!占据地利优势的赵国,天然的就对莒国有着一种极重的压迫感,而不是反过来,莒国对赵国有着严重的压迫感! 而对于莒国正北边,也是与莒国拥有最多最长的边境线的薛国,薛莒两国能够相安无事,莒国就已经要烧高香了,就更别提以武力相威胁,要挟薛国答应莒国的不正当的要求了! 当初六国反薛联盟,联合攻打薛国,六国反薛联盟兵锋正盛的时候,以此相胁,要求薛国签订城下之盟的话,还有可能实现,至于现在嘛,莒国也只能望薛兴叹,在心里做做梦,想想而已了! 而东边的郑国,其实也跟薛国相差不多!如今郑国刚刚跟郴新中三国达成新约,郑相杨龙从郴新中三国为郑国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和好处,郑相杨龙在郑国国内的威望正盛,就算莒国想要插手郑国内政,挑拨郑相杨龙和郑国公族之间的关系,挑起双方的利益争端,从而让郑国产生内乱,恐怕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在郑国和郴新中三国新约还没达成之前,莒国插手郑国内政,挑拨杨龙和公族之间的关系,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至于现在嘛,莒国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随着郑国与郴新中三国之间的新约的签订,郑相杨龙在郑国国内的声望和地位,将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在这个时候想要插手郑国事务,对于莒国来说,可就有些痴人说梦的感觉了,几乎是不可能有实现的任何可能的! 莒国真要以武力胁迫,干涉郑国内政,说不定反而还会激起郑国国内的同仇敌忾,将莒国彻底的拖入战争的泥潭之中,一旦北边的薛国再从中横插一脚,莒国可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此,遍观莒国的众多邻国之中,唯一的软柿子,也就只有郴国和姑射女国这两个国家了!而这两个国家之中,姑射女国一向是与世无争,从来不掺合进中原列国的任何争端之中去,对于它的邻国,甚至于不是它的邻国的赵郴新中等国,姑射女国也都一向是恭敬有加! 对于这样一个与世无争,而且是以女子为尊撮尔女国来说,欺负它,还真有一种欺负孤儿寡母的感觉! 而郴国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郴国在与薛国的密约之中,本就是吃亏最大的一个国家,在与郑国签订的新约之中,又被郑国狠狠地宰了一刀!现在的郴国,可以说是极度的虚弱,几乎谁都可以从它身上轻而易举的就撕咬下一块肉来! 所以,在综合考虑了周边列国的情况之后,从莒都武安邑出发的特使,在大赵绍兴六年底的时候,终于施施然进了郴都泰宁城,登堂入殿,当着郴侯和郴国满朝文武的面,堂而皇之的提出了对郴国新安郡属邑安陵邑的领土要求,并要求与郴国签订新约,重新确定两国边境线,并且也提出了让郴国对莒王称臣纳贡,撤军、开关、通商等各种各样的条约内容,几乎就是郑郴新约的翻版! 第七百九十章 赵国贺旦使 而就在莒国特使抵达郴都泰宁,与郴国进行新约谈判的同时,在大赵绍兴六年冬十二月,从赵都宸邑出发的贺旦使,也出现在了郴国边境上,消息很快也通过边境守将,传到了郴侯姚裕手上。 接到赵国贺旦使入关的消息时,郴侯姚裕正为莒国特使提出的莒郴新约的内容而焦头烂额不止!在过去的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从薛国开始,先是薛国,然后是郑国,再然后是现在的莒国,这三国对郴国来说,全都是强邻的国家,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对郴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薛国,更是最先在薛郴密约之中,提出了称臣、纳贡、减少两国边关防守兵力(撤防)、开放边境邑城关隘(开关)、享受最惠国关税(通商)、不与第三国联合或者配合第三国进行针对薛国的军事行动等等内容! 而这所有的密约内容之中,仅仅只是称臣纳贡这两项,对于郴国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而且这项密约内容中所提出来的称臣纳贡这两项,还不仅仅只是过去对夏王室那种象征意义的纳贡,而是实打实的需要每年给与薛国十二万金的臣贡金! 其余诸如撤防、开关、通商等各项条约内容,也都无一例外的,都是对薛国有百利而对郴国无一利!然而,在薛国数十万大军的巨大军事压力面前,就算明知道这个薛郴密约,对郴国百无一利,郴国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气吞声的将这个耻辱,给硬生生的咽下去! 然而,薛国打着贺旦使的名义派来的特使,前脚刚刚离开郴都泰宁,后脚的,郑国特使又到了,而郑国特使,甚至连贺旦使这样表面上的名义都没有一个,直接就是一个特使,然后在郴国朝堂上,当着郴侯姚裕和满朝文武的面,提出了郑郴新约!而这个新约的内容,更是跟薛郴密约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郑国,这就是在趁火打劫! 然而,就算明知道郑国是在趁火打劫,郴国却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有再大的火气,再大的怨言,也只能生生的憋在肚子里,当着郑国特使的面,却是连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最终,郑国特使如愿以偿,带着郴国给郑国的贡表以及臣贡金和郑郴新约,离开的郴都泰宁!可没想到转眼间,莒国特使又到了,薛郑莒这三个恶邻强盗,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前后脚的,都出现在了郴都泰宁城中,而且都提出了跟薛郴密约几乎一模一样的新约内容! 而现在,从莒国来的那个瘟神,还没被郴侯姚裕给打发走呢,远在西边,跟郴国一点都不接壤,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薛国的赵国,竟然又派来了贺旦使! 当初薛国派来的贺旦使,是个什么样的嘴脸,最终从郴国身上,割肉喝血,带着鲜血淋漓的薛郴密约离开郴都泰宁的情形,郴侯姚裕还是历历在目,仿如昨日,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郴侯姚裕的有生之年里,恐怕是永远都会刻骨铭心,记忆犹新了! 现在倒好,跟郴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赵国,竟然又派来了贺旦使!赵国不会是看着郴国被薛郑莒三国轮流欺负,以为好欺负,也想要横插一杠,从中谋取些什么好处和利益吧? 虽然郴侯姚裕,没有胆子和胆量拒绝来自于薛郑莒三个恶邻强盗的特使,但对于远在天边,跟郴国几乎不可能发生直接的战争冲突的赵国,郴侯姚裕,还是有胆量拒绝的! 在得到边关守将通报,赵国贺旦使叩关的消息后,本就焦头烂额的郴侯姚裕,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犹豫,直接便下达了拒绝赵国贺旦使入关的消息,将赵国的贺旦使拒之门外了! 谕令传到边关,送到赵国贺旦使手中后,赵国贺旦使当着前来传达郴侯谕令的郴国内宦,又说了一句:“鄙国君上,只是前来恭贺郴侯新年,预祝郴国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并无半点恶意。还请内使转告郴侯,何苦因此而恶了赵国呢?” 传达郴侯谕令的内宦,很快便又将赵国贺旦使的请求,送到了郴都泰宁,送到了郴侯姚裕手上,然而姚裕的答复,却依然只有两个字:“不见!” 赵国贺旦使在薛郴边境,再次等到这个从郴都泰宁传来郴侯姚裕的谕令后,无奈之下,只得在赵侯绍兴六年冬十二月和绍兴七年春一月时,依然奔走在薛国官道上,通过薛国,往赵国赶去! 而实际上,赵侯伊华在绍兴六年冬季,派出的贺旦使,绝对不止派到郴国的这一个,而是几乎所有的国家,除了草原上的獲国,赵国几乎都派了贺旦使,薛国派了,莒国派了,姑射女国也同样派了! 而最早派出的打着贺旦使的名义离开赵国的,却不是派到薛国、莒国或者郑国,又或者是姑射女国这样路途遥远的国家的贺旦使,而是跟赵国比邻而居的卫国! 名义上的卫国,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有夏王室的直领封地卫地,但是私下里,郑国也好,莒国薛国也罢,就连赵国,也都还是以卫国称呼卫地,就连对卫君的称呼,也都没有些许的改变! 而现在,在薛卫之战后,卫国直属的领地,已经只有一个隆城郡和半个卫宁郡了,剩下的一半的国土,已经彻底沦陷,无论是实际上(被薛国占领),还是名义上(通过薛卫停战条约),都已经成为了薛国的领地! 卫国,也仅仅只是在《薛卫停战条约》中,为生活在卫武关和卫宬邑以及柁樟郡中的卫人,争取到了一个让他们可以不受薛国约束,离开柁樟郡和卫武关、卫宬邑,进入卫国隆城郡和卫宁郡其他县邑生活定居的权利而已! 而之后,卫国也仅仅只是从柁樟郡和卫武关、卫宬邑,撤回了大部分卫人,约莫有十万户,三四十万人的样子,还有一小半的户口和卫人,选择了继续留在柁樟郡和卫武关、卫宬邑,成为了薛国统治下的顺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打着贺旦使的名义的赵国特使,来到了卫都亳邑,见到了卫君,也见到了在卫国监国的夏王室王子喜。卫国现在名义上是夏王室的直领地,王子喜就被夏王姬玉,派到了卫国作为监国王子,负责与卫君一起,处理卫国军政大事。 赵国的贺旦使,当然不仅仅只是前来恭贺卫君,向卫君说一声“新年快乐”那么简单的,就像薛国派到郴新中三国的贺旦使,担负着逼迫郴新中三国签订密约的重任一样,赵国的贺旦使,到卫国,同样也是肩负着与卫国谈判,签订密约的重任! 第七百九十一章 赵卫密约 赵国,以贺旦使的名义派出的特使,带来的赵卫密约的有关内容,很快便送到了卫君和监国王子喜的手上。密约的内容很简单,也很明了,甚至于可以说是通俗易懂,一条条,一项项,都清楚明白的,写在明黄色光洁平滑的帛布上。 而密约的第一条,就是赵卫两国为地位平等的兄弟之国,两国本着睦邻友好、和平共处的原则,签订此友好密约。并且在此基础上,两国互相尊重彼此的领土和主权的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这几条,是赵卫密约的前几条,或者说是前一条的几项基本性、原则性的条款内容,这几乎就是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翻版,甚至于除了极个别文字上的差异,条款内容跟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在这一条款之外,还有其他几项条款,其中一条就是,赵卫两国对彼此开放各自的边关,两国商队,可以自由往来两国边境,并在对方国境内,享受跟对方国内完全一致的商税,双方货物,不受彼此国内税官的稽查、盘问等等! 这一条,其实跟薛国与郴新中三国签订的密约之中的开关、通商以及最惠国待遇等条款,极其相似,只不过,从密约内容来看,赵卫两国针对开关、通商、最惠国待遇等,都是相互的,而不像是薛国与郴新中三国那样,只是郴新中三国对薛国单方面的开关、通商和薛国单方面享受最惠国待遇!光是从这一点上来看,赵卫密约,就比薛国与郴新中三国的密约,要公平公正得多! 当然,这样的条款,最终谁会获利,或者说,最终对谁最为有利,那就只有等密约落实之后,才能够看得出来了!不过,以赵国现在对工商业实体经济的重视,这些条款,最后的受惠国,百分之百,只有可能是赵国,这就跟历史上,西方列国跟清王朝签订的片面最惠国待遇的条款,是一模一样的! 而在开关、通商和最惠国待遇等条款之外,卫国还提出了几项条款内容,或者说,这其实是在赵国贺旦使的暗示下,卫国才大着胆子提出来的! 其中一条就是,赵国需要保证每年向卫国,提供不多于三万套,不少于三千套,低于市场价水平一成半价格的武器装备,而且是一整套的武器装备,包括头盔铠甲、长枪长戟、弓弩箭矢等等,所有的装备! 此外,在提供武器装备之外,根据卫国需要,赵国还可向卫国派遣一支不多于一千人的军事训练顾问团,负责帮助卫国训练新军。 外国帮助本国训练军卒,这在列国的历史上,还几乎是头一次,没有任何的先例,甚至于往前追溯三四百年,直到大夏朝刚刚建立时,以夏王室对天下,对天下诸侯的控制,夏王室也几乎没有过派出什么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哪个诸侯国训练军卒的先例! 这一次,在跟赵国商谈赵卫和平友好条约时,若不是那个赵国贺旦使几次三番的明里暗里的暗示,卫国恐怕也根本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来,请求赵国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自己训练新军的。 虽然,赵国军卒,不见得就是天下最强,赵国新军也还没有机会跟薛国武卒,跟郑国精骑,正面较量一番,唯一的一次,也才是两年前,赵莒两国的边境之争中,赵国国防军第一军,以弱胜强,打败了五万莒兵! 而这五万莒军之中,真正算得上是精兵的南蛮莒兵,也绝对不会超过两万人,赵国国防军第一军全军也就一万五千余人,以一万五千人,战胜两万南蛮莒兵,而且还是靠着地利优势,预先设伏,打了莒军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赵国以弱胜强,以一万五千人,击败了南蛮莒国五万大军,但这并不见得,就能说赵国新军是天下强军,可以跟薛军武卒和郑国精骑正面相抗衡!但是,这却至少可以说明一点,赵国新军,在战斗力上,至少是远超于郴新中和卫国自己训练的军卒的! 而当此之时,卫国在面临薛国的入侵,整个国土都沦陷了一大半的情况下,而且当初薛国以势迫人,威逼卫国割让卫武关和卫宬邑,郑国和莒国从中调停,可谓是居功至伟,如果没有郑莒两国的居中调停,卫国恐怕绝不会让出卫武关和卫宬邑,而薛国想要兵不血刃的占领卫武关和卫宬邑,也几乎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在这一点上,郑国和莒国,与其说是卫国的盟友,是卫国的靠山和后盾,倒不如说是在背后,狠狠地插了卫国一刀,让卫国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在薛国特使面前,卑躬屈膝的,拱手将卫武关和卫宬邑,奉送给了薛国! 因而,不管是郑国也好,还是莒国也罢,卫国现在可以说是都不信任,唯一还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盟友的,也就郴新中三个国家了,而郴新中三国,现如今也是自顾不暇,能不能守住自己现有的地盘,都还说不准,就更别说出手帮助卫国了! 而纵观天下列国,唯一自始至终,都跟卫国保持着良好关系的,恐怕也就只有西边的赵国了!而赵国新军,虽然还不见得能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强军,但至少却要比郴新中和卫国自己训练的士卒,要强上几分的! 因此,在赵国贺旦使明里暗里,暗示卫国的谈判特使,如果卫国需要,赵国可以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后,这一情况,很快便被反馈,送到了卫君和监国王子喜的手上。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卫君和王子喜还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赵国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竟然还愿意帮助卫国组织训练新军,这,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卫国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国防问题!少了柁樟郡和卫宁郡的卫武关和卫宬邑后,整个卫国的领土,几乎都缩水了一半,险关险隘更是少了一大半,卫宁郡剩下那几个郡县邑城,甚至连一处险要之地都没有,也就卫宁郡的郡城,还稍微算得上是一座大城! 然而就算是卫宁郡郡城,之前也成沦陷于薛莒联军之手,新修筑的城墙,也根本还算不上如何的牢固,坚不可摧,真要等薛军休整好了,将柁樟郡和卫武关、卫宬邑全都吞进肚子里了,到那时,薛军大军一到,整个卫宁郡,恐怕都避免不了沦陷的命运! 而赵国,赵军悍勇,天下皆知,论整体战斗力,或许不如薛国武卒和郑国精骑,但若是论单兵战斗力,赵军的英勇,却是不逊于天下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支军队的! 有赵国帮着卫国训练新军,增强国防力量,卫国也就可以稍微的安心一些了,更何况,赵国都派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了,一旦卫国再遭受侵略,赵国还会袖手旁观吗?就算赵国不会直接派兵帮助卫国,可其他国家想要侵略卫国的时候,也将不得不多考虑一分,考虑一下赵国有可能的反应,在出兵卫国的时候,也就多了一分顾忌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和平友好密约 请赵国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虽然在历史上,这还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但在卫君和监国王子喜接到这条条约内容的时候,思前想后,甚至召集卫国文武大臣,商量讨论了三天,卫国也几乎没有找出任何一点,这一条条约内容,会对卫国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或者损害、危及卫国的利益! 相反,在卫君和监国王子喜看来,这一条条约内容,对卫国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卫国,几乎就找不出任何一条,可以反对这一条的理由来!因此,在商量讨论了整整三天后,卫君和监国王子喜这才同意了这一条条约内容。 其实,当初赵国君侯伊华,在跟丞相张宣商量与卫国的和平友好条约的内容时,对于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这一条,张宣也很是难以理解!但是,有着两世记忆的伊华,对于这一条,却是印象深刻! 派遣军队进入其他国家,不管是用什么名义进入的其他国家,只要有一支军事力量,存在于另外那一个国家的领土之上,这几乎就是这个国家,控制另外那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以及外交的开始,久而久之,那个国家,慢慢的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保护国,甚至最终完全丧失领土主权,成为这个国家领土的一部分! 甚至于,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个独霸全球的霸权国家,之所以能够保证它在全球范围内的利益不受侵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它遍及全球各地的各种各样的军事基地! 而在两次世界范围内的大战期间,各种军事训练团,军事顾问团,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全球范围之内,而有能力派出军事训练团或者军事顾问团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在世界范围内,有着重要影响力的国家,比如德意志,比如不列颠,又比如美利坚、法兰西! 甚至于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新中国成立之后,在援越抗法、抗美援越、抗美援朝等历次战争中,都有中国军事顾问团或者军事训练团的存在,甚至于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新中国更是以志愿军的名义,直接出兵,与朝鲜人民军一起并肩作战,抗击联合国军的!在援越抗法、抗美援越等几次战争中,新中国同样也派遣出了军事顾问团和军事训练团,甚至还有军事顾问团,直接制定和指挥越军作战的先例! 而且,不管是军事顾问团,还是军事训练团,一旦参与到另一个国家的军事训练和培训之中,训练培训出来的新军,无论从军事编制上,还是作战指挥上,都将无一例外的,向军事训练团和军事顾问团的派出国靠拢,在政治和经济上,甚至是外交上,也都会想着该国有明显的倾斜! 可见,不管是军事训练团,还是军事顾问团,其存在的价值和作用,包括未来的影响力,都是极其巨大的,这也是为什么伊华一定要在跟卫国和郴新中三国的友好互助条约,或者和平友好、睦邻友好等条约之中,独独要加上这么一条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甚至于对于与卫国达成的军事援助——每年向卫国低价提供不少于三千套,不多于三万套武器装备这一条,伊华都还没军事训练顾问团这一条看得重! 赵国国内目前工商实体业经济蓬勃发展,赵国国内本就多山,在林宁郡赭石山附近,赵国在前两年更是又陆陆续续发现了几座跟赭石山相当的露天铁矿,可以说,只要有那个精力和民力,赵国现在每年的钢铁产量,都能比前一年,翻一番,甚至好几番。 矿场越多,能够用来生产和制造武器装备的钢铁,也就越多,赵国每年能够生产和制造的武器装备,自然也就越多了! 每年向卫国提供三万套武器装备,那不过是毛毛雨而已,赵国每年自用,或者更新换代的武器装备,也就三五万套而已,而光是赭石山下,属于月华楼的一座大型的武器生产作坊,每年能够生产的‘民用’武器装备,就足足有十万套,已经完全可以满足三个卫国的最大需求了! 月华楼生产的武器装备,虽然打着‘民用’的名义,但实际上,比之卫国和郴新中三国自己打造的武器装备,也不遑多让,甚至在某些武器装备上,还要更精良几分,而且价格,算上运费,直接运送到客户手上,都要比卫国和郴新中三国自己打造武器装备,要优惠几分! 而打造兵器,无一例外的,都要占用大量的劳动力,而且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精壮劳动力!而卫郴新中等国,现在最短缺的,就是精壮的劳动力,就是能够参军入伍,扛得起刀枪,上得了战场的精壮劳动力! 从赵国进口‘民用’武器装备,既能节省军费开支,而且还能节省出大量的劳动力,补充进军队行伍之中,可谓是一举数得!因此,自从卫国当初从赵国进口了第一批‘民用’武器装备之后,卫国其实就已经盯上了赵国月华楼生产的武器装备,这些年甚至每年都有从赵国进口一定数量的‘民用’武器装备! 而现在,通过赵卫和平友好条约,卫国只不过是将从赵国进口的这些武器装备固定化和公开化了而已,从此以后,卫国将不再受到任何限制的,可以正大光明的从赵国进口武器,而且还不再仅仅局限于‘民用’武器装备,而是可以进口跟赵国新军自用的一模一样的武器装备! 其实,从赵国进口的这些武器装备,最终无一例外的,都只可能装备到卫国的新军头上,而卫国新军,又是赵国派来的军事训练顾问团,手把手教出来的,无论是从军事编制,还是战技术动作,都跟赵国新军一模一样,再装备上跟赵国新军一模一样的武器装备,卫国新军,也就可以算得上是赵国新军的一个翻版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贺旦使入莒 赵国派到卫国的贺旦使,是最早抵达卫都亳邑的,也是最早跟卫国达成和平友好条约的,在大赵绍兴七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之时,赵国便已经与卫国正式签署了和平友好条约,而且卫君和监国王子喜也都已经在和平友好条约上签字用印,只等赵国的贺旦使和卫国特使,一同返回赵国,赵侯伊华用印之后,这份和平友好条约,也就算是正式的生效了! 而在绍兴六年底的时候,从赵都宸邑出发的贺旦使,绝对不止一个,去的国家也绝对不止卫国一个,而是卫郴新中薛郑莒,甚至包括姑射女国,天下十国,除了草原獲国外,每个国家,赵侯都有派出贺旦使。 而就在派到卫国的贺旦使抵达卫国,与卫君和监国王子喜进行和平友好条约的谈判的同时,在绍兴六年底的时候,赵国派出的贺旦使,也先后来到了莒国和薛国! 在两年前,赵国就已经跟莒国进行过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条约签字落实两年来,对于赵国来说,效果不错,成绩斐然,但是对于莒国来说,在当时看来还算是公平公正的停战条约,现在却显示出越来越不利于莒国的情形来! 因此,在此之前,莒国就有专门派出特使,赶往赵都宸邑,当着赵国君侯和文武大臣的面,向赵侯伊华表达了对其中某些条款的不满。 而这一次,赵国派出的贺旦使,也正肩负着与莒国谈判,修改之前的赵莒停战条约的部分内容。这两年,赵国从莒国,通过招工募工的方式,挖过来了将近五万户莒人,总人口甚至超过了二十万,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平均每年几乎都有十万莒人入赵,也就是说,仅仅莒国一个国家,每年就给赵国增加了将近十万人的劳动力,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还都是年轻力壮的精壮丁口! 一旦这些入赵的莒人,真正被赵国同化,成为了赵人,甚至可以直接成为赵国潜在的兵员对象,成为未来包围赵国的新赵人中的一员! 对于莒国来说,大量人口的外流,可绝对算不上是一件什么好事,因此,莒国对于当初与赵国签订的停战协议上的这一条,可谓是怨言颇多!在这样下去,撕毁两国签订的停战条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的列国国君和天下臣民心中,还没有修改条约,或者增加补充条约这个概念,盟约什么的,签订之后,要么一直执行下去,要么就是——毁约! 而来自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伊华,对于条约、盟约,甚至合同什么的,修改和增加补充条约,补充合同什么的,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一份盟约或者条约,甚至是商业合同,总不见得就能贯彻执行一百年两百年吧?时代在进步,盟约或者条约内容也就会变得落后,不将之修改、补充、完善,如何体现与时俱进的思想? 赵国派到莒国的贺旦使,就肩负着修改条约的重任。修改条约,却并不是要完全禁止,或者说废止那条赵国能够在莒国招工募工,莒国官府不得干涉的条约内容,而是加以一定的修改和限制,比如说对入赵人数的限制和对时间的限制,工作一年或者两年,或者几年几年,就必须再遣返回莒国等等。 这样的修改和限制,虽然对于赵国来说,比之前的条约内容,要不利得多,而且也被动得多,甚至于很可能还会出现赵国辛辛苦苦培养了好几年,培养成熟的技工,最后却不得不依照条约内容遣返回莒国,替莒国做了嫁衣,为莒国培养出了一大批有用的技术工人来! 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只要赵国真的有那么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这些被遣返回去的莒人,未必就不会身在莒国心在赵,怀念赵国的生活,甚至于再次入赵!更何况,就算赵国培养出来的这些熟练的产业工人和技术工人,真的回到了莒国,没有赵国的工业基础,莒国也根本不可能有多少可供他们施展才华的地方和空间!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赵国已经是日新月异,一日三变了,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变化着,实力和国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增长着,三五年后的赵国,肯定不可能跟现在同日而语的,到那时,这份条约还是不是存在,或者说又进行了些什么补充和修改,那可谁都说不准呢!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赵国现在缺人,能够从莒国招来人,就算比前两年十万级的规模有所减少,只要能够招到人,只要人进了赵国,对于赵国来说,也就万事大吉了,至于遣返不遣返的,那都是后话! 当然,入莒的贺旦使,除了肩负着修改条约的这一重任外,还有就是与莒国也同样签订一份和平友好共处条约。条约中的内容,也有开关、通商等几项内容,只不过跟与卫国签订的友好条约有些不同的是,没有什么针对第三国,保证不配合第三国针对对方的军事行动以及撤防,帮助对方训练新军,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等方面的内容! 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对方训练新军,那只是赵国与卫国的和平友好条约中才有的内容,至于保证不配合第三国针对对方的军事行动和撤销边关防御等条约内容,在赵国和莒国两国之间,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就算赵国提出这样的条约内容,哪怕这条条约针对的赵国和莒国两方面的,莒国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内容的! 笑话,撤出边关防御,这不等于将边关拱手让给对方么,一旦对方发动针对己方的军事行动,那岂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至于开关和通商这些条款,开放关口,允许商队进入和允许对方国家的商队在自己国内经商,在此之前,其实就已经是这么做的,赵国有商队在莒国境内经商,莒国同样也有商队在赵国境内经商,甚至于莒赵两国全都心知肚明,这些商队之中,都混杂着对方大量的密谍暗探,至于如何保证己方的军事机密和情报不外泄,那就得看莒赵两国自己的手段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列国密约 经过两三个月的谈判,在大赵绍兴七年三月初的时候,赵国派到莒国的贺旦使,终于顺利完成了与莒国修改前约和签订和平友好条约的使命,带着新约和莒国特使,施施然开始离开莒都武安,返回赵都宸邑。 而在此之前,在大赵绍兴七年二月中旬的时候,赵国派到薛国的贺旦使,也正式跟薛国签订了和平友好通商协约。 薛赵两国,本是姻亲之国,但是大赵六年仲夏的一场瘟疫,却无情地带走了赵国太后伊姜夫人和国君夫人,薛国的妫姝公主。 为了确定妫姝公主弃世的真正原因,薛国甚至还专门派出了一位特使入赵,以祭奠妫姝公主的名义,调查妫姝公主逝世的真正原因。 妫姝公主离世,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更何况在这场意外中,还有赵国的太后和君侯伊华的另外一位夫人,一同遭遇了不幸。因此,赵国也不惧怕薛国的调查,而调查的结果,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变故,赵国想要暗害薛国公主,总不可能连同国君之母,也一同暗害了吧? 因此,入赵祭奠妫姝公主的薛国特使,很快便带着调查结果,离开了赵国,返回了薛国。而之后,薛王妫翊,甚至还想要再将王室中的公主,或者王族中的一名贵女,以公主的名义,嫁到赵国,以重新巩固薛赵两国之间的姻亲关系! 只不过后来,薛王妫翊的这一念头,却遭到了后宫以及满朝文武,特别是薛国王族贵胄的一致反对,最后无疾而终! 而赵国贺旦使的到来,却为薛国带来了一份赵国草拟的和平友好通商协约。整个协约的内容,除了巩固薛赵两国之间的和平友好关系外,同样也提出了开关、通商等方面的内容,协约内容,甚至比与莒国的还要简单明了。 虽然没有公主再嫁入赵国,以姻亲的方式,巩固薛赵两国之间的关系,但有了这一份和平友好通商协约,薛赵两国之间的关系,在短时间内,至少不可能发生太大的变化了!所以,薛国甚至比莒国,还要早上将近一个月,跟赵国签订了这份和平友好通商协约。 而在赵国与莒国签订了和平友好条约之后,陆陆续续的,赵国与郑国,赵国与姑射女国,也都签订了类似的和平友好条约或者是通商条约,条约内容中,无一例外的,都有互相向对方开放城市关隘,进行通商等方面的内容。 其实在此之前,列国游商行走天下,除了正在发生战争的两个国家的游商外,几乎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就算列国君臣都知道,所有的游商之中,难以避免的,都会混杂着或多或少的密谍暗探,但只要没有抓住真凭实据,列国几乎都不会采取针对游商的敌对行动的,更不会出现明令禁止某国某国游商行商,或者将之驱逐出境等事情! 当然,真有从事间谍活动的密谍暗探被所在国的官府衙役抓住了,也绝对不会是驱逐出境那么简单的,直接杀头,那都是轻的了! 而赵国,之所以劳师动众的在绍兴七年初的时候,与列国签订这样一份和平友好通商条约或者协约,也主要是想要通过条约的形式,让赵国的商行商队,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列国,在列国从事商业活动! 此前在列国游走的游商,可跟赵国官府和商行有组织有计划的规模化的商业活动,那可绝对不是能够同日而语的! 现如今,有了一定实体经济和产业规模化基础的赵国,已经决定,通过大规模倾销商品的方式,在列国进行大规模的商业经济活动了,没有这么一份友好通商条约的存在,赵国在列国的大规模商业活动,很可能会遭受到来自于所在国官府,甚至是王室公族的强大压力,甚至于直接被对方找个借口,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找,就直接吞墨的可能! 当然,就算有这么一份友好通商的条约存在,真要在郑莒薛这三个国家,大规模的进行商业经济活动,真要出现赵国商贾商行富可敌国的情况时,这三个国家,保不齐的,也会眼红眼热,甚至于暗中下手,巧取豪夺,欺压赵国商贾商行,这种情况,绝对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赵国,也不会傻到将所有的利润全都独占了,在列国经商的时候,也都会选择与他国商贾商行合作,甚至采取承包、分销等手段和方法,让列国商贾,包括列国官府公族,都能够从中获得一定的利益,从而避免赵国商贾商行在列国经商时,受到不正当的打压和欺凌的情况的出现。 大赵绍兴七年五月,天下列国中,卫、薛、莒、郑、姑射等国,都陆陆续续跟赵国签订了和平友好通商的条约或者协约,根据这些条约和协约的内容,卫、薛、莒、郑、姑射等国的商贾商队,在赵国出入境管理局进行登记后,便可进入赵国,在赵国境内随意进行商业买卖,甚至于在赵国买房买地,长期定居都行。 而同样的,赵国的商行商队,也同样的可以在卫、薛、莒、郑、姑射等国国内进行商业买卖,购房置业,甚至是娶妻生子,定居等等! 这样的条约,可以说是将双方都摆在了一个平等的地位上,从条约内容上来看,对签约双方也都还算得上是公平公正,而且双方同样享有最惠国待遇,在关税商税上,都享有远低于缔约国之外的关税商税! 而天下列国之中,还没跟赵国签订这么一份条约的,也只有郴新中三国了!跟郴国一样,中山国和新阳国,在绍兴六年年底,听闻赵国贺旦使叩关,请求入关的消息时,中山国和新阳国心里同样打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对于贺旦使这三个字,新阳国和中山国甚至同样是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当初薛国贺旦使在新阳国和中山国中耀武扬威,狐假虎威的样子,两国国君可都还历历在目呢,薛国贺旦使打着贺旦的名义,强迫新阳国和中山国签订的耻辱条约,其内容,新阳国和中山国两国的国君,甚至能够一字一句的,全都背诵下来!这样丧权辱国的条约,两国国君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对于薛国和郑国,中山国和新阳国都与之接壤,就算两国国君对条约内容再怎么不满,再怎么感到屈辱,但是在薛国和郑国强大的武力的威胁面前,两国国君,也都不得不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将两国提出的条约应承下来! 但是对于赵国,新阳国和中山国可都不与之接壤,而且赵国的国力,也不可能越过卫国或者薛国,直接攻打新阳国和中山国!因此,在听说赵国派了贺旦使来的消息后,很快,新阳国和中山国,就做出了跟郴国同样的选择,拒绝赵国贺旦使入关! 而之后不久,赵国与卫国签订的和平友好密约的内容,便就流传了开来,并且最先传到了中山国。虽说是密约,整个条约之中,都有一个秘密的密字存在,但实际上,不管是赵卫密约也好,还是之前的薛国与郴新中三国的密约也罢,整个密约的内容,根本没有半点保密性,在签订之后不久,便已经传遍了天下,弄得人尽皆知了! 赵国与卫国签订的密约也是如此,在签署之后不久,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甚至连条约内容,都是丝毫不差的就传遍了天下列国! 中山国权相公孙炳,就是最先收到赵卫密约全本内容的列国君侯权臣之一,在看到赵卫密约的内容时,只看了几眼,便豁然一下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赵卫密约内容,一字一句的仔细认真的往下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看完了一遍赵卫密约后,公孙炳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又拿起赵卫密约,从头到尾仔细认真的再看了一遍,又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随后却又拿起那份赵卫密约,仔细认真的看了一遍。 如此再三研读,甚至是逐条逐句,逐字逐句的仔细认真的看了好几遍之后,公孙炳才最终做出了决定,派特使入赵,请赵国特使再入中山国,商谈两国新约之事! 之后不久,新阳国君在看到赵卫密约的内容后,也很快做出了跟中山国权相公孙炳相同的决定,而且是比公孙炳还更进一步,直接派出了新阳国太子僖和国相公子微,作为贺旦使,以向赵侯恭贺新年的名义入赵,拜见赵侯伊华,并向赵侯伊华提出了签订赵新密约之请。 而新阳国提出的赵新密约的内容,甚至于跟赵卫密约的内容,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各项条款,几乎完全照搬照抄,包括赵国以低价向新阳国提供武器装备,包括赵国向新阳国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等等条约内容! 甚至于,新阳国在卫国的武器装备数量上,还有所增加,希望赵国每年能够向新阳国提供不低于五千套,不多于五万套的武器装备,而新阳国希望赵国派出的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人数上限,也直接提升到了三千人! 三千人,这在赵国新军的军事编制中,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满编旅的人数了!当看到新阳国太子僖和国相公子微拿出的这一份赵新密约的内容时,赵侯伊华甚至都吓了一跳,这新阳国到底是请求赵国帮着他们训练新兵呢,还是在请求赵国驻军新阳国啊? 不过,这样的好事,赵国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几乎没怎么谈判,赵国就与新阳国签订了赵新密约! 消息传到中山国的时候,赵国的特使才刚刚抵达中山国国都兴昌邑,才刚刚见到中山国权相公孙炳。 其实,公孙炳也很希望能够早点跟赵国达成密约,但是,他作为中山国的权相,而在中山国国内又并没有多少的根基,所以,公孙炳根本不可能轻易离开中山国,甚至轻易离开国都兴昌邑的可能性都没有!所以,公孙炳也只能请赵国特使辛苦一趟,亲自到中山国都兴昌邑,与他面谈了! 在绍兴七年六月份的时候,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卓越的谈判,赵国与中山国也终于签订了一份赵中密约,密约内容也几乎跟赵卫密约的内容相似,或者说相近,同样有着友好通商的内容,同样也有着赵国向中山国提供武器装备,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中山国训练新军等内容! 第七百九十五章 后悔不已的郴侯 列国之中,最郁闷的恐怕就要数郴新中三国中的郴国了!年初的时候,郴侯姚裕可是接连两次,直接拒绝了赵国贺旦使入关的请求。 郴国当时也是被薛莒郑三国欺压得狠了,心中对贺旦使这三个字已经有了成见和很深的敌意,故而才会在听说赵国竟然也派了贺旦使来的时候,才会想也没想,直接干脆的拒绝了赵国贺旦使入关的请求,甚至于在赵国贺旦使再次表示他来郴国没有别的意思的时候,郴侯姚裕也依然拒绝了赵国贺旦使入关的请求! 当时,郴侯姚裕其实也是害怕赵国贺旦使,假借贺旦的名义,像薛莒郑三国一样,对郴国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而赵国跟郴国既不接壤,又不可能越过薛国或者莒、卫、中山等国,进攻郴国,对郴国也不可能如薛莒郑三国那样,以武力逼迫郴侯就范! 因而郴侯姚裕当时才有那个胆子和勇气,明目张胆的拒绝赵国贺旦使入关的请求!但现在看来,赵国贺旦使入关,的确肩负着秘密使命和任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国与卫国,与中山国、新阳国等国签订的密约内容,已经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天下,而从传出来的这些密约的内容来看,赵国贺旦使身上肩负着的秘密使命和任务,却并不是以武力或者其他的什么条件,威胁卫新中等国就范,而是通过合作的方式,实现互惠互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通过一种和平友好的方式,对卫新中三国实施援助! 从赵国与卫新中三国已经达成的密约内容上来看,不管是向卫新中三国提供武器装备,还是帮助卫新中三国训练新军,可以说都是对卫新中三国有着莫大的好处,而对赵国,却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处,相反,甚至因为赵国帮助卫新中三国训练新军,还有可能招来薛莒郑三国对郑国的敌视,加深双方的矛盾嫌隙! 特别是赵薛两国,两国本来是有着姻亲关系的姻亲盟国,但现在,作为双方关系纽带的赵国夫人、薛国公主妫姝已经意外亡故了,薛国对此,本就已经对赵国有些不满了! 而薛国,从前两年的举动来看,灭亡卫国和夏王室,恐怕是薛国近几年的头等大事,而之前薛国之所以占据了卫国一半的领土,却突然止步不前,也只不过是想要稳固已经占领的卫国之地,一步一个脚印,逐步蚕食卫国,进而在灭亡卫国之后,也能少上许多隐患。 当然,薛国同时也有休整兵力,恢复军心士气,以及防备郑莒等国,再次联合起来,围攻薛国,以迫使薛国从卫国撤军的思想在里面。与其一口吃成个胖子,想要吞下卫国,最后却被郑莒等国再次联合,逼得薛国不得不从卫国撤军,将之前占领的土地,也都一块儿再吐了出来,薛国倒不如先稳固了占领下来的卫国领土,并通过谈判,签订条约的方式,将占领的卫国领土,从法理上和事实上,都变成薛国的领土! 等稳固了占领的这些领土后,薛军的军心士气,也已经休整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正可一鼓作气,在郑莒等国全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拿下卫国剩余的领土,以及兴夏王都,彻底灭亡卫国和夏王室! 这些虽然是猜测,但不见得就不是薛国和薛王真实的意图和想法!而赵国,却在这个时候,与卫国签订密约,密约内容中的开关、通商等条款,就不说了,可其中涉及到的武器交易和训练新军等内容,却绝对会让薛国和薛王妫翊大动肝火的! 当初,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围攻薛国的时候,薛国也曾经从赵国进口过武器装备,虽然是以‘民用’的名义进口的,但之后,薛国用这些‘民用’的武器装备,训练出来的薛国新军,却在攻卫之战中,大放异彩,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里,就占据了卫国一郡之地! 可以说,通过这次的实战检验,赵国‘民用’的武器装备,在战场上,比起薛国官造的武器装备,也并没有差多少,在战场上同样是结实耐用,一场大战下来,破损的武器装备,也并没有比之前更多! 而且最主要的是,赵国这些‘民用’的武器装备吗,其价格,比起薛国官造的武器装备,便宜了将近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同样多的钱,买薛国官造,就只能买三份,而买赵国‘民用’武器,却能买四份,多出来的这一份,放在薛国这样的大国来说,很可能就多了两万三万,甚至更多的武卒! 这,相当于凭空多了一支军队!而多了一支军队,在战场上,在一场战争中,就意味着多了一份胜算!两厢一比较,甚至连薛王妫翊也都觉得,薛军装备薛国官造武器,还不如多从赵国进口些武器装备来得划算呢! 而卫国,当初同样也从赵国进口了一批数量巨大的‘民用’武器装备,卫国也正是因为这一批武器装备的缘故,才快速的招募,武装起了一批新兵,才在六国反薛联盟伐薛之战的战争初期,大放异彩,甚至一度夺占了薛国大量的领土城池! 只不过卫国快速招募和武装起来的新兵,毕竟没有经过什么有效的训练,故而才会在六国反薛联盟伐薛之战中,损失惨重,到战争后期,更是后继无力,最后连已经夺占的薛国领土城池,都没能守住,又被薛国一鼓作气,重新给夺了回去! 而现在,卫国通过与赵国签订的新的和平友好条约,将从赵国进口武器装备这件事,通过条约的形式,正式的明确了下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就算卫国想要从赵国进口武器装备,也只能进口‘民用’的,而且也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打着军用的旗号,甚至连货品的外装箱上,都绝对不可能出现弓弩箭矢、盔甲枪戟等字眼! 但是现在,卫国通过这一条约,却可以光明正大的从赵国进口武器装备了,而且再没有任何的限制,甚至于,如果赵国愿意,完全可以将赵国自用的,同等精良的武器装备,出售给卫国,而不再是‘民用’的武器装备了! 而且,在条约上,卫国还特地注明,从赵国进口的武器装备,将远低于市场价,也就是说,赵国提供给卫国的武器装备,甚至比之前卫国从赵国进口的‘民用’武器装备的价格,可能还要低一些! 而如果卫国从赵国进口武器装备,还算不得什么的话,赵国派出一个人数规模达到一千人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那可就真的让薛国既感到窝心,又感到恼火的一件事了,甚至于在薛国看来,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赵国对薛国明目张胆,赤果果的挑衅了! 而赵国,却是实实在在的,跟卫国签订了这么一份和平友好条约,甚至于赵国出售给卫国的第一批武器装备,一万套盔甲,三千长枪、长戟,四千张硬弓,以及配套的八万支箭矢,在赵卫密约条约签订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从赵都宸邑出发,通过龙门镖局之手,押运着去了卫国! 而赵国按照条约内容,赵国向卫国提供的不超过一千人的军事训练顾问团的首批成员,一个营,五百名精锐赵军新军,最低军衔,都是锐士的军事训练顾问团,也已经从赵卫边关安吉关出发,启程赶往卫国! 抵达卫国之后,这首批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将负责帮助卫国招募和编组新军,进而帮助卫国培训这一批新军!等从赵国运来的武器装备一到,这些新军,也将最先得到配发和装备! 也就是说,不出一年,卫国就将拥有一支人数达到一万人的,装备赵国武器装备,接受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培训和考核的新军! 而当薛国再次进攻卫国时,这一万卫国新军,将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谁都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支卫国新军,一定会给薛军的进攻,造成很大的麻烦,至少会比卫国自己招募训练的卫军,给薛军造成的麻烦要大! 在这种情况下,薛国对赵国与卫国签订这样一份和平友好条约,心里能够顺坦才怪呢!而郴国,作为夹在薛莒郑三大强邻之间的一个小国,如今又被薛莒郑三国轮番胁迫威逼,不得不与三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 而原本,郴国也可以跟卫新中三国一样,跟赵国签订一份和平友好的密约,甚至通过密约,从赵国获得武器装备的支援,甚至也让赵国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前往郴国,帮助郴国训练新军! 但是,就因为郴侯姚裕的一时义愤,断然拒绝了赵国派来的贺旦使,也将赵国和赵侯伊华,通过贺旦使,带来的好意,完全的拒之门外! 如今,郴侯姚裕,可谓是悔之不迭,在听说中山国向赵国派出特使,赶往赵都宸邑,面见赵侯伊华,请求与赵国签订和平友好条约的消息后,郴侯姚裕也忙不迭的派出了太子姚鼐,作为特使,赶赴赵国,请求入赵。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不一样的赵国国人 跟当初郴侯姚裕故意刁难,拒绝赵国贺旦使入关不一样,薛国特使,太子姚鼐,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为难,在赵国出入境管理局云台关管理处,进行登记之后,便获得了允许,正常进入了赵国。 而且,由于郴国特使的身份比较特殊,乃是郴国太子,未来的郴国国君,故而,赵国出入境管理局,甚至还专门派了一名边境官员,和一队护卫,随行陪护,护送着赵国特使,太子姚鼐,向赵都宸邑赶去。 同时,出入境管理局云台关管理处的官员,更是飞快的派出了信使,向赵都宸邑禀报此事。等几日后,出入境管理局的官员陪同着的郴国特使,太子姚鼐出现在赵都宸邑城外的时候,得到出入境管理局信使禀报的行人署大行人王嵇,已经在城门外恭候多时了。 双方在在赵都宸邑东城门外尖利后,又由赵国行人署大行人王嵇,亲自作陪,陪同着郴国太子姚鼐,到城东驿馆下榻。为了迎接郴国太子的到来,城东驿馆里里外外更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就连驿馆中奔走的馆役女使,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精心打扮的! 毕竟是一国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当初新阳国太子僖和国相公子微使赵入赵之时,也是下榻在城东驿馆,同样也是由赵国大行人王嵇出面接待的!可以说,在接待这方面,赵国并没有因为之前郴国对赵国贺旦使的无礼,而有所怠慢。 在城东驿馆下榻后,第二天,郴国太子姚鼐,便向负责接待他的大行人王嵇,提出了拜见赵侯伊华的请求。姚鼐的请求,也很快得到了赵国官府的回应:三日后朔日大朝,赵侯伊华在大朝会后,将在夙兴宫接见郴国特使姚鼐。 只是短短三天的时间,也不算等得太久,更何况,赵国又一直有大行人王嵇几乎全程陪同接待自己,姚鼐心中对于这个结果,也算不上太难以接受。 而且,作为郴国太子,姚裕能够离开郴国的机会,并不多,准确地说,应该是离开郴都泰宁的机会都并不多!这还是姚鼐第一次离开郴国,来到西陲这个几近蛮荒的赵国呢,对于在赵国国都之内的所见所闻,姚鼐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特别是,赵国现在因为君侯伊华的缘故,厉行新政,鼓励农商,商业经济正蓬勃发展,整个赵都宸邑,都充满着一派欣欣向荣的蓬勃生机,就连路上所遇到的普通赵人,也跟其它国家,包括郴国国都中的郴人有所不同,但具体有什么不同,郴国太子姚鼐,却又有些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感觉跟其它国家的普通臣民,有所不同! 郴国太子姚鼐感觉到的这种不同,恐怕就是赵人,或者说赵都宸邑城中的赵人,作为赵国臣民,作为赵国国都之人,那种从内而外,发自于内心深处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赵国实行新政,从伊华登位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的六年,到现在才第七个年头上,但是,在赵国,无论是世家贵胄的老旧贵族,还是商贾新贵,又或者是普普通通的赵国民众,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从赵侯伊华实行的新政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和收入,赵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也绝对远远的超过了以前的任何一位赵国国君! 赵国的守旧贵族,除了极少数不知道变通,不懂得经商生财之道,在赵国新政中逐渐没落,从而对赵侯伊华心怀不满外,其余绝大多数贵族,其实都已经慢慢的从对新政持怀疑和否定的态度中,转变成拥戴新政,拥护新政了! 那些因为新政而变得丰富多彩,五花八门的日用百货,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同时也是经济而实用的器物,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世家贵族府中,就算府中还有那么一两个守旧的老顽固,最终却也抵敌不住家中子侄,甚至是房中的娇妻美妾的软磨硬泡,家中的新奇之物,最终也总会一日多过一日,最终将老旧之物,一扫而空。 别的不说,单单是餐几上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盏,看起来可不就比以往的那些陶瓷罐罐,笨重的铜鼎铜盅要好用得多么?房中的琉璃铜鉴,看起来怎么也比青铜铜鉴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些吧?还有娇妻美妾每日所用的香水香粉,清新怡人,想不得到那些贵族世胄家的夫人小姐的热捧都难! 在这种情况下,赵国守旧的贵族自然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边缘化。而那些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轻赵人,也只会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成为整个赵国社会的主流! 而今,经过短短六年的新政,赵国国内工商业实体经济已经有了一个长足的发展,社会上充斥着的各种稀奇古怪,同时又经济实用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从香水香粉、琉璃铜鉴,琉璃制品等高端奢侈品到刀枪剑戟、猎枪猎弓,甚至是木椅木凳、锄头把子等等,应有尽有! 而且,随着工商业实体经济的发展,赵国街头巷尾的流民,几乎已经绝迹,所有的流民,都已经被工厂作坊主招进工厂作坊做工了,只要不懒,手脚勤快点,街头巷尾的流民,光是做工,一年也能攒下几千几万钱来,甚至还能置办出一两套像样的行头来,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吃上几顿猪肉来! 猪肉在以前,那是浊肉,难登大雅之堂,在赵国官府以及世家贵族之中,甚至是普通乡野民间的富户,几乎都极少有人吃的!但在赵侯伊华登位之初,为了节省宫中开支,为了缓解赵国国库的财政危机,作为一国之君的赵侯伊华,更是带头吃猪肉,甚至还变着花样,将猪肉做出了无数种花样来,每天不重样的吃着! 在赵侯伊华的带领下,赵国宫中,包括官府之中,才渐渐的流行起吃猪肉来,最后更是传遍整个赵国,甚至一度让以前在赵国漫山遍野,让人头痛不已的野猪,几近绝迹! 而乡野山村之中,那些饲养猪豚的普通赵人,却是因此而小赚了一笔!其中一些有眼力见的,更是趁机扩大了饲养猪豚的规模,办起了养殖场,专门养殖猪豚,几年下来,甚至还因此而发家致富,成为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富户了呢! 而赵国官府,更是趁机树立榜样,广为宣传:只要肯用功,养猪成富翁! 当然,随着养猪富翁一同被赵国官府宣传的,还有开垦大户、种粮大户、木工大户、铁匠大户,甚至是发明大户,等等等等,几乎只要能赚钱的,几乎只要在某个行业稍微有点名气的,在赵国几乎都能够得到大力的宣传,成为远近闻名的名人! 赵王宫中的一个贱奴酒黍,就因为改良了酿酒技术,甚至还被国君赐名赐姓,封官封爵的典故,更是广为流传,人尽皆知!而那些因为这一典故的激励,因此而在某个行业崭露头角,得以扬名立万,受到官府嘉奖,甚至是直接获得来自君侯伊华的嘉奖封赐的,更是层出不穷! 而这些人的出现,反过来又进一步的带动和推动了赵国各种工商业作坊的蓬勃发展,各种发明创造和工厂作坊,更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赵国遍地开花,随之而来的,赵国工商业实体经济,自然也就日新月异,不断地成长壮大了! 而现在,赵国国人,只要不懒惰成性,每年就算是刨地里的庄稼,一年到头,都能够落得下几十石余粮来,落下几个闲钱来,而那些手脚勤快,又或者是头脑灵活的,每年能落下的钱财,就更多了! 收入增多了,赵人手中可供他们支配使用的钱财,自然也就多了,在街头商铺中,遇上什么喜欢的东西,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左思右想,犹豫了再犹豫,最后也不见得能下定决心,将东西买了下来! 现在,就算是普通的赵人,在五日一集的集日,也总会抽出半天甚至是一天的空闲,到村镇集市上,去挑选购买上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或者是家里用得上的用具用品等等,偶尔甚至还能打上一斤两斤烧酒,买上一两斤豚肉,又或者是鸡鸭鹅鱼什么的,带回家去,让自家婆姨炖了下酒,小日子过得可算是滋润了! 日子好过了,舒坦了,幸福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赵国普通民众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而作为赵国国都,宸邑城中的赵人,生活中的满足感和富足感,更是比其他地方的赵人更多更大,行走在赵都宸邑的街头上,不需要如何显摆,那些赵人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的,就会让人感觉非同一般! 而这,也就是郴国太子姚鼐,感觉赵都宸邑城中的赵人,跟其他地方的国人,完全不一样的原因之所在! 第七百九十七章 军事顾问团出城 短短的三天时间,在赵国大行人王嵇的陪同下,郴国太子姚鼐,几乎一直就在赵都宸邑城中打转!而光是在赵都宸邑城中打转,三天下来,姚鼐的所见所闻,也已经让他惊得连下巴都合不拢了,心中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实际上,姚鼐甚至还根本没去过赵都宸邑城廓外的东西集坊,那才是整个赵都宸邑最为繁华的地方,甚至有不夜城之称——整个东西两座集坊,长年累月的,几乎都是人满为患,本地的商贾商贩以及外地的行商商行,甚至是游客,可谓是络绎不绝的,出入集坊。有时候甚至深更半夜,还有外来的行商或者商队,抵达集坊。 为了方便这些外来商行和商队,东西两座集坊中那些比较大的商行商社,在夜里几乎从不熄灯,集坊中的客栈酒肆,都是彻夜经营,从来就没有歇业和打烊这一说! 三天时间,郴国太子姚鼐,也仅仅只是在赵都宸邑城中比较繁华和著名的街道上游览了一遍,走马观花似的看了看早已闻名于世的月华楼,并且在月华楼中,自掏腰包,买了一些香水香粉、琉璃铜鉴、琉璃制品等。 这些东西,在郴国自然也有买的,甚至于在郴都泰宁城中,就有月华楼的分号,但是郴都泰宁城中月华楼分号中售卖的那些香水香粉、琉璃铜鉴和琉璃制品等,比在赵国月华楼中售卖的,高了却不知一成两成,而且月华楼中,一些打着御用印记的专供赵国王室所用,只有少量货物流出的珍品,也只有在赵都宸邑城中的月华楼总部,才能够见得到和买得到。 既然来了赵都宸邑,姚鼐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而除了在月华楼购物外,在王嵇的陪同下,姚鼐还去了逍遥居赵国国都分号,品尝了逍遥居的招牌菜肴、饮子,还去了龙门镖局赵都分局,将他从月华楼中买的货物,托龙门镖局,走镖送回郴都泰宁。 而不管是月华楼,还是逍遥居赵国国都分号,又或者是龙门镖局赵都分局,都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人满为患。 虽然月华楼在赵都宸邑总部之外,在城中四处,都已经设立了分号,分流了一部分总号的客流,在东西两座集坊之中,同样也设立了大型的货储仓库,发往天下列国的货物,基本上都是从东西两座货储仓库中走的,天下列国的商行,甚至是月华楼自己属下分号的商队,都只需要在总部开上提货单,就直接可以从东西两座集坊之中的货储仓库中提货走人了,节省了出入国都,检查盘问等好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月华楼总部其实每天对外接待的散客,已经很少很少了,绝大多数,都是像郴国太子姚鼐这样有头有脸的权贵人物! 但每天进出月华楼总部,专门为了开提货单,或者是从赵国各处工厂作坊生产出来的货物,送达月华楼,前来缴纳入库证明的人员,依然络绎不绝,有时候甚至还得在月华楼外,排上好一会儿的队! 好在姚鼐身份特殊,又有赵国行人署大行人王嵇亲自作陪,因而在月华楼外,姚鼐和王嵇几乎才刚刚下了轺车,月华楼的东家柳素心便已经带着月华楼总部的大掌柜,在月华楼外恭候多时了。 但是,就算只是在月华楼总部外那么匆匆一瞥,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姚鼐发现,进出月华楼总部的人,就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而且所有人都是脚步匆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月华楼总部之繁忙,甚至于比姚鼐之前所见过的郴国和赵国所有的官府,以及驿馆,都要繁忙!月华楼业务之繁忙,赵国经济之发达,由此可见一般! 而同样的,在逍遥居赵国国都分号和龙门镖局赵都分局,姚鼐一行人,都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和接待。 短短三天时间,姚鼐该看的,该了解的,或者说赵国想要姚鼐看到的或者了解到的,姚鼐也基本上都了解到了,甚至于在其中某一天,姚鼐还听手下的随从禀报,城东门外,从赵都宸邑出发的派往新阳国的一千人规模的军事训练顾问团,正在举行出城仪式。 听到禀报后,姚鼐甚至还专门跑去东城边,夹杂在赵国臣民中间,观望和感受了一下那一支千人队伍的军事训练顾问团的精气神。 混杂在赵国臣民中,姚鼐几乎可以说是近距离的感受了一下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精神面貌,一支千人队,排成两列纵队,从城中校场,顺着东西正街,鱼贯而出。 前部为骑兵,约有两百人,个个都骑着一人多高的高头大马,顶盔戴甲,手执长戟长枪,座下马鞍一侧,还挂着弧形弯刀,另一侧则挂着箭壶硬弓,精神抖擞,趾高气昂的从夹道欢送的赵国臣民中穿行而过,甚至连头都没转动一下! 骑兵之后,便是一队刀盾手,人数同样约莫在两百人左右,一手执刀,一手执盾,排着整齐的队形,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甚至每一步的距离,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踩着鼓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往城外行去。 骑兵和步队中间,每隔上十人左右,便有两人胸前挂着一个一尺大小的小鼓,一下接一下的不停地敲击着,整个出城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团员,便是踩着这个鼓点,整齐划一的往城外行去! 纵贯整个队伍,人数约在一两百人之间的鼓手,每一次击鼓,竟然都在同一点上,同一时刻,就好像是同一人在击鼓一样!仅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赵国新军训练水平,绝对非同一般!而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训练出来的新军,军纪又怎么可能差得了? 而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其战斗力,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的,称之为天下精兵,也绝不为过! 至少,在姚鼐看来,眼前这支由骑兵、刀盾手、弓弩手、斥候营和辎重营组成的军事训练顾问团,跟同等规模人数的薛军武卒、郑军精骑或者南蛮莒兵比起来,绝对不会落于下风,甚至有可能比薛军武卒、郑军精骑或者南蛮莒兵的战斗力还要强!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两派争论 三天过后,朔日大朝,郴国特使,太子姚鼐终于在赵国大朝会后,见到了赵侯伊华,随后便又当着赵国文武大臣的面,向赵侯伊华递交了国书,并请求赵侯,向郴国出售武器装备,并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郴国训练新军。 在大朝会上,赵侯伊华收下了郴国的国书,听了郴国太子姚鼐的请求后,并没有当即答应,而是说此事过于重大,需要与赵国文武大臣商议之后,才能给与姚鼐答复。 虽然没有当场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好歹赵侯伊华也并没有拒绝自己的请求,只是说要商量商量。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姚鼐也并没有气馁,在朝赵侯伊华行礼后,便在赵国宫廷内宦的带领下,离开了赵王宫,重新回到了城东驿馆。 很快,赵国的大行人王嵇便又出现在了城东驿馆,小心地安慰这太子姚鼐,同时也将赵侯伊华和赵国文武大臣商量的内容,捡了一些无关紧要,也可以说十分紧要的内容,告诉了姚鼐。 而通过王嵇透露,或者说赵侯伊华故意让王嵇透露给姚鼐的消息,姚鼐至少已经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针对自己提出的请求和国书中的内容,赵国朝堂上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 其中一派,自然是支持赵国与郴国签订和平友好协约或者密约,答应郴国的请求,售卖给郴国武器装备,并派出军事训练顾问团,前往郴国,帮助郴国训练新军。 赵国已经跟卫新中以及薛莒郑,甚至是姑射女国都已经签署了和平友好条约,总不见得到了郴国这,就区别对待,单单不跟郴国签订和平友好条约吧?而且,赵国已经答应向卫新中三国提供武器装备和帮助训练新军,如今郴国提出同样的请求,赵国又如何能够拒绝呢? 而另外一派,持有的观点则完全相反,主张拒绝郴国的请求,原因也很简单,当初郴国曾经拒绝过赵国贺旦使入关,拜见郴侯的请求,这放在任何一个国家身上,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大的不敬,若是换成薛国、莒国或者郑国等跟郴国接壤的国家,甚至可以因为郴侯的这种无礼的举动,而兴兵进攻郴国,在道义上甚至还能够完全的占据舆论的制高点! 郴侯拒绝赵国贺旦使入关,这本身就可以看做是郴侯对赵国的一种轻视,看做郴侯对赵侯的一种无礼怠慢,赵国贺旦使可谓是讨了一个没趣,而丢脸的,不仅仅是贺旦使,还有赵侯以及以赵侯为代表的的赵国! 如今,郴侯还没有因为之前的无礼而对赵侯赔礼道歉,在听说赵国与卫新中三国签订了和平友好密约之后,竟然还舔着脸派人入赵,想要跟赵国签订一份同样的和平友好密约,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赵侯能够允许郴国特使入赵,就已经算得上是很给郴国,给郴侯面子了,至于签约,对不起,没门儿! 而持反对意见中的人,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则是出去另一方面的考虑,那就是赵国在此之前,已经跟卫新中三国签订了和平友好密约,而且在密约中,还都有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向卫新中三国提供书万套武器装备和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内容。 如今,三国密约已经签订,赵国在满足自己的武器装备需要的同时,还得向郴新中三国,提供将近七八万套种类齐全的武器装备,这本身就已经让赵国匠作监的官营武器作坊超负荷运转了,甚至很有可能还会因此而影响赵国官营武器作坊对赵国武器装备的交付数量! 赵国与卫新中三国的武器买卖,那是有着双方的条约和买卖契约(合同)存在的,契约上甚至还约定了交货时间、交货方式等等内容条款,而如果不能保证按时按量交货,赵国还将因此而面临着十倍于货款的巨额赔偿! 因此,为了能够按照契约约定的交货时间,按时按量将售卖给卫新中三国的武器装备,交付给三国,赵国官营武器作坊如果产量跟不上的话,赵国甚至不得不因此而将原本应该交付给赵国新军使用的武器装备,转而运到卫新中三国,交给三国! 而现在,赵国官营武器作坊,本就已经积压了几万套武器装备的订单了,若是再加上一个郴国,再加上哪怕仅仅只是一万套的武器装备,武器作坊从经理到普通的产业工人,所要面临的压力,都将进一步加剧,到最后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完不成繁重的生产任务而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 而赵国,一旦没法按时按量交货,也将面临着巨额的货款赔偿金,如此一来,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还因此丢了信誉,赔了金钱! 卫新中三国在赵国所订的武器装备,可不仅仅只是几万把刀剑,或者是几万张弓弩,又或者是几万把长枪长戟那么简单,而是从身上穿的盔甲,到战场上用的刀枪剑戟、弓弩箭矢,以及盾牌等等,一整套武器装备! 价钱自然不是单单的一件盔甲,或者一把刀剑那么便宜,利润自然也是不菲的,但同样的,这样一套全副武装的武器装备,生产起来,自然也比生产一把刀一把抢,又或者是一张弓、一面盾,要复杂得多,而且也更加的耗时耗力! 听完王嵇断断续续透露出来的这些消息,郴国太子姚鼐在脑海里自己捋顺了之后,又沉吟了许久,然后才又低声问道:“大行人,不知贵国朝堂上,如今却是哪一派占上风呢?” “占上风嘛,”王嵇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实不相瞒,太子殿下,如今朝堂上,却是主张拒绝与郴缔约的文武大臣居多。”说着,王嵇又飞快的瞥了姚鼐一眼,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外臣虽然主张与贵国缔约,怎奈外臣人微言轻,在此事上,几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啊。” 听了王嵇的话,姚鼐脸色也不由得为之一黯,良久才又说道:“大行人,不知贵国丞相张宣张大人,对此事是何态度?” “张相?”王嵇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又说道:“今日朝堂上,张相倒是一言未发,并未就此事发表任何看法。”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对姚鼐说道:“太子殿下,张相乃鄙国丞相,鄙国君上对张相又是信任有加,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只要张相肯为太子殿下说上几句好话,与郴国缔约之事,也就成了。” 听了王嵇的话,姚鼐脸上不由得一喜,惊喜地说道:“真的?” 王嵇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了,外臣可不敢欺瞒太子殿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对了,今日朝会过后,君上并没有留下张相议事,但想来明日后日,君上必定会召张相入宫,商议此事,太子殿下若是想游说张相,请其赞同与郴缔约,那可就得抓紧时间了。否则张相一旦入宫,君上必定问起此事,到那时,张相若是话已出口,想要再挽回,可就难了。” 听了王嵇的话,姚鼐急忙长身而起,朝着王嵇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行人如实相告,赵郴新约若成,大行人居功至伟,鄙国君臣,必定感念大行人之恩,定有后报!” 见姚鼐朝自己行礼,王嵇急忙也起身抱拳躬身回礼,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外臣也只不过是希望赵郴两国能结为兄弟之国,永结盟好,不会因些许小事而生了间隙罢了,当不得太子殿下之誉。” 第七百九十九章 败兴而归的姚鼐 在赵国大行人王嵇的提点下,郴国特使,太子姚鼐,很快便准备好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在当天下午,天都快要黑的时候,便亲自登门,拜访赵国丞相张宣。 这种没有事先递送名帖,冒昧登门的行动,其实是一种十分失礼的举动,通常世家贵族之间登门拜访,都会事先递送名帖,并且在名帖上注明,某日某时,某某登门拜访,希望主人拨冗相见之类的话。 而通常主人收到名帖后,也会给递送名帖的下人一份手札,答应见对方,就会在手札上写上恭候大驾光临之类的客气话。如果没时间,或者拒绝见对方,也会在手札上写上原因,或者委婉的拒绝,说上几句自己很忙之类的话! 通常,没有通家之好,就算再亲密的朋友,相互之间想要见面,也会通过这种方式,约定时间和地点。这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对方白跑一趟的尴尬局面,同时也能让主人家能事先有所准备,不至于因客人的冒昧来访而措手不及,或者打乱了自己原有的安排等等。 虽然冒昧登门的行为,十分的失礼,但现在时间紧迫,姚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耽搁久了,赵国丞相张宣已经在赵侯伊华面前进言,或者赵侯伊华已经做出了决定,到那时,可就真的悔之晚矣!再失礼,也总好过错失良机不是? 因此,虽然明知道很失礼,但郴国太子姚鼐,还是带着礼物,亲自登门,来到了赵国丞相张宣府外,并让随从将自己的名帖递进了丞相府房门之中。 名帖递进去后不久,警卫森严,大门紧闭的赵国丞相府大门,旁边的小门便打了开来,一个青衣管事,从小门中走了出来,小跑着跑到姚鼐的轺车前,躬身行礼,双手将名帖捧还到姚鼐轺车前,说道:“太子殿下,我家主人说,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我家主人身为赵国丞相,不宜私自与殿下见面,还请殿下见谅。” 听了相府管事的话,姚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醒悟过来,自己这件事是真的办得差了,做得有些冒失了。 张宣毕竟是赵国丞相,赵国军政大权,皆有与闻,而自己呢,则是郴国太子,与张宣内外有别,若是张宣真的在私下里见了自己,传扬出去,就算赵侯伊华不会怀疑张宣的忠诚度,可张宣那些政敌呢?他们难道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攻击张宣的机会? 三人成虎的典故,早已传遍世间,而张宣虽然是赵国丞相,但毕竟对于赵国其他文武大臣和赵国臣民来说,他怎么也算是一个外来户,再加之上张宣在赵国丞相任上,维护赵国君侯伊华,推行新政,无形中肯定得罪了许多赵国文武大臣,甚至是世家贵族。 甚至于,那些因为赵国新政,而遭受了巨大利益损失的老旧贵族,就算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和勇气,跟赵侯伊华作对,可是抓住丞相张宣的错处,群起而攻之,甚至以此为契机,诬陷栽赃张宣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将之赶出赵国,甚至直接因此而定罪、处置,却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守旧贵族群起而攻之,在三人成虎的情况下,赵侯就算再信任张宣,恐怕心底也难免不会因此而起疑吧,甚至于就连张宣自己,在赵国文武大臣群起攻之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赵国丞相的位子上?避罪请辞,能够安然离开赵国,恐怕都是好的了,说不定,赵侯为了安抚赵国君臣,最后还不得不因此而治张宣之罪呢! 想到这些,姚鼐不由得暗自心惊不已,赵国大行人王嵇,怂恿自己前来拜访丞相张宣,也不知道是真的为自己打算呢,还是想要趁机扳倒张宣。若是后者的话,那王嵇这可就真的算是在借刀杀人了呢! 还好,赵相张宣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接见自己,否则,说不定明天一早,张宣入宫觐见赵侯的时候,就得多背负上几道弹劾他的奏章了!甚至于,就算张宣肯帮自己说话,只要知道自己跟张宣有过联系,那些张宣的政敌,恐怕都会以此大做文章,趁机攻讦张宣,让赵国与郴国之间缔结和平友好条约的可能性变得更加的渺茫! 而现在,如果赵国大行人王嵇,真的是想借刀杀人,借张宣与自己见面的机会,从而攻讦张宣,甚至以此为契机除掉张宣的话,就算现在张宣明确拒绝了与自己见面,恐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都会以此而生出无数的事端来! 这一次,自己冒昧求见赵国丞相张宣,可真的是做差了,甚至于,就算张宣想要帮郴国说话,促成赵郴新约,现在恐怕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下,会不会因此而遭受到诘难了! 想到这些,姚鼐顿时便感觉怒火中烧,原本对赵国大行人王嵇还有一丝丝感激之情,但现在嘛,姚鼐心中就只剩下愤怒了,甚至是愤恨,心中只有一种被人欺骗利用,上当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轺车前的相府管事,却又低声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我家主人还有一句话,让小人转告殿下。” 听了管事的话,姚鼐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声问道:“赵相要说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管事微微颔首,然后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我家主人说,殿下若有什么事,可去月华楼,告知月华楼东家柳素心柳姑娘。” “月华楼,柳素心柳姑娘?”姚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朝那个管事微微拱手说道:“多谢,请转告赵相,姚鼐明白了。” 管事急忙朝姚鼐躬身回礼,然后后退着,退回了相府门前,转身从小门钻了进去,随后,相府的小门便又咯吱一声,关了起来。 姚鼐目送着管事进了相府,视线又移到相府大门上那块金光闪闪的横匾上,盯着横匾上的“大赵丞相府”五个字,瞧了好一会儿,才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声吩咐道:“去月华楼。” 轺车上的车夫,很快便调转马头,轻轻地赶着轺车,顺着街道,重新去了月华楼。 在去月华楼的路上,姚鼐其实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赵相张宣让自己去见月华楼的东家柳素心,其实就是想让自己退而求其次,就算不能直接从赵国官造武器作坊拿到武器装备,但也可以从月华楼进口‘民用’武器装备,以解燃眉之急! 而张宣这么说,其实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说,赵国现在,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再和郴国缔结和平友好条约了,这是在给姚鼐打预防针,让他事先有个心理准备呢! 想到赵国最终可能还是不会跟郴国缔结和平友好条约,姚鼐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但愿月华楼的柳素心柳姑娘,不会再让自己失望了吧! 第八百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最终的结果,果然不如郴国太子姚鼐所料,在之后的赵国朝会上,赵相张宣甚至根本就没来得及对赵郴新约发表任何的意见,便遭到了好几名赵国朝臣对他的弹劾,弹劾奏章中,无一例外的,都有一条,里通外国,与郴国太子密会。 为了避嫌,也为了自清,赵相张宣最终也没能在赵郴新约一事上发表任何的意见,而朝堂上,赵国文武大臣争论的最终结果,虽然比郴国太子姚鼐预想中的最坏的结果要好,但却也比姚鼐最希望看到的结果,相差很大一截! 赵国答应与郴国签订新约,但新约内容却仅仅只局限于两国缔结和平友好的条约,条约中也只有开关和通商这两项内容,郴国和姚鼐最希望看到的,从赵国购买武器装备和赵国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郴,帮助郴国训练新军这两条内容,在赵郴新约中,却是一字未提! 不过好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赵国在赵郴新约中,虽然没有答应直接售卖武器装备给郴国,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郴,但郴国特使姚鼐,在月华楼,却跟月华楼东家,签署一份商业合同,以‘民用’装备的名义,从月华楼同样购买到了一批武器装备。 月华楼所售卖的‘民用’武器,虽然不如赵国官造,赵军自用的武器装备精良,而且种类也没有赵国军中那么齐全,但该有的武器装备,却是一点也没少,而且从之前卫国和薛国从赵国购买的‘民用’武器装备来看,月华楼所售卖的‘民用’武器装备,在战场上,其实也不见得就比军用的差到哪去,至少,用来应急,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月华楼售卖的‘民用’武器装备,在价格上,比起赵国官造的武器装备,还要便宜上几分,至少,姚鼐在跟月华楼签署购买两万把长柄厚背大刀、两万张硬弓、一万张手弩,一万长枪、一万长戟这些‘民用’武器装备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么肉痛,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月华楼的‘民用’武器装备,至少在价格上,还是具有一定的优势的! 算起来,同样多的金钱,若是向赵国官府,购买官造的武器装备的话,在数量上,至少要少上一大半,只是很可惜的是,月华楼售卖的‘民用’武器装备中,并没有盔甲这一项,否则,姚鼐甚至还打算购买一批盔甲呢! 卫新中三国,可都是从赵国购买到了从盔甲到武器,一整套的装备,郴国现在所花费的金钱,虽然跟卫新中三国所花费的金钱,差别不大,在武器装备的数量上,也是远远的超过了郴新中三国,可唯独在盔甲这一项上,郴国却是零! 好在,郴国国内还有一些老旧的盔甲,翻找出来,也还能凑合着用用,再不济,郴国国内的铁匠工匠,也还能打造一批出来,在短时间内,盔甲应该还是不虞有缺的! 只是,还有一点,让郴国太子姚鼐,有些失望的,就是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事了,在赵郴新约上,赵国并没有答应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郴的请求,这一点,是最让郴国太子姚鼐失望的!当初,赵国派到新阳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出城离开赵都宸邑的时候,姚鼐还专门前去观望了一番。而正是这次近距离的接触赵国新军,或者说赵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让姚鼐对赵国新军,有了一个更直观的印象! 那整齐的队列,严明的军纪,对百姓的秋毫无犯,直到现在,都还时常浮现在姚鼐的脑海中,让姚鼐时不时的就忍不住会去想,要是赵国新军都是这样一支威武之师的话,未来的天下强军之中,肯定会有赵军的一席之地!而如果郴国也能有这样一支威武之师、胜利之师的话,不说硬抗薛莒郑三国吧,让郴国有自保之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郴国并没有跟赵国达成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郴的条约,郴国太子姚鼐,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其实,对于外国军队,进入郴国,郴国从上到下,从郴侯到下面的普通臣民,都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当初薛国十万大军入驻郴国的情形,到现在还时常浮现在郴侯的脑海里! 那一段时间,郴侯姚裕可谓是度日如年,虽然名为郴国国君,但实际上,却是连一丁点的自主权都没有,一切都得看薛国驻军主将的脸色行事。而薛国驻军主将,特别是驻扎在郴都泰宁城中的薛军主将,那几乎就是薛国的无冕之王,出入宫禁,甚至是夜宿宫禁,可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看! 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也是郴国求爹爹告奶奶,才好不容易从薛国求来了十万大军,原本是想着借助薛军的力量,抗衡郑国。可没想到最终却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好不容易将郑国这只豺狼拒之了门外,不曾想却迎来了薛国这只恶虎! 最后,郴国也实在是被薛军驻军欺负得狠了,最后才狠下心来,跟卫新中郑等国勾连在一起,暗中坑了薛军一把,葬送了数十万伐卫的薛莒联军,同时也将郴国国内的无冕之王,薛军驻军,连同主将一起,坑杀了个一干二净!为此,郴国还很是内乱了一阵子呢! 因此,对于外国军队进入郴国,郴侯和郴国文武大臣,同样也包括郴国太子姚鼐,其实心中都还是有些顾虑的,害怕到时候这些进入郴国的外国军队,又像当初的薛军一样,赖在郴国不走,甚至因此而为祸郴国! 不过,从之前赵国与卫国和中山国、新阳国签订的合约内容来看,赵国派到卫新中三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人数都不是很多,按照条约,最多最多,也就派遣一千五百人而已!区区一千五百人,就算个个都是铜头铁臂,又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来?真要为祸国内,大军一到,分分钟还不都平定了啊? 更何况,在条约内容中,还有一条就是,赵国派到卫新中三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在为期一年的训练任务结束后,除非卫新中三国国君派遣特使入赵,与赵国续签训练合约,否则,这些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都将离开卫新中三国,若是赖着不走,卫新中三国甚至可以直接采取三国国君认为恰当的手段和方式,将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遣送出国! 而且,军事训练顾问团在培训所在国的新军时,也必须在所在国国君指定的范围内活动和训练,没有国君特许,就算是拉练,也不得离开所在国国君划定的活动范围!这一项内容,几乎就将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活动范围给限定死了,甚至还可以避免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夹杂着赵国密谍,暗中刺探和传递所在国的军事情报,绘制地舆图等等! 正是因为郴国太子姚鼐,以及郴侯姚裕,在此之前,都已经仔细认真的研究过赵国与卫新中三国签订的新约内容,研究过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这一特殊的存在后,姚裕才最终决定派出太子姚鼐,前往赵国,祈求说服赵侯,请赵国同样也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郴,帮助郴国训练新军的。 很可惜的是,这一项内容,现在却是根本无戏了,郴国也只能寄希望于明年了,等明年正旦时,郴国一定早早的,便派遣贺旦使入赵,请求与赵国续签新约,同时在新约中也一定要加上让赵国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郴这一条内容! 第八百零一章 薛卫战火再起 而就在赵国与郴国达成新约的大赵绍兴七年七月中旬,郴国特使,太子姚鼐刚刚离开赵都宸邑,甚至还没离开赵国国境时,一个让天下人,人人侧目,甚至可以说是震惊的消息,便通过各国密谍、游商等各种渠道,瞬间传遍了整个天下,就连还没离开赵国国境的郴国太子姚鼐,也从一个路过的游商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那就是,薛国再次伐卫! 绍兴五年的时候,薛国便已经讨伐过一次卫国了,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便陆续收复了安阳郡,占据了卫国柁樟郡,并且在天下列国还都没回过神来,出手干涉薛国伐卫之战时,便迅速的停下了脚步,转而提出与卫国和谈,从而以这一借口,直接堵住了列国出手干预薛国伐卫的可能,也避免了重蹈当初薛莒百万联军伐卫,最终却以惨败而告终的覆辙! 之后,薛卫通过停战谈判,薛国又兵不血刃的从卫国手中拿到了卫宁郡的卫武关和卫宬邑这一关一邑之地!而当时,天下列国皆以为,薛国从卫国拿到了这一郡外加一关一邑之地后,野心怎么也应该有所满足了吧?至少,在短时间内,薛国应该不会再厚颜无耻的对卫国再下狠手了吧?毕竟,为了讨好薛国,卫国可是连卫武关和卫宬邑都拱手奉上了! 而事实上,似乎也的确如此,在绍兴五年之后到现在的将近两年的时间你,薛国与郴新中三国又是特使往来如织,并且陆陆续续的以武力逼迫郴新中三国,签订了对于郴新中三国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逼迫郴新中三国向薛国称臣纳贡,缴纳臣贡金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郴新中三国反复,或者说再次背约,薛国怎么也得在郴新中三国与薛国接壤的边境处,保持一支强大的战力,以胁迫和阻止郴新中三国轻举妄动吧?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大赵绍兴七年春,在赵国派出贺旦使,奔赴列国,或者列国遣使,奔赴赵国,与赵国商谈并签订和平友好条约的同时,在大赵绍兴七年三月,薛军却再次从刚刚占据了还不到一年的卫宬邑出发,再次出兵五万,兵分四路,闪击卫国卫宁郡以及卫宁郡之属地卫兴、卫安、卫监邑! 一时间,整个卫国卫宁郡连同郡城属地,同时燃放起了告急的烽火,边关快骑,更是络绎不绝的从卫宁郡中属地郡城出发,一同奔向了卫都亳邑和兴夏王都! 在此之前,卫国和兴夏王都中的大夏王室,就已经派遣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率领好不容易征召起来的三千步卒,入驻了卫国隆城郡。 薛卫停战谈判签约之后不久,蒙骜率领的这三千步卒,便又奉调,移防卫宁郡郡城,同时,卫国在之后的一年里,又陆陆续续征召训练了五千新兵,分散部署在了卫宁郡属地卫兴、卫安、卫监三邑之中。 没了卫武关和卫宬邑之后,卫国卫宁郡中已经无险可守,唯一可以凭借防守薛军的,也就只剩下这三座邑城外加卫襄邑和卫宁郡郡城这四邑一城之地了。 而卫宁郡一失,卫国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隆城郡和一座国都亳邑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卫国连同大夏王室,都只剩下隆城郡和卫都亳邑以及兴夏王都这么一郡两都之地了,薛军的兵锋,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兴夏王都中的大夏王宫的生死存亡! 突如其来的战争,让卫国,让大夏王室,以及整个天下,全都所料不及,就连赵国,也仅仅只是在薛卫之间战火重新燃烧起来之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才通过设在保兴郡中的逍遥居和龙门镖局以及月华楼的分号,送回赵都宸邑的各种情报中,分析出了一鳞半爪,得知薛国有一支两万人的精锐武卒,通过换防的方式,从保兴郡,移防到了柁樟郡,或者卫宬邑、卫武关,至于具体移防到什么地方,却是连赵国的密谍机构都还没探查出来! 而在柁樟郡和卫宬邑、卫武关这些薛国新近占领的卫国领土上,薛国更是严防死守,严禁一切外国行商进入,甚至连赵国的逍遥居、月华楼的分号都根本没法进入其中!在这种情况下,赵国的密谍想要混进柁樟郡和卫宬邑、卫武关,自然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薛国这么做,虽然最主要的目的,是防备卫国密谍的混入,联络柁樟郡和卫宬邑、卫武关中,心怀卫国的老卫人,以里应外合,图谋收复柁樟郡和卫宬邑、卫武关。但薛国在这么做的同时,也间接的防止了赵国和莒郑等其他列国密谍混入其中的可能! 虽然,在此之前,卫国和大夏王室,为了防备薛国再次突袭卫宁郡剩下的大半个郡的领土,对卫宁郡及其属地,都增加了一定的防御兵力。 在与薛国停战的这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统领卫宁郡及其属地所有城池、兵力的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也没有任何一刻钟的松懈,卫宁郡和几个属邑的防御措施,也都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各种滚石檑木,在卫宁郡和卫兴、卫安、卫监、卫襄四邑城楼上,更是堆积如一座座小山似的。 但是,突如其来的战争,依然打了卫军一个措手不及,卫兴、卫安两座紧紧挨着卫宬邑的邑城,更是在第一时间遭受到了薛军沉重的打击,而仅仅只隔了一天,卫兴、卫安两邑后方的卫监邑,便也遭受到了近万薛军的突袭! 还没等卫兴、卫安和卫监三邑的告急情报,送到卫宁郡郡城之中,交到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手上,近三万薛军,便已经出现在了卫宁郡的南城门外,而薛军中军大帐中,高高飘扬着的将旗大纛上,一个斗大的“王”字,随风飘扬,若隐若现。 薛军主将,依然是以“其行如风、不动如山”闻名于列国的薛国上将军王简!两年前,就是王简作为主将,率领薛国五万新军,在短短的两个月内,连破夏卫两郡之地,收复安阳郡,占领卫国柁樟郡,从而让王简及其率领的薛军新军,获得了“其行如风、不动如山”这样超高的评价,王简的大名,也随着这一战,而扬名于整个天下! 第八百零二章 大军围城 王简率领的三万薛军,行动之迅猛,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超出了卫宁郡中,夏王室宫廷禁卫将军蒙骜的想象,甚至于蒙骜根本连一丝的心理准备都没做好,三万薛军就已经出现在了卫宁郡的郡城外,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卫宁郡围了个水泄不通! 蒙骜,也仅仅只来得及派出一拨求援的信使出城,之后就已经被薛军彻底的隔绝了卫宁郡与后方隆城郡和卫都亳邑之间的所有联系! 好在,蒙骜将军自从来到卫宁郡,接手卫宁郡等郡县邑城的防务之后,就一直没有任何的懈怠,从接手卫宁郡防务那一天开始,蒙骜将军就一直在积极地进行着备战工作,大量的防守器材,直接被送到了卫宁郡以及卫兴邑、卫安邑等邑城,摆在了城头最显眼的地方。 而在城外,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的准备,蒙骜将军也指挥着卫兴、卫安、卫监、卫襄四座邑城中的守备将军,积极的在城外挖掘了大量的陷马坑,就连护城河,都被重新疏浚并且拓宽了将近一倍! 自从卫武关和卫宬邑因为薛卫停战条约的缘故,而被割让给了薛国之后,整个卫宁郡虽然还有一座郡城四座邑城,超过七成的土地,也都还在卫国手上,但整个卫宁郡中,却已经找不出一座险关险隘来了,唯一可以称为险关的卫武关,现在也都属于了薛国! 因此,蒙骜将军也只能通过遍地开花,遍挖沟壕,拓宽护城河,加高加厚城墙等方式,来增强卫宁郡和卫兴、卫安等邑城的防御力度,以期在薛军的攻势下,能够坚持得更长久一些! 从接手卫宁郡防务那一天开始,蒙骜将军心里就跟明镜似的,知道薛卫之间绝对不可能存在长久的和平,两国之间现在虽然是签订了停战条约,貌似和平稳定了下来,但实际上呢,谁都清楚,薛国之所以提出停战谈判,不过只是想要借机拖延时间,好稳固薛国已经占领的柁樟郡等地!一旦薛国后方稳定了下来,接下来,薛国便将会再一次出击,而无险可守的卫宁郡,就成了摆在薛国面前最为诱人的一块肥肉,薛国能不心动才怪呢! 因此,虽然蒙骜将军没有料到薛军在王简的率领下,竟然会这么快就出现在卫宁郡城下,但蒙骜将军等待这一天,却是等得已经很久了,对于薛军的到来,虽然有些出乎蒙骜将军的意料之外,但却又好像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入夜之后,王简率领的三万薛军,已经将整个卫宁郡围得水泄不通,围城的薛军,手中拿着的火把,甚至将整个城外漆黑的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而同样的,卫宁郡郡城上,守卫卫宁郡的夏军、卫军,手中的火把,同样的将整个卫宁郡都映照得通亮通亮的! 火光的映照下,蒙骜将军一身戎装,眼神炯炯,棱角分明,高大挺拔的身材,出现在了城头上,从城头上的守军身后走过,不时地安慰着有些慌乱紧张的守军,同时也注视和打量着城外的薛军。 城头上的蒙骜将军,在观察和注视着城外的薛军,城外薛军军阵之中,在距离卫宁郡郡城最近的地方,在一排薛军的护卫下,并没有穿着显眼的铠甲的薛军主将王简,同样也夹杂在薛军之中,暗中观察和注视着卫宁郡城城头上的守军以及守军身后,堆积如小山似的的防守器械。 一整个晚上,双方都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包括双方的斥候暗哨,都没有接触过,可以说,双方的表现都很克制!但是,当第二天早上,东边的天际刚刚开亮的时候,太阳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山头上冒出来,城外的薛军,就已经在王简的亲自督战下,朝着卫宁郡城,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势! 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薛军,在冲到距离卫宁郡还有不到百步的距离时,突然间停了下来,最前面一排的薛军,单膝跪地,将一面面一人多高,三五寸厚的木盾,竖着拄在了地上,后面一排薛军旋即冲了上来,将同样形制大小的盾牌,拼接在了前面那一排盾面上,再后面一排薛军,又冲上来,将手中盾牌拼在了前面一排薛军的盾面上。 眨眼间的功夫,前面几排薛军便整齐划一的用手中的木盾,在整个薛军军阵前面,树立起了一堵盾墙。而几乎与此同时,卫宁郡城头上的守军弓弩手,射出的弓箭弩矢,却如同雨点一样,正好射在薛军刚刚拼接起来的盾墙上,箭头撞在盾墙上,发出“咚咚咚咚咚”的撞击声,整个盾墙都随之晃动了几下,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散架。 而就在城头上的夏卫守军射出的箭雨射在盾墙上的同一时间,盾墙后面的薛军弓手,也冲了上来,在前面薛军刀盾手的保护下,在薛军阵前单膝跪地,张弓搭箭,箭头向上微微抬起,瞄准了百步之外的卫宁郡城头上的夏卫守军。 “开!~”薛军军阵中,一个校尉冷声喝令道,随着他的命令说出口来,成百上千名薛军用一人多高的木盾,组成的密不透风,将夏卫守军弓弩手,居高临下,从城头上射出的箭雨,几乎全都遮挡了下来的盾墙,却突然间分开出一条条缝隙来,将被盾墙保护在后面的弓弩手露了出来! “放!~”又一声冷喝,刚刚分开的盾墙后面的薛军弓手,几乎同时一松手,手中早就已经张得跟满月似的弓弦,猛地弹回,将弓弦上的箭矢,如流星一般,朝着卫宁郡城头上的夏卫守军射了过去。 “合!~”几乎就在薛军弓手刚刚射出手中弓箭的同时,那个薛军校尉便又厉声喝令道,随着他的命令,薛军阵前刀盾手,再次将刚刚分开的木盾,拼接在了一起,再次拼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 这一连续的三个命令,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校尉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不决,说开就开,说合就合!而同样的,位于薛军军阵前部的刀盾手和他们身后的弓弩手,同样也是配合默契,木盾一开,手中弓矢应声而出,木盾旋即又合拢在一起,替他们挡下了从天而降的夏卫守军射出的弓箭! 这一切动作,没有长时间的合作训练,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没有无条件服从命令的意志和意识,几乎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完美无瑕,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哪怕只是一丝细小的迟疑和犹豫,都有可能导致前面撑盾的刀盾手,被身后同袍射出的弓矢射中,又或者是没能挡住从天而降的弓矢,让自己,或者身后的同袍,被城头上的夏卫守军的弓手给射中! 然而,上千人的薛军刀盾手和弓弩手,在薛军阵前,却如同一个人一样,虽然指挥者仅仅只是个校尉,但指挥起来,却依然如臂使指一样,得心应手,整个军阵盾墙,说开就开,说合就合,完全不给城头上的夏卫守军任何的机会! 第八百零三章 三箭连珠 虽然卫宁郡城头上的夏卫守军,占据了地利,居高临下,在同等情况下,弓手射程也会比城外的薛军更远,而且射箭的时候也会更加的轻松! 但是,几轮交手下来,城头上的夏卫守军弓手,却几乎没能对城外军阵中的薛军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处于不利地位,必须要抵近仰射的薛军,却反而利用人数上和训练上的有势,渐渐的将城头上的夏卫守军给压制了下去,压制得城头上的守军,几乎连还手之力都快要没有了,一时间,整个卫宁郡城头上的夏卫守军,军心士气,都几乎陷入到了低谷之中! 城头上,蒙骜将军眼见着城头上的夏卫守军,无论是弓手也好,还是刀盾手,长枪长戟兵也罢,全都被城外的薛军给压制得连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城头上这些好不容易被自己组织起来的守军,那仅有一点的勇气,恐怕转眼间就要烟消云散了,再这样下去,被吓破了胆子的夏卫守军,想要再让他们坚守在城头上,恐怕都没那个可能了!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蒙骜也绝对不会允许城头上这些在自己的严令下,勉强组织起来的守军被吓破了胆子,连最后一丝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城头上的这些夏卫守军,几乎都是这一年多来,才被蒙骜征召入军的新兵,而且虽然名为新兵,但实际上,这些守军的年龄,却是两个极端,要么老,要么幼,老的七五六十岁了,幼的却才不过十二三岁,看起来都还稚气未脱的样子! 然而现在,这些要么老,要么幼的新兵,却是夏王室,或者说卫国的主力!不单单是卫宁郡郡城中的守军是这样,整个夏王室和卫国所有郡县邑城,包括兴夏王都,绝大多数的守军,几乎都是这样的老弱之辈!真正年轻力壮,称得上是精锐的士卒,十个里面,甚至挑不出一两个来! 卫宁郡城之中,守军的总数,足足有一万两千人,这是兵籍典册上实打实的人数,但实际上呢,作为卫宁郡最高军事统帅的蒙骜将军,却是比谁都清楚,整个未领郡城中,他甚至根本凑不出三个千人队的精兵,不,应该说是年轻力壮,可堪一战的士卒来! 连精兵都算不上,仅仅只是可堪一战的年轻力壮的青壮年,一万两千人中,却连三千个都挑不出来,卫军之战斗力,可想而知了! 而现在,被蒙骜放在城头上的夏卫守军,人数在五千人左右,几乎快要占到一半了,而真正能够称得上是年轻力壮的,却只有一千五百人,而这一千五百多人,更是被蒙骜寄予厚望,成为城头上守军中坚力量的中坚力量的! 然而,就算是这一千五百多年轻力壮的‘精兵’,在蒙骜看来,这些人的战斗力,也根本没法跟当初他随同一起北上獲国草原的赵国新军相提并论! 这一年多来,蒙骜也一直在对这些夏卫守军进行军事训练,甚至将他从赵国新军那里看到的,听到的,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一股脑儿,全都交给了这些夏卫守军,但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自己只看到了个皮毛的原因吧,训练了一年多的这些夏卫守军,却依然跟蒙骜记忆中的赵国新军,差着老大一截,甚至在蒙骜看来,这些夏卫守军,在赵国新军里面,恐怕根本连格都及不了! 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在面对城外的薛军时,这些被蒙骜将军寄予厚望的年轻力壮的夏卫守军,跟那些老弱守军一样,在薛军弓弩手的强大压力下,甚至连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蒙骜将军还指望着他们能够在薛军的攻势下坚持下去,守住卫宁郡城呢! 左右环视了一眼,蒙骜将军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城外百十步外的薛军军阵之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厉声喝道:“拿弓来!” 身前身后簇拥着,护卫着蒙骜将军的亲兵,听了蒙骜的话,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直到蒙骜将军再次厉声喝道:“拿我的硬弓来!”才有亲兵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那个亲兵便又重新跑了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张三石硬弓,跑到蒙骜将军身边,单膝跪地,双手将硬弓捧到了蒙骜将军面前。 蒙骜伸手抓起三石硬弓,右手食指勾住弓弦,轻轻一拉,三石硬弓的弓弦便应声拉了开来。蒙骜稍微试了试,随后松手,弓弦轻响着弹了几下,恢复了原状。刚恢复原状,蒙骜却已经反手抄起一支羽箭来,张弓搭弦,瞄准城下薛军军阵,轻喝一声,右手稍一用劲,整个弓弦便被蒙骜给拉成了满月状! “贼子,看箭!~”蒙骜冷哼了一声,右手一松,三石硬弓上的弓弦“铮”的一声轻响,弓弦上的羽箭,便如同流星一般,笔直地朝着城外薛军军阵中飞了过去! 然而,蒙骜却不仅仅只是射了这一箭,而是在眨眼间,几乎就在弓弦上的羽箭离弦的同时,蒙骜就已经又反手抄起了另外一支羽箭,再次张弓搭弦,松手射了出去,旋即又反手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弦、射箭,一气呵成! 一前一后三支羽箭,就如同流星赶月一般,排成一条直线,在城头上所有夏卫守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间便从城头上,飞临到城外薛军军阵前。 而此时,薛军军阵中,数千薛军弓弩手才刚刚完成了又一次的齐射,数千支羽箭,如同雨点一样,从下往上,抛落在卫宁郡城头上,将城头上的夏卫守军,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而城外薛军最前面的刀盾手,却在弓手射出羽箭之后,再次将上千面木盾,拼接成了一块巨大的盾墙,将来自卫宁郡城头上的所有危险都挡在了盾墙之外! 然而,盾墙虽然能够阻挡几乎所有夏卫守军中弓手射出的羽箭,但是在蒙骜将军面前,那厚达三五寸的木盾组成的盾墙,却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几乎在城内城外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三支结尾飞来的羽箭,“铮”的一声,射中了薛军军阵中刀盾手组成的盾墙上其中的一面木盾上,随后,“啪”的一声脆响,那面木盾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击成了几片,连同木盾后面的一个薛军刀盾手,直接被羽箭的余力,带着往后倒飞了几步,将身后的两个弓弩手也一并撞到在地上! 而紧随着第一支羽箭而来的另外两只羽箭,却直接穿过第一支羽箭撞出来的盾墙空隙,射中了盾墙后面,半蹲着的弓手后面,那个顶盔戴甲,正要再次下令的薛军校尉,而且是直接从脖颈下边穿过,从脖子后面透出半截带着血浆的箭头来,并且还将那个发号施令的校尉,直接带着倒飞出去了七八步远,才重重地朝后摔在了地上! 而到死,那个薛军校尉都是双眼瞪大凸出,嘴巴微微张着,满脸的不可思议的神情,几乎根本不相信,自己躲在刀盾手、弓箭手身后,距离卫宁郡城少说也有一百多步的距离,对方竟然还能射杀到自己! 然而,这却是事实!蒙骜三箭连珠,一箭破阵,一箭毙敌,最后一箭却是射了个空!但是,却谁也不敢再怀疑蒙骜将军的箭术,那落空的一箭,也只不过是因为目标已经被击杀了而已!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好像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一样,城头上所有的夏卫守军,全都侧目望向了蒙骜,眼神中满是崇拜、敬仰之色! 而城外的薛军,也几乎同时抬头朝蒙骜望了过来,眼神中却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采!就连在薛军军阵后面押阵的薛军主将王简,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诧异地抬头朝卫宁郡城头上,被众星拱月般护卫在其中的蒙骜一眼,双眼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缩了一下。 过了许久,静谧的战场上,却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城头上的夏卫守军,不知道是谁最先叫了一句:“将军神武!”一时间,所有的守军,都跟着一起大声吼叫了起来:“将军神武!将军神武!~” 一时间,城头上原本士气低沉,几乎快要军心涣散的夏卫守军,顿时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全都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军心士气,更是因此而高涨! 而城外,薛军却因此而被夺气,军心士气随之下降了许多,再加之上骤然没了指挥,刀盾手和弓弩手之间的配合,也开始变得凌乱了起来,刀盾手慌里慌张的举着盾牌,想要保护自己和身后的同袍,而身后的弓弩手,却是毫无章法,凌乱地朝着卫宁郡城头上抛射着箭矢,射出去的箭矢,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狂风骤雨般密集了! 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王简旋即沉声说道:“收兵吧,” 王简旁边一员武将听了,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呢,直到王简身后的亲兵抱拳躬身,应了一声:“喏!”那个武将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声说道:“将军,我军士气正虹,战力未竭,何故收兵?不若下令,全军冲锋,或可一鼓作气,攀上城头,拿下卫城!” 王简转头冷眼瞧了那员武将一眼,旋即便收回了视线来,却是一句多的话也没说,那员武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心中也不免有些恼怒,正要开口再说时,身后却已经响起了清脆的金锣声…… 锣鼓声响,城外的薛军缓缓地向后退去,最后退回了本阵之中,随后,城外的所有薛军,也都缓缓往后撤去,一直撤回到了城外五里外的薛军营寨中去。 看到薛军撤军,卫宁城上的蒙骜,总算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最艰难的第一仗,总算是捱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战斗,卫宁郡城中那些老弱守军,还能抗得住几拨,抗得了多久? 蒙骜之前已经将卫宁郡城中的一万两千人分成了三拨,每拨三千五百人,三拨人轮流上城戍守。而第一拨上城的守军中,还包含着一千五百多名被蒙骜寄予厚望的年轻力壮的‘精兵’!战斗结束后,那三千五百老弱之兵,将会撤下城头,换上另外一拨老弱之兵,而这一千五百名精兵,则会继续留在城头上,至少还会再坚持,打退薛军的又一次的进攻之后,才可能会被撤下去休整。 甚至很有可能,撤下去休整,也只会是一两个都一两个都那样轮流着来,根本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撤下去! 第八百零四章 蒙骜受伤 卫宁郡攻防战,从打响的那一天开始,就再没有停歇过,而且一日比一日激烈,双方的死亡人数,也在与日俱增! 每一天,从卫宁郡郡城城楼上,被抬下城头的人数,都是数以百计,而同样的,城外参与进攻的薛军,每天倒在城外护城河边上的,也都是成百上千,从伤亡人数上来看,双方伤亡的数字大体相当,似乎双方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别忘了,薛军可是处于进攻的一方!通常来说,有着高大城池作为防护屏障的攻防战,进攻的一方,通常都处于劣势,想要拿下城池,也将要比处于防御一方的付出更多更大的伤亡代价!这也是为什么在古代,凭借高墙厚城,就算处于人数和武器装备上的绝对劣势,甚至也可以坚守城池几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曾经发生过的一次最著名的城市防御战,便是钓鱼城之战,前后历时三十六年,凭借一座坚城,以数千多老弱残兵,硬抗数十万凶狠残暴,纵掠天下,从无敌手的蒙古铁骑,甚至还让一名蒙古大汗,因此而命丧城下! 三十几年的时间,数代人的铁血厮杀,十万铁骑便可席卷欧洲的蒙古铁骑,却在一座小小的孤城面前,铩羽而归,甚至连大汗都因此而亡故,可谓是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而最终,这座小小的钓鱼城,也并不是被蒙古铁骑攻陷的,而是在弹尽粮绝,内外交困的情况下,不得已才最终选择了投降的! 然而,就算是最终投降了,但谁也没办法抹杀钓鱼城保卫战持续了前后三十六年之久这一事实!而战后,为了阖城百姓而不得不投降的钓鱼城中大小将领三十余人,也全都自刎殉国,无一人苟且偷生,也可谓是用他们最后的一腔热血,成就了他们忠勇之名! 虽然,钓鱼城之战,之所以能够持续三十六年之久,原因是多方面的,钓鱼城本身的易守难攻之势,就决定了它不可能轻易被攻陷,再加上城中守军有志一心,攻城的蒙古铁骑却又经理过内乱、大汗薨逝,继承者为了争夺汗位而相互攻伐等诸多原因!但攻守双方,防守一方,处于天然的有利一方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处于进攻的一方,想要攻破一座高墙厚城,没有数倍于防守一方的兵力,再加上持续不断的猛烈攻势,付出沉重的,甚至是数倍于敌的伤亡代价,想要攻破城池,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然而现在,攻城的薛军,在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猛烈进攻态势下,付出的伤亡代价,却几乎跟守卫卫宁郡的夏卫守军的伤亡代价一样!而且,薛军在人数和武器装备,甚至是组织训练方面,可是处于绝对的优势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时间一长卫宁郡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一想到这些,卫宁郡城中的蒙骜将军,便又感觉有些头大,身上的伤口处,也传来了阵阵锥心之痛!在前两天的战斗中,在战斗最危险的时刻,为了将冲上城头的薛军赶下城去,蒙骜将军也不得不亲自披坚执锐,出现在城头上,领着几百亲兵,亲自上阵杀敌,与攀爬上城头的薛军精锐,激战在一起! 能够冒着城上夏卫守军的枪林弹雨,杀出重围,攀爬着攻城云梯,冲上卫宁郡城头的薛军,可绝对不是寻常的普通薛军,更不可能是用来消耗夏卫守军武器弹药的炮灰,而绝对是薛军中的精锐之士,甚至只可能是薛军武卒中的武卒!否则,他们也爬不上这高大的卫宁郡城墙! 就是这样一支精锐之士,人数虽然不多,但攀爬上了卫宁郡城头之后,却给城头上的夏卫守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这种麻烦,可不仅仅是身体上和行动上的,更有着心理上的巨大压力!若不能将他们一鼓作气,重新赶下城去,卫宁郡城破,可就在眼前了! 在这种情况下,蒙骜也只能亲自领着城中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精锐的三百护卫亲兵,亲自上城,跟爬上城头的薛军缠斗在一起了! 虽然最后,爬上城头的薛军,是顺利的被蒙骜和他的三百亲兵,再加上周围其他夏卫守军,一起齐心协力的斩杀在了卫宁郡城城头上,但在缠斗中,蒙骜将军的左肩,却也被薛军武卒的一柄长柄大刀划拉了一下,刀锋轻而易举的就划破了蒙骜将军身上的三层铁铠,在蒙骜的左肩头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在受伤之后,蒙骜将军也并没有撤离战斗,而是继续跟手下的亲兵护卫以及城头上的守军,奋力拼杀,斩杀城头上的薛军武卒!而由于受伤的缘故,蒙骜将军的行动也变得没有之前的灵活了。 之后,就在夏卫守军,齐心协力将城头上的薛军斩杀殆尽之时,城外薛军军阵之中,主将王简,却已经发现和确认了蒙骜的身份,就在薛军军阵之中,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头上的蒙骜,冷声喝道:“蒙大将军,还你一箭!~” 声音落地,羽箭离弦,如同流星划过天际一般,从城下笔直地射向了蒙骜!若是在平时,蒙骜听见王简的声音,发现来袭的羽箭,轻而易举的,或可就躲了开去,王简那一箭,恐怕也不可能奈何得了蒙骜!可现在,刚刚奋力拼杀,而且还身受重创的蒙骜,即便已经听到王简的声音,看到来袭的羽箭,想要躲开时,却依然慢了一步,那支羽箭也仅仅只是被蒙骜躲开了致命之处,最终还是射中了蒙骜的左肩肩胛骨处,让原本就已经受伤的左肩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 虽然因为周围的亲兵护卫抢救及时,在昏迷了两天后,蒙骜现在也已经清醒了过来,但听到城头上不绝于耳的厮杀声,蒙骜顿时又感觉有些头大,甚至是头痛! 强忍着左肩肩头上传来的锥心的疼痛感,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原本穿戴盔甲这些事情,几乎从不假手于人的蒙骜将军,现在却连穿戴盔甲都已经做不到了! 无奈之下,蒙骜也只能唤来帐外的亲兵护卫,在亲兵的帮助下,穿戴好了盔甲,强忍着肩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和不适感,蒙骜精神抖擞,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快步朝城头上走了去。 虽然现在蒙骜受伤,左手甚至连劲都用不上,但卫宁郡保卫战还在继续着,城外的薛军也绝对不会因为蒙骜的受伤而暂时停止攻击,相反,城外的薛军恐怕已经可以肯定,作为卫宁郡城中守军灵魂和核心的蒙大将军,现在恐怕已经是卧床不起了,如今的卫宁郡城中,必定是群龙无首,军心惶惶!对于薛军来说,这可正是一举攻克卫宁郡最好的时机!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蒙骜身受重伤,但也不得不强拖着病体,强忍着疼痛和不适,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城头上的夏卫守军面前,以安定军心士气! 随着蒙骜将军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卫宁郡城头上,城头上的夏卫守军果然士气一振,跟攀爬上城头和正在沿着攻城云梯往城头上爬的薛军厮杀时,力气也大上了几分,就连喊杀声都因此而高昂了不少…… 第八百零五章 卫帅公子央 青山如障,残阳似血。 西边的太阳缓缓的没入了群山之中,暮色重新统治着整个大地! 暮色统治之下的卫国,隆城郡,郡城内外,一群卫军军卒、民伕,正挥汗如雨,不停地挖掘者壕沟,疏浚着护城河…… 城外山林里,一群民伕正在卫军的驱使下,砍伐着周围山林间的树木,将砍伐下来的树木,不停地运进隆城郡郡城之中,然后堆砌到城头上…… 城中,一群铁匠被集中在了一起,在卫军的看管下,一些铁匠,正围绕着高大的铁炉,将刚刚融化的铁水,放进铁炉旁边的模范之中,冷却之后,一把把剑胚、刀胚便豁然成型。 另一边,一群民伕正在官兵的驱使下,将刚刚冷却成型的刀胚剑胚从模范中倒了出来,堆在平板车上,堆放起一大堆后,便又推着平板车,推到了另一处坊间里。 坊间里,一群铁匠正挥汗如雨,不停地轮动着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刚刚送来的刀胚剑胚上,将一把把刀胚剑胚,打造成锋锐的刀剑…… 武器作坊旁边,城中军营校场上,一批批稚气未脱,十五六岁,甚至是十三四岁的青年小伙,正在一个个卫军校尉、小校的指挥下,执着木枪木戟,在校场上一下又一下地奋力劈刺着,似乎要将对还未到来的薛军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这校场之上一样! 校场另一侧,一个个稻草人靶子甚至是木头靶子,被竖了起来,一群还算精锐的卫军骑兵,正纵马驰骋冲杀,冲到靶子近前,或用手中弓箭,或用手中枪戟,一下又一下,猛地刺进稻草靶子或者木头靶子之中,将靶子刺得稀烂。 卫军主帅,公子央,正面无表情地立在校场一侧的点将台上,冷眼观察注视着校场上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的卫军…… 总之,虽然战火还没烧到隆城郡,但整个隆城郡却已经如同一座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一般,飞快地运行着,将一切可以用着战争的物资、资源,全都转化成了战备物资:武器兵刃、粮草辎重、防守器械,等等等等! 就连郡城中的青壮卫人,甚至只要能够拿得动刀枪的,几乎全都被老帅公子央征召进了军伍,在隆城郡城之中接受严苛的训练! 公子央是卫国老帅,也是卫国公族出生,在卫国军中五十余年,声望地位,无人可比,而且,当初也正是公子央作为卫帅,率领卫军和夏王室禁军,在隆城郡外,与郴新中郑等国联军,一起打败了薛莒百万大军! 如今,薛卫战火重启,虽然战火还没烧到隆城郡,但卫君,包括在卫都亳邑监国,处置卫国大小军政事务的夏王室王子喜,全都无一例外的想到了公子央这个老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公子央调到了隆城郡,负责整个隆城郡的防守重任! 不,准确的说,现如今卫国已经只剩下了隆城郡和大半个卫宁郡了,卫宁郡交给了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而隆城郡则交给了老帅公子央,可以说,卫君和监国王子喜,已经将整个卫国的安危,全都交给了蒙骜和公子央两人了! 无论是公子央还是蒙骜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只要有所差池,整个卫国可以说就已经大势已去,再无挽回的余地了!隆城郡若是一失,卫都亳邑甚至连最后的屏障都已经没了,凭借着国都孤城一座,卫国又还能坚持多久? 而老帅公子央,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精力体力,都已经完全没法跟年轻时相提并论了,但纵观整个卫国,能够胜任主帅之人,除了他这个老将之外,还真没有第二个!就连夏王室也一样,现在还能够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就蒙骜这个宫廷禁卫大将军了! 卫国,之所以是个小国,地小人寡自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人才不济却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不像薛国,走了一个老将公子懋,立马又冒出来一个公孙濯,公孙濯刚因防守三关防线之功,而成了薛国上将军,疾行如火,不动如山的大将王简又冒出了头来,真可谓是人才济济呢! 从接手卫军主帅,率领好不容易征募到的五千卫军,重新来到隆城郡那一天开始,卫军老帅公子央,就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的心理准备!其他人都可以被俘,甚至是投降,唯独他,卫国公族,公子央,却绝对不会投降! 公子央,有他自己的坚持,和最后的尊严,戎马一生,经历过的大小战阵,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的卫军老帅,就算要死,也只会死在战场上,死在卫国的土地上! 手扶佩剑,冷眼站在点将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校场上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着的卫国新老兵卒,公子央心中其实也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得意的,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能够将自己抵达隆城郡之后,重新征召的三千卫军新兵,训练得有模有样,整个卫国,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做到? 或许,就连卫都亳邑城中,刚刚从赵国来到卫国还没三个月的那一千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赵军顾问,训练出来的卫军,恐怕也不见得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达到眼前这批卫军新兵的水平吧? 公子央离开卫都亳邑的时候,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一千人,才刚刚抵达卫都亳邑不久,而且卫都亳邑城中,卫国也才刚刚招募了一万新兵,准备交给这个从赵国来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去训练! 而这一万卫国新兵,也已经是卫都亳邑连同周围村寨中,所能够招募到的最后一批兵源了吧?当初招募这批新兵的时候,公子央就曾经跑去看过,那可真的是一言难尽啊,用老弱残兵都不足以形容那批新兵,真的是老的老,少的少,有的人甚至看上去比公子央还要苍老上许多! 这样一支‘新兵’,就连公子央自己,也不相信他们还能有多少战斗力,能够拿起刀枪,有勇气站到战场上,公子央恐怕都得佩服那支来自赵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了! 而当初公子央离开卫都亳邑的时候,赵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却已经开始对那一支卫国‘新兵’进行训练了,而且公子央还听说,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团长,被赵军称为上校团长的管易,在训练了一个多月后,还专门跑进卫宫,面见卫君,请求卫君重新招募新兵,按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标准,去选拔! 公子央不清楚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选择新兵的标准是什么,但想来老弱病残之辈,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眼中,肯定是不合格的,这一点,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团圆全都人高马大,体格强健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端倪来! 只不过,公子央也清楚,现在的卫国,真正还能够拿得动刀枪剑戟的人,都已经没有几个了,搜罗遍整个卫国,将那些奴隶奴仆全都算上,还能不能搜罗出五六万人来,都还不一定呢!连年的战争,早就已经掏空了卫国的战争潜力了,十室九空,百里无人,在卫国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就连公子央自己,到了隆城郡后,搜罗遍整个隆城郡郡城,并且用武力相逼,威逼城中那些世家富贾,将族中精壮,府中奴隶奴仆交出来,不也才搜罗到区区三千人么?就算卫都亳邑比隆城郡郡城稍微好一点,卫君不怕得罪那些豪门世家,恐怕最终能够招募到的新兵,也不过一万多人而已! 而前提是,卫君会将亳邑国都中那些世家贵勋全都得罪得一干二净,甚至不惜动用武力,铲除一两个世家贵勋,否则,卫君还根本找不出那么多‘人’来!在卫国,奴隶奴仆,可是贱民,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第八百零六章 难民 天已经黑了,隆城郡郡城中,卫军主帅公子央却依然还在校场上,操练卫军士卒,而隆城郡城中,民伕工匠,也都还在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虽然现在战火还没烧到隆城郡,前面还有一个卫宁郡,郡中统领夏卫联军抵抗薛军的,也是夏王室最后的一个名将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有蒙骜将军在前面替隆城郡遮风挡雨,薛军想要打到隆城郡,也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至少,在短时间内,隆城郡是不需要担心薛军的!只是,时间一长的话,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没了卫武关的卫宁郡,就像是被脱掉了衣服的女子一样,还能够抵抗多久,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是三两年,说不定是三两月,但也说不定就是三两天! 因此,卫军必须要抢在薛军到来之前,进一步完善防备共事,操练士卒,准备滚石檑木以及金汁滚油等,武器装备,更是得准备充足了,箭头箭矢,刀枪剑戟,缺一不可!真等到薛军大军压境之时,再去准备这些,可就完全来不及了! 等到战斗打响之后,城中民伕,搬运武器装备、滚石檑木都来不及,自然不可能再有时间去弄这些了,而城中的工匠铁匠,到那时,修缮破损的兵刃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时间,像现在这样,去铸造锻造武器兵刃了! 而之前比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先一步送到卫国的一万多套武器装备,装备精良,而且种类齐全,从铠甲头盔到刀枪剑戟,弓弩箭矢,应有尽有,但送到卫都亳邑后,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卫君留在了卫都亳邑,装备守卫亳邑和卫宫的禁卫卫军,公子央离开卫都亳邑的时候,求爹爹告奶奶,卫君也才不过给了公子央两千套从赵国购买的全套武器装备而已! 而这两千套全套的武器装备,公子央也根本舍不得就装备两千卫军,除了拿出了三百套,装备他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百亲兵外,其余一千多套,都被公子央给拆散了开来,你一样,我一样的,分别配发给了城中其他守军,至于不够那些,就全靠城中工匠铁匠赶造了。 天已经黑了,整个隆城郡却依然还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中,城中的卫军还在训练,城外的民伕,也还在卫军的督促下,在疏浚着护城河,挖掘着陷马坑等等。 而就在这时,东边官道上,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便惊动了东门外正督促着民伕疏浚护城河、挖掘壕沟的卫军中的一名校尉。很快,校尉便带着十几个卫军,高举着火把,顺着官道纵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了过去。 冲出去还没三五里远,远远的,校尉便看见黑暗中,一群黑影正顺着官道缓缓而来,黑暗中,只看见一片攒动的黑影,具体有多少人也根本看不清楚,清点不出来! 发现有人靠近,校尉不由得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急忙朝身后跟随自己的那十几个卫军打了个手势,指挥他们熄灭了手中的火把,隐藏在了官道两旁的黑暗之中,只有他自己,依然还打着火把,站在官道上。 而这时,官道上那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打着火把的校尉,黑暗中,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随后,便有十几个人,急急忙忙的朝着校尉急跑了过来,还没跑到校尉跟前,却已经先一步哭了出来。 校尉借着火把的光亮,扫了一眼朝自己冲过来的人,却发现是一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连面容都快看不出来,身上甚至还沾着一些干涸了的血渍的男子。还没冲到校尉跟前,那几个男子便已经跪倒在地,放声痛哭了出来,用沙哑的声音哭泣着叫喊道:“将军,将军,将军救命啊,将军救命啊!” 校尉皱着眉头瞧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又瞧了一眼他们身后百十步外,隐藏在黑暗中,逡巡不敢上前的黑影,虽然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面容,但从黑暗中依稀看到的黑影,校尉却可以辨认得出,黑暗中那些黑影或高或低,甚至有些人手上还拄着拐杖! 很明显,黑暗中那些人,必定是些老弱病残,甚至是还未成年的幼儿稚子!而从那些黑影躲在黑暗中,逡巡着不敢上前的情形来看,那些人多半已经被吓破了胆了,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军铠,甚至连上前都不敢!而现在跪倒在自己跟前的这十几个人,恐怕就是这群人中仅有的十几个‘精壮’骨干了! 抬眼扫视了一遍黑暗中的黑影,微微皱了皱眉,校尉招了招手,隐藏在官道周围那十几个卫军,哗的一下冲了出来,将那十几个跪倒在校尉面前的男子,围在了中间。 很快,熄灭的火把再次被点燃了起来,几个卫军打着火把跑上前去,将那十几个男子身后黑暗中的其他人也全都映照在了火把的光亮之中。 借着火把的光亮,那个校尉也总算是看清楚了黑暗中的这一群人,跟跪在自己面前的这十几个人差不多,黑暗中那一群人,也同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而且有老有小,老的甚至已经须发皆白,看上去少说也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了,拄着拐杖,身子都还颤巍巍的,小的甚至只有五六岁、四五岁的样子,被身边的大人伸手拉着,用惊惧害怕的眼神,望着穿着军服,高举着火把的卫军。 校尉见此,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要去哪里?” “将,将军,小人们有的是黑李村逃难的百姓,有的是王家村逃难的百姓,还有张湾村、五里村……”跪倒在校尉跟前的十几个人中的一个,用沙哑的声音,杂七杂八的说道。 校尉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说道:“什么黑李村、王家村、张湾村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头儿,这些好像不是咱们隆城郡附近的百姓,咱们周围这十里八社的,可没什么黑李村、王家村。”校尉身旁的一个卫军低声说道。 “我知道!要是有,我还用问他吗?”校尉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卫军说道。 跪倒在校尉跟前的十几个人中的一个,听了校尉的话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将,将军,这,这是隆城郡吗?” “废话,这不是隆城郡,那是什么地方?”校尉转过头来,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说着,旋即又厉声喝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话音还没落地,跪在校尉跟前那个人却已经欣喜若狂地高声叫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乡亲们,咱们有救了,咱们到隆城郡了,到隆城郡了,有公子央老将军在隆城郡,他一定会保护咱们的!” 听了那人的话,校尉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冷眼盯着那人,良久,才又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公子央老将军在此?” “将军,将军,我们都是从卫宁郡逃难过来的卫人,我们都是卫人啊!”那人有些激动地说道。 “卫宁郡?”校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失声问道:“卫宁郡现在怎么样了?” “卫宁郡……丢了!” 第八百零七章 小校徐瑞 卫宁郡丢了?听了那人的话,校尉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脸色也为之一变,就连他身边的其他那十几个卫军,脸色同样也是变了又变。 虽然,从薛卫之间的战争重新爆发开始,从卫军老帅公子央将军重新抵达隆城郡那一天开始,整个隆城郡就在为抵抗薛军而做着充分的准备,也对卫宁郡的丢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卫宁郡,竟然说丢就丢了!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那个校尉很快便又回过神来,瞧着那人,急声问道:“卫宁郡是什么时候丢的?” “五天,五天前。”那人沙哑着嗓子,沉声说道。 “五天?”校尉微微愣了一下,卫宁郡距离隆城郡不远,也就三四天的路程,若是卫宁郡在五天前就已经丢了,薛军出现在隆城郡的时间,恐怕也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了!想到这些,校尉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多少人逃了出来?为首的是谁?” “具体有多少人逃了出来,小人也不知道,小人曾在蒙骜将军麾下做过小旗,因此被大伙儿推为头领,我们这一伙人,算上老弱妇孺,也就五百来人。”那人沉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在我们身后,还有好几拨人,少说也有两三千的样子,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之辈。” 听了他的话,那个校尉微微颔首,又瞧了那人一眼,旋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徐瑞。” “徐瑞?行,你让大伙儿先在这歇下,我会让人弄些吃食过来,让他们别乱跑乱动,老将军治军严谨,犯了军法,谁也救不了你们,这一点,你在蒙骜将军手下待过,应该很清楚的。”校尉又瞧了那人一眼,说道。 “是,小人明白,多谢将军。”徐瑞急忙抱拳躬身说道。 “行了,你也别叫我将军了,我叫卫缨,你就叫我卫校尉好了。”那个校尉抬眼瞧了徐瑞一眼,然后说道,心里却有些奇怪,这徐瑞既然在蒙骜将军手下做过小旗,怎么还会把自己叫成将军呢? “是,卫校尉。”徐瑞急忙又改口说道。 “行了,你先去安抚众人吧,然后跟我入城,去见将军。”卫缨又抬眼瞧了一眼不远处那一群老弱妇孺之辈,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的神色说道。 “是,多谢校尉,多谢校尉。”徐瑞急忙又抱拳躬身说道,然后转过身去,跑到那一群老弱妇孺中间,大声将卫缨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说道:“大伙儿先在这耐心等待片刻,等徐某入城,见了公子央将军,公子央将军宅心仁厚,自然会收留咱们,给咱们一个栖身之所,让咱们免遭流离之苦!” “大哥自去,某等省得。”徐瑞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大声应道,随后,又有几个人稀稀落落地答应着。 卫缨见此,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这徐瑞虽说被这群人推为领头之人,但在这群人之中,徐瑞的威望也并不是很高,很多人恐怕对他也并不怎么买账吧?不过这样也好,等进了城,分散开来,到时候也能好管理一些。 当下卫缨也没多想,等徐瑞安抚好了众人之后,又留下了他带来的那十几个卫军,在这看着众人,只点了其中一个,回城去弄些吃食来,而他自己则带着徐瑞,骑马朝城中疾驰而去。 很快,卫缨便带着徐瑞两人两骑,疾驰入城,顺着城中街道,来到了正热火朝天的训练着的城南校场,到了城南校场,卫缨先让徐瑞在校场外等着,而他自己则翻身下马,小跑着朝校场东侧的点将台跑了过去,很快便跑到了点将台前,朝着点将台上的老将公子央,单膝跪地,抱拳大声说道:“末将卫缨,拜见将军!” 卫缨年纪尚小,刚刚二十出头,但在卫军军中,却也十分有名。校尉在军中,虽然算不上什么很大的官,但二十岁出头的校尉,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未来不可限量! 而卫缨之所以二十岁刚刚出头,便能成为卫军军中的一名校尉,却也跟他的出生有一定的关系。卫缨以卫国国名为姓,可见卫缨的出生绝对不会差到哪去,祖上也曾经是卫国公族,虽然现在跟卫君的血缘关系已经有所疏远了,但跟老帅公子央,却还是能够扯得上一点关系的! 听了卫缨的话,公子央低头瞧了卫缨一眼,一下子便认出卫缨来,旋即沉声说道:“缨,起来说话。” “多谢将军。”卫缨再次行礼说道,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缨,你不在城东督促民伕做工,跑来面见本将,有何要事?”公子央微微皱了皱眉,瞧着卫缨说道。 “禀将军,末将正在城东督促民伕做工时,城外官道上,却来了一群老弱妇孺,约莫有五六百人之众,末将担心有变,领军拦截,询问之下才知,却是从卫宁郡逃难而来的难民。” “卫宁郡?”公子央微微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正是。”卫缨肯定地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将军,据逃难来的难民中的领头人说,卫宁郡,卫宁郡丢了。” “什么?”听了卫缨的话公子央脸色猛地一变,惊声喝问道,公子央身后的几个校尉偏将,视线和注意力也一下子都被公子央的话吸引了过来。或许公子央也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些,微微停顿了一下后,旋即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斥候营都还没有消息传来?” “将军,末将也只是听难民领头人说的,这批难民的领头人,名叫徐瑞,曾做过蒙骜将军麾下的小旗,现在就在校场外,将军可唤其前来,一问便知。”卫缨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公子央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去把他带过来。”话刚说出口,却又改口说道,“不,直接带到我营帐中去,我随后就来。” 卫宁郡失陷,这可是一件大事,若是冒冒然传扬开去,说不定会引起城中军民的军心士气动荡,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呢,所以还是先不要大张旗鼓,私下里见见为好。想到这些,公子央才随之又改了口的。 “是,将军。”卫缨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抱拳躬身应道,朝公子央行礼后,转身离开,很快便带着徐瑞,去了校场一侧的公子央的中军大帐。 几乎刚走进公子央的中军大帐,中军帐外,便传来了一个亲兵的高声喝叫:“大帅到!” 卫缨和徐瑞急忙单膝跪地,低下头去,随后,中军帐幕帘便被一个亲兵掀起,徐瑞偷眼望去,却见一个发须皆白,脸颊削瘦,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将,大步从帐外走了进来,一进营帐,凌厉的眼神几乎瞬间便与徐瑞对上,徐瑞心中一惊,急忙低下了头去,再不敢多看公子央一眼。旋即便又听见卫缨说道:“末将卫缨,拜见大帅。”徐瑞急忙也跟着说道:“拜见大帅。” 几步来到卫缨和徐瑞近前,公子央凌厉的视线,停留在徐瑞的后脑勺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朗声说道:“起来吧。”说着,从卫缨和徐瑞中间穿过,走到了帅案后面,坐了下来。 “谢大帅。”卫缨再次行礼说道,直起身来,旋即便又说道:“大帅,这位便是蒙骜将军麾下小旗官徐瑞。徐瑞,还不快快拜见大帅。” “小人徐瑞,拜见大帅,大帅万安。”徐瑞急忙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朝公子央行礼说道。 公子央抬眼瞧了徐瑞一眼,沉声说道:“你是蒙骜将军麾下的?” “是的,大帅。”徐瑞沙哑着嗓子说道。 公子央冷眼盯着徐瑞,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都安静了下来,甚至可以说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就连卫缨,都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的气氛,有些诧异地转头望着徐瑞,手也缓缓地朝腰上的佩刀摸了过去,只要公子央一声令下,卫缨便能保证在第一时间,手起刀落,将徐瑞的首级劈落在地! 突然间,公子央猛地一拍帅案,厉声喝问道:“大胆奸人,竟敢蒙骗本帅?当本帅是三岁小儿吗?” 这一下拍案,却是连徐瑞和卫缨,全都吓了一大跳,卫缨更是飞快地反应过来,呛的一声,拔出佩刀,猛地一下,架在了徐瑞脖颈上,厉声喝道:“狗贼,原来是奸人,哄骗于某!” “大帅冤枉,大帅冤枉啊,小人不是什么奸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岂敢蒙骗大帅?” “哼!~”公子央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本帅与蒙骜将军相交甚笃,蒙骜将军麾下将校,本帅罕有不识之人,于你,本将却甚是面生,不是假借蒙骜将军之名,混入城中的奸人,却是什么?” 说着,公子央旋即又厉声喝道:“卫缨,给我拖下去,严刑拷问,先打五十大板再说!” 卫缨微微愣了一下,既然是薛军派来的奸细,不是应该直接一刀杀了么?怎么还要严刑拷问呢?而且大帅连刑罚都安排好了,先打五十大板,还要再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果真的是奸细,大帅恐怕多半就是一杀了之,哪还有先打五十大板再说之理? 微微愣了一下,卫缨旋即便又急声应道:“是,大帅!”说着,又转头大声叫道:“来人!” 徐瑞却是被吓得双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道:“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蒙骗大帅啊,大帅,大帅,小人真是蒙骜将军麾下,真的是蒙骜将军麾下小校!” 公子央却是连看都不再多看徐瑞一眼,只是用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现在正是薛卫交战的紧要关头,就算徐瑞真的是蒙骜将军麾下,就算他所说的句句属实,公子央也要先严刑拷问一遍再说。 中军帐外,两个亲卫听到卫缨的叫喊声,先开门帘走了进来,走到公子央跟前,躬身行礼。卫缨略微等了一下,见公子央并没有要改变之前的命令的意思,旋即便大手一挥,冷声说道:“带下去!” 那两个亲卫上前几步,一左一右,倒拖着哭天抢地,不停地哀求着:“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小人不是奸细,不是奸细”的徐瑞,拖出了中军帐,随后,卫缨也朝公子央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中军帐。 第八百零八章 徐瑞是奸细吗 不一会儿,营帐外便传来了“啪啪啪”的杖击声,每一声杖击声,都还会伴随着“哎呀”“哎唷”的惨叫声已经“大帅饶命,小的冤枉,冤枉啊”之内的叫喊声,凄惨委婉,让人闻者流泪,但营帐中的老将公子央却一直不为所动! 杖击声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帐外便传来了断断续续,几乎快要断气的声音:“我招,我招了,我全招了。” 营帐外,一直在监督着行刑的卫缨,听到徐瑞说招了,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此前,他听到徐瑞凄惨的惨叫声,心中还有些不忍,甚至觉得徐瑞可能真的是冤枉了,只盼着能够快点将这五十军棍给打完了,好向大帅交差,可没想到现在才刚刚打了十多下,这徐瑞竟然就招了!看来,这徐瑞还真他娘的是薛人派来的奸细呢! 想到这些,卫缨却不由得有些恼怒,还好大帅慧眼如炬,看穿了薛人的把戏,否则自己可就真的被这些薛人的奸细给蒙骗了呢! 心中火气一升,卫缨顿时怒火中烧,恨声说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些薛狗!” “别,别,别打了,我招,我招了……”徐瑞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道。 卫缨却不为所动,从一名卫军手中夺过一根军棍,便要上前亲自动手,军棍刚刚高高地扬了起来,正要落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住手!” 卫缨一愣,转头一瞧,却不知公子央什么时候竟然走出了中军帐! 低垂下眼帘,扫了一眼被打得遍体鳞伤,嘴角挂着血丝,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徐瑞一眼,公子央冷声说道:“把他带进来!” 卫缨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急忙应道:“是,大帅。”收起军棍,朝徐瑞身旁的两名卫军招了招手,转身便往中军帐走去。那两名卫军也一左一右,架住已经奄奄一息的徐瑞,半拖着拖进了中军帐。 “呸,薛狗!”卫缨转头朝被两名卫军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徐瑞唾了一口,骂了一声,然后才又转头对公子央说道:“大帅,这薛狗真不经打,才打了几下子,就投降了。” 公子央瞧了一眼徐瑞,又瞧了一眼卫缨,说道:“缨,谁说他是薛狗了?” 听了公子央的话,卫缨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地抬头望着公子央,疑惑地说道:“刚才不是大帅您说的,他是薛人的奸细么?还说他假冒蒙骜将军部属,蒙骗大帅您。” “蒙骜将军麾下偏稗将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况是一个小旗了?本帅又如何能够认得全了?本帅刚才不过是试探他一下而已。”公子央轻笑了一下说道。 “试探?”卫缨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却又说道:“可是,可是,可是他刚才已经,已经招认了压?” 公子央轻笑了一下,瞧着卫缨说道:“你刚才打了几下?” “十,十几下。”卫缨微微愣了一下才说道。 “你能承受多少下?”公子央又问道。 卫缨微微一愣,然后才又说道:“三五十下吧?” “那如果你是薛国派来的奸细,你会十几下就招供吗?”公子央又问道。 听了公子央的话,卫缨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顺着公子央的话头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薛国派来的奸细的话,就算被对方识破了身份,可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投降招供的,遇上些硬骨头,咬牙坚持,被打得死去活来,依然不肯松口,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看来的话,徐瑞这么快招供,恐怕天生就是个软骨头,而一个软骨头,怎么可能是薛国的间谍奸细呢,就算薛国要派奸细来,好歹也会派个骨头硬点的来吧? 这样一想,卫缨顿时便又觉得,这徐瑞,恐怕还真就不是薛国的奸细了,而他之所以承认自己是薛国奸细,恐怕还是因为自己那几下军棍! 公子央见卫缨沉吟了许久,不由得又轻笑了一下,说道:“想明白了?” 卫缨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朝公子央抱拳行礼说道:“多谢大帅教诲,末将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好,去吧,把那个徐瑞送去营医那里,让营医好生医治。还有,徐瑞带来的难民,也好生安顿了,先给他们弄些热水饭食,解解乏,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后,再仔细辨认一下,堪用的编入军中,老弱妇孺,送去民伕营。” “是,大帅,末将省得,末将这就去办。”卫缨急忙又抱拳行礼说道。 公子央微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卫缨便又转身离开了中军帐,中军帐中顿时便又只剩下了公子央一个人。 等卫缨离开中军帐后,公子央脸上轻松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了,相反,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严峻。 从刚才卫缨和徐瑞所说的情况来看,薛军三天前就已经攻破了卫宁郡,而直到现在,蒙骜将军的信使都还没赶到隆城郡报信,隆城郡中派出的斥候,也都没有任何情报传递回来,可见,薛军已经彻底的切断了隆城郡和卫宁郡之间的联系! 而有了这三天时间的缓冲,薛军恐怕已经彻底的占领了卫宁郡,而卫宁郡中的蒙骜大将军,以及那一万多夏卫联军,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而接下来,就该轮到隆城郡了! 卫宁郡一失,整个卫国,可就只剩下隆城郡和卫都亳邑这一郡一都之地了,就算再加上一个夏王室的兴夏王都,也不过是一郡两都之地,薛国若是真的铁了心想要一举灭亡卫国,甚至是夏王室,恐怕就算列国想要救援,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卫都亳邑中,虽然还有赵国的一千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存在,可那区区一千人,又能济得了何事?更何况,赵国和薛国,曾经虽然是生死敌对之国,但从赵国新君伊华继位开始,薛赵两国之间的关系却已经有所缓和,甚至还成了姻亲之国。 若是薛国大军真的出现在卫都亳邑城外,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那一千人还在卫都亳邑城中,恐怕卫君还得担心薛赵两军里应外合,趁机夺城呢! 就算赵国顾及与卫国的和平友好条约的存在,不会与薛军里应外合,夺取卫都亳邑,最好的结果,恐怕也就是赵国那一千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置身事外,两不相帮而已!甚至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能不能置身事外,都还得看薛军的脸色呢! 在数万,数十万大军激战的战场上,区区一千人,可根本无济于事!一旦薛军真的出现在卫都亳邑城外,赵国那一千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想要安然的撤出卫都亳邑,还真的得看薛军的脸色才行,薛军若是不许,那一千赵军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最大的可能,恐怕还是在薛军出现在卫都亳邑之前,先一步离开亳邑,以免被困城中呢! 而对于公子央来说,现在考虑卫都亳邑和亳邑城中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事,还太遥远了一些,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守好隆城郡!卫宁郡一失,薛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隆城郡,说不定是明天,说不定是后天,也说不定,就是今晚! 想到这些,公子央又盯着中军帐一侧挂着的地舆图,瞧了好一会儿,心中便已经做出决断,厉声喝道:“来人!” “大帅!”一个亲兵听到公子央的叫唤,掀开门帘,疾步走了进来,走到公子央跟前,躬身行礼说道。 “传令下去,城外所有民伕,停止所有工作,即刻入城!城中所有军卒,即刻转入战备状态,衣不解甲,器不离身!自今晚起,全城实行宵禁,入夜之后,除巡夜军兵外,任何人等,不得在城中行走,违令者,以奸细论处!四城城门值夜守军,自今日起,各增一倍!军中斥候,即刻出城,查探薛军动静,一有消息,即刻禀报本帅,不得有任何延误!” …… 第八百零九章 铁骑袭城 公子央下达的各条命令,一条一条的,很快便传达到了整个隆城郡郡城内外,而接到命令后,隆城郡郡城外的民伕,也开始在监管督促的卫军的催促下,依次撤离,撤回了隆城郡。 而徐瑞带来的那几百老弱妇孺的难民,也在卫军的带领下,跟随着城中民伕,一起撤进了隆城郡! 而郡城之中,一队队巡丁,也开始出现在街道上,不时地宣布传达着公子央宵禁的命令,四门城门上值夜的卫军,更是增加了一倍,密密麻麻地站在城头上,眼神中有些紧张、局促和不安,盯着城外夜色笼罩中的官道、山林,仿佛官道山林中,都隐藏着无数鬼魅一般! 而事实上,好像也的确如此,城外夜色笼罩下的黑暗中,好像还真的有无数人头在攒动着! 随着城外最后一批民伕撤进城中,守卫东城门的卫军,正要关闭城门时,城外的官道上,又传来了一阵混杂的脚步声,守卫东城门的卫军,顿时便又紧张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将城门关了起来。 刚关上城门,城外黑暗中顺着官道小跑着而来的一群人中,便有人大声叫喊道:“等一下,兄弟,等一下关门,等一下关门!” “什么人!”城楼上,一个卫军校尉打着火把,朝城外官道上涌来的人群,大声喝问道。然而城外官道上涌来的人群,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城上校尉见状,急声喝令道:“弓手准备!”说着,校尉又大声朝城外涌来的人群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停下,否则我就要放箭了!” “大人,我们是卫宁郡来的难民,逃难至此,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人群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声说道。 “卫宁郡来的难民?”那个校尉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再开口询问时,城外人群中其他人也杂七杂八地叫喊道:“大人,放我们进去吧,求求你,放我们进去吧!” 校尉正自犹豫时,城外人群中又有一人大声叫道:“大人,我是卫宁郡蒙骜大将军麾下的士卒,薛军攻破卫宁郡时,我等被杀散了,逃命至此,还请大人大发善心,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 “卫宁郡城破了?”那个校尉听了城外人的话,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又想明白了,难怪公子央将军会连夜下达之前那些宵禁、增加城门防守力量的命令了,原来是卫宁郡城破,担心薛军突然杀到的缘故! 微微愣了一下,那个校尉正要开口说话时,身旁却又有一人说道:“你们是蒙骜大将军麾下的士卒?” 那个校尉转头一瞧,却是卫缨校尉,虽然两人同是校尉,但卫缨是卫国公族,出身名门,而且又是年纪轻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现在是校尉,转眼间,说不定就是将军了!自然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看到卫缨走了过来,那个校尉甚至还率先朝卫缨拱手躬身行礼,而卫缨也仅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回应了。 城外人群中的那人,抬头望了卫缨一眼,旋即说道:“是的,大人,我等都是蒙骜大将军麾下士卒,求大人看在蒙骜大将军的面上,放小人入城吧。” “蒙骜将军现在何处?”卫缨接过一个火把,探出半个脑袋,朝城下望着,大声问道。 “城破之后,蒙骜大将军不知所踪,小人也不知道大将军现在何处。” 听了那人的话,卫缨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大约有七八百人,都是些老弱妇孺之辈。”那人又大声应道。 卫缨借着火把的光亮,朝城外打量了几下,只见着黑暗中,模模糊糊有许多的人头攒动,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老弱妇孺之流,卫缨却也看不清楚。 瞧了几眼后,卫缨旋即又问道:“你既是蒙骜大将军麾下,可认识一个叫徐瑞的?” “徐瑞?谁啊?大人,你说的徐瑞是谁啊,小人不认识!”那人话音还未落地,身后却又有人惊喜地问道:“大人所说的,可是蒙骜大将军麾下小旗官徐瑞徐大哥?” “你认识?”卫缨和城下那人一起朝那人望去,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急忙点头说道:“认识认识,徐瑞大哥正是我们的旗头,我们一旗五十人,城破时就被打散了,没想到徐瑞大哥倒先来了这里。” 听了那人的话,卫缨心中再无怀疑,转头对身边的另外那个校尉说道:“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吧。” “卫校尉,这,这不好吧?万一其中夹杂着奸细,混入城中,却如何是好?”那个校尉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都是些老弱妇孺之流,仅有的几个青壮,还都是蒙大将军麾下士卒,能有什么奸细?”卫缨转头瞪了那个校尉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刚才,大帅已经亲自审问过徐瑞了,已经证明他不是薛人奸细,你难道还要怀疑大帅不成?”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去。”那个校尉急忙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卫缨将公子央都抬出来了,那个校尉还能说什么?卫缨是卫国公族出身,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见着大帅公子央,而他这样的普通家世的校尉,别说公子央了,军中其他将校,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见到的。 应了一声,那个校尉转身便要离开,刚转过身去,却听卫缨又说道:“把人放进城后,好生安顿,让兄弟们准备些热水热食,给他们解解乏,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做安排。” “是。”校尉只得又转过身来,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见卫缨再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又朝卫缨微微躬身行礼,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很快,城楼下,刚刚才关上的城门,便又“吱呀吱呀”的打了开来,护城河上的吊桥,也缓缓放了下来,搭在了护城河上。而几乎吊桥才刚刚落地,搭在护城河上,城外的那群难民,便发疯了似的,一拥而上,冲上了吊桥,并顺着吊桥,冲过了护城河,冲进了城门口。 “别急,慢慢来,慢慢来,入城之后,往左走,左边院子里,已经给大伙儿预备好了热水热……”城门口,一个卫军守军,正在不停地大声叫喊道,想要维持持续,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刚刚冲到他身旁的一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难民,却突然间从破衣烂衫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来,紧握在手中,猛地一挥,刀光一闪,那名卫军的首级,顿时便被劈落下来,一股热血,从胸腔中,向喷泉一样激射而出,冲出两三尺高来! 突然的变故,让城门口的卫军守军,几乎全都愣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股脑儿涌进城门的难民中,却有十几二十个人,竟然纷纷从破衣烂衫中,翻出刀剑来,三五两下,便将城门口的卫军,全都劈翻在地! 城门后面稍远处,那个卫军校尉见状,也不得微微愣了一下,直到那些难民提着滴血的刀剑,朝他奔跑过来时,那个校尉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边转身拔腿便跑,一边大声叫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他们是敌人,是敌人!来人啊,快来人啊,敌军攻城了,敌军攻城了!” 就如同回应那个转身逃命的校尉一样,城外被夜色笼罩着的官道密林中,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号角声中,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顺着官道传了过来,伴随着马蹄声,黑暗中,只见着一队黑影,疾驰而来,阵阵马蹄声,将路面都踏得微微震动了起来! “杀啊!~”黑暗中,飞奔而至的一队铁骑,在惊慌失措的卫军的注视下,如闪电一般,冲过护城河,冲进了刚刚被混杂在难民中间的薛军武卒占领着,洞开的城门,冲杀进了隆城郡!片刻之后,整个隆城郡,便全都陷入了一片惨烈的哭喊声中,冲天而起的火光,甚至将半边天都映照得如同朝霞晚霞一般明艳…… 第八百一十章 破城 突然间响起的喊杀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顿时将校场中军帐中刚刚睡下的卫军公子央惊得翻身坐起,连衣甲都来不及披,便冲出了中军帐,惊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大帅,薛,薛军入城了,薛军入城了!”一个亲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跪倒在公子央跟前,结结巴巴地说道。 “薛军?哪来的薛军?”公子央惊声喝问道,抬头朝火光冲天而起的地方望了过去。 “是,是入城的难民,难民中间夹杂着有薛军的奸细,趁,趁乱夺了东城门,薛军趁机,趁机攻城,杀入了城中。”亲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奸细?”公子央脸色猛地一变,想起了刚才在中军帐外受刑的那个蒙骜将军的麾下小旗官来,难不成那人也是薛军中的一个?刚才之所以还没被打几下,就苦苦哀求告饶,不过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取信于自己? 可笑自己,当时竟然还真的就上当了,认为他不过是个软骨头,薛军就算想要派奸细入城,也绝对不会派这么一个软脚虾来!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薛军主将算计好了的,也不知道统兵攻城的薛军,到底是谁!难道是隆城郡外的“不动如山,疾行如风”的王简? 可挡在王简前面的,是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几个大将军,王简能绕过蒙骜,出现在自己面前吗?还是说,薛军其实不是三天前攻破的卫宁郡,而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破城了? 现在看来,那个软骨头徐瑞的话,根本不足为信,甚至他本身就是薛军派来麻痹自己的,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卫宁郡城是不是已经失陷了,现在也不得而知,派出去的斥候,更是到现在,都还没传回一丝一毫的情报来!卫宁郡和蒙骜大将军到底怎样了,还真不好说!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薛军已经攻入隆城郡了! 听见城中四下里传来的喊杀声和哭喊声,以及整个城中越来越多的着火的地方,这一切,无疑都在提醒着公子央,薛军,已经杀进隆城郡了! 没有机会去推想薛军到底是怎么混进城中的,徐瑞是不是薛军的奸细,也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入城的薛军再赶出城去,或者说,如何阻止隆城郡,彻底落入薛军之手! 几乎来不及多想,公子央当即便又大声叫道:“来人,马上集合城中所有军士,随我一同杀敌,务必要将入城的薛狗全数斩杀!” “是!”黑暗中,周围也不知道有几个公子央的亲兵,急急忙忙地大声应了几声,随后,便有人跑开,大声传达这公子央的命令,又有人跑去叫来锣鼓手,锣声鼓声,号角声,随即便在整个军营中响了起来。 然而实际上,其实不用公子央命令,随着薛军攻入城中,喊杀声四起,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城中军士,以及普通民众,早就已经全部被惊动了,校场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将校,更是一边穿戴着盔甲,一边朝着校场这边跑了过来,甚至还有校尉将军,跑到公子央近前的时候,盔甲都还没穿戴好的! 公子央也来不及批评责备这些校尉将军,事出突然,他自己也一样,虽然之前就已经下达了全城戒严的命令,但就连公子央自己,也根本没想到,连第二天都没等到,薛军就已经攻进隆城郡了,距离公子央之前下达的命令,甚至还不到两个时辰! 绝大多数人,包括公子央自己,几乎都已经睡下了,但却又突然间被城中传来的喊杀声惊醒了过来,慌里慌张地冲出营帐的! 不一会儿,乱作一团的校场中,在公子央身边,总算是聚集起了三四百人,有公子央的亲兵,也有其他军士,甚至还有民伕。当然,其实也有校尉将领,慌里慌张的冲到公子央身边的,但旋即便又被公子央打发了出去,让他们回去召集各自的部众,一起杀敌! 聚集了三四百人后,公子央也不等了,当下便翻身上马,呛的一声拔出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叫道:“卫军兄弟们,随央杀敌!今日,有敌无我,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说着,公子央双腿一夹马腹,当先便冲出了校场。 公子央身后的亲兵和其他卫军见状,也一起大声叫喊着,跟着公子央冲杀了出去,亲兵护卫还稍微好一点,毕竟是公子央的亲卫,装备都很精良,又有衣铠护体,更有坐骑代步,还可以勉强追上公子央的脚步。但其他那些卫军,却少有骑兵,多半都是些步卒,跟在公子央和骑兵护卫身后,大声呐喊着,冲出了校场。 随着公子央和身后护卫骑兵、士卒从校场中冲杀出去,四面八方的,来自于校场内其他校尉将领,以及城中民伕民壮,也纷纷呐喊着,跟着一起冲杀了出来,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很快便从三四百人,变成了一千多人,随后又变成了两千多人,三千多人。 在公子央和其他几名将领校尉的率领下,这几千人,就像是一道钢铁洪流一样,以公子央和其他几个将领校尉,以及公子央的亲兵护卫,作为箭头,朝着城中喊杀声最响亮,火势也同样最大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不一会儿,这一股钢铁洪流就已经冲杀到了薛军军前,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公子央等人便已经借助冲天而起的火光,看得一真二切,火光中,一群早就已经杀红了眼的薛军骑兵步卒,正在城中往来冲突厮杀,将一个又一个的手无寸铁的卫人砍翻,甚至是直接撞倒在地上。 还有一些薛军手执着火把,冲到一间又一间的卫人民居房屋前,抬脚一脚便将房门踹了开来,旋即便又闪身冲进了房屋,不多时,便又抱着金银珠宝,或者别的值钱的东西,跑了出来,出门后,还转身用手上的火把,将刚刚被洗劫一空的房屋一把火给点燃了! 还有的房屋里,薛军冲进去后,却从房屋里窜出来一两个卫人,刚窜出房门,后边薛军便又高举着火把,提着明晃晃的钢刀跟着冲杀了出来,追上逃窜的卫人,劈头一刀,从后面便将卫人劈翻在地,提起血淋淋的钢刀,连看都不多看被砍翻的卫人一眼,便又去追杀其他卫人了,或者又折身进屋洗劫去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阵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幕血腥残暴,甚至可以说是壕无人性的强盗行为,公子央和其他卫人几乎全都双眼充血,面红目赤,怒火中烧! “薛狗,纳命来!”公子央厉声喝叫道,一摆手中的佩刀,纵马上前,冲到一个薛军面前,手起刀落,手中钢刀斜斜地劈落下去,顿时便将那个薛军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紧随其后,其他卫军校尉将领以及公子央的护卫亲兵,也都纵马冲杀了上来,手中刀枪剑戟,一起劈砍刺出,瞬间便将十几二十个薛军劈翻刺倒在地!而在他们身后,其他那些卫军,甚至包括城中民伕,也都一起冲杀了过来,眨眼间便已经跟薛军厮杀缠斗在了一起,瞬间又劈砍放翻了百十来个薛军! 然而好景不长,还没等公子央和其他卫军,将眼前这一拨混乱的薛军杀完,街道一侧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而之前还跟公子央他们厮杀在一起的薛军,这时候却全都丢下各自的对手,缓缓朝后退了去。 一些卫军杀红了眼,追着撤退的薛军,想要追杀上去,但还没跑出多远,便被身旁的其他人给拉住了,偶尔有几个卫军冲了出去,但旋即,却也发现了不对劲,回头左右一瞧,却见其他人竟然都停了下来,自个儿也就跟着都停了下来。 一时间,原本还喊杀声,哭喊声,兵器交击声震天的街道,竟然诡异地变得静谧了起来,抢劫、杀人放火的薛军,缓缓的在往后退却着,刚才还跟薛军厮杀在一起的卫军,也在缓缓地后退着,甚至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主帅公子央给团团保护了起来。 公子央身后,三五千卫军,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卫军和隆城郡中民伕,全都挤在了一起,挤在了公子央身后,用惊恐,甚至有些绝望的眼神,望着前面两三百步外的薛军。 汇聚在一起的卫军和民伕很多,少说也有八九千人,甚至上万人,密密麻麻,全都挤在了这条狭长的街道上,将整个街道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卫人虽多,但四下里,各个街道中的薛军,却是更多,这些卫人卫军,都是被各处的薛军,陆陆续续给赶到这一块的,甚至可以说,四下里的薛军,已经将这些卫人卫军,全都给包围压缩在了这条长街上,整个隆城郡城,可以说已经落入了薛军之手! 两三百步外,在火把的光亮的映照下,一队黑铁盔甲骑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钢刀,眼神冰冷,仿如看着一群死尸一样,瞧着对面不远处汇聚在街道上的卫军卫人,座下的战马,更是有些不安地用前蹄刨着地面,似乎想要将青石地面给刨出一个坑来一样。 突然间,黑甲骑兵如同潮水一般,从中间分了开来,一面黑色大纛从后面缓缓前移,出现在了黑甲骑兵前面,火光映照下,大纛上绣着的“公孙”两个字若隐若现。大纛下,十几名黑甲武将,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员同样身穿黑甲,年约四十的武将! 良久,黑甲武将身后闪出一名骑兵来,冲上前去,冲到公子央前面不远处,朗声叫道:“薛上将军濯,有请卫军主帅央,上前搭话!” “将军,不可上前。”不等公子央应答,公子央身边,便有一员偏将,急声劝阻道。 公子央回头瞧了一眼那员偏将,一言不发,伸手推开簇拥护卫在自己身边的亲兵,缓缓上前几步,冷声应道:“老夫便是卫上将军央!” 公子央既然站了出来,那名骑兵自然就没有说话的份了,在马上朝公子央抱拳躬身行礼后,夹着马腹,退到了一旁,而薛军阵前,大纛下,被薛军武将簇拥着的那员武将,却催动坐骑,缓缓上前,来到公子央近前,遥遥朝公子央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公孙濯见过老将军。” 听了公孙濯的话,公子央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眼又瞧了瞧公孙濯,然后才又说道:“久仰公孙将军大名,不想今日却是在此处相见!” “卫老将军大名,才是如雷贯耳,濯初入行伍之时,便已经听闻老将军的大名了,今日在此处相见,却也是迫不得已呢!卫老将军若是不弃,与濯同到薛都,濯在天客居做东,与老将军一醉方休,如何?”公孙濯喜笑晏晏地说道,就好像跟老朋友叙旧聊天一样。 公子央抬眼微微瞧了公孙濯一眼,淡淡地说道:“若是老夫不愿呢?” “老将军大名,天下皆知,我王对老将军,亦是仰慕已久,久盼与老将军一晤,老将军可不要扫了我王的一番美意才是。”公孙濯轻笑着说道。 看见公孙濯和公子央两人在两军阵前,轻言欢笑,就好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在聊天叙旧一般。薛军阵中,黑甲骑兵,军纪严明,连一丝异动都没有,卫军阵中,那些卫人卫军,却忍不住低头接耳,低声议论了起来。 卫军阵前,几个校尉将校中的一个,更是恨得牙痒痒,盯着公孙濯,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该死的薛狗,可恶,着实可恶!” 话音微弱,那员将领的眼角余光,却发现身旁一人,竟然动了动,似乎想要张弓搭箭的样子,那员将领心中一惊,急忙转头一瞧,却见身旁一员校尉,竟然真的在偷偷摸摸的张弓搭箭,而且箭头,正正地瞄准着公子央对面的薛军主将公孙濯! 那员将领见状,心中一惊,急声说道:“你做什么?”伸手一把按在了那员校尉手上的弓箭上。 “你放手,让我一箭,射死那薛狗!”那员校尉不是别人,却是刚刚从城东杀出重围,好不容易才撤退到这里的卫缨。 看见公孙濯在那喜笑晏晏,如同老朋友聊天一样,却字字机锋,话里话外,都是要让公子央投降的意思,卫缨哪还忍得住。当下甚至就想要不顾仁义道德,趁着薛军不备,偷偷摸摸的给公孙濯来上一下,若是能一箭射死公孙濯,薛军群龙无首,说不定还会不战自溃呢! 听了卫缨的话,那员卫将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你疯了?这都多远了,你能射中那薛狗?就算射中了,那薛狗身穿厚甲,你如何保证,能要了他的性命?万一薛军因此而报复,大帅首当其冲,岂能幸免?难不成,你想害了大帅性命不成?” “我,我……”卫缨顿时一阵语塞,良久,却猛地纵马冲了出去,张弓搭箭,瞄准着公孙濯,厉声喝道:“薛狗,休要罗嗦,我卫人皆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宁死不降!想要大帅入薛,除非从某身上踏过!识相的,速速退下,否则,某手中弓箭,定要射你十个八个窟窿!” 第八百一十二章 将星陨落 看到卫缨张弓搭箭的冲了出来,薛军黑甲骑兵也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最前面百十来人便也整齐划一地张弓搭箭,瞄准了卫缨和公子央两人,其他黑甲骑兵,也全都全神戒备了起来。 公孙濯却好像没看见卫缨手中的弓箭一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望着公子央,淡淡地说道:“老将军,我王真诚相邀,就算老将军不顾及自己的身家性命,难道就不顾及这阖城两万三千户,十余万人口的身家性命吗?”从头到尾,却是连看都没看卫缨一眼,根本就当卫缨不存在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孙濯却又说道:“实不相瞒,老将军,濯此次带来了十万精锐,隆城郡只是第一关,濯与薛国儿郎勇士的脚步,也绝对不会止步于隆城郡,何去何从,还请老将军三思。” “呸,薛狗,十万精兵又如何?我卫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大不了一死,何惧之有?”卫缨厉声喝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就算是死,某也要拉你垫背!”说着,卫缨手一松,手中弓箭离弦而出,如闪电一般,朝公孙濯射了过去。 这一下事出突然,不仅仅是公孙濯,连同他身后不远处的黑甲骑兵,也全都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薛军中的这员小将,竟然会如此冒失,不顾公子央的安危,在阵前偷袭公孙濯!微微愣了一下,那些黑甲骑兵便全都回过神来了,一拥而上,朝公孙濯冲了上去。 眼见着箭矢如同流星一般朝自己飞了过来,公孙濯心中甚至也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自己还真是大意了,没想到卫军将校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冒失鬼,拼着一死,竟然也想要拉自己垫背!自己遇上这样的冒失鬼,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再这么大意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公孙濯却感觉眼前花了一下,斜刺里竟然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旋即便听见一声闷哼,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翻身从马背上栽落了下来。公孙濯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却听见对面有人急声惊叫道:“大帅,大帅!~” 公孙濯一愣,仔细一看,中箭栽倒在马下之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卫国老帅公子央!微微愣了一下,公孙濯也急忙翻身下马,几步冲上前去,冲到公子央身边,就想要伸手去搀扶起公子央。 还没等公孙濯的手碰到公子央,一个哭喊着的身影便一下子将公孙濯撞开了去,哭喊着说道:“滚开,你滚开!”哭喊声中,那人一把扑倒公子央身边,伸手抱住了公子央,放声痛哭道:“大帅,大帅!~”却是刚刚放箭想要射杀公孙濯的卫军校尉卫缨。 而这时,公子央,连同卫缨和公孙濯,也已经全都被一拥而上的薛军黑甲骑兵重重包围了起来,还有一些黑甲骑兵,甚至直接张弓搭箭,冲到了卫军阵前,手中箭矢,就直直地瞄准着了对面的卫军,将那些卫军逼得,不得不又往后倒退了好多步。 公子央中箭,嘴角中已经开始渗血,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指,指着公孙濯。卫缨顺着公子央的手指,抬头瞧着公孙濯,哭泣着说道:“大帅放心,您放心,我一定杀了这薛狗,为大帅报仇。” 说着,卫缨放下公子央,抓起佩刀,便要起身,刚一动身,却被公子央死命给拉住了,卫缨低头瞧着公子央,却听公子央虚弱地说道:“不,不可。” “大帅!~”卫缨痛哭着叫道,话音未落,却听公子央又虚弱地叫道:“公孙,将军,公孙将军。” “老将军,公孙濯在此。”公孙濯上前一步,在卫缨冒火的眼神中,单膝跪地,跪倒在公子央跟前,轻声说道。 “公孙将军,央这一生,从未,从未求人,今日,今日,央,央……”公子央虚弱地断断续续,有些力气不济地说道。 “老将军,您可是想要让濯放过城中卫军卫人?”公孙濯低头瞧着公子央说道。 公子央缓缓地点了点头,望着公孙濯,虚弱地说道:“薛人伐,伐卫,无非是为了卫地卫人,薛国若是有幸,占了卫地,今日之卫人,便是他日之薛人……” 不等公子央说完,公孙濯便说道:“老将军,濯知道了,濯不会为难城中众人的,濯也会约束薛军,不再烧杀抢掠。” “如,如此甚,甚好。”公子央虚弱地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还,还有,他们若是想,想要离去,还望将军不要为,为难他们。” 听了公子央的话,公孙濯却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如公子央所说的一样,薛人伐卫,无非就是为了卫国的土地人口,占据了隆城郡后,隆城郡中的卫人,他日也是薛人,留他们一命,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若是放了他们离开,甚至投奔他国,未来却依然还有可能跟薛国为敌,甚至于从其他国家借兵,打着复国的旗号,收买拉拢卫人,继续与薛国作对呢!甚至于被薛国占领的卫地,恐怕也很难安稳平定呢! “将,将军……”公子央虚弱地叫道,公孙濯回过神来,低头瞧着公子央渴望的眼神,公孙濯心中一软,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公孙濯点头,公子央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满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微微抬着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却慢慢变得涣散起来…… 公子央身旁,卫缨双腿跪地,跪倒在公子央的尸骸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痛哭着说道:“大帅慢走,末将来陪你了!” 说完,不等公孙濯回过神来,卫缨却突然从地上窜起,伸手从身旁围着的一个薛军黑甲骑兵腰上,夺过一把佩刀,呛的一声拔了出来,横在脖颈上,用力一旋,半个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第八百一十三章 斥候 一骑快马斥候,风驰电掣般疾驰而过,顺着官道,很快便来到了卫都亳邑。亳邑乃是卫国都城,也是卫国最大,城墙最高最厚的一座城池,距离隆城郡直线距离甚至不到两百里! 如今,卫君虽然在名义上,将整个卫国都已经重新奉还给了大夏王室,卫都亳邑,也变成了卫亳邑,去掉了一个‘都’字,但直到现在,卫都亳邑城门顶上的横匾,却都还没换一下,依然挂着“卫都亳邑”四个大字,在人们的习惯性称呼中,亳邑依然还是卫国的国都! 只不过,现在的卫亳邑城中,除了卫君之外,还有一套来自大夏王室,以王子喜为首的派出机构,王子喜也以监国王子的身份,与卫君一同处理卫地军政大事。 亳邑南门外,远远的,守卫城门的夏军卫军,就已经听到了官道上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顺声望去,很快便也看到了从官道上由远及近,疾驰而来的快马斥候,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城门外。 守卫城门的军士中的一个小校见状,正想要上前阻拦,刚跨前一步,还没来记得开口,快马上的斥候,便已经高高的举起了一面令牌,大声喝道:“闪开,闪开,有紧急军情,需要面禀君上,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小校瞧了一眼令牌,几乎便已经确认了快马斥候的身份,当下也不敢阻拦,急忙退到一边,和身后的几个军士一起,将挡在城门前官道上的拒马挪了开去,腾出一条通道来! 而那个马上的快马斥候,却是连一丁点的迟疑犹豫都没有,纵马便从那几个守城军士腾出来的通道中,疾驰而过,冲进了卫都亳邑城中。 进了城,快马上的斥候,更是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大声喝叫道:“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闪开!~”一时间,随着快马斥候从街道上疾驰而过,整条街道都变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起来。 在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中,快马斥候很快便来到了原来的卫国国尉府。国尉府掌一国军务,军情的上传下达以及武器分配,人员调度等等,几乎都是通过国尉府实现的。 只不过现在卫国变卫地,整个卫国国内,特别是卫都亳邑城中,几乎都有着两套班子,一套自然是原本的卫国,从卫宫到国尉府,到城中三司六衙,各级衙司,另一套则是以监国王子喜为首的,来自夏王室的派出机构,同样也有着三司六衙,各种衙司,甚至于在卫都亳邑西城区,还有一块被卫君专门划出来的,让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驻扎的营区,名义上,这个营区还属于卫地,但实际上,营区中的一切规章制度,跟赵国军营却几乎没什么两样,而且卫人,想要进入营区,也必须得得到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的允许,才行! 因此,现在的卫都亳邑城中,管理其实十分的混乱,卫国本国三司六衙,各级衙司,不想让夏王室监国王子插手其中事务,而夏王室监国王子呢,却偏偏又想要插手其中,什么事都想过问,特别是卫国的军政大事,卫国既然重新成为了夏王室的直领地,在王子喜看来,他身为王室王子,又是卫国监国王子,卫国的军政大事,自然得听他的安排了! 在这种情况下,卫国国尉府中,除了卫国原本的国尉、副尉、主簿以及各司主事之外,又多了十几二十个监国王子喜从夏王室带来的官吏,国尉府中大小事务,夏王室官吏都有权过问,甚至可以说,没有夏王室官吏的副署,卫国国尉府签署的命令,都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快马斥候在国尉府前翻身下马,将马缰一丢,甚至连马都来不及绑在栓马柱上,便脚步匆忙地高举着令牌,大声叫道:“急报,隆城郡急报!~”冲进了国尉府。 快马斥候带来的急报,虽然说的是隆城郡急报,但实际上却是从隆城郡与卫都亳邑之间的荣兴关传来的。荣兴关处在隆城郡和亳邑之间,是卫都亳邑的南大门,也是卫都亳邑最后的一道屏障,距离卫都亳邑不过百里,距离隆城郡的距离,同样也只有一百多里。 前日夜间,隆城郡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将整个南边的天际都映照得跟朝霞晚霞一样明艳,虽然隔着一百多里路,但站在荣兴关的城头上,却依然可以看得一真二切! 而几乎就在隆城郡起火后不久,荣兴关中守将,便已经得到了禀报,披卦带甲,出现在了荣兴关南门城楼上,远眺南边隆城郡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 不等天亮,荣兴关中便已经派出了军中斥候,顺着南下的官道,前往隆城郡打探消息。前后不过半天时间,南下的荣兴关军中斥候,便已经遇上了从隆城郡中逃难而出的卫人,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卫军。 几经询问后,南下斥候的队正,也就已经对隆城郡中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也知道了隆城郡现在多半已经被薛军给占了去了。当下,队正一边分派其他斥候继续南下,前往隆城郡,打探消息,探查更加详细、具体的情报,一边从逃难而来的难民之中,挑选了一两个,亲自带着,骑快马返回荣兴关,向荣兴关守将禀报。 荣兴关守将停稳薛军夜入隆城郡,隆城郡多半已经失守的消息后,当场便惊得连魂都没了,整个卫国,现在绝大多数的兵力,都已经被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和卫军主帅公子央带去了卫宁郡和隆城郡,防备薛军,剩下的,一多半又都集中在卫都亳邑城中,防守国都,其他关隘邑城,根本就已经没几个兵力了! 荣兴关也一样,虽然荣兴关是卫都亳邑南大门,也是通往卫都亳邑的最后一道关卡,但整个荣兴关中,从上到下,竟然只有区区一千兵力防守,就连他这个荣兴关守将,也不过是个游击将军,而且还是看在荣兴关是卫都亳邑南大门的份上,给的他的加衔,统领千人的军校,在军中,最多也就一个校尉,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有游击将军的加衔! 而且,荣兴关虽名为关,而且也被誉为卫都亳邑的南大门,但实际上,荣兴关却是建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无山川地势之险可守,甚至可以说,这原本就是卫国为了增加卫都亳邑的防守力量,而在亳邑城南,生造的一座关隘,一个军事据点! 真要是薛国大军一到,无险可守的荣兴关,又兵少将微,破城恐怕也就在翻手之间了,甚至于,如果薛军势大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绕过荣兴关,或者干脆将荣兴关直接围了,大军长驱直入,直接就能够出现在卫都亳邑城外! 听到薛军弓攻陷城郡的消息后,荣兴关守将惊得呆住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神情慌乱地招来快马信使,拿着荣兴关守将的令牌,快马赶往卫都亳邑报信,一边下令紧闭城门,并征集城中民伕,将荣兴关南北两座城门,全都用巨石堵死了,以做死守之用! 然而,就在荣兴关守将刚刚分配任务完毕,将荣兴关城门封死后不久,还不等天黑,打着“公孙”将旗大纛的公孙濯率领的薛军黑甲骑兵前锋,便已经出现在了荣兴关外,天黑前,就已经将整个荣兴关围得水泄不通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军情急报 送进卫都亳邑的军情急报,很快便通过卫国国尉府,转交到了卫君手上,同时也交到了监国王子喜的手上。 很快,监国王子喜从兴夏王都带来的王子傅李掸以及其他各司各衙主事,几乎都是王子喜的心腹班底,全都接到了王子喜的传唤,急匆匆地来到了位于卫宫旁边的王子喜的住所,跟王子喜紧急商议此事。 而与此同时,卫宫禁宫之中,卫国君侯,也召集了卫国文武大臣,也在商议此事!隆城郡是距离卫都亳邑最近的一座郡城了,过了隆城郡,卫都亳邑南边,可就只剩下一座荣兴关了,而区区一座无险可守的荣兴关,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薛军北上的脚步? 或许六七日,或许三五日,甚至很有可能就在最近这一两天的时间内,薛军先锋,恐怕就会出现在卫都亳邑城外了!实际上,卫都亳邑,从现在起,已经随时处于薛军兵锋的威胁之下了! 而实际上,就连卫都亳邑西北方向两百里外的兴夏王都,其实也已经处于薛军的兵锋威胁之下,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到薛军的攻击了!不仅如此,其实连卫国西北边与之接壤的新阳国,其实也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唇亡齿寒起来! 兴夏王都和新阳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卫君不知道,他现在也没有那个闲心和精力,去考虑新阳国,甚或者是中山国的应对之策,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够避免卫国的亡国之祸! 薛军来势汹汹,而且听说进攻隆城郡的薛军旗号,打的还是“公孙”字样的大纛,可见,进攻隆城郡的薛军,与进攻卫宁郡的薛军,完全不是同一个主帅,也就是说,攻入卫国的薛军,已经不止卫宁郡王简率领的这一支薛军了,而至少是两支! 两支薛军大举攻卫,来势汹汹,很明显是想要一举成功,彻底的灭掉卫国,进而占领整个卫国三郡之地!甚至于,如果薛军的野心再大点的话,灭掉卫国之后,再继续进军,灭掉兴夏王都,将夏王室这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都彻底灭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薛国若是想要彻底灭亡大夏王室的话,恐怕莒国都还会趁机叫上几句好呢!现在的天下,夏薛莒三王并立,薛王和莒王虽说也已经称王好几年了,但无论是薛王也好,还是莒王也罢,毕竟曾经都是夏王室名义上的封臣,只要大夏王室这个夏王还存在一天,对于薛莒两王来说,心中就始终感觉有些别扭,始终感觉有些不自在!薛国若能灭了夏王,薛王也好,莒王也罢,心里那些别扭和不自在,自然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卫宫禁宫之中,卫君召集文武大臣,商量了半天,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国尉府便又已经接二连三的送来了一封又一封的军情急报。 先是荣兴关外出现薛军铁骑,荣兴关守将请求派兵增援。紧接着,第二封军情急报上,又出现了中山国军的旗号,言明出现在荣兴关外的敌军,不仅仅是薛军,还有中山军,薛中联军,少说也在数万人之间! 再然后,隆城郡失陷,老将公子央殉国的军情详报,也送到了。而在最后一封军情急报上,就只有寥寥数语了:为了关中百姓,臣不得已,降! 仅仅只有一句话,十一个字,但这份军情急报,拿在信使手中,送到国尉府国尉手上时,却感觉有如千斤之重一般,国尉接到军报,只瞧了一眼,甚至便惊得将手中的军报掉落在了地上,旋即软下身子去,捡了好几下,都没能将那份军报捡起来。 还是宫殿上一旁服侍的内宦,弯着腰上前,将军报捡了起来,低着头,双手捧着,想要递给国尉,国尉却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呈,呈于君上。” 内宦只得又弯着腰双手捧着军报,小碎步送到了卫君面前。卫君接过那份军报,只瞧了一眼,身子猛地一震,豁然一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旋即却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前栽倒下去。慌得刚刚呈上军报的那个内宦,急忙伸手扶住,急声说道:“君上,君上,您没事吧?” 卫君好不容易才撑着面前的王案,缓过神来,瞧着满朝文武大臣紧张担忧以及询问的眼神,良久才吃力地说道:“荣兴,荣兴关丢了。” 荣兴关丢了?卫君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扔进了水塘之中,顿时在满朝文武之间,掀起一股惊涛骇浪来! 这前后才多久的时间啊,一天,不,半天都还没到,先是隆城郡丢了,卫国的中流砥柱,柱国基石,老将军公子央殉国,而现在,就连卫都亳邑的南大门荣兴关也彻底的丢了,这,这,薛军来得也太快了些吧?难不成,上天真的要让卫国灭亡不成? “君上,是战是降,如何决断,还请君上早做筹谋!”满朝文武大臣中,卫国国相是最先回过神来的,直身而起,朝卫军躬身行礼说道。 “战?如何战?降,薛侯,薛王还能容寡人于阶下称臣吗?”卫君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天下列国之中,卫国一直就是跟大夏王室关系最近,最亲的一国。卫国国号,取的就是屏卫、守卫、保卫大夏王室之意! 而当初,薛国以兵势相威逼,卫国也没有任何妥协,甚至还在第一次薛卫之战中,与郴新中郑等国,联手坑杀了薛莒近百万大军,甚至让薛国老将公子懋也饮恨沙场,再之后,卫国更是联合郴新中郑莒五国,组成六国反薛联盟,组织百万联军,围攻薛国! 如此种种,以往几年,卫国可谓是将薛国往死里得罪了,现在薛国两路大军,准确地说,还联合了中山国,一起组成了联军,围攻卫国,并且已经拿下了隆城郡荣兴关,兵锋直指卫都亳邑,在这个时候,卫君请降,薛王又会怎样看待卫君,或者说,薛王还会将卫君当成一国之君,给与他应有的礼遇么? 何况,严格来说,卫君现在连一国之君都已经算不上了,卫国现在可是夏王室的直领地,卫君只不过是夏王室的封臣而已,跟郴新中郑等名义上的夏王室封国,可完全不一样!若真是投降薛国,薛王还不知道会怎么羞辱卫君呢? 可若是战,仅凭着区区一座卫都亳邑,两三万戍卒老兵,又能够抵挡得住薛军多久呢?现在的卫都亳邑城中,除了三千守卫卫宫禁宫的宫廷禁卫外,还有就是戍守国都的一万老弱残兵,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在城西接受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训练的一万五千名新军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卫国新军 赵国派到卫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的首批成员,一个营五百人,是在四月初旬抵达卫都亳邑的,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前期准备工作,包括平整、修建训练场地,设立训练设施,规划训练路线和制定训练计划等等一系列的前期准备工作,于六月初的时候,在汇合了第二批一个营的军事训练顾问团成员后,正式举行开训动员大会,正式拉开了训练卫国新军的序幕。 正式开训时,卫国君侯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卫国国尉府国尉和监国王子喜的王子傅李掸却都有代表卫君和监国王子喜,亲临现场,并且还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而首批接受卫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训练的卫国新军,总计一万五千人,正好也是赵国新军一个军的编制!只不过,最开始招募卫国新军的时候,是卫国国尉府负责招募和挑选的,人数虽然达到了赵国的要求,但人员素质,却是跟赵国的要求,有着天壤之别! 赵国新军,最开始的时候,虽然也是从流民平民中挑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身强体壮,体格强健的青壮,但是卫国呢,国尉府招募和挑选出来,送到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接受训练的新兵,却是一些老弱之辈,老的老,小的小,老的连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小的呢,却只有十二三岁,甚至是十一二岁,根本就是一些蓬头稚子嘛! 这样的老弱残兵,如何能够承受得了赵国新兵营,几近魔鬼训练营的残酷训练?几乎连五天都没坚持到,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中,直接就抬出来了超过三个卫国‘新兵’的死尸!而这些死尸,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在训练中直接被累死练死了的! 而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中,被练残废了,或者因为训练而受伤的,就更多了,原本可以一次接受五百名伤兵的伤兵营中甚至已经都人满为患了!而向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和卫国国尉府派出的监军,祈求离营的,就更多了! 根据赵卫两国军事训练合作条约的相关内容,赵国向卫国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而卫国,则可以在军事训练团开始训练新军后,派出监军,成立监军处,负责监督和观察赵国军事训练团对卫国新军的训练。 虽然卫国监军处不能干扰和直接插手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正常的训练工作和日常的管理工作,但却有权利向卫君汇报自己在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一切所见所闻,包括为卫国新兵鸣冤和打抱不平等。可以说,监军处,就是卫国派到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一个耳目处,将他们在军事训练顾问团中所见所闻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都向卫军和卫国国尉府进行汇报! 最后,哭着闹着要离开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卫国新兵,也是越来越多,甚至到最后连卫君都惊动了,并派了内侍,传召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上校团长管易,入宫觐见。 管易是赵国派到卫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军衔上校,还是管易出任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的时候,才由伊华特旨加衔,晋升的军衔,在此之前,管易不过是第一军的少校斥候营营长而已。 在短短的两年内,管易便从少校斥候营营长,晋升为上校团长,而且还是赵国派出国去的第一支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团长,晋升速度之快,已经远超于赵国新军中的其他大部分同僚了!但管易的年龄,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 二十多岁的上校团长,甚至于在为期一年的外派训练任务结束后,返回赵国,很有可能就会因功而晋升为少将军衔,从而追上邓维、张锋等赵国新军的一军之长,成为赵国新军中的新贵! 虽然赵国新军中的各级将官校尉,年龄普遍都不是很大,但当初在卫君在禁宫中见到管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一军主将,这在卫国军中,除了卫国公族出身的年轻一辈外,也几乎没有任何的先例的!就连被视为卫国未来的将星的卫国公族子弟卫缨,也不过才一区区校尉而已! 而管易,很明显,不是赵国公族出身,也没听说赵国世家贵族之间,有哪一族是姓管的,可见,管易的出身并不高贵,甚至可以说,压根儿就是一个平民出身!平民出身,不到而立之年,却能成为一军之长,足可见这个管易还是有些本事的! 至少,在赵国军中,从君上伊华到军中各级将领,都还是信服管易的能力的,否则伊华也不可能将他派来统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卫国训练新军了。 卫君当然不知道,管易虽然年轻,而且最初在赵国新兵营中,还被分到了后勤辎重营,管着后勤辎重,职位也不过是区区一都头!然而,即便如此,管易依然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外加勇气和智慧,先是成为了斥候营的少校营长,现在更是成为了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上校团长! 第二次面见卫君之后,在跟卫君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促膝长谈之后,卫国国尉府之前征募挑选的新兵,几乎全部被遣散,之所以说是几乎全部,是因为最终,在自愿原则的前提下,卫国国尉府征募挑选的这一万五千名新兵,最后自愿选择了留下来,并且得到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许可,依然还留在军事训练顾问团中接受军事训练的,十成中连一成都不到! 一万五千人,最后被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留下来,继续接受训练的卫国新兵,仅仅只有一千一百多人。而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就足足有一千人,按照赵国新训营的训练标准,两个营一千人的军事训练团,是完全可以一次训练两个军三万人的,现在训练区区一千一百多名卫国新兵,可就真的有点大材小用了! 最后,卫君也是接受了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的建议,由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重新招募和挑选新兵,然后进行训练。 只不过,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训练之严酷和残暴,随着之前那一批卫国新兵被遣散,再加上从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中被抬出去的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卫都亳邑,军事训练顾问团募兵的旗帜竖起了好几天,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几十个人前来应募,最后被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挑中的,更是连一个小旗,五十人都不到! 无奈之下,管易只得又向卫国君侯提议,让卫国君侯释奴为民,命令卫都亳邑城中的世家贵胄,释放家中奴隶仆从,然后让这些奴隶仆从从军! 然而释奴令下达后,卫都亳邑城中的世家贵族,却是应者寥寥,真正听从卫国君侯,释放奴隶仆从的,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家而已,再加上卫国君侯身先士卒的表率作用,最终被释放的年轻力壮的奴隶仆从,也不过三五千之数。 而这些被释放的奴隶仆从,最终也全都被强行征募进了军中,成为了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一名新兵!但即便这样,距离一个军一万五千人,却依然还差得很远,距离两个军三万人,就差得更多了! 最后,还是监国王子喜,直接调动他从夏王室中带来的一千护卫禁军,以不敬王室之罪,直接铲除了卫都亳邑城中的两个世家,将这两个世家府中的大小奴隶仆从,全都强行释放,将年轻力壮的男丁,全部征召入伍,并且还将这两个世家族中的男丁,也一起贬为贱籍,强行押进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营地,交给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 之后,在监国王子喜杀鸡儆猴的雷霆手腕之下,卫都亳邑城中那些大小世家贵族,才全都不得不响应和遵从卫君释奴令的号召,释放族中奴隶仆从,并且让族中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丁,也一起应征入伍,这才让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招募挑选出了一万五千人,并开始对这一万五千名新兵,进行残酷严苛的魔鬼训练,训练强度,比之赵国新训营中的军事训练,也是一点儿都不差! 然而到现在,这批卫国新军,也只不过才接受了不到三个月的军事训练而已,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上校团长管易的话来说,这批新兵,也才不过刚刚脱离了菜鸟的阶段,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卒,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第八百一十六章 军议 而此时的卫都亳邑城中,就算算上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正在训练的那一万五千名新兵,满打满算,总共也才不过三万来人,就算再强制性将卫都亳邑城中那些世家贵族家里的奴隶仆役,甚至是族中子弟,以及城中百姓,也全都再征召入伍,恐怕也就还能搜罗出两三万人来! 而这些连一点军事训练都没接受过的民伕民壮,强行驱赶他们上战场,那也只是让他们去送死,对于战场的形势,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甚至反而还有可能会影响其他卫国士卒的军心士气,导致卫军的全线溃败呢! 这样的一群手无寸铁的,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的民伕民壮,就算交给一个再优秀的将领去指挥统帅,也绝对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让他们上战场,那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而几乎就在隆城郡和荣兴关的军情急报,送到卫国国君和监国王子喜的手上的同一时间,亳邑城西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中,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同样也收到了一份密报,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卫国隆城郡失陷和荣兴关被薛中联军围困,荣兴关守将率军出城投降的详细过程。情报内容,甚至比送到卫国国君和监国王子喜手上的情报,还要详细一些。 这些情报都是赵国四大密卫和逍遥居、月华楼两大商业情报组织在卫国的军事和商业密探打探来的,而且也是通过龙门镖局,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手中的。同样的情报,更是通过龙门镖局,随同入赵的卫国商队,往赵都宸邑传了过去! 管易是赵国新军斥候营出身,在军事训练营中,本身就接受过一定的间谍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的训练,成为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之后,管易所带领的军事训练顾问团成员中,又有好几个是专门从四大密卫调过来,专门配备给军事训练顾问团的! 甚至于,自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进入卫国的那一刻起,军事训练顾问团就已经全面接受了赵国在卫国的所有军事情报网络,而属于赵国官方的军事情报网络四大密卫,又有监督和监察月华楼以及逍遥居的商业情报网络的职责和权力。 也就是说,从军事训练顾问团进入卫都亳邑那一刻开始,赵国在卫国的所有军事和商业情报网络的中枢,就已经集中在了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卫国所有的军事和商业情报,都要从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走一遭,然后才会转送到赵国! 因此,作为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也就有了查看卫国所有军事和商业情报的权力,看到从隆城郡和荣兴关传来的军事情报,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看到隆城郡失守,荣兴关投降的情报后,管易很快便召集了军事训练顾问团中所有少校以上军官,商量此事!从管易的上校军衔就可以看得出来,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编制,虽然名为团,人数也只有区区两个营,但实际上,却是用的赵国国防军旅的框架! 所以,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各级军官的军衔,普遍偏高一到两级,而放之于正在接受训练的卫国新军之中,这些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各级军官,职务又普遍的提升了一级,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自然是兼任新编军军长,其下的各级军官,也都充任旅团营都队等各级正职,副职和各级司马,则由卫国国尉府派任或者直接从新编军中挑选充任。 日常的军事训练,自有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上士、中士、下士、锐士负责,也不需要旅团营这些军事长官亲自盯着,只是偶尔瞧上一眼,监督一下,也就是了。 而卫国国尉府派来的充任旅团营都队各级副职或者司马的大小军官校尉,也专门还组成了一个军官特训营,同样也要接受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训练,而且他们所要接受的训练和需要学习和掌握的军事技能和指挥技能,甚至比其他卫国新军还要多!也因此,其实他们比普通的卫国新军其实还要忙,还要累! 因此,管易在召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各级军官开会的时候,卫国监军处和国尉府派来的那些卫国军官,也都还在忙着接受训练,根本无暇注意到管易他们的举动! 而且,就算知道管易他们在开会,卫国监军处,又或者是别的卫君和监国王子喜派来的心腹,也根本不可能接近会议室半步,更不可能知晓管易他们在会上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任何想要靠近会议室的人,就算是端茶送水的士卒,在距离会议室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会被拦截下来,不让再靠近半步。 通常,这种事涉机密的会议,也只会有极少数人参加,时间也不会太长。但这一次,事关重大,而且事情涉及到整个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一千名成员的生死存亡,这可就绝对不是少数一两个人能够做出决定的了,也正因为如此,管易才会将整个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少校以上军官,全都召集起来,向他们通报这一情况,并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时间,也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决定的。 而且,在会上,就跟卫国禁宫中卫君召集文武大臣商量此事时,在廷议时争论不休,分成了主和和主战两派一样,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少校以上军官,在会上,同样出现了争执,甚至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其中一派,自然是主张尽快结束与卫国的军事训练项目,在薛军大军围困卫都亳邑之前,先一步撤离卫都,以免陷入薛卫两国之间的战乱中去。 而另外一派,则主张留下来,但却要先一步,派人前往薛军军中,向薛军主帅表明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身份和立场,向薛国主帅表明军事训练顾问团置身事外,保持中立,不干涉,不参与薛卫两国纷争的立场,并且暂时中止与卫国的军事训练项目,直到薛卫之战结束! 而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留在卫都亳邑,却能从旁观察薛卫之间的战争,并进一步了解薛国和卫国之间的兵力以及战斗水平,甚至还可以观摩和进行战争推演,在薛卫之战,或者卫都亳邑保卫战结束之前,推演出战事的经过和结果,并在观摩战争中得到验证,在战后与推演结果进行印证,从而获得更多的宝贵经验,积累更多的资料和经验! 以第三方的身份,亲身经历和见证一场灭国之战,并且还能够亲临其境地近距离观察和观摩整个战争的过程,这样的经历,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有的,甚至十年,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够遇上一次,这样好的机会,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一些赵国军官,特别是情报分析和参谋官之类的司马,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过的。 而还有一些人,甚至主张直接介入到薛卫之间的战争中去,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卫国军中,与刚刚结束三个月第一阶段的新兵训练的卫国新军一起,投入到对抗薛军的战斗第一线中去! 而这些人的想法和目的也很简单,有些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薛国倚强凌弱,想要一举灭亡卫国,有些则是在之前的训练中,与卫国新军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成了好朋友好兄弟,这些人,自然不希望才刚刚接受了不到三个月的军事训练的卫国新军,走到与薛军的战斗第一线去,之后便天人永隔,生离死别的! 而还有一些人,则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积累更多的指挥旅营都,甚至是军一级部队进行战斗的宝贵经验! 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军衔级别最高的,就是管易这个上校团长了,然而就算是管易,在此前,也只不过是一个斥候营营长,指挥最多的人,也就一个营,甚至斥候营的人数,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战斗营,有足足五百人! 这一次,管易到卫国成为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并以团长的身份,兼任卫国新编军军长之职,统领新编军一万五千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和这么多人的部队呢!如果能够以此为契机,积累大量指挥和部署军级部队进行战斗的经验,回到赵国后,管易想要谋求一军之长的位子,岂不是更加的容易? 不仅仅管易有这样的野心和想法,实际上,提出这种意见和建议的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军官,绝大多数,都是想要积累这一方面的宝贵经验,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军衔和职位,若不是在卫国,若不是成了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一员,他们可根本还没那个机会和可能,能够指挥和调动一个旅或者一个营的兵力,就更别说指挥旅营级的部队进行战斗了! 可以说,如果留在卫国,并且能够带领卫国新编军中的这些新军,亲自指挥并且调动和部署一次战斗的话,对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宝贵的经验,回到赵国之后,也将会因此而比其他人,甚至是同级别军衔的同僚,都会更加的有机会晋升,甚至是直接跳过副职,一步到位,成为营长、旅长,甚至是军长! 而按照正常的升迁次序,就算是管易这个上校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想要成为一军之长,也得先成为军级司马、副军长之类的副职,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之后,才能更进一步,成为军长!而前提还得是,必须要有军长出缺,或者赵国又编练了新军! 而赵国现在,新编的国防军已经有八个军十二万人了,而且这八个军的军长,也都已经编配齐全,其中一些军,虽然人员有所缺编,但架子还在,别说军长了,就连军级的司马、副军长,都几乎没有空缺的!管易想要再进一步,从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爬上赵国国防军军级指挥官的位子,还有的等呢! 而短时间内,赵国也绝对不可能再招募和逐渐新的国防军,就连编制,君侯现在也绝对不可能再多给一个的!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和衢富新兵训练营这两座新兵训练营中,现在训练的新兵,都是为了补充之前缺编的国防军的空缺的,还有就是对地方守备部队、城防军进行轮训,以进一步提高城防军的军事训练水平和作战能力! 也就是说,管易想要通过招募组建新的国防军军级编制的方式,爬上军级指挥官的位置,也几乎不大可能,唯一能够让管易获得指挥一个军级规模部队进行战斗的机会,就只有目前这一个了! 卫国新编军,才接受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军事训练不到三个月,才刚刚结束了第一阶段的军事训练,在这种情况下,这批卫军才刚刚跟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指挥官磨合完毕,熟悉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指挥官的训练方式和指挥方式,骤然间再换成卫国军官接手指挥的话,必定又会出现一定的指挥不畅,甚至是指挥混乱的情况! 因此,想要保持卫国新编军的战斗力,想要让这支刚刚才接受了不到三个月军事训练的新兵,能够在战场上发挥一定的作用,卫国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更换这支新编军的指挥官,甚至连让原本就是为了在新训结束后,取代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指挥官而存在的监军处和军官特训营,接替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指挥,都不可能! 因此,如果卫国想要动用新编军这支新兵,就不得不依赖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指挥,所以,如果卫国君侯,或者国尉府,又或者朝堂上其他文武大臣,有聪明一点的人的话,这时候,就绝对不可能放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离开,相反,这时候他们应该要求上门来,寻求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帮助,甚至是请求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共同抗击薛军!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管易他们在会上的争论,还没有争论出个结果来时,一个亲卫的出现,却打断了他们在会上的争论,而亲卫带来的消息,却是卫国行人署大行人杨庆到了,正在营外求见! 第八百一十七章 卫国的请求 卫国行人署大行人杨庆,是赵国的老朋友了。当初,赵侯伊华继位为赵国君侯的时候,就是杨庆,作为卫国的庆贺特使,代表卫君,前往赵国,朝贺伊华的。 之后,也是杨庆,作为谈判代表,与赵国月华楼签订了商业贸易合同,以民用的名义,从赵国进口了一批武器装备,缓解了卫国的燃眉之急,让卫国能够在之后的与郴新中郑莒五国组成的反薛联盟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而之前,在卫国与赵国的和平友好密约的签订中,也是杨庆,作为卫国行人署大行人,代表卫国卫君,与赵国行人署大行人王嵇,代表赵国赵侯,在和平友好密约上签的字,甚至于整个和平有好密约在商谈的过程中,都是杨庆和王嵇在居中奔走,出力甚多。 而在卫国与赵国签订了和平有好密约之后,作为这份和平有好密约中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的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的相关事宜,也都是杨庆协同国尉府一同安排和落实的!可以说,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能够在卫国站稳脚跟,全赖杨庆之力! 而现在,在卫国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卫君又将跟赵国关系密切,甚至跟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都可谓是私交甚密的杨庆,派到了军事训练顾问团驻地营区,虽然管易还没见到杨庆,但听到他到来的消息时,却已经对杨庆的来意,猜到了几分! 很明显,卫君在现在这个时候,派杨庆来,肯定是想要通过杨庆,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这里获得一定的帮助,甚至就像管易他们刚才争论的一样,卫君想要请求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直接介入薛卫之间的战争中去,如果能够让赵国也介入薛卫之战的话,那就更好了。 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管是赵国也好,还是新阳国,又或者是郴国、郑国也罢,对于现在的卫国来说,都只能算得上是远水,根本没法解卫国的燃眉之急,卫国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紧要的关头了,薛国与中山国的联军,转眼间,就会出现在卫都亳邑城外,就算赵国、新阳国以及郑国郴国等国想要干涉薛卫之战,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现在,赵国虽然还没有介入薛卫之战,但在卫都亳邑,却刚好有一支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存在,人数虽然不多,但也足足有一千人,只要这一千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成员,被迫卷入了薛卫之战中去,赵国恐怕就不得不因此而介入薛卫之战了! 而事实上,卫国行人署大行人杨庆的来意,也的确如管易所猜测的一样,是为了寻求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帮助的,甚至可以说是请求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能够加入卫国军队,与卫军一同抵抗薛中联军! 杨庆,或者说卫君的请求,对于管易,甚至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很大一部分军官来说,都可谓是求之不得,一旦回到赵国,不管是管易也好,还是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其他各级军官也罢,最多也就能指挥一个营,就连管易,多半也就升上一级,军职与他现在的军衔相配,成为旅级的司马或者副旅长,根本不可能奢望能够指挥一个军! 但是在卫国,在卫国现在这种情况下,管易却直接能够指挥一个军,军事训练顾问团中其他各级军官,也多半能指挥一旅一营,甚至更多的部队,而一旦回到赵国,他们却根本不可能奢望能够在现在就指挥这么多的部队! 因此,对于杨庆代表卫君提出的请求,就连作为团长的管易,都很是心动,但是管易毕竟是一团之长,而且他能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从新兵营后勤辎重的一个都头,成为上校团长,旅级军官,在整个赵国新军之中,都可以称得上是中高级军官了,头脑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冲动发热的! 其他人可能想不到那么深那么远,但作为团长的管易,却不得不考虑更多更远,甚至是通盘考虑。一个没有全局观的军官,就算军衔再高,也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军之长,甚至是担任更高的军事职务的!对于管易来说,他可不想自己的军旅生涯,就止步于区区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上校团长了! 因此,顾问团中其他军官想不到的,管易却不能不考虑到。现在,薛国作为天下霸主国家的地位,还很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之间,也很难动摇!而赵国呢,虽然这几年因为君上实行新政的缘故,国力有所增长,但跟薛国比起来,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而且,当初薛国大军压境,逼得赵国不得不倾尽全力,连君侯都不得不亲自上阵,最后更是在战阵上,身中流失,为薛军所伤,最后不得不饮恨而终!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君上伊华虽然这些年一直表现得对薛国毕恭毕敬,甚至为了实现薛赵停战,还不得不认贼作父,娶了薛国公主作为国君夫人!但私下里,君上怎么可能忘了薛国的杀夫之仇?现在赵国对薛国表现出来的恭敬,只不过是因为赵国实力不济,还不能跟薛国分庭抗礼,不得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罢了! 而现在,赵国的国力军力虽然都有所增加,但却依然还不是跟薛国闹掰的时候,因此,如果自己冒然有所行动,甚至因此而破坏了薛赵两国之间的关系,那君侯可就绝对不可能再原谅自己了,甚至于到那时,自己连赵国都没法回去了,那可就真的成了有家难归了! 而且,赵国治军严谨,特别是赵国新军,军纪可是比其他任何一国,甚至包括赵国旧军,都要严苛得多,赵国新军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不遵军令,如果自己没有得到君上的允许,便擅自让军事训练顾问团加入卫国,介入到薛卫之战中去,将来就算是回到赵国,等待自己的,恐怕不是来自君侯的鉴赏,而是军法处的枭首一刀了! 而且,没了赵国,自己这样没有出身没有家族可以依靠的普通平民出身的军官,在赵国新军之中,或许还能够继续往上爬,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会爬上少将,甚至是中将上将这等高位上去,但是一旦没了赵国作为靠山,自己在别的国家,可就连屁都不是了! 没了赵国,别说逃亡其他国家了,就连留在卫国,几乎都不大可能了!卫君现在对自己恭敬有加,那也是冲着赵国的面子去的,是看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面子上的,若是没了赵国作为依靠,看卫君能鸟他不? 所以,就算管易对杨庆代表卫君提出的请求,很是心动,但他也不可能点头,更不可能代表赵国君侯,替君上答应卫国什么的。 第八百一十八章 移驻 “此事事关重大,管某不能擅自决定,还请大行人稍待些时日,让管某向国内请示之后,再回复大行人。”沉吟许久之后,管易才朝杨庆拱手行礼说道。 听了管易的话,杨庆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失落感,有些沮丧地朝管易拱了拱手,说道:“如此,多谢管将军了。只是,赵国据此千里之遥,将军要等到赵国命令,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而薛军转眼便至,到那时,若是亳邑城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那时,将军和顾问团中众位军校勇士,难免有池鱼之灾啊?” “多谢大行人提醒,我等省得。”管易朝杨庆拱手一礼说道,停顿了一下,却又有些傲然地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等自有自保的手段。” 听了管易的话,杨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却又有些想不明白,管易的自信,却是从何而来!若是薛军真的攻破了卫都亳邑,还来不及撤离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这一千赵军,在杀红了眼的薛军面前,哪还有自保的可能?到那时,薛军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卫人,是不是卫军! 不过,管易既然都这么说了,杨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向管易拱手行礼说道:“既是如此,那将军自重。只是,薛军围城在即,城中兵力有限,难以保全营区,城西三十里外,有一小山,名为岙山,君上之意,想请将军与顾问团中众位军校勇士,移驻岙山,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既然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不愿意加入卫军,配合卫军共同抵抗薛中联军,卫君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再继续呆在卫都亳邑城中了,毕竟,薛赵之间,可是有着姻亲盟约的,就算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再怎么保证两不相帮,严守中立,但卫君又怎么可能信得过? 一旦薛中联军围城,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再在城中响应,里应外合,卫都亳邑岂不是转眼间就会失陷? 因此,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不想加入卫军,卫君只是要求他们腾地方,挪出卫都亳邑,去城西三十里外的岙山,都算是很对得起赵国了,若不是看在赵国的面子上,为了消除隐患,卫君说不定会怎么对待军事训练顾问团呢,严加看管,变相软禁可能都是轻的了,残忍点,直接坑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卫君只不过是让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从亳邑城外,移到岙山,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听了杨庆的话,管易轻笑了一下,朝杨庆拱手行礼说道:“如此甚好,多谢大行人,也请大行人代管某向卫君致谢,管某及兄弟们,多谢他的美意了,只是管某未得君上谕令,不能与卫君共进退,心中羞愧,实在是无颜再见卫君。” “将军说笑了,贵军治军严谨,将军忠君爱国,谨守礼仪,敝君又怎会强求呢?只是,”听了管易的话,杨庆急忙又拱手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却又问道:“杨某敢问将军,卫国新军,可堪一战?” “文不贪财,武不贪生,上下一心,将士用命,新军自可一战。”管易轻笑着说道,他这话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卫国能不能做到这十六个字,又或者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却也就在一定的程度上,决定了卫国的未来和前途。 只不过,管易虽然是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卫国新军也是在他的指挥和训练下,才得以成立的,但他毕竟是赵人,于卫国来说,他终究是个外人,薛军来犯时,管易出了置身事外,也没别的法子了。 “文不贪财,武不贪生……”杨庆默默重复了一遍管易的话,良久才又朝管易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将军金玉良言,杨某会将将军所言,如实禀报君上。” 听了杨庆的话,管易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对杨庆说道:“杨大人,此处营区,为了便于训练,管某和卫军兄弟,对营区进行了一定的改造,有密道直通城外,如果,管某是说如果,如果亳邑城破,大人可携卫君至此,沿密道出城,前往岙山寻某。” 听了管易的话,杨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竟然就在营区之中,挖掘出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管易又说道:“管某未奉君令,不能介入薛卫之战,但卫君若是亲临我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做客,便是我卫国的朋友,薛国想要强要,却是万万不行。” 听了管易的话,杨庆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欣喜地朝管易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将军,杨某明白了,杨某会将将军的话,如实转告君上的。” 管易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后,杨庆起身告辞离开,而管易也在杨庆离开之后,命亲兵吹响了集合哨。急促的哨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营区。 营区中,正在接受训练的卫国新兵以及军官特训营的卫国军官,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在各自教官“集合,集合”的大声催促下,回过神来,朝营区校场跑了过去。 很快,从营区中四面八方跑来的卫国军官和新兵,便按照各自的旅营编制,整齐列队站好,在偌大的一座校场上,排列出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卫国新军一万五千人,虽然才接受三个月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军事训练,但却也已经基本结束了第一阶段的新兵训练,至少,整齐列队等最基本的队列素养,已经养成,一万五千人站在校场上,却也是横平竖直,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长官的到来。 不一会儿,管易便带着军事训练顾问团副团长、中军司马等顾问团中的高级军官,从校场一侧入场,在值星官“敬礼”的大声喝令下,全场一万五千人,一起转头朝着管易等人行注目礼,一直目送着管易等人登上了校场前方的点将台。 第八百一十九章 训话 登上点将台上,管易上前了几步,走到点将台前,环视了众人一眼,拿起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状的扩音器,大声说道:“诸位顾问团的兄弟和卫军兄弟们,我是管易,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新军营军长!” “首长好!”管易话音刚落,校场上便响彻起一片整齐的问好声。 管易急忙伸手朝下面压了压,等校场上的喊叫声停歇后,管易才又说道:“兄弟们好,今天,九月初一,是诸位兄弟们入营训练的第九十七天,在这里,兄弟们已经挥汗如雨,三个月整!还记得,当初初入营时,兄弟们稚嫩的脸颊,还记得,营区中兄弟们高喊的‘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的口号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昨日,历历在目!总以为,分别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但是,今天,我,管易,却不得不沉重地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卫国新军军事训练营,在今天,提前结束了,大家,毕业了!~”说出这话的时候,管易已经忍不住黯然垂泪,连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校场上,所有的卫国官兵,包括军官特训营的卫国军官们,听了管易的话,却不由得全都微微愣了一下,卫国官兵和军官特训营,在训练营中,都是封闭式训练,就算是再有身份,再有背景的卫国军官,在训练营中,也几乎不可能跟外界有任何的联系,对于卫国现在所处的困境,这些卫国新兵和军官,自然不可能清楚。 骤然听闻新训结束,这些卫国军官和新兵,自然感觉有些迷茫,甚至是疑惑了!经过三个多月的紧张训练,无论是新兵也好,还是那些卫国军官也罢,渐渐的都已经开始习惯了训练营中紧张而又枯燥,甚至可以说是严苛冷酷的魔鬼式训练,熟悉了教官们的呵斥训骂! 原本,还以为这种魔鬼式训练,还得持续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么突兀的,魔鬼教官管易,却突然间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毕业了!按照课表,不是还有好多东西,好多科目要学习和训练吗?怎么就这么突兀的,就毕业了呢?不是还有毕业考核吗?怎么就结束了呢?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甚至包括一些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担任什长小旗等基础教官的成员,也都感觉有些突兀! 环视了整个校场一圈,管易又伸手朝下面压了压,等校场上的议论声稍微平静了一些后,管易这才又说道:“兄弟们,相聚是缘,离别亦是缘。我等有缘,与大伙儿相遇在此,共同学习和生活了三个月之久,如今,却也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说道:“不是我等冷酷无情,也不是我等不愿意与兄弟们共进退,同生死,只是,我等身为军人,服从命令乃是天职,没有赵国君侯的命令,我等实不敢擅自行动,也只能忍痛与诸位兄弟惜别,移驻岙山了。”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说道:“诸位卫军兄弟们,有一件事,管某在此不得不沉重地告诉兄弟们,就在一个多月前的七月中旬,诸位兄弟们才刚刚入营一个多月的时候,薛军五万大军大举入侵卫国,围攻卫宁郡,薛国与卫国之间,再次爆发了战争。” 听了管易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愣住了,特别是那些军官特训营的卫国军官,能够进入军官特训营,成为卫国新军的后备将领,未来的指挥官,无一例外的,都是卫国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身世背景都非同寻常,其中甚至作为未来新军主将的,甚至还是卫国公族的一名公子! 这些出身高贵的卫国新军后备将领,耳濡目染之下,几乎很早就知道,薛卫之间肯定还会爆发战争,甚至他们之所以被挑选出来,加入军官特训营,为未来接手指挥卫国新军而加以训练,目的也是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薛卫之战! 但是,所有人,包括那个卫国公子,却谁都没想到,薛卫之战,竟然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准备时间,甚至根本没让他们完成为期一年的特训,就已经爆发了,而且还是在这么突兀的情况下,爆发的! 然而,还没等校场上的卫国官兵,消化掉管易所说的话,却听管易又说道:“五天前,薛国连同中山国,并借道中山国,绕道突然出现在隆城郡外,并诈称卫宁郡难民,趁夜入城,里应外合,一举夺下隆城郡,昨天,薛中联军抵达荣兴关,荣兴关守将,不战而降,举关投敌,投降了薛军。”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语气沉重地说道:“如今,薛中联军兵锋,已近在咫尺,管某等人身为赵国军卒,职责所在,又未得君令,不便插手薛卫之战,只得依从卫君之命,移防岙山,以待来日。”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说道:“兄弟们,管某和诸位教官,其实也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诸位兄弟并肩携手,共赴前线,与兄弟们并肩战斗,共御外侮,只是……”说到这里,管易不由得又洒下几滴眼泪来。 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呜咽了好一会儿,管易才又说道:“诸位兄弟,临别之际,管某还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与兄弟们共勉。”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接着说道:“国家国家,何为国,何为家,何为国家?国在前家在后,先有国,后有家,有国才有家,无国哪有家?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 说到这里,管易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接着说道:“这当初我和你们的教官,就跟你们现在一样,还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我们赵国的君上说的,虽然听起来有些罗嗦,但仔细想想,却是越想越觉得在理,诸位也不妨细细品味一番。”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环视了校场上的所有人一眼,管易才又接着说道:“兄弟们,虽然预计的新兵训练,还有将近九个月才会结束,制定的训练计划和训练科目,很多也还都来不及执行,但是,该教给你们的东西,我和你们的教官,也已经都教给你们了,剩下的,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兄弟们,薛军也是人,也跟你们,跟我们每一个人都一样,同样只有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一张嘴,挨上一刀,同样会痛会受伤,甚至是死亡!所以,薛军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大伙儿抱定一个信念,不贪生,不怕死,有志合一,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打败薛国侵略者!” 说着,管易猛地停了下来,环视着校场上的众人,提高了一些声音,高声吼叫道:“兄弟们,我和你们的教官,在岙山,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第八百二十章 战火中的卫宁郡 天刚开亮,朝阳甚至还没从东边的山头上冒出头来,城外的薛军军营中,便传来了一阵沉闷悠长的号角声,号角声传到已经变得有些残破的卫宁郡郡城中,惊醒了城头上和郡城内,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夏卫守军! 卫宁郡的围城战,前后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在这四十多天里,几乎每一天,城外的薛军,对会对卫宁郡发动一次,甚至是好几次疯狂猛烈的攻势! 在四十多天的高强度的战斗中,卫宁郡城中的一万多名戍卒,早就已经从一名名懵懂无知的新兵菜鸟,变成了久经战场的百战老兵!当然,从新兵菜鸟向百战老兵转变的过程,也是极其血腥和残酷的,一万多名夏卫守军,到现在,早就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六千名,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半! 如果不是卫宁郡早就已经被薛军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城中那些夏卫守军,想要弃城逃生都没地方逃,说不定现在卫宁郡城中的守军,人数可能还会更少! 而在之前的战斗中,牺牲和伤亡的夏卫守军,尸首更是已经将卫宁郡郡城内外都已经给填满了,用尸积如山,尸山血海来形容,更是一点都不夸张!郡城内外的地面上,几乎就没有一天干过,地面上,到处都是积血,有守军的,也有攻城的薛军的! 在这四十多天的战斗里,夏卫守军付出了六七千条人命,而攻城的薛军,却也同样付出了六七千人的伤亡代价!双方伤亡虽然大体相当,但对于守城一方的夏卫守军来说,战损比例,却是比城外进攻一方的薛军都要大上许多!在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卫宁郡又还能坚持多久呢?就算以一比一的比例,跟城外的薛军死拼,到最后,城里的一万两千多名守军全都拼死拼光了,城外薛军都还能剩下三四万人呢!对于守城一方来说,这样的交换,可一点都不划算! 实际上,在之前的战斗中,有好几次,薛军已经攀爬上了卫宁郡的城头,都是靠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个人的勇武,和他身边那区区两三百名精锐护卫,拼死冲杀,才一次次转危为安,将攀爬上城头的薛军,又重新赶下了城楼,或者直接绞杀在城头上。 然而即便如此,整个卫宁郡城高大厚实的城墙,却也在之前这一个半月多的持续不断的战争中,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城墙内外,甚至已经出现了多处的破损残缺。甚至于就连进出城池的城门,在之前的战斗中,都已经被薛军用冲城车,给撞破撞坏,烂成了七八块! 若不是蒙骜之前就已经让城中百姓,用砌井铺地的青石块,将城门洞彻底封死,甚至还浇上了一种从地下采集的,又粘又稠的黑色物质,若非如此,城外的薛军,恐怕早就已经攻进卫宁郡城了! 然而就算是现在,卫宁郡城在损失了超过一半的守军之后,而且绝大多数还都是勉强可以称得上是精锐,或者说身强力壮之辈,剩下这些,虽然已经是‘百战老兵’了,但更多的,却都已经是老弱残兵,疲惫不堪,根本已经没法适应高强度的战斗了! 甚至于,就连明明已经听到了城外薛军进攻的号角声,这些早就已经看惯了生死,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种每天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的薛军的猛烈进攻的守军,却连一丝临战前的紧张和必要的警惕性都已经快要没有了! 在这样下去,说不定下一次,或者是下下一次,当薛军已经冲上城头了,这些守军恐怕却连武器都还没拿好,就更别说做好跟薛军拼杀的准备了! 而在之前的战斗中,不仅仅是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就连城中其他有名有姓的将校,多半也都已经挂彩,而且还都不是一次两次,蒙骜大将军,甚至已经挂彩了好几次了,有一两次,蒙骜将军身上的伤,甚至是深可见骨,到现在也都还没好! 最近这些天,蒙骜大将军可都是带着伤上阵,出现在城头上的!虽然从外表上看,蒙骜将军依然精神抖擞,身上的铠甲也都是锃亮照人,根本看不出一丝破损,更看不出任何血渍,但实际上呢,在蒙骜大将军光鲜的衣甲下面,却是遍体鳞伤,到处都是绷带,甚至有好几处还都在往外浸着鲜血呢! 蒙骜大将军每走一步,都会牵动着伤口,传来阵阵痛彻心扉的疼痛感,每一步,他都是在咬牙坚持着,再坚持着,不让城头上的夏卫守军,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 将为兵之胆,如果让城头上的夏卫守军,看到蒙骜大将军痛苦无助的一面,必定会因此而影响,甚至是动摇夏卫守军的军心士气,从而影响战斗力! 这样的情况,蒙骜可绝对不愿意看到,因此,就算是受再多的伤,承受再多的痛苦,出现在夏卫守军面前的蒙骜大将军,却依然会精神抖擞,生龙活虎,龙精虎猛的!而卫宁郡之所以能够坚持一个半月之久,坚持到现在,也全是凭借着蒙骜大将军的勇猛和这种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豪气,才坚持到了现在! 而现在,蒙骜将军,其实也已经到了他所能够坚持的极限了,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在过去的四十多天里,蒙骜将军都耗损极大,甚至他现在已经变得片体鳞伤,全身上下,甚至能够找出大大小小二三十处创伤来! 而为了不影响城中守军的军心士气,动摇军心,蒙骜将军却一直咬牙坚持着,甚至很多伤口,都只是让身边的亲兵和城中的医官,简单的包扎一下,外面套上一套精心打磨呵护的铠甲,便又出现在了城头上的守军面前! 听到城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号角声,在城中一处还算完好的房间里歇息的蒙骜,猛地一下便惊醒了过来,翻身而起,动作稍微大了一些,顿时便又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蒙骜忍不住“啊!~”的惨叫了一声! 但旋即,蒙骜便又咬牙坚持了下来,起床,披上一件里衣,从床榻旁边的衣挂上,抓过一块粗麻布,几下擦拭掉了额头上痛出来的一头冷汗,旋即便又沉声叫道:“来人,披甲!” 第八百二十一章 做人还是做狗 片刻之后,蒙骜便已经在亲兵的帮助下,披甲戴盔,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卫宁郡的城头上,城头上的夏卫守军,看到蒙骜将军的到来,也才强打起精神,有些有气无力地抓着刀枪剑戟,拄在了卫宁郡的城头上。 蒙骜将军一连走过好几个夏卫守军的身前,都瞧见他们好像没睡醒一样,有气无力的,似乎快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蒙骜将军见此,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这样子可不行,这样子下去,这仗还怎么打啊? 微微皱了皱眉,蒙骜将军旋即厉声说道:“都打起精神来,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像个什么样子?别忘了,你们是军人,是卫宁郡的守卫者,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屏障,在你们的身后,是生你养你的父老,是你们的家园,是你们的亲人、老婆和孩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将军又继续厉声说道:“你们这个样子,怎么保护你们的家园,保护你们的亲人、老婆和孩子?难不成都想要屈膝投降,跪倒在城外的侵略者面前,卑躬屈膝,摇头摆尾,乞求他们的怜悯,让他们赏赐你一口残汤剩饭,才赖以生存,活命吗?”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蒙骜将军又提高了一丝声音,大声说道:“做人还是做狗,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想要做人,就给我挺起胸膛,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站起来,拿起你们手边的武器,跟薛国侵略者,拼了,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蒙骜才又接着说道:“想要做狗的,我蒙骜也不拦着你们,看到城外的侵略者了吗?只要你们下去,卑躬屈膝,跪倒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他们就会饶你们一命,并且还会赏给你们一些残汤剩饭!” 说到这里,蒙骜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提高声音说道:“但是,从今往后,你们将一辈子做他们的狗,做薛国人的奴隶,再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你们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家园、土地,金银珠宝,甚至是家里的妻子、孩儿,也都将成为侵略者的胜利品,而你们,则将失去所有,失去这一切!” 说着,停顿了好一会儿,蒙骜才又撕心裂肺地大声吼叫道:“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甘心吗?你们愿意吗?你们到底是想做一个堂堂正正,就算是死,也是站着死的人,还是想要做一个无家无室,只能摇尾乞怜,乞求侵略者的赏赐,才能够苟延残喘的一条可怜狗?” 没有人回答蒙骜的问题,但很明显,蒙骜刚才所说的那一切,又再次将城头上那些夏卫守军麻木的神情击垮,将他们心底的热血,重新激发出来,心里的怒火,也再次被点燃,望向城外的薛军时,守军眼中,再次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在面对着城外的薛军时,这些守卫在卫宁郡城头上的守军,将再一次拿起手中的兵器,奋起余力余威,与薛国侵略者拼死拼杀,用他们的生命和热血,守卫这座城市,保护他们的家园,保护他们的妻儿老小,守卫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 “呜昂!~” “呜昂!~” 沉闷的号角声连天响起,号角声中,城外的薛军再次排列着整齐的军阵,缓缓从营寨中迈出,朝着卫宁郡城压了上来,一直推进到了城上守军弓弩手的射程边缘,才停了下来。 在之前的一个半月的战斗中,卫宁郡城外的护城河和为了守卫郡城而挖掘的陷马坑,设置的拒马阵,等等,早就已经被薛军推平、填塞,就连护城河,都直接被薛军用囊土法给填满了,将河里的水,都引流到不知哪去了! 护城河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用以渡过护城河的吊桥,自然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用途,再没有了用武之地!而没有了护城河、陷马坑以及拒马阵之后,整个卫宁郡城外,官道两旁,就都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空地,成为了双方激战的主战场的一部分。 而双方激战的主战场,从城外一百二十步一直延伸到了城内百步以外,包括整个城墙城楼,都是薛军和夏卫守军激战的战场! 在过去的四十多天的激烈的战斗中,倒在这片战场上的薛军和夏卫守军,已经超过了一万人,甚至整个战场上的地面,就从来都没有干过,就连现在,也都还能够看到地面上殷红的血水,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 以往,当薛军在卫宁郡城外列阵完毕之后,很快,薛军便会对卫宁郡发动猛烈的进攻,先是弓弩手压阵,用数倍于夏卫守军的弓弩手,直接将城头上的夏卫守军中的弓弩手,完全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之后,便是薛军刀盾手,高举着盾牌,护卫着抬着攻城云梯和撞城车的步卒,冲到卫宁郡城下,撞城车一下接着一下,猛烈地撞击城门,甚至是城墙,而攻城云梯则被靠着城墙竖了起来。 再然后,大量的薛军步卒,便会沿着攻城云梯,攀爬而上,冲上卫宁郡城头,与城头上的夏卫守军缠斗在一起,直到被夏卫守军反击,赶下城头,或者斩杀在城头上为止! 在过去的这四十几天的时间里,薛军攻城,几乎都是这样的顺序,而且这样不顾牺牲,不计较伤亡代价的攻城,也的确给守卫卫宁郡的夏卫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和麻烦,甚至是巨大的伤亡代价! 刚开始的时候,卫宁郡城中的弓弩手,还能够对攻城的薛军,起到一定的压制作用,就算薛军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完全将城头上的弓弩手压制住了,但之后薛军攻城,攀爬上城的时候,城头上的弓弩手,总还能找到机会,向薛军射上几箭,给他们造成一定的损伤! 但后来,随着战事的旷日持久,城中的弓箭消耗也是越来越大,弓弩手的伤亡也是越来越多,到最后,弓弩箭矢消耗殆尽,弓弩手也是伤亡殆尽,剩下那些老弱残兵,甚至连张弓搭箭都已经做不到了,就更别说朝城外薛军射击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随着战事的旷日持久,城中守军破损的兵器弓弩,也是越来越多,城中工匠铁匠,别说打造新的刀剑了,就连修补这些破损的刀枪剑戟,都已经忙不过来了,而对于弓弩的损伤,就更是爱莫能助了! 在战场上,弓弩最容易出现的情况,无外乎两种,一是弓弦绷断,二是弓身折断!弓弦被绷断了,那还好一点,只需要换上一根弦,也就完事了,而若是弓身折断了,那整张弓,差不多也就算是完全报废了! 而实际上,虽说弓弦绷断,只需要换上一根弦即可,但实际上,弓弦也不是那么好弄的!通常情况下,弓弦都是用牛筋做的,想要制成一根合适可用的弓弦,可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因此,其实不管是弓弦绷断,还是弓身被折断了,这张弓,想要修复起来,可都不是那么简单,几乎也就相当于报废了! 因此,随着战事的推移,城中守军中,别说弓手了,就连还算完好的弓,都已经找不出几张来了,对于城外攻城的薛军的压制,自然也就几近于无了!而没有了弓弩手的反击和压制,城外攻城的薛军,可就可以长驱直入,一直推进到城墙下,竖起攻城云梯,直接就可以攀爬攻城了! 而至于其他那些滚石檑木和金汤金汁的,更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卫军想要打退薛军的进攻,可完全都是靠着人命去填,去拼死拼杀的! 以往,薛军攻城,都是按照这一整套流程执行的,但是今天,情况却稍稍出现了一些变化! 在城上夏卫守军的注视下,城外薛军军阵中,数十名骑兵,护卫着一群步卒,推着一辆牛车,牛车上还摆放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缓缓出了军阵,向卫宁郡城推了过来,而在棺材牛车的旁边,还有着一面白旗,旗帜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奠”字…… 第八百二十二章 说降 在守城的夏卫守军疑惑的眼神中,载着棺材的牛车,很快便被赶到了卫宁郡城下。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马上朝城头上的夏卫守军,拱手行礼说道:“有请蒙骜大将军阵前答话!” “你是何人?与我蒙骜大将军有何话可说?”蒙骜将军身旁的一个亲兵,站在城墙垛子后面,瞧着那个将军,朗声说道。而在蒙骜将军另一边,一个夏卫守军已经张弓搭箭,跃跃欲射。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那个弓手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一箭射杀那员武将。 “我乃荣兴关守备游击将军刑尨,有几句话,想要跟蒙骜大将军说。”马上武将抱拳躬身说道。 “荣兴关守将刑尨?”听了那人的话,蒙骜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上前一步,走到城墙垛子边,双手撑在城墙垛子上,沉声说道:“某便是蒙骜,你有什么话要对某说?” 荣兴关是卫都亳邑城南最后一道屏障,与卫宁郡中间还隔着隆城郡,间隔千山万水,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卫宁郡城外,而且还是从薛军军阵中走出来的,这本身就透着几分诡异,蒙骜倒想要听听,这个荣兴关的守将,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蒙骜大将军。”刑尨先是在马上朝蒙骜躬身一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蒙骜大将军,薛帅王简,请末将代为向大将军致意。” “哼,薛帅王简,他要向某致意,让他亲自来好了,何须你这小小守备代劳?”蒙骜冷哼了一声,冷眼盯着刑尨,冷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已经降了薛军么?” 刑尨被蒙骜冷眼逼视,顿时羞愧难当,良久,才强自辩解道:“末将降薛,亦是逼不得已。薛中联军二十万铁骑精锐,一日间便攻下了隆城郡,荣兴关无险可守,关小兵寡,末将又如何能抵敌得住?为了关中百姓,为了手下兄弟们的身家性命,末将才不得已而降薛。” 听了刑尨的话,蒙骜却不由得又猛地一惊,失声说道:“你说什么?隆城郡,隆城郡怎么了?” “将军,隆城郡已经失守了。”刑尨抬起头来,望着蒙骜,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似乎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一些了! “不可能!隆城郡有老将公子央把手,薛军怎么可能这么快攻下隆城郡?再说了,薛军主力全在这里,怎么可能分兵攻略隆城?”蒙骜失声说道。 “将军!~”刑尨急叫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将军,薛军可不止眼前这区区数万之中,薛国国内,带甲之士百万,抽调一军,攻略隆城,又有何难?而且,此次薛军还是与中山国一起,联军二十余万,借道中山国,绕过卫宁郡,突然间出现在隆城郡外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刑尨才又接着有些沮丧地说道:“薛中联军趁夜入城,隆城郡根本连一个晚上都没守住,就已经彻底失守了。公子,公子央为了郡中百姓军兵,以身殉国,这棺木之中,装的便是公子央将军的遗骸。” 公子央当然不是以身殉国,但他却的的确确是为了隆城郡的百姓军兵,而替薛将公孙濯挡了一箭,才因此而陨落的! 而当时,卫缨盛怒之下,朝公孙濯射出的那一箭,虽然有很大的可能,能够将公孙濯一箭毙命,但是公孙濯身死之后呢?已经可以说彻底掌控了隆城郡的薛军精骑,又岂能放过郡中百姓军兵?屠城以为主将公孙濯报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公子央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只有用自己的性命,去替公孙濯挡下那一箭,才有可能救下全城的百姓军兵!而实际上,公子央替公孙濯挡下了致命的一箭,虽然换来了全城百姓军兵的性命,但公孙濯答应他的,让城中百姓军兵离开的请求,公孙濯却并没有答应! 当然,公孙濯宁愿背信弃义,也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公子央的这种请求的,薛国这次攻卫,本就已经抱定了彻底平灭卫国的决心,又怎么可能让隆城郡中的卫人安然离去,甚至是逃亡他国,从而给薛国的未来留下隐患,甚至让卫人心中还能抱着复国的希望呢? 当然,这些,都是远在卫宁郡的蒙骜不清楚不知道的内幕,甚至于连投降了薛军的荣兴关守将刑尨,同样也不清楚这些,刑尨知道的,只是薛军告诉他的,或者想让他知道,想让他告诉卫宁郡中还在坚守的蒙骜大将军的! 听了刑尨的话,蒙骜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脑袋一晕,好险差点栽倒下去,好再他及时地用双手撑着城墙垛子,撑住了身子,才没有栽倒下去。 过了好几个呼吸之后,蒙骜才总算是挺了过来,瞧着城外刑尨身旁牛车上停放着的棺木,良久才感觉有些口舌发苦,沉声说道:“公子央,公子央将军,以身,以身殉国了?” 刑尨在马上朝蒙骜拱手一礼,说道:“没错,将军,公子央将军早在十天前,就已经以身殉国了,隆城郡和荣兴关都已失守,如今,薛中二十万大军,正在围攻亳邑,亳邑城破,就在旦夕之间。”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刑尨才又接着说道:“将军原是大夏王室禁卫大将军,非是卫将,又何苦与卫城同葬呢?刑尨肺腑之言,还望将军三思。” 刑尨虽然说得有些不明不白的,但蒙骜却已经听明白了,刑尨的意思是,薛中二十万大军,目标绝对不仅仅只是一座卫都亳邑,他们的目标,还有亳邑北边的兴夏王都和大夏王室! 如今,不仅仅是卫都亳邑已经处于薛中联军的兵锋之下,就连兴夏王都,也都已经岌岌可危,处在了薛中联军的兵锋之下!蒙骜身为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不去守卫兴夏王都,却困守在这孤城之中,给卫国卫城陪葬,却是何道理? 然而,听明白了刑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一回事,怎么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听了刑尨的话,蒙骜双眼微微一缩,冷眼盯着刑尨,冷声说道:“卫君乃是夏臣,卫地便是夏地,卫城便是夏城,卫人便是下人,吾奉王命镇守此城,自当与城同存共亡!叛国降敌,贪生怕死之辈,休要再在某面前恬噪,留下公子央遗羽,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某翻脸无情,不顾往日交情!” 第八百二十三章 激战 刑尨被蒙骜一阵训斥,说得羞愧难已,无地自容,丢下载着公子央棺木的马车,带着护送棺木的薛军骑兵,狼狈逃窜回了薛军阵中。 刑尨等人抱头鼠窜之后,蒙骜亲自带着人,从城头上坐吊篮,下到城外,小心翼翼地戒备着,慢慢靠近了公子央的棺木,将载着棺木的牛车,推到城墙下,用绳索缚住四角,城头上守军一起用力,将棺木缓缓地吊上了城头。 随后,蒙骜等人才又坐着吊篮,被守军吊上了城头。自始至终,百十步外的薛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蒙骜等人,将公子央的棺木吊上城头,却并没有半点异动,更没有任何想要阻拦的意思。 直到棺木被吊上城头,蒙骜等人也已经被吊上了城头之后,薛军军阵之中,才再次纵马冲出一名小校,冲到城墙外,朝着城头上的蒙骜等人高声叫道:“薛大将军简,令,尔等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大军攻城,玉石俱焚,尔等皆为飞灰!” “休得多言,某等皆是顶天立地,铮铮铁骨男儿,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只求站着亡,不求跪地生!尔等有何能耐,尽管使出来,某若是怕了分毫,就不是蒙骜!”蒙骜冷声应道,张弓搭箭,手一松,弓上箭矢离弦而出,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射在那员薛军小校战马前不到半尺的地方。 那员薛军小校,连同坐下的战马,全都吃了一吓,整个战马都几乎嘶鸣着人立而起,那员小校急忙勒住战马缰绳,不等战马落地,便已经拨转马头,朝薛军军阵中疾驰而去,眨眼间便已经逃回了薛军军阵之中。 随后,沉闷悠长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呜昂!~”的号角声中,薛军军阵队形变幻,很快便排出了一个进攻阵法,“咚咚咚”的钟鼓声响了起来,战鼓轰鸣中,变换完阵型的薛军,以刀盾兵作为前导,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一步一步,沉着而又坚定地朝着卫宁郡城下走去。 很快,薛军便已经推进到了卫宁郡城下,阵前的刀盾兵在阵中军官的喝令下,一起停下脚步,手中盾牌同时重重地往地上一拄,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连整个地面都为之震动了一下,而随着薛军刀盾兵的动作,在薛军阵前,便出现了一堵厚实的盾墙。 突然间,钟鼓声一变,盾墙也随之变换,从整个盾墙上让出了几道通道来,通道中,一队队薛军抬着攻城云梯,呐喊着冲到郡城城墙下,将手中云梯往城墙上一靠,扶住云梯,紧随其后的薛军武卒,便如同蚂蚁一样,一拥而上,顺着攻城云梯,朝城头上攀爬了上去。 “兄弟们,是要做人还是做狗,是英雄好汉还是孬种懦夫,就在此时了!”蒙骜大声喝叫道,猛地拔出身上的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喝叫道:“兄弟们,杀啊,跟薛狗拼了!” 喝叫声中,蒙骜已经身先士卒,率先冲了上去,冲到城墙垛子边,抓住一架攻城云梯,厉喝一声:“呀啊!~”双手一用力,顿时便将那架攻城云梯翘了起来,旋即猛地一推,将整架攻城云梯,连同云梯上如同蚂蚁一样攀附而上的薛军,一起推着往后倒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连同整个攻城云梯,都摔散了架! 然而,蒙骜却也因为这一下用力过猛,身上的好几处伤口都因此而崩裂了,只感觉浑身上下如同刀割一样,疼痛难忍,甚至在鲜亮的盔甲下面,里衣恐怕都早就已经被崩裂的伤口涌出的鲜血给浸透了! 然而蒙骜却依然咬紧牙关,将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全部化作了对薛军的满腔怒火,厉声喝叫道,摆着手中的钢刀,朝着附近一个刚刚冲上城头的薛军,猛冲了过去,冲到近前,“杀啊!~”的一声大吼,双手抱着钢刀,斜着举起,然后猛地从右上角往左下角挥落,刀光一闪,那个薛军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直接被蒙骜连人带盔甲,劈成了两半,一头栽倒在了城墙上。 “兄弟们,杀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蒙骜厉声喝叫道,招呼着城头上的夏卫守军,与薛军拼杀在一起。 攀着攻城云梯冲上城头的薛军已经越来越多了,而且这一次的薛军,比之之前的任何一次攻城的薛军,都要骁勇,都要强悍。刚杀死一个,转眼间便又会冲上来两个,甚至是三个,刚刚将一架攻城云梯推翻在地,转眼间城墙下边又会竖起两架、三架攻城云梯。而城下的薛军,更是如同蚂蚁一样,杀之不尽,杀之不绝,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继的,攀爬上了城头,跳到了城头上,与夏卫守军激斗在了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士卒倒了下去,有薛军的,也有夏卫守军的,但是城头上的士卒,却依然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倒下一个,旋即便又会有两个,甚至是三个四个士卒,将空缺填补上,“乒乒乓乓”的刀剑击鸣声,甚至是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城头上,城墙下,眨眼间,便已经被倒地的士卒铺满,甚至于在城头上厮杀的夏卫守军和薛军,脚下的每一步,都能够踩到一具倒地的尸骸:有夏卫守军的,也有薛军的!在死亡的刀剑面前,这些夏卫守军和薛军的性命,却都是一样的脆弱! “呀啊!~”混战中,蒙骜一直咬牙坚持着,将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化为满腔怒火和力气,将挡在他的刀锋面前的一个又一个的薛军,一一劈砍成两截,栽倒在地。 在长时间的战斗中,蒙骜已经快要麻木了,身上的疼痛也几乎都已经察觉不到了一样,一门心思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杀!杀!杀! “铛”的一声脆响,蒙骜斜着劈下的钢刀,似乎撞在了另外一柄兵器上,将他的钢刀给格挡了开去,而蒙骜,也只感觉从钢刀上传来一股大力,就这一下,就差点将他手中的钢刀击得脱手飞出! 蒙骜好不容易抓住钢刀,定眼一看,却见眼前一个粗壮的男子,就像是一个人形坦克一样,甚至因为身形太过于粗壮,连盔甲都穿不上,只套了一身皮夹,还只挡住了前胸后背,手上拿着一把巨型狼牙棒,狞笑着盯着蒙骜,眼神中满是兴奋的神采! 眨巴了一下嘴巴,那个粗壮的薛将,狞笑着说道:“你便是蒙骜吧?夏国吹嘘的战神!在某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那个薛将旋即便又狞笑着抡起手中的巨型狼牙棒,踏前一步,当头便朝着蒙骜猛地砸了下来! 蒙骜眼神微微一缩,双腿一屈,整个身子往后倒去,与地面几乎仰倒成直角,双腿往前一滑,从那个粗壮的薛将身旁滑过,右手倒拖着钢刀,从薛将身侧划过,只听见“嗤啦”一声轻响,那个粗壮薛将身上,顿时出现一道巨大的伤口。 粗壮薛将却好像没感受到身上的伤口一样,一狼牙棒砸空,便要转过身来,继续要蒙骜砸去,刚转过身来,双手高高地举起狼牙棒,还没砸落下来,却只感觉胸口一痛,刚刚从他身侧滑过的蒙骜,身子倒在地上,双手紧握着钢刀,倒着往斜上方一捅,锋利的钢刀瞬间捅进了那个粗壮薛将的胸腹之中…… 第八百二十四章 城破 虽然,蒙骜几乎可以说是很轻松的就解决掉了那个上城的粗壮薛军将领,但其中的凶险,却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个薛军将领力大无穷,蒙骜虽然只跟他硬碰硬的碰了一下,但却已经知道,那个薛将,绝对不是他能够力敌的! 就算是蒙骜全盛的时候,硬碰硬,蒙骜多半都得落于下风,更何况现在,蒙骜其实已经处于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每一下,蒙骜其实都是在咬牙坚持着,每一下,蒙骜其实都是在极大地耗损着自己的生命元气! 而就算是刚才那一下,看似云淡风轻,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那个薛军将领,但实际上,蒙骜自己却很清楚,刚才那一下,稍有差池,现在倒在城头上的,恐怕就他自己了! 解决掉那个粗壮的薛军将领后,蒙骜身子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转眼间,便又有好几个薛军一拥而上,手中的刀剑枪戟,一起朝蒙骜身上招呼了过来。 蒙骜想也没想,将手中钢刀往上一迎,便格挡住了几乎同时劈落下来的好几把刀枪剑戟,若是在平常,就算是十个八个薛军刀枪剑戟一起朝蒙骜劈来,蒙骜也有那个信心和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格挡下来! 然而现在,蒙骜举起的钢刀刚刚格挡下那几把刀枪剑戟,就感觉右手一软,钢刀不由自主地便往下一缩,连同那几把刀枪剑戟,一下子全都砸在了蒙骜的身上,蒙骜想要用力推开,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卸掉了那几把刀枪剑戟的力道,旋即抽刀一挥,将其中两个薛军直接拦腰挥成两截,将剩下几个薛军也逼得不得不往后跳了一步,让了开来。 但旋即,那几个薛军便又挺着刀枪剑戟,往前一步,再次朝蒙骜身上劈砍了过来。好在这时,周围几个亲兵,也发现了岌岌可危的蒙骜将军,涌上前来,挺起刀枪剑戟,替蒙骜将军挡下了几个薛军,双方顿时缠斗在了一起。 还有一个亲兵,冲到蒙骜将军身边,伸手扯了一把蒙骜将军,急声说道:“将军,薛军势大,不可力敌,如今,薛军已经占了城楼,将军应速速退入城中,寻机再战!” 听了亲兵的话,蒙骜抬头四望,却见卫宁郡城南门城头上,到处都是薛军的身影,虽然城头上的夏卫守军,拼死搏杀,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不停地砍翻在地,或者砍翻掉下城头去,但同样的,城头上的夏卫守军,也在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倒下去!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城头上,倚靠着城墙的十几架攻城云梯上,一个接一个的薛军,如同蚂蚁一样,不停地攀爬而上,夏卫守军,甚至根本已经来不及阻止攀援而上的薛军了! 也就是说,从薛军在城墙上站稳脚跟的那一刻开始,薛军攻上城头,就已经注定了,而城门失守,也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蒙骜再如何英勇,就算城中守军再怎么悍不畏死,英勇杀敌,却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如今,卫宁郡城中,就连后备队都已经全部被蒙骜派到了城头上戍守,城中所有的防守力量,现在已经全部在城头上了,而就算是这样,也依然没法打退薛军的进攻,将攀爬上城头的薛军赶下城头去,可见,卫宁郡的失守,已经到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环顾了四周一眼,蒙骜心中暗自长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退入城中,寻机再战,也只不过是亲兵为了安慰自己而已!一旦城门失守,薛军攻入城中,没有了城池作为倚仗的区区数千老弱残兵的夏卫守军,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薛军武卒? 在这位面时空中,还从来没有过哪座城池,能够在城门失守之后,还能够抵挡得住敌军,守住城池,甚至是将敌军再赶出城去,凭借自身的力量,收复城池的旧例,冷兵器时代,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战例! 在这个位面时空中,城池,其实就可以看做是一座巨大的堡垒,高城厚墙,就可以看做是这座堡垒坚硬的外壳,一旦外面的高城厚墙被破坏,甚至是已经被敌军占领,这座城池的失陷,就已经无法挽回了!除非是作为一国之都的国都存在的大城,有着内外两城,甚至是三城,外城丢了还有内城,内城丢了还有皇城! 然而,就算是一国之都,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至少在天下列国之中,几乎都还没有外城内城皇城这样里里外外三重城墙的,列国之都,哪怕是薛都大邑,也就一座外城,再加上一座薛王宫而已!而就算是薛王宫,四周也不过只有一圈矮矮的薄薄的城墙,根本没法跟薛都大邑四周的高城厚墙相提并论! 似乎,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还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将城池建设成拥有内城外城两重城墙,甚至是更多的城墙的概念! 而在赵都宸邑,其实伊华正打算用后世的应天府或者是大名府,作为蓝图,建设新都宸邑,在宸邑现有的城墙外,再增设四坊,四坊之外,再建城墙,形成内外两城的新的都城格局。而在赵王宫外,伊华也打算加厚城墙,最终将赵王宫建设成为皇城内苑,从而最终形成皇城、内城、外城三重城墙的新格局! 然而就算是赵国,这个内外三重的新都格局,也才只存在于赵侯伊华的构想之中,距离真正落到实处,出现在这个位面时空中,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而卫宁郡,只不过是区区一座郡城,自然不可能如同国都一般,郡城之中还有禁宫了!实际上,非但没有禁宫,连行宫都没一个,区区郡守府,又或者是守备将军府,只不过是一座府邸,稍微有些院墙拦着,能禁强盗贼寇而已,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薛军? 可以说,卫宁郡城门一失,整座郡城,就再也无险可守,距离整座郡城彻底落入薛军之手,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作为守城一方的夏卫联军,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良久之后,蒙骜才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语气沉重地说了一声:“撤!~”带着城头上的数十数百个残兵,退出城楼,退进了城中,寻了一处高墙大院,暂时寄身…… 第八百二十五章 枯井中 天黑之后,城中的战斗,已经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薛军,也已经彻底的攻入了卫宁郡郡城之中,甚至于将南门城门洞里用来封堵城门的巨石,也都已经清理干净,清理出来了一条通道,让城外的薛军,能够更加顺畅的进出郡城了。 城中,夏卫守军零星的抵抗,也已经渐渐的消失了,失去了高城厚墙作为屏障,老弱之流的夏卫守军,又岂是虎狼之师的薛军的对手?入夜前,入城的薛军,其实就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在搜查搜捕城中零散的守军,逐一消灭街头巷尾中的残敌了。 领着数百守军,从城头上撤退下来的蒙骜大将军,在撤进城中的一处院落后不久,便陷入了昏迷之中,而且还发起烧来,亲兵解开他身上的衣甲时,却发现他衣甲里面的里衣,已经全部被崩裂的伤口流出的血液给浸透了,蒙骜将军整个人,就好像刚刚从血池里拉出来的一样! 看到眼前这血人一样的蒙骜大将军,周围的亲兵护卫,不由得全都黯然伤神,不住地掉下眼泪来。就算是蒙骜将军身边的亲兵,虽然知道这些天蒙骜将军其实几乎每天都有受伤,可谁也没想到,蒙骜将军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每天看见蒙骜将军的时候,蒙骜将军可都是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可一点都不像身受重伤的人! 如今,整座卫宁郡郡城,都已经快要被薛军彻底占领了,而在之前的战斗中,城中的药品,其实就已经消耗殆尽了,到后来,很多伤病员其实都已经无药可用,只能硬挺着。 而现在,整个卫宁郡城里都是兵荒马乱的,薛军正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捕零散的守军,虽然薛军主将王简已经严厉的约束薛军了,但依然还是会有奸淫掳掠,烧杀抢劫等事情发生,每次破城的时候,这些事情,也都是避免不了的,就算是再军纪严明的军队,也总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所以,现在整个卫宁郡城都并不安稳,城中甚至时不时的就有冲天而起的火光,街头巷尾,也总能听到薛军残杀暴虐的狞笑和城中卫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哀嚎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守在蒙骜大将军身边的亲兵,想要帮蒙骜将军,寻些药材来,也都不大可能!之前蒙骜将军在城中的住处里,倒是有可能还有些药材,可现在,那里早就已经被薛军给占领了,里里外外可全都是薛军,想要靠近都难! 作为城中守将,也是城中所有卫人,当然也包括夏卫守军主心骨的蒙骜将军的住处,薛军入城之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搜寻蒙骜将军的下落,蒙骜将军的住处,自然就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了。而且,不仅仅是蒙骜将军的住处,城中但凡稍微大点,气派点的院落,当然也包括六司衙门,现在也全都已经被薛军给占领了,想要在薛军占领下的卫宁郡,替蒙骜将军找些药材来,还真是有些难办呢! 前前后后出去了好几批人,想要帮蒙骜将军找些药材回来,结果却都是有去无回,也不知道是丢下蒙骜将军自个儿逃走了,还是已经落入薛军的手中了。 之后,蒙骜将军他们藏身的附近,又出现了小股的薛军,为了避免行踪暴露,蒙骜将军落入薛军手中,跟在蒙骜身边的那些亲兵护卫,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将蒙骜将军转移到更加偏僻的街巷中去。 之后,又陆陆续续转移了好几个地方,到晚上天黑之后,蒙骜将军才在亲兵的护卫下,转移到了现在这座院子里,在这座院子里找到了一处枯井,做为蒙骜将军暂时的藏身之地,而其他亲兵护卫,则分散藏在了枯井四周的房间里,在暗中护卫着蒙骜将军。 枯井中,一个蒙骜将军的老亲兵,正用从院子里找来的一个破瓦罐,装了小半罐水,扶着昏迷不醒的蒙骜将军,将瓦罐凑到蒙骜将军嘴边,想要喂蒙骜将军喝点水。 已经烧得有些迷迷糊糊,人事不省的蒙骜将军,感受到嘴巴边传来的湿润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那个老亲兵急忙低声叫道:“将军,将军,您喝点水吧?”喂着蒙骜将军,小口小口的,连着喝了好几口水。 喝了几口水后,蒙骜将军似乎清醒了一些,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来,微微转着头,瞧着身边的老亲兵。 老亲兵看见蒙骜将军清醒了过来,不禁喜极而泣,哭着说道:“将军,将军,您,您总算是醒了。” “这,这是哪啊?”蒙骜将军吃力地想要转头朝四处望望,却只见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顶上,有些许微弱的光线传来,说话的时候,周围竟然还有回音。 “将,将军,这,这是一处枯井,薛狗进城了,小人逼不得已,不得已才带着将军,藏到了此处,以躲避薛狗的追捕。” “薛,薛狗入,入城了?”蒙骜将军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吃力地望着身边的老亲兵,微弱地说道。 老亲兵不由得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蒙骜将军的问话了。 蒙骜将军见老亲兵点头,不由得又沉默了一下,许久,蒙骜才又低声问道:“其,其他人呢?” “都,都在呢,将军,大家都在呢,枯井太小,容不下太多人,就只有小人在这服侍将军,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呢!大家若是知道将军醒来,肯定会很高兴。”老亲兵急忙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老亲兵又低声问道:“将军,要,要唤他们进来吗?” 蒙骜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又低声问道:“外面都有谁在?” “小三,小五,小九,还有阿飞、阿奎、阿浚,他们都在呢。”老亲兵急忙又说道。 “让,让他们进来吧。”蒙骜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 “是,将军,小人这就去唤他们进来。”老亲兵急忙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在枯井墙壁边上摸了摸,摸到一根麻绳,轻轻摇了摇,枯井口便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铃声,很快,枯井口便探出了半个身子来,朝着枯井里低声问道:“怎么了,老橐(tuo)哥?” “将军醒了,让你们几个下来呢!”老亲兵在枯井里抬头低声说道。 “将军醒了?”枯井外的几个亲兵听了老橐哥的话,顿时惊喜地叫喊了起来,旋即,便有几个亲兵,攀着麻绳,几下便滑到了枯井中半蹲在蒙骜面前,抱拳行礼,兴奋惊喜地叫道:“将军!将军!~” 几个亲兵,都是贴身服侍蒙骜的亲兵,于蒙骜来说,也就相当于半个家人,蒙骜也几乎是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子侄辈来看待的,再加上又都是孤儿,因而全都被蒙骜赐了姓,跟着他姓,被其他人称为老橐哥那个老亲兵,也一样,加上蒙骜的赐姓的话,就叫着蒙橐,是蒙骜身边最老的一个亲兵了,已经快要四十岁了,比蒙骜也小不了两岁! 其他小三小五小九,阿飞阿奎阿浚等亲兵,则大多都才二十多岁,甚至小三小五小九他们,更是连二十岁都还不到! 借着蒙橐吹燃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的亮光,蒙骜有些吃力地转着头,从小三小五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容,吃力地点着头,说道:“好,好……” 好一会儿,蒙骜才又低声说道:“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听到蒙骜提起受伤,那几个亲兵顿时便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蒙浚更是忍不住哭泣着说道:“将,将军,您,您还是先关心一下您自己吧!您自个儿都受了那么重的伤,浑身上下都没一处好的了,您,您还来操心我们!” 说着,蒙浚又忍不住转过头去,责怪小三小五等人:“都怪你们,你们几个一直贴身服侍着将军,将军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几个也不言语一声,若是,若是……我,看我不打死你们!”若是那什么,实在是有些不吉利,有些晦气,蒙浚连说了两个若是,最终也没能说出口来。 听了蒙浚的话,蒙骜轻笑了一下,说道:“不关小三小五他们的事,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们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又瞧着蒙浚等人说道:“好了,你们也别哭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不说还好,蒙骜说了这话,蒙浚等人更是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蒙骜见状,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瞧着蒙浚等人说道:“行了,都别哭了,这万一要是惊动了薛狗,却如何是好?” 听了蒙骜这话,蒙浚等人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但却依然还在低声抽泣着。蒙骜瞧了几人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城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薛狗刚过午时,便已经占领了南门城楼,之后又清理出了南门通道,放了其他薛狗入城,如今,四处城门,皆已被薛狗占领,城中六司衙门,各处世家院落,也多半已经被薛狗占领,现在薛狗正在哀挨家挨户,逐街逐巷,搜寻残兵。”蒙浚微微想了想,才低声回答道。 听了蒙浚的话,蒙骜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最后甚至还靠在枯井墙壁上,闭上双眼,像是睡了过去一样。就在蒙浚蒙橐等人都以为蒙骜将军已经睡了过去的时候,蒙骜将军却又突然睁开眼来,沉声说道:“蒙橐蒙浚。” 蒙橐蒙浚两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声应道:“在。” 又过了好一会儿,蒙骜才又说道:“蒙橐蒙浚,有一件紧要的事,某想拜托两位。” 听了蒙骜的话,蒙橐蒙浚两人急忙跪倒在蒙骜跟前,一起磕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将军何出此言?若无将军照拂,蒙橐蒙浚,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将军有什么事需要蒙橐蒙浚效劳,尽管吩咐,蒙橐蒙浚若有半点推辞,天人共弃!” 第八百二十六章 托付 枯井里,蒙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某戎马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唯有一人,某实负之太多。” 听了蒙骜的话,蒙橐蒙浚以及枯井中其他亲兵,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蒙橐便又反应过来了,朝蒙骜抱拳,沉声说道:“将军,将军说的,可是公子戊?” 蒙骜微微点了点头,双眼有些无神地望着漆黑的枯井,思绪也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声音有些飘忽地说道:“戊儿出生之时,夫人便难产而亡,某又身在军中,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这些年,某对戊儿,实在是亏欠良多。”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骜才又说道:“如今,某坐困孤城,也不知还能不能返回王都。若是某……”说到这里,蒙骜又猛地停顿了一下,转头瞧着蒙橐蒙浚,急声说道:“蒙橐蒙浚,你二人即刻乔装出城,返回王都,将戊儿,将戊儿送去赵都宸邑!” 听了蒙骜的话,蒙橐蒙浚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蒙浚便又跪倒在地,朝蒙骜磕头说道:“将军,小人不走,小人要留在这里,护卫将军,小人哪也不去。将军要派人保护公子戊,派蒙飞蒙奎,小三小五他们去好了,小人就留在这里,保护将军。” “蒙浚,你!~”蒙骜一急,话还没说完,便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慌得蒙橐蒙浚等人,急忙上前,搀扶住蒙骜,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蒙橐更是在一旁不停地责怪着蒙浚说道:“蒙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来气将军?将军,你也消消气,蒙浚这人,你也知道的,就是个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的,平时里,你可没少被他气过。” 蒙骜急急地咳嗽了几声,顺利顺气,摆了摆手,让蒙橐蒙浚等人不要再拍了,停了一下,蒙骜才又从跪在自己周围的几个亲兵脸上,一一扫视了过去,最后视线停在了蒙浚身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蒙浚,小三小五小九,阿飞阿奎,他们的武力,可及你?” 听了蒙骜的话,蒙浚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及。”虽然这话有些打击小三小五小九阿飞阿奎他们,但蒙浚说的却是实话,就连小三小五小九他们,听了这话,也只是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有半点反驳。 停顿了一下,蒙骜又接着说道:“某一生行伍,戎马三十余年,自创蒙氏刀法,天下一绝,虽不敢言天下无敌,但能与某单打独斗,不落下风之人,屈指可数。”说着,蒙骜又瞧了一眼蒙浚,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你跟随某十余年,蒙氏刀法,唯有你学了个八九分,戊儿还需你悉心教导,方能继承某所创之蒙氏刀法,小三小五他们可能胜任?” 听了蒙骜的话,蒙浚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蒙骜抬头瞧了蒙浚一眼,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辨方定位,昼夜疾行,穿山越岭,涉水过河,众人之中,可有及你的?” 蒙浚一愣,旋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他自傲,蒙骜将军身边这些亲兵之中,若是论辨方定位,昼夜疾行,又或者是翻山越岭,涉水过河这些事,还真没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他蒙浚的! 微微愣了一下,蒙浚却听蒙骜又说道:“尔等之中,与戊儿最熟的,也就阿橐一人,戊儿信之认之者,也唯有阿橐。” “将军放心,阿橐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护得公子周全,将公子安然送到赵国。”蒙橐听了蒙骜的话,双腿跪在蒙骜跟前,磕头说道。 一旁的蒙浚微微愣了一下,也急忙跪倒在地,重重地朝蒙骜磕了三个响头,沉声说道:“将军,只要有我蒙浚在一天,就必定护得公子周全,定不会让他受任何的委屈,少一根头发!”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浚才又抬头望着蒙骜,眼角有些红红地说道:“只是,阿浚一走,将军您……” “什么?少了你蒙浚,我蒙骜就没法活了不成?薛军虽然人多势众,可我蒙骜却也不怕!想要我蒙骜的性命,先问问我手中的钢刀再说!” “对,还有我们,薛狗想要伤到将军性命,除非我等都死绝了!”蒙奎蒙飞等一众亲兵也在一旁齐声说道。 蒙浚转过身去,抱拳朝众人一一望去,躬身行礼说道:“诸位兄弟,将军,就拜托诸位兄弟了!” 蒙奎蒙飞等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一抱拳,朝蒙浚回了一礼。 “事不宜迟,将军,我与蒙浚现在就走。”过了一会儿,蒙橐又朝蒙骜行礼说道,说着,又对蒙飞蒙奎等人说道:“阿飞阿奎,你们就在这护着将军。小三小五,你们去找些药材和吃的来,还有水,将军刚刚醒转,不宜劳累,需要静心修养,告诉外面的兄弟们,无事不要来打扰将军。” 蒙飞蒙奎,蒙三蒙五等人一起躬身抱拳应道:“是。” “将军保重。蒙橐拜别。”安排好了众人的任务后,蒙橐又跪倒在蒙骜跟前,郑重地磕头说道。 蒙浚见状,也急忙跪倒在地,朝蒙骜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说道:“将军,保重!蒙浚,拜别!” “起,快起来,都快起来。”蒙骜挣扎着想要做起来搀扶起蒙橐蒙浚两人,蒙橐蒙浚见状,急忙一骨碌爬了起来,蒙飞蒙奎等人也急忙上前,搀扶住了蒙骜。 “诸位兄弟保重,将军,就拜托给诸位兄弟了。”蒙浚又朝蒙奎蒙飞等人行礼说道。 “阿浚哥,阿橐哥,你们放心去吧,我们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定要护得将军周全,绝不会再让薛狗伤了将军分毫!” 蒙浚含泪点了点头,转头望着蒙骜,说道:“将军,我,我,阿浚走了。” 蒙骜笑着朝蒙浚和蒙橐挥了挥手,说道:“快去吧,再耽搁,天亮了,就不好出城了。” 蒙橐再次朝蒙骜躬身行礼,这才拉着依依不舍的蒙浚,抓着麻绳,爬出了枯井,随后,蒙浚和小三小五等几人,也陆续爬出了枯井。 等小三小五爬出枯井后,蒙橐便又拉过小三,低声对他说道:“小三,外面这许多人都躲在这里,目标太大,万一薛人找了过来,岂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将军的行踪么?” “那,那如何是好?”小三微微愣了一下,急忙问道。 蒙橐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这样,你马上让院中的其他人转移,离开这里。等他们离开之后,你再和小三小五、阿飞阿奎他们,将将军转移到别处去,除了你们几个,绝不允许其他人再知道将军的下落,明白吗?” 听了蒙橐的话,小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说道:“阿橐哥,小三明白了,小三这就去安排。” “嗯,小心些,一定要保护好将军,若是,若是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见了你,定取你小命!”蒙橐一直以来,都是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温和,照顾着小三小五和蒙飞蒙奎,甚至是蒙浚等人,像现在这样说出“取你小命”之类的话,还是第一次呢! 听了蒙橐的话,小三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急忙点头应道:“阿橐哥放心,将军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也不消阿橐哥取小弟性命了,小弟必定已经先将军一步走了,替将军打前站去了!” “如此最好!”蒙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去吧,尽可能给将军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再帮将军找些药材吃食。” 小三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地望着蒙橐和蒙浚,又郑重其事地朝蒙橐蒙浚躬身一礼,转身飞快地隐入了黑暗之中。随后,蒙橐蒙浚两人也悄没声息地隐入了黑暗之中,顺着街头小巷,穿街越巷,往城外摸去…… 第八百二十七章 内乱 大赵绍兴七年九月十三日,卫宁郡攻防战,在持续了四十八天之后,终于以薛军全面占领了卫宁郡而宣告结束。 卫宁郡城中夏卫守军一万余人,五万余户,十万余丁口,在付出了近半伤亡之后,剩下的全都选择了投降薛军。 投降之后,入城的薛军主将王简,也并没有对城中降兵卫人,斩尽杀绝,更没有任何屠城的举动,但在长达一个半月多的时间的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战斗中,卫宁郡却依然已经从一座繁花似锦的大郡要城,变成了一座残破不堪,家家挂孝,户户啼哭的伤心之城。 而作为城中守军主将的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薛军入城之后,王简亲自督军,大索全城五日,却依然没有发现蒙骜大将军的任何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之后,在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卫宁郡甚至是整个卫国故地,包括大夏故都,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跟蒙骜大将军有关的传说。 有传说蒙骜大将军已经成神了,有人在山中遇险,遭遇猛兽,生死攸关之时,蒙骜大将军从天而降,赶跑了猛兽,救下其人。山中迷路,不辩方向之时,甚至也会出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为其之路,指点其走出深山。传扬出去的时候,那须发皆白的老头,也就变成了蒙骜大将军的化身…… 还有人说,蒙骜将军早在城破之时,就已经离开了卫宁郡,甚至于还信誓旦旦的说,在赵国某地,在郑国乡野,又或者是某个深山老林之中,见过蒙骜大将军!甚至还有人传说,蒙骜将军就藏身在大夏故都兴夏城外洪洞山中,并且还竖起了反薛大旗,招集旧部,意图复兴夏室! 种种传说,莫衷是一,甚至在几十年后,天下形势跟薛国灭卫之战时,已经完全不同,曾经的天下霸主薛国,也已经衰落,甚至到了亡国灭种的地步了,却依然还有这些真假难辨的传说,在卫国故地和大夏故都,广为流传着。 而在大赵绍兴七年九月,随着薛军攻陷卫宁郡城,整个卫国三郡之地,便已经全部落入了薛国之手!而攻陷隆城郡的薛国与中山国的二十几万联军,更是在攻陷隆城郡和荣兴关后,很快便又马不停蹄地将卫都亳邑给团团围困了起来。 而卫都亳邑的保卫战,甚至还没坚持到卫宁郡那么久,在只坚持了短短的不到十天后,随着一架抛石机从城外抛出的重达百斤的巨石,从天而降,落在卫宫禁宫之中,当着卫君的面,砸塌了禁宫大殿的一角之后,被吓破了胆子的卫君,便再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勇气和决心,当即便遣使出城,向薛军主帅公孙濯请降。 公孙濯答应了卫君乞求投降的请求,但是却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交出夏王子喜。 王子喜是大夏王室王子,也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夏王王位的王子之一,卫侯奉还卫地给夏王室之后,王子喜便被夏王派到了卫都亳邑,作为监国王子,负责处理卫地的一切军政事务,成为了卫地的无冕之王。 而薛王此次伐卫,背后的剑锋却直指大夏王室,在卫都亳邑的监国王子喜,自然也就成了薛军必须要掌控的最主要的目标之一了! 得到信使的汇报后,卫君只招了几个心腹大臣秘密商议此事,然而还在商议的时候,消息却已经走漏,监国王子喜也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当下监国王子喜便也与王子傅李掸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在卫君之前,抢先下手! 随后,王子喜便暗中调派他从兴夏王都带来的一千宫廷禁卫军,杀向卫宫,想要将卫宫中的卫君以及卫国文武大臣一网打尽。 而此时,正在卫宫中商议的卫君和几个文武大臣,却连统一意见都还没达成,一些大臣赞成拿下监国王子喜,投降薛国,但却也有一些大臣,不赞同此举,甚至是坚决反对此举。 还有几个大臣,特别是跟赵国交好的大行人杨庆,甚至主张卫君即刻出宫,离开亳邑,前往岙山招供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地,以寻求赵国的庇护! 就在众文武大臣争论不休的时候,监国王子喜率领的一千宫廷禁卫军便已经杀进了卫宫,与守卫卫宫的卫国禁军厮杀在了一起。一场内乱,就此而起! 内乱中,卫都亳邑几乎乱成一团,杀向卫宫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军,从卫宫外开始,便一路杀人放火,将所过之处的所有房屋、庭院,全都化为了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所遇到的所有卫军,包括卫宫中的内宦、宫娥,以及文武大臣,不问青红皂白,一股脑儿全都杀了个精光! 杀红了眼的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军,甚至直接杀进了卫宫后宫之中,将卫国太夫人、君夫人,以及六宫嫔妃等等,全都奸的奸,杀的杀。就连卫君,若不是在杨庆的护卫下,逃得快,先一步从后宫小门逃出了卫宫,恐怕连卫君,也都已经被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军给残杀了。 夏王室宫廷禁卫军,是守卫大夏王宫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虽说在薛郑甚至是莒国赵国这些强国的国君眼中,大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军,也只不过是银样镴枪头,除了为夏王室装点装点门面外,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若论上阵杀敌,两军对阵,夏王室宫廷禁卫军,也的确没多少用处,但若是让他们杀人放火,烧杀抢掠,干这些强盗行径,那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甚至于比天生的强盗,干起这种事来,还要顺手,还要得心应手! 如今外有薛军大军压境,卫都亳邑城中的那些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军,原本就已经人心惶惶,快要处于崩溃的边缘了,现在又被王子喜一煽动,对薛军的惧怕,瞬间便转化成了对卫军,对卫人的仇视和满腔怒火,最终全都通过这种强盗的方式,发泄到了卫人卫军头上。 在杨庆的护卫下,卫君甚至连冠冕袍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只带了二三十个随行的护卫、内宦,便急急忙忙的从卫宫后宫小门中狼狈不堪地逃了出来,在杨庆的带领下,穿街越巷,想要跑到城西,原来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营区中去,通过营区中的小道,逃出卫都亳邑去。 当初,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离开卫都亳邑的时候,将营区布防图,全部交给了杨庆,连同营区中那通往卫都亳邑城外的密道,也一起告诉了杨庆,并且曾经说过,一旦卫君遇险,便可通过这条密道,逃出城去,逃往岙山营区,只要逃到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中后,卫君的安危,就将由赵国全权负责,在短时间内,至少是不虞会受到薛军的威胁了。 薛卫两国交战,而赵国却与薛国和卫国,都有着和平有好条约,属于友好国家,卫君到了赵国营区,自然也就是赵国的朋友了,薛国自然也就不好强着向赵国要人了。就算想要向赵国要人,那也得派人先去赵都宸邑,与赵国君侯面谈,而不是直接找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要人! 只不过,杨庆,或者说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的计划虽好,但计划却赶不上变化,还没等杨庆护着卫君逃到城西原本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营区,杨庆和卫君的踪迹,就已经被城中作乱的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军发现了,并且很快便引兵追了上来。 而这时,城外的薛军,也早在城中内乱发生后,便有城中守卫城门的卫军,擅自打开城门,抢先一步投降了薛军,之后更是引了薛中联军入城。 入城后的薛中联军,更是直扑卫宫,数千薛军铁骑很快便出现在了乱成一团的卫宫禁宫前,随后又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朝着混乱厮杀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和卫军杀了过去,将双方人马,全都一起砍翻在地…… 第八百二十八章 卫都陷落 薛中联军攻入卫都亳邑城中,也标志着卫国的彻底灭亡!二十万薛军武卒、铁骑,几乎没用到三天时间便彻底消灭了卫都亳邑城中的所有卫国大大小小,甚至零零星星的抵抗,彻底占领了整个亳邑城。 而原本在杨庆的护送下,想要通过城西军营中的密道,逃出亳邑,逃到岙山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中去的卫君,还没逃到城西,先是被在城中作乱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军追了上来,堵在了一条狭长的小巷之中。 身边跟随着的几十名护卫,连同卫国行人署大行人杨庆,直接便被一拥而上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军乱刀砍死。没了护卫的卫君,孤家寡人一个,正要向夏王室宫廷禁卫军跪地求饶,想要凭借自己卫君的身份,让夏王室宫廷禁卫军饶得他一命时,那群夏王室的宫廷禁卫军,却又被冲进城中的薛军武卒、铁骑,直接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混乱之中,卫君脱掉了身上的冠冕袍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衣,便躲进了一户人家的庭院中,也不敢往那些宽敞明亮的堂屋中躲,只是胡乱地钻进了一间柴房中,想要躲过一劫。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薛军和夏王室宫廷禁卫军在街道上,更是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最后,城中的一千多宫廷禁卫军,全都被入城的薛军斩杀或者俘虏,就连大夏王子喜,最终也被两个投降的宫廷禁卫军,直接扭送到了薛军主帅公孙濯面前。 之后,卫君虽然还成功地躲过了薛军的搜捕,但卫君却被那户人家的火房中的一个低贱的仆人,给发现了,还以为是进了盗贼,被扭送到了主人面前,虽然卫君竭力辩解,甚至不惜自爆身份,直言自己乃是卫国国君,那户人家的家主,似乎也相信了卫君的话,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可转过头去,那户人家的家主,就把卫军出卖给了薛军,领着几个薛军,直接将卫君绑了,送到了薛军主帅公孙濯面前。 至此,卫都亳邑城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大夏监国王子喜和卫国国君两人,就都成了薛国的阶下之囚,甚至很快便被公孙濯,派人押送着,送回了薛都大邑。 而自始至终,中山国作为薛国的联军,跟着薛军主帅公孙濯,一起攻占隆城郡,攻陷荣兴关的中山军,却连卫都亳邑都没能踏进去过一步! 亳邑乃是卫都,是一国之都,中山军虽然在名义上是薛军的盟军,是由两国共同组成的联军,但实际上呢,攻灭卫国,薛国却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达成的,中山国,出兵三万,但实际上,不过是站在薛军边上,摇旗呐喊,助威罢了,根本就没出到多少力! 攻入一国之都,平灭一国,那可是铁定会记录在史书上,注定青史留名的,这样的高光时刻,作为天下霸主的薛国,怎么可能还让中山国在旁边跟着沾光?能让中山国跟在薛军身后,跟着吃肉喝汤,就已经是薛国对中山国天大的恩赐了,中山国还要想怎样? 实际上,如果不是公孙濯率领的二十万薛军精锐,想要借道中山国,绕过卫国卫宁郡,直接杀到隆城郡,杀卫国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于薛国根本就不可能与中山国联军,让中山国也能跟在薛军身后,出兵平灭卫国的! 而且,当初公孙濯向中山国提出借道的时候,甚至于公孙濯已经做好了,中山国若是不答应,便直接出兵,先灭了中山国,再与王简率领的五万大军,两面夹击,齐攻隆城郡的打算! 也是中山国掌事的权相公孙炳见机得快,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便答应了公孙濯借道的请求,并且还趁机提出了跟薛军组成联军,共同出兵,平灭中山国的请求,否则现在,中山国还在不在,恐怕都很难说了呢! 当时,薛国可是完全已经做好了同时打赢两场,甚至是三场战争的准备,在攻灭卫国的同时,还能有能力攻灭中山国,而同时还能够在另一个方向上,防备来自于郴国,甚至是郑国的突然进攻的可能! 虽然,薛国想要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同时打赢这三个方向上的三次战争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薛国当时却是完全做好了打赢灭亡卫国和中山国这两个国家的战争的准备的,在郴国和莒国方向上,薛国也已经做好了全面防守的准备! 就算是列国再次组成反薛联盟,薛国也不会再像前一次那么被动,甚至只能在战争初期,处于全面收缩防御阶段,被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联军,打得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而这一次,就算是再次面对列国反薛联盟,薛国也绝对有那个信心,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次,薛国是铁了心的,要灭亡卫国和卫国背后的大夏王室,彻底结束三王并立的局面,让这天下,从此只有两个王,如果可能的话,甚至只需要有一个王——薛王! 而当时的中山国,至少掌权的中山国相公孙炳,虽然不可能知道薛国和薛军主帅公孙濯,心里竟然还盘算着如果中山国不借道,这二十万薛军武卒、铁骑,就是为中山国准备的的算盘,但是公孙炳却很清楚,当时的中山国,国内矛盾,几乎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了,也只有借助外部势力,当然也包括对外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从而才能够暂时的化解和压制中山国国内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对立的内部矛盾! 当时,中山国正因为跟薛郑两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国内对掌权的国相公孙炳的怨气和怨念,是越来越重,再加之上有心人的从中挑拨,四下里的联络串联,奔走呼号,整个中山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样,甚至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子,便会彻底激化,一旦爆发出来,甚至于很有可能演变成波及整个中山国的一场大动乱、大震荡! 好在之后,公孙炳又及时地与赵国签订了一份和平友好条约,并且还从赵国获得了低价购买赵国制式武器装备,以及赵国派人帮助中山国训练新兵等优厚的条件,中山国国内的矛盾才没有进一步的激发。 而之后,中山国相公孙炳,也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合适、恰当的机会,以进一步的提高自己在中山国国内的声望,巩固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甚至于,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公孙炳甚至已经考虑过挑起中山国和卫国,甚至是在新阳国、郴国之间,挑选一国,发动一场对外战争,来达到提升自己的威望,巩固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的目的! 甚至于,如果不是薛国抢先一步,对卫国下手,重新点燃了薛卫之间的战火,中山国都有可能出兵偷袭卫国隆城郡,进而转移中山国国内的注意力和矛盾呢! 失去了柁樟郡和卫宁郡卫武关、卫宬邑这一关一邑之地后,卫国已经成为了天下列国之中,最软的那一颗柿子,谁都想要,也谁都有可能从它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如果不是薛国抢先了一步,中山国说不定还真的就出兵偷袭卫国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薛军主帅公孙濯的特使,赶到了中山国,见到了公孙炳,提出了借道中山国,攻打隆城郡的请求。 对于公孙炳来说,这可真的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肚子饿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双方几乎一拍即合,公孙炳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薛国借道的请求,而且还专门跑了一趟,跑去薛中边境,跟公孙濯见了一面,之后便与薛国达成了密盟,由中山国出兵三万,并且提供一定的粮草辎重,配合薛军,与薛军一同,组成联军,共同平灭卫国! 而事成之后,卫国灭亡,中山国甚至只想要隆城郡跟中山国接壤的隆泉、隆兴两邑之地!甚至于,其实公孙炳当时还抱着,薛国不答应,他便只要隆泉邑这一邑之地的心思。 当时,公孙炳其实也只是想要这么一个开疆拓土的名声而已,哪怕只是替中山国开拓占领了一邑之地,那也是开疆拓土了不是?能够为中山国开拓多少领地,那都是小事,哪怕只为中山国要来了十里八里地,只要有为中山国开疆拓土这个名声就成! 没想到,对于公孙炳提出的条件,薛国,甚至连薛王诡异都没惊动,在薛中边境上的薛军二十万武卒、铁骑的主帅公孙濯,就已经答应了公孙炳的条件! 第八百二十九章 卫亡 大赵绍兴七年九月十七,卫都亳邑为薛军所陷,卫君被俘,卫亡! 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来自于卫都亳邑的这条惊天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天下列国,甚至于就连乡野山民,也都已经知道了,这天下十国,从那一天起,就彻底的少了一国了,卫国,已经成为了历史! 而记录了这一历史事件的密件,很快便通过赵国四大密卫和逍遥居、月华楼两大商业情报机构在卫都亳邑的密谍暗探,送到了岙山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临时营区,之后又快马加鞭,星夜兼程,送到了赵都宸邑,送到了赵国君侯伊华的手上。 而收到记录了这一历史事件的密件后,赵国君侯伊华,只是很平静地看了看密件的内容,然后便将之送到了内藏室,交给了内藏史。而之后,内藏史便又几乎一字不改地,在《史略》上记录下了这一历史事件。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薛都大邑,薛王妫翊也同样收到了来自卫都亳邑的薛军主帅、上将军公孙濯的军情奏报,在军情奏报上,记录这一事件的字,甚至比赵国内藏史记录在《史略》上的这区区二三十个字还要少,少到只有区区十个字:十七,陷卫都,卫君降,卫灭! 而在九月十七日,卫都亳邑虽然被薛军攻陷,卫国君侯也已经成了薛军的阶下囚,跟夏王子喜,一起被枷送薛都大邑,但实际上,卫国国内的反薛斗争,却一直没有平息! 不仅仅是在卫都亳邑,在隆城郡,在卫宁郡,甚至在除了这些大都大郡之外的其他县邑,甚至是乡野之中,都有零星的卫军,甚至是卫人,挺身而出,招募零散的卫军,甚至是乡勇,反抗薛军。 在卫都亳邑城中,大的战事虽然很快便被二十万薛军武卒、精骑平定了下来,整座国都,也都很快便落入了薛军的彻底掌控之中,但在赵国的帮助下,训练的卫国新军,却一直没有停止战斗! 虽然这支卫国新军只接受了赵国三个多月的时间的训练,甚至才只完成了最基本阶段的新兵训练,但这支拥有一万五千人的卫国新军,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决心和勇气,也包括组织性和纪律性,却是远超过于卫国任何一支军队的! 甚至于在卫都亳邑都已经被薛军占领了的情况下,这支卫国新军,也都没有停止过抵抗,停止过战争!在卫君被俘之后,这支一直战斗在卫都亳邑西城区的卫国新军,才在新军主将,卫国公子庶的率领下,硬是从薛军重兵把守的西城门杀出一条血路来,从西城门冲了出去! 公子庶是卫国公子,而且正是这一代卫君的公子,是真正的卫国公族,只不过因为不是嫡出的缘故,只是卫国君侯,在某次醉酒之后,与宫中一个低贱的宫女所生,故而在卫宫中,一直不受卫君待见,就连名字,也只是卫君随口所起,用了一个“庶出”的“庶”字!在十八岁之前,他甚至连‘公子’这两个字都不能用,只能用一个‘庶’字,名字就叫做庶! 公子庶在卫宫中,一直成长到了十八岁,却连爵位都没封,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宫殿府邸,一直就跟他那个宫女出身的母妃一起,生活在后宫中一个冷清的偏殿中。 而庶之所以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公子庶’,还是在他十八岁生日时,他的母妃,那个出身低贱的宫女母妃,在卫君跟前苦苦哀求了一天一夜,才让卫君将他的名字录入公族玉牒,让他成了一名卫国的公子,从而才从‘庶’变成了‘公子庶’! 庶虽然变成了公子庶,成了卫国公族,成了卫国的一名公子,但他的身份和地位,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多少!好在公子庶在十八年的漫长岁月里,早就养成了隐忍的性子,虽然成为了公子庶,但日常生活习惯,甚至是穿着、起居,跟以前也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也从来不主动出现在卫君,他的公父面前,更不会跟其它公子争宠,甚至是奢望卫国君侯之位! 而之前,卫国编练新军,卫君的几个公子,特别是那几个在卫君面前比较受宠,甚至都有一窥君侯宝座的公子,竞相在卫君面前表现,甚至是直接张口索要,想要做这个新军主将! 当时,卫君在被那几个公子争吵得头昏脑涨之后,索性便直接下了一道命令,命众公子中,凡年满十八岁以上者,皆可入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军官特训营,与其他世家贵族和公族的子弟,一起接受特训。 公子庶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跟随着公室其他公子,一起进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军官特训营!可没想到的是,那些被送去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军官特训营中的卫国公子们,绝大多数,还没待到五天,便吃不了那个苦头,求到卫君面前,让卫君收回了成命,免了他们再去军官特训营吃苦受累的差事。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走了一些公子,最后依然还坚持留在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卫国公子,就只剩下了公子庶一个人。而卫君,虽然没有明着说,要让公子庶掌控新军,成为新军主将,但在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特别是军官特训营中,公子庶的身份,再加上他的勤奋学习,还是让他取得了各项训练科目皆是优等的好成绩,也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卫国新军中的代理军司马,成为了除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和副团长之外,卫国新军中,军职最高的一个! 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结束了对卫国新军的军事训练之后,公子庶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代理新军主将的身份,成为了这支卫国新军的统帅,进而率领着这支新军,出现在了抵抗薛军的最前线! 城西营区,是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抵达卫国之后,被卫君划分给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使用的,虽然名义上还是卫国的土地,但就连卫国君侯的特使,想要进入营区,却都得先经过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允许之后,才能进入! 可见,城西营区,名义上还是卫地,但实际上,却已经跟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租界或者使馆区,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嗯,也可以说,赵国君侯伊华,就是按照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驻外使馆区,去规划和定位外派的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营区的! 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入驻之后,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一千成员,便对整个城西营区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包括挖掘防御工事、陷马坑,挖掘地堡,甚至还在营区之中,修筑了一座周长两里的小城! 周长两里,这样的一座小城,甚至连城堡都根本算不上,就是一个堡垒,站在堡垒外,弓手甚至可以直接对整座小城,用弓箭进行全方位的覆盖攻击!从堡垒的这一边,直接就能够射到堡垒的另外一边! 但是在城西营区中,在对卫国进行军事训练的时候,这座小城,却是假想成一座郡城,甚至是一国之都的!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训练计划之中,甚至还有围绕着这座小城,利用卫国新军,进行一场,甚至是好几场的城池攻防战的演习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军事训练顾问团就不得不因为薛卫之战的原因,匆匆忙忙的提前结束了对卫国新军的军事训练,这样的演习,自然也就还没来得及进行了。不过,营区中的这座周长两里的小城,却是已经建成了的! 薛军攻破卫都亳邑,入城之后,卫国新军,便是凭借着城西营区中的各种训练用的工事,包括那座堡垒似的微型城池,持续抵挡住了薛军好几次大规模的攻势,甚至在卫君投降之后,还保存了大量的有生力量,从西城门冲杀了出去,逃出了卫都亳邑! 离开卫都亳邑之后,公子庶甚至直接改名公子苏,以卫国公子的名义,打起了复卫的旗号,招拢卫军旧部,以及卫国世家贵族,以求东山再起,有朝一日还能够复国! 不过,在列国史书上,在大赵绍兴七年九月十七,卫都亳邑沦陷,卫君请降那一刻起,卫国就已经灭亡了。 公子卫苏后来虽然也曾一度占领了卫国故地一郡之地,甚至还一度自号卫君,但由于时间太短,再加之上没有得到大夏王室的正式册封,故而也就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认同! 就连赵国,也仅仅只是私底下,支援了一批武器装备给公子卫苏,帮助他训练了一些骨干将领,也并没有正式认同公子卫苏的卫君身份,和他所建立的所谓的‘卫国’! 第八百三十章 消失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 卫国灭亡之时,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其实早就已经离开了卫都亳邑,甚至已经离开了卫国,留在卫国的,也仅仅只是岙山这个临时的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和藏匿在岙山深山老林之中的赵国四大密卫的密谍人员。 所以说,其实就算卫君当初从卫都亳邑逃了出来,逃到了岙山之中,卫君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的那一千赵军,自然也不可能得到赵国的庇佑! 而之后的卫国公子卫苏也一样,卫苏逃出亳邑,逃到岙山,原本也是想要获得赵国的帮助,至少能够获得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那些教官、老师的帮助。 可没想到的是,岙山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营区,只是一个空壳子,除了几座简易的帐篷外,甚至连外围的栅栏都没修好。而原本应该待在岙山营区之中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一千成员,更是一个都没找见! 当时,卫苏还真的有些大失所望,甚至可以说是感到有些沮丧。好在自小就受够了白眼嘲讽,也经历过了无数次从希望到失望,再失望的卫国庶出公子,心智早就已经锻炼得无比的坚韧,发现岙山之中,竟然根本没有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之后,卫苏也仅仅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和沮丧,旋即便又乐观了起来:至少,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教官们,已经帮他选好了一个上佳的营区! 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选择的岙山营区,隐蔽,而且又地势险峻,居高临下,仅有一条崎岖的小道,可以通往营区,而营区四周,甚至有好几个洞穴,可以藏人储物,甚至是储存粮草辎重,武器装备,等等,都可以! 对于刚刚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杀出卫都亳邑的卫苏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可不就是这么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据点么?整个卫国都已经被薛国占领了,大城小邑,目标又太明显,而且以卫苏手上现在掌握的军力,想要攻占一座被薛军大军占领的郡县邑城,也基本上不大可能,卫苏唯一能够想到的应对之策,就是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在军官特训营中曾经讲过一次的游击战术了。 不过当初由于时间的关系,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在军官特训营中教授的游击战术,仅仅只用了很短的一点时间,根本还没来得及细讲,就因为薛军入侵的原因而提前结束,之后,原本还有将近九个月的训练时间的军官特训营和卫国新军训练营就因此而匆匆忙忙的提前结束,提前毕业,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也因此而提前从卫都亳邑撤离,撤到了岙山!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卫国人,包括卫苏,都以为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转移到了岙山,但实际上呢,至少,卫苏现在已经知道了,整个岙山之中,根本就没有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踪影!或者说,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就跟他们在训练营中所说的那样,已经化整为零,分散隐藏在了岙山之中,以至于卫苏根本就找不到他们?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实际上,就在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撤出卫都亳邑,撤到岙山之中,准备在岙山中安营扎寨,近距离观摩薛卫之战的时候,一份通过龙门镖局传来的密旨,便送到了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管易的手中。 密旨是从赵都宸邑发出来的,而且是在薛卫之战刚刚爆发不久,便已经从赵都宸邑发了出来,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送到管易手上。在对比了密旨上的签名和印玺字样后,管易甚至可以肯定,这份密旨,还是赵国君侯伊华亲笔签署的! 密旨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让管易即刻率领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成员,秘密转移到兴夏王都,接应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离开兴夏王都! 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是谁,管易不知道,她们跟君上伊华的关系,管易同样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在兴夏王都,而且又被称为公主,那就绝对不是列国诸侯公室的公主,而是真正的王族公主,大夏王室的公主!并且,君上在这个时候,派自己前去兴夏王都,转移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可见这两人,必定跟君上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而君上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做,也足以证明君上对自己的看重!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在接到密旨后,管易很快便率领着军事训练顾问团中那一千人,除了留下极少数四大密卫的密谍,在岙山和卫都亳邑城中,近距离观察和记录薛卫之战的经过外,其他人就全都秘密的分散离开了岙山,借助各种手段、伪装,往兴夏王都赶去。 兴夏王都之中,如今同样也是一副大敌将临,世界末日的样子! 原本,兴夏王都中的大夏王室,就已经只是天下名义上的共主了,除了兴夏邑这座王都外,大夏王室直领的土地,甚至连一块半块都没有,整个兴夏王都之外的所有领土城池,几乎全都成了天下列国诸侯的封地,王室直领地,对不起,没有! 而兴夏王都,以及王都之中寄生的大夏王室以及王室豢养的世家贵族,日常开销支用,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列国诸侯的供养,甚至是大夏王室通过卖官鬻爵,或者典卖王室珍藏器物的方式,从诸侯国以及天下富庶商贾世族手中搜罗来的! 原本,这样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是舒心,虽然没有执掌天下的权柄,但好歹衣食无忧,富贵不愁!但是现在,特别是薛莒二侯称王之后,大夏王室的日子,可就从天堂,直落人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直接掉进了地狱! 所谓国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天下竟然出现了三王并立的局面,其中的两个王,还都是手握实权,有着天下最强的兵力和最大的领土疆域的王,跟大夏王室这个名义上的王,可是完全不同!这两个王的出现,可是对夏王的权威和地位,最公然的蔑视和藐视! 如今,薛王挥军北上,接二连三的夺取了已经将领土城池,全都奉还给了夏王室的卫地,甚至在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竟然还联合了中山国,两路出击,直接拿下了卫都亳邑,卫国老帅公子央战殁,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现在,已经拿下了卫都亳邑的薛中联军,又怎么可能放过近在咫尺的兴夏王都?名义上,卫国现在可是大夏王室的直领地,根本就不存在,薛国所说的灭卫之战,其实就是在攻打夏王室,而且很明显是想要一举灭亡大夏王室,让夏王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彻底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新夏王都里的大夏王室和世家贵族,能不惊慌失措,如临大敌才怪呢! 第八百三十一章 最后通牒 事实上,从薛卫之战再次爆发开始,天下有识之士,其实就已经心知肚明,薛国名义上是灭卫,但实际上却是完全冲着夏王室去的,甚至于薛国最根本的目的,也是要灭亡夏王室,而绝非卫国这一区区小国! 而夏王室,包括兴夏王都中那些夏王室豢养的世家贵族,却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了这一点,相反,夏王室却还在为获得了卫国奉还的土地而沾沾自喜,甚至于还做着复兴大夏王室的迷梦,王都中的世家贵族,也还在为刚刚被卫国奉还的领土而争权夺利,完全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灭顶之灾! 直到卫宁郡城失陷,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消息传来,兴夏王都才猛地醒觉过来,或者说豁然惊醒,卫国的灭亡,已经近在咫尺了!而卫国故地一失,薛军虎狼之师,又怎么可能放过近在咫尺的兴夏王都呢? 当时,兴夏王都中的世家贵族和大夏王室,全都慌了神,夏王连日召集王公贵族,入宫商议此事。然而,满朝数百文武,却几乎连一个能够拿得出主意的人都没有!真正还算得上有点远见卓识的夏王子喜和王子傅李掸,现在却又全都在卫国故都亳邑城中,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且,最主要的是,还没夏王和王都中的世家贵族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和对策来,薛中联军攻陷隆城郡,围攻亳邑的消息又传到了兴夏王都,之后紧接着,便又传来了亳邑被围的消息,再然后,就是亳邑城破,王子喜和卫君被薛军俘虏,枷送薛都大邑的消息! 一连串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彻底的将兴夏王都中的夏王和大夏王公贵族,全都打蒙了,情急之下,才有人急中生智,向夏王提议,派出特使,征召郑赵郴新四国诸侯起兵勤王!甚至于就连莒国,也有人提议派遣特使,册封莒侯为莒王,允其使用天子仪仗,请其出兵,攻打薛国,以解大夏灭国之祸。 此前,薛侯与莒侯互盟称王,在大夏王室这边,这可是叛乱之举,夏王也是绝对不可能认同薛王莒王的,甚至只会斥之以薛逆莒逆!而现在,大夏王室正式册封莒侯为王,允其使用天子仪仗,可以说,就是彻底的承认莒王的身份了,也就是说,莒王这个王位,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事实上,都已经实至名归了! 只不过,莒王会不会因此而与薛国翻脸,出兵攻打薛国,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而且,大夏王室这个时候才想到向列国派遣特使,请求诸侯起兵勤王,实际上已经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已经晚了! 攻陷了卫都亳邑之后,薛军很快便又马不停蹄的向兴夏王都进发,不到十日,薛军主将公孙濯亲自率领的六万薛军武卒,三万黑甲铁骑,便已经出现在了兴夏王都城外,将偌大一座兴夏王都,给围得水泄不通。 围城之后,公孙濯很快便派了一名信使,持着薛王谕旨,在兴夏王都南城门外,大声劝降:“薛王谕旨,兹尔姬玉,德不配位,空有王名,却于社稷天下,无尺寸之功,不配为天下之主。今薛王已顺天应命,正位为王,尔其速降,不失爵封,不断宗祀!如若不然,天军一至,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薛王的谕旨,只是警告威胁,而信使随后说出来的一句话,才是对兴夏王都之中,所有人实实在在的威胁:“城上的人听清楚了,薛上将军濯,亲率十万大军至此,本想一举攻城,破城而入,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将军特给尔等三天时间,三天一到,若不开城投降,大军便会攻城,到那时,尔等性命,尽皆不保!尔等好自为之!” 这是最后通牒!薛军主帅公孙濯,仅仅只给了兴夏王都中的夏王和王公贵族,以及守卫兴夏王都的夏军三天的时间! 兴夏王都,作为此前几百年间,天下唯一的王都,城池自然是建得又高又大,气派万分的!当初大夏王室搬离旧都,迁都兴夏之时,从王室中也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器物,并且当时的大夏王室,权力也还没有完全衰落,能够在王都做官,那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能够在兴夏王都居住,同样也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 极盛之时,兴夏王都曾经也有十万户,百万之众!只不过现在,在经历了数百年的时过境迁后,兴夏王都却已经早就变得衰败不堪了,王都中的民户,也早就只剩下了不到万户,丁口甚至连二十万都已经凑不出来了! 能搬走的,早就已经搬离了兴夏王都这个衰败之都,搬到列国国都,大城大郡去,剩下的,不过是些无才无能,只能寄希望于大夏王室赏赐的少得可怜的一点俸禄过活的老旧贵族! 在这种情况下,守卫兴夏王都的夏军,其实本身就并不多,训练、装备,也绝对算不上精良。而在此前,大夏王室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与薛国交战,但却也是一直站在卫国身后,替卫国输送了不少于三万名士卒,甚至于连夏军中唯一能够称得上是精兵的宫廷禁卫军,也是三三两两的抽调了好几次,抽调到卫国,站在了与薛国交战的最前线! 王子喜去卫国做监国王子的时候,又从宫廷禁卫军中抽调了一千人,到现在,守卫大夏王宫的宫廷禁卫军,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千多点人,而且其中好多还都是之前那些宫廷禁卫军被抽调离开之后,才重新招募训练的! 而兴夏王都,守军更是少得可怜,少到只有区区三千之众了,而且还多是老弱残兵!区区三千守军,若是放在一般的郡县邑城,或许还能起点作用,但是在兴夏王都,就算是全部上城戍守,却根本连城墙都占不满!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兴夏王都,早就破烂衰败,到处都是垮塌的城墙,大夏王室甚至于连修缮都根本没那个能力去修缮,也没有那个精力和财力,可以去修缮兴夏王都!现如今的兴夏王都,真的可谓是四面漏风,根本就起不到什么防御的作用!就连流寇强盗,见不得光的偷儿,都能够很轻松的通过那些残破的城墙,进出王都! 在这种情况下,薛军近十万大军,给兴夏王都中的守军和大夏王室以及城中的老旧王公贵族三天的考虑时间真的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甚至于还没等到三天时间,就在薛军抵达兴夏王都,将兴夏王都彻底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第二天下午,紧闭的城门便轰然打了开来。 一队夏军守军,分列官道两旁,近百大夏王室的文武大臣,在大夏丞相闻鈡的率领下,出现在城门外,跪倒在官道中间,手捧天子印玺,代表着大夏天子,向薛帅公孙濯请降,并且请薛帅公孙濯入城…… 第八百三十二章 王都被焚 大夏丞相闻鈡,代表大夏天子请降,而公孙濯,作为薛军主帅,代表薛王受降,这可是铁定会被记录进史书中的一件大事,这样的高光时刻,公孙濯又怎么可能让他人代劳? 而且,整个薛军之中,真正能够代表薛王接受大夏天子的投降的人,除了公孙濯,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因此,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公孙濯便穿着一身崭新明亮,精心打造的铁铠,顶盔戴甲,骑在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带着军中一众将校官弁,缓缓来到了大夏丞相闻鈡跟前。 而跟随公孙濯和一众将校官弁的,除了两队分列官道左右,接替了夏军位子的护卫亲军外,其他薛军都留在了一百步外,整齐列阵,共同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骑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的薛军主帅公孙濯,来到大夏丞相闻鈡近前,距离闻鈡还有好几步远,闻鈡便已经抢先一步,双手高高地捧着天子印玺,恭声说道:“夏丞相鈡,谨奉夏王谕旨,顺天应命,归降薛王,愿与天下诸侯,共奉薛王为主。” 夏王请降,丞相闻鈡代表的是大夏天子,手中捧着的又是夏王室传承了四百多年的天子印玺,公孙濯不过是薛国一将军,即便是代表着薛王,接受大夏天子的请降,但也觉不可能托大,骑在马上,泰然接受大夏丞相闻鈡捧着天子印玺的一拜的! 故而,不等闻鈡说完,公孙濯便已经跳下马来,躬身搀扶起丞相闻鈡,急声说道:“老丞相快快请起。” 说着,搀扶起闻鈡后,公孙濯又双手郑重其事地从闻鈡手中接过天子印玺,高举过头顶,转过身来,面对着身后的一众将校官弁,以及数万薛军武卒精骑,朗声说道:“某,代替我王,接受夏王之降!我王万岁!~” 随着公孙濯的声音,公孙濯面前的将校官弁,一起翻身下马,数万薛军黑甲铁骑也几乎同时翻身下马,与数万薛军武卒,一起跪倒在地,大声吼叫道:“我王万岁,万岁!~” 然而就在这时,闻鈡身后城门洞后边,却不知是谁,张弓搭箭,瞄准着公孙濯的后背,“铮”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便如同流星一般,几乎是擦着闻鈡的耳朵飞过,射进了公孙濯的后背心中。 正高举着天子印玺,山呼万岁的公孙濯,只感觉后背猛地一痛,胸口猛地多出一个带着血丝的箭头来。公孙濯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突出的箭头,然后才吃力地转过头去,望向身后的闻鈡等夏王室的文武百官,身子也缓缓地朝地上倒去…… 突然的变故,让闻鈡以及他身后的夏王室文武百官,全都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闻鈡身后的一个武将,最先反应过来,急叫了一声,冲上前去,想要搀扶住倒地的公孙濯,紧接着,其他文武大臣也反应了过来,甚至有胆小的,更是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近百文武大臣,顿时乱作一团! 而直到这时,一直沉浸在接受大夏天子请降的高光时刻,兴奋地叫吼着“我王万岁,万岁!~”的薛军,才有人听到夏王室文武大臣的惊慌尖叫,抬头瞧了一眼,却正好看见一个夏王室武将,冲上前去,抱住了自家主将公孙濯,而公孙濯身下,还有暗红色的血液在不停地流淌着! “夏军诈降,他们杀了上将军!夏军诈降,杀了上将军!~”发现不对的那个薛军军官,急声大叫道。 随后,其他薛军将校官弁,以及薛军铁骑武卒,这才回过神来,当即便有几个薛军将官,拔出佩刀佩剑,冲上前去,先是一刀结果了抱着公孙濯的那个夏将,低头一瞧,却见公孙濯胸口上突出一个箭头,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杀!”一个薛将看见公孙濯这般死状,不由得气愤地大叫了一声,直起身来,抽刀便向一旁的一个夏王室的大臣劈砍了过去,大刀一挥,刀光一闪,那个夏王室的大臣,顿时便被劈砍成了两半,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惨死当场! 有了一个薛军武将带头,其他薛军武将,包括两旁护卫的薛军武卒,也全都反应过来,挺着手中的刀枪剑戟,便朝着官道上的夏王室文武大臣冲杀了过去。 大夏丞相闻鈡首当其冲,他是文臣,而且又是奉夏王之命,拿着天子印玺,代表着夏王出城请降的,所以他是距离薛军主帅公孙濯最近的一人。事发突然,闻鈡甚至根本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公孙濯便已经被人行刺了。而等闻鈡回过神来时,薛军的几个将领也已经冲了上来,围住了公孙濯的尸体,随后,更是在一个薛将的带头下,挺起刀剑,朝他们这些文武大臣冲杀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闻鈡,甚至连转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便被两个冲上前来的薛军将领,手中的钢刀一左一右,当头劈落,闻鈡虽是大夏丞相,但毕竟只是文臣,虽然也有学习君子六艺,但也只是学了些强身健体,或者拿来嬉戏游乐的把式,自然不可能跟阵上厮杀的武将相提并论! 而且不仅仅是闻鈡,就连大夏王室的其他武将,也根本没法跟真正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爬到领兵大将的高位上的薛国武将相提并论,无论是身手敏捷程度还是个人勇武等方面,都没法跟薛军相比! 一拥而上的薛军,甚至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直接将代表大夏天子出城请降的夏王室文武大臣给乱刀分尸了,闻鈡也一样,直接被那两柄当头劈落的大刀,将整个身子都大卸成了四五块,就连脖子,都直接被一刀劈断,一颗须发皆白的首级,骨碌碌地滚落一旁,双目圆瞪,同样也是死不瞑目! 而围在城门外的其他薛军,更是几乎同时,朝着城门内杀了进去,有反应过来的夏军守军,慌里慌张的正想要关闭城门,还没将城门合拢,就已经被凶神恶煞一般的薛军冲进了城门里,对着城门洞里的一群夏军守军,一阵乱劈乱砍,直接便砍成了一堆堆肉泥! 只有极少数距离城门稍微远一些的夏军守军,发现薛军冲杀进城,不问青红皂白,逢人便杀,见人便砍的情形后,被吓得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大声叫喊着:“薛军杀人了,薛军杀人了!~” 而杀红眼了的薛军,在砍杀了城门洞里的夏军守军后,更是追着那些逃窜的守军,追杀了过去,而且是一窝蜂似的,随着冲进城中的薛军越来越多,城中百姓更是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着哭喊着,落荒而逃!而逃窜的夏人,顿时又引得越来越多的薛军发狂追杀! 最后,从兴夏王都南城门开始,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波及整个兴夏王都的大屠杀!薛军主帅公孙濯被暗箭射死,入城之后的薛军,打着为薛军主帅报仇的旗号,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怨气,对兴夏王都里的所有夏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 在屠杀过程中,以薛帅公孙濯亲兵为主的一支薛军,更是直接冲杀进了大夏王宫,将王宫之中的太监、宫女,以及守卫王宫的宫廷禁卫军,全都一股脑儿的屠杀得一干二净,王宫之中的王室公主、公子,以及夏王天子、王后,六宫嫔妃等,更是一个不留,全都惨遭毒手! 夏王天子姬玉,甚至更是被愤怒的薛军,直接乱刀分尸,砍成了一堆肉泥,连具全尸都拼不出来!最后,愤怒的薛军,甚至还一把火,直接烧掉了大夏王宫,将偌大一片,维持了两百年的王族宫殿,尽数化为了一片灰烬……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夏都赋 夏昭王昭新十五年,薛王更始七年,赵侯绍兴七年,冬十月二十一日,薛军围困夏都,夏王命丞相闻鈡捧天子印玺请降。期间,夏义士暗箭射杀薛帅濯,薛军怒而夺城,尽屠王室,夏昭王以降,王后、夫人、六宫嫔妃,及丞相闻鈡等近百文武,尽遭屠戮,无一人幸免…… 这是记录在列国史册中的一段话,而从这一年开始,之后的列国史书中,就再没有出现过夏王的年号了,而是以各国王侯的年号,作为记史修书的时间线标准,就连赵国也一样,此后内藏史所修的《史略》中,也再没有出现过夏王室的年号,虽然夏王室的王号,还在大赵延续了十五年。 而且,当时的情况,也绝对不像史册中记录的这段话这么简单,入城之后的薛军,不仅仅是屠杀了大夏王室,更是对兴夏王都中的所有夏人,无论高低贵贱,无论身份背景,权势地位,全都进行了无差别的屠杀! 不仅如此,屠城之后的薛军,为了掩盖他们惨无人道的罪恶行径,更是纵火焚城,将整座兴夏王都,全都烧成了一片废墟! 大火甚至整整持续了十几天之久,将‘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一座大夏王都,彻底烧成了一片废墟! 远在赵都宸邑赵王宫中的赵侯伊华,听闻此事之后,甚至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任何的东西。 两天后,赵侯伊华走出书房,见到了在书房外跪伏请安的赵相张宣时,便递给了张宣一篇《夏都赋》,‘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等语,便是出自于赵侯伊华的这篇《夏都赋》。 而除了这些外,《夏都赋》中还有‘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东西。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薛人一炬,可怜焦土’等语。 而正是因为赵侯伊华的这篇《夏都赋》,才让天下列国,重新认识到了兴夏王都,了解到了兴夏王都往日的繁花似锦,以及如今的衰败凋零,更是让天下所有人,都了解到了薛军,在兴夏王都,到底做了一件多么焚琴煮鹤的蠢事! 赵侯伊华所做的这篇《夏都赋》,很快便从赵都宸邑流传开来,随着往来赵都的列国商贾车队,更是以裂变的形势,在很短的时间里,便传遍了整个天下,甚至直接被送到了列国王宫之中,送到了各国王侯的面前! 薛都大邑,进入薛王更始七年后,薛王妫翊的运气,明显变好,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薛王更始五年,薛国第二次伐卫开始,薛国的国运,就已经明显变好,国力蒸蒸日上,国战更始连战皆捷! 先是收复了薛国故郡安阳郡,接着又夺取了卫国柁樟郡,之后更是兵不血刃的从卫国手中,拿到了卫武关和卫宬邑!再之后,在更始六年,薛王又通过谈判的手段,兵不血刃的从郴新中三国手中拿到了大量的臣贡金,并成功的迫使郴新中三国向薛国称臣! 而到了更始七年,在经过两年的休整、训练之后,蓄势待发的薛军,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便两路出兵,先是拿下了卫宁郡,虽然有点美中不足的是,没能抓住或者发现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尸体,但卫宁郡也算是彻底落入了薛军手中。 之后,上将军公孙濯更是兵出中山国,在卫人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就攻入了隆城郡,迫使卫国老将公子央自杀,然后传檄四方,直接招降了隆城郡六邑两关。再之后便是进军卫都亳邑! 大军包围卫都亳邑之后,卫国甚至连半个月都没坚持住,便遣使请降,然后卫都亳邑自个儿便乱成了一团,最后被入城的薛军,将卫君和夏王派到卫都亳邑的监国王子喜,一起拿住,枷送薛都! 前不久,薛王妫翊才刚刚在薛王宫中见到了被枷送而来的阶下囚卫君和夏王子喜,享受了一番胜利者的感觉,之后又是捷报连连,大军已经进抵,并包围了兴夏王都! 十万大军围困兴夏王都,胜利在望,这天下三王并立的局面,马上就要少上一王,而且还是占据着道义和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的夏王,这怎能不让薛王欣喜?甚至于比卫君和夏王子喜跪倒在自己面前,摇头摆尾,乞求自己饶他们一命,还要让薛王兴奋! 甚至于,薛王妫翊已经在幻想着夏王在,这个自称是上天之子,代表着天神掌控天下万民,整个天下名义上的共主的天子,跪倒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饶命的情形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份紧急送到的军报,却让薛王妫翊从兴奋的幻想之中,瞬间回到了现实,甚至于有些怒不可遏! 夏人,竟然假借请降的名义,在薛国上将军公孙濯代表着自己进城纳降的时候,突施冷箭,射杀暗害了薛国上将军公孙濯,从而引发薛军疯狂的报复,对兴夏王都进行了残忍血腥的屠杀,最后更是彻底的放了一把火,将做了这个天下两百多年名义上的中心的兴夏王都,化成了一片废墟! 原本,这件事在薛王妫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烧了一座没落的王都么?而且,上将军公孙濯从当初的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围攻薛都大邑开始,便崭露头角,甚至薛王还不得不封他为上将军,统领薛国大军,以御六国! 战后,上将军公孙濯的声望,特别是在军中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地步,甚至于让薛王妫翊也不得不有所忌惮!好在公孙濯还算是识时务,在瓦解了六国反薛联盟的百万大军之后,自己便上表乞老,请求解甲归田! 薛王妫翊在假模假样的挽留了几次之后,也就顺水推舟,准了公孙濯乞老的请求,给了他一个柱国大将军的荣封,解了他的兵权,将他养在了薛都大邑城中! 一个才刚刚年过五十,而且还刚刚指挥薛国数十万大军,成功的抵挡住了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持续两年的疯狂进攻的,功勋卓著的大将军,就算薛王解掉了他的一切兵权,但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让他离开薛都大邑,真正的归隐山野,甚至于,薛王妫翊根本就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的眼线之中! 这样的一个大才,真要是离了薛王妫翊的掌控,说不定转眼之间,就会被天下列国想方设法的拐诱了去!到那时,薛国的大将主帅,可就要成为别国拿来攻击薛国的神兵利器了! 就这样,公孙濯以薛国柱国大将军的身份,在薛王妫翊眼线的监视,甚至可以认为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之中,生活了将近三年,直到薛王妫翊下定决心,要一举攻灭卫国,灭掉大夏王室之后,为了统领灭卫的二十万薛军武卒、铁骑,才不得不又重新起用公孙濯,让其统领大军伐卫灭卫! 薛国国中,武将辈出,根本不虞会出现卫国那样,人才不济的情况。但是,在老将公子懋身故之后,重新冒出来的薛军将帅,就只有公孙濯一人,最为耀眼,也最为夺目! 之后的王简,虽然也凭借着训练薛国新军和前一次的伐卫之功,打出了一定的名气!可要让王简统领二十万由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组成的骄兵悍将,却也还是有些无能为力,至少,在指挥起来时,王简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公孙濯那般如臂指使,让那群骄兵悍将,全都乖乖的俯首听命的地步!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薛王妫翊,也不得不重新起用公孙濯,统帅二十万大军伐卫!然而没想到的是,公孙濯却在伐卫灭夏之战胜利在望的最后关头,却被夏人射出的一支冷箭暗害,从而引起了薛军疯狂的报复,最终导致兴夏王都被薛军纵火焚烧! 其实,对于公孙濯的意外身亡,薛王妫翊虽然表现得很愤怒,但实际上,心里却是有些暗喜的!当初公孙濯凭借防守薛都大邑的功劳,在军中获得了大量的支持,就已经让薛王妫翊有些忌惮了。 如今,公孙濯再凭借着伐卫灭夏之功,一旦返回薛国,他在薛国国内的声望,岂不是要达到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这样的声望,再加上他在薛军军中的权势和地位,又怎么可能不引起薛王妫翊的忌惮? 可以说,夏人射出来的那支暗箭,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替薛王妫翊解决掉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对于薛军屠城,纵火焚烧兴夏王都的举动,薛王妫翊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只不过是一座没落的旧王王都,烧了也就烧了呗,连夏王室都没了,谁还会在意夏王都是不是存在呢? 可是,让薛王妫翊有些恼火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赵侯伊华所写的那篇《夏都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流传开来,甚至还直接被送到了薛王妫翊的案头上!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一篇辞赋引发的外交事件 平心而论,赵侯伊华写的这篇《夏都赋》的确不错,辞藻华丽,用词优雅,甚至于细微之处,都可见识赵侯伊华的文字功底,比之当世大家,也一点都不为过,如果没有人代笔的话,仅凭这一篇《夏都赋》,赵侯伊华甚至就可以称之为文学大家! 就连薛王妫翊这个从来没有去过兴夏王都的人,读来都好像身临其境,亭台楼阁,历历在目,甚至于让人产生出一种悠然神往,而且流连忘返的感觉来! 如果不是这篇《夏都赋》其中的一句“薛人一炬,可怜焦土”的话,就连薛王妫翊,恐怕也得为之击节叫好,赞一声妙!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句,却让天下所有读到这篇《夏都赋》的人,都因此而憎恨上了薛人!薛王妫翊,更是几乎被这一句直戳心窝子的话,气得吐血! 薛人一炬,薛人一炬!一把火,可不就将这天下之都,美轮美奂,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的人间仙境,化作了一片焦土么?这让读者看到这一句的时候,怎么可能不义愤填膺,甚至因此而记恨上薛国?就连薛王妫翊,看到这一句的时候,甚至都因此而为兴夏王都感到后悔,扼腕叹息,何况是其他人了? 而那些因为薛军的一把大火,不得不从兴夏王都中逃亡出来的夏人,更是每每看到这篇《夏都赋》,便忍不住泪流满面,伤心不已!兴夏王都虽然早就已经没有了昔日作为大夏王都的繁花似锦,但对于这些逃亡的夏人来说,那却是他们的根,是他们永恒的家园! 而如今,他们的家园,却因为薛人,因为薛人的一把火,就烧成了一片灰烬,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因此而背井离乡,流亡列国,甚至于子孙后代,都只能从赵侯伊华的这篇《夏都赋》中,通过文字,去想象他们曾经繁花似锦的家园!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夏人,甚至包括被薛国灭亡的卫国,因此而流亡列国的卫人,全都因此而记恨上的薛人,记恨上了薛国,对薛王和薛国,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而且,也正因为此,自从这篇《夏都赋》在列国传扬开来后,流亡在薛国境内的夏人和卫人,甚至包括流亡到了薛都大邑城中的夏人和卫人,对薛人的仇恨,更是呈现出了一种爆发性的增长,以至于在薛都大邑城中,在短短的十几天里,就发生了不下于三十起夏人或者卫人,仇杀薛人,甚至是行刺薛国官吏的事件的发生! 而在被薛国占领的卫国故地,包括柁樟郡和卫宁郡、隆城郡,以及卫都亳邑,这种仇杀、行刺暗杀薛人或者薛军,甚至是薛军将领的事件,就更多了!甚至于在卫宁郡中,更是出现了小股卫人的散兵游勇,打着卫帅公子央或者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起兵反薛的事件! 这些事件虽然都很快就被薛国驻扎在这些卫国故郡的薛军平息了下去,甚至根本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但这些层出不穷,此起彼伏的反薛斗争,就像是野火烧过的原野一样,春风一吹,顿时便又死灰复燃,甚至于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卫国公子卫苏,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借助这股春风,并且以卫都亳邑城外的岙山作为根据地,面对着进山围剿的薛军,很是打了几次胜仗,虽然每一次的胜仗都不是很大,也就是利用地势之利,击败一次两次薛军的进剿,斩杀几十个,最多一两百个薛军,但这些规模不大的胜仗,在卫苏派出去的斥候,有心的夸大宣传上,却对鼓动卫人的反抗,起到了绝大的催化作用! 甚至于,在隆城郡,卫宁郡,都有打着卫国公子的旗号,假借卫国公室之名,学着卫苏,起兵反抗薛军的举动! 而在兴夏王都,流亡的夏人,更是在《夏都赋》的感染下,也在卫人的激励和鼓动下,对薛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对于一把火烧掉了兴夏王都,毁掉了他们家园的薛人,夏人对薛人的仇恨,可比卫人对薛人的仇恨更加的深,也更加的大! 而且,当初便是一个夏人的义士,从兴夏王都南门城门洞中,射出的一支弓箭,结果了薛军主帅公子懋的一条老命的!流亡的夏人中,更是不乏以此为借口,自称便是一箭射杀了薛军主帅公孙濯的义士,以此号召夏人卫人奋起反抗薛人薛军之人! 总之,随着赵侯伊华的这篇《夏都赋》的广为流传,在整个薛国,包括才被薛国强行并吞的卫国旧地和大夏王都,甚至于连薛国的盟国,出兵共同讨伐攻打卫国的中山国内,都因此而变得动荡不安起来! 每天,甚至于可以说是每时每刻,几乎都有薛人,也包括中山国人被卫人或者夏人暗杀,甚至还出现了薛人大户人家的庄院田庄,被流亡的夏人和卫人组织起来的流寇,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庄院中的所有薛人,全都被凌迟凌辱,屠灭得一干二净的惨案发生! 可以说,随着《夏都赋》的广为流传,薛人,包括他们的盟友中山国人,跟被薛国和中山国灭了国的夏人和卫人之间的仇恨和矛盾,也是越发的尖锐和对立了起来! 在薛国和中山国中,已经不仅仅是流亡的卫人和夏人,对薛人或者中山国人的暗杀了,到后来已经演变成了薛人和中山国人对出入其国的所有外国人,都变得警惕和仇恨起来,薛人和中山国人,不仅仅是对流亡的卫人和夏人,加以报复、仇杀,发现一个,几乎就是打死一个,连给对方自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打死,甚至是残忍的凌迟,活活的烧死等等! 到后来,薛人和中山国人,对流亡的卫人和夏人的这种仇恨报复,甚至波及蔓延到了其他国家的身上,对出现在薛国和中山国中的其他外国人,都进行了好几次无差别的攻击报复,甚至因此而残杀了数以十记,甚至是数以百计的列国国人,包括赵人,也包括郑人、莒人,还包括郴人、新阳国人! 在这种情况下,薛国和中山国,跟列国的关系,也是陡转直下,一下子变得紧张对立起来!甚至赵郑莒三国,更是因此而派出了特使,前往薛都大邑和中山国都兴昌邑,向薛王和中山侯讨要一个说法! 列国之中,也只有郴国和新阳国两个小国,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国人被薛人报复性的残杀了,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作为曾经薛国的姻亲之国,跟薛国似乎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的赵国,都因此而派出了特使,向薛国讨要说法,并且要求修改两国的和平友好条约,在其中加入保护赵人在薛国境内的安危,保证赵国商贾在薛国的产业,商队在薛国的行动,不受薛人的干扰破坏等内容! 而对于在薛国因为薛人的报复性行为,而误伤,甚至因此而牺牲的赵人,薛国应当严惩肇事者,并且给与误伤和误杀的赵人一定的赔偿金,作为补偿。在这场内乱中而因此遭受破坏和损失的赵国商人的产业,商队的货物,薛人也应当进行赔偿! 在薛国,赵国特使提出的是这些内容,而在中山国,赵国提出的内容,同样也是这些,甚至还对原本赵国与中山国签订的和平有好密约,进行了修改,取消了其中对中山国的军贸以及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等内容! 虽然,对中山国的军贸,和派遣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中山国训练新军,其实对赵国最为有利,但在外人看来,甚至于在中山国这样的当事国看来,这样的条款,却是对中山国十分的有利,甚至可以说这就是赵国对中山国最无私的帮助、援助! 因此,当赵国特使在赵侯绍兴八年三月,出现在中山国都兴昌邑,提出修改这些条约内容,并且暂停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对赵国新军的军事训练,想要撤出军事训练顾问团,撤回赵国的时候,中山国是真的慌神了,从中山侯到掌权的中山国相公孙炳,全都慌了神! 甚至于一连好几天,中山国相公孙炳几乎都是亲自登门,登临城东驿馆,求见赵国特使,想要让赵国特使改变心意,不要取消对中山国的这些军事贸易协定和训练新兵的协定。 而赵国特使却是一直咬着不松口,声称想要赵国不修改两国和平友好密约,中山国便需要严惩凶手,并且赔偿赵国商贾、旅人的一切损失,并保证赵国商贾和游客旅人在中山国的一切利益,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不受薛人和中山国人的侵犯! 甚至于,如果中山国不能保证赵国商贾和旅人的人身安全,产业和钱财不受中山国人的侵犯,赵国便要在军事训练顾问团之外,再派遣一支不超过三千人规模的驻军,驻防于中山国境内,专司保护赵国商贾和旅人、产业和财物的安全! 而这,还是赵国,第一次公开打出在外国驻军的旗号!甚至于跟之前薛国派驻郴国的驻军,所用的借口,还都完全不同!当初薛国派驻十万大军入住郴国,好歹还是郴国的‘请求’,是郴国求着薛国,让薛国驻军,以帮助郴国防守! 而这一次呢,赵国可是明摆摆的直说了,派驻中山国的赵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赵国商贾和旅人,在中山国的一切权利,都不受中山国人的侵犯!人数虽然不多,只有区区三千人,但其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第八百三十五章 委曲求全的中山国相 虽然,赵国提出的驻军的要求,还有一个前提条件,是在中山国不能严惩针对赵国商贾和旅人的中山国人的敌视行动和报复性行为,不能够严惩暴徒,保证赵国商贾和旅人的合法利益的前提下,赵国才会向中山国派出一支驻军,以保护赵国商贾和旅人的合法利益! 但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有薛国驻军郴国的故事在前,赵国特使提出的这个条件,一下子就带上了浓浓的威胁的意味在其中。而且,这个驻军,可是跟中山国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才从赵国求来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意义和性质,可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那是中山国好不容易才求着来的,是来中山国帮助中山国训练新军,而且一年的合约期满后,这支人数在一两千人之间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就得全部离开中山国,除非中山国提出与赵国续约的请求,并且得到赵侯伊华的允许,才能继续留在中山国,继续帮助中山国训练新军。 而驻军,则是明摆摆的,强行要求要驻扎在中山国的领土和城池之中,而且目的更是直白,就是为了保护赵国商贾和旅人的利益!其中的利害关系,就算是没有薛国驻军郴国那一桩旧事,明眼人也能够一眼就看得出来! 当初,薛国与郴国,那可是血盟之国,就因为薛国驻军的为非作歹,肆意妄为,最终导致了两个同宗同祖的血盟之国,最后演变成了生死敌对之国,郴国更是在薛国背后,给薛国狠狠地来了一刀,给了薛国最为致命的一击! 而驻扎在郴国国内的薛军,虽然最终被郴国完全的赶了出去,但是那些薛军给郴国,包括郴侯带来的伤害,却是直到现在,都还让所有的郴人记忆犹新,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的!一国之君,都能被他国驻将给戴了绿帽子,这样的事情,可是翻遍史书都找不出类似的事件来! 所以,一旦赵国驻军中山国,那可就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会因此而引发些什么灾难性的后果,那可是谁也没法说得清楚的! 而且,也正是由于有薛国驻军郴国的故事在前,所以,一旦赵国在中山国驻军,驻军对中山国,对中山人的提防,恐怕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松懈!而中山国与赵国现在的和平友好关系,也会因此而出现裂缝,甚至于彻底走向对立敌对,甚至因此而爆发战争! 中山国与赵国虽然不接壤,直接爆发战争冲突的可能性也并不是很大,但因此而引发两国敌对,对于现在的中山国来说,却绝对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一个敌对的赵国,就算不会正面与中山国爆发战争,但挑拨离间中山国与邻国新阳国、郴国,甚至是郑国的矛盾,进而借刀杀人,借助新阳国、郴国甚至是郑国之手,攻灭中山国,却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的中山国,内忧外患一大堆,根本就再也经不起又一次的大战了,就连之前配合薛国出兵伐卫灭夏,那也只不过是跟在薛国这头猛虎后面,狐假虎威罢了。伐卫灭夏之后,中山国也只不过是捞到了一口汤水喝,从薛国手里得到了隆城郡六邑两关之中的隆泉、隆兴两邑罢了! 而就是因为这隆泉、隆兴两邑,再加上中山国跟薛国组成了名义上的联军,联合出兵伐卫灭夏,才最终导致灭国的卫人和夏人,将对薛人的仇恨和怒火,也发泄到了中山国人的身上,从而引发了波及整个中山国的,卫人、夏人的报复性暗杀行为! 而逃亡的卫人和夏人,针对中山国和薛国的报复性的复仇暗杀行为,最终才导致了薛人和中山国人对夏人和卫人的反击,进而发展成对所有外国人的报复性行为,从而才误伤误杀了赵国和郑国、莒国,以及郴国、新阳国等国的商贾旅人,也才导致了现在的赵国和郑国、莒国,三国特使来到中山国都兴昌邑,向中山国君讨要说法的外交事件的发生! 而这一切的根子,如果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好像又要追溯到引起这一连串连锁反应事件发生的赵国君侯《夏都赋》上去,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似乎就成了赵国君侯伊华了! 然而,这种话,在当着赵国特使的面时,中山国君,甚至包括中山国权相公孙炳,却是根本就没那个勇气说出口! 甚至于对于赵国提出的赔偿和严惩误伤误杀赵国商贾旅人的凶手的要求,在赵国威胁要停止军事贸易和提供军事训练顾问团帮助中山国训练新军后,中山国权相公孙炳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气吞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低声下气地答应了赵国的条件。 最终,中山国跟赵国特使签署了一份保证赵国商贾和旅人在中山国的一切合法权利,保证赵国商贾在中山国的产业和财物,不受中山国人的侵犯,镇压和抓捕针对赵国商贾和旅人,破坏两国和平友好关系的一切敌对分子和叛乱分子,并最终赔偿了赵国在此次事件中被误伤和误杀的所有赵人的损失,折合赵国金币总计二十万两! 赵国金币,现在可是跟郑国金币同等流通,而且等值的主要货币,甚至于在列国之中,也只有郑国和赵国,这两国制造的金币,有着这样世界货币的功能! 虽然在流通量方面,赵国是后来者,还远远没法跟郑国相提并论,但若是论制造的精美程度,和辨识程度,以及列国商贾的认可度,赵国金币却是已经跟郑国金币相差无几了,甚至于在跟赵国商业贸易往来密切的国家中,赵国金币的流通量,已经后来居上,反超了郑国金币! 二十万两赵国金币,也就是二十万金,这几乎是中山国大半年的国库收入了,此前中山国与郑国也好,薛国也罢,签订的臣贡金,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 好在之前中山国跟在薛国身后,伐卫灭夏,虽然只捞到了一口汤喝,但好歹还有一口汤喝,从卫国和兴夏王都中,还是大捞特捞,抢劫到了很大一笔财富,而且给赵国的赔偿,也只是一次性的,不像给薛国和郑国的臣贡金,是每年都要付出那么多! 因此,对于赵国提出的赔偿金,虽然让中山国权相公孙炳恨得牙痒痒,但最终,公孙炳还是咬紧牙关,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赔偿金! 大赵绍兴八年五月,赵国与中山国签订了一份新的和平友好条约之后,因为赵侯伊华的一篇《夏都赋》而引发的卫人、夏人对中山国的复仇行动,从而导致中山国的反击,进而波及到赵国商贾和旅人,被中山国人误伤误杀,从而引发的赵国和中山国两国的外交矛盾,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而眼看着赵国通过谈判的手段,兵不血刃的便从中山国拿到了一笔巨额的赔偿金,而且还跟中山国签订了一份对赵国商贾和旅人十分有利的新条约后,一直赖在中山国都兴昌邑没有离开的莒国和郑国特使,也有样学样,提出了跟赵国特使类似的赔偿无辜死难的莒人、郑人,并且以条约的形式,向郑国和莒国做出保证,保证郑人、莒人在中山国的一切合法权利! 这些条约的内容,甚至跟赵国提出的条约内容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可以认为,郑国和莒国特使拿出来的这些条约内容,直接就是从赵国特使那里照抄来的! 然而,面对着来势汹汹,而且大有一副不答应,便直接要动手的架势的郑国和莒国特使的威胁,中山国权相公孙炳,最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虽然莒国跟赵国一样,也不跟中山国接壤,但是郑国,跟中山国却是有着漫长的国境线!而且,由于中山国人对外国人的报复性反击行为,误伤了郑人,郑中两国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变得矛盾对立起来,郑国在中山国的边境线上,甚至直接摆上了一支二十万人的铁骑,随时准备冲进中山国境内! 在这种情况下,公孙炳对于来自郑国特使的动武的威胁,自然不可能等闲视之了!最后也只能答应了郑国和莒国蛮横无理的要求,签订新约,拿出巨额赔偿,以消灾解祸! 第八百三十六章 三国特使见薛王 赵郑莒三国派到薛国和中山国讨要说法的特使,几乎是同时抵达中山国和薛国的,在中山国的特使,经过长达几个月的讨价还价般的会谈,终于在大赵绍兴八年五月份的时候,达成了一系列的新的条约,赵郑莒三国,也几乎全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然而,派往薛国的赵郑莒三国特使,却几乎是直接就被薛王妫翊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给拒绝了,而且是义正言辞,没有任何挽回和商量的余地的拒绝! 赵郑莒三国特使,向薛国提出的条件,跟中山国的条件有一定的区别,但区别却并不是很大,同样也有让薛国通过条约的形式,明确保证赵郑莒三国国人在薛国的一切正当权利,包括保证三国商贾旅人在薛国的人身安全和财产不受侵犯,正常的商业活动不受干扰,保证薛人不进行针对赵郑莒三国的游行示威活动、暗杀行为等等。 而对于此前在薛国被薛人误伤误杀的赵郑莒三国商贾和旅人,同样也需要薛国进行赔偿,只不过赔偿的金额,跟中山国比起来,那可就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微不足道了。 此前在薛国被薛人误伤误杀的赵郑莒三国的商贾旅人,加起来,比在中山国被误伤误杀的商贾旅人,多了可是十倍都不止,但赵郑莒三国在中山国提出的赔偿金额,总数都在十万二十万左右,而在薛国,却不过微不足道的三万五万,甚至被误伤误杀最少的莒国,更是只要了一万赵国金币的赔偿金! 区区三五万赔偿金,对于薛国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赵郑莒三国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薛国给他们多少多少赔偿金,其实主要就是想要向薛国表明一个态度,也好给国内的臣民一个交代,别说三万五万了,就算是三千五千,只要薛国能赔,在赵郑莒三国来说,都是可以谈的! 赵郑莒三国向薛国提出赔偿金,提出保证赵郑莒三国商贾旅人在薛国的一切正当合法的权益,都不受侵犯,这些都只不过是为了争个面子,也好向国内有个交代。而同样的,如果薛国答应了赵郑莒这三国的条件和要求的话,薛国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在赵郑莒三国面前,甚至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对薛国国内的臣民,也不好交代! 笑话,薛国可是天下霸主,天下最强的一个国家,现在,占领了卫国三郡和兴夏王都之后的薛国,疆域甚至比起莒国来,都还要大上几分了! 可以说,现在的薛国,已经是薛国建立以来,最为强大的时候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被赵郑莒三国联合要挟,或者更甚者,还从薛国身上割下一块肉来,那薛国作为天下霸主的面子往哪搁?薛王的面子往哪搁? 现在,天子的印玺,早就已经送到了薛都大邑薛王宫中,交给了薛王妫翊,薛王妫翊,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了,天下列国都得跪伏臣拜于薛王脚下,哪还有可能让薛王妫翊向赵郑莒三国低头服软的可能? 因此,几乎就在联袂而来的赵郑莒三国特使提出新约内容,并且要求薛国对误伤误杀的三国商贾旅人进行赔偿的时候,薛王妫翊当即便翻了脸,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直接干脆的拒绝了三国特使的要求,并且还指着赵国特使王嵇说道:“你是赵国特使吧?回去告诉我那孝顺女婿,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伊华,若不是他写的那个什么鬼赋,哪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想要赔偿是吧?想要跟我签订新约是吧?行,回去告诉我女婿,让他自个儿来跟本王签!” 大骂了赵国特使王嵇一顿之后,薛王妫翊更是直接下令赶人:“来人,给本王赶出去了,免得让人看着心烦!” “大王如此决绝,若使两国和睦关系就此破裂,大王难辞其咎!”莒国特使芈砣见状,冷声说道,“不瞒大王,外臣离莒之时,我王已在永宁、南溪两郡集结百万大军,大王若使不给我国在薛无辜死难的商贾旅人一个交代,我王便只能让百万雄师,亲自向大王讨个说法了!” 听了莒国特使芈砣的话,薛王妫翊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百万大军?本王好怕怕呀!”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薛王妫翊却又接着说道:“自从九嶷山一别之后,转眼已经快八年没见莒王了,本王正想南下,与莒王会猎,观兵武安呢,就怕莒王没那个兴致和胆量!” 听了薛王妫翊的话,芈砣不由得也脸色一变,旋即冷哼了一声,朝薛王妫翊拱手一礼,说道:“既然薛王有此兴致,我王定当欣然作陪!”说着,停顿了一下,芈砣又再次行礼,说道:“外臣告退!”说完,转身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薛王妫翊冷眼瞧着芈砣离开,旋即又转头冷声对郑国特使周安说道:“郑侯是否也有意与本王会猎观兵呢?” 周安却不像芈砣那样勃然大怒,反而陪着笑脸说道:“大王说笑了,敝国君上久在病榻,虽有心与大王共襄盛举,但却也有心无力,只想守好自家门户,过几年安生日子即可。既然大王不愿与郑订立新约,敝国君上只好劝诫郑国臣民,绕过贵国,不与贵国往来,以免被贵国臣民误伤了。” 听了周安的话,薛王妫翊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郑国特使周安这话是什么意思?郑国要与薛国断绝一切往来吗?那郑国所出产的那些商品,还有游走于列国的郑国商队带来的列国货品,那岂不是都不会再运进薛国了?包括逍遥居那些精美的菜肴,时新的饮子饮品? 不等薛王妫翊一个念头转完,周安一旁的赵国特使王嵇也朝薛王妫翊说道:“大王若执意不与赵国订立新约,敝国君上也只能如此劝诫敝国臣民,以免遭受池鱼之殃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嵇又说道:“同时,为了避免贵国臣民在敝国遭到敝国死难家属的刁难,敝国也将暂停发放贵国商贾旅人的入境令牌。还有,现在敝国的贵国臣民,敝国也将统一集中安顿,为了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敝国也将派人进行十二时辰不间断监护看管。” 说着,王嵇又抬头瞧了薛王妫翊一眼,然后接着又说道:“如果贵国还是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的话,也可派人将他们接回来。哦,对了,差点忘了,监护看管期间,贵国这些臣民的日常用度,还得请大王在接人的时候,一并付了,钱货两讫嘛。” 听了王嵇的话,妫翊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赵国王嵇这话,可比郑国特使周安说的那些话,威胁的意味还要浓,而且还不是像莒国那样,直接威胁要跟薛国翻脸动武! 单从王嵇和周安两人说的话来看,里里外外可全都是为了薛国考虑,没有半点威胁薛国的话,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谁都能够听得明白!这是赵郑两国威胁要跟薛国断绝一切经济往来呢!而且赵国比郑国做得还要绝,甚至还想要将滞留在赵国的薛国商贾旅人,全都拘为人质,并以此威胁薛国!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一旁的郑国特使周安却又朝赵国特使王嵇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大人提醒。”说着,周安又转头对薛王妫翊行礼说道:“大王,为了保证贵国商贾旅人在敝国的安全,敝国也会如赵国一般,对贵国商贾旅人好生监护看管,绝对不会让他们掉了一根汗毛,少了一块肉的!” 听了王嵇和周安的话,薛王妫翊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脸色也是变了又变。还没来得及说话,位于他下手边的太子睿却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嵇和周安说道:“大胆,尔等竟敢用我大薛子民作为要挟,就不怕我薛国武卒、黑甲铁骑么?” “太子说笑了,敝国这也是为了贵国子民着想嘛,贵国子民无辜残杀敝国商贾旅人,这个消息在敝国国内,早就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若非敝国君上极力弹压,贵国商贾旅人,在敝国行走之时,说不定会遇上什么不测呢。”王嵇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说道。 “你!~”太子睿顿时被王嵇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就好像堵着一口气似的,难受得要死!良久,太子睿才又灵光一闪,急声说道:“那行,尔等在我大薛的商贾旅人,我大薛也会好生监护看管!” 这话本是针对王嵇和周安所说的,要监护看管,用薛国商贾旅人作为人质的话,反过来说大薛也要用赵国和郑国的商贾旅人作为人质。可没想到太子睿的话刚一出口,王嵇却笑着朝太子睿拱手一礼,说道:“如此,外臣代表敝国君上和臣民,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睿听了王嵇的话,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失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王嵇却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实际上,自从发生了薛人针对外国人报复性的反击行为,并且误伤误杀了赵国商贾旅人之后,赵国普通的商贾旅人,除了极少数要钱不要命的,其他人早就已经撤离了薛国,现在还留在薛国的赵国商贾旅人,除了那极少数的要钱不要命的外,就只剩下四大密卫和月华楼、逍遥居以及龙门镖局中那些肩负特殊使命的密谍暗探了。 而这些密谍暗探,虽然有些原本就是赵人,但身份却早就已经经过无数次洗白,变成了薛人,就算薛国针对外国人的报复性行为,也根本报复不到他们头上去,自然也不可能被薛人软禁了,用来威胁赵国了! 至于那些在薛国有着大量产业,比如月华楼分号的掌柜、大掌柜,逍遥居分号和龙门镖局的分局等,这些产业的当家人,不仅在薛国,在天下列国,可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薛国再怎么排外性报复,也绝对不可能伤到他们分毫的,就算薛人想要动这些产业,薛国官府和世家贵族也绝对不可能允许薛人这么做! 所以,对于薛国太子睿的威胁,王嵇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的! 第八百三十七章 亲笔信 赵郑莒三国特使与薛王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而在这第一次见面之后,莒国特使芈砣,更是直接就动身离开了薛都大邑,返回了莒国。而赵国特使王嵇和郑国特使周安,本来也打算当时就要离开薛都大邑的,但是却被薛王妫翊派人挽留住了。 最终,赵郑两国特使也总算是跟薛王签订了新的条约,通过条约的形式,保证了赵郑两国商贾旅人在薛国的人身安全和自由,以及产业财产不受侵害等正当合法的权益。 对于赵郑两国提出的赔偿的要求,薛国也仅仅只是各答应了一万金币和一万金,而且这一条还不会出现在条约中,只会作为私下里的协议,在之后前往赵国和郑国的商队中,由薛国的商队直接转交到赵国和郑国,而不会走明面上的途径! 当然,这也是为了赵国薛国和薛王妫翊的面子,毕竟,薛王妫翊现在可是天下最为强大的霸主国家,如果传扬出去,说薛王妫翊还拉下面子来赔偿了赵国和郑国死伤的商贾旅人,那可就好说不好听了!薛人听了,也会觉得很丢面子的! 而同样的,作为交换,赵郑两国也需要保证薛国商贾和旅人在赵郑两国的一切正当合法的权益不受侵犯! 总体而言,除了那份私下里签订的赔偿协议外,薛国和赵国以及和郑国签订的这份新约,总体而言,还算是公平公正,双方都从协议条约上,确定了保护对方商贾旅人在自己国内一切正当合法的权益。 这种条约,在伊华所熟悉的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其实也最司空常见的!几乎所有的和平友好国家之间,都签署过这样的条约内容。甚至于是生死对头的两国之间,也不会将两国国家间的矛盾,牵扯到普通的国民和正常的国际经济贸易往来上去的。 当然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商业全球化和各国之间的商业经济往来的频繁程度,也绝对不是现在这区区几个国家之间的商业往来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几乎就在薛国与赵国和郑国,达成这些新约,并且已经签字,郑国和赵国特使都已经离开薛都大邑的时候,一条震惊天下的消息,便又从赵都宸邑传了出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天下。 这条消息就是:大夏王室王子无咎,在赵都宸邑继天子位,成为新的夏王、大夏天子,并改赵都宸邑为新都,成为新的大夏王都!同时晋封西伯侯、赵侯华为尚父、丞相、大司马、赵国公、护国西伯侯,持节钺九锡,司征伐平乱之职。 夏制,丞相总领文政,大司马行军权,赵侯伊华以护国西伯侯之爵位,被新的大夏天子尊为尚父,以丞相兼领大司马之职,统领军政大权! 这个消息传到薛国的时候,顿时便又让薛王妫翊气得差点吐血!年前,薛国才好不容易伐卫灭夏,攻破了兴夏王都,灭了大夏王室,将代表天子的印玺也拿到了手里,原本,薛王妫翊正想挑选个黄道吉日,郊祀祭天,祭告天地神灵、祖宗,正是继天子之位,成为名副其实的新天子,可没想到薛王妫翊还没来得及遣使遍告列国诸侯国君,远在西陲的赵国,竟然抢先一步,立了个什么大夏王子无咎,先一步继承了天子之位!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那个什么大夏王子无咎,既没有天子印玺,又没有栖身之地,甚至于连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到底是不是大夏王室的王子,都还说不清楚呢,怎么就能继承天子之位,成为新的夏王呢?当初,薛国攻破兴夏王都的时候,可是将大夏王室几乎屠灭了个一干二净,怎么可能还有一个什么大夏王子逃出升天?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顾虑,就在从赵国传来的新的夏王无咎继天子之位的消息传到薛都大邑后,薛王妫翊当时便用天子印玺发布了一道谕令,称夏王子无咎并非大夏王室血脉,不能继承天子之位! 谕令中,虽然只是质疑大夏王子无咎的王室血脉身份,但是通过天子印玺发出来的谕令,却是在委婉地告诉天下列国,天子印玺现在在他薛王手中,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名正言顺的天子,至于赵国扶持的那个王子无咎,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之后,薛王妫翊,更是向列国派遣特使,宣告薛王妫翊将在更始八年七月十五,于薛都大邑城东兴华山举行祭天大典,正式继承天子之位,敬邀列国君侯莅临观礼! 而且,派到赵国的薛国特使,更是在私下里,向赵侯伊华转交了一封薛王妫翊的亲笔信。在亲笔信中,薛王妫翊先是回忆了一下曾经的薛国公主、赵国夫人妫姝小时后的情形,表达了一番思念之情,然后又在信中提及了赵国夫人妫姝所生的赵国长公子麟儿,并且委婉地提出了,将来如果麟儿有什么地方需要他这个做外祖父的,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麟儿! 而在亲笔信的最后面,薛王妫翊却几乎是赤果果地向赵侯伊华表达了他对伊华所写的《夏都赋》以及扶立大夏王室王子无咎为夏王的不满和愤怒,直言伊华这样做,将会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薛赵两国关系,再起波澜,甚至于很有可能因此而导致两国盟亲关系的破裂! 伊华所写的《夏都赋》,传到薛国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让薛王妫翊大为震怒,连带着对伊华都已经记恨上了,而现在,伊华竟然又扶立了一个什么大夏王子作为新的夏王,这可就是明摆摆的在跟薛国唱对台戏,要跟他薛王妫翊作对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薛王妫翊,怎么可能不对赵侯伊华怀恨在心? 薛王妫翊所写的这封信,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对赵侯伊华最后的警告和通牒了,如果赵侯伊华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下一步,薛王可就要想方设法的对付赵国了,甚至于不惜直接与赵国开战! 第八百三十八章 两个公子 对于薛王妫翊写来的亲笔信,或者说最后通牒,在决定扶立大夏王室王子无咎的时候,赵侯伊华和赵相张宣,其实就已经做了充分的考虑,也考虑到了有可能因此而引起的薛国震怒,甚至因此而造成薛国与赵国的再次对立,甚至直接爆发正面冲突和战争! 但是,在经过再三考虑,在跟张宣商量过无数次之后,伊华最终还是决定,扶立年仅八岁的大夏王子无咎为夏王,继大夏天子之位! 其实,大夏王子无咎,早在年前绍兴七年七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和伊华真正的长子,他与大夏王室公主萱月所生的萱华公子,被管易他们暗中接应,回了赵都宸邑。 当初,管易带领的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在匆匆忙忙间结束了对卫国新军的培训之后,被卫君赶出了卫都亳邑,赶到了岙山营区,随后,管易便又接到了来自于赵都宸邑的赵国君侯伊华的亲笔密旨,让他率领军事训练顾问团,秘密前往兴夏王都,赶在薛国大军围困兴夏王都之前,接应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离开兴夏王都。 接到命令后,管易很快便带人出发,赶往了兴夏王都,将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大部分人员全都留在了兴夏王都外围附近,管易只带了十几名斥候队队员,混进了兴夏王都,在兴夏王都的大夏王宫外,见到了萱月公主。 将赵侯伊华的亲笔密函转交给了萱月公主,又将赵侯伊华命令他接应公主和萱华公子出城,返回宸都的谕旨给了萱月公主过目,管易又低声对萱月公主说了一遍来意,并且还将薛国大军攻卫宁、陷隆城,兵锋直指卫都亳邑等情况,全都跟萱月公主低声诉说了一遍,然后还特意说明,薛国与中山国的联军,不日之间,便会兵围亳邑城,亳邑城破,卫国灭亡,也不过是在旦夕之间。 而一旦薛国灭亡了卫国,下一步,很明显便会直指兴夏王都,兴夏王都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是非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薛国大军围困,到那时,就算想要再离开兴夏王都,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管易这么说,自然是想让萱月公主早做准备,以便能够尽早离开兴夏王都这个是非之地,返回赵都宸邑。可没想到,在面见了萱月公主后,管易耐下心来,等了好几天,等来的消息却是,让他带着萱华公子和另外一名年龄与萱华公子相当的公子哥儿,让管易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们两个带回赵都宸邑。 而对于那名年龄与萱华公子相当的公子的身份,萱月公主却是一个字也没提,只是交给管易一封密信,并对管易说已经在信里都已经交代清楚了,赵侯一看,自然便知! 虽然萱月公主并没有说那名公子哥儿的身份背景,但能够被萱月公主这样郑重其事地交给管易,并且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带回赵都宸邑的,这名公子哥儿的身份,管易就算是猜,也能够猜得出几分的。 甚至于对于萱华公子的身份,管易也都是猜测出来的,就算是在赵国国内,真正知道萱华公子身份和他的存在的,也绝对不会超过两只手的人数!就连赵国夫人,薛国公主妫姝,到死的那一天,都并不知道,在她为赵国生的嫡子麟儿之外,还有一个长子萱华存在! 对于萱月公主跟君上的关系,单看君上在大夏王室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君上都还在想着要让自己带人来接应萱月公主返回赵都宸邑,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就不难猜出君上和萱月公主的关系,而萱华公子又是萱月公主的儿子,萱月公主未婚生子,这个孩子会是谁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了么? 可是,萱月公主却是执意不肯离开兴夏王都,无论管易如何劝说,萱月公主就是不肯离开兴夏王都,甚至于管易以死相逼,用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跪倒在萱月公主面前,直言如果不能带萱月公主返回赵都宸邑,君上绝对不会饶了他,萱月公主这样,就是在逼他去死! 可就算是这样,萱月公主却依然不动于衷,或者可以说是对管易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要死死外面去,别弄脏了我的府邸。”说完便径直丢下管易,离开了。 管易以死相逼,都没法逼迫萱月公主离开,无奈之下,只得先让手下的人带了两个小公子,先一步离开了兴夏王都,然后又亲自带了几个人,趁夜摸进萱月公主的府邸,想着就是绑,也得把萱月公主给绑出兴夏王都,绑回赵都宸邑去。 可没想到的是,管易带的那几个人,虽然都是赵国新军斥候营的斥候,任何一个放在赵国军中,都绝对算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没想到萱月公主府邸中的护卫,却也个个身手不凡,而且警惕性很高,管易带着的人才刚刚翻墙进入萱月公主府邸,就被府中护卫察觉,呼啦一下子,冲出百十来人,团团将管易等人给包围了起来。 管易无心伤人,他深夜潜入萱月公主府邸的目的,也只是想要绑走萱月公主,并不是想要伤害萱月公主,而围住他们这些护卫,又都是萱月公主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忠心护主,才会在深夜将管易他们给围了起来。 投鼠忌器之下,管易他们自然不可能真的对萱月公主府中的护卫痛下杀手了,最后也就只能束手待毙,被府中护卫五花八绑了,送到了萱月公主面前。 好在萱月公主也并没有怎么为难管易他们,只是再次对管易说了一遍,她绝对不会离开兴夏王都,表明了决心,并且将一件锦盒,拿给了管易,说只要管易将这件锦盒转交给赵侯伊华,伊华看了之后,自然就不会再为难他了,然后就让府中管事将管易他们给放了。 几次三番,都没能劝动萱月公主,甚至用铤而走险的方法,都没能凑效后,无计可施的管易,再加上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薛国六万武卒、三万黑甲铁骑,距离兴夏王都只有不到百里了,三两日之间,便会出现在兴夏王都城外,再不离开,就连他们这一千军事训练顾问团的人,也都有可能被薛国武卒和黑甲铁骑缠住,到那时,想要再离开兴夏王都,可就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管易也只能放弃萱月公主,带着萱月公主交给他的两个小公子,昼伏夜行,秘密离开兴夏王都,从卫国故地,经赵国安吉关,进入了赵国境内,最后返回了赵国。 而先管易一步,在管易离开兴夏王都的前两天,还有一支商队从兴夏王都出发,经安吉关进入了赵国境内,而在安吉关赵国出入境管理处登记发放的身份管理牌上,豁然有蒙戊、蒙橐、蒙浚三人的姓名! 第八百三十九章 蒙戊 蒙戊、蒙橐、蒙浚三人,伪装成一个商队,经过安吉关,比管易他们早了两天进入了赵国境内。进入赵国境内后,蒙戊三人甚至根本就没去赵都宸邑,而且也没有打算去赵都宸邑,求见赵侯伊华,通过蒙骜大将军的关系,为自己谋求个一官半职的,而是选择了在安吉关安顿了下来,甚至还在安吉关县衙里,以夏人的身份,申请了一个长期居留证,选择了长居安吉关! 赵国长期居留证有效期五年,只要是家世清白,没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举,在赵国置办有固定的产业,有固定的居所的所有外国人,都可以申请,经赵国官府审查之后,便会发放。发放的条件,可以说很宽松。 而在五年有效期的长期居留之后,期间又没有任何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之举,在赵国有固定的居所,有正当的职业或者产业,并且在这五年之内,都没有离开过居留地的,便可申请入籍赵国,成为一个真正的赵国人! 入籍赵国的条件,也可以说是很宽松,除了五年内不能离开居留地这一点之外,其他的条件,简直就不会对居留在赵国的外国人产生任何的约束作用! 而且,能够入赵,或者在赵国申请长期居留证的,不是列国商贾,便是入赵做工的工人,而这些工人,在他本来的国家里,多半便是些居无定所,甚至是流离失所的流民,被招募到赵国做工,很多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到了赵国,有工作有住所,而且还能每个月都拿到一份可观的薪酬,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还想着离开? 就算离开赵国,那多半也是为了回去接自己的亲戚朋友,老婆孩子什么的!而这样有家有口的人,其实也很少,就算因此而再耽搁了一两年,大不了等接来了老婆孩子,亲戚朋友后,再等上五年,不也同样能够拿到赵国的入籍文书,成为赵国人了么? 因此,五年不能离开赵国这一条,对那些真正有心想要留在赵国的人来说,其实也根本算不得什么约束。而对于蒙戊、蒙橐、蒙浚他们来说,从离开兴夏王都那一刻起,其实他们就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人了,来到赵国,也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可以安身立命之地罢了! 而蒙戊他们之所以选择安吉关作为他们的落脚之地,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是距离卫国最近的赵国边关,也是距离兴夏王都,他们曾经的家园最近的地方! 而且,对于未来,蒙戊其实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五年长期居留证到期了,便申请入籍赵国,入籍之后,便参军入伍,进入赵国军中,而一旦赵国与薛国发生矛盾冲突,甚至是爆发战争,到那时,便是他蒙戊,为父报仇雪恨之时了! 其实,在蒙橐蒙浚看来,蒙戊想要进入赵国军中,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到了赵都宸邑,见到赵侯伊华,以蒙骜大将军跟赵侯伊华的关系,蒙戊想要求个一官半职,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么?看在蒙骜大将军的份上,赵侯伊华怎么也得照顾照顾蒙骜大将军的这位公子吧? 只不过蒙戊却不愿意靠着父亲的余荫,就算要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也得凭着他自己的本事,在战场上一刀一枪,自个儿挣回来!堂堂七尺男儿,凭借着父亲的余荫,就算是在赵国军中做了一个将军,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蒙戊,可不希望自己靠着父亲的余荫,成了赵国城防军中的一员,哪怕是做到城防军中的一郡主将,也不过是个守备游击将军,而在赵国,就算是守备游击将军,前途也绝对比不上赵国新军,国防军中的一名少校营长! 而守备游击将军,却已经几乎是赵国守备地方郡县邑城的城防军中的最高军衔了,至少,在赵侯伊华继位的这几年里,还没听说过赵侯伊华继续晋封过新的正牌,甚至是杂号将军!这几年,赵国晋封最多,进速最快的,也都是国防军中的那些各级校尉军官,甚至是少将军官,也都晋升了好几个,但唯独城防军,就像是后娘养的一样,有意无意地被赵侯伊华给遗忘了。 就连功劳卓著,而且还是赵侯伊华亲信出身的山陇郡守备游击将军公叔子夜,这都八年了,也才通过军官特训班的方式,从赵国旧军系统中跳了出来,进了赵国新军系统,成了赵国国防军第七军的上校军司马兼零七一旅旅长。 赵国国防军的军级编制多了之后,为了方便区别,伊华又对旅级编制进行了适当的调整,将原本统一编排的旅级编制,采用了三位数编排的方法,前两位数字代表着军的编编制,后一位数代表着旅的编制。 就如公叔子夜这个零七一旅的编制,就是国防军第七军第一旅,简单而又明了。当然,对于外人来说,这样的编制方式和方法,却是让人云里雾里,难以分辨,而赵国国防军的编制排序规则,更是绝对的军事秘密,禁止外泄! 公叔子夜从旧军的城防军系统,通过军官特训班的方式,成功的转入了赵国国防军系统,成为了一名上校旅长(军衔其实还降了,从一名将军,降成了一名上校)的事情,初来乍到的蒙戊,自然不可能清楚! 对于蒙戊坚持不依靠父亲的余荫,蒙橐蒙浚两人也只能顺从,不过私下里,蒙橐还是通过安吉关中的月华楼分号,请月华楼转交了一封信给赵侯伊华,在信中,蒙橐不仅表明了蒙戊的身份,而且还详细地诉说了蒙戊不愿意依靠父亲余荫,想要通过自身的努力,进入赵国军中,建功立业的意志和决心。 这封信,很快便通过月华楼的关系网络,送到了赵都宸邑,又经过月华楼东家柳素心之手,送到了赵侯伊华手中。 拿到信,看了信的内容后,赵侯伊华甚至当时就想要派人前往安吉关,将蒙戊等人接到赵都宸邑,接到自己的身边来。 对于蒙骜,伊华始终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的熟悉,几乎可以肯定,蒙骜肯定是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的历史上,曾经大放异彩,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历史名人,只不过对于蒙骜的事迹,伊华却始终没能回想起来! 不过,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有一个姓蒙的将军,伊华却是十分的熟悉,那就是筑长城,修直道、抵御匈奴进攻,扫清漠北,追逐匈奴于千里之外,甚至在武功卓著之外,还能改良毛笔,被称为笔祖,受后世文人顶礼膜拜的能文能武的秦国战神,同时也是死得最冤屈,最憋屈的一个战神——蒙恬! 蒙恬的大名,甚至是英勇事迹,伊华自然是耳熟能详的,可惜伊华曾经当面询问过蒙骜,才知道蒙骜只有一子,名为蒙戊,亲戚之中,也没有任何人叫蒙恬或者蒙毅的,根本就跟伊华所知道的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蒙恬攀扯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伊华始终还是觉得,既然自己对蒙骜这个名字这般耳熟,多半是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时,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而且多半也跟蒙恬这个秦国战神有点关系。 因此,当初在与蒙骜一同深入獲国草原的时候,伊华便刻意结交蒙骜,而蒙骜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才能,不管是个人的勇武,还是兵书战策,排兵布阵,甚至是在军事上的建言献策,都让伊华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从这也可以看得出来,蒙骜,绝对对得起他身上那个大将军的称呼! 甚至于,如果不是蒙骜坚持要回到兴夏王都,伊华当时便将蒙骜给留在赵国,让其为他所用了!而且,伊华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再一次听到蒙骜大将军的消息时,却是蒙骜身陷卫国卫宁郡中,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消息了! 好在蒙骜将军对自己也还算是信任,在身陷卫宁郡的时候,也还能想到自己,想着要将他唯一的子嗣蒙戊送到赵国来。而他所托付的蒙橐、蒙浚两人,也算得上是忠勇之士,并没有辜负蒙骜大将军所托,将蒙戊顺顺利利地送到了赵国! 当时,赵侯伊华甚至就想要派人去安吉关,将蒙戊等人接到赵都宸邑,接到自己身边来,对于自己故友留下的唯一子嗣,伊华可不想让他再遭遇到任何不测。 不过,伊华的想法,最终却还是被赵相张宣给劝阻住了,既然蒙戊不希望通过父亲蒙骜的余荫,在赵国谋取一官半职,而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建功立业,如果伊华冒冒然派人前去迎接蒙戊的话,说不定反而还会适得其反,甚至于逼得蒙戊隐姓埋名,甚至出走他乡。到那时,再想要找到蒙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反正,现在蒙戊已经到了赵国,而且又已经申请了长期居留证,未来还打算入籍赵国,进入赵国军中,凭借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耐心等上几年,等到蒙戊长期居留证到期,入籍赵国,真正从军之后,再暗中照顾、提拔他一下,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在张宣的再三劝解下,伊华才打消了派人接蒙戊入都的打算,而是暗中下谕,让安吉关邑守、守备校尉等,暗中照顾蒙戊一家。 而之后不久,大张旗鼓,打着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旗号的管易一行,便已经暗中护卫着萱华公子和另外一个公子哥儿,来到了赵都宸邑。 入城后,几乎没等到天黑,赵王宫宫中,便派出了两辆玄色帷车,暗中将两个公子哥儿,全都接进了赵王宫。 而另外一个公子哥儿的身份,在不久之后,当兴夏王宫被薛军付之一炬,变成了一片焦土,大夏王室大部分成员也都被薛军屠戮一空的消息传来之后,随之也就大白于天下,或者说是直接被赵侯伊华,昭告了天下,那就是大夏王室夏昭王幼子王子无咎! 第八百四十章 入籍赵国 对于薛王妫翊满含警告,甚至可以说是最后通牒的亲笔信,赵侯伊华也只能置若罔闻,装着根本没有看出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伊华还不想现在就跟薛王妫翊,跟薛国闹翻,可是薛国伐卫灭夏,一夕之间,屠灭了整个大夏王室,就连萱月公主,现在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而大夏王子无咎,又是萱月公主,连同自己的儿子萱华,一同被送回赵国的,萱月公主托孤之意,不言而喻!甚至可以说,萱月公主直到那什么的时候,也一直相信,自己一定会扶保大夏王室,会延续大夏王室的宗祀国祚! 而且,从继位之初,伊华展现给天下人的,就一直是对大夏王室最为忠心、忠诚,侍奉王室也是最为恭敬的一个诸侯国君,现在大夏王室被薛国攻灭,作为大夏王室最为忠心忠诚的一个诸侯国君,若是没有任何表示,伊华的人设,岂不是就会因此而崩塌了么? 因此,在跟国相张宣再三商量之后,伊华最终还是决定,拥立大夏王子无咎,哪怕因此而开罪薛国,甚至导致薛赵两国之间彻底走向对立,甚至是走向战争,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现在的赵国,就算还没有能力与薛国全面硬抗,可是凭借着赵国的山川地势之险,将薛军阻挡在赵国国境线之外,那也是完全有那个可能的,自保,至少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初赵国还十分弱小的时候,不也凭借着云台关天险,硬抗住了薛国持续将近一年的攻势么?现在的赵国,跟当初比起来,国力可是强盛了不止一倍了,挡住薛国的进攻,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现在的赵国,最缺少的,始终还是人,人,人!一旦夏王子无咎在赵国继位,重新竖起大夏的旗号,被薛国攻灭的卫国和夏王室的遗孑们,自然会蜂拥而至,甚至于一些原本还没打算投奔赵国的落魄士子,恐怕也会冲着夏王室的面子,投奔赵国! 这些遗老遗少和落魄士子、没落贵族子弟,虽然其中的贤能大才,可能没几个,甚至于一百个一千个人当中,也不见得能有一个真才实学之人,但只要到了赵国,以伊华和国相张宣的手段,想要将这些人物尽其用,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至于,这些遗老遗少或者没落贵族们,在赵国会不会兴风作浪,做妖找死,伊华就更不用担心了,有四大密卫在手,又有月华楼、逍遥居和龙门镖局这三个‘民间组织’作为耳目,这些人想要兴风作浪,在赵国掀起些什么大风大浪来,就纯粹属于找死了,赵国国防军,甚至是接受过新的军事训练的城防军,想要对付起这些人来,那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而实际情况也似乎的确如此,在赵侯伊华拥立夏王子无咎继承王位之后,原本的卫国和夏王室的遗民们,在短短的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就陆续涌入了赵国,在赵国出入境管理登记处,以卫国和夏王室遗民的身份,登记的人数,就超过了五千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几乎是全家都迁入了赵国! 而对于夏王室和卫国遗民,赵国又专门出台了一份特别法令,只要是全家迁入——有家小有妻儿的全家迁入,又在赵国申请长期居留证的,长期居留证的有效期缩短至两年。 也就是说,只要是以卫国和夏王室遗民的身份,在赵国申请的长期居留证,在两年内,没有作奸犯科,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而且又没有离开过赵国的,便可申请入籍赵国! 不仅如此,如果是夏王室或者卫国公族、世族,并且在夏王室或者卫国有过出仕的经历,不管是在夏王室或者卫国朝堂上为官,还是在地方上作为行政长官,又或者在军伍中,有担任过校尉以上职务者,甚至还能够直接向赵国官府申请入籍,获得赵侯批准后,便可直接入籍赵国,甚至可以在赵国朝堂或者夏王室宫廷之中,担任文武官吏等! 而这一条,其实也可以认为是赵侯伊华,专门为蒙骜大将军之子蒙戊设立的,特别是在军伍中,有担任过校尉以上职务者这一条!在兴夏王都的时候,蒙戊作为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之子,虽然才刚刚及冠,但是在大夏王室之中,蒙戊却已经靠着父辈的余荫,获得了一个执金吾校尉的官职,作为世家贵族的子弟,入卫大夏王宫,随侍夏王左右! 所以,以蒙戊的身份,只要向赵国官府,提出入籍申请,几乎可以很轻松的,便获得赵国国籍,甚至于,就算没有执金吾校尉这个大夏王室的官职,以蒙戊身为蒙骜之子的身份,也完全不必要等待五年那么漫长的时间! 而伊华在针对夏王室和卫国遗民的特别法令中,之所以加上这么一条,也只是为了让蒙戊能够有一个台阶和借口下,让蒙浚、蒙橐可以劝说动蒙戊,尽早的加入赵国军中罢了! 蒙戊现在刚刚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而如果等到蒙戊的五年长期居留证到期,那时候,蒙戊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再应征入伍,参加到赵国军伍之中,至少在伊华看来,其实已经算是比较晚了,早就已经错过了入伍的最佳时机。 在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绝大多数应征入伍的士兵,甚至是军官,年龄普遍都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只有极少数大学生入伍士兵,年龄才会放宽到二十多岁。而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之所以会将入伍的年龄定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肯定有其道理,就算伊华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科学道理,但只要一样画葫芦,征募这个阶段的士卒,肯定是没错的! 虽然,张宣也曾经劝说过伊华,蒙戊既然已经到了赵国,就不虞他再跑了,多等上三五年,也没什么的。可作为蒙骜大将军的遗孤,蒙骜大将军现在又是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伊华可真的不希望蒙戊在赵国再出现什么三长两短或者什么意外事故了,所以,能够尽快将他弄到自己身边照顾着,伊华也才能安心些,故而才会专门出台一条针对大夏王室和卫国遗民入籍的特别法令。 而事实也证明,伊华的想法没错。在蒙橐和蒙浚的劝说下,刚刚才从赵国拿到了长期居留证的蒙戊,很快便以大夏王室遗民的身份,向赵国官府申请全家入籍赵国。而在蒙戊的申请文书递交上去后,几乎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被送到了赵都宸邑,最后送到了伊华的案头上。 很快,伊华便在蒙戊的入籍申请书和另外两千三百户以夏王室和卫国遗民的身份,申请全家入籍赵国的申请书上面一同签字用印,再下发赵国丞相府,然后又通过丞相府,转发到赵国五郡之地去。 十几天后,蒙戊一家便和其他两千三百户夏王室和卫国遗民,陆续拿到了入籍许可证,之后不久,便又收到了入籍所在地官府县衙户曹制作的身份证,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赵国人! 而跟随蒙戊一同以夏王室和卫国遗民的身份,申请全家入籍赵国的,自然不止那两千三百户人!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陆续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兴夏王都和卫国故地,来到赵国的夏王室和卫国遗民,早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人的大关,达到了一万八千多人,直逼两万人的大关! 而这一万八千多人中,光是拖家带口的户数,便有四千多户,甚至将近五千户。而第一批以夏王室和卫国遗民的身份,申请整户入籍赵国的户数,也有将近三千户,不过最后,在淘汰了一些户口人数少三人,以及身份可疑之人后,最后获准整户入籍的,就只剩下了两千三百户。 至于剩下的那将近两千户还没有申请入籍赵国的户数,除了极少数不符合整户入籍条件的人口比较稀少的户数和身份可疑,有可能是薛郑莒等国派来的密谍奸细之人外,其他那些户数,在他们临时落脚地的官府,也还有户曹主事派出的工作人员,在专门对他们进行思想工作,宣传入籍赵国后的种种好处,能够享受到的在农耕以及商业贸易和实体工业等方面的种种好处,并以此劝说他们尽早申请加入赵国。 而就在蒙戊拿到入籍赵国的申请许可,并且从安吉关县衙拿到了户籍和身份证后不久,赵国官府便又下达了一份募兵文书,从赵国五郡之中,再招募组建,并训练两个军的国防军,军号暂编为国防军第九军和第十军! 看到募兵文书后,蒙戊很快便又带着蒙浚蒙橐两人,来到了安吉关的募兵处,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很快,蒙戊和蒙浚、蒙橐便顺利通过体检,然后募兵处又给了他们三天与家人告别的时间,之后便在安吉关中集中,在安吉关募兵处的官兵的率领和护送下,来到了位于赵都宸邑西郊的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成为了赵国暂编国防军第九军的一名新兵,并开始接受为期一年的新兵训练! 而这个时候,正好是大赵绍兴八年七月! 第八百四十一章 移防 大赵绍兴八年七月,在赵都宸邑,现在已经改名为新都的赵国都城,同时也是大夏王室的国都,夏王无咎已经继位大半年了,而远在几千里外的薛国,在薛都大邑东郊兴华山,薛国宫营处,已经将整个兴华山,都变成了一片张灯结彩的世界。 从薛都大邑东城门开始,顺着官道,一直延伸到五十多里外的兴华山,原本还顺着山峦地形,有些弯曲起伏的地形,也早就被宫营处征召的两万民伕民役,平整得整整齐齐,从东城门笔直地延伸到了兴华山脚下。而整条笔直宽阔,可以容纳三辆驷马马车并驾齐驱的官道上,最中间,更是直接被垫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比两边甚至还高了将近半个马车轮子。 等到七月十五,薛王妫翊正式祭拜天地神灵,继天子之位时,载着薛王妫翊的撵车,便会从这黄土垒成的‘御道’上驶过,一直来到兴华山脚下。 而紧随其后的受邀前来观礼,或者说朝拜新天子的诸侯国君,以及薛国文武百官的轺车,则只能从御道两旁低上半个车轮的官道上行驶。 而从东城门,直到兴华山脚下,在御道和两侧的官道两旁,更是每隔上五步,便会站立一个薛军武卒,两两相对而立,沿途护卫警戒。武卒外侧,到时候更会有无数支以百人都为单位的黑甲铁骑,往来驰骋、警戒。 而在五十多里外的兴华山上,从山脚下开始,整座兴华山上的树木都已经被砍伐一空,突兀的土石,更是全都被清理一空,整座兴华山的地表上,都已经被宫营处的官员,征用数万民伕民役,用黄土厚厚地铺了一层,使整座兴华山都变成了一座土黄色的大土堆! 而在这个大土堆上,更是被平整出了三个大的金字塔状的平台,从御道直通的山脚下开始,经九九八十一阶之后,便来到了第一个大平台。绕过了整座兴华山的大平台上,每隔五步,同样便站着一对两两相对的薛军武卒,每个台阶上也一样,都站着一对执戟武卒。 第一个大平台,宽约二十步,随后又是八十一阶台阶,到达第二个大平台。穿过第二个十几步宽的大平台后,又经过八十一阶台阶后,最后便来到了兴华山最顶上的大平台! 整个最顶上的大平台,方圆二百七十步,同样每隔五步,便会站立着一个执戟或者执枪的薛军武卒,负责警戒和防御,防止有任何人可能干扰到薛王妫翊的继位大典! 单单只是从薛王妫翊这个继位大典的筹备工作来看,其规模和盛况,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当初薛王妫翊在莒国九嶷山中,与莒王熊?互盟称王时的称王大典了!当然,那一次只不过是称王大典,而这一次,却是薛王妫翊,正式祭拜天地神灵,继承天子之位的继位大典! 现在,已经是七月盛夏了,距离七月十五的薛王妫翊继位大典,也没几天的时间了,甚至于,整个薛都大邑成内外,都已经张灯结彩,为薛王妫翊的继位大典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从薛王宫直通薛都大邑东城门的东正街上,甚至连街面上,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成为了禁止任何人踩踏的‘御街’。 不过,让人感觉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有些怪异的是,在薛都大邑东西两座专门负责接待和安顿外围使节的驿馆中,除了中山国权相公孙炳以中山国君之名派来的朝贺使臣以及郴国和新阳国、姑射女国三国的朝拜使臣外,赵郑莒三国,竟然没有派任何的使节来,边关发回来的报告,也没听说赵郑莒三国有任何的朝拜使臣,在赶来薛都大邑的路上! 这都马上就要到七月十五,继位大典举行之时了,赵郑莒三国的朝拜使臣,在这个时候都还没入关,岂不是说,在七月十五日之前,根本就不可能赶到薛都大邑了?也就是说,赵郑莒三国,是真的决定不来参加自己的继位大典了? 在薛都大邑薛王宫中,听到鸿胪寺卿说赵郑莒三国还没有朝拜使臣入关的汇报时,薛王妫翊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特别是对于赵国,之前在派特使前往赵国,向赵国通报自己将要在七月十五举行继位大典,继承天子之位,邀请赵侯前来观礼的时候,薛王妫翊还专门给伊华,自己那个女婿,写了一封亲笔信,在心中可以说已经算得上是苦口婆心的想要劝说伊华回心转意,不要在跟薛国作对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可现在呢,从赵国,从赵侯伊华的表现来看,他可是真的一点都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啊!作为泰山老丈人的自己,举行继位大典,继承天子之位,这可绝对算得上是作为薛王,作为天下霸主之国的国君,一生之中最为辉煌灿烂的时刻,就想要邀请天下列国的国君,共同来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可让人想不到的是,自己都亲自派人去邀请了,赵侯竟然连来都不来! 不仅仅是赵国,薛国和郑国,这两国国家,竟然也对自己的邀请置若罔闻,根本连派人来观礼见证自己的继位大典都不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继位大典,看来必须得靠着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来替自己的继位大典增光添彩了! 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薛王妫翊,就已经将自己的满腔怒火,全都转化成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并且很快便招来了内侍,草拟了一份谕旨,亲自审阅过后,又亲自誊抄了一遍,在谕旨最后,亲笔签字,并直接用上了从兴夏王都送来,交到妫翊手上的天子之玺。 随后,这道谕旨,便连夜被薛王妫翊,派了宫中内史,星夜兼程,送往了卫国故地隆城郡,交到了驻守在隆城郡的薛国镇守将军赵传手上。 之前,薛军出兵伐卫灭夏之时,出征的薛军被分成了两部分,主力由柱国大将军公孙濯统领,从中山国借道,绕过卫国卫宁郡,直接攻打隆城郡,而另一部分,则由薛国新军主帅王简统领,从柁樟郡和卫武关出发,直攻卫宁郡,以牵引和分散夏卫守军的注意力。而当时,赵传便是主帅王简手下的副将。 伐卫灭夏之战中,柱国大将军公孙濯在兴夏王都意外阵亡,给薛军造成了伐卫灭夏之战中最大的一个损失。不过好在,伐卫灭夏最终还是以薛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平夏灭卫之后,薛国新军主帅王简,被薛王妫翊征召回朝,依故柱国大将军公孙濯的旧例,被薛王妫翊晋升为柱国上将军,卸掉了一切兵权。而赵传和另外两个从国尉府选派的公族将军妫歆、妫叡,则分别以镇守将军的名义,各自统兵五万,镇守隆城、卫宁和柁樟三个卫国故郡,以平定和镇压三郡卫国残余势力的反抗,清靖地方。 而已经被一把大火夷为平地的兴夏王都,更是直接被薛王一道谕旨,并入了隆城郡,由隆城郡镇守将军府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镇守部队,在兴夏王都的废墟上,新建了一座栅栏式固定军营,以为镇压和防守兴夏王都旧址之用! 接到薛王妫翊直接从薛王宫宫中发出的谕旨后,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虽然还在为隆城郡中越来越有死灰复燃迹象的卫人和夏人反抗组织、残兵流寇而头痛不已,但很快还是将这些烦人的守备地方郡县邑城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副将,而他自己,则亲自率领从镇守将军府所属的五万武卒、黑甲铁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武卒和一万黑甲铁骑,在八月初的时候,秘密移防到了与赵国安吉关毗邻的隆城郡隆兴关。 隆兴关与安吉关毗邻,在卫国还没灭亡之前,由于卫国与赵国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友好,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冲突,故而在隆兴关,卫国也并没有驻防多少戍卒,与之相对的赵国安吉关中,同样也没驻扎多少戍卒,甚至连一千人都不到。 直到薛国灭亡卫国之后,薛国在隆兴关中增加了两千戍卒,将戍守关城的总人数增加到了三千人,而赵国,得知隆兴关增兵的消息后,同样也在安吉关中放置了一个满编旅的国防军。国防军一个旅两千五百人,再加上安吉关中原有的戍卒,总人数也就达到了三千人的规模,跟对面隆兴关中的薛军戍卒的人数相当,甚至略有超出。 而现在,得到薛王妫翊命令的赵传,率领两万精锐薛军,秘密移防隆兴关,目的自然不可能只是去边关游山玩水的,而是想要一举夺关,拿下赵国安吉关,甚至是安吉关背后的云中郡!好给不听薛王命令,不给薛王面子的赵国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也好为薛王妫翊七月十五日的继承天子之位的继位大典,增加一份灿烂夺目的胜利勋章! 只不过,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在接到薛王妫翊派内使快马加鞭,从薛都大邑星夜兼程送到隆城郡的谕旨时,已经是七月十号了,从隆城郡调兵遣将,秘密调派距离隆兴关最近的几座县邑关城中的驻军,移驻到隆兴关,包括赵传从隆城郡赶到隆兴关,在短短的五日之内,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好在薛王妫翊,能够成为天下霸主,也并不傻,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拿下赵国的安吉关,就更别说安吉关背后的云中郡了。就在赵传收到从薛都大邑传来的夺取赵国安吉关和云中郡的密旨后的第二天一早,赵传便又收到了薛王妫翊派内使送来的第二道谕旨。 在第二道谕旨上,薛王妫翊更改了前一道谕旨中,在七月十五继位大典前拿下安吉关的时间期限,而是改成了更始八年年底之前,拿下赵国云中郡!并且,薛王妫翊还从薛都大邑,为赵传准备了五万援军,在七月十五继位大典之后,便会从薛都大邑启程,赶往隆城郡!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作战计划 经过大半个月的准备,一万武卒、一万黑甲铁骑,总计两万被隆城郡镇守将军精心挑选出来的薛军精锐,才终于在八月初的时候,秘密移防到了与卫国云中郡安吉关最近的隆兴关中。 而在此之前,从隆兴关附近的几个县邑关城之中,运送的大量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也都陆陆续续的运进了隆兴关之中。 可以说,整个隆兴关中,在八月初,两万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薛军精锐抵达之前,就已经变成了薛军的粮草物资和武器装备的集结中心,整个关城中,几乎随处可见堆积如小山似的的粮草辎重,甚至于在关内的校场上,还能看见随处堆积,架在一处的各种武器装备,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原本,赵传还自以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十分的隐秘和隐蔽,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赵传甚至在第一批粮草辎重还没押送进隆兴关之前,便给隆兴关中的守备游击将军下达了一份密令,密令他肃清城中密谍暗探,监视,甚至必要时可以隔离、软禁城中所有外国商贾旅人! 不过,赵传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他在隆城郡中接到薛王妫翊的密旨后不久,赵国派到隆城郡中的密探,就已经察觉到了隆城郡中镇守将军府的异常举动。 甚至于,在隆城郡中的赵国密谍暗探,还通过镇守将军府中的内鬼,拿到了薛王妫翊密旨的手抄卷,知晓了薛王妫翊密旨的所有内容,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赵国,同时也通过四大密卫和月华楼、逍遥居以及龙门镖局构建起来的强大情报网络,将这一情报,紧急送到了安吉关,通知到了驻守安吉关的零七一旅上校旅长公叔子夜。 公叔子夜是赵侯伊华的护卫出身,也是赵侯伊华重生到这个位面时空中之后,所认识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对赵侯伊华最为忠心的一个,原本,以公叔子夜跟赵侯伊华的关系,他本可以爬到更高的位子。 但之前,由于赵国甘氏叛乱的原因,公叔子夜一直以守备游击将军的身份,驻守山陇郡,直到三年前,赵国与莒国的边境之争,在山陇郡中成功的歼灭了莒国入侵赵国的一支五万人的部队之后,赵莒两国边境趋于稳定,赵国国尉府才启动了对山陇郡中驻守的城防军的训练计划,公叔子夜也才调入军官特训班,接受训练营新编的军事指挥训练。 在军官特训班中,经过长达一年的特训,公叔子夜以军官特训班第一的身份,顺利毕业,并且获得国防军上校军衔,在国防军第七军任职。经过这一年多的任职锻炼,公叔子夜才在不久前终于获得晋升,被任命为国防军第七军军司马兼零七一旅上校旅长,成为了一名军级指挥官,距离晋升将官序列,也不过一步之遥。 零七一旅原本与第七军一起,驻防云中郡,军部也在云中郡郡城之中,距离安吉关还有好几百里的路程。但是自从薛国平卫灭夏之后,占领了整个卫国之地,并且又在与赵国安吉关毗邻的隆兴关中增加了两千戍守兵力之后,零七一旅便被第七军军部,移驻到了安吉关之中,公叔子夜也就随同零七一旅,一同移驻安吉关,成了安吉关中的最高军事长官,统领安吉关中的所有国防军和城防军。 作为前线指挥官,来自于薛国,并且是针对赵国,针对安吉关的进攻计划和作战计划,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直接转交到了公叔子夜的手中,而由于距离的原因,公叔子夜在收到从薛国发来的情报时,云中郡国防军第七军军部和赵都宸邑(新都)国尉府,还根本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甚至于依靠四大密卫和月华楼、逍遥居、龙门镖局组织起来的强大的情报网络,也根本还没能将情报送进新都城。 新都,是大夏王子无咎继任夏王之位后,把赵都宸邑改名而来的,取新的国都之意。而整个新都城的范畴,不仅仅包括原来的赵都宸邑,其实还包括在赵侯伊华计划之中的,扩建赵都宸邑,在现有的城墙范围之外,再建东南西北四座坊区,坊区之外,再修筑城墙,成为新都外城墙,最终形成外城、内城和王宫里外三重的防御体系! 而新都城内的王宫,其实就是赵王宫,赵侯伊华甚至根本就连家都没挪过一下,宫殿名称除了夏王无咎居住的宫殿,被改名为无极宫外,其他的宫殿,甚至连名称和用途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而夏王无咎所居住的无极宫,此前不过是一座几近荒芜的冷清宫殿,大夏王子无咎和萱华公子一同抵达赵都宸邑后,甚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跟萱华公子,一同住在萱月楼里的,直到赵侯伊华决意拥立王子无咎成为夏王之后,无咎才搬出了萱月楼,住进了修葺一新的无极宫中。 而宫殿中的所有内宦宫娥,都是四大密卫的人,伊华也清楚这一点,但却并没有任何想要阻拦或者改变的意思。大夏王子无咎,可以做夏王,可以做天子,甚至于就算他想做皇帝,伊华也可以支持,但只有一点,想要掌握赵国实权,或者插手赵国事务,伊华却绝对不允许!做个橡皮图章,有名无实的夏王,那没什么,想要做赵国之主,那绝无可能! 安吉关中,零七一旅上校旅长公叔子夜,在收到来自于薛国的密谍暗探发回来的情报后,虽然没有自主的权力,更没有率先对薛军发动攻击,挑起两国之战的权力——真要那样做的话,薛国甚至完全可以将挑起两国之战的责任,全都推到赵国一边去。 但是,作为边郡要塞的军事指挥官,整备军务,增强防御手段和防御措施,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此,几乎在接到情报后的第二天,公叔子夜便以演练为名,下达了提高战备等级的命令,并派遣了军中斥候,混入隆兴关中,与关中才刚刚恢复不久的情报站中的密谍暗探取得了联系,同时绘制出了详细的隆兴关关城舆图。而隆兴关关城之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武器装备等情报,自然也一起送到了公叔子夜手上。 看到零七一旅斥候营送回来的隆兴关关城舆图,包括城防布置图以及城中粮草辎重、武器装备堆积如山的情报后,公叔子夜也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薛国的确是在做着攻打安吉关的战斗准备! 之后,公叔子夜便以假设薛赵开战,薛国以隆兴关为据点,以数万之众,进攻安吉关为题,让零七一旅旅参谋部,拿出一份作战计划来。 仅仅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以零七一旅旅司马为主官的旅参谋部,便拿出来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包括初期的防御,甚至还包括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烧掉隆兴关中的后勤辎重粮草、武器装备仓库,甚至对隆兴关中的薛军主将进行斩首行动等内容。 在这份作战计划中,主要的作战计划,自然是在战争初期,以防守为主,先守住安吉关,以守待援,等待从云中郡赶来的国防军第七军的主力援军。等援军到达之后,再与薛军一决胜负! 如果薛军兵力强盛,以国防军第七军一万五千人,都没法战胜的话,国尉府也必定会再增派援军,第七军的任务,自然也就是以战代守,以阻挡、迟滞薛军行动为主,直到从各地调派的国防军援军赶到前线,投入到对薛军的反击中去。 以国防军的战斗力,在加上赵国的地势之利,挡住薛军的进攻,打掉薛军的攻势,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最难的其实还是,薛国,或者说薛王与赵国一战的决心到底有多大,是想要全面跟赵国开战,灭亡赵国,还是以攻占赵国某城某郡为作战目的,又或者仅仅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赵国?对于赵国来说,这才是最难的! 也只有搞清楚了薛王妫翊对赵之战的目的之后,赵国才能有针对性的做出相应的准备,进行相应的战争动员。 薛国若是想要灭安赵国,那自然没话可说,赵国也只能进行全面的战争准备,甚至是长久的战争准备,进行战争总动员,动员一切战力,投入到对薛国的战争中去。 而如果薛国只是想要从赵国身上割下一块肉来,赵国自然也不可能俯首帖耳的任人宰割,如同当初与莒国的边境之战一样,奋起反击,击败薛国来犯之敌,将薛国打痛了,打怕了,然后逼得薛国不得不进行停战谈判!而赵国,自然也就没必要进行全面的战争动员和准备了! 而如果薛国仅仅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赵国,想要趁着赵国不备,偷袭一下安吉关,从赵国身上捞到一些好处的话,那么不好意思,现在薛国的这种意图,就已经落空了,安吉关中的公叔子夜和赵国国尉府,已经知道了薛国想要偷袭安吉关的意图,薛国再想要发动突袭,趁着赵国没有防备,拿下安吉关,也已经绝无可能了! 安吉关中,零七一旅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之中,别的计划,都只不过是中规中矩,或者说墨守成规的作战计划,没什么新意,但先下手为强,抢在薛国对赵国发动战争之前,先一步烧了薛军的粮草辎重仓库和武器仓库,却也不是不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了粮草辎重和武器装备,薛军的战斗力,可要大打折扣呢!只不过想要抢在薛军之前,烧掉薛军的粮草辎重仓库和武器仓库,却很有可能被薛军抓住,甚至因此而将挑起薛赵两国之间战争的责任,全部推倒赵国这一边! 这一计划,收获很大,但同样的,风险也很大,还真的是收获和风险并存呢! 第八百四十三章 薛王继位 拿着零七一旅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公叔子夜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将零七一旅斥候营中的绝大多数斥候,全都化整为零,分散地从各种渠道混进隆兴关中。 隆兴关中,虽然薛国正在为进攻赵国安吉关秘密做着准备,每天都有大量的粮草武器辎重,甚至是从各地征调来的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进入隆兴关。但是在表面上,薛国和赵国两国之间还是和平友好的国家,双方正常的通关往来,也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 因此,就算是赵人,通过正常的渠道,都可以正常通关,进入隆兴关中,只不过这些入关的赵人也好,其他列国的外国人也罢,在进入隆兴关之后,很快便会被隆兴关中的薛军监视,甚至是直接软禁起来。 主导此次对赵作战的薛国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从薛王妫翊那里得到的谕旨,在他认为必要的时候,甚至是可以直接监视、软禁,甚至是抓捕隆兴关,甚至是隆城郡中的一切外国人的。 再加之上,此前由于卫国和夏国遗民针对薛人进行的暗杀报复性行为,早就让薛人对一切外国人,保持了一定的警戒心和敌对性,对进入隆兴关中的外国人,自然而然的便会有一定的警惕。 在这种情况下,以正常的身份,通过正常的关系,进入隆兴关,自然是行不通的,更何况公叔子夜派出去的斥候,混入隆兴关,本来就抱有其他目的和意图!不过,正常的通道没法进入隆兴关,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其他隐秘的渠道,可以混进隆兴关! 在做出决定后,公叔子夜连夜便来到了安吉关中斥候营所在的营区,将营区中所有没有执勤任务的斥候,全都集中了起来,在逐一签订了保密协议之后,公叔子夜才对斥候营的斥候,公布了薛军正在隆兴关中备战,准备偷袭安吉关的消息。 消息一经公布,顿时便在斥候中引起轩然大波,所有的斥候,脸上都展露出了一种极其愤怒的神色,甚至还有斥候,当即便义愤填膺地说道,要给隆兴关中的薛军一个血的教训,让他们好看! 公叔子夜等群情激奋的斥候稍微平静了一些之后,这才公布了想要从他们中间,挑选出一些人来,去执行一项机密任务的消息。 话刚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全都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向公叔子夜请战,请求参加执行机密任务。 最终,公叔子夜也只是从斥候营中挑选出了一半多一点的斥候,让他们化整为零,混进隆兴关中,以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抢在薛军动手之前,先一步烧掉薛军粮草辎重,甚至是执行斩首行动,先一步将薛军主将暗杀了,的确可以重创薛军,甚至可以因此而迟滞薛军攻击、偷袭安吉关的时间。但同样的,一旦有斥候被俘,薛军很有可能就会因此而将挑起赵薛两国之战的所有战争责任,全都推到赵国这一边!这样一来,薛国再对赵国发动攻击的时候,可就名正言顺了! 考虑再三之后,公叔子夜还是觉得,烧掉薛军粮草辎重,执行斩首行动,除掉薛军主帅或者主要指挥官,计划都是可以执行的,只不过在时间上,要稍微落后一点,等薛军动手了,赵国再动手烧掉薛军粮草辎重,执行暗杀任务,一切也就都顺理成章了,就算薛国,也绝无可能,再将挑起战争的责任,推到薛国这一边了! 而要做到这一点,赵国在此之前,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混入隆兴关中的斥候,也将要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在隆兴关中潜伏数日之久! 而随着薛国对赵国安吉关的偷袭战的各项准备工作的全面落实,战争发动的时间越来越近,薛国对隆兴关的监控也将越来越严格,对进出隆兴关的外国人的监视和警惕,也会越来越严,所以,混入隆兴关中的斥候,要越早越好,而混入城中后,隐藏得也是越深越好,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行动命令之前,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异样,露出任何的马脚来! 而在当天夜里,一半多的零七一旅斥候营的斥候,就化整为零,分散摸出了安吉关,陆陆续续以各种方式,混进了隆兴关之中。 甚至于,当天晚上,便有斥候营的斥候,通过翻墙,甚至是钻狗洞的方式,混进了隆兴关中,在隆兴关中隐藏了起来。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手段,在一天之内,就全都混进了隆兴关中。 隆兴关中,虽然外松内紧,已经对所有进出隆兴关的外国人,全都采取了严密的监视和跟踪,甚至是软禁的政策,但对于混入隆兴关中的赵国斥候,又有早在此前,就已经恢复了隆兴关情报站的密谍暗探的接应掩护,因此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而隆兴关中,一切的战前准备,依然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直到八月初二,薛王妫翊正式在大邑城东兴华山上举行祭天大典,祭祀天地神灵,手捧天子之玺,正式继承了天子之位后的十七天,一万薛军武卒和一万黑甲铁骑全都秘密进驻了隆兴关时,各种准备工作就已经完全准备就绪,只等着身为隆城郡镇守将军的主将赵传一声令下,便可直扑隆兴关,偷袭赵国关城了! 而十七天前的七月十五,薛王妫翊在薛都大邑城东兴华山举行的继位大典,也正如薛王妫翊之前所掌握的情报一样,除了郴新中这三个与薛国毗邻的小国和姑射女国之外,天下列国之中的赵郑莒三国,竟然真的没有派出任何使节,更没有亲自抵临薛都大邑,观看薛王妫翊的继位大典! 如此一来,薛王妫翊几乎动用薛都大邑以及周边郡县关隘数十万民伕民役,历时数月之久,筹备的继位大典,就成了历朝历代,观礼人数最少的一次继位大典了,甚至于比之前列国君侯继承国君之位时,举行的继位大典,还要冷清上许多! 天下列国之中,有一半的国君,而且是在整个天下,都举足轻重的三个国家的国君,都没到场,也没有派任何的使节前来,薛王妫翊的继位大典,自然也就办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让天下人耻笑的虎头蛇尾的大笑话! 甚至于直到大典举办的前一天,薛国国相妫玮,还在劝说妫翊,取消这一次的继位大典,以免引起天下人的笑话。但妫玮的建议,却被妫翊直接拒绝了,妫翊甚至扬言,哪怕没有任何国君前来观礼,他也一定要按照太常寺礼官挑选的黄道吉日,在七月十五举行继位大典,正式继承天子之位! 薛相妫玮,便是莳箐馆馆主,也是薛国最大的情报机构的实际掌控者,同时更是妫翊的同胞兄弟,薛国王族! 这样一个人,原本应该是薛王妫翊最为忌惮和猜忌的对象才是,但由于妫玮对妫翊一向忠心耿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权力的追求和渴望,也没有任何想要染指薛国王位的意图,之前掌握的莳箐馆,更是薛国最大的情报机构,有这样一个让薛人闻之色变的机构在手中,妫玮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做出任何对薛王妫翊不利的举动来,甚至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侍奉薛王,还再三请求就封,让薛王妫翊另外委派贤能,接掌莳箐馆。 妫玮这样的举动,自然也就慢慢的打消了薛王妫翊的忌惮和猜忌,甚至于在薛相韩栎客死异乡,死在草原獲国,杳无音信之后,薛王妫翊还将薛国国相之位,交给了妫玮。当然,在担任了薛国国相之后,妫玮的莳箐馆馆主,也就交了出去,最后几经周转,落在了薛国王子旦的手上。 而接任了莳箐馆馆主之位的薛国王子旦,势力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张,在薛国朝野内外,跟太子睿分庭抗礼的趋势,也是越来越明显,渐渐的,整个薛国朝堂,甚至都因此而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太子睿,另一派则支持王子旦。 对此,薛王妫翊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甚至于有好几次,薛王妫翊还私下里像是闲聊一般,对妫玮提及此事,询问妫玮的态度。 而妫玮的回答就更妙了,“太子睿与王子旦,皆是天纵之才,无论是谁将来继承王位,都必定会让薛国大放异彩,甚至于独霸天下。”这就是妫玮当时回答薛王妫翊的话,至于支持谁,却是“王兄支持谁,臣弟便支持谁。”似乎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一样! 在薛王妫翊的一力坚持之下,七月十五的兴华山继位大典,依然如期举行,只不过声势和规模,都可谓是空前,但到场的列国观礼嘉宾,却是最少的一次。 以往就算是列国君侯继位,天下各国的君侯,即便不能亲自到场,但也都会派遣特使抵达观礼,甚至于就连天下名义上的共主夏王天子,也会派遣特使,列国特使众多,洋洋洒洒,轮番朝贺,却也热闹非凡。 而这一次呢,薛王妫翊举行的可是继承天子之位的最高规格的继位大典,可到场的列国国君,却只有一个,就新阳国君王信,另外就还有两个特使,郴国和中山国派来的特使。 中山国国内情况特使,国相公孙炳以权相的身份,执掌中山国的军政大事,中山国君或者公孙炳,不能亲临现场观礼,也是情有可原。而郴侯姚裕,则完全是担心到了薛国后,会被薛王怪罪,才不敢前往薛国的。毕竟,当初郴国坑杀薛国驻军一事,可是将薛国得罪狠了。 若是薛王妫翊在继位大典之后,旧事重提,提及此事,场面难免尴尬,甚至有可能被薛王妫翊借题发挥,为难姚裕。因此,再三思量之后,郴侯姚裕也只是派了一名特使,代表他前往薛都大邑,观礼薛王妫翊的继位大典。 而赵郑莒三国,却是根本连使节都没派一个,摆明了不承认薛王的天子之位! 第八百四十四章 袭城 大赵绍兴八年八月初五,凌晨,天尚未开亮,黑夜还笼罩着整个苍茫大地。在薛国隆城郡隆兴关与赵国云中郡安吉关之间的狭长空地上,一群仿如幽灵鬼魅,好像突然间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的黑影,伏低着脑袋身子,朝着不远处的安吉关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那群黑影便已经冲到了安吉关关城下,贴在了安吉关的外城墙上。安吉关只是个毗邻隆城郡隆兴关的普通关城。虽然是边关,但却也只有地势之利,并无河流环绕,而以赵国之前的国力,也不可能动用、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安吉关外修筑一条人工河,作为安吉关的护城河。 若是大城要郡,又或者地势平坦,临近水源的地方还差不多,可安吉关虽是边关,但此前赵国跟卫国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和睦,几乎就没有发生过什么边境之争,安吉关自然也就没必要修筑护城河了! 同样的,安吉关对面的隆兴关,其实也一样,并没有修筑护城河。在此之前,赵国和卫国之间的这两座边关,几乎就形同虚设,连防守的兵力都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薛国突然攻占了卫国,隆城郡变成了薛地,薛国又在隆兴关增强了防守兵力,安吉关中的赵军戍卒,说不定还是城防军那区区一千来人呢! 几乎没有被任何的赵国戍卒察觉,看来,赵国新军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带着一千薛军最精锐的武卒,摸到安吉关城墙根子下的薛军校尉公孙羿在心底暗自冷笑了一声。 此前,赵国新军被吹嘘得神乎其神,几乎跟薛军武卒、南蛮莒兵、郑军铁骑等天下少有的精兵相提并论了,甚至于郴新中等国,包括已经被薛国灭亡了的卫国,都几乎求上门去,求着让赵国帮助他们训练新兵。 但是现在呢,自己都已经摸到赵军眼皮子底下了,可赵军呢,不还是一点都没察觉到么?还说什么天下强军,连必要的警觉心都没有,也好意思自称天下强军? 公孙羿在心底暗自冷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周围几个都头小旗趴着身子靠了上来,低声说道:“校尉。” “按计划进行。”公孙羿低声说道。 周围那几个都头小旗轻轻点了点头,趴着身子离开,不一会儿,靠在城墙下的一千薛军武卒,便有人朝着安吉关城头上抛上了十几二十根飞镰钩爪,抓在了城头上的城墙垛子上。 抛出飞镰钩爪的那十几二十个薛军武卒,伸手拉着飞镰钩爪后面带着的长绳,使劲拉了拉,没有脱落后,这才双手拉着绳子,双脚抵在城墙上,手脚并用,交替着向上,蹭蹭蹭十几下,便攀爬上了安吉关的城头。 城头下,剩下那些薛军武卒中,一些人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关城城头,绝大多数的人却已经涌到了安吉关城门两边,只等攀爬入城的薛军武卒,解决掉城楼上和城门洞中的赵军后,便可以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而一旦城门被打开,安吉关陷落,也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就连公孙羿,都已经在幻想着,入城后,自己是要先杀向守备将军府,拿下安吉关守将的首级好呢,还是先杀向城南或者城北的校场,先杀散了城中那些自诩天下强军的赵国新军好!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城头上没有任何的动静,城下城门后边的城门洞中,同样没有任何的动静,抓着飞镰钩爪攀爬入城的那十几二十个薛军武卒,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连一点的波澜都没能掀起,甚至可以说,连一点水花都没泛起! 怎么回事?公孙羿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旋即又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低声喝道:“上!” 在公孙羿的命令下,又有十几二十个薛军武卒,抓着飞镰钩爪上的长绳,双脚抵在城墙上,蹭蹭蹭十几二十下,便再次爬上了安吉关城头。 然而这一次,却依然跟之前那十几二十个薛军武卒一样,一去不复返,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能发出来,城外的薛军武卒,更是一丁点声响都没听到! 若是说被城中的赵国守军发现了吧,十几二十个薛军武卒,就算面对百十来个赵军,也不见得就会落了下风!而且,就算打不赢赵军,那也总不至于连示警的时间都没有吧?好歹也是十几二十个薛军军中最精锐的武卒呢,就算杀十几二十头猪,那也得叫上几声吧? 而就在城外薛军,包括领军的校尉公孙羿疑惑不解之时,一直紧闭着的安吉关东城门,却微微裂开一道缝隙来,黑暗中,好像有个人影在城门后边,朝着城外的薛军招了招手,但旋即便又消失在了城门后面。 公孙羿见此,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埋伏在关城城门两旁,看到城门被打开的薛军武卒,便已经冲上前去,猛地一下推开了城门,大声叫喊着:“杀啊!~”朝安吉关里冲了进去。 公孙羿见此,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安吉关就这么被自己给拿下来了? 几乎是被簇拥着,被身后的薛军推着,跟随着大声喊杀着冲入安吉关的薛军武卒,一起冲进了安吉关。然而,才刚刚冲进安吉关,穿过安吉关东城门的城东,公孙羿眼前却猛地一亮,四下里竟然亮起了无数支火把,将整个安吉关城东,都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火把的光亮明亮刺眼,公孙羿甚至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抬手挡在了眼前,旋即,却猛地听得一声呼啸声冲天而起,冲上半空中,然后猛地“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公孙羿根本就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眼前明亮的火把光,微微睁开眼来,却见十几二十丈外,在安吉关关城城门后边的街道上,竟然用一包包的麻袋,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堆出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半弧形的垒坎来。 而在那一圈半弧形的垒坎后面,成百上千名穿着黑色军装的赵军,正张弓搭箭,眼神冰冷地望着公孙羿他们! “不好,上当了!~”公孙羿心中猛地一惊,还没来及说出口来,却听对面垒坎后面的赵军军中,也不知道是谁,冷声喝令道:“射!~” 一个射字出口,眨眼间,成百上千支羽箭,便划破长空,激射而出,如同狂风骤雨中的雨点一般,射向了公孙羿他们! 几乎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几十上百名薛军武卒,便直接被利箭射翻在地,而几乎同时,在公孙羿他们身后,安吉关关城楼上,也同时射下了数十数百支羽箭来,同样也在第一时间,便射死了几十个,上百个薛军武卒…… “射!~”垒坎后面,赵军军中,那个薛军连人都看不到分不清的军官,还在用冰冷的语气,下达着冰冷无情的命令。所有赵军,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服,甚至连盔甲都没穿,薛军根本没法从穿着打扮上,区分出那些赵军军中的官与兵,自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下达命令的赵军军官了。 而随着那个赵军军官的命令,垒坎后面以及城楼上的赵军,手中的弓箭,更是如同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地朝着刚刚冲进关城的薛军武卒倾洒着,每一波箭雨,都会带走数十上百名的薛军武卒! 而遭受赵军猛烈箭雨攻击的薛军,顿时乱作一团,混乱中,还有薛军武卒想要朝着十几二十丈外的赵军猛冲过去,然而还没冲出去几步,便被赵军手中的短弩,直接射穿了身上的盔甲,向后栽倒了下去…… 第八百四十五章 激战安吉关 “报!~”安吉关外,一骑快马斥候顺着官道疾驰着冲向了三里外的一处小山坳中,小山坳中,薛国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将军赵传,率领着一万薛军武卒,一万薛军黑甲铁骑,入夜之前,就已经来到了小山坳中,隐藏了起来,就等着公孙羿率领的一千武卒,破开安吉关城门后,夺门而入呢! 很快,快马斥候便疾驰着冲到了一身戎装,整装待发的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公孙校尉已率一千锐士夺取关城城门,正与城中戍卒厮杀,特命小人前来禀报,请将军速派援军,以夺占安吉关!” “公孙羿入城了?”听了快马斥候的话,赵传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是的,将军,公孙校尉命小人前来禀报时,就已经冲入关城城门了,小人来的时候,城中喊杀声、激战声不绝于耳,定是公孙校尉在与城中赵国戍卒厮杀。”快马斥候肯定地说道。 听了快马斥候的话,赵传微微点了点头,正要下令全军出发时,却猛地感觉眼前一亮,急忙抬头看时,却见小山坳外边,安吉关方向突然升起一颗明亮的流星来,直冲云霄,在半空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来,将漆黑的黎明,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赵传一惊,惊声问道:“那是什么?” 赵传身边的几个将军校尉,以及那个快马斥候,几乎同时转头或者抬头,朝那冲天而起的流星望了过去,而那颗流星在半空中迸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后,旋即便又晦暗了下去,转瞬之间,更是彻底熄灭,原本还明亮有如白昼的夜空,顿时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好像是颗流星。”有一个校尉低声说道。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道:“不是流星,流星怎么可能从地上往天上飞?”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人又接着说道:“应该是赵军的求救信号!” 赵传也微微点了点头,就如那个偏将所说的一样,流星只可能从天而降,哪有从地上往天上飞的,很明显,那是安吉关中的赵军抵敌不住,向周围的赵军求援或者传递信号消息,又或者是示警的一种方式呢! 想到这,赵传猛地一下拔出身上的佩剑,往前一指,厉声喝令道:“黑甲铁骑,听我命令,全军冲锋,武卒次第跟进,不得有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说道:“拿下安吉关,与尔等痛饮!~”说着,赵传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出了小山坳。 赵传身后,十几二十个大小将弁,也跟着纷纷拔出佩刀佩剑,大声喝叫道:“兄弟们,冲啊!”跟随在赵传身后,冲出了小山坳,顺着官道,朝着几里外的安吉关关城冲了过去。 最先冲出去的,便是一万黑甲铁骑,黑甲铁骑是薛国骑兵部队,而且是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跟薛国武卒,一步一骑,两支部队,成就了薛国数十年的霸主之位! 虽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而且又没有张着火把,但一万铁骑,却如同一个移动的整体一样,排着整齐的队形,步履一致地顺着官道,朝着安吉关急冲而去。 而在那一万黑甲铁骑身后,一万薛军武卒,虽然是步卒,行动全靠双腿,但行动速度,却也一点不比黑甲铁骑差,落后黑甲铁骑也不过百十步的距离,跟着一起,冲向了安吉关。 短短三四里路,不过片刻之后,一万黑甲铁骑便已经全数冲到了安吉关外。还隔着老远,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甲铁骑便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安吉关城头上高挑着几盏灯笼,将关城内外映照得跟白昼似的。 关城城楼下,安吉关东城门大打开着,打开着的城门,就如同怪兽大张开着的血盆大口一样,仿佛要择人而噬!而安吉关内,虽然透过安吉关东城门,看不见关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喊杀声、激战声却已经消失了,只有关城外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几十具上百具凌乱的带着血渍的尸体,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在提醒着冲到安吉关前的薛军黑甲铁骑,在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过一次血腥惨烈的战斗! 望着城门洞开的安吉关东城门,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黑甲铁骑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径直便顺着直通城门的官道,疾驰着冲进了安吉关关城。而在他们身后,成千上万的黑甲铁骑,更是如同流水一般,朝着小小的安吉关东城门门洞涌了过来。 赵传原本是冲在最前面的,只不过在朝着安吉关疾驰的过程中,却慢慢地被身后的其他黑甲铁骑慢慢的超越,渐渐的落在了队伍中间,冲到安吉关城门下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了那一万黑甲铁骑队伍的最后面,冲在最前面的薛军军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了。 小小的城门洞,宽不过一两丈,仅仅只能允许一辆马车入城出城,稍微还有一点空隙而已,两辆马车想要同时出城或者入城的话,就绝对会卡在城门洞处了。而就算是骑兵,最多也就能够容许六人六骑同时并排入城,七个人的话就绝对会打堵!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冲进安吉关关城的时候,潮水一般用来的一万黑甲铁骑,就被堵在了关城城门处,变成了五骑六骑冲过关城城门入城。 为首几个黑甲铁骑,瞧着洞开的关城城门,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纵马疾驰着,便穿过城门洞,冲进了安吉关东城门。然而,刚刚冲过城门洞,冲进关城,还没冲出一丈远呢,当先几骑便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道黑色闪电疾驰而来。 那几个黑甲铁骑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黑色闪电便已经猛地一下击中了他们的身子,那几个黑甲铁骑只感觉胸口好像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似的,胸口一痛,紧接着,整个身子便已经被带着往后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动弹了几下,便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而紧随其后冲进关城的其他黑甲铁骑,也几乎经历了同样的遭遇,刚刚冲出城门洞,便被迎面射来的硬弓箭矢,直接洞穿了胸口厚重的铁甲,被撞击着直接从战马上摔落了下来,甚至还有人被硬弓箭矢的冲击力带着,直接撞在了身后其他同伴的身上,将那个同伴也带着撞倒在地,又或者撞在身后同伴坐下的战马额头上,直接被战马坚硬的额头给撞得身骨断折…… 眨眼间,最先冲进安吉关关城的数十上百名黑甲铁骑,便连人带马,全都被关城城门后面,站在沙袋掩体后边严阵以待的赵军弓手弩手,直接射成了刺猬!而与此同时,安吉关东城门城楼两旁,更是突然间竖起了几十面战旗,战旗两边,密密麻麻的,几乎将整个关城城墙走道都占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张弓搭箭的赵国弓手弩手! “放!~”冰冷无情的命令从赵军军官口中发出,成百上千支弓箭弩矢,从关城城墙两侧落下,落在了关城外面的黑甲铁骑和刚刚冲进关城的黑甲铁骑头上身上,瞬间便带走了数十数百名黑甲铁骑。 “放!~”一声命令接着一声命令,不停地从赵军军官口中发出,每一声令下,都伴随着成百上千支弓弩箭矢激射而出,从天而降,落在黑甲铁骑身上! 而原本,薛军还以为胜利在望,公孙羿率领的一千锐士,已经趁着赵军不备,冲进安吉关,并且顺利地夺取了安吉关东城门呢,所以,冲到安吉关外,发现打开着的城门,那些薛军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和提防,直接便冲了过来,想要一鼓作气,冲进安吉关关城,拿下整个安吉关! 不曾想,刚刚冲到安吉关关城外,便遭遇到了赵国弓手弩手的致命打击,密集的弓弩箭矢,甚至直接将冲到安吉关关城外的一万黑甲铁骑全部覆盖在了密集的箭雨之下! 慌乱之中,黑甲铁骑甚至直接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蒙了,连正确的应对都给忘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回过神来,想起要摘下马鞍旁边挂着的硬弓,朝着城头上的赵军弓手反击。然而,这零星的几个人几十个人,有些根本才拿起弓箭,连箭都还没来得及射出去,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箭雨给扎成刺猬了…… 就连赵传,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蒙了,幸而他现在已经掉在了队伍的后边,距离安吉关关城还有一段距离,否则他也很有可能在第一时间,便遭受到赵军弓手的打击,甚至是重点照顾!顶盔戴甲,全副武装的赵传,在薛军阵中,必定是最为特殊也最为耀眼的那个,自然也会遭受赵军弓手的重点照顾! 发现情况不妙,赵传及时地勒住了马头,停了下来,抬头仰望了一眼城头上密密麻麻,足足有两三千甚至可能更多的赵军弓手严阵以待,而且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朝着城外的黑甲铁骑倾泻着箭雨的时候,赵传心里不由自主地一惊,心道:上当了! 回过神来,赵传急忙拨转马头,大声叫道:“快撤!~”率先纵马顺着官道往后退去,其他那些已经冲到安吉关关城城门外的黑甲铁骑,有听见赵传的命令的,这时也回过神来了,急忙拨转马头,跟着往后撤去。 在赵传和其余那些黑甲铁骑的带动下,其他黑甲铁骑也陆续回过神来,一边格挡着从天而降的箭雨,一边往后撤去。眨眼间,近万黑甲铁骑在付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伤亡代价后,丢盔弃甲的撤出了安吉关,甚至一口气直接跑出了将近一里路,跟随后跟来的一万薛军武卒汇合之后,才稍微安心了些,慢慢地停了下来…… 第八百四十六章 纵火 “砰!~”一颗冲天而起的冲天炮,冲上半空中,猛烈地爆炸开来,迸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成为夜空中最耀眼的一颗星,将半个漆黑的天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远在二三十里外的隆兴关中,一些隐藏、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信号弹!兄弟们,行动了!准备行动了!~”隆兴关城中校场附近的一处民居之中,一个赵国国防军零七一旅斥候营的中士班长,瞧着半空中迸发出耀眼光芒的‘流星’,兴奋地压低声音说道。 随着那个中士班长的声音,周围其他几个房间中,也陆续窜出七八个人影来,很快便围在了那个中士班长的身边,一起抬头望向半空中还没完全熄灭的信号弹,眼神中满是热切、激动的神色。 而与此同时,校场周围以及城中其他比较重要的衙门、仓库周围,同样也有着或多或少的黑影,正在望着半空中还没完全熄灭的信号弹,转过头来时,眼神中全是兴奋、激动而又热切的神色! 自从奉命潜入隆兴关以来,零七一旅斥候营的数百兄弟,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这些天,他们已经将关城中大大小小所有重要的军政衙门、军需仓库、物资仓库等等全都摸得一清二楚,甚至于就连薛军训练用的校场,都借着运送夜香的机会,混进去过一两次了! 甚至于,如果想要在隆兴关关城中制造混乱的话,他们都已经可以制造出好几起混乱了,只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同时也不给薛国制造一个动手的机会,让薛国可以将挑起薛赵战争的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赵国这一方来,所以才一再忍耐,按兵不动,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来自于安吉关中的动手命令。 安吉关中,冲天而起的信号弹,就是动手的命令,也是薛军主动发动攻击,挑起薛赵两国之战的信号!从打出信号弹的那一刻开始,薛军已经动手了,而赵军,也会在薛军发动偷袭的第一时间,给与薛军最为猛烈和致命的反击,彻底将发动偷袭的薛军打蒙,甚至于如果有可能的话,还会竭尽所能的,将攻打安吉关的所有薛军,全都想方设法的留在安吉关外! 而这个时候,潜伏在隆兴关中的零七一旅斥候营,就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隆兴关中制造混乱,甚至于纵火焚烧安吉关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也完全不会再受到任何的诘难! “兄弟们,动手!~”黑暗中,一个斥候营的中士班长轻喝了一声,带着全班十个兄弟,趁着黎明前最后的暮色,悄没声息的从藏身之处摸了出去,如同鬼魅一般,朝着只隔了一条街的关中校场摸了过去。 黑暗中,校场四周,还有着七八个班七八十个黑影,从四面八方,朝着校场摸了过去。这时候,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也是人精神最为困顿的时候。守在校场出入口处的几个薛军,正昏昏欲睡呢,哪里会预料到,敌人就隐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几个斥候营的兄弟,就已经摸到了校场出入口处,摸到了那几个守卫校场出入口的薛军武卒跟前。 昏昏欲睡的薛军武卒,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靠近,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还没看清楚眼前来人,便只感觉眼前一黑,嘴巴也被人给堵上了,紧接着便感觉脖子上一凉,意识旋即便变得模糊了起来…… 被捂住嘴巴割喉的薛军武卒,身子动弹了几下,便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那个斥候营的中士班长,这才轻轻地松开了手,抬头却见其他几个兄弟,也已经如出一辙地解决掉了校场出入口处的另外几个薛军武卒。 转头四下瞧了瞧,那个中士班长这才轻轻地招了招手,旋即闪身便冲进了校场。偌大的一个校场中,七七八八地,堆积着十几堆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的粮草辎重,有人吃的,有马嚼的,全都一股脑儿的堆积在校场上! 甚至于,也不知道是薛军真的疏忽大意了,还是自大地以为,隆兴关中绝对安全,赵军绝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隆兴关,摸进校场中,对堆积在校场中的粮草辎重动手,校场四周,竟然除了校场出入口处,有十几二十个薛军武卒把守外,偌大一个校场上,竟然只有两个巡逻队,每个巡逻队还都只有二三十人,加起来,也就一个小旗五十来人的样子! 几乎就在斥候营的几十名兄弟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冲进校场的同时,那两个薛军巡逻队中的一支,也发现了冲进来的斥候营。在短暂地愣了一下之后,旋即便有人反应过来,惊声疾呼道:“敌袭!~” 话刚出口,还未落地,冲进校场的斥候营中的一个斥候,便抬手一支手弩射了过去,笔直地射进了那个薛军武卒的脖颈中,瞬间便将那个薛军武卒射得倒飞了出去一丈多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其他斥候营的兄弟也纷纷抬手,用手中的手弩,远距离射杀了那二三十个薛军武卒。一边射杀,还一边往前冲着,将那二三十个薛军武卒一一射翻在地事,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斥候,也已经冲到了校场上最近的一个粮草辎重堆前。 冲到粮草辎重堆前,有斥候已经点燃了火把,并就着火把点燃了眼前的粮草堆,也有斥候从那几个被射翻的薛军武卒巡逻队手上,夺过了还没熄灭的火把,跟着一起将粮草堆给点燃了,又朝着距离最近的粮草辎重堆冲了过去。 眨眼间,整个校场上,就已经被点燃了两三堆粮草辎重,而那几十个斥候手中拿着的火把,也是越来越多,冲天而起的火光,甚至将整个校场都给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火光瞬间惊动了校场周围营区中的薛军武卒和另外一支巡逻队。在尖锐的哨声中,那支巡逻队的二三十个人,脚步匆忙地朝着起火的粮草辎重堆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大声叫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被惊醒的营区中的薛军武卒,连衣甲都还没来得及穿,就那样冲了出来,瞧见校场上起火的粮草辎重堆,顿时便又慌慌张张地转身跑去找木桶找铜盆打水,准备灭火! 慌乱中,冲进校场的几十个赵军斥候,又急跑着点燃了另外几堆粮草辎重,最后看见冲出来的薛军越来越多,更是将手中的火把,直接朝着最远的几堆粮草辎重堆子猛扔了过去,数十把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直接被扔在了那几个粮草辎重堆上,旋即便引燃了上面最容易着火的喂养战马的草料,火势一下便窜起两三丈高,熊熊燃烧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整个隆兴关关城中,除了校场外,城中其余地方,包括官衙、寺庙、镇守校尉府,甚至是一些民居,也都纷纷着火,火光四起,原本静谧的隆兴关,一下子就变得火了起来…… 第八百四十七章 激战 安吉关外,薛国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将军赵传,好不容易才重新集结起散乱的薛军武卒,清点人数后,却发现一万薛军黑甲铁骑,就只剩下了六千多人,其中还有一千多丢盔弃甲,身上挂彩的轻伤员,真正完好无缺的,竟然只有五千人不到了! 一万薛军黑甲铁骑,在短短的一刻钟的激战中,竟然在小小的安吉关内外,丢下了足足有三千多具尸体,整个安吉关外,几乎都可以用遍地尸骸来形容,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甚至远隔着一里多路,都能够清楚地闻到! 这一次,还真是大意了,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偷袭行动,没想到却完全被赵军给掌握了,甚至于就连行动时间,赵国都好像清楚地知道一样!也不知道是自己身边,真的有潜伏着赵军的密谍暗探,还是赵军一直都是这样严防死守,严阵以待的! 若是后者,那还好一点,可若是前一个可能,那可真的就太让人不寒而栗了!而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刻钟的交手中,对于赵国新军,就是赵国所谓的国防军的战斗力,赵传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不得不说,赵军的沉着冷静和临危不乱的那种组织性和纪律性,是绝对远远的超出于薛军的,而组织性和纪律性,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就代表着战斗力! 从这一点上来看,赵国新军被称之为与薛军武卒、南蛮莒兵和郑国铁骑相提并论的天下有数的强军,其实一点也不为过!而且,单从刚才那短暂的交手过程中,赵传还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赵国军中,对弓弩的看重,是绝对远远的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 在刚才那短短的不到一刻钟的交手过程中,给与薛军最大的杀伤力的,几乎全是赵军的弓手弩手,赵传所看到的,也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弓手弩手,而且,赵国的弓箭弩箭,其箭头的破甲能力,也绝对远远的超过了薛军武卒、黑甲铁骑中装备的弓弩箭矢的! 赵传刚才已经比较过伤兵身上携带着的赵军弓弩箭矢的箭头,从形制上,跟薛军所用的羽箭、无羽弩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硬度,赵军弓弩箭矢的箭头甚至可以在七十步外,甚至是更远的距离上,洞穿薛军黑甲铁骑身上披挂的铁甲,而薛军自用的羽箭,却只能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上洞穿黑甲铁骑的铁甲,而没有尾羽,射程也更短的弩箭,甚至只能在三十步以内,才能够洞穿薛军黑甲铁骑自用的铁甲,超过三十步,基本上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仅从这一点,也就可以看得出来,赵国新军所用的弓弩箭矢,其箭矢的锋利程度,是绝对远远的超过于薛军的,甚至于射程,很有可能都远超于薛军!而在七十步外洞穿黑甲铁骑,箭头还没有发生严重的变形,从这也可以看出,赵军弓弩箭矢的硬度,也绝对是超过薛军的! 想到这些,赵传也不免有些心惊,如果赵军仅仅只是安吉关中这区区几千人,装备精良,拥有着远超于薛军的精良弓弩箭矢的话,那还简单,可如果赵国所有的国防军,都是如同安吉关中的这支赵军这样的装备水平和训练水平的话,以赵国现在爆出来的八个新军的编制,超过十万人的赵国新军,便是面对着同等数量,甚至多上一些的薛军武卒、黑甲铁骑,赵军也已经完全有了一战之力!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又暗自心惊了一下,这才几年呀,从赵国新君继位,薛国与赵国实现和平,罢兵停战,前前后后也不过才七年多点,连八年都还不到,赵国便已经脱胎换骨,成长壮大到可以与薛国抗衡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这仗,还怎么打啊?薛王让自己偷袭安吉关,攻占赵国云中郡的战略意图,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了!现在,别说攻占云中郡了,就连攻占安吉关,也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从刚才那短短的不到一刻钟的交手中,赵传就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焦躁、疑虑,全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赵传看着眼前整齐列阵的一万薛军武卒,寂静无声,一动不动,就如同木雕泥偶一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天下第一强军,心中的焦躁疑虑顿时又消散了许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赵传拔出腰上的佩剑,斜指苍穹,厉声喝道:“薛军武卒,冲阵!~” 随着赵传的一声令下,一万名在散乱的薛军黑甲铁骑前面严阵以待的薛军武卒,一起大声呐喊道:“杀!~”一声惊呼,几乎将山林中的倦鸟全都惊醒了过来,声音在天地间来回飘荡,直冲霄汉!~ 随着这一声喊杀声,一万薛军武卒,如同突然间活了过来似的,排着整齐的军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一点点,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朝着一里之外的安吉关涌了过去。 安吉关中,打开的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起来,甚至于城中的赵军守军,还以最快的速度,从关城城门后的民居之中,搬运来了成百上千袋沙土,直接堆垒在了城门洞里,将整个城门洞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而在沙袋后边,更是堆积了一大堆柴火,浇满了油脂。 就算薛军撞开城门,将堵塞在城门洞里的沙袋搬开了,城中守军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点燃城门后边的柴火油脂,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阻断薛军的冲锋和攻击。 而在距离城门口二三十丈外,更是早早的就被赵军用沙袋堆垒起了一条半人多高的掩体,不仅可以阻挡薛军黑甲铁骑的冲击,更能有效的阻挡薛军武卒的冲锋,甚至还能在交战时,作为一道坚固的盾牌,阻挡住薛军绝大多数的伤害! 掩体以及战壕,那是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伴随着热兵器的出现而出现的一种战场防御手段,甚至于其中的一次世界性大战,一半以上的战斗,都是在战壕和掩体后面进行的,都是阵地战争夺战! 原本,唯一熟悉战壕和掩体的作用的赵国君侯伊华,还以为战壕和掩体只适合热兵器时代,但在陷马坑出现之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伊华拿出了战壕,在经过实践和战争演练之后,却发现,这种防御手段,对付急速冲刺的骑兵军阵,十分的有效,可以轻而易举的打乱骑兵阵型,甚至给骑兵军阵造成极大的动乱和伤害,作用甚至完全不输于陷马坑! 在这种情况下,伊华便又将掩体拿了出来,通过大型麻袋,一次就可以装上一百斤沙土,再通过堆垒,轻而易举的,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能够堆垒出一条弧形防御工事,甚至于可以在防守时,直接代替盾牌的作用,而且防御力度,也绝对不是小小的盾牌可以比拟的! 再大再厚重的盾牌,也总有被敌军击破击毁的时候,甚至于一些薄一点的单兵盾牌,在近距离上,还能被弓弩直接洞穿!而沙袋掩体,却几乎没有这种可能,箭矢射了上来,直接便钉在沙袋上了,根本伤不了沙袋掩体后面的赵军半分! 而且,面对着这种才刚刚出现在战场上,而且是作为一种防御手段出现的沙袋掩体,几乎也还不可能有人能够想得到,要如何去破坏这种沙袋掩体,就连赵国国防军,在之前几次有沙袋掩体出现的攻防演练中,扮演进攻一方的赵军,都还对这种沙袋掩体束手无策,有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呢! 可以说,经过短短的十几天的准备,安吉关中守将公叔子夜,已经将整个安吉关,用各种新的旧的防御手段,打造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薛军想要攻进来,在短时间内,是绝对没有那个可能的,这一点,公叔子夜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甚至于比当初在山陇郡守山陇郡城时,还要有信心! “杀啊!~”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喊杀声,一万薛军武卒,排着整齐的军阵,踩着整齐的步伐,很快便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涌到了安吉关外。 “布阵!~”距离安吉关不到一百步时,随着军中将官的一声令下,整个军阵猛地一下停了下来,最前面的刀盾兵,迅速用手中的刀盾组成了一面高大的盾墙,将后面的弓手、长枪长戟兵,全都很好地掩护了起来。 随后,又随着军中将官的一声令下,盾墙上出现了一道道缝隙,盾墙后面的弓手,前排单膝跪地,后排直立,跨步,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斜指不足百步外的安吉关关城。 “放!~”一声令下,两排弓手,同时松手,弓弦上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朝着百步开外的安吉关关城激射了过去。 眨眼间,千百支羽箭,就如同雨点一样,纷纷洒洒,飘落在了安吉关的城楼内外,落在了城头上的赵军守军头上。 而与此同时,安吉关的城头上,一千多名赵军,也都严阵以待,张弓搭箭,居高临下,在城头上的营长、都头的指挥下,也朝城下的薛军武卒,射出了手中的弓箭,如雨点一般,射在了薛军用高大的木盾拼接而成的盾墙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 薛军武卒军阵后方,赵传满意地观察着薛军武卒近距离抵近射击给城头上的赵国守军带来的伤害效果,颇为有些自得,赵军弓弩箭矢再精良又如何,在面对着同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薛军武卒时,不是还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么?自己之前那些焦躁和顾虑,看来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薛军,依然还是天下强军,薛国,依然还是天下霸主! 然而,就在这时,赵传身后官道上,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斥候一边疾驰着一边高声叫喊道:“报!~” 赵传听到身后传来的急报声,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急忙转头一看,却正好看见一骑快马斥候疾驰而来,冲到自己跟前,翻身下马,神情慌张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启禀将军,隆兴关急报,赵军,赵军,赵军烧了我军粮草,粮草辎重……” 第八百四十八章 急报 就如同一盆冷水,直接倒在了赵传的头上,将他满腔的热血,一股脑儿的全都给浇灭了。听了快马斥候的话,赵传直接傻楞在了那里,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好一会儿之后,身边的亲兵急叫了好几声:“将军,将军!~”赵传才猛地回过神来。 傻傻愣愣地望着那名快马斥候,赵传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将,将军,赵军纵火,烧了,烧了我军粮草辎重,隆兴关,隆兴关已经化为一片火海!”快马斥候有些紧张结巴地说道。 “隆,隆兴关!~”赵传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差一点便直接从战马上给掉了下来,慌得周围几个亲兵一起惊呼道:“将军!~”伸出手去想要搀扶住他,好在最后赵传还是自己拉着战马的缰绳,稳住了身子。 良久,赵传才回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安吉关,又转头瞧了一眼被一片小山岭阻挡住的十多里外的隆兴关,然后才语气沉重地挥手说道:“传,传令,撤,撤军。” “是,将军!”一个亲兵在马上抱拳应道,拨转马头,纵马离去,很快,军中便响起了金鼓声,正列队攻城的薛军武卒,听到金鼓声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才在校尉将军的喝令下,有序地撤离了战场。 而与此同时,赵传身边,几个偏将副将也已经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偏将更是对赵传说道:“将军,当务之急,是马上派人救火,一定要保住隆兴关,隆兴关若是没了,赵军,赵军很有可能长驱直入,直奔亳邑!” 隆兴关以东,偏北方向便是旧时的卫都亳邑和兴夏王都,这两处,一处是卫国故都,一处是大夏旧都,虽然现在一个已经被废除了国都的政治地位,在隆城郡中也只是跟隆城郡郡城地位相当的一座大城,另一处更是被薛军一把大火夷为了平地,早没有了早前一国王都的风范旧貌,废墟之上,更是只有一座军寨,以及一座镇国石碑,被薛国用来镇压大夏王室的王气龙脉! 但是这两个地方,对于夏国和卫国遗民来说,却永远都有着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替代的象征意义和作用,是这些夏卫遗民心中永远的精神家园! 一旦隆兴关有失,赵军趁机反扑,攻入隆城郡境内,甚至于直接攻到亳邑城外,对于卫国故地之中那些卫国遗民此起彼伏的反薛斗争,将会起到一种推波助澜的作用,对于那些卫国遗民,将是一种莫大的鼓舞,甚至于有可能在卫国故地掀起一股更大的反薛风潮来! 而在隆城郡、卫宁郡、柁樟郡等着三个卫国故郡之中,卫人反抗薛国的斗争其实一直就没有停歇过,而且是此起彼伏,甚至于其中还有一两股势力,薛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扑灭,反而还让对方在不停地战斗中,越来越发展壮大起来! 而这两股势力中,其中一股,就是活跃在卫国故都亳邑附近的卫国公子卫苏率领的由卫国新军为主力组织起来的反抗军!而卫国新军跟赵国新军的关系,却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卫国新军,就是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手把手教出来的! 一旦赵军反攻进入隆城郡中,若是在跟卫公子苏率领的反抗军勾连在一起,薛国在卫国故地,特别是隆城郡和亳邑周围的统治,将变得岌岌可危,甚至于很有可能会让已经灭亡的卫国死灰复燃,重新出现在卫国故地上! 而一旦卫公子苏率领的反抗军攻占了亳邑,并且宣布卫国复国,整个卫国故地三郡的反薛形势,也将变得更加的严峻起来! 现在卫公子苏率领的反抗军,还只不过是一支散兵游勇,只能在山野乡下打转,根本还没有一个稳定的落脚点,甚至于连粮草补给,也都只能通过劫掠等方式来筹集,对于薛国来说,还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 可一旦被卫公子苏跟赵国勾连在一起,再占领了亳邑,并宣布复国,那有了卫国故都亳邑作为根据地,又有了赵国在暗中扶持,卫国故地境内那些反抗势力,势必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汇聚在卫公子苏的旗下,甚至于就连那些卫国遗民,也都会变得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卫公子苏的影响力,也将会成倍的增加,甚至于真正的成为薛国的心腹大患! 这样的情形,是薛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而现在,这种担心,却正变得越来越现实!赵军,不仅事先察觉到了薛军的动向,而且有针对性的针对薛军做出了具体的安排,甚至于在事先,就在隆兴关中埋伏下了大量的赵军密谍暗探,竟然在薛军动手之后,在第一时间,便纵火焚烧了薛军粮草辎重,而且从快马斥候的禀报来看,赵军的密谍暗探,更像是想要一把火,将整个隆兴关都给烧没了! 隆兴关可是边关,是距离赵国最近的一座边关,大战当前,也是薛军把守最为严密的一座边城!然而就算这样,赵国也依然有能力在隆兴关中安插下大量的眼线以及密谍暗探,甚至于这些密谍暗探还有能力焚烧一座关城,这对于赵传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而赵国在各国中安插的密谍暗探的数量之多,情报网络之大之深,由此也可见一斑!原本,赵传对于薛国的情报网络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莳箐馆甚至可以说已经是薛国公开的秘密组织总部所在了,而莳箐馆派出的情报密探,在列国组织起来的强大情报网络系统,更是几乎囊括了天下所有大城要郡,并且发达的情报网络,可以让薛国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掌握天下列国发生的所有大事要事,并且还能够及时地做出针对性的调整或者制定相应的应对之策! 而莳箐馆强大的情报网络,也是薛国称霸于天下的重要手段之一,甚至于天下列国皆知薛国有一个强大的秘密情报网络,总舵便是薛都大邑城中的莳箐馆,但对于莳箐馆到底有多少密谍暗探,在列国安插了多少暗桩暗探,更是好不知情。 甚至于如郑国莒国等国,屡次三番地抓捕国中列国密谍暗探,密谍暗探抓了一大堆,严刑拷问之下,列国的密探都有审问出来,薛国的也一样,也有密谍暗探落网,但深挖下去,却根本不是莳箐馆的密谍暗探,甚至连跟莳箐馆牵扯上关系的都没有! 甚至于有人都在怀疑,莳箐馆很有可能只是薛国明面上的情报网络中枢,真正的派到列国的薛国密谍暗探,根本就不是莳箐馆出来的! 但就算有此种种猜忌,天下列国对于薛国莳箐馆的忌惮,却依然是发自于内心深处的,而薛国情报网络之强大,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 然而现在,跟赵国比起来,至少在隆兴关中,薛国强大的情报网络,却几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赵国密谍暗探的任何蛛丝马迹,对他们的行动,也几乎没有任何的掌握,甚至于让赵国在隆兴关中,安插了大量的密谍暗探,多得可以在隆兴关中制造一场巨大的动乱的密谍暗探,薛国事先却几乎一无所觉! 而赵国安插的密谍暗探,却甚至连薛国针对赵国制定的偷袭计划,都几乎掌握得一清二楚,让原本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够成功偷袭安吉关,甚至一鼓作气拿下安吉关,进而攻占赵国云中郡的一场偷袭战,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而这鳖,他娘的还是薛军! 得到副将的提醒,赵传几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急声叫道:“传令,黑甲铁骑火速赶往隆兴关,务必击杀关中制造混乱,纵火行凶的赵国密探!协助城中守军,尽快扑灭城中大火!传令城中守军,务必严防死守,防止赵军趁乱攻城!”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旋即又大声叫道:“来人!” 几个令兵闪身而出,在赵传马前躬身抱拳行礼道:“将军!~” 赵传扫了那几个令兵一眼,旋即又说道:“传本将军军令,命令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副将杨荣,守好隆城郡,谨防赵军偷袭!” “是!~”一个令兵急忙抱拳应道,起身翻身上马,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而赵传,紧接着又说道:“传本将军军令,命令亳邑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公孙虎,守好亳邑城,严防赵军偷袭!” “是!~”又一个令兵急声应道,行礼起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传本将军军令,命令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徐瑞,守好兴夏军寨,严防赵军偷袭!兴夏军寨若是丢了,让他提头来见!”紧接着,赵传又下达了另一条命令。 兴夏军寨,就建在被薛军一把大火夷为平地的兴夏王都的废墟上,军寨中,更有薛王听从宫中大祭祀的建议,专门建造的一座镇国石碑,上面铭刻着薛王继天子之位时上告天地神灵的谕旨,以及薛军伐卫灭夏之战的主要经过,石碑下面,更是埋藏着从兴夏王都和卫国故地收拢的数千具夏人卫人的遗骨,直接被填埋在了石碑下面的万人坑里! 而这座石碑的主要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镇压夏王室的王气龙脉,以保证薛国能够长治久安,夏卫两国不能复国了!因此,兴夏军寨的重要地位,其实一点也不比卫国故都亳邑差,甚至于在夏卫遗民心中,兴夏军寨还是他们永远的王都! 又一个令兵听了赵传的军令,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是!~”起身上马,疾驰而去。 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随手点了两名令兵,说道:“你们两个,马上赶往卫宁郡和柁樟郡,向妫叡妫歆两位将军通报军情,并请两位将军,务必做好城防措施,并着手清理城中列国奸细密谍,特别是赵国密谍暗探,务必将列国密谍暗探一网打尽,不给他们任何浑水摸鱼的机会!” 那两个令兵听了赵传的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起抱拳行礼说道:“是!”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口气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后,赵传又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这才又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急速前进,赶回隆兴关!~” 在赵传的命令下,刚刚撤下战场的薛军武卒,也紧跟在黑甲铁骑身后,再次顺着官道,朝着十多里外的隆兴关奔跑而去…… 第八百四十九章 援军 翻过一座小山岭,转过去,还隔着好几里远,撤退的薛军黑甲铁骑,便已经能够看得见隆兴关中冲天而起的火光了,那火光,甚至直接将半边天际都映照得如同朝霞一般红艳。 而此时,其实东边的天际才刚刚开亮,崇山峻岭之间,一轮红日才刚刚从山顶上伸出一只脚来,映红了东边天际,而隆兴关中冲天而起的火光,却几乎将东边的半边天际都给染红了! 整个隆兴关中,冲天而起的火光,不仅仅只有校场周围那一块儿,而是遍布在整个隆兴关关城之中! 隐藏在隆兴关中的百十名赵军斥候,除了校场周围那七八十人外,还有三四十人,更是分散隐藏在隆兴关关城之中,甚至于在此之前,就已经在他们隐藏的寺庙、民居之中,准备了大量的柴薪以及大量的油脂。 在看到安吉关中冲天而起的信号弹,接到动手的命令后,分散隐藏在城中寺庙、民居之中的斥候,很快便将一桶桶油脂,浇在了柴薪上,之后更是用火把火折子等,点燃了柴薪。浇注了油脂的柴薪,在点燃之后,几乎一下子就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燃烧了起来,更是逐渐向周围漫延开去,将周围的民居房屋等也一块儿点燃了起来。 而等到周围民居被火光惊起的民众手忙脚乱的拿着铜盆木桶前去打水救火时,纵火的赵军斥候,却早就已经隐藏在黑暗之中,按照着事先就已经查探清楚了的撤退路线,按部就班地朝着隆兴关外撤退了。 而那些着火点附近的水井,特别是一些民居和寺庙中的水井,更是在此前,就已经被赵军斥候用巨石给堵住封死了,等救火的民众好不容易推开巨石,挖开被填埋起来的水井时,火势已经漫延开来,想要扑灭,也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一切,都在按照着零七一旅参谋部事先推演的结果在进行着,整个隆兴关,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火城,城中校场、寺庙、官衙以及十几处民居,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也只有隆兴关东西两座关城城门,还算是完好,没有遭受到大火的袭击,但最近的一个着火点,距离两处关城,也不过只有一二十丈,甚至于一阵大风,很有可能就会将火苗吹到关城城门楼处,将关城城门城楼也一起席卷进大火之中! 好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城中留守的薛军将军,很快便组织起了一支一千多人规模的救火队,直接冲到了西城门处,将靠近城门,毗邻着火点的几处民居,直接给强拆了,以借此阻断大火的漫延,同时又组织起大量的人手,利用木桶铜盆等,不停地将附近水井中的井水运来,浇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以控制火势的漫延…… 而在东城门,同样的,也有一支数百人的薛军,正在紧张忙碌地救着火,隆兴关是边关,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证整座关城外城墙以及城楼城门的完好无损,否则,一旦赵军来袭,隆兴关就将再没有任何的防御手段!这一点,留守隆兴关的薛军将领,还是拎得清的! 而就在隆兴关中军民一起动手救火灭火之时,纵火焚烧校场、官衙、寺庙、民居的赵军斥候,却已经按照之前就已经探查、规划好了的撤退路线,有序地分批撤出了大火肆虐的隆兴关,趁着微微晨光,隐藏进了关外的密林丛中,很快便借助着密林的掩护,朝安吉关撤离…… 用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隆兴关中的大火,才渐渐的被扑灭了,隆兴关的关城,大体上也算是保住了,只不过,保住的也仅仅只是隆兴关的关城,关城内的民居、官衙、寺庙以及驻军营地和大校场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却几乎在这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只留下了点点残垣断壁,袅袅青烟…… 城中驻军校场,是最先起火的地点之一,也是遭受损失最为严重的地方之一,原本堆积如山,可供五六万大军支用将近一个月的粮草辎重,在这场大火中,几乎被焚烧一空,特别是供养战马的草料,几乎都是些稻草秸秆之类的易燃物,燃得最快,烧得也是最为彻底,以至于在大火被扑灭之后,关城中的数千黑甲铁骑,竟然面临着没有草料可用的局面。而之前赵传从隆城郡中征召而来以及薛王妫翊从薛都大邑派出的援军,却还在陆陆续续的赶往隆兴关! 而为了防止安吉关中的赵军反扑,反攻进隆城郡中,隆兴关作为边关,却又是万万不可舍弃的,哪怕现在整个隆兴关几乎都已经被夷为一座平地,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关城了,赵传也绝对不可能将隆兴关舍弃的。 舍弃隆兴关,就意味着舍弃小半个隆城郡,意味着舍弃卫国故都亳邑和兴夏军寨,而不管是亳邑城也好,兴夏军寨也罢,在夏卫遗民心中,都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和象征意义,哪怕是放弃隆城郡城,赵传也是绝对不可能放弃亳邑和兴夏军寨的! 因此,虽然整个隆兴关都已经变得跟一座废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城中建筑物更是被焚烧了十之七八,但赵传却依然没有放弃隆兴关,甚至于撤进关城中的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没有住处,赵传就下令在隆兴关被烧毁、强拆的建筑物废墟上,安营扎寨,就着井水,吃着被大火烧得半生不熟的干粮豆子,赵传也绝没有半点放弃隆兴关的意思! 相反,在确认了亳邑、兴夏军寨以及隆城郡城中,都没有发现任何赵军的踪迹,也没有听说隆城郡乡野山林,有任何赵军出动,骚扰地方的消息,基本上可以确定赵军没有越界攻击隆城郡,或者勾连亳邑城外卫公子苏的反抗军的迹象后,赵传便又下令从郡中各处,征集调运粮草辎重,在隆兴关中重整旗鼓,积极备战,准备再攻安吉关! 而就在赵传将隆兴关中的残垣断壁清理一空,清整出一大片空地,安营扎寨,重新征集粮草,重整旗鼓,准备再战的时候,薛王妫翊从薛都大邑派来的‘姗姗来迟’的五万援军,也终于赶到了隆兴关,而此时,距离赵传偷袭安吉关,惨败而归,隆兴关被赵军一把火焚烧殆尽,也不过才刚刚过去了五天时间而已! 短短的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其实,赵传也完全可以等得起这五天时间,等到薛国公族将军妫昱率领的五万大军抵达之后,再一同出兵,攻打安吉关,又或者偷袭安吉关,也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甚至于,两军合兵一处,偷袭或者强攻安吉关,也绝不是赵传以区区一万黑甲铁骑和一万武卒偷袭、攻击安吉关可以相提并论的,但是兵力一项,就已经是两倍还多了,而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赵军奸细密探,想要在隆兴关中纵火,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 可问题是赵传不愿意等,也不能等这短短的五天时间!率五万大军前来的薛国公族将军妫昱,不仅仅只是薛国公族那么简单,而且他还是王子旦一系的人出面推荐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妫昱就是王子旦一系的人! 而赵传,其实就连薛国朝堂上,包括薛王妫翊,都不清楚或者说很少人知道,其实赵传,一直都是薛国太子睿一系的,赵传外室所生,一直被养在外边的一个庶女,甚至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被太子睿接进了太子宫中,成了太子睿的一个侍妾!而私下里,太子睿甚至还向赵传保证过,一旦继位,赵传的庶女,绝对少不了一个妃位! 而在战前,在妫昱率领的五万大军抵达隆兴关之前,赵传也才刚刚收到过太子睿亲笔写来的密信,对于朝堂上的事,赵传在外已久,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太子睿的密信中,赵传却可以很肯定,领军前来的公族将军妫昱,绝对是王子旦一系的!而王子旦和太子睿在朝堂上的派系之争,储位之争,也早就已经是薛国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了,甚至于就连薛王妫翊,也是心知肚明的! 因此,在密信中,太子睿只让赵传做一件事,抢在妫昱率军抵达之前,先一步攻占安吉关,造成既定事实!如此一来,就算妫昱率军赶到隆兴关了,也绝对不可能再跟赵传抢功,更不可能再与赵传争夺领军主将之位,相反,就算妫昱兵力是赵传的两倍还要多,他也只能是援军,在战场指挥权上,只能屈从于赵传! 只不过,太子睿的算盘是打得好,而且他也相信,就算是为了赵传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赵传也绝对会抢在妫昱率军赶到隆兴关前,做好万全的准备,甚至于成功袭取安吉关,攻入赵国境内! 只不过太子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虽然赵传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薛军的作战计划,却几乎全盘被赵军密谍暗探所掌握,安吉关中的赵军,也做出了相应的战争准备,以至于让赵传的准备功亏一篑,最终在安吉关外丢盔弃甲,铩羽而归,甚至反而还连累着隆兴关,都几乎被赵军一把火夷为了平地!~ 第八百五十章 各怀鬼胎 现在,整个薛军中,最高兴的,恐怕就是薛国公族出身的将军妫昱了。薛国朝堂之上,太子睿和王子旦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明争暗斗,势同水火,整个薛国朝堂也为之分成了两派。 因为年龄相近,脾性相投的缘故,妫昱自小与王子旦关系匪浅,长大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王子旦一系了。 而这一次,薛王妫翊决意出手给赵国一个小小的教训,以示惩戒,这样的立功的机会,王子旦自然不可能错过了,而以如今薛国朝堂上的局面,无论是王子旦也好,还是太子睿也罢,都不可能轻易的离开朝堂,离开薛都大邑! 一旦离开朝堂,离开薛都大邑,消失在薛王妫翊面前,恐怕就再难出现在薛国的朝堂上,出现在妫翊的面前了,留下的那一个,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手段和资源,将对方阻挡在薛都大邑城外,甚至于让对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因此,除非是王子旦和太子睿两人同时离开薛都大邑,否则,这两位任何一位,都绝对不可能离开大邑的!而这一次的战功,却又是两人绝对不肯轻易舍去的,派出代理人,想方设法的将这一次的战功抓在自己这一派人的手中,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王子旦和太子睿唯一的选择了! 在此之前,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太子睿和隆城郡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赵传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太子睿一系的文武大臣,出面推荐赵传担任主将,承担偷袭赵国隆兴关的重任时,对此本就十分敏感和重视的王子旦,几乎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没想到赵传,竟然是太子睿一系的! 之后,在薛都大邑的朝堂上,王子旦一系的人便也站了出来,以隆城郡内乱未平,镇守府兵力不足,不宜轻举妄动为由,主张从薛都大邑选将调兵,并且还将妫昱推了出来,主张由妫昱担任主将,选调五万精兵强将,从正面强攻安吉关,以给赵国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而之后,朝堂上,王子旦和太子睿两系,便围绕着惩戒赵国一事,争论了不下三日,最后还是薛王妫翊站出来和了稀泥,让妫昱从薛都大邑选调五万精兵强将,赶往隆城郡,与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互相配合,攻打隆兴关。 薛王妫翊的谕令中,只有妫昱和赵传互相配合,谁为主,谁为次,也没说清楚讲明白,这本来就是和稀泥的一种手段,同时也是妫翊想要让妫昱和赵传两人互相竞争,尽心用命办事的一种方式方法,可没想到的是,这道谕令下达到隆城郡,传到赵传手中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走了样,更是彻底的脱离了薛王妫翊的初衷! 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在接到薛王妫翊的谕旨后,几乎同时又收到了太子睿从薛都大邑送来的密信,让他抢在妫昱之前,先一步攻打偷袭安吉关,将这一次攻打赵国的主动权和指挥权,抢在手中! 对此,赵传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意见,当初在薛军老将公子懋手下时,公孙濯也好,王简也罢,又或者是张翚、魏琅、孙璧等人,相互间的地位,其实悬殊得并不是很大,可公子懋之后呢,公孙濯在六国反薛联盟围攻薛都大邑之战中,大放异彩,甚至一度成为了薛军主帅、柱国大将军! 就连王简,如今也以伐卫灭夏之功,成了柱国将军,成为了薛国军中武将身份地位最尊崇的一个,就算没有实权,可这一身,只要王简不会傻到行谋逆叛乱之举,王简,以及他的家族,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甚至于,一旦薛国再次遭遇六国反薛联盟围攻薛都那种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时,甚至还不得不再次起用王简!这就是老臣宿将的作用,也是柱国将军中“柱国”两个字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眼看着原本的同袍同泽,个个都已经是柱国、上柱国了,甚至于就连公孙濯,身殁之后,都还享受到了配享宗庙的待遇,公孙氏一族,更是因此而成为国中显贵之一,至少,在二三十年内,就算是没有了公孙濯,公孙一族也绝对不会衰落到哪去的! 说不眼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赵传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够统领三军,成为像王简那样的军中老将宿将,国之干城,而不只是做一个区区的镇守府的镇守将军! 因此,对于太子睿的密信,赵传可谓是求之不得,正合心意,甚至于,有了太子睿的这封密信后,就算赵传抢在妫昱之前动手,事后也有太子睿为其背书,薛王要怪,也怪不到赵传的头上来! 所以,在妫昱率领的五万大军,紧赶慢赶,刚刚进入隆城郡境内时,妫昱便接到了从隆城郡传来的消息,赵传出兵偷袭安吉关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妫昱是真的惊呆了,回过神来时,心里便涌起一股愤怒的感觉来,赵传这是在抢功!这一点,妫昱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等到自己率军赶到隆兴关的时候,恐怕赵传已经攻进安吉关,攻入赵地了,而自己率领的这五万大军,就只有为赵传摇旗呐喊的份了,而自己,也将彻底的失去跟赵传争夺指挥权的机会! 因此,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妫昱甚至于直接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完全的停了下来!既然注定没法跟赵传去争抢指挥权和军功了,自己也就完全没必要再赶那么快,赶去隆兴关了,倒不如停下了等一等,等到赵传那两万人在云中郡碰的头破血流,吃了些苦头,跟赵军斗得两败俱伤时,自己再冲上前去,坐收渔翁之利呢! 然而,还没等到一天的时间,又一个消息,从隆兴关,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妫昱手上,赵传偷袭安吉关不成,反而在安吉关外中了赵军埋伏,损失惨重,一万黑甲铁骑,竟然损失了将近一半,更主要的是,作为后方粮草辎重囤积仓库的隆兴关,更是被赵军偷袭,一把火足足烧掉了几十万石粮草辎重,整个隆兴关几乎都被赵军放的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听到这个消息后,妫昱先是吃了一惊,但旋即便欣喜若狂,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只要自己率军赶到前线,赶到隆兴关,以赵传区区一个败军之将,如何还能跟自己争夺指挥权?他还有那个脸,来跟自己争夺战场的指挥权么?相互配合?没错,不过得是他赵传,来配合自己的行动了! 想到这些后,妫昱几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甚至当天夜里,便下令全军紧急行军,星夜兼程,赶往隆兴关,仅仅只用了三天四夜的时间,便赶到了隆兴关,在赵传亲自的迎接下,率领着五万大军,耀武扬威的入驻了已经变得满目苍夷的隆兴关。 进入满目苍夷的隆兴关城时,妫昱一边纵马前行,一边还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啧啧啧”地发出感叹声,时不时的还转头对身旁的赵传说道:“赵将军,你瞧瞧,你瞧瞧,当初我在司徒府做事的时候,还看到过隆兴关的典籍名册,在籍户数可是足足有三千户呢。你再瞧瞧现在,这,这哪还有一点边关重镇的景象啊?” 听了妫昱这直白白的打脸之言,赵传却是连一点反驳的勇气都没有,隆兴关在籍户数三千没错,丁口数万那也没错,只不过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而被赵军所趁,让赵军一把火,给烧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追根究底,隆兴关变成现在这般残垣断壁,满目苍夷的景象,可全都是因为赵传,妫昱当着赵传之面,说他在司徒府看到的隆兴关的典籍名册,户籍三千,可不就是在赤裸裸的打他的脸么?而且妫昱说的还都是事实,让赵传想要反驳,都根本没法子反驳! “将军,这都是赵人阴险狡诈,趁我军不备,派遣细作暗探,在城中兴风作浪,故意纵火,才……”赵传身后的一员副将,听到妫昱当着众军将之面,揭他们的老底,心中不忿,鼓起勇气,在马上抱拳对妫昱说道。 那员副将的话还没说完,妫昱转头瞧了他一眼,旋即便接口说道:“我知道啊,赵人狡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兵书上有云:兵不厌诈!赵军此举,倒是深得兵书之精髓呢,就连本将军,也不得不赞一声好手段呢!” 说着,妫昱又转头瞧着赵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将军也是一时疏忽大意了,才给了赵军可趁之机,要是本将军在场,定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的,粮草重地,后路保障,岂能不防?”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妫昱才又接着说道:“现在好了,本将军奉王上之命,统领五万精兵强将,以惩赵国,将军麾下,还有一万余人,倒不如留在此处,一来可以就近调运粮草辎重,二来也可防止赵国故技重施,保我,后方稳固,粮道不失。功成之时,将军亦是大功一件,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呢?” 听了妫昱的话,赵传麾下的几名将领,全都不由得勃然变色,怒火中烧,妫昱这可是赤裸裸的夺权,明摆摆的要让他们靠边站,从攻打赵国的主力,变成押运粮草辎重的辅兵啊?这哪还是互相配合?这是典型的要让赵传和隆城郡镇守府征召的这一万武卒,一万黑甲铁骑,全都俯首听命,听从他妫昱的调派呢! 就连赵传,在听了妫昱的话后,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变,但旋即便面不改色地在马上朝妫昱躬身一礼,说道:“王上谕令,命下官配合将军,下官岂敢违逆?既然将军有命,那下官便与众将士留守此处,为将军调运粮草,保障后方好了。” 听了赵传的话,赵传麾下的将校,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就连妫昱,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他可没想到,赵传竟然真的这样听话,心甘情愿的就把对赵作战的指挥权,拱手让给了自己呢。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妫昱这才又笑着说道:“还是将军明白事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辎重一事,事关战场胜负,可万万马虎不得,有将军坐镇隆兴关,调运粮草,保障后方,本将也就能安心了。” 说着,妫昱又意味深长地瞧着赵传说道:“本将和五万兄弟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都拜托给将军了。” “岂敢,岂敢,下官必定竭尽所能,配合将军,全力为将军保障粮草辎重供应,定不让将军有后顾之忧。”赵传急忙又抱拳躬身说道。 妫昱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催动战马,缓缓踏进了隆兴关关城,只不过在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妫昱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赵传现在表现得这般毕恭毕敬,可内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那可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妫昱也绝对不可能真的将自己和麾下五万大军的身家性命,真个儿交到赵传手上的,妫昱也不期望赵传真的能够全力为他和麾下那五万大军供应粮草辎重,只希望到时候赵传能够别拖他的后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怕就怕到时候赵传,眼见着自己即将要大功告成之时,却突然间在自己背后下刀子,捅自己一刀,那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将门之子 进了隆兴关,在关中被清理出来的空地安营扎寨后,副将魏明跟在妫昱身后,走进了中军帐,挥手挥退了帐中亲兵后,魏明这才压低声音对妫昱说道:“将军,您真要将押运粮草辎重之事,交给赵传么?” 魏明是魏琅之子,而魏琅,则是公子懋绝对的心腹爱将,公子懋在伐卫之战中意外薨逝,一直跟随在公子懋身边的魏琅,也身受重伤,回到薛国之后不久,便乞老还乡,解甲归田,交出了手中兵权,在薛都大邑养老,这一晃也都已经好几年了。 这一次,妫昱以公族将军的身份独自领兵,魏明作为将二代,自小便与妫昱等人相熟,由此也由妫昱举荐,以副将的身份,跟随妫昱一同领兵,也算得上是妫昱在军中的心腹之一了。 听了魏明的话,妫昱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冷笑着说道:“交给他?我还没那么傻,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昱才又眼巴巴地望着魏明说道:“明哥儿,粮草辎重,事关战场胜负,不可掉以轻心,你看,派谁去赵传军中,督催粮草为好?” 听了妫昱的话,魏明不由得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妫昱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去赵传军中督催粮草么?如今赵传和妫昱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刚才进城的时候,可几乎让双方麾下的将领,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几乎已经是公开化了,在这种情况下,去赵传军中督催粮草,那不是摆明了去送死么? 真要惹得赵传心烦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呢,而且还是那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魏明如今才刚刚踏入薛国朝堂,正想着凭借这一次跟随妫昱出战的机会,在薛国军中出人头地呢,他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凭空给消失了! 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魏明脑筋飞转,转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低声说道:“将军,末将心中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是谁?”妫昱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游击将军王珙。”魏明低声说道。 “王珙?”妫昱一愣,皱眉说道:“柱国将军王简之子王珙?” “正是。”魏明低声说道,“王珙将军现为军中游击,若是有他前往赵传军中,督催粮草,赵传必定不敢懈怠。”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魏明又说道:“赵传曾是王柱国之属将,看在王柱国的面子上,赵传也绝不敢轻易得罪王珙将军的。” 听了魏明的话,妫昱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王珙前去,确实再合适不过了!”说着,妫昱旋即大声叫道:“来人,传王珙将军前来中军大帐!” …… 赵传军营中,一名亲卫脚步匆忙地走进了中军大帐,对帐中的镇守将军赵传躬身行礼说道:“将军,营外有一将,自称将军故交,特来求见。” “故交?”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着亲卫,低声说道:“是妫昱将军带来的?” “正是。”亲卫躬身应道。 赵传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快请。” “是,将军。”亲兵躬身行礼应道,转身离去。等亲兵离开后,赵传身旁两侧的十几名将校官弁中,为首一人,这才又对赵传抱拳行礼说道:“将军,您真的就能忍得下这口气,听那黄毛小儿之话,去做一个粮草押运官?” 赵传瞧了那人一眼,喟然长叹了一声,正要开口,中军大帐的门帘一动,那个亲兵带着一员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将,大步走了进来。 赵传和营中所有人一起转头朝那个年轻小将望了过去,却见那年轻小将依稀有些面熟,不由得又全都微微皱了皱眉。 那个年轻小件,却已经大步流星,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朗声说道:“侄儿王珙,拜见叔父。” “王,珙哥儿?你是王简大哥的儿子,珙哥儿?”赵传心中一惊,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几步绕过帅案,走到王珙跟前,惊喜地扶起王珙说道。 “正是小侄,久疏问候,伯父一向可好?”王珙满脸笑容地朝着赵传躬身行礼说道。 “好,好,好,王简大哥近来可好?赵传久在边关,大哥长居朝堂,转眼间,倒是又有一两年没见了呢。”赵传有些感慨地说道。 “托天之幸,家父身子还算硬朗,只是许久没见叔父,家父心中甚是挂念,故而命小侄见了叔父,定要前来拜会叔父。”王珙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等他日赵传得空,回到王都,必定登门拜见王简大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上下打量了王珙一下,然后才又说道:“珙哥儿,前次见着你的时候,你才这般高矮吧,不曾想现在都这么高了,刚才我第一眼都没能认出来呢。” “叔父前次见着侄儿之时,侄儿不过才八岁孩童,如今侄儿都已及冠,容貌高矮,自然也是大不相同了。”王珙轻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入关之时,小侄便想来拜见叔父,只是军中事务繁剧,侄儿根本脱不开身,忙到现在,才总算得闲,便急急忙来拜见叔父了。” “难得珙哥儿有这份心了。”赵传长叹了一声说道,又瞧着王珙说道:“十余年不见,不曾想珙哥儿也已经长大成人,入了军伍了呢!啧啧啧,还真是将门虎子,王简大哥后继有人啊!”有些感慨地夸奖了几句,赵传才又问了一句:“不知珙哥儿现在在军中所任何职?” 听了赵传的话,王珙脸色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黯,低头低声说道:“侄儿现为游击将军,在妫昱将军麾下奔走。” 听了王珙的话,赵传不由得愣了一下,许久都没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是一旁的一名偏将,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游击将军?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以柱国将军之功勋,少将军如何只做得区区一个游击将军?一军之将也绰绰有余了,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将军!” “住口!”赵传急忙转头呵斥了一声,然后才又回过头来,伸手拍着王珙的肩头,轻笑着说道:“珙哥儿,若是在妫昱将军那做得不顺心,尽管来找叔父,叔父虽算不上什么权高位重之人,给珙哥儿你安排一个轻松惬意的职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到了叔父这,叔父总不见得让你受了委屈去吧?” “多谢叔父,能蒙叔父照顾,是侄儿之幸。”王珙急忙再次抱拳躬身行礼说道。 “哈哈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与王简大哥,乃是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生死兄弟,那关系比镔铁还要硬,你就安心的在我营中住下,等下我派人去跟妫昱将军说一声,把你要了过来!”赵传哈哈大笑着搀扶起王珙说道。 第八百五十二章 立寨 在隆兴关中只休整了一日,妫昱便命令副将魏明,率领五千薛军武卒,作为前锋,前出抵近到距离安吉关不到两里的地方,布下了一座防御型的军阵,也不急着攻打安吉关,就停在安吉关外不到两里,城上的赵军弓手射程之外的地方。 而在魏明的军阵后方,数百军中工匠,在从隆兴关和附近村落征集来的一万民伕的配合下,正在大兴土木,筑建营寨。 偷袭安吉关的战略意图已经可以说是落空了,想要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安吉关,那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在抵达隆兴关之前,妫昱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跟安吉关中的赵军戍卒打持久战的准备。 而想要跟安吉关中的赵军对峙,隔着十几里远的隆兴关自然是不可能的,隆兴关和安吉关之间这十几里路,本就是作为双方之间的缓冲地带而存在的,现在,既然薛国和赵国之间已经撕破了脸,薛王铁了心的要教训一下赵国,这个缓冲地带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既然偷袭安吉关的战略意图已经落空,那剩下的,就只能双方面对面的硬干一场,用手中的刀枪剑戟来论个高低了!而在赵军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想要攻占安吉关,也绝对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在抵达隆兴关之前,妫昱就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战血战,持久战的准备了! 而想要就近跟赵军对峙,并且对安吉关保持高压态势,一座抵近到安吉关近前的军寨,就在所难免了!魏明率领的那五千武卒,前出抵近到安吉关跟前,也只是为了给他们身后的民伕、工匠安营扎寨争取一点时间罢了! 而以薛军武卒的战力,即便只有五千人,但安吉关中的赵军若是想要趁着薛军安营扎寨的功夫,出城偷袭,或者骚扰薛军,魏明有那五千薛军武卒在手,也完全可以应付,甚至于趁机反击,狠狠地给赵军来一下子,打掉其锐气,甚至于趁着赵军败逃回城的时候,跟着冲杀进安吉关,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在民伕安营扎寨的工地后方,妫昱其实还准备了两支五千人马的黑甲铁骑,一旦赵军真的出城袭扰或者攻击魏明那五千武卒,这两支总共一万人的黑甲铁骑,便会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以最快的速度,袭取城门! 在这两手准备下,一旦安吉关中的赵军真的出城,那可谓是正中下怀,正好让妫昱如愿以偿呢!可惜妫昱的算盘是打得好,只不过,或许是安吉关中赵军的守军力量不足,也有可能是赵军守将懦弱怯战的缘故,别说妫昱安排的这两支黑甲铁骑的后手了,就是城外那五千薛军武卒,可能就已经吓得城中的赵军守军缩头缩尾,不敢露面了! 当初赵传一万黑甲铁骑一万薛军武卒,竟然被这样一支缩头缩尾的赵军打得大败而归,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甚至于差点将隆兴关都给丢了,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呢,也不知道那赵传,到底长得是个什么猪脑子,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还真得好好感谢感谢赵传那猪脑子呢,若不是他在安吉关外惨败,让赵军有机可乘,一把火差点烧了整个隆兴关,自己又怎么可能这般轻而易举的,就拿到对赵作战的指挥大权呢?那赵传还不得给自己争得头破血流啊? 甚至于,以赵传抢先对赵发动偷袭的情况来看,一旦赵传得手,冲进了安吉关,打到了云中郡城下,自己率领的这五万大军,别说跟赵传争夺指挥权了,充其量就只能跟在赵传屁股后面,替他押运粮草辎重,保证后勤了!换而言之,自己这五万大军,可就从战场的主角,彻底的沦为了配角,只能配合着赵传行动了! 想到这些,在民伕营后边小山上观阵的妫昱,不由得又暗自冷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己是要感谢赵传那个猪脑袋,可同样的,要不是赵传私自行动,抢在自己前面,想要抢功偷袭安吉关,以至于让安吉关中的赵军现在已经有所防备了,自己攻打安吉关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吃力?那赵传,还真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安营扎寨的第一天,做了充足的两手准备的妫昱,并没有等来城中的赵军守军,而在距离安吉关不到三里处布置下的一座可以容纳十万人,占地方圆数里,从安吉关几乎绵延到隆兴关外的营寨,底子也基本上已经打好了,四周都已经被打上了一人半高的几十上百根大桩,每隔着几十步远,就有这么一根大桩。 而在大桩旁边,按照妫昱的营盘图纸,还会起上一座箭塔,两座箭塔上的弓手,甚至可以用箭矢,彻底的封死两座箭塔之间的所有通道,让想要从两座箭塔中间穿过的所有敌军,全都在此碰得头破血流,铩羽而归! 而在营寨四周,箭塔之间,其实还会有半人多高的篱笆桩子,将整个营地都给圈起来,而被篱笆桩子圈起来的中间部分,才是整个营寨的核心,足足可以容纳十万大军的各种营帐、营房,甚至于包括利用原本的官道,加以拓宽,重新硬化后的地面,足可让军中黑甲铁骑从营寨中直接杀出,从营寨辕门,直接杀到安吉关外! 第一天的时间,只不过是打基础,将营盘地面平整规划好,在四周立下了大桩,打下了根基而已,而接下来的几天,才是真正的兴建营房营帐,修建箭塔,设置拒马阵地,挖掘壕沟陷马坑等等。 一连用了五天的时间,在一万多名民伕的配合下,一座可以容纳十万大军的木制营寨,便在安吉关和隆兴关之间的缓冲地带上拔地而起,整座营寨,甚至拥有四五十座两三丈高的箭塔,营寨中间甚至还有一座高达将近十丈的了望塔,站在了望塔上,甚至可以很清楚的就看到安吉关中赵军守军的调动和布置情况! 而那四五十座箭塔,其中有三分之二,几乎都是在面对着安吉关这一面的营寨边缘外围上,甚至于最前面的两座箭塔,还比整个营寨,都要靠前将近二十丈,几乎就抵在安吉关中赵军弓手射程边缘搭建的,甚至于就连箭塔的高度,也都几乎与安吉关的城墙平齐! 而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妫昱和副将魏明,也一直都处于高度的警惕状态下,魏明的五千薛军武卒,和另外两支五千人的黑甲铁骑,也都随时处于待命状态,随时都准备着应对从安吉关城中冲杀出来的赵军。 但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安吉关中的赵军,在这几天里,却是出奇的安静,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动,更没有任何想要出城偷袭,趁着薛军安营扎寨,立足未稳的时候,打薛军一个措手不及的意思! 如今,整个营寨都已经修好,而且可以说修筑得十分的牢固,甚至于根本就不像是一座营寨,而像是一座可以用来长久防守驻扎的军寨,甚至于在妫昱想来,这座用五天时间修筑起来的军寨,恐怕比兴夏军寨都也差不到哪去了吧?在这种情况下,赵军还想要偷袭,那就更没那种可能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偷营袭寨 而在营寨建好的当天,从隆兴关后方征调运送来的第一批粮草辎重,也刚好送到隆兴关,妫昱甚至等不及在隆兴关中清点完毕,便直接让人将那些粮草辎重,押运送进了刚刚竣工的营寨! 营寨竣工,粮草辎重也刚好送到,真可谓为双喜临门,妫昱心情大好,当时便下令让后勤伙夫营,杀了几十头刚刚赶进营寨中的猪羊,连同一车酒水,一起犒赏全军,也包括那从隆兴关中征集而来的一万多民伕徭役! 整个犒赏行动,从下午营寨竣工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几十头猪羊肉汤,连肉带汤都被吃得一干二净,一车酒水同样也是喝得滴酒不剩,甚至于妫昱喝到最后还没喝尽兴,又和军中大小将弁,从另一车酒水上,搬下来了十几坛酒,一人抱起一坛,在那大喝特喝。 一边喝,妫昱一边还带着些醉意说道:“兄弟们,都吃,吃好喝,喝好,明,明儿一,一早,咱,咱咱杀他个屁滚尿,尿流……” “将,将军英明,英明……”围在妫昱周围的几个官弁,也跟着有些醉眼朦胧地说道。 到了深夜,喧闹的营寨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一堆堆篝火,在营寨中静静地燃烧着,时不时的还爆出一声声噼啪声,火苗也随之猛地跳动一下两下。 “砰!~”一发烟花信号弹突然间从远处处于一片黑暗中的安吉关关城中冲天而起,冲到几十丈高的高空中,猛地迸发出来,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和一声巨响。 响声中,原本酒足饭饱,已经睡下了的民伕营中,一个民伕轻轻地睁开眼,转头朝四下张望了一下,倾耳细听了片刻,又撑起身子四下瞧了一眼,然后飞快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身手矫健的几下子便窜到了民伕营边,透过营门朝外面漆黑的夜空张望了几眼,随后回过身来,以手指啜嘴,学着夜莺轻叫了几声。 很快,民伕营中,便又有十几个民伕跳了起来,聚在了那个民伕身后。那个民伕从那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那几个民伕一起点了点头,旋即便陆续闪身而出,出了民伕营,借着夜色的掩护,从一座座营帐中穿过,并且分散了开来。 其中一个民伕,很快便摸到了营中堆积着的,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粮草辎重堆边,掏出火折子,轻轻地吹了两下,点燃后,随手一扔,便扔在了一堆堆粮草上。 而与此同时,另外还有一些民伕,更是借着营中篝火的火光,摸到那些篝火堆边,伸手抓起一根根还没燃烧完,还在熊熊燃烧着的木柴棍子,几步窜到一座座营帐边,抓起一根木柴棍子,随手一扔,便扔在了营帐上,旋即便又窜到另外一座营帐前,扔去一根燃烧着的木柴棍子…… 眨眼间,十几个民伕便分散开来,用火折子或者直接从篝火堆上抓起一根根木柴棍子,直接扔到一座座营帐上,很快便将一座座营帐或者粮草堆子,全都给点燃了。眨眼间之后,整个薛军营寨中,顿时便火光四起,到处都冒起火来! “着火啦,着火啦!~”终于,有人在睡梦中,被热浪热醒了过来,看见眼前已经燃烧了起来的帐篷,顿时大声叫喊着,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便踩着旁边同伴的身子,直接冲出了已经烧到了一半的营帐。 刚冲出营帐,那名薛军甚至还看到不远处临近的营帐外,还有人手上拿着燃烧着的柴火棍子,正在往旁边的营帐上扔去。见此情形,那名薛军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便又大声叫喊道:“有人放火,有人放火,快救火啊!” 叫喊着,那名薛军便赤手空拳地朝着那个放火的民伕冲了过去,还没冲到近前,那个民伕却已经转过身来,将手中仅剩下的一根柴火棍子,猛地朝那名薛军一扔,趁着那名薛军躲避柴火棍子的时候,转身便逃,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快救火啊!~” 一时间,整个薛军营寨,全都乱了起来,被惊醒的薛军,甚至连衣服外套都来不及穿,就直接冲了出来,随手抓起一把长枪长戟,便去扑打着火的营帐,也有人拿起木桶木盆,慌里慌张地朝着刚挖好不久的水井冲了过去,打起井水,便又冲了回来,往火上浇去。 整座营寨,在修建之前,就已经深挖了几十口水井,足以保证整个营寨中所有的薛军,连同战马牲口,都能够有水喝。 只不过,这些水井都才刚刚打好不久,蓄水本来就不多,勉勉强强也就能够入驻营寨中的这五万薛军以及一万多民伕,以及战马牲口的吃喝拉撒,还真多不出来什么水。 如今营寨起火,这些水井的水,更是大量消耗,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被四下涌过来的薛军,七手八脚的将水井中的水几乎都给打完了。 慌乱中,甚至还有人直接将水井边用来打水的木桶,提了一桶水上来,提着便跑去救火,以至于后面来打水的,却连绳索和打水的桶都找不到,又是一通七手八脚,慌里慌张的找绳子找桶! 总之,整个营寨,在着火后,几乎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而作为一军主将的妫昱,连同其他几名大将,这时候却还醉得人事不省,最后甚至是直接被身边的亲兵,用一桶冰冷的井水,直接当头浇下,浇在妫昱头上,妫昱才猛地一下子惊醒过来,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惊声叫道:“发水了,发水了!~” “将军,不是发水了,是走水了,敌军纵火烧营,整个营房,都烧起来了!~”亲兵急声说道。 “什,什么?”妫昱猛地吃了一惊,旋即便听见营外慌乱的叫喊声脚步声,急忙起身,一把推开想要搀扶他的亲兵,跌跌撞撞地往营帐外冲去,刚冲出营帐,便看见营寨中四下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整个营寨中脚步慌乱匆忙,忙着救火打火的薛军。 妫昱见此,不由得愕然瞪大了双眼,只感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便往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小心啊将军!~”还没倒下去,身后亲兵便一下子搀扶住了妫昱,妫昱也趁机稳住了身子,稳了稳心神,大声叫道:“快,快去救火,去救火啊!~”说着,更是大声骂咧道:“该死的,把人都叫起来,救火,去救火啊!~” “是,将军!~”一个亲兵急声应道,脚步慌乱地跑了开去,身后中军帐中,其他那些大小将弁,也几乎都被妫昱的亲兵用冷水给泼醒,走了出来,站到了妫昱身后。 “将,将军,当务之急,末将以为,当严防赵军偷袭!~”妫昱身后,魏明微微躬身,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 妫昱回头瞧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旋即点头说道:“没错,是要防备赵军趁机偷袭!”说着,旋即又转过头来,大声叫道:“来人!~” 话音未落,却听营寨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喊杀声中,一支赵军趁着夜色的掩护,眨眼间便已经冲到了营寨辕门外,冲在最前面的一队刀盾手,用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在辕门外的箭塔基座上猛地劈砍了几下,整座箭塔便摇摇欲坠,最后猛地一下朝前边倾倒了下去,轰然间砸倒在辕门栅栏上,整座箭塔连同辕门栅栏,都被摔成了一堆碎木棍子,箭塔上的薛军弓手,却是连一箭都还没来得及射出,便已经被摔成了一堆烂泥! 而后,潮水一般涌上来的赵军,更是在刀盾手的当先冲击下,用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眨眼间,便将薛军军寨辕门栅栏给劈砍推翻,随后便冲进了薛军军寨中。 冲进薛军寨中后,赵军顿时便分散开来,分成了几十人上百人的小队,迎着营寨中慌乱成一团的薛军,猛冲了上去,手中刀枪剑戟,或劈或刺,或挑或砍,将一个个慌乱中甚至还来不及穿上盔甲,拿起兵刃的薛军,全都劈翻挑翻在地。 而紧随在赵军刀盾手背后的赵军弓手,更是在刀盾手后边,用一支支缠着油布条的箭矢,在火把或者火堆上点燃后,张弓搭箭,朝着远处的薛军营帐便射了过去。射出去的火箭,顿时便又引燃了一座座薛军帐篷,又或者直接射在了慌乱的薛军身上,将一个个根本就还没来得及穿好衣甲,只穿着里衣的薛军,也给点燃了起来。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支赵军骑兵,更是从刀盾手和弓手背后杀了出来,如同一只出洞的灵蛇一般,朝着薛军中军大帐便猛冲了过来。 所过之处,慌乱的薛军更是无一合之将,甚至于刚刚组织起来的一支千百人的薛军,在一个薛军校尉的率领下,想要拦下这支赵军骑兵,不曾想却被赵军骑兵直接一冲,便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那个薛军校尉,也被赵军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一名赵军上校,直接凌空一刀,劈砍成了两半…… 冲在最前面的赵军上校,不是别人,正是赵军国防军零七一旅上校旅长公叔子夜!公叔子夜本就是百骑将出身,而且还是中军护卫亲骑的百骑将,还做过赵侯伊华的贴身护卫,弓马娴熟,武艺更是超群,更难得的是一手百步穿杨的骑射功夫,在赵军军中,亦是首屈一指! 原本,做了上校旅长之后,公叔子夜也没必要再像之前做百骑将的时候,那样亲自领兵冲锋陷阵,只需要在后方坐镇指挥即可。 只是,这一次的机会难得,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可以一举击败薛军五万大军,取得最后的胜利的机会,错过了这次的机会,薛赵之战,势必将会旷日持久,安吉关和隆兴关,也会因为薛赵之战而成为战争的最前线,成为两军对峙的最前方! 虽然就算这一仗打成了旷日持久的持久战,公叔子夜也绝不害怕,以安吉关城防之坚固,再加之上之前为此战所做的各项准备工作,守住安吉关三五几个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也绝对没什么问题,更何况云中郡还有第七军的主力一万多人呢! 真要是前线告急,安吉关快要守不住了,第七军总不可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吧?而且就算是薛国继续增兵,第七军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国内不还有新编的第九军第十军么?君上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前线战事糜烂,薛军大举入境吧? 只是,真要是打到那个地步,以公叔子夜现在区区上校旅长的身份,在大战中还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取得多大的战功,那可就真的难说了,而且,守城之功,又怎么可能跟破军之功相比呢? 事前,公叔子夜选派精干的斥候,甚至不惜动用隆兴关附近潜藏了五六年的密谍暗探,混入薛军修建营帐的民伕营中,为的就是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 连着好几天,坐视薛军将偌大一座可供十万大军驻扎的营寨,从无到有,兴建起来,安吉关中的赵军都没有任何异动,为的也就是要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一个薛军最麻痹大意的机会!而连续戒备了五天,偌大一座营寨也完全竣工,这个时候,却正好是薛军从上到下,最为松懈的时候。本来,这就已经是公叔子夜等待的最佳时机了,可没想到的是,隆兴关中的赵传,竟然还雪中送炭的,刚好送来了第一批重新征调来的粮草辎重,后勤补给! 这可不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么?高兴之下,薛军主将妫昱,竟然还下令犒赏三军,想要以此激励士气,第二天好一鼓作气,拿下安吉关! 阵前犒军,这原本也是激励军心士气的一种手段,一种传统,可妫昱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蛰伏安吉关中的赵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偷营袭寨,打了薛军一个措手不及! 万军从中,公叔子夜率领的那一支赵军铁骑,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两千多人,但却如同一群狮子,在公叔子夜这头狮王的带领下,冲进了混乱的羊群之中,在混乱的薛军之中,往来冲杀,所向披靡,在公叔子夜面前,甚至没有任何一个薛军,是他的一合之敌,基本上都是一交手,手中大刀一劈一拉,对方就连人带甲,直接给劈砍成了两半! 眨眼之间,公叔子夜率领的那两千多赵军铁骑,便已经冲到了薛军中军帐前。在此前,修建营寨的时候,混入民伕营中的赵军斥候、暗探,就已经将整个薛军营区的图纸,暗中绘制,送到了安吉关中。 对于薛军营寨,公叔子夜可能比薛军军中绝大多数将领都还要熟悉几分,甚至比主将妫昱都要熟悉,哪里是陷阱,哪里是暗桩,哪里是中军帐,公叔子夜早就已经烂熟于胸了。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冲进薛军营帐中后,公叔子夜的目标,一直就是中军帐中的薛军主将妫昱!~ 第八百五十四章 夜中混战 “砰!~”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一颗流星,在半空中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猛烈地爆炸开来,爆炸声传到十几里外的隆兴关时,声音已经根本听不见了,但是天空中迸发出的耀眼的光芒,却依然让隆兴关中值夜的薛军武卒,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当初,薛军偷袭安吉关,赵军在隆兴关中放火焚城的时候,天空中就曾经出现过一颗例行的‘流星’,现在,再次看到天空中出现逆行的‘流星’,值夜的薛军武卒不由得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碰了碰身旁的同伴,厉声说道:“快看!~” 同伴猛地一下惊醒过来,顺着武卒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正好看见漆黑的夜空中,正迸发出耀眼光芒的‘流星’,随后,流星便又慢慢的晦暗了下去,整个天空再次变得漆黑起来。 “是那种诡异的流星!快,快去报告将军!”同伴急声说道。 那个薛军武卒也不得点了点头,蹭蹭蹭小跑着下了关城城楼,往赵传驻扎的中军帐跑了过去,刚跑到中军帐外,就被赵传的亲兵拦截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中军帐中,赵传带着另外一个亲兵,从帐中钻了出来,正抬头望天上望去呢。 只不过,天空中逆行的‘流星’,早就已经熄灭了,连一丝踪迹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了漆黑的一片夜晚。 “真是那种怪异的逆行流星?”赵传皱眉瞧着身旁的亲兵说道。 “是的将军,属下等人都看见了。”亲兵急忙说道,被拦在外边的那个薛军武卒,听了亲兵的话,也急忙大声说道:“将军,属下是城头值守,属下等人也看见了正想要来向将军禀报此事呢!” “流星逆行,必是赵军诡计!”听了亲兵和薛军武卒的话,赵传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旋即大声说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一个亲兵在赵传跟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传本将军军令,斥候营马上出发,前去打探妫昱将军所部情况,是否有赵军出城偷袭!传令全军各营各部,即刻集结,整装待命!”赵传冷声命令道。 “是,将军!”那个亲兵连同另外一个亲兵,一起躬身行礼应道,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隆兴关城城门上,便用吊篮吊下来了几个快马斥候,连人带马,吊到城楼下后,快马斥候很快便催动着坐下战马跨出了吊篮,顺着官道,往安吉关方向疾驰而去。 妫昱在安吉关外安札下来的大营,本来就是预计可以驻扎十万人的,整个营区占地很大,几乎离了隆兴关,绕过一个小山头,就能够看见妫昱的营区。 那几个快马斥候顺着官道,冲过小山头,眼前骤然一亮,四处冒火,熊熊燃烧着的妫昱大营,顿时便出现在了那几个快马斥候面前。 那几个快马斥候心中一惊,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即便拨转马头,顺着官道,重新跑回了隆兴关,跑到关城外,仰头大声叫道:“速去禀报将军,赵军趁夜出城,纵火袭营,正与妫昱将军在营中混战!” 城头上的守军,很快便把那几个快马斥候的话,禀报给了赵传,而此时,赵传也已经集合了军中大小将领,各营各部的薛军武卒、黑甲铁骑,也都已经被叫醒,披挂整齐,在黑夜中整齐列阵,整装待发了。 前后所用的时间,甚至连两刻钟都没用到,由此也可看出,薛军训练之有素,不愧为天下第一强军!哪怕事出突然,哪怕是在深夜,一万多人将近两万人的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却依然可以在短短的一两刻钟内,就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听了城门守军的禀报,营中一员偏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果然又是赵军诡计,趁夜袭营!”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员偏将更是站出列来,朝造飞船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末将请令,即刻出兵,救援妫昱将军!”很显然,那员偏将,是想起了当初赵军纵火焚烧隆兴关的旧事来了。 然而,整个营中,除了那员义愤填膺的偏将外,其他将领,包括赵传,却几乎都不怎么义愤,甚至可以说,其中有好几个人,眼中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而刚刚加入到赵传麾下的游击将军王珙,却根本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在那冷眼旁观着。 那员偏将话音落地,营中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甚至可以说是安静得让人感觉到诡异,就连那员偏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说完后,竟然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急声说道:“将军,救人如救火,宜速不宜缓,赶快下令吧,将军!” 那员偏将的话音落地,又过了好几息,才又有人站出来说道:“阿桂将军,如今敌情不明,赵军又多阴险狡诈之辈,星夜出兵,若是被赵军于半路伏击,却又如何是好?到时,救人不成,自己反而也会陷了进去。” 说着,那人又朝赵传躬身一礼,说道:“将军,属下以为,此时宜静不宜动,可多派军中斥候出城,打探消息,待天明之后,再出城救援,也不迟!” “天明之后?天明之后,黄花菜都凉了,那时还救个屁啊!”那员偏将不等那个武将话音落地,便大声唾了一口,粗声说道,说着又转身朝赵传拱手行礼说道:“将军,事不宜迟,您就快下令把!若是妫昱将军被赵军击败,那时可就……” 那员偏将的话还没说完,便又被他刚才骂的那员武将给打断了:“妫昱将军麾下拥兵五万,安吉关中赵军,顶天了也不过万五之数,便是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击败妫昱将军,反倒是我隆兴关城,乃是边关重镇,若是轻易出城,为赵军所趁,万一隆兴关再有所闪失,那时妫昱将军腹背受敌,才是真的危在旦夕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员武将又说道:“到那时,危在旦夕的可不仅仅是妫昱将军,还有整个隆城郡,将军身负镇守隆城郡之要职,若是隆城郡有失,将军又如何自处,如何对王上交代!” “那难不成咱们就见死不救了吗?”那员偏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转过身来,朝赵传躬身行礼,大声说道:“将军,将军若是不肯出兵,末将请令,请率本部一千人马出城,救援妫昱将军。仅是末将本部一千人,总不至于影响隆兴关的安危吧?” 说着,那员偏将朝赵传一礼,起身转过身去,便要往外走去,刚转过身去,却听赵传叫道:“阿桂将军,请留步!” “将军,还有何吩咐?”那员偏将转过身来,瞧着赵传说道。他是奴隶出身,连名字都没有,若不是老将公子懋慧眼识人,不介意他的奴隶身份,将他提拔在身边做了亲卫,之后更是因为战功,一步步晋升为稗将、偏将,手下也有了一千人马。 本来,如果公子懋不出事的话,阿桂还能继续跟在公子懋身边,在他帐下听令,多立下些军功。只不过公子懋将军在伐卫之战中意外身故,阿桂在伤痛欲绝后,发誓要替公子懋将军报仇雪恨,所以才一直留在薛军军中,在王简和公孙濯出兵伐卫灭夏时,便投在了王简麾下。 王简伐卫灭夏功成身退,交出兵权,在薛都大邑做了个柱国将军后,阿桂却留在了隆城郡镇守将军府,成为了镇守隆城郡中的薛军中的一员偏将。 只不过,不管是王简也好,还是现在的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也罢,对于阿桂的奴隶身份,却是耿耿于怀,阿桂在赵传手下,也并不得志,至少过得并不像当初他在公子懋大帅身边那样顺心,甚至于立功的机会,王简也好,赵传也罢,都很少再给过他,生生的将他这员冲锋陷阵的猛将,给晾在了一边! 而妫昱,虽然不是公子懋,也跟公子懋除了同为薛国王族的身份外,根本没多少的关系,但正是由于妫昱也是薛国王族,而公子懋更是薛王妫翊的胞弟,仅仅只是两人同为薛国王族的这一层身份,便让阿桂爱屋及乌,不忍心看着妫昱再次惨遭赵军毒手,故而哪怕是就率领自己麾下的一千兵马,阿桂也一定要去救出妫昱! 叫住阿桂后,赵传又微微笑了笑,说道:“阿桂将军何必心急呢,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过不救妫昱将军了?” 听了赵传的话,阿桂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赵传,之前那个跟阿桂几乎争吵起来的偏将,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赵传,急声说道:“将军,深夜出城,恐遭赵军伏击,还请将军……” 话还没说完,赵传便已经伸手打断了那个偏将的话,说道:“妫昱将军与某,同朝为官,皆是王上之臣,妫昱将军遇险,本将岂能坐视不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旋即朗声叫道:“杨虎!” “末将在!~”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副将杨虎微微一愣,旋即出列,抱拳躬身行礼应道。 “本将军命你,即刻率领阿桂、王诚、杨武及游击将军王珙等部,即可出城,接应妫昱将军,不得有误!”赵传冷声说道,不仅点了副将杨虎,还点了阿桂和另外两个游击将军以及刚刚投入到他麾下的王珙等人。 这些人中,除了副将杨虎,其他都是些偏将稗将游击将军什么的,手下士卒也就一千来人一千多点的样子,总共加在一起,也就五千多六千的样子。 五六千人,差不多已经占了整个隆兴关中赵传手下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了,剩下的也就一万多点了,当初赵传在隆兴关中集结了一万薛军武卒,一万黑甲铁骑,想要偷袭安吉关,在安吉关外被赵军将计就计,瓮中捉鳖,碰了个头破血流,损失了三四千黑甲铁骑,剩下的加上留守隆兴关的,基本上也就一万六七千人了。 听了赵传的话,阿桂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跟在杨虎身后,兴奋地抱拳应道:“末将遵命!”随后便与王诚、杨武以及王珙等几个被点名的将校,一起跟着杨虎,大步走出了中军帐。 前后没用到一刻钟,杨虎率领的五千多人便已经从隆兴关西城门出关,顺着官道,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妫昱大营赶去,很快便绕过那座小山头,冲进了妫昱大营,借着营中冲天而起的火光,朝着喊杀声最猛烈的地方冲了过去。 火光中,零七一旅上校旅长公叔子夜率领的两千赵军铁骑,正朝着中军大帐妫昱所在的地方猛冲了过去。 虽然赵军铁骑仅仅只有两千多人,连两千五百人都不到,而且还是在第七军军部给公叔子夜调派了一个旅的援军,两个旅合在一起的情况下,公叔子夜才召集起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但在混乱中杀进妫昱大营之后,却如同下山猛虎,冲进了混乱的羊群一样,往来冲杀,所向无敌,几乎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们的脚步,挡得下他们手中的刀剑兵刃! 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间,公叔子夜率领的两千赵军铁骑,便已经冲到了距离妫昱不到两百步的地方,而且还在不停地朝着妫昱冲过来,所有企图挡在公叔子夜前进道路上的薛军,无论是普通的薛军武卒、黑甲铁骑,还是薛军军中将校,几乎就没有公叔子夜的一合之敌,直接被公叔子夜手中的大刀刀起刀落,连人带甲劈成两瓣三瓣! “将军快走,将军快走!~”见此情形,妫昱身旁的一个亲兵,急忙护着妫昱,一边叫着一边扯着妫昱,往一旁逃窜。还有几个亲兵,更是大声叫喊道:“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几个亲兵的话,顿时提醒了公叔子夜,公叔子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顿时便看到了黑暗中,在亲兵的护卫下,慌不择路的逃窜的薛军主将妫昱,当即大喝一声:“贼子休走!某家在此!~” 喝叫声中,公叔子夜将手中大刀往马鞍旁边一挂,伸手摘下马鞍旁边的硬弓,抄起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准着逃窜进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几个黑影窜动着的最前面一个黑影,冷声喝道:“贼子,看某神箭!~” 大喝声中,公叔子夜手一松,手中羽箭应声离弦而出,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瞬间没入了那个黑影的后背心窝中,黑暗中,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人中箭,身子停顿了一下,但旋即便被另外几个黑影簇拥着,飞快地往前跑去了,逃出了公叔子夜的射程之外。 公叔子夜见状,本还想再追上去,彻底解决了妫昱,却被身前冲上来的几个薛军挡了一下,用手中硬弓,直接猛力击打在几个薛军额头上,将那几个薛军击倒在地后,公叔子夜这才趁空挂好硬弓,重新摘下长柄厚背大刀,朝着身前的薛军猛地劈砍了下去…… 第八百五十五章 勾心斗角 在隆兴关西城门城楼上,目送着杨虎、王珙、王诚、杨武、阿桂等人率队离开后,赵传旋即便又转头,大声下令道:“传本将军军令,除后营所部外,其余各营各部,即刻出城,绕过妫昱营区,直扑安吉关!” 赵传身后的几个将校听了,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便欣喜地朝着赵传躬身行礼,急声应道:“是,将军!~” 下令后,回过头来,望着西边被火光映照得半边天都变得暗红起来的夜空,赵传眼神闪烁,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呢!当初赵军在安吉关外设下陷阱,自己一个不查,掉了进去,被赵军瓮中捉鳖,在安吉关外打得大败而归,而且赵军还趁机在隆兴关中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关城,也烧掉了关城中为数万大军准备的粮草辎重,让赵传损失惨重,更要命的是,在妫昱面前丢了面子,闹得个灰头土脸,连头都抬不起来,更是连对赵作战的指挥权,都因此而丢了! 现在倒好,妫昱领着五万大军,小心翼翼,全神戒备的在安吉关外,想要安营扎寨,稳打稳扎,利用手中五万大军的强大兵力,对安吉关中的赵军形成巨大的压力! 可没想到连着五六天,赵军都没有任何的异动,等到妫昱安营扎寨完毕,最为松懈的时候,竟然发动突然袭击,又故技重施,在妫昱大营中放了一把火!看这被火光映红了的天色,妫昱大营中的这把火,火势可不小啊! 说起来,自己刚刚征集调运来的那一批粮草辎重,后勤补给,恐怕也给这场大火增加了不少的燃料,给赵军创造了一定的条件呢!若是再晚上一天半天的,再将这批粮草辎重送到妫昱大营,说不定也就不会有这场大火了,至少,少了那几十头猪羊,几十上百坛的美酒,就算赵军想要偷袭妫昱营区,妫昱营区中的薛军,警觉心也绝对不会这么低,这么轻易的就让赵军得手的,毕竟,妫昱手上可是有整整五万大军呢!只不过这一把大火之后,这五万大军还能剩下来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 真要怪起来,其实还是得怪妫昱派到自己身边来的那个王珙,王珙是自己生死兄弟,柱国将军王简的儿子不假,以自己和王简的关系,他叫自己叔父,也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可他既然是从妫昱那边来的,他来自己这的目的,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更何况,如果不是王珙的催促,刚刚送到隆兴关中的这批粮草辎重补给,又怎么可能连夜都没过,连夜便被送到关外的妫昱大营中去了?如果不是王珙暗中给妫昱通风报信,妫昱又怎么可能知道今天白天有一批粮草辎重补给送到?所以,真要怪起来,这事还真的得怪王珙! 当然,如果这批粮草辎重如果没有被送到妫昱营中,妫昱说不定就不会下令犒赏三军,赵军想要故技重施,趁夜偷营袭寨,恐怕也就没那么容易,妫昱大营自然也就不可能如同现在这样,被赵军四处煽风点火,甚至杀进营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了! 当然,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发生的话,他赵传,在这次的对赵之战中,恐怕也就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只能跟在妫昱后边,做一个摇旗呐喊的小卒子,替他押运粮草物资补给了! 甚至于在战后,若是王子旦一派想要对太子睿一派动手,自己在安吉关外的惨败以及隆兴关被赵军一把大火夷为平地的旧事,就会被人给翻出来,送到薛王妫翊面前,成为王子旦一派攻击自己,攻击太子睿的一把武器! 在此之前,自己和太子睿的关系,可能还算是隐秘,王子旦一派还不一定清楚,但经过此次事件之后,特别是自己奉了太子睿的私命,抢在妫昱率领的五万大军赶到隆兴关之前,先一步偷袭安吉关,吃狮子吼,自己和太子睿的关系,就算想瞒也绝对瞒不住了,王子旦一派,肯定会趁此机会,把自己的老底,以及和太子睿的关系,直接捅到薛王妫翊面前,甚至直接公诸于众,大白于天下的! 而到那时,太子睿很有可能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丢卒保车,放弃掉自己这个小卒子,从而保证他自己的安全!所以,实际上,在赵军一把大火烧了隆兴关后,赵传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呗薛王妫翊问罪问责的心理准备! 不过现在嘛,对于赵传来说,事情却已经出现了一丝丝变化,只要自己抓住机会,不仅仅可以获得一个救援友军,救出被赵军围困,甚至是危在旦夕的公族将军的好名声,甚至于很有可能还能趁机反攻,趁着赵军都在妫昱大营之中的绝好时机,反攻安吉关! 安吉关中的赵军有多少兵马,在偷袭安吉关之前,赵传就已经派人无数次的打探确认了,之前,安吉关中赵军守军,仅仅只有赵国新军一个旅的编制,而整个云中郡驻扎的赵国新军,也不过一个军的编制,而根据打探来的消息,赵国新军一个旅,也就两千多人,一个军五个旅,总共也才一万多人! 而驻扎在云中郡的这个军,还要防守地方郡县关邑,可不仅仅只是安吉关这一座关城需要防守,也不可能将这一万多人全都调到安吉关来!就算在战事爆发后,安吉关中的守军有所增加,想来也绝对不会多到哪去! 而妫昱大营中的薛军,却足足有五万之众,就算赵军趁夜偷袭,打了妫昱一个措手不及,可一旦妫昱回过神来,调动营中薛军,打赵军一个反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出城偷袭妫昱大营的赵军,绝对是赵国新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人数也绝对不会少!就算不是倾巢出动,现在留守安吉关中的赵军,也绝对不会太多!可以说,现在就是安吉关中守御最为空虚的时候!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因此,赵传在派出了副将杨虎、王珙等人率领五千兵马,救援妫昱大营之后,又几乎全军出动,只留下了后营一营,其余各营各部,绕过妫昱大营,直扑安吉关! 赵传自然不知道,安吉关中的赵军守军,早就不止公叔子夜的一个零七一旅,两千五百人了,而是两个旅五千多人!也正因为多了一个旅的援军,公叔子夜才敢深夜率军出城,偷袭妫昱营区,否则,公叔子夜肯定不会采取这么冒险的作战计划,而会采取更加保守的策略,以保全安吉关为上! 不过,在听到妫昱大营外突然间响起的喊杀声,看到一支训练有素,密密麻麻足足有好几千人的援军,顺着官道,从隆兴关方向,冲进妫昱大营,正朝着营区中混战在一起的薛赵两军冲过来的薛军时,公叔子夜还是当机立断,当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随着公叔子夜的一声令下,之前还在妫昱大营中左冲右突,左右冲杀,四处砍杀、纵火焚烧营帐营房的赵军,很快便又以百人都或者营为单位,撤出了妫昱大营,在守在安吉关城门口,接应他们的赵军零七二旅的兄弟们的接应下,退回了安吉关。 公叔子夜率领的两千赵军铁骑,是最后一批撤回安吉关的,当然,公叔子夜率领的这两千赵军铁骑,也是冲杀进妫昱大营中,还保持着编制没打散,化整为零,各自作战的最大一支赵军,当然,也是在妫昱大营中,所取得的战功最大的一支赵军! 带着两千铁骑,有序地撤退回安吉关,关城城门刚刚闭合上,安吉关外的官道上,又杀出来了一支薛军铁骑,人数足足有数千人之多,密密麻麻的,甚至将整个安吉关外的官道都给填满了! 这支薛军黑甲铁骑,甚至直接一鼓作气冲杀到了安吉关东城门外,想要撞开东城门,趁机冲进安吉关关城!好在东城门城楼上,还有一个营的赵军在严阵以待,察觉到安吉关外冲杀来的薛军黑甲铁骑时,当即便在营长的命令下,张弓搭箭,用一阵阵箭雨,迎接冲上来的薛军黑甲铁骑! 成百上千支羽箭,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完全倾泻在了薛军黑甲铁骑的头上,再加上从城楼上被扔下去的滚石檑木,顿时就将冲到城门边的薛军黑甲铁骑射得鬼哭狼嚎,砸得七零八落,密密麻麻的黑甲铁骑,顿时便散开了许多。 再加上后来撤退进安吉关中的赵军,登上城楼,加入到防守城门的赵军队伍之中,跟其它同伴一同张弓搭箭,或者抬起城头上的滚石檑木,不停地往城下砸去,很快,冲到安吉关城门下的数千黑甲铁骑,发现没法冲关,顿时便又如同潮水般涌来一样,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倒在地上的几百具薛军的尸骸和受伤毙命的战马…… 赵军撤离,整个妫昱大营中的混乱局面,也随之稳定了下来,再加上杨虎、王珙等人的到来,在杨虎、王珙等人的喝令指挥下,混乱的薛军很快便被组织起来了一些,有序地对起火的营帐营房,进行扑救灭火。 随着越来越多的混乱的薛军被组织起来,整个妫昱大营混乱的局面,在不到两刻钟后,便彻底的稳定了下来,营中各处起火点,也被逐一扑灭,甚至于为了不让死灰复燃,之前校场上的篝火,薛军手中拿着的火把等等,也全都被扑灭了! 随着最后一处起火燃烧的营帐被扑灭,整个妫昱大营顿时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些还有火星子的火堆,在黑暗中便显得格外的刺眼,随后便会被薛军踏上几脚或者浇上一盆两盆井水什么的,将火星子也彻底的给浇灭扑灭了! 前前后后,足足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妫昱大营中的明火暗火才被彻底扑灭,劳累惊吓了一晚上的薛军,包括妫昱大营中那些还没来得及逃离的民伕,全都累瘫在了刚刚被扑灭了大火的妫昱大营之中,连动弹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好在营区里面有杨虎、王珙他们率领的五六千薛军看护着,营区外还有赵传派出来的,在安吉关外碰了一鼻子灰,吃了个小亏,撤退下来的其他几千黑甲铁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整个妫昱大营也不虞会再次遭受赵军偷袭,这些薛军在妫昱大营中,也还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关外乱成一片的妫昱大营,渐渐的恢复了秩序,而安吉关中,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却还有些头痛!他头痛的可不是派出去想要反手偷袭安吉关的几千黑甲铁骑,在安吉关外再次碰了一鼻子灰,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丢下了两三百具尸骸,而是才被妫昱的护卫,护送着进了隆兴关,已经昏迷不醒了的妫昱! 妫昱是公族将军,而且还是城外五万大军的主将,在此之前,由于派系之争,两人甚至还处于一种明争暗斗的局面之中,虽然没有公然翻脸,但私下里双方有矛盾,有冲突,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本来,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件事的话,赵传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资格,跟妫昱去争夺对赵之战的指挥权了,可没想到的是,偏偏今天晚上,就出现了这么大的一场变故,而且好死不死的,作为五万薛军主将的妫昱,竟然还在混乱中被赵军射中一箭,刚好射中了后心窝子!如果不是妫昱身上的铠甲,替妫昱化解掉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甚至于很有可能,现在送进隆兴关中的妫昱,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然而现在,虽然妫昱身上的铠甲替他挡下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但射中他后心窝的那支羽箭,却依然让妫昱昏迷不醒,甚至于脸上也由于失血过多的原因,而变得苍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护送着中箭昏迷的妫昱撤退进隆兴关的亲卫,仅仅只有二十几人,而且个个都是灰头土脸,丢盔弃甲,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甚至于其中有好几个,还都挂了彩,也不知道是在混乱中被赵军伤到的,还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慌不择路,摔倒跌倒的,总之是受伤挂彩了! 进了隆兴关后,赵传就已经让人把那二十几个亲卫,全都带了下去,挂彩受伤的,直接安排了医士替他们诊治包扎,没有挂彩受伤的,也被赵传派亲卫带下去沐浴更衣,再准备上热水热食,好好的洗上一下,吃上一顿。 唯有受伤昏迷的妫昱,赵传现在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身旁的亲兵甚至已经几次三番的询问要不要请医士来给妫昱诊治了,可赵传心里,却依然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无疑,对于赵传来说,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甚至于都不需要假手旁人,只需要在妫昱后心窝上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的箭矢上稍微一用力,妫昱的小命就铁定玩完,甚至于赵传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事后还能将妫昱之死,完全的推到赵军的身上,推说妫昱是被赵军暗箭所伤,重伤不治,外人也都挑不出任何的理来,就连护送着妫昱回来的那二十几个护卫亲兵,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二十几个亲兵护送着妫昱逃进隆兴关的时候,妫昱可是昏迷不醒,这一点可是他们亲眼所见,说他重伤不治身亡,也完全能够说得过去! 而且,一旦妫昱重伤不治身亡,他带来的这五万薛军,嗯,哪怕经过这一个晚上的跟赵军的厮杀后,损失惨重,没有五万人了,但三四万人总还是有的吧?妫昱一死,这三四万人,可就全都群龙无首了,自己再站出来接管这三四万薛军,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且,此前自己在隆兴关和安吉关中所犯下的所有的错误,也都会因此而被完全的抹去,甚至于就算有人为妫昱鸣不平,将自己在安吉关外惨败,赵军纵火焚烧隆兴关的旧事捅到薛王妫翊面前去,薛王妫昱为了保证隆兴关不失,也绝对不敢问罪于己,甚至于连将自己调离隆城郡都不大可能! 真要逼急了,自己举关投降,投靠赵国,隆城郡可就要彻底的改姓了!这样大的风险,就算薛王妫翊想不到,满朝的文武大臣,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会提醒薛王妫翊么? 因此,从看到重伤昏迷,人事不省的妫昱那一刻起,赵传的命运,其实已经就发生了改变,他的命运,已经彻底的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甚至于整个隆城郡,都已经跟赵传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此前,赵传身为隆城郡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手中的兵力,其实也并不多,而且还分散在各处,甚至于在隆城郡的治地范围内,还有亳邑和兴夏军寨这两个特殊的存在! 名义上,隆城郡中所有的郡县关邑的镇守将军、校尉,都得听从赵传的调令派遣,可实际上呢,亳邑和兴夏军寨这两个地方,却一直都不属于赵传的管辖范围,甚至于亳邑城中,还有着一个地位跟赵传的隆城郡镇守将军府相等的镇守将军府! 不过现在,在接管了妫昱所部这三四万薛军之后,赵传手中能够直接指挥的兵力,就已经超过了五万,甚至是六万!放眼整个隆城郡,将再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校尉,能够跟赵传相提并论! 而身在对赵最前线的隆兴关的赵传,其一举一动,甚至于都直接关系着隆兴关的生死存亡,也关系着整个隆城郡以及卫国故都亳邑和夏王室故都兴夏军寨的生死存亡! 赵传心无二心还好说,有这五六万大军在手,就算攻不破赵国安吉关,但自保,守住隆兴关,肯定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可如果赵传心怀二心,又或者被逼急了,逼得不得不狗急跳墙,选择了投奔赵国的话,那整个隆城郡可就真的要改姓了! 看着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妫昱,赵传微微长叹了一声,将心底那些有些阴暗的念头一股脑儿全都压了下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就要让人去请医士过来给妫昱诊治,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妫昱,却突然间动弹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冒出来了一句:“贼,贼子!~” 赵传第一下还没听清楚,只听见妫昱迷迷糊糊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急忙上前一步,俯身说道:“妫昱将军,妫昱将军?” “贼子,敢,敢暗害于某,某定要,定要禀报王,王上,治,治罪……”妫昱迷迷糊糊断断续续,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赵传歪着脑袋仔细的听着,又连蒙带猜的,才大致猜出了妫昱说的是什么,好像是在说有人想要加害于他,他要禀报薛王治人家的罪! 听到这些,赵传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在妫昱耳边说道:“妫昱将军,谁想害你?你要治谁的罪?” “赵,赵传老,老贼。”虽然妫昱说得模模糊糊,口齿不清,但赵传两个字,那是他的名字,赵传自然还是一下子就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听了妫昱的话,赵传不由得心中猛地一惊,营帐中另外那几个赵传的亲兵,也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甚至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 赵传双眼微微一缩,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呵呵,妫昱将军,你是病得糊涂了,赵某又怎会暗害于你呢?”说着,赵传又转头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你们几个,马上去把军中的医士叫来,全部叫来,给妫昱将军诊治!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治好妫昱将军!” 那几个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急忙一起躬身行礼应道:“是!”转身小跑着跑出了营帐,营帐中,就只剩下了赵传和床榻上的妫昱两人了。而床榻上,妫昱还在迷迷糊糊、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赵传也没那个心思再去细听了! 很明显,就算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妫昱其实都还在想着这件事是赵传的阴谋,想要设计暗害他,很有可能,妫昱甚至于将赵传在这个时间点上将后勤辎重,粮草补给送到刚刚建成的大营中去,甚至还有酒有肉,就是想要让他妫昱放松警惕,犒劳三军,从而上当,掉进赵传和赵军联手设计的陷阱中去! 恐怕,等妫昱好了之后,妫昱为了脱罪,说不定还真的就会用这个借口,栽赃陷害赵传呢!瞧着床榻上的妫昱,赵传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本来还想着留你一条小命的,但是现在看来,留着你,就等于是留下了一个隐患!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这样想着,赵传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握着妫昱后心窝上还露出半截的羽箭箭尾,手上轻轻一用劲,往前一送,箭尾顿时便全部没入了妫昱的后心窝里,病榻上的妫昱“啊!~”的惨叫了一声,身子猛地挺了一下,顿时便再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第八百五十六章 急报 大赵绍兴八年,薛王更始八年,八月十四,薛都大邑,一骑快马斥候顺着官道,从大邑北门疾驰而入,纵马来到国尉府大门前,这才勒住马头,翻身下马,高举着通行令牌,大叫着:“报!~”脚步匆忙,小跑着跑进了国尉府,将一封来自于隆城郡的边关急报,送到了国尉妫黉手中。 妫黉是薛国公族,嗯,现在应该叫做王族,跟薛王妫翊是三代以内的堂兄弟的关系,妫黉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以及跟薛王妫翊从小一块儿长大建立起来的关系,才得以执掌薛国国尉府,成为薛国国尉。 来自于隆城郡的边关急报,很快便送到了妫黉手中,只看了一眼手中的急报,妫黉便不由自主地一下子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脸色急变,急声说道:“快,备车,我要马上入宫!” 府中的仆人,很快便准备好了马车,妫黉也在丫鬟的帮助下,换下了居家的常服,穿上了入宫时的朝服,带着那份刚刚收到的边关急报,来到了国尉府外,在马夫仆人的帮助下,登上了马车,随后马夫便催动着马匹,拉着马车,往薛王宫赶去。 国尉府的马车,守卫薛王宫的禁卫军,也没怎么仔细认真的检查,只是大致的查看了一番,便直接放行,妫黉甚至连马车都没下,便直接被车夫赶着马拉到了宫殿的御阶前。 马车刚一停稳,妫黉便跳下马车,三步并着两步,脚步有些充满慌乱地登上御阶,几步来到宫殿前,不等宫殿前侍立的禁卫军和内宦上前行礼问安,妫黉便先一步拉住殿前的一个内宦,急声问道:“王上何在?” 那个内宦被妫黉问得有些蒙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奴,奴婢不知。”话音刚落,一队在宫中巡逻的禁卫军正好从附近的宫殿巡逻回来,领头一个禁卫军的校尉,看见妫黉,急忙上前行礼问安。 妫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道:“免礼免礼,我问你,王上现在何处?” “王,王上?”那个宫廷禁卫军的小校尉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末将刚才看见王上的御驾好像往文熙殿方向去了。”话还没说完,妫黉便已经丢下那个宫廷禁卫军校尉,脚步匆忙地往文熙殿赶去,只留下有些疑惑的宫廷禁卫军校尉和那个薛王宫大殿前服侍的内宦。 很快,妫黉便来到了文熙殿,在文熙殿外,妫黉看到了几乎一直跟在薛王妫翊身边服侍的内监,也几乎就可以确定,妫翊应该就在文熙殿中了,当即便大步朝文熙殿走去。 离着文熙殿还有好几步,那个在殿外服侍的内监便看见了妫黉,急忙走了过来,躬身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国尉大人。” “内监免礼。”妫黉微微回了半礼,抬手说道,旋即又问道:“王上可在殿内?” “在的。”内监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话音还没落地,妫黉便迈步往殿里走去,内监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跟上一步,低声说道:“国尉大人请留步。” 妫黉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瞧着内监,却听内监又低声说道:“王上正在殿内召见王子旦殿下,国尉大人有什么事,还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妫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瞪眼说道:“那还不快去?” “是。”内监急忙应了一声,低头躬腰,小碎步进了文熙殿,去向薛王妫翊通禀了,不一会儿,内监便又出现在了文熙殿外,对妫黉躬身行礼说道:“大人,王上请大人入内。” 妫黉微微点头,旋即迈进文熙殿,大步朝殿里走去,一走进殿内,妫黉便看见薛王妫翊高高地坐在王座上,旁边还侍立着王子旦。妫黉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妫翊跟前,躬身行礼说道:“臣弟拜见王上。” “王弟快快免礼,请起,请起。”妫翊急忙抬了抬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王弟,寡人不是说了么,朝堂之下,不论君臣,王弟又何须如此多礼呢?” “君臣之礼不可废。”妫黉说了一句,直起身来,又朝王子旦微微点了点头,不曾想王子旦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旦儿拜见王叔。” “不敢不敢,殿下快快请起,请起。”妫黉急忙让开一步,躬身回礼说道。 王子旦行了一礼,便又直起身来,让到了一边,并没有再跟妫黉多说哪怕是一个字。虽然私底下,王子旦已经明里暗里,派了无数人前去妫黉府中,就连他自己,也都去见了妫黉好几次,每一次都放低身姿,以子侄之礼对待妫黉,可谓是给足了妫黉面子,就是想要拉拢妫黉,好得到他的支持,也好在薛国军中,得到更多更广泛的支持! 只不过直到现在,妫黉也并没有松口,对王子旦表示出完全的支持态度来,不过,从王子旦了解的情况来看,妫黉对太子睿的态度,似乎也跟对自己的态度相差无几,并没有表示出要支持太子睿,或者私底下跟太子睿有什么来往的样子! 很明显,妫黉这是摆明了不想掺合进王子旦和太子睿的王位之争中去,说他是墙头草,两边倒,想要从王子旦和太子睿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好处也行,说他是站在薛王妫翊一边,以薛王妫翊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也行,甚至于,说他妫黉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小九九,想要暗中扶植支持太子睿和王子旦之外的另外的王子,甚至于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也都完全说得通,唯一难的,就是要让薛王妫翊相信而已! 而不管是王子旦也好,还是太子睿也罢,虽然明知道妫黉摆明这种看似两不相帮的姿态,是想要获得更多的好处和利益,但却谁也不敢真正的点破这一点,更不敢在薛王妫翊面前,说任何妫黉的坏话,甚至是谗言,因为这些话一旦传了出去,很有可能就会让妫黉彻底的倒向另一边,从而彻底的失去妫黉这个潜在的可能的臂助! 两不相帮,相安无事,或许才是妫黉在没有标明自己真正的态度之前,争取到他的支持之前,最好的结果吧? 朝王子旦回了一礼后,妫黉旋即便拿出了那份边关急报,双手平举着,躬身递给妫翊,说道:“王上,臣弟刚刚收到的来自隆城郡的边关急报。” “隆城郡?”妫翊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示意身旁侍立的宦官,上前一步,接过妫黉手中的边关急报,躬身送到了妫翊面前。 妫翊伸手取过边关急报,展开看了一下,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变化,偷眼瞧着妫翊脸色变化的妫黉见状,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想明白了过来,王子旦现在掌管着薛国最大的情报网络机构莳箐馆,以莳箐馆强大的情报网络和传递情报的速度,隆城郡发生的事情,恐怕早就已经送到了王子旦手中,而王子旦现在恐怕也早就已经将隆城郡中所发生的一切,全都禀报给了薛王妫翊了吧? 瞧了一眼手中的边关急报,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妫翊这才抬头瞧着妫黉,说道:“王弟,你是国尉府国尉,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在安吉关外损师折将,致使隆兴关为赵军所焚,几乎失守。此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妫黉刚刚递上去的那份边关急报,上面说的就是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偷袭安吉关不成,在安吉关外被赵军射杀了几近五千精骑,还让赵国奸细密探,混进隆兴关中,一把火烧了几十万石征集起来的粮草辎重,整个隆兴关几乎都被赵军一把火烧成了平地的事情。 这份急报,自然不可能是赵传递上来的,赵传也绝对不可能傻到将这样丢脸丢面子的事情,直白白的就呈报到薛王妫翊面前,真要那样,他也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在隆兴关等着薛王妫翊派人来,直接将他枷送薛都大邑,打入大理寺问罪得了! 实际上,就算赵传要上报,也只会上报请罪的奏章,而且还会把在安吉关外和隆兴关中的损失,尽量的往小里说,而不是像这份急报上那样往大了说! 实际上,这份奏报,是妫昱刚刚抵达隆城郡,听到赵传出兵偷袭安吉关的消息而止步不前,停了一夜随后便收到了赵传在安吉关前损兵折将,甚至于连隆兴关都被赵军细作密探放了一把火,几乎烧成平地后,当天便将这个情况,整理了出来,做成急报,派快马斥候,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薛都大邑的! 而这份急报,也是隆城郡那边送来的第一份边关急报,比莳箐馆得到这份内容相似的情报的时间,晚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而就在妫黉入宫前不久,掌管莳箐馆的王子旦,才刚刚将这份情报,呈报给了薛王妫翊,妫黉来之前,妫翊正和王子旦在议论着这件事呢! 听了薛王妫翊的话,妫黉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厉声说道:“赵传身为隆城郡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身负守卫地方领土城池之责。如今,赵传不奉君令,擅自兴兵,擅启边衅,挑起薛赵边境之争,致使薛赵两国再起战火,实乃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听了妫黉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话,妫翊脸上却不由得有些挂不住,当初密令赵传偷袭安吉关,给赵国一点教训的,其实就是他薛王妫翊,而且这道密旨,并没有经过国尉府,妫黉说赵传擅自兴兵,其实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甚至于就连妫昱率领的那五万薛军,其实也是打着移镇隆城郡,平定隆城郡内夏卫遗民叛乱的名义前去的,并没有公开说要与赵国交战! 妫昱调兵,移镇隆城郡,这件事是经过国尉府的,但赵传偷袭安吉关,给赵国一点颜色看看的事情,国尉府却是根本就不知情,所以,听了妫黉的话,妫翊脸上还真有些觉得挂不住,微微有些脸热的说道:“不至于此吧?” “王上,赵传不奉君令,擅自兴兵不说,还损兵折将,致使隆兴关危在旦夕,隆城郡人心惶恐,惶惶不安,不治赵传之罪,何以安民?何以平息薛赵两国争端?”妫黉大声说道,说着,又低眼瞧着妫翊,说道:“还是说,王上本就有意与赵开战?” 听了妫黉的话,妫翊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王子旦便已经大声叫道:“王叔!”停顿了一下,王子旦放低了一些语气,才又接着说道:“王叔,赵国不称臣不纳贡,不敬父王,父王出兵惩戒赵国,又有何不可?难不成我堂堂大薛,还怕了他小小赵国不成?” 听了王子旦的话,妫黉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又朝妫翊行礼说道:“王上已经决意与赵开战了么?” 妫翊微微愣了一下,瞧着妫黉说道:“王弟以为,与赵开战,胜负几何?” 妫黉微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说道:“臣弟无能,文不及栎,武不及懋,与赵开战,胜负几何,臣弟实难预料。” 文不及栎,说的是薛国之前的丞相韩栎,只不过韩栎秘密出使草原獲国,一去便杳无音信,生死不明,薛国国内,也只能当他已经死了。而武不及懋,说的就是薛军已经故去的主帅公子懋了。 妫黉将这两人列举出来,其实也是在委婉的劝诫妫翊,现在与赵国开战,胜负难料,结果很有可能就又是一场云台关之战! 当初,薛国以十几万战兵的强大兵力,在老帅公子懋的亲自率领下,往攻赵国云台关,最后却在云台关外铩羽而归,无功而返。现在薛国想要从隆城郡方向,攻打赵国云中郡,那边的地势虽然不如云台郡这边这么险要崎岖,可也绝对不是轻易间就能攻破的! 赵传趁着赵军不备,想要偷袭安吉关,都没能成功,反而还被赵军杀得大败而归,甚至连隆兴关都几乎被赵军烧成了灰烬,可见云中郡那边的赵军,其实也已经做好了与薛国开战的准备,薛军这个时候攻打安吉关,挑起与赵国之间的战事,胜负还真的难以预料呢! 第八百五十七章 又一份边关急报 妫黉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子旦便又接着说道:“王叔此言差矣!我堂堂大薛,文臣武将,能人辈出,韩相去了,还有王叔,继任为相,先武公殁了,还有上柱国、王柱国,等等等等,又岂会因为一二贤才的离去而分崩离析?”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子旦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大薛,依然还是天下霸主,大薛强军,武卒精骑,纵横天下,依然所向无敌!” 说着,王子旦又转身对妫翊躬身一礼,说道:“父王,赵传将军虽败,但隆城郡中,还有妫昱所部五万大军,旦夕之间,便可抵达隆兴关,定不会让隆兴关有所闪失,父王大可安枕无忧。” 听了王子旦的话,妫翊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之前他增派妫昱率领五万大军前往隆城郡,其实就是担心万一赵传偷袭安吉关得手,攻入赵国云中郡后,却又后继无力,难以为继,所以才拍妫昱打着移镇隆城郡的旗号,前往隆城郡,目的就是增援赵传所部。 只不过当时,妫翊满心的希望是,赵传能够偷袭安吉关得手,顺顺当当的攻入赵国云中郡,妫昱率领五万大军赶到隆城郡后,正好可以作为赵传的后援,进一步的扩大战果,甚至强占整个云中郡,将云中郡彻底从赵国身上割裂下来! 可没想到的是,现在赵传偷袭安吉关失利,隆兴关也被赵军一把火烧了大半,妫昱这支后援军,也就从援军一跃变成了主力,必须要承担起挑起薛赵之战后,隆城郡所要面临的来自赵国的所有的压力和攻击! 当然,以妫昱五万大军的强大兵力,除非赵国倾巢出动,集结全国大部分的兵力,投入到安吉关或者对隆兴关、隆城郡的攻击中,否则,妫昱想要保证隆兴关不失,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而王子旦之所以敢在妫昱面前夸下海口,说只要有妫昱在隆城郡,便可保证隆城郡不失,最主要的原因,也还是因为妫昱手中有着五万大军! 听了王子旦的话,又见妫翊赞同地点了点头,妫黉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怕就怕,身在隆城郡中的妫昱,也是这般想法,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妫黉作为国尉府国尉,年少时也曾经带过兵打过仗,自然对战阵凶险,有着深刻的体会和领会,不想妫翊和王子旦,一个是少年为君,统领薛国三十余年,从君侯到国王,再到现在的天子,另一个是少年王子,生于深宫,长于深宫,这两人都从未经历过战阵,又岂会知道其中的凶险呢? 而作为公族将军的妫昱,其实也一样,如果他也抱着妫翊和王子旦这样的想法,骄傲自满,浑然不把安吉关中的赵军放在眼中,早晚肯定也会吃亏上当的,甚至于遭受的失败,很有可能比久在行伍之中的赵传,还要大,还要惨! 只不过,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太有些危言耸听了,妫黉嘴巴张了好几下,几次想要说出来,话到嘴边了,却又深深地咽了回去。 王座上,薛王妫翊也发现了妫黉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却并没有再开口询问妫黉的意思。在短暂的停顿了片刻之后,薛王妫翊却又说道:“王弟,你是国尉府国尉,掌军事调度。如今,薛赵在隆城、云中两郡发生争端,战火重启,为了扬我大薛国威军威,我大薛武卒精骑,必须对犯我边境的赵军,加以严惩!”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加了一句:“必要时,可对赵进行反击,打进赵国国内,让赵国,好好尝试一下我大薛精兵强将,坚兵利甲的滋味!王弟,你是国尉,如何对赵反击,由你牵头,带领国尉府制定计划,需要调动多少兵马,何人统兵,也由国尉府推荐抽调!” 妫翊话刚说出口,妫黉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王子旦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朝妫翊躬身行礼叫道:“父王!” “王儿还有何话说?”妫翊转头瞧着王子旦说道。 “父王,临阵换将,兵之大忌,儿臣以为不妥!”王子旦急忙说道。 听了王子旦的话,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说道:“王儿所言没错,临阵换将,的确不妥。这样,如何对赵进行反击,由国尉牵头,制定计划,所需要的兵将,也从国中抽调,统一派往隆城前线,归妫昱将军统一指挥!” 听了妫翊的话,妫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黉旋即又说道:“王兄,妫黉将军现为五军中郎将,若是再调派兵将,归于其麾下,统一指挥调度,臣弟恐怕,有军中宿将心中不服啊。” 听了妫黉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王子旦却不由得喜形于色,这妫黉还真是会雪中送炭呢,不管他说出这句话的本意是什么,就凭着他这句话,自己之前在他身上浪费的那些精力物力,就全都值了! 果不其然,听了妫黉的话后,妫翊微微考虑了一下,旋即也点了点头,说道:“王弟所言不差,妫昱以五军中郎将的身份,统领大军,的确有些不妥。”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妫翊旋即便又说道,“如此,寡人即刻拟旨,加妫昱征西大将军衔,统领五军,可好?” 看来,王上是铁了心的要对赵开战了,否则也不会给妫昱加征西大将军衔了,四征四镇,皆是大将军,但一个征,一个镇,一个动,一个静,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征西大将军,自然是要征讨平定西边了,而镇西大将军,则是镇守镇压西边,一字之差,意义和作用可就完全的不一样了! 微微叹息了一声,妫黉这才躬身行礼说道:“王上圣明,如此方可名正言顺。”说着,妫黉还偷偷地抬眼瞧了一旁的王子旦,这一次,王子旦可谓是大获全胜呢。 妫昱成了征西大将军,即便只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但妫昱大将军的身份一旦到手,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自然就会成倍的增长,而他身后站立的王子旦,在军中所能够获得的支持,自然也就成倍的增长了,在跟太子睿的争斗中,王子旦的实力,便又增强了几分呢! 说来也是因为太子睿没能掌握莳箐馆,王子旦汇报前线情报,自己送来隆城郡边关急报的时候,太子睿又没在殿中,这才让王子旦平白的捡了个大便宜呢,如果太子睿在场,必定不会让王子旦这般轻易的,就将征西大将军之位拿到手的,这征西大将军之位,太子睿怎么着也得为投靠到他门下的武将争取一把吧? 不过,对于妫黉来说,朝堂上的这些斗争,跟他可没什么关系,不管最后是王子旦夺得了王位,还是太子睿顺顺当当的坐稳了江山,他只需要大势砥定后,再朝拜新君即可,根本不需要再掺合进太子睿和王子旦之间的斗争中去。 更何况,以妫黉的身份和地位来说,不管最后是王子旦胜出,还是太子睿获胜,他的地位和权势,都不大可能有什么大的变化,至少,以他薛国王族的身份,保证自家儿孙一世两世的荣华富贵,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一点,妫黉从来就没有担心过! 相反,倒是如果自己选择了站队,站到了王子旦又或者太子睿一系,最终如果胜出了,那还好说,可如果斗争失败了,站错了队了呢?那等待自己的,可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四百年大夏历史上,因王位,君位之争而毁家灭族的世家,那可是车载斗量,不绝于书啊,妫黉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离开薛王宫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回到国尉府,妫黉很快便召集国尉府中的臣属,将薛王妫翊的谕旨拿了出来,当中宣读后,便让一众臣属退下,商讨制定对赵反击的作战方略和计划。 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不眠不休,国尉府的一众臣属,终于拿出了五份对赵作战的计划和方略,送到了妫黉的书案上,让妫黉过目。 妫黉一一审查过目之后,又再三比较,从中挑选出了两份,让国尉府的臣属,根据这两份对赵作战方略,制定粮草征集、兵马调动的相关计划,要多少人,要多少马,从哪里调人调军,需要动用多少粮草辎重,都从哪些地方征调,押运粮草辎重需要征召多少民伕,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在战前所必须要通盘考虑到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又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两份对赵作战方略和相关的粮草征集、兵马调动的计划,就已经制定、补充完善了,然后送到了妫黉手上。 妫黉又用了一个晚上,审阅核实这些作战方略和计划,在第二天早上一早,便带着这两份作战计划,进了薛王宫,早朝之后,便带着这些作战方略和计划,又跟着薛王妫翊,一起到了文熙殿。 进了文熙殿,妫黉正要拿出这些作战方略和计划,呈递给薛王妫翊过目,文书还没交上去,文熙殿外候着的一个内宦,便脚步匆忙地小跑了进来,低声说道:“王上,太子求见。” “太子?”妫翊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妫黉一眼,却见妫黉也一脸茫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宣。” “是。”内宦应了一声,躬着身子后退了几步,转身小碎步跑出了文熙殿。文熙殿中,妫翊却又对妫黉说道:“王弟自请留对,可是有何要事,要禀奏寡人?” “回王上,臣弟奉王命,领国尉府一众臣僚,制定对赵作战计划方略,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终于制定出两份计划,请王上圣裁。” “哦,做好了?快,拿来给寡人瞧瞧。”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欣喜地说道。 “是,王上。”妫黉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拿出那两份对赵作战方略和相应的计划,双手捧着,躬身递出。妫翊身旁的一个内宦,急忙上前,接过文书,双手捧着,转身躬着身子低着头走到妫翊跟前,将文书递到了妫翊面前。 妫翊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正快步走进文熙殿的太子睿,旋即才伸手接过文书,正要展开细看的时候,太子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妫翊王座前,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儿臣拜见父王。” “王儿来了,快起来吧。”妫翊微微抬了抬手说道,也没多看太子睿一眼,展开文书,便瞧了起来。 直起身来,太子睿又朝一旁的妫黉躬身一礼,说道:“侄儿拜见王叔。” “不敢不敢,老臣拜见太子殿下。”妫黉急忙回礼说道,话音未落,却见太子睿已经又直起身,转过身去,对妫翊躬身行礼说道:“父王,儿臣刚刚得到边关急报,特来禀奏父王。” “边关急报?哪里的?”妫翊猛地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对赵作战方略和计划,抬头望着太子睿说道。 “隆城郡!”太子睿一字一顿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太子睿又才说道:“儿臣刚刚得到隆城郡镇守将军差急脚递,发来的情报,那个急脚递是个新手,不识国尉府大门,误打误撞,闯入了东华门,被宫门禁卫军侯所擒,正好被儿臣撞见,儿臣便问了一句,方知是隆城郡传来的边关急报。” 说着,太子睿又飞快地抬眼扫了妫黉一眼,旋即又接着说道:“儿臣深知边事为重,不敢耽搁,急忙拿了来,呈报父王。”说着,太子睿从怀里掏出一份边关急报,双手捧着,躬身递了出来。 妫翊朝身旁的内监示意了一下,那个内监急忙上前几步,躬身取下太子睿手中的边关急报,弯着腰低着头,转身送到了妫翊跟前。 妫翊伸手取过那封边关急报,扫了一眼急报上的密封签,却发现密封签都没有任何的破损,可见太子睿接到急报后,甚至根本就没拆开,直接就拿着进宫,拿来给自己了。 不过想来,太子睿肯定已经在东华门外,从那个隆城郡的急脚递那里,已经知晓了这份边关急报的主要内容了吧,所以才没有拆开过密报。 微微愣了一下,妫翊这才撕掉密封签,打开那份边关急报,飞快地扫视了起来,刚瞧了几眼,脸色却不由自主地猛地变了一下,一直头头地打量观察着妫翊脸色的妫黉见状,也不由得在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而周围那些宫娥内监内宦,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行家里手,发现妫翊脸色有异,顿时全都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发出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惹得王上不快,稀里糊涂的就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了王上的出气筒了!一时间,整个大殿上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妫翊这才铁青着脸色,身子轻轻颤抖着,看完了手中的边关急报,嘴唇微微颤抖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将手中的边关急报,递给妫黉,有些口舌发苦地说道:“王弟,你,你且看,看看。” 妫黉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接过边关急报,后退了一步,展开急报,飞快地瞧了起来,却见急报上写着:臣隆城郡镇守将军赵,顿首叩拜,敬禀陛下,八月初八,五军中郎将昱,率五万大军,出隆兴关,于赵国边关安吉关外安营扎寨,五日后,八月十三,军寨竣工,中郎将昱犒赏三军将士并民伕徭役,满营皆醉! 是夜,赵军偷营袭寨,纵火焚烧军寨,中郎将不敌败逃,慌乱中,为赵军流矢所伤,药石无治,亡于军中。五万大军,伤亡惨重,臣翌日一早,清点残兵,仅余两万残兵…… 臣心惶恐,惴惴不安,然为臣之道,不可欺瞒闭塞君上,故而冒死奏闻,禀于陛下。两万残兵,群龙无首,何去何从,还请陛下早做决断,早任新帅。隆城郡镇守将军赵,泣血叩首,俱死以奏。 看了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发来的边关急报,妫黉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更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轻视赵军的五军中郎将妫昱,在明知道赵军有所防备,而且在不久前,才刚刚以阴谋诡计,偷袭焚烧了隆兴关,可没想到妫昱却没有从中汲取任何的教训,竟然还是让赵军找到了一个可趁之机,一把大火,竟然烧死烧伤了数万大军,就连妫昱,也被赵军给射杀了! 虽然从边关急报上来看,妫昱五万大军,只剩下了两万残兵败将,其中未必没有水分,或是瞒报了,或是夸大了,但是考虑到妫昱和赵传之间的关系,赵传替妫昱虚夸的可能性不大,瞒报了一些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但就算赵传有所隐瞒,真实的伤亡未必就有两三万那么大,但死伤近万,或者过万,却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就算赵军没有多少人,但借着火势,而且又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赵军杀得薛军大败而归,却是肯定的了,而且在黑暗中,被赵军杀的,慌乱中慌不择路,人挤人,人推人,互相践踏,死伤的,更是难以计数,死伤近万或者过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兵书典籍上,偷营袭寨,纵火袭营的典故,可从来都没少见过!眼见着,这短短的十来天里,赵国可不就连用了两次了么?而且每一次,几乎都让薛军损兵折将,里子面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这场仗,还没开始打呢,薛国就已经输人输阵,而且是连着输了两场,还丢了一个刚刚才被加了征西大将军衔的五军中郎将!而从时间上来看,薛王妫翊在给五军中郎将妫昱加征西大将军衔的那天,妫昱刚好被赵军偷营袭寨,为赵军流矢所伤! 瞧瞧这事搞的,薛王妫翊本是想让五军中郎将妫昱统领大军,征讨赵国,而特地给他加了征西大将军的衔,现在搞得,这加衔倒好像变成了追赠,而且这带着薛王妫翊加妫昱征西大将军衔的谕旨的内宦,都已经离开薛都大邑四天了,搞不好现在都已经到了隆城郡了,就算妫翊想要追回来,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唉,这事搞的,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遍整个天下,从此薛国在薛王妫翊的继承天子之位的继位大典之外,又多了一个让天下人耻笑的笑柄呢,就连妫昱的家人亲朋,恐怕都会因此而连头都抬不起来呢!而此后,不管是谁,恐怕接手这个征西大将军之位,恐怕都得考虑考虑了!或者说,妫翊现在还有那个脸,把这征西大将军的职位封出去,让人继续率军征讨赵国么? 一瞬间,妫黉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露,甚至于脸上连一丁点的脸色变化都没有!最坏的打算,此前妫黉就已经考虑到了,现在这份边关急报,也只不过是证实了妫黉此前的忧虑罢了,看到边关急报的时候,妫黉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微微在心底长叹了一声之后,妫黉这才又收起边关急报,双手捧着,想要递还给妫翊,妫翊却摆了摆手,又伸手指了指太子睿,示意妫黉将边关急报递交给太子睿。妫黉急忙又转身,将边关急报递给了太子睿。 太子睿几乎是在抢一样,一把抓过妫黉手中的边关急报,飞快地看了起来,脸色也随之大变,旋即更是惊声说道:“怎么会这样?父王,这,这是真的么?” 妫翊狠狠地瞪了太子睿一眼,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再说了,他在东华门的时候,多半就已经从那个隆城郡的急脚递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了,偏生还要装出这般一副震惊的样子! 狠狠地瞪了太子睿一眼,妫翊这才又说道:“边关急报,岂是儿戏?赵传有几颗脑袋,敢哄骗于寡人?” “那,那这份急报,是真的了?父王,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子睿装出一副惊怒交加,又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急声说道。 “你是太子,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妫翊瞧了太子睿一眼,淡淡地问道。 第八百五十八章 赵国特使叩关 太子睿正要开口,文熙殿外当值的一个内宦,又低头弓腰,小碎步跑急走了进来,走到妫翊近前,躬身行礼,低声说道:“王上,王子旦在殿外求见,有紧急军情,禀报王上。” 妫翊一听见紧急军情四个字,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急忙说道:“快,宣他进来!”这几天,妫翊已经连续收到了两份紧急军报,而且都是从隆城郡发来的,还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以至于妫翊一听见‘紧急军情’四个字,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是。”内宦急忙应了一声,倒退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又低着头弓着腰,小碎步急走了出去。 大殿里,太子睿听到王子旦在外求见的时候,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王子旦掌管着莳箐馆,是薛国情报网络的当家人,这个时候跑来见父王,很显然是听见了什么风声,又或者已经收到了隆城郡妫昱惨败的消息了,想要来父王面前给自己脱罪呢! 在内监转身往殿外走去的时候,太子睿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一点,也不等那个内监走出大殿,太子睿便又躬身朝妫翊行礼,说道:“父王,儿臣以为,妫昱损兵折将,虽然已经战死沙场,但其罪难恕,当抄没家产,家眷下大理寺问罪,以谢天下!” 说着,太子睿飞快地抬眼扫了妫翊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后,太子睿接着才又说道:“隆兴关事关边郡安危,以及隆城、亳邑、兴夏等地之安危,当以重将统领隆兴关中所有武卒精骑,或攻赵国,或镇地方,军令政令,系出一门,方为上策!” 内宦进来禀报之前,妫翊才刚刚问起太子睿隆兴关外,妫昱惨败之事,而妫昱又是王子旦一系,故而太子睿才要抢在王子旦前面,先一步定了妫昱之罪,这样一来,就算王子旦来了,想要再帮妫昱洗脱罪名,也不可能了。 只不过,太子睿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妫翊还没说话呢,一旁的妫黉却已经大声说道:“不可!”说着,妫黉朝妫翊和太子睿微微躬身一礼,然后说道:“王上,太子殿下,征西大将军虽然有罪,但罪不及妻儿,且如今大将军已然战死疆场,为国尽忠!如若王上此时还下旨降罪于大将军,恐寒了满朝武将之心啊,此后,朝中武将,如何还肯为王上尽忠,为我大薛效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黉又说道:“臣弟肺腑之言,还请王上三思!” 听了妫黉的话,一旁的太子睿顿时转过头来,用阴霾的眼神,狠狠地盯了妫黉一下,这妫黉,果真是站到王子旦一边去了! 妫黉感受到太子睿阴霾的眼神,在心底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看样子,太子睿是真把自己给记恨上了呢,甚至于很有可能已经认为自己彻底的倒向了王子旦一边!可老天知道,他真的只是在为薛国的未来考虑啊! 妫昱虽然有罪,但那也只是一时失察,导致战场上的一次失败而已!常言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不以胜败论英雄,一时的失误,怎么就能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妫昱身上呢,还要问罪其家人亲眷?王上真要这样做了,那满朝文武大臣,岂不是个个都会心有戚戚焉?以后谁还肯真的为大薛,为王上尽忠效死呢? 王座上,妫翊瞧了瞧妫黉,又瞧了瞧太子睿,还飞快地瞧了瞧文熙殿外快步走了进来的王子旦,抬了抬手,说道:“行了,妫昱之罪,稍后再议,隆兴关之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太子刚才说得对,隆兴关必须委以大将镇守!” 说着,妫翊又瞧着太子睿说道:“太子,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父王,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儿臣以为,当委任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以征西大……征西大都督之职,统领大军,以镇边陲!”太子睿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妫翊话刚说出口,太子睿便躬身说道。 本来,太子睿还想顺势把赵传推上去,让他去做征西大将军的,可话刚说到一半,却猛地想起,前任征西大将军妫昱,连大将军印都还没拿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这个时候推赵传任征西大将军,这不是晦气么? 就算父王真的下了这么一道命令,传到隆兴关的时候,恐怕赵传也会辞而不受的,甚至于很有可能还会因此而埋怨,怨恨上自己!若是再因此而疏远了赵传跟自己的关系,让王子旦一系有机可乘,离间了自己和赵传,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大将军’三个字都已经到嘴边了,却又硬生生地被太子睿给咽了回去,换成了征西大都督。征西大将军和征西大都督,虽然名字不一样,但职权范围,却都是差不多的,都可以都督、统领隆兴关中大小军卒,甚至于调动地方官吏等等! 刚刚走进文熙殿的王子旦,正好听见太子睿向父王推荐赵传担任征西大都督,心中不由自主地惊了一下,急忙快步上前了几步,朝妫翊躬身行礼,大声说道:“儿臣拜见父王!” “旦儿来了,快起来吧。”妫翊朝王子旦抬了抬手,说道。 “谢父王。”王子旦应了一声,旋即又说道:“父王,儿臣刚刚收到边关急报,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送来,呈于父王。” “边关急报?”妫翊瞧了一眼太子睿,才又接着说道:“可是隆城郡的?” “隆城郡?”王子旦装出愣了一下的样子,旋即说道:“不是,是西林郡。” “西林郡?”妫翊猛地一下瞪大了双眼,甚至直接一下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惊声说道:“西林郡怎么了?”西林郡毗邻赵国云台郡,赵国不会从云台郡中打过来了吧? 虽然,就算赵国真的从云台郡中打了过来,薛国也绝对不会怕了小小的赵国,可从隆城郡那边的急报来看,赵国新军,那可真的称得上是狡诈如狐呢,甚至于接二连三的,先是阴了赵传一把,火烧了隆兴关,接着又坑了妫昱一把,火烧了妫昱大营! 如果西林郡中的赵军,再故技重施,一把火烧了西林郡,又或者趁着西林郡中薛军不察,暗地偷袭,攻入西林郡中,那西林郡可就要危在旦夕了! “禀父王,西林郡郡守急报,赵国特使叩关,想要拜见父王,如今正在西岭关外。”王子旦躬身说道,伸手从怀里掏出急报,双手捧着,递到了妫翊面前。 听说只是赵国特使叩关,妫翊总算是安心了些,重新在王座上坐下,这才示意身旁的内宦,上前取过急报,拿到眼前,伸手拿过急报,展开看了一眼,果然只是西林郡郡守,禀报赵国特使叩关的消息!还好还好,不是战报!妫翊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妫翊这才又瞧着妫黉和太子睿说道:“王弟,太子,赵国特使这个时候叩关,意欲何为啊?” 赵国特使这个时候叩关,意欲何为?那还不好猜么?薛国在安吉关外挑事,想要偷袭安吉关,挑起薛赵两国战事,现在赵都宸邑,肯定也已经收到安吉关的急报了,派特使来薛国,其用意还用说吗?自然是兴师问罪来了呀!薛国无故挑起边境争端,赵国难道连派人来问一句为什么都不行么? 不过,赵国在这个时候派特使来薛,其实也就从侧面表明了赵国的态度,赵国,还不想跟薛国开战,至少现在,赵国还没有跟薛国开战的意思!否则,赵国也不会派特使前来叩关了,西林郡郡守发来的边报,也不会是‘赵国特使叩关,求见薛王’,而是‘赵国增兵云台郡,图谋攻薛’了! 一瞬间,妫黉脑海里已经想清楚,想明白了这一点,只不过她看见一旁的太子睿和王子旦,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硬着头皮,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王上,臣弟以为,赵国此时遣使前来,当是冲着安吉关一事来的。” 说着,妫黉飞快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太子睿一眼,旋即又说道:“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擅启边衅,偷袭安吉关,破坏薛赵和平,赵国特使,定是为此事而来。” 听了妫黉的话,一旁的太子睿顿时脸色又猛地变了一下,心中对妫黉的恨意,顿时又增加了几分。自己前一刻才推荐赵传出任征西大都督,现在倒好,妫黉竟然又旧事重提,要把安吉关外,薛赵之间的边境争端和冲突的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在赵传头上,这样一来,赵传哪还有出任征西大都督的资格?能不被薛王妫翊问罪下狱,保住一条小命都是好的了! 想到这些,太子睿又急忙朝妫翊行礼说道:“父王,赵传虽然有罪,但隆兴关中,现在还离不开赵传,边境上的数万大军,更是不能没有主帅,否则群龙无首,赵军突然来犯,隆兴关和整个隆城郡,以及亳邑、兴夏等地,可就全都危在旦夕了!临阵换将,兵家大忌,还请父王三思呐!” “父王,王兄所言,儿臣不敢苟同!隆兴关中,现在军职最高者,自然莫过于赵传,然则,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副将杨荣,甚至于征西大将军副将魏明,皆可接任赵传之职,又岂能说群龙无首呢?” 听了王子旦的话,太子睿猛地转头,怒目瞪视着王子旦,厉声说道:“公孙虎远在亳邑!” “那还有副将杨荣、魏明!”王子旦针锋相对地说道。 “杨荣老顸,魏明年幼,岂能担此大任?”太子睿急声反驳道。 “杨荣虽老,但稳沉持重,魏明年齿虽幼,但敏而好学,卑谦恭谨,在军中颇有人望,此二人联手,未尝不能稳定隆兴关的局面!” 说着,王子旦又转过身去,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父王,儿臣恳请,请父王任命杨荣为镇西都督,魏明为镇西副都督,以统帅边关军将,以安军心民心,平息薛赵边境争端!” 说着,王子旦又偷眼瞧了太子睿一眼,厉声说道:“至于赵传,儿臣以为,赵传不遵父王君令,擅自兴兵,轻启边衅,实有不臣之心,儿臣请求父王,着国尉府并廷尉府廷尉,赴隆兴关,将之锁拿进京,下大理寺昭狱问罪!” 太子睿脸色一变,急忙说道:“父王,赵传镇守隆城,有功无功,岂能下昭狱问罪?” “不遵君令王命,擅启边衅,岂曰无罪?”王子旦针锋相对地反驳道。 太子睿一急,情急之下,脱口便说道:“父王,赵传出兵偷袭赵国边关,乃是……” 眼看着太子睿情急之下,就要说出赵传偷袭安吉关,是奉了自己的密旨的事情来,妫翊急忙伸手打断两个王子的争端,厉声说道:“好了,都别吵了!”说着,先是冷眼狠狠地瞪了太子睿一眼,又冷眼瞪了王子旦一眼,然后才接着说道:“赵传之事,容后再议,先且说说,赵国特使之事,如何应对!” 说着,妫翊又转头瞧着妫黉,说道:“王弟,你且说说,赵国特使叩关,拜见寡人,寡人见是不见?” “王上,列国外交,当问鸿胪寺或召丞相以问,臣弟不便多言。”妫黉躬身行礼说道。 “但说无妨!你是国尉府国尉,但也是我大薛王族重臣,国事军务,皆可置言。”妫翊摆了摆手说道。 “但此事,亦不可不问鸿胪寺及丞相之意。”妫黉再次说道。 妫翊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就依王弟说言!来人,传旨丞相府、鸿胪寺,命丞相妫玮、鸿胪寺卿王贾,即刻进宫!” “是。”殿中一个内宦急忙躬身应道,弯着腰低着头,小碎步急步走出文熙殿,将薛王的口谕,很快便传到了鸿胪寺和丞相府。而文熙殿中,顿时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就连太子睿和王子旦两人,也只是时不时的冷眼瞧上对方一眼,并没有再在妫翊面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丞相妫玮和鸿胪寺卿王贾便联袂入宫,走进了文熙殿,来到薛王妫翊面前,躬身行礼说道:“臣弟(臣王贾)拜见王上。” “平身。”妫翊微微抬了抬手说道,等妫玮和王贾直起身来后,妫翊便又示意让身旁的内宦,将刚刚妫黉和王子旦送来的两份边报递给了妫玮。 妫玮接过两份边报,展开其中一份,看的时候,妫翊便在王座上说道:“这是国尉府和莳箐馆刚刚送来的两份边报,一份来自于隆城郡,一份来自于西林郡。” 妫玮看的那份,正好是隆城郡赵传报上来的那一份,才看了一小半,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征西大将军竟然被赵军流矢所伤,没了?这任命征西大将军的谕旨,才发下去没多久吧?送到妫昱手上了没有都还不一定呢,这征西大将军就没有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而且,赵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不是说赵国云中郡只有赵军国防军一个军一万多,连两万人都不到么?这前后才几天时间啊,先是将计就计,让赵传在安吉关外碰了个钉子,接着又一把火,几乎将隆兴关都给彻底的烧没了! 现在倒好,刚刚从赵传手中接过了对赵作战的主动权和指挥权,王上也才给他加了征西大将军的衔,可没想到这征西大将军的任命都还没收到呢,妫昱的大营便又被赵军一把火给彻底的烧没了,而且连妫昱也战死沙场了? 这,到底是赵军突然之间脱胎换骨,变得厉害了起来呢,还是薛国流年不利? 妫玮交出了莳箐馆馆主之位后,成了薛国国相,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他对薛国情报的掌控力度,却随着他离开莳箐馆,而大幅度下降,至少,他现在想要轻易的获得薛国军方的情报,已经远远的不如以前了! 但是,赵国实行新政,编练新军,这却早就已经是列国皆知的事情了,说赵军已经脱胎换骨,也完全没什么不妥,但如果说赵国新军,已经成为一支可以媲美薛国武卒或者黑甲铁骑的天下强军,妫玮却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或许,薛军在安吉关外接二连三的遭受挫折,也只能归咎于薛国流年不利,薛王所托非人吧?至少,在妫玮看来,不管是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也好,还是公族将军妫昱也罢,其实都并不是对赵作战的上好人选! 赵传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让他镇守隆城郡,应该是完全没什么问题的,就算隆城郡中现在还是遍地狼烟,卫人夏人遗民的反抗从来都没有一刻钟停歇过,但却也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来! 可一旦让赵传进攻赵国,而且还是以偷袭的手段,想要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问题却一下子就出来了,偷袭行动还没落实呢,赵军几乎就已经全盘掌握了薛军的动向,甚至于还有针对性的做出了调整和安排,事先在隆兴关中埋伏下了大量的密谍暗探! 而这么多的密谍暗探,就埋伏在赵传的眼皮子底下,赵传竟然都没能发现!这不得不说,是赵传的一个严重的疏忽,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错误!而且更主要的是,赵国选择动手的时机,也实在是太巧妙了,等到薛军动手袭城,而且还是冲进安吉关之后,赵国埋伏在隆兴关中的间谍密探,才选择了动手,纵火焚城! 如此一来,赵国甚至直接可以把破坏薛赵两国和平,挑起两国边境纷争的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薛国头上,而赵国,甚至还能够在列国面前,扮演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博得列国的同情! 而妫昱呢,年轻气盛,难以服众,这就是妫昱最大的缺点,再加上他的公族将军的身份,虽然他薛国公族的身份,是可以让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一个比其他任何人,可以说都要高的位置上,但同样的,他的年龄、见识和阅历,自然而然的,也就比其他人要小得多和少得多! 原本,妫昱的这些缺点或者说问题,如果公子懋将军还在的话,把他送到公子懋将军身边去锻炼几年,哪怕只是镀镀金,耳濡目染之下,都能让妫昱有所精进,至少,当妫昱独当一面,独领一军的时候,就不会再因为他的身份和年龄的问题,遭受到麾下其他将领的质疑,而他年轻气盛,或者说骄傲自满的心理,也绝对会收敛许多! 如此一来,让妫昱统领数万大军,独当一面,攻打赵国,或许还真能一步步的成长为公子懋那样的军中宿将、统帅,假以时日,又一个公子懋将军,也说不一定呢! 可惜的是,妫昱没有机会跟在公子懋将军身边学习,逐步建立人脉和威望,而薛王在看见公孙濯和王简两个异姓大将,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甚至于在薛军军中建立起了足够多的威望,让妫翊都为之有所忌惮后,便开始出手打压公孙濯和王简这两个异姓大将、统帅,而对同姓的公族子弟,加以大肆提拔! 妫昱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以坐火箭的速度,迅速成长成为薛军军中的五军中郎将的,甚至于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现在的妫昱,已经成为了薛国的征西大将军,成为薛国军中掌握实权的第一武将!而妫昱,其实连三十五岁都还没到! 第八百五十九章 妫玮的顾虑 一个三十五岁都不到的军中第一人,光是想想,就让妫玮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也好在这次妫昱出事了,要不然等妫昱从隆兴关中回来,那还不知道会对薛国公族中的其他人,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影响呢!而对于薛军军方中的其他异姓武将来说,这也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如果换成自己,要么不跟赵国闹翻,真要下定决心跟赵国闹翻,与赵国开战,就绝对不会只抱着小打小闹的心态,而且还选择赵传和妫昱这两人作为对赵作战的主将!要么不开战,要开战就要做好大打久打的准备,人选上,也绝对会选择一个军中宿将名将,比如王简! 就算要从公族中挑选一个主帅,也要选妫安这样的老将,哪怕是选因为在对郑国的作战中,出了岔子、纰漏,回国后,已经坐了七八年冷板凳,被贬到某个小城小邑去做守备校尉的妫赫,也绝对比选择妫昱,要强得多!妫安、妫赫,那好歹也是跟在公子懋身边好多年,在薛军军伍中也已经厮混了二三十年的宿将老将了,人脉和威望,还有能力,哪个不比妫昱强? 只不过,自己不是薛王,而且就算现在自己做了薛国丞相,但王兄妫翊,对自己的戒心,其实也一直没有完全消除,至少,他并没有全身心的信任自己,以至于很多事,就如同现在这样,自己这个薛国国相,竟然还不是第一批知情者! 在心底感叹着看完了隆城郡的那份军报后,妫玮又拿起另外一份,飞快地看了起来,这一份来自于西林郡的边报,比隆城郡那份军报,可就要简单多了,但其中的内容,却也绝对不是能够让人完全忽视的! 赵国在这个时候,派特使前来薛国,其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啊!虽然,对于赵国的兴师问罪,薛国完全没有必要多么放在心上,打了你赵国又怎么了?我大薛打人还要理由吗?打你赵国,我大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问题是,王兄妫翊,真的做好了与赵国公开决裂,全面开战的准备,下定了决心了吗?妫玮偷眼瞧了王座上的妫翊一眼,很明显,王兄现在,恐怕还没有做好全面跟赵国开战的准备吧?甚至于,跟赵国公然决裂的决心,也都还没下呢! 毕竟,赵国还有王兄的一个外孙在呢,虽然天家无情,两国之间,这种翁婿之情,就更淡了,赵国那个外孙,从出生到现在,都六七岁了,王兄连一面都没见过,这个外孙,在王兄心中,能有什么分量才怪了! 可是,随着赵国这些年输入薛国的商品,种类和数量越来越多,赵国和薛国之间的联系,双方之间的商业经贸往来,也是越来越密切,甚至于当初赵国要求薛国严惩国内误伤误杀赵国国人商贾的时候,就曾经用过切断两国商贸往来作为威胁,而最后,做出退步的,也的的确确是薛国! 通过这件事后,薛国国内的一部分人,包括妫玮,其实已经发现了薛赵两国商贸往来之间的这种弊端和缺陷了,也在想着法子,想要终止薛国与赵国之间的这种不健康的商贸往来! 但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薛国与赵国之间的商贸往来,竟然已经密切到一种让人心惊,甚至是胆寒的地步了!从妫翊暗中派人调查来的结果显示,薛国和赵国之间的商贸往来,已经涉及了从奢侈品到日用品等方方面面,种类繁多,甚至于根本就没法完全的统计出来!而其中哪些最为赚钱的行业,几乎每一个行业,都有薛国国内的世家贵族作为代理,在作为代理的同时,这个世家贵族,也就间接的成为了赵国这个行业,这些商品在薛国通行无阻的靠山和背景了! 就连妫玮自己,其实也涉及到了其中的一个行业,赵国在薛国开的月华楼,其中有一半的代理权,都在妫玮的掌握下,而且这些代理权和月华楼的分号,每年都可给妫玮提供一笔对于妫玮来说,都可以称之为天文数字的巨大的财富收入! 而一旦中断与赵国的这些商贸往来,最先跳出来反对的,恐怕就是那些在与赵国的商贸往来中,获得了巨大利益的世家贵族,甚至于,如果真的将市场上所有来自于赵国的物品,全都一扫而空的话,薛国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铁定会下降很大一截!赵国普通大众的日用品,物美价廉,那可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 而一旦赵国再次故技重施,以中断薛赵两国商贸往来作为要挟,王兄是不是还真的能硬得起来,那还真不好说呢!多半,最终也还是会以王兄的退让,作为结局!而那时,想要平息赵国的怒火,‘挑起’薛赵边衅的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多半就会作为替罪羊,被王兄给牺牲掉了! 想到赵传可能遭遇的结果,妫玮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躬身将手中的两份文书,又要递还给妫翊。妫翊却指了指一旁的王贾,说道:“给王卿也瞧瞧。” 妫玮这才又转手,将两份边报,递给了王贾,王贾急忙躬身接了过去,展开一份,飞快地瞧了起来,很快瞧完,又展开了另外一份,飞快地瞧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份边报就都瞧完了,王贾躬身将边报递还了回去。 一个内宦上前,取过王贾手中的边报,低着头躬着身子,将边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妫翊面前的王案上。 “诸位爱卿,两份边报,大家都看过了,该如何应对,还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妫翊环视了几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妫玮身上,瞧着妫玮说道:“王弟,你是国相,隆兴关之事,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王上,臣不通武事,不敢妄言。”妫玮急忙躬身说道,“不知七弟是如何说的?”七弟,就是国尉府国尉妫黉,在薛国公族妫翊这一辈中,三代之内的血亲中,妫黉排行第七,故而妫玮称之为七弟。 听了妫玮的话,妫翊也转头瞧着妫黉,说道:“王弟,你是国尉,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王上,臣弟斗胆,请问王上,是否真的做好了与赵全面开战的准备?”妫黉朝着妫翊躬身一礼说道。 “全面……只是些许边境摩擦,何至于此?”妫翊苦笑了一下,说道。 听了妫翊的话,妫玮不由得暗叹了一下,果然如此,看来,王兄是真的还没做好跟赵国全面开战的准备呢!那这样的话,赵传的命运,恐怕也就已经注定了! “既然如此,臣弟以为,赵传擅启边衅,破坏薛赵两国和平友好之关系,当下大理寺昭狱问罪!”妫黉掷地有声地说道。 听了妫黉的话,太子睿脸色猛地一变,急声说道:“父王,不可!赵传镇守隆城安定边关,有功无罪,岂能下狱?这样做,会寒了满朝文武之心的!” “太子哥哥,赵传损兵折将,致使隆兴关被赵军焚烧,岂能说有功无罪?有罪不罚,岂不是让天下臣民耻笑父王,善恶不分,赏罚不明吗?”太子睿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子旦便大声说道,说着,停顿了一下,王子旦又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父王,儿臣赞同七王叔之言!” 这怎么又争起来了?妫翊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去理会太子睿和王子旦的争吵,继续对妫黉说道:“王弟,那赵国特使之事呢?又该如何处置?” “王上,此事当问鸿胪寺卿。”妫黉再次说道。 “呃,那好吧,爱卿,赵国特使叩关,想要拜见寡人,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寡人见是不见?”妫翊又转头对王贾说道。 王贾是鸿胪寺卿,主要管的就是列国使臣往来之事。听了妫翊的话后,微微沉吟了片刻,旋即便对妫翊躬身行礼说道:“王上,王上既然不愿意与赵国交恶,赵国特使叩关,想要拜见王上,王上又怎能拒之门外,拒而不见呢?” 妫翊微微愣了一下,王贾的意思是说,必须要见赵国特使罗?旋即,妫翊又问道:“可如果赵国问起两国边境争端的事情来呢?寡人又该如何应对?” “王上,国尉大人刚才不是说,薛赵两国边境之争,皆是隆城镇守将军,私下兴兵所致么?”王贾想也没想便说道,话刚一说出口,一旁的太子睿便已经怒目瞪视了过来,这该死的王贾,竟然也想致赵传于死地! 听了王贾的话,妫翊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瞧了满脸怒色的太子睿一眼,又瞧了暗自欣喜不已的王子旦一眼,然后暗自长叹了一声,最后视线落在了妫玮身上,说道:“王弟,你意下如何?” “王上,臣弟以为,七弟和王大人所言,却也在理,赵国特使前来,拜见王上,王上拒之不见,岂不是等于告诉赵国,王上理亏,连赵国特使之面都不敢见了么?”妫玮朝妫翊躬身一礼,不疾不徐地说道。 一旁的太子睿听了妫玮的话,不由得更是连妫玮也跟着怨恨了起来,怒目瞪向了妫玮。 妫玮却对太子睿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微微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只是……”说到这里,还故意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王弟但说无妨。”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王上,臣弟以为,现在调离隆城镇守将军,实为不妥!” “不妥?”妫翊瞧了妫玮一眼,又飞快地瞥了太子睿一眼,然后才又问道:“不知王弟以为,有何不妥呢?” “临阵换将,兵之大忌。虽然王上有意与赵交好,平息与赵国这小小的边境摩擦和争端,但是国都距离隆兴关千山万水,赵都距离安吉关,同样也是千山万水,就算赵侯同样也有心平息两国争端,可谕令往来,耗时费力,难以保证赵国边关守将,不会在此期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若是冒然将赵传将军下狱治罪,在此期间,赵国兴兵来犯,攻入隆城郡内,却又如何是好?”妫玮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的打量妫翊的脸色。 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又接着说道:“而且,如果消息走漏,或者在国尉府、廷尉府的特使抵达隆兴关之前,赵传先一步得到了消息,谁又能保证赵传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甚至于,就算消息没有走漏,国尉府廷尉府的特使,到了隆兴关,传达了君上的谕令,赵传就一定会束手就擒么?万一赵传拒捕,隆城郡,岂不是愈发危矣?” 听了妫玮的话,不仅妫翊,就连一旁的太子睿,脸色也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太子睿此前只是因为赵传是自己妾室侧妃的父亲,勉强算得上是自己的泰山老丈人,而且又在军中拥有一定的势力和人脉、威望,才一直死保赵传! 可是在听了妫玮的话后,太子睿却不由得也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保赵传,自然没什么,可前提是,赵传得忠心耿耿的为自己办事、效忠效死!可如果养的是条白眼狼呢?那可是会反噬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自己一口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现在赵传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图谋不轨的意思,可如果父王真的下旨拿他问罪,他就一定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吗?这一点,就连他太子睿,可都完全不敢保证呢! 虽然,赵传的家室,妻儿老小,是全都在大邑,在薛王,甚至是在他太子睿的密探的保护之下,可一旦赵传真的有性命之忧了,这远在大邑城中的家室,他又怎么可能再放在心上呢?真想要反叛,或者投降赵国,就算用大邑城中的妻儿老小作为威胁,赵传也绝对不可能妥协的吧? 想到这些,一时之间,就连太子睿,都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还要继续死保赵传了!当然,如果父王不下旨拿问赵传,赵传会反叛投靠赵国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可难保今天在文熙殿中所说的这些话,就不会传到赵传耳中,那时,赵传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深想了一下,太子睿瞬间便下定了决心,不管将来赵传会不会反叛,投靠赵国,自己都必须要继续死保赵传,这样,就算将来这些话传到赵传耳朵里了,赵传对自己也会越发的感激,越发的忠心! 想到这,太子睿旋即便又说道:“父王,王叔所言甚是,当此之时,绝不可轻举妄动,将赵传下狱问罪!而且,如果父王真的要将赵传下狱问罪的话,传扬出去了,天下臣民,包括列国君臣,又会如何看待父王呢?” 说着,太子睿飞快地瞧了妫翊一眼,硬着头皮又说道:“不明真相的臣民,还会以为父王是怕了赵国,不得不拿赵传问罪,以消赵国怒火呢!” 第八百六十章 赵国特使 薛王更始八年九月初二,赵国特使王嵇,率领着近百人的赵国使节团,终于抵达了薛都大邑。而与此同时,在隆城郡隆兴关中,赵传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十几天前,收到了来自于薛都大邑的宣谕特使,被薛王妫翊委任为镇西都督,统领隆兴关内所有薛军武卒、黑甲铁骑! 隆兴关中,除了赵传之前从隆城郡中各处镇守府征调而来的一万六七千薛军武卒、黑甲铁骑外,已故征西大将军妫昱留下来的残兵败将,被赵传收拢并重新组织起来后,也还有将近四万人,两支薛军加在一起,隆兴关中的薛军总数就达到了五万六千多人,几乎将整个隆兴关,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赵传给国尉府的急报上,妫昱损兵折将,折损了将近一半的兵力,但实际上,损失的兵力其实只有一万出头,连一万两千人都不到。 赵军虽然在隆兴关外连胜两场,但安吉关中的赵军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些,第一次跟赵传交手的时候,安吉关中赵军的兵力,甚至只有一个旅,第二次火烧妫昱大营的时候,赵军也才不过两个旅五千人而已! 以区区数千赵军,就算是趁夜偷袭,取得了战场的主动权,但在战场上,真正能够杀死的薛军,又能有多少呢?更何况,第二次火烧妫昱大营的时候,隆兴关中的赵传所部援军又来得及时,赵军还没来得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将胜利的果实最大化的时候,赵传派来的援军就已经感到了妫昱大营之中! 有这样一支纪律严明,不受赵军纵火袭营干扰的援军在外,赵军想要继续扩大战果,也根本没那个可能!所以,第二次火烧妫昱大营之战,看似声势浩大,但战果其实也并不是很大,妫昱所部五万薛军,那一万多人的伤亡中,绝大多数,其实还都是在黑夜中慌不择路,落荒而逃时,人踩人,人挤人而造成的! 而征西大将军妫昱之死,其实完全就是一个迷,或者说,妫昱之死,在隆兴关中,就是一个忌讳,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谁也不敢质疑,连私下里的讨论,几乎都不敢! 妫昱的确是带着箭伤逃进隆兴关的,这是关中成千上万名薛军都有目共睹的,一同逃进隆兴关的,还有妫昱身边的护卫亲兵数十人! 只不过,逃进隆兴关后,妫昱便和他的亲兵被赵传全都给分开了,分别送医。赵传的几十个亲兵,除了两个重伤不治的外,其余的最后都活了下来,可妫昱呢,却在送进隆兴关后,连夜都没挺过去,关中的医士赶到的时候,妫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而妫昱死的时候,在现场的就只有赵传一人!这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再加之上,妫昱死后,赵传几乎很快便以隆城郡镇守将军的名义,整合了妫昱带来的五万薛军中剩下的那将近四万人,而在赵军火烧妫昱大营的时候,侥幸逃得一命的副将魏明,却直接被赵传给彻底的边缘化了,甚至于现在,在赵传军中,连王珙都不如! 王珙好歹还能指挥将近两千兵马了,可魏明呢,虽然还挂着一个副将之名,但确实连一兵一卒都指挥不了,就连他营帐外面保护他的‘亲兵’,他都没法指使,那些‘亲兵’,都是赵传给他安排的! 虽然,妫昱之死,可谓是疑点重重,但如今隆兴关中,赵传一手遮天,统合了五六万兵马,就算有人怀疑妫昱之死,可谁又敢真正对赵传提出质疑呢? 说起来,已故的征西大将军妫昱,也真是够倒霉的,前一天刚刚被赵军火烧了大营,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死在了隆兴关中,而就在他死了的第二天中午,还没到午时呢,从薛都大邑来的宣谕特使,便带来了薛王拜五军中郎将妫昱为征西大将军的谕令! 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好巧不巧的,宣谕特使,刚好赶在五军中郎将妫昱死了的第二天才赶到,哪怕就是早上几个时辰,也能让妫昱活着成为征西大将军吧?可现在呢,这征西大将军之位,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妫昱的追赠了,就好像薛王妫翊知道妫昱要死一样,赶着趟儿的来追赠他呢! 这还真他良的喜剧,也真他良的讽刺!以至于风尘仆仆从薛都大邑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隆兴关的宣谕特使,都没好意思在隆兴关中停留,午饭都没吃,便又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隆兴关,一直赶到隆城郡后,才好好的休息了一两天,然后才回了薛都大邑! 而妫昱,也就这么稀里糊涂,或者说戏剧性的,就从五军中郎将,成为了故征西大将军!之后,又过了六七天,薛都大邑又派来了一个宣谕特使,在隆兴关中,当着关中五六万薛军武卒、黑甲铁骑,宣读薛王谕旨,拜赵传为镇西都督,统领诸军,镇守隆城郡! 虽然,赵传只得到了一个镇西都督的封号,连大都督都不是,更不是镇西大将军,但好歹赵传统领隆兴关中这几万薛军武卒、铁骑也算是名正言顺了。而且,就算薛王妫翊真的转拜赵传为征西大将军,有妫昱这个故征西大将军在前,赵传也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只不过,不是大将军,也不是大都督,对于赵传来说,难免不是一个小小的遗憾,而且从征西变镇西,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责任和权力,却是完全不同的,至少,现在赵传,已经不需要再统领隆兴关中这数万大军,再去攻打赵国边关安吉关了,而他的职责,也仅仅只是统领关中这数万薛军,镇守隆城,防止赵军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仅此而已! 好在自从火烧妫昱大营之后,赵军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更没有进一步针对隆兴关的敌对行动,这十几天里,倒还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不过,薛赵双方的紧张对峙的局面,倒是一刻钟也没放松!赵传派出去的斥候,打探来的消息,甚至说赵军又从云中郡那边抽调了一两个旅的国防军,补充进安吉关中,并且还在进一步的加筑,修缮安吉关的城防设施,将安吉关打造得跟铁通似的,固若金汤! 而赵传,现在手握五万大军,其实他也很想再出兵攻打安吉关,如果能够敲破安吉关厚实的壳子,打下安吉关,攻入赵国境内,战功也不算小!只不过薛军连输两场,军心士气都很低落,而赵军却恰恰相反,连胜两场,士气高涨,再加之上从云中郡中,还有援军不停地赶来,就算赵传再有心想要攻打安吉关,也不得不慎重地考虑再考虑了! 在这种情况下,赵传也就安心的做起了他的镇西都督,指挥着那将近六万薛军武卒、精骑,通过从隆城郡中不停运到隆兴关中的粮草物资,又征集了一批隆兴关附近的民伕,也开始修缮起隆兴关来! 一时间,虽然隆兴关和安吉关中,都分别有薛军和赵军的数万大军驻扎在其中,双方紧张对峙的局面也一度十分的紧张,但直到现在,双方也都还保持着一种相对和平的局面,谁也没有再主动向对方发起攻击,再次挑起双方之间的战争! 而薛都大邑,赵国特使王嵇率领的庞大的使节团,也终于在抵达薛都大邑的两天后,在九月初四,进入薛王宫,登上了武安殿,拜见了薛王妫翊。 在武安殿上,当着薛国满朝文武的面,赵国特使王嵇,向薛王妫翊,递交了赵国国书,并大声说道:“薛王在上,外臣奉敝国君上之命,出使薛国,拜见薛王,仅为一事而来!敢问薛王,何以暗中指使隆城边将,袭我边关,挑起薛赵两国边境战事,破坏两国和平友好之关系?难道薛王,意欲与我赵国开战乎?” 王座上的妫翊还没说话,正拿着内宦刚刚递上来的赵国国书,在看着呢,殿下武将班列中的一个,就已经转过身来,怒目瞪视着王嵇,厉声说道:“与你赵国开战又如何?我堂堂大薛,难道还会怕了你小小的赵国不成?” 妫翊在看赵国国书的时候,飞快地瞥了那个武将一眼,却是不久前,才在丞相妫玮的推荐下,从某个偏僻的小邑城中调回来,升为中郎将的妫赫,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冒冒然的调回妫赫,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随同着妫赫一起调回来的,还有已经在郡城任职守备将军都已经七八年了的前前将军妫安,现在,妫安也已经被薛王妫翊升为了上将军,统领全军。 自从妫昱出事之后,薛国军中,出身公族的将军也是越来越少,而异姓将军的实力确实越来越大,王简现在还做着柱国将军,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作为一个异姓将军的标杆和榜样,他出现在薛国的朝堂上,本身就对薛国异姓将军有着一种鼓励和激励的作用!就算有名无实,王简也是薛国异姓将军中的榜样和标杆、领路人!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平衡朝中公族和异姓将军之间的势力,妫翊不得不再次起用出身公族的将军。而有了妫昱这个公族将军的榜样在前,妫翊也不敢再大力提拔年轻的公族将军,之前在薛郑之战中受到牵连而被贬郡县邑城的妫安、妫赫,自然也就成了妫翊提拔的最佳人选了! 在这种情况下,妫安、妫赫便被妫翊重新调回朝堂,担任了上将军和中郎将之职,也算是重新让薛国的朝堂上,有了出身公族的将军的身影和声音! 可是在听了妫赫的话后,妫翊却不由得不产生了一丝怀疑,冒冒然的将妫赫调回朝堂,升任中郎将,真的合适吗? 听了妫赫的话,王嵇脸色猛地一变,朝王座上的妫翊躬身一礼,一句话也没说,甩袖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往武安殿外走去,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迟疑,都没有! 王座上的妫翊见王嵇甩袖离去,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眼见着王嵇带着副使,已经快要走到大殿门口了,妫翊不由得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声叫道:“特使请留步!” “薛王还有何事叮嘱外臣,莫不是想要让外臣给敝国君上再带回去一封战书不成?”王嵇停住了身子,转过头来,侧脸对着妫翊说道。 “特使留步,本王何时说了要给赵君带回战书了?”妫翊狠狠地瞪了妫赫一眼,旋即又说道。 “贵国将军刚才已经言明,要与我赵国开战,王嵇虽然老迈,但耳朵却还没聋,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薛王难不成还想要再羞辱我赵国不成?我赵国虽然偏居西陲,地小民寡,但也绝对不惧怕任何敌人!薛王若是想要与我赵国开战,我赵国倾国之力,也定要与薛国周旋到底!”王嵇厉声说道,说着,一摆衣袖,转过头去,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特使留步,特使留步!”妫翊在身后急忙叫道,甚至于情急之下,还从大殿的王座上,往下迈了一步,说着,妫翊更是转头瞪着妫赫,厉声说道:“妫赫,还不向特使赔礼道歉!” 妫赫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上前一步,躬身朝王嵇行礼说道:“对不起,是妫赫鲁莽冲动了,还请特使原谅。” 王嵇冷哼了一声,但是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薛王妫翊躬身一礼,说道:“那敢问薛王,薛国边将,袭我关城,破坏两国和平关系之事,薛王打算如何处置?” “此事,此事……”妫翊有些为难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朝一旁的薛国国相妫玮使了个眼色。 妫玮在心底暗自长叹了一声,左跨了一步,朝王嵇微微拱手,说道:“特使,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如今赵国边关尚在,我薛军也并未再有任何针对赵国的敌对行动,双方何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消除了这场误会,也好免了两国臣民遭受战火荼毒之苦,特使以为呢?” “哼,敝国君上若非是不忍心看到两国百姓遭受战火荼毒,贵国无辜攻打敝国边关之事,又岂会轻易罢手?真要那样,赵薛两国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兵火连结,遍地狼烟了!”王嵇冷哼了一声,冷声说道。 听了王嵇的话,一旁的妫赫,顿时便又脸色一变,这赵国还真是胆儿肥了去了,真以为进行了个什么改革,翅膀硬了,就敢跟我薛国公开叫板了么? 当时,妫赫便想要翻脸,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已经被人给拉住了,妫赫回头一瞧,却是妫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武将班列最前面第二的位子上,竟然挪到了妫赫身后,还朝妫赫微微摇了摇头。 妫赫心中虽然火冒三丈,但却依然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却听妫玮陪着笑脸对王嵇说道:“特使所言甚至,敝国也正是不想看着两国战火连结,遍地狼烟,故而在此事发生过后,已经派特使此王上谕旨,严令边关守将,紧守门户,不许寻衅滋事,违者一律从严处置。” “哦?是吗?”王嵇瞧了妫玮一眼,又转头瞧着妫翊说道:“既如此,那外臣敢问薛王,寻衅滋事,挑起两国边境纷争之罪魁祸首,贵国打算如何处置?” “呃,特使,此事的前因后果,敝国还在调查之中,至于贵使所说的罪魁祸首,据敝国调查,此事好像是贵国密谍细作,潜入我边关郡城隆兴关,在隆兴关中进行破坏活动,纵火焚烧我隆兴关关城所致吧?敝国还正想请贵使,代为转告赵侯,请赵侯交出贵国在我边关郡城从事破坏活动的密谍细作,交由敝国处置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又说道:“据本相所知,贵国密谍细作,在隆兴关中纵火焚城,致使隆兴关中九百一十七户民居被烧,官衙六司被毁,库存金银财物、粮草布帛损失五十余万,给敝国隆兴关城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说着,妫玮又抬眼瞧着王嵇,说道:“这笔账,敝国还想要跟贵国好好的算一算呢!”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听了妫玮的话后,王嵇顿时便冷笑了起来,瞧着妫玮说道:“薛相所言,真是让王某大开眼见呢!王某到今天,才真的明白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颠倒是非黑白!” “贵我两国边境冲突,明明是贵国边军,想要偷袭我赵国边关,我赵国边关守将,不得已才被迫反击,击退了来犯之敌,到了薛相这里,竟然变成了敝国密谍细作在贵国边关从事破坏活动了?真是笑话!薛相说敝国密谍细作在贵国从事间谍活动,那请问薛相,有何证据?可有物证人证?”王嵇冷笑着瞧着妫玮说道。 赵国在薛国有密谍暗探不假,同样的,薛国在赵国,也有密谍暗探,甚至于列国之间,都相互派有密谍暗探,而且这已经是列国都心知肚明的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一些,隐藏得更深一些,露出的破绽更少一些,被对方抓住马脚,甚至是逮住证据的更少一些罢了! 而对于这一点,赵国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户籍身份制度的落实,让赵国很好的掌握了列国进出赵国的具体人数和活动范围,从而也最大限度的掌握列国派到赵国的密谍暗探,甚至包括其在赵国的活动范围和轨迹,几乎都可以说,完全处于赵国的掌控之中。 而赵国三大民间密谍暗探组织,加上四大密卫这种官方的密谍暗探组织,被派往列国的,都有着公开的身份作为掩护,甚至于身份背景,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调查,都可谓是干干净净,让人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而且,这些密谍暗探在列国进行的间谍活动,手段也绝对要比列国密谍暗探高明得多,行事也绝对隐秘得多!来自于另一个位面时空的赵侯,对于这一点,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 而且,在进入薛都大邑后,王嵇就已经跟大邑城中的赵国密谍负责人沟通联系过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赵国细作密谍,被薛国抓获!而远在隆城郡中的赵国密谍细作,就算有人真的落在了薛军手中,也完全可以假借赵军斥候的身份,来洗脱自己身上的密谍细作的嫌疑! 两国边关紧张对峙,朝对方派遣斥候,打探军情敌情,甚至于执行暗杀破坏活动,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兵者,诡道也,无所不用其极!这可是兵书典册上都有记录的,对方派来的斥候越多,只能说明对方聪明,自己这边太蠢太笨,连对方的斥候都防不住!被对方烧了粮草辎重,烧了关城,那也只能说是活该,只能自认倒霉,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第八百六十一章 商议 将赵国特使送走,宣布退朝之后,妫翊又单独留下了国相妫翊,国尉府国尉妫黉,上将军妫安以及柱国将军王简。 妫安和王简,现在一个是上将军,一个是柱国将军,是薛国的公族将军和异姓将军的代表,虽然王简的柱国将军,只是一种荣誉性质的,几乎就没什么实权,但在大朝会这种场合下,王简还是得出现,真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商量讨论的时候,王简的意见,妫翊也不得不听。 而妫赫,虽然是中郎将,在薛国朝堂上,也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但有了刚才在朝堂上那个小小的不愉快的经历后,妫翊还是觉得,先不要让他参与此事,以免再给自己添堵。 本来,作为鸿胪寺卿的王贾,妫翊也还想将他留下,问问他的意见的,但王贾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安顿好赵国特使王嵇,退朝的时候,送王嵇去驿馆歇息的,就是王贾,就算妫翊还想要征询王贾的意见,也得等王贾安顿好了王嵇之后才行。 到了文熙殿,妫翊让内宦将刚才在大殿上,赵国特使王嵇递交的国书,给妫翊、妫黉、王简、妫安等人都看了一遍,瞧着几人说道:“诸位,赵国的国书,诸位也已经看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了妫翊的话,妫玮妫黉等人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而妫安,在看到国书的时候,也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王上没留下妫赫呢,若是妫赫看到了这份国书,以他的火爆脾气,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 其实,别说妫赫了,就是他妫安,在看到这份赵国的国书的时候,都气得不行呢,在赵国的国书上,字虽然不多,但条款却足足有十几二十条,这一点,也像极了赵国近年来的国书、条约的形式和内容。 之前,作为地方郡县的守备将军,妫安也曾经看到过邸报形式的《薛赵和平友好通商条约》,条约的内容和形式,就跟眼前这份赵国的国书相差无几,只不过那份和平友好通商条约的内容,比现在手上拿的这份国书的内容和条款,都要多得多罢了! 而妫安现在手上拿的这份赵国国书上,对于薛国在隆兴关和赵国安吉关挑起的这场边境争端中,赵国也提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二十条条款。 其中第一条便是停止两国边境争端,以巩固两国和平友好之关系!这第一条,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嗯,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反正,只要薛国,或者说薛王妫翊还不准备跟赵国全面撕破脸的话,这一条几乎就没有什么改动的余地,薛国除了接受,也没别的法子了。 而在第二条上,赵国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要求薛国严惩挑起此次薛赵边境争端的罪魁祸首!虽然没有直接点名这个罪魁祸首是谁,但这样直接的要求,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在命令薛国严惩罪魁祸首,这一点,就连妫安,看了都觉得心里发堵,像憋着一团火似的!如果妫赫在这里的话,那还得了?他那火爆脾气,还不得当场就炸毛了啊? 而在之后的条款上,赵国还详细的列举了安吉关中赵国军民遭受到的损失,民居房屋损毁多少,赵国军卒士民,伤亡多少,并且还针对这些民居房屋的损失和军民的伤亡,分门别类的,提出了一个赔偿金额,要求薛国对赵国蒙受的‘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军民伤亡损失,做出相应的赔偿。 每一项的金额,看起来似乎都不大,也就几十几百金的样子,可这些零零散散的所有赔偿金额加在一起,妫安虽然还没算出具体数字,但大概的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至少都上万金了! 虽然,不管是一万金还是两万金,甚至是十万金,对于薛国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毛毛雨而已之前薛国通过条约的形式,每年从郴新中等国搜刮来的臣贡金,都不止这个数了,臣贡金的事情,妫安也是通过邸报有所了解的,包括薛国跟郴新中等国签订的条约的内容。 区区一两万金的赔偿金额,对于薛国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就算薛国只为此付出了哪怕是十金百金的赔偿金,对于薛国的霸主形象,都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赔钱事小,丢面子事大啊! 薛王才刚刚登位成为天子,这连年都还没过呢,就得向区区一个西陲小国,做出赔偿,这事要传扬出去,那薛王的面子,也包括整个薛国的面子,都可谓是丢尽了!仅仅这一点,薛国就绝对不可能答应,别说薛王了,就连他妫安,也绝对不可能赞成对赵国做出赔偿的! 而在赔偿金外,赵国还提出了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条款,大多跟薛赵两国之间的和平有好通商往来有关,妫安也看得不是很懂,似乎跟之前薛赵两国和平有好通商条约上面的内容,相差不大,他也就没怎么在意,大致看了一下,也就将国书递还给了内宦。 现在,听了妫翊的询问后,在妫翊面前的几个文武大臣,却几乎一个都没有开口的,就连站在妫安旁边的王简,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泥塑雕像一样,一言不发。 妫安转头瞧了瞧妫玮、妫黉、王简等人,望向薛王妫翊的时候,却正好发现妫翊也朝自己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顿时便碰在了一起、 妫安一惊,急忙低头垂眼,想要躲开妫翊的视线,但妫翊却已经开口说道:“十三弟,你且说说,赵国这份国书,我们该如何处置?”妫安也是薛国公族,在妫翊这一辈中,排行十三,故而被妫翊成为十三弟,不过血缘关系,却是比妫玮妫黉,跟妫翊的血缘,还要疏远一些。 听了妫翊的话,妫安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他也不是很清楚国相妫玮和国尉妫黉的意思,更不清楚王上妫翊的意思,但既然妫翊问到他了,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微微愣了一下后,妫安这才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王上,臣以为,赵国此份国书,实乃欺人太甚,便是臣看了,亦是气愤填膺,怒不可遏!区区西赵,又非强国霸主,岂能颐气指使,让我堂堂大薛,向其进行赔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安才又接着说道:“王上,我大薛乃是天下霸主,精兵强将,纵横天下,几无敌手,王上顺天应命,承国玺而王天下,乃是天下之主,岂能容区区弱赵,骑在我大薛头上作威作福?” 说着,妫安飞快地抬眼瞧了一眼妫翊,旋即说道:“王上,臣以为,当驱逐赵国特使,敕令边关邑守,整兵备战,与赵国一决胜负!” “驱逐特使,与赵……”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转头对王简说道:“柱国将军,你以为呢?” 王简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像一尊泥塑雕像一样,但听了妫翊的话后,却当即躬身朝妫翊行礼说道:“臣赞同上将军之议。”说完,王简便又闭口不言了。 妫黉用询问的眼神瞧着王简,等了好一会儿,见王简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不由得又转头瞧着妫黉,说道:“七弟,你的意思呢?” 妫黉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王上,臣弟还是那句话,王上已经准备好了与赵国全面决裂,做好与赵国全面开战的准备了么?” 听了妫黉的话,妫翊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转头对妫翊说道:“王弟,你呢,你的意思呢?” “王上,臣弟不通军务,既然柱国将军和十三弟都认为应该驱逐赵国特使,与赵开战,臣弟以为,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妫玮微微躬身说道。 “这么说来,你也是赞成与赵国开战咯?”妫翊又瞧着妫玮说道。 妫玮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王上,臣弟是附议柱国将军和十三弟的意见,柱国将军和十三弟认为应该与赵开战,臣弟附议,如果柱国将军和十三弟反对与赵开战,臣弟也不会反对。” 听了妫玮的话,妫翊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指着妫玮说道:“王弟你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么?” “臣弟不通军务,自然不敢胡乱开口,以免乱了王上思绪。”妫玮躬身行礼说道。 妫翊取笑了妫玮一句,也不再多说什么,沉吟了许久,才又说道:“可现在与赵决裂,开战,我薛国武卒、黑甲铁骑,纵横天下,从无敌手,自然不惧赵国,只是兵马调动,粮草辎重筹集准备,这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就算真要与赵国开战,调集兵马、粮草等等,没有数月之功,也绝无可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才又瞧了妫安、王简等人一眼,接着说道:“赵国虽非天下强国,与我大薛、莒郑等国,也不可同日而语,但其国力军力,却也远在郴新中等国之上,更非已亡的卫国可以比拟,要攻打赵国,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说到这里,妫翊也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前,就是因为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些,只想着好好教训一下赵国,才暗中下令,让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寻机偷袭赵国边关安吉关,想要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当时,就算只是动员了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所部两万人,但前前后后,从接到密旨,到调动兵马粮草辎重,也差不多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时间虽然不久,甚至可以说十分的迅捷。但却也正因为可能时间太短,太仓促了,以至于让赵国密谍细作打探到了这一情报,然后才在安吉关中关门打狗,打了赵传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于还在隆兴关中,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隆兴关都差点夷为平地! 而之后,妫昱率领的五万大军,赶到隆兴关的时候,赵军早就已经有所防备了,甚至于很有可能对妫昱的脾性喜好,都已经有所了解,甚至是一清二楚,对妫昱所部五万大军的行止,更是了如指掌,否则赵军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就能混进妫翊大营之中,还故技重施,一把火烧了妫昱大营,让妫昱都因此而战殁军中? 一想到这些事情,妫翊可就恨得牙痒痒的,从薛国独霸天下以来这七八十年里,薛国什么时候吃过这样大的亏?处处被一个弱小的赵国骑在头上打压?甚至于接二连三的损兵折将,遭遇挫败?那几乎是在从智商上碾压啊!妫昱和赵传,这两人几乎就是被赵国安吉关中的边关守将,如同猫戏老鼠一样,玩弄在股掌之中! 一想到这,妫翊便又有一种气不打一处出的感觉,妫昱已经为他的愚蠢,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是赵传,却还在隆兴关,不仅没有获得相应的罪责,反而还往上爬了几步,成为了镇西都督,获得了更大的权力!想到这些,妫翊便又恨不得当即下令,对赵传实施逮捕,枷送昭狱,审讯问罪呢! 如果不是赵传办事不力,哪还有这么多的烦心事?现在,赵国的云中郡,恐怕都已经被薛军给打了下来了!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着急,而是让王简领军,结果恐怕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打仗,还是得靠军中的老将,宿将啊,像妫昱这样的,还是太年轻了些,就算自己想要再提拔重用年轻一辈的公族将军,也还得让他们在军中多磨练磨练一番才行! 想到这些,妫翊不由得又将视线落在了妫安和王简身上,就算这一次真的要与赵国决裂,与赵国开战,那也必须得让王简和妫安这样的老将宿将出征,而且人数还绝对不能少,当初公子懋还在的时候,集结十几万战兵,攻打赵国云台关,耗时数月,却无功而返的旧事,绝对不能重演! 要么不打,要打,那就一定要大打、狠打,而且绝对不能只攻一路,而是兵分两路,云台关和安吉关同时动手,让赵国首尾不能相顾,无法在一个方向上,集结所有的兵力人力,这样才有可能敲破赵国边关如同乌龟壳一样的厚重的外壳,攻进赵国国内! 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妫翊心中就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而一旁一直在暗中察言观色,偷偷打量着妫翊的脸色变化的妫玮,听了妫翊的话后,又瞧见妫翊脸上的脸色微微变化了几下,心中不由得一动,顿时便已经明白了妫翊的心思。 看来,妫翊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要与赵国决裂开战了,那么,自己手上那些赵国的产业,可就得先一步给处理掉了,否则到后来,想要出手,也都没法出手了! 可惜了,自己投的那些产业,不管是是月华楼奢侈品中的琉璃铜鉴,还是香水香粉,那可都是摇钱树啊,每年因此而拿到手上的钱财,虽然不能说富可敌国吧,但也绝对是一个让一国之君,都可能为之心动的巨大的财富!现在好了,就因为薛赵两国之间即将开战,这样的摇钱树,自己也不得不狠心的处理掉了! 其实,就算妫翊狠不下心来处理掉,可一旦薛赵开战,赵国端掉了这些琉璃铜鉴、香水香粉的货品来源,到时候,妫翊手上没货,就算还有这个代理权,不也同样断了财路,没有任何的收益了么?倒不如先狠下心来,将这些产业先一步给处理掉呢! 在薛赵还没正式决裂,公开开战之前,妫翊手上这些产业的代理权,对于薛国,也包括列国的商贾来说,都绝对算得上是一块香馍馍,一旦妫翊决定想要抛出去,很快便会有闻讯而来的商贾,如同野狗一样争夺起来,妫翊也正好还可以趁机的大捞一笔,这买卖可是十分的划算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稳住赵国,至少,在薛国还没做好与赵国开战的准备之前,在自己手上的这些与赵国有关的产业还没处理完之前,薛国还不能与赵国决裂,甚至于哪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要与赵国开战的意思来! 甚至于,自己手上那些与赵国有关的产业,就算要处置,也必须要悄无声息的处理,而且还绝对不能让接手的人,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和怀疑,否则,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自己手上那些产业,也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人接手! 甚至于,一旦薛国即将要与赵国开战的消息泄露出去后,列国商贾,包括赵国的商贾,恐怕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逃离薛国,那对于薛国来说,可绝对算不上一件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些,妫玮不由得也在心底暗叹了一声,旋即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王上,既然王上已经决意与赵开战,那臣弟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安抚住赵国,安抚赵国特使,至少,在做好与赵国开战的准备之前,绝对不能驱赶赵国特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又说道:“赵国不是在国书中提出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条款么,不是还提出了赔偿金么,那咱们就一条一条的跟他们谈,以争取时间,等到兵力调动,粮草辎重,全都到位后,再与赵国决裂,驱赶赵使,与赵开战!如此一来,方可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 第八百六十二章 赵传回隆城 隆兴关,镇西都督府,镇西都督赵传正在翻阅一天的工程进度! 自从出任镇西都督后的这一个多月来,赵传一直都待在隆兴关这个与赵国对峙的最前线的边关。 本来,拥有五万大军在手的薛国,原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担心的,该担心的,是隆兴关外十几里的安吉关中的赵军。隆兴关中的薛军足足有五万多人,而安吉关中的赵军,却连一万人都不到,处于绝对的劣势!双方紧张的对峙,需要担心的自然应该是赵国才对。 只不过之前隆兴关接二连三的遭到赵军破坏,甚至于连征西大将军妫昱,都在赵国卑鄙无耻的偷袭下,被赵军流矢所伤,最终饮恨沙场。以至于到现在,隆兴关中的薛军,人数虽多,但谈及不到二十里外的赵军时,却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存在着。 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害怕,薛国乃是天下强国,薛军更是纵横天下无敌手,无论是薛军武卒还是黑甲铁骑,放眼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强军,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害怕的心理! 只是,对于习惯于在夜晚发动突然袭击的赵军,隆兴关中的薛军,心中始终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以至于晚上睡觉,都睡得不是很安稳,生怕什么时候,赵军又出现在隆兴关中,兴风作浪,四处放火了! 而且,这种感觉,不仅仅存在于普通的薛军武卒或者黑甲铁骑,又或者是关城中被征召而来的民伕徭役心中,更存在于城中的薛军将校心中,甚至于镇西都督赵传,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睡不安稳,稍微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一下子就会惊醒过来! 当然,赵传之所以睡不安枕,安吉关中的赵军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他能够成为这个镇西都督,将妫昱麾下那几万兵马,掌控在手中,这个过程可并不光彩,而且征西大将军妫昱之死,也跟他有着很大的关联! 而那些妫昱的旧部中,对于妫昱之死,是不是有所怀疑,又或者会不会有那么一二死忠之士,在暗中图谋不轨,这些课都是赵传现在最为担心的!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赵传做出那件事后,心中疑神疑鬼的,自然不可能再睡得安稳了! 而此前,赵军在隆兴关中,一把大火,几乎把隆兴关中稍微重要点的建筑物,几乎都烧成了灰烬,关中六司衙门,以及军营校场,也都同样被毁于大火之中。以至于之前撤入关中的薛军,甚至于只能睡在简单的军帐之中! 赵传出任镇西都督后,在安排了充足的人手,防备隆兴关关城的同时,又征集了两万民伕徭役,与关中的薛军一同,对隆兴关进行了清理,在清理出一片片空地之后,又在这些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开始兴建军营、校场等! 而作为镇西都督官邸的镇西都督府,就是这样一处才刚刚兴建起来的府邸!而关城中的其他六司衙门,包括之前的隆兴关镇守府,却都还在修建中,或者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动工。 此前,在赵国火烧隆兴关之时,关中的六司衙门以及镇守府,几乎全都被赵军焚烧,六司官员,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以至于现在隆兴关中,除了以赵传为首的武将外,六司衙门中的文官佐吏,甚至连十个人都不到,几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隆兴关镇守府,原本就是为统领隆兴关薛军戍卒守军的镇守校尉所立,其官邸甚至就是以前的卫国隆兴关守备校尉府,只是换上了一块新的牌子而已! 不过现在,作为镇西都督的赵传,就在隆兴关中,而且,隆兴关和安吉关中的薛赵两国之间的这种紧张的对峙局面一日不能解除,赵传几乎就不可能离开隆兴关! 在这种情况下,隆兴关的镇守府,包括镇守校尉,自然也就被边缘化了,在赵传军中,区区一个校尉,甚至连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存在感近乎于无! 而赵传,虽然只得到了一个镇西都督,连大都督都不是,更没有大将军衔,没有成为什么征西大将军(这个军职在薛军军中,现在属于比较晦气那种,就算薛王妫翊真的封了他这个军职,赵传多半也会上书,辞而不受的)或者镇西大将军,但至少,这隆城郡中的薛军兵马,不管是薛军武卒也好,还是黑甲铁骑也罢,总归是完全归于他所统辖了!至少,在这一点上,赵传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如今,隆兴关的重修工程,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而从薛都大邑传来的消息说,赵国派来的特使,也正在薛都大邑,跟鸿胪寺卿王贾在进行着拉锯式的谈判,双方如同炸毛的斗鸡一样,谁也不肯让步,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达成新的和平协议了! 不过,既然薛赵两国都在大邑进行着和平谈判,这隆兴关和安吉关的紧张对峙局面,应该就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双方谁都不可能撤军退步,但同样的,谁也不会在此期间,对对方发动突袭攻击什么的,以免破坏和平的罪名,稀里糊涂的就落在自己的头上来! 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隆兴关和安吉关,还会一直保持着目前这种对峙的状态,但爆发战事的可能性,却几乎为零! 赵传一边看着当天的工程进度,一边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想到这些,赵传思绪突然间又飞到了隆城郡中,看来,自己得抽空回趟隆城郡了,就算不能在隆城郡中久住,但是他在隆城郡养的外室,却也该接到这边来了! 赵传的妻小是在薛都大邑不假,薛军旧例,武将外出任官,特别是一些重要郡城或者重要职位的武职,包括出征在外时,是绝对不允许携带妻儿家小的,所有的妻室家小,都得留在薛都大邑。 赵传跟随着王简出征卫国的时候,家小就已经留在了薛都大邑,原本以为,伐卫灭夏之后,赵传很快就会被调回薛都大邑,与妻儿老小一家团聚。可没想到灭卫之后,主将王简被调回去了,而赵传,则被留了下来,成为了隆城郡镇守将军!这一晃,就已经是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在出任隆城郡镇守将军后,赵传的工作,差不多也就算是稳定下来了,虽然隆城郡中的反抗势力,一直就没有停过,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也用不着他这个隆城郡的镇守将军亲自出征! 因此,在隆城郡中的时候,赵传就又养了个外室,还是已经灭亡了的卫国公族中的一个贵女,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最主要的是,还很会体贴人,而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子高贵的气质在,让人一见倾心。 一想到那曾经高不可攀的公族贵女,却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赵传小腹间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热浪来,心神动荡之下,当即便下定决心,明日一早,便返回隆城! 第二天一早,赵传简单的将副将杨虎叫来,交代了几句,随后便带着一队亲卫,离开隆兴关,纵马疾驰,返回隆城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六七天后,也就能回到这里了,只要杨虎不出岔子,想来妫昱的那些旧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三天后的傍晚,赵传便已经带着亲卫队,纵马疾驰,冲进了隆城郡郡城。赵传之前就是隆城郡镇守将军,如今连升几级,成为了镇西都督,权势地位,比之之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隆城郡中的戍卒守军,看到赵传领着亲卫队赶来,甚至连拦截都不敢拦截一下,径直便让赵传领着亲卫队,纵马直冲进了隆城郡。 一路疾驰,所过之处的街道上,顿时一阵鸡飞狗跳,赵传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一直纵马疾驰到镇守将军府大门前,才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将马缰朝看到赵传到来,急忙小跑着来到赵传身边的看守家门的亲卫身上一扔,便大步流星地朝镇守将军府内走了去。 刚走进镇守将军府的大门,镇守将军府中的丫鬟管事,便是一阵鸡飞狗跳,随后在大管事的带领下,跪倒在府中花园小径前,对赵传磕头说道:“拜见将军。” “起来吧起来吧,夫人呢?”赵传没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回将军,夫人在后院呢。”一个丫鬟低声说道。话音未落,赵传便已经大步流星的绕过一众管事丫鬟,大步往后院走去。 刚跨过后院院门,赵传的外室,卫国公族贵女卫瑛,便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盈盈走了上来,距离赵传还有好几步,便微微屈身,朝赵传行礼说道:“妾身拜见将军。” “夫人快快请起,请起。”赵传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握着卫瑛柔弱无骨的小手,温柔地说道:“夫妻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将军待妾情深义重,妾却不敢忘礼,将军就是妾的天。”卫瑛嫣然一笑,伸手接过赵传递来的头盔,转手又递给了身旁的使女,说道:“小喜,快去准备热水,伺候将军沐浴更衣,同时吩咐后厨,准备酱鹿肉,炙羊块,炖羊腿,羊杂汤和将军最喜欢的汤饼,再温一壶从赵国运来的烈刀子酒,将军喜欢喝辣酒,去吧。” “是,夫人。”小喜急忙屈身行礼应道,躬着身子退后了几步,转身往后厨走去。 赵传伸手轻轻抱着卫瑛的双肩,轻笑着说道:“还是夫人体贴,连为夫的喜好都还记得。” “将军是妾身的天,将军的喜好,妾身怎敢或忘?”卫瑛嫣然笑着说道。 丫鬟小喜去后厨将夫人卫瑛的吩咐交代了下去后,回到夫人房间外时,刚走到房门口,便听见了一阵阵娇喘声,小喜脸颊一红,急忙停下了脚步,守在了房门外。 又过了一小会儿,房门内的娇喘声,渐渐停歇了后,小喜这才转身,低着头,小碎步走进房间,红着脸,低声说道:“将军,夫人,小喜回来了。” “嗯,伺候将军沐浴更衣吧。”床榻上,卫瑛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声音中,似乎还有些许失落和不满。 “是,夫人。”小喜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是主人家的事,她一个丫鬟,又怎敢多嘴多言?听了卫瑛的话后,小喜急忙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又带着两个丫鬟,两个老妈子,抬着浴桶热水,走了进来。 两个老妈子放下浴桶后,小喜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然后指挥另外两个丫头搀扶着赵传出了房间,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服侍赵传沐浴。而小喜自己,则上了床榻,帮了卫瑛一把之后,这才搀扶着卫瑛下了床榻,迈腿进了浴桶,服侍卫瑛沐浴。 前前后后,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沐浴,期间甚至还换了一两次热水,卫瑛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在小喜的服侍下,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换上了一套新的在赵国月华楼隆城郡分号定制的服装,坐在了梳妆镜前,对着梳妆台上的琉璃铜鉴,一边让小喜帮着梳妆,一边低声问道:“将军怎么样了?” “将军刚才在另外一个房间沐浴,把服侍他的小燕小红,也拉了进去一起洗,现在已经睡下了。”小喜低声说道。 卫瑛嘴角无声地向上瞧起,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以赵传的速度,就算小燕小红一起洗,也绝对用不了多少时间,相反,恐怕还会更短都说不一定呢。 微微冷笑了一声,卫瑛这才又低声说道:“那件事可以安排上了。” “是。”小喜低声应了一声,继续帮卫瑛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梳妆完毕,卫瑛又对照着琉璃铜鉴,转着头,转着身子,自顾自怜了好一会儿,心里却不由得有些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面琉璃铜鉴了,光彩照人,纤毫毕现,只不过可惜的是,现在已经天黑了,就算房间里点再多的蜡烛,也根本不可能像白天那样看得一真二切的了! 对着琉璃铜鉴自顾自怜了好一会儿,卫瑛才又对小喜说道:“去通知后厨,准备开饭吧,还有,让小燕小红把将军叫起来吧。” “是。”小喜应了一声,低头躬身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小喜便又重新走了回来,卫瑛瞧了她一眼,说道:“都准备好了?” “是的,小姐。”小喜低声说道,走到卫瑛跟前,搀扶着卫瑛,走出了房间。刚走出房间,正好看见赵传带着小红小燕两个丫鬟,走出房间,卫瑛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盈盈上前,款款行礼,说道:“将军,可休息好了?” “好,好了。”赵传有些心虚地避让开了卫瑛的眼神,低声答道。 “那就好,妾身已经安排后厨,做了将军最喜欢的酱鹿肉、炙羊块和羊杂汤,将军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饿了吧?”卫瑛嫣然轻笑,闻言细语地说道。 “还,还是夫人懂我。”赵传有些感动地说道,伸手抓住了卫瑛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她。 卫瑛嫣然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陪着赵传进了房间,随后小喜便带着丫鬟老妈子,送上来了几盘食物,一个汤鼎,一瓶琉璃瓶装着的赵国出产的烧刀子烈酒和两个琉璃高脚杯。 这些食盘汤鼎,包括喝酒用的琉璃高脚杯,都是赵国月华楼出产的琉璃制品,每一套都是价格不菲,而像赵传这样的薛国官宦之家,每家每户,都购买了七套八套,甚至更多。 而琉璃铜鉴和香水香粉,更是月华楼的顶级奢侈品,而且一直都是有价无市,无权无势的普通商贾之家,甚至想买都买不到呢! 而这些东西,在赵传家里,哪怕只是别院,只是临时性的府邸中,却都有准备着,甚至于这些东西,根本就没花赵传的钱,都是隆城郡中的商贾,亲自送上门来的,从这,也可看出赵传的权势和地位。 在房间里陪着赵传吃了酒菜,酒足饭饱后,卫瑛搀扶着赵传,重新上了床榻,而小喜则叫了老妈子进来,将桌上的残羹剩炙,收了下去,刚关上房门,小喜却又听见床榻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娇喘声。 小喜脸颊微微红了一下,低着头走到了床榻边,低头站在那里,作为卫瑛的贴身丫鬟,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也得上榻去,可现在赵传和卫瑛都没叫她,她也就只能站在床榻前小心侍奉着。 不一会儿,床榻上的动静停了下来,赵传翻了个身,仰面睡了过去。小喜红着脸替他拉过锦被,帮他盖了起来,又帮着卫瑛收拾了一下后,这才又退到了外间,歇了下来…… 第八百六十三章 薛都来客 半夜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赵传,隐隐约约间,好像听见有什么动静,不由得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低声喝问道:“谁?”伸手去枕头边,想要摸他的佩刀,却摸了个空,只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赵传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手也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将,将军,怎么了?”黑暗中,传来了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就响起在赵传的身边。 赵传一怔,旋即醒悟过来,自己现在可不是在边关隆兴关中,而是在隆城郡的镇守将军府邸之中,身旁的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外室! 想到这些,赵传才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没事,睡吧夫人。”看样子,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刚才恐怕都把枕边人给吓着了吧? “真的没事吗,将军?”枕边的卫瑛低声问道。而这时,外间也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来,接着房间门也被推了开来,小喜掌着灯走了进来,也低声问道:“将军,夫人,您们没事吧?” “没事,去睡吧。”赵传挥了挥手说道,小喜抬眼瞧了一下床榻上的卫瑛,却见卫瑛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小喜这才低头应道:“是,将军,夫人,那您们早些安歇吧,奴婢就不打扰了。”说着,小喜又拿着灯退到了外间,关上了内间的房门。 很快,外间的灯也熄了,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床榻上,卫瑛如同八爪鱼一样,整个身子,几乎都挂在了赵传身上,头也轻轻地靠在赵传的肩头上,不一会儿,便又传来了轻微的鼾声,看样子已经重新入睡了。 而被惊醒了过来的赵传,一时半会儿之间,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难以入睡,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睁开眼睛望着床顶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赵传似乎都已经睡着了,却好像又听见了一阵轻微的“笃笃笃”的敲击窗棂的声音。 赵传猛地一惊,一下子又惊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倾耳细听,黑暗中却只传来了身边人轻微的鼾声,以及窗外几乎细不可闻的蛐蛐声。 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赵传听了一小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暗自轻笑了一下,翻了个身,正想闭上眼睛时,却正好又听见了“笃笃笃”的敲击窗棂的声音! 赵传刚刚闭上的眼睛猛地一下子又睁了开来:不是自己幻听,是真的有人在敲击窗棂!赵传心中一动,轻轻地地伸手将搭在自己身上的卫瑛的胳膊抬了起来,放在一边,然后蹑手蹑脚的起床,走到窗棂边,低声问道:“谁?” “将军,是我。”窗棂外,传来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 “赵福?”赵传微微一愣,那声音很熟悉,竟然像是自己在大邑府中的仆从赵福的声音。 “是的将军,是我,赵福。”窗棂外的来人低声说道。 赵传轻轻地拔起窗棂上的插销,轻轻推开窗棂,翻身跳出了窗棂。窗棂外,借着淡淡的星光,赵传发现不远处的树荫下,立着一个黑影。 赵传艺高人胆大,赤手空拳的便走了上去,低声说道:“赵福?” “将军,是我。”黑影低声应道。 是赵福的声音没错!赵传放下心来了,赵福是赵传府中的家生奴仆,而且从小就跟在赵传身边,也算得上是赵传绝对的心腹了,两年前,赵传离开薛都大邑,跟随着王简出征卫国的时候,赵福才被赵传留在了薛都大邑,保护自己的妻儿家小。 发现树荫下的黑影竟然是赵福后,赵传心中不由得又微微惊了一下,三两步走上前去,低声说道:“赵福,你怎么在这里?大邑出什么事了?夫人呢?羽儿成儿呢?” 赵传口里的夫人,自然不可能是卫瑛了,而是他远在薛都大邑的原配夫人,羽儿成儿,也就是他的两个儿子,赵羽赵成。 赵传话音刚落,树荫下的赵福却猛地一下,跪倒在赵传跟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哭泣着说道:“将军,奴才,奴才总算是找着将军您了。” “你别哭,别哭,你先起来,别哭!”赵传回头瞧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房间,生怕又吵醒了卫瑛她们。说着,赵传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抓住赵福的胳膊,拉着他便往前走去,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拉着赵福顺着后院花径,来到后院院墙外,赵传这才又对赵福说道:“赵福,可是夫人和羽儿、成儿出什么事了?” 赵福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夫人,羽少爷,成少爷,都很好,将军不用挂心。” “那你刚才哭什么哭?”赵传微微皱眉瞧着赵福说道,刚才赵福一上来就跪倒自己面前哭个不停,还得赵传还以为自家夫人和两个孩儿出什么事了呢!话音刚落,赵传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捂住嘴巴、鼻子,说道:“唔,你多久没洗澡了?” 赵福使劲的抽了抽鼻子,然后才又说道:“将军,奴才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寻将军的。到隆城郡已经两三天了,若是还见不着将军,奴才,奴才就只能乞讨着去隆兴关寻将军了。” “夫人派你来寻我的?有什么事吗?”赵传微微愣了一下,借着院墙边的火把,瞧了一眼赵福,却见赵福蓬头垢面的,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跟街头上的乞丐,也没多大的区别了!赵传见状,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赵福,你怎么这身打扮?夫人派你来的时候,就没给你盘缠么?” “将,将军恕罪,夫人有给奴才盘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奴才在柁樟郡外的时候,遇上了劫道的山贼土匪,盘缠都被山贼土匪给抢了去了,奴才这些天,都是一路乞讨着过来的。”赵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山贼土匪?”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有多少人?” 赵福微微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有好多呢,奴才遇见那股山贼土匪,只有二三十人,但奴才从柁樟郡经卫宁郡,一路过来,遇上的劫匪,足足有十几二十拨,几乎每天都有遇见一两拨,少的十几二十人,多的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整个山头都被山贼土匪给占了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福才又接着说道:“好在奴才身无分文,一路乞讨过来的,否则奴才恐怕早就被那些山贼土匪给一刀宰了呢,那奴才也就见不着将军了。”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卫国故地三郡中的山贼土匪,竟然都乱到这种地步了么?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赵传才猛地又想起,自己好像忘记正事了,急忙又问道:“赵福,夫人派你来寻我做什么?” “哦,将军,夫人派奴才来,来给将军送一封信。”赵福猛地惊了一下,急忙说道:“差点吧正事都搞忘了。” “信?什么信?”赵传微微愣了一下,却见赵福在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拿出一封连封面都沾满了泥污,变得黑黑的,都快看不出字迹来的信来,双手递给了赵传。 赵传微微愣了一下,却听赵福说道:“还好奴才多长了个心眼,将信藏在了裤裆里,才没被那些山贼劫匪给搜了去。” 赵传本来都已经伸手去接那封信了,听了赵福的话,却又收回手来,厌恶地瞧了赵福一眼,说道:“你拆了,念给我听。” 赵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是,将军。”收回手,撕开那封脏兮兮的信件,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来,凑到院墙门边的灯笼下,借着灯光,低声念道:“夫君台鉴,妾身顿首。一别经年,妾心甚念,唯夫君一切安好……” 赵福一边低声念着,一边偷眼瞧着赵传,却见赵传微微皱着眉头,倾耳细听着。前面都还没什么,都是些‘妾身安,君勿念,妾甚念,君可好’之类的问候的话语,也没说点什么实际的东西。 但念到后面的时候,却突然间话锋一转,说道:“妾在京中,偶有风言风语,传入妾身耳中,言及夫君在隆兴关之事,有‘未奉君令,擅自兴兵,擅启边衅,以致薛赵交恶,边境纷争不断,请治君之罪之言’,妾心惶恐,终日不安,未知将军……” 赵福刚念到这里,却觉眼前一花,手中的信笺,已经被赵传一把夺了过去,凑在灯笼上,飞快地看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最后竟然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信笺纸是赵国月华楼出产的上好的洁白宣纸,拿在手中十分的厚实,比之竹简方便,比帛布更厚,书写起来也更不容易变形走样,笔墨也不会像帛布那样容易浸染,弄不好就成了一团墨汁,连字都看不出来。 因此,自从月华楼推出这种洁白的宣纸后,很快便在世家权贵,富商巨贾之间流行开来,成为了月华楼的又一个招牌货,便是一向以商贾闻名于世的郑国,也渐渐充斥流行起这种洁白如脂的宣纸来,竹简和帛布以及羊皮纸,反而渐渐的没落,很少有人再使用了。 赵传从赵福手中一把夺过信笺纸,飞快地看了起来,却见信笺纸上写的,跟赵福所念的一字不差,前面都是些问安问好的废话,后面才是夫人在薛都大邑中听到的风言风语,其中就有“未奉君令,擅自兴兵,擅启边衅”之语,还说要以此治赵传的罪! 赵传将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重新再看了一遍,然后才转头对赵福说道:“赵福,夫人出府了?” 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除了去年七夕乞巧节时,在府中丫鬟老妈子的陪伴下,命奴才及府中管事,护卫随行,去了城西织女庙,祭拜织女娘娘,出过一次府门,还有就是月前,夫人带着丫鬟及奴才等人,去了城东东皇庙,为将军祈福。两年来,夫人就出过这两次府门。” “只出过两次门?”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夫人都有见过些什么人?” “见过些什么人?”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急声说道:“将军,夫人对将军忠贞不二,绝对没有异心啊,奴才和府中管事丫鬟,都可以作证。” “我不是怀疑夫人,我什么时候怀疑夫人了?我是问夫人最近都见过什么人?嗯,或者说,有什么人登门没有?”赵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道。 “什么人登门?”赵福微微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说道:“将军,奴才想起来了,夫人的手帕交,如新夫人到访过府上,就在月前,之后夫人才带着奴才们出府去东皇庙,为将军祈福来着。” “如新夫人?”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又说道:“你是说谏议大夫吴骢的夫人?”薛国谏议大夫吴骢的夫人,是吴骢的糟糠之妻,为吴骢生儿育女,如今已年过四十,人老珠黄。吴骢升为谏议大夫之后,有人私下里劝说吴骢休旧妻娶新人,说什么旧不如新。吴骢当时便回了了一句,我那便是如新夫人。 此后,这个典故慢慢的在薛都大邑传了来开,吴骢也成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典范,甚至于连薛王后,都在薛王妫翊面前,明里暗里,称赞了吴骢几句,之后,妫翊更是索性给了吴骢夫人一个如新夫人的封号。 吴骢的如新夫人,是自家夫人的手帕交,这一点,赵传也是知道的,如新夫人年过四十了,赵传自家的夫人,其实同样也已经年过四十了,虽然,嫁人之后,两人之间的往来,少了许多,但每年,也总会抽出时间来,聚上一聚,赵传对此也并没有橫加干涉,或者说反对。 因为,赵传知道,吴骢明面上没有任何的倾向,在太子睿和王子旦之间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偏向,但实际上,吴骢跟自己一样,都是太子睿一系的人,双方处于同一派系,分属文武,虽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往来结交,但夫人之间的走动,特别是如新夫人和自家夫人还是自小交好的手帕交,双方往来走动,自然也就无可挑剔了! 而很明显,自家夫人之所以‘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自然就是如新夫人告知于她的,甚至于很有可能,这就是如新夫人,奉了吴骢之命,特地来告诉他家夫人,从而通过夫人之口,传到赵传耳朵里! 至于这其中,是不是有太子睿的影子,赵传不清楚,又或者,这仅仅只是吴骢因为双方的私交,而暗中通过如新夫人的口,告知自己,赵传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赵传却是很清楚,那就是空穴不来风! 既然这个‘风言风语’都已经传到自家夫人耳中了,可见,这必定不是一般的风言风语,很有可能是薛王在王宫中,真的召集心腹大臣(这其中肯定会有太子睿、王子旦,以及国尉妫黉,国相妫玮等人),真真正正的商议过此事了,而且在商议的时候,肯定有人提出过这种意见,想要拿自己去做替罪羊,以平息薛赵两国之间的边境之争! 想到这,赵传心中不由自主地猛跳了一下,当初自己出兵偷袭赵国安吉关,这事可是奉了薛王妫翊的密旨的,可是,也正因为是薛王妫翊的密旨,所以,这道调动兵马的旨意,并没有经过国尉府,自然也没有经过国尉妫黉了。 对此,赵传所作所为,其实是有悖于国尉府的,至少,在妫黉看来,赵传没有经过国尉府,暗中调兵遣将,攻打赵国,这本身就是一种违法,越权的行为,哪怕赵传是奉了薛王妫翊的密旨,它同样也是属于违法越权的行为,越过了国尉府,绕过了他国尉妫黉,那就是越权! 如果,真有人拿这一点做文章,或者说妫黉真的抓住这一点,死咬着不放,要追究赵传的责任,赵传甚至连自我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若是当初攻打赵国胜了,那还好说,就算妫黉心中再怎么不舒服,对赵传再怎么有意见,妫黉也只能憋在心里! 可偏偏当初攻打安吉关的时候,赵传却中了赵军的阴谋诡计,损兵折将不说,还差点连隆兴关也给丢了,而隆兴关关城虽然保住了,可关中的建筑物,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却被赵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如此一来,妫黉若是真想要抓住这一点做文章的话,就连始作俑者的薛王妫翊,也绝对不可能站出来,替赵传背锅的,若是打胜了的话,薛王妫翊说不定还会站出来,说一句,那是我下旨让赵传做的。换来的还会是妫黉以及满朝文武大臣的‘陛下英明’“王上英明”之类的彩虹屁。 可当时赵传又偏偏吃了败仗,那薛王妫翊怎么可能还站出来替赵传背锅?这口黑锅,也只能赵传自个儿背了,甚至于赵传觉着,如果当时不是在隆兴关中,只有自己这一个老将宿将,可以镇得住薛军军中那些骄兵悍将的胡奥,说不定现在,自个儿早就已经被妫翊从薛都大邑派出来的特使,枷送入京,送进大理石昭狱问罪了! 也好在当时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了隆兴关中的局面,在妫昱身亡之后,更是一把将妫昱麾下那几万兵马,全部整合,抓在了自己手中,有那几万大军在手,而且又身在边关,薛王妫翊才没做出糊涂事来,否则现在,恐怕自己真的已经被下旨问罪了! 而如果当初从薛都大邑来的特使,不是来晋封自己镇西都督的军职,而是兴师问罪,要捉拿自己,枷送薛都,恐怕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束手就擒,而奋起反抗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转投赵国,引赵军入隆城了! 可就算是这样,现在这件事,也只能说是暂时的平静了下来,可一旦薛赵两国重修于好,签订了新的和平友好通商条约后,很有可能国尉妫黉,就会旧事重提。而且,就算妫黉不会旧事重提,王子旦一系的,为了扳倒太子睿,也会想方设法的,在薛王妫翊面前进言,定自己的罪,如果能够趁机牵连到太子睿头上,对于他们来说,那可就更好了! 看来,自己在薛国,恐怕是没多少立足之地了,也得好好的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了!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笺纸,伸进灯笼里,在蜡烛上点燃了,手捏着信纸一角,直到信纸燃烧殆尽,赵传才轻轻松手,燃烧着的信纸,带着火光,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火光映照在赵传眼中,竟然有了一丝阴狠冰冷的神色! 第八百六十四章 试探 几乎没有任何的耽搁,整个后半夜,赵传都没有再闭上过眼睛。等天亮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拾妥当了,而亲兵护卫人员,也全都被他召集了起来,打算等天一亮,便带着亲兵护卫离开镇守将军府,返回隆兴关。 至于返回隆兴关后,下一步该怎么走,赵传也还没想好,但却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了。本来,赵传也有想过要把卫瑛带着一块儿离开隆城郡的,可转念又一想,隆城郡镇守将军府,毕竟也是他的府邸,他现在虽然不是隆城镇守将军了,可这镇守将军府也一直没有被收回去,薛王和国尉府也还没派新的隆城郡镇守将军前来接任,因此,这隆城郡的镇守将军,也一直还由赵传兼任着。 而卫瑛是赵传的外室,这件事,在隆城郡,几乎是公诸于众的,如果国尉府和薛王妫翊,真的对他赵传有所怀疑的话,镇守将军府中,恐怕早就已经安排有莳箐馆的密谍暗探了,莳箐馆现在的馆主,可是王子旦,跟太子睿是生死对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就近监视赵传,王子旦怎么可能放过? 因此,赵传几乎可以肯定,这镇守将军府中,早就已经被安排进了莳箐馆的密谍暗探,甚至很有可能,原本就在镇守将军府中的仆人丫鬟,甚至是看守府邸的护卫军卒中,都很有可能有人被莳箐馆的密谍暗探给收买了,将赵传的情报,事无巨细的,源源不断的发回薛都大邑! 在这种情况下,赵传借军务繁重之名,返回隆兴关,说不定还不会引起那些密谍暗探的注意,可如果带着外室夫人卫瑛,一同返回隆兴关,那可就太引人注目了,说不定赵传带着卫瑛前脚刚走,后脚这些密谍暗探就已经把消息给送出隆城郡了! 而一旦这些消息送到薛都大邑,送到王子旦手上,会因此而引发什么样严重的后果,却是赵传也都想象不出来的,或许,自己的举动,很快便会被王子旦一系的人,安上一个密谋叛逃的罪名,而告发到薛王妫翊那里吧? 所以,在经过再三考虑后,赵传还是决定,这件事先瞒着卫瑛,等自己到了隆兴关,安排好了一切,再派人来接卫瑛好了,到那时,就算镇守将军府中的那些莳箐馆的密谍暗探,知道赵传逃之夭夭了,想要对付赵传,赵传也完全可以从容应对了! 只不过,赵传的行动,最终还是没有瞒过卫瑛,就在赵传收拾妥当,带着他从隆兴关带来的那一队护卫亲兵,想要悄没声息的离开隆城郡,返回隆兴关时,还没出门呢,卫瑛便已经带着小喜追了出来,拉着赵传的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将军,将军,您要去拿,您要去哪啊?” “夫人,我……”赵传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卫瑛说,总不能对卫瑛说,薛王怀疑自己了,还想要拉自己出去背黑锅,自己这是打算要跑路了吧? 一旁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薛军军服,充作赵传亲卫的赵福,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便上前了一步,低声对卫瑛说道:“夫人,将军昨夜收到隆兴关急报,赵军蠢蠢欲动,大有越境来犯之意,军务紧急,将军需要马上赶回隆兴关。” 经赵福这么一提醒我,赵传也立马反应过来了,急忙点头说道:“对,赵军兴兵来犯,边关军情紧急,我必须马上赶回隆兴关去。” “妾身跟您一起去。”不等赵传话音落地,卫瑛便急声说道,拉着赵传的胳膊,用一双泪眼汪汪,会说话的眼睛,眼泪汪汪地望着赵传。 “不行。”赵传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道,转头看见卫瑛眼泪汪汪的双眼,却又不由自主地心里一软,急忙转过头来,避开了卫瑛的双眼。 “将军,妾身在府中,每日倚门而望,日盼夜盼,就盼着将军能够早日归来。将军,您不在府中,妾身这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呐。”卫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一双眼更是眼泪汪汪的望着赵传,让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旁的小喜也跟着说道:“是啊将军,您不在府中,夫人每日以泪洗面,日望夜盼,早晚祈祷,祈求将军能够早日归来。将军也不看看,夫人这些天,都瘦成什么样了,将军不在,夫人连饭吃不下,真的是茶不饮饭不思啊!” 小喜话音刚落,卫瑛又接着说道:“将军,妾身与将军一别经月,将军昨夜与妾诉说,与妾分别之后,度日如年,可将军哪里知道,妾身何止是度日如年啊,将军是妾身的夫君,是妾的天,没有将军,妾身,妾身的天就没了,妾身真的,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说着,卫瑛更是直接扑到赵传怀里,哭着说道:“将军,带妾身走吧,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餐风饮露,只要能跟将军在一起,陪伴在将军身边,妾身也甘之如饴。将军,妾身再也不要过没有将军在身边的日子了,将军,带妾身走吧,啊,将军。” 赵传被卫卫瑛说得心头一软,好不容易硬起心肠下定的决心,却再也硬不起来了,双手轻轻地拥抱着卫瑛,咬牙说道:“好,我带你一起走!” 话刚出口,一旁的赵福却急声叫了一声:“将军!”赵传一愣,转头望着赵福,却见赵福轻轻地摇了摇头,赵传自然知道他摇头的意思,但却并不为之所动,反而轻轻地拍了拍卫瑛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夫人,你先去收拾东西,为夫在这里等你。” “将军,您,您没有骗妾身吧?”卫瑛惊喜地抬头望着赵传说道。 赵传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夫人,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卫瑛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将军,妾身相信您。”说着呃,卫瑛转身对小喜说道:“小喜,快,跟我去收拾东西。”说着,带着小喜,几乎是小跑着跑进了后院院门。 等卫缨带着小喜跑开后,赵福这才又低声对赵传说道:“将军,您,您不应该带夫人的。夫人若是走了,那院中这些奴役,仆人,将军又打算如何处置呢?” 赵传想到这些,也不由得微微长叹了一声,是啊,院中这些奴役仆人,又该怎么处置呢?其中难免不会有莳箐馆的密谍暗探呢,若是就这样带着卫缨离开了镇守将军府,那这些人岂不是一下子就知道他赵传逃了么? 想到这些,赵传又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声,转头瞧着赵福说道:“阿福,你有什么办法?” 赵福微微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抬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厉声低声说道:“无毒不丈夫,将军,要不干脆,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也不由得猛地吓了一大跳,整个镇守将军府,奴役仆人上上下下,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人呢,难不成就因为其中有可能隐藏有莳箐馆的密谍暗探,就要一股脑儿,不问青红皂白的,全杀了?这也太残忍了一点吧? 如果这五六十人,全是敌人的话,赵传杀起来,自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别说五六十人了,就算是五六百人,五六千人,一股脑儿全部坑杀了,赵传也绝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可问题是,这五六十人中,绝大多数却都是无辜的,只有极少数,甚至很有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两三个,可能是莳箐馆的细作密探!如果就因为这么几个人,把五六十个人,全都给杀了,赵传心里那道坎,还真的有些过不去! “将军,不过都是些低贱的下人,贱民,只要能保全将军,让他们为了将军而牺牲,又有何不可?”赵福在一旁言辞恳恳地说道,“若是换作奴才,只要能保全将军,哪怕是搭上奴才的一条贱民,奴才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到这里,赵福却又猛地停顿了一下,惊声叫了一句:“有了!” 赵传被吓了一条,瞧着赵福,说道:“有什么了?” “将军,奴才想着法子了,奴才想着法子了。”赵福兴奋地说道。 “哦,什么法子?你说说看。”赵传微微一愣,旋即问道。 赵福凑上前去,在赵传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赵传微微皱眉,有些怀疑地说道:“这,这能行吗?” “将军,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可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岂不是全都暴露了?”赵传还是有些怀疑地说道。 “将军,只要能够用这个法子,测试出对将军心怀异心之人,剩下那些,都是对将军忠心耿耿之辈,就算知晓了将军的计划,他们又怎会泄密呢?相反,这些人,还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将军遮掩,反而还能让将军的计划,更晚的暴露!”赵福苦口婆心地说道。 赵传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瞧着赵福说道:“这法子,真的有效么?” “将军,有没有效,试一下才能知道啊,不试一下,将军岂不是永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肯真心实意的为将军赴死?”赵福在一旁劝说道。 赵传微微想了想,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就这么办吧,阿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是,将军,奴才这就去办!”赵福急忙朝赵传躬身一礼,说道。停顿了一下,赵福却又问道:“将军,还有一件事,既然将军已经做出决定了,不知道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去薛都大邑,接夫人和两位少爷呢?”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想了一下之后,才又说道:“等我安顿好了这边的事情,我马上派人回去接他们。” “嗯,将军,夫人为您生了两位少爷,劳苦功高,将军切莫辜负了她。”赵福又说道。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瞧着赵福说道:“这我自然知道,赵福,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吗?” “不是,将军怎么可能是忘恩负义之人呢?奴才也只是提醒一下将军而已。”赵福急忙也陪着笑脸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将军,那奴才先去忙了。” “嗯,去吧,做得利索点。”赵传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将军放心,奴才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赵福急忙又说道,朝赵传行了一礼后,疾步朝外院走了去。 没过多久,赵传便来到外院,找到将军府管事,让管事通知府中所有奴仆丫鬟,甚至于连守卫镇守将军府的护卫士卒,也全都被管事通知到,在前院花园中集合。 很快,在管事的通知下,院中的奴仆丫鬟,和守卫将军府的士卒,全都被集中到了前院的花园中。而赵福,甚至还带着赵传带来的那一队护卫亲兵,在整个将军府中,挨个房间挨个房间的搜查了一遍,就连后厨和茅厕,都没有放过! 整个搜查了一遍后,赵福又让那一队护卫亲兵,关好了将军府大门,又将前院花园中的各个出入口,全都把守住了。最后才让两个护卫亲兵,抬着一大坛子烈酒,放在了被集中起来的奴仆丫鬟和护卫士卒前面。 整个将军府中,奴仆丫鬟大概有五六十人,而护卫将军府的士卒,却还有二三十人,加起来,足足有八九十人,全都被集中在花园里,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赵福和忙忙碌碌的护卫。 等护卫亲兵,抬着酒坛子放在赵福脚前面后,赵福这才又环视了众人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开来,将一整包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倒进了酒坛里,又用舀酒的勺子,搅动了几下。 所有人都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赵福,而在赵福身后左侧,走廊转角处,一身紧身服的卫瑛,俏生生的站在赵传身边,身后还跟着小喜和小红、小燕三个丫鬟,全都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赵福的动作。 “将军,他在,在做什么?”卫瑛有些疑惑不解地低声问赵传道。 赵传回头朝卫瑛轻笑了一下,说道:“夫人安心的看下去,自然就知道了。” “哦。”卫瑛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却见花园里,赵福用酒提子搅动了几下后,又招了招手,身后侍立的两个亲兵,抬上来了一箩筐陶碗来,一个亲兵从被集中起来的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面前挨个走过,挨个人都发了一个陶碗。 将军府的大管事首当其冲,第一个拿到了陶碗,有些疑惑不解的望着手中的陶碗,又抬头望了望赵福,疑惑地问道:“福管事,这,这是干嘛啊?” 赵福微微笑了笑,又招了招手,身后侍立的几个亲兵,又上前了三个,两个抬起酒坛子,一个拿着酒提子,走到大管事面前,提了一提子酒,倒在了大管事手里的陶碗里。 大管事看着陶碗里大半碗浑浊泛着白色粉末的酒水,脸色一变,双手一松,手中的陶碗顿时一下子便朝地上掉了去。 然而,还没等陶碗掉在地上,大管事眼前一花,却是赵福已经冲上前一步,伸手接住了陶碗,再次递给大管事,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大管事,这是将军赏诸位兄弟的,大管事可要拿稳了,别摔了啊,浪费了将军的一番美意。” 说着,赵福又叫住那个正在斟酒的亲卫,说道:“你,再给大管事满上!”那个亲卫一言不发,提了一提子酒水,又倒进了大管事手中的陶碗里。 大管事听了赵福的话,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双手捧着陶碗,不停地轻轻地颤抖着,仿佛手中的陶碗有千斤之重一样。 走廊转角处的卫瑛,见此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转头望着赵传说道:“将军,何至于此?这,这也太,太残忍了些吧?” 赵传却是轻笑了一下,说道:“不如此,我等性命不保,用他们的性命,换得我等活命的机会,又有何不可呢?” “妾身,妾身……”卫瑛连说了几个妾身,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最后又转头对身后的丫鬟说道:“小喜,你,你先扶我到里间坐一下,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是,夫人。”小喜低声应了一声飞快地抬眼瞧了一眼花园中的情形后,搀扶着卫瑛,盈盈款款,走回了后院,小红、小燕俩丫鬟,未得卫瑛呼唤,虽然看得心惊胆战,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但却也不敢转身离去,只能咬牙继续在那站着,一双头,却是低得几乎快要贴到胸口上了。 花园里,在赵传皮笑肉不笑,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的注视下,几个亲卫,已经挨个挨个给庭院中的丫鬟仆役和护卫士卒,全都斟上了浑浊泛白的酒水。 期间,有几个奴仆丫鬟,包括护卫将军府的士卒,想要趁机逃跑的,刚跑出去几步,便被赵福身边的亲卫,冲了上去,乱刀砍死了,尸体就倒在花园里,也不收拾,鲜血很快便流了一地,血腥味更是弥漫在整个花园里。 在周围赵传的亲兵护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剩下那些奴仆、丫鬟,包括看守将军府,事先没有任何的防备,被大管事唤了进来,将兵刃都留在了外边的士卒,就算想要逃跑,或者反抗,也根本没那个勇气了,双手端着浑浊泛白的酒水,不停地抖动着。 赵福很满意地站在那几十个丫鬟仆役和士卒面前,脸上带着冰冷无情的笑容,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将军即将返回隆兴关,诸位都是在将军府里伺候了将军一年,甚至两年的老人了,临别之际,将军十分的感激诸位的付出,故而准备了一点酒水,作为诀别之物!”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福才又接着说道:“诸位若是还记得将军的恩情,就请诸位满饮此杯,也好上路,自此之后,何去何从,概不过问!” 说着,赵传又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诸位,请吧。”脸上冰冷无情的笑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过! 听了赵传的话,那个将军府的大管事,双腿一屈,跪倒在地上,双手捧着陶碗,哭着叫道:“将军,将军,老奴是将军从大邑来出来的,跟随将军一辈子了,将军就这么狠心,要取了老奴的性命去吗?将军,您出来,您出来啊将军,只要将军您真的狠心,明明白白的告诉老奴一句话,老奴这就死在您的面前!将军,您出来呀!” 听了那个大管事的话,赵传也不由得有些心软,他也很想告诉那个大管事,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测试,那白色的粉末,不过是后厨里的面粉罢了,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别说喝一碗了,就算是喝了十碗八碗,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赵传真要那样说了的话,那这个测试,也就没什么意义了,隐藏在其中的那些莳箐馆的细作密谍,也就依然会逍遥法外,根本无法甄别出来。 想到这些,赵传也只能硬下心肠,继续待在转角处那里,偷偷的瞧着这一切了。 在那个老管事的带领下,其他奴仆、丫鬟,包括那些护卫将军府的士卒,也全都跪倒了下来,哭着叫喊着,叫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之类的话。赵传却依然硬着心肠,躲在一旁,就是不肯露面。 花园里,赵福脸上依然带着冰冷无情的笑容,冷笑着说道:“诸位,将军已经走了,是不可能再出来见诸位了,诸位若是还记得将军的恩情,就干了手中的酒,否则,赵福可就要不客气了!” 说着,赵福大手一挥,周围那些护卫亲兵,全都“呛”的一声,拔出手中的钢刀,用明晃晃的钢刀,威胁着花园中的那几十个奴仆丫鬟和士卒。 “我数三个数,都给我干了碗中的酒,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赵福语气变得更加的冰冷,脸上冰冷无情的笑容都收了起来,伸出右手三根手指头,冷声数道:“三!~” 第八百六十五章 调兵 “妈蛋,好死不如赖活着,跟他们拼了!”人群中,一个仆役大声叫喊着,将手中的陶碗猛地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摔成了一堆碎片。 话音刚落,旋即便又有人响应地大声叫喊道:“对,跟他们拼了,拼了!”有样学样的将手中的陶碗给摔在了地上。 “拼了,拼了!~”很快,又有几个人大声吼叫着,摔掉了手中的陶碗。 隐藏在走廊转角处的赵传,瞧见此情形,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整个将军府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细作间谍?根据赵福对自己说的,这些带头‘造反’,叫喊得越凶的,就越可能是隐藏在府中的细作间谍,那是绝对不可以再留下的! 花园里,赵福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在花园里其他奴仆丫鬟和护卫士卒还在惊疑未决的时候,却突然间转身,弯腰从酒坛子里,用酒提子提起一提子浑浊泛白的酒水,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拿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赵福的动作,剩下那些在那几个奴仆带头鼓动下,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摔碗,跟赵福和周围那些亲兵护卫拼个你死我活的奴仆丫鬟和士卒,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 赵福却在仰头喝完酒提子中的酒后,仰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叫了一声:“爽!~”旋即又停顿了一下,大声喝道:“拿下!~” 周围早就准备好了的护卫亲兵,顿时一拥而上,冲进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中间,将之前带头摔碗,叫嚷着要跟他们拼了的几个奴仆,三五两下打翻在地,押着扭送到了赵福面前。 其他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见此,顿时更加惊疑起来,疑惑地抬头望着赵福,不知道赵福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赵福也不解释,冷笑着瞧了一眼被押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个奴仆,冷声喝道:“砍了!” 几个护卫亲兵听了赵福的话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手起刀落,大刀一挥,顿时便将那几个奴仆的首级给砍了下来,带着鲜血的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远。 赵福却好像浑然无事一样,连看都没多看那几颗鲜血淋漓的头颅一眼,再次打起一酒提子酒,仰头喝了,然后说道:“诸位,刚才只是将军对诸位的一个小小的考验,这酒,并不是诸位想的那样,里面下了毒,刚才我赵福下的,不过是后厨拿的一包面粉而已,大家尽可放心!”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福又说道:“不过,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但是很遗憾的是,有些心怀不轨者,对将军不忠不义者,却并没有通过考验!这些人,有些虽然已经伏法了,但是,你们中间肯定还有!”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赵福才又接着说道:“现在,我要求你们,看看你们周围,看看你身边的人,手上可还有碗?碗里可还有酒?没有的,就是奸细暗探!大家给我把这些奸细暗探都盯好了,全都揪出来!” 赵福话音落地,整个花园里顿时又像是时间被凝固了一样,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有人指着身旁的一人说道:“他手上没碗!他对将军不忠!” 顿时,这句话,就好像一块石头,被扔进了风平浪静的湖水里一样,顿时激起一阵阵涟漪来: “他也没碗!” “他没酒了!” “这个人也没酒了!没碗了!” 七嘴八舌中,一个又一个手上没碗,或者碗里没酒的,对将军不忠不义,心怀不轨的细作间谍,被揪了出来。 其中一个指责另外一个手上没碗没酒的时候,他身旁那个被指责的,还反手一挥,把他手上的碗也给打落在地上,摔成七八块,旋即也指着那个人说道:“他也没碗了!”那个人跟着大声辩解道:“是他给我打落的,他诬陷好人!~”说着,两人顿时扭打在一块了。 赵传站在花园前,看着眼前有些慌乱的景象,嘴角上翘,无声地冷笑了一声,旋即冷声喝道:“拿下!” 周围的几个护卫亲兵一起上前,将那些扭打在一块的,还有手中没有碗,或者碗里没有酒的奴仆以及士卒,全都打翻扭送了出来,重新押到了赵福面前。 赵福低头瞧了一眼,有四个奴仆,两个护卫将军府的士卒,有奴仆有士卒,再加上之前杀的几个,还有在倒酒的时候,就想要逃跑被当场砍杀的,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七八个了!想来,就算将军府里真的混入了大量的细作密谍,这都杀了四分之一了,也该揪出来完了吧? 剩下那些人中,还有没有藏着细作间谍,赵传也不敢保证,但至少绝大多数的细作间谍,应该是都被揪出来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赵福再次冷笑着大手一挥,被扭着按住身子按倒在赵福面前那几个奴仆和军士,顿时便被身后的另外几个护卫亲兵,手起刀落,再次将脑袋给劈砍了下来! 接连杀了将近二十个人,赵福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拿起一个陶碗,再次打了一提子酒,倒进陶碗里,双手举着,笑着对花园里剩下那些人说道:“诸位,这可是将军赏赐的上好美酒,赵国烧刀子酒,大家可莫要辜负了这等美酒啊!来,赵福敬大家一碗,算是为大家伙赔罪压惊了!”说着,赵传举碗,仰头一口便将碗里浑浊的酒水给喝尽了。 其他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见此情形,哪还有胆子不喝酒?当下也顾不得害怕,也顾不得是不是真的没毒,眼一闭,心一横,仰头也将陶碗里的酒水给一口干了。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诸位,再来!”赵福哈哈笑着,正要让那些护卫亲兵,再给花园里的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斟酒,躲在走廊转角处许久的赵传,却疾步走了出去,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急声说道:“阿福,你,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阿福?这些人怎么了?” “回禀将军,这些,都是混进将军府的密谍细作,意图对将军不轨,小人,小人已经自作主张,替将军处置了。” “密谍细作?”赵传皱着眉头瞧着赵福,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这么多?可有证据?” “有,有呢,大家伙都可以为小人作证,不信将军您问他们。”赵福急忙又说道,说着还转身指了一下花园里的其他人。 花园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前那个大管事还不停地高声叫喊着,要让将军出来,替他说句话,赵传都没现身,可见,这件事本身就是赵传暗中授意,甚至是指使的。在这种情况下,剩下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又哪敢再多说一个不字,提出半点的疑问来?当下听了赵福的话,急忙一起点头说道:“是的将军,福总管说得没错,这些都是细作,刚才还想要犯上作乱来着。” “是吗?既然是细作间谍,又都已经伏诛了,那此事就此作罢。来人,把这些尸体拖下去,好生处理了,别弄脏了这花团锦簇的庭院。”赵传皱着眉头瞧了花园里那十几具尸体一眼,说道。 “是,将军。”赵福急忙躬身应道,转身招了招手,那几个亲兵护卫便上前抬起一具具尸体,往一旁走去。 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说道:“阿福,去后院找夫人,抬箱金银来,分给大家,给大家压压惊。” “是,将军。”赵福急忙又躬身应道,招了招手,带了两个亲兵胡伟,朝后院走去,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好又听见赵传在花园里说道:“诸位,你们都是跟在本将军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对本将军一向也都忠心耿耿,本将军绝对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接着说道:“今天这事,让大家受惊了,不过,既然是混入府中的密谍奸细,那也是死有余辜,没什么好可惜的。以后,大家还要互相监督,发现有人行踪诡异,又或者意图不轨,大可找大管事、福总管,甚至是本将军和夫人举报,本将绝不吝惜重赏!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将军!”院中那几个士卒最先大声应道,其他奴仆丫鬟见状,也跟着一起大声应道:“明白了!” 赵传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赵福便带着另外两个亲兵护卫,抬着一口大红木箱笼来,放到了赵传身旁。 赵传转头瞧了一眼,旋即说道:“打开,分给大家。” 赵福微微应了一声,和那两个亲兵护卫,打开箱笼,露出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笼的钱币来,都是一枚枚簇新,造型精美别致的赵国金银铜币。赵国新币分为金银铜币和铜钱四种,兑换比例都是十比一,即一金币等于十银币,一银币等于十铜币,一铜币等于十铜钱! 之前,天下列国流通的钱币种类很多,造型和重量也都是五花八门。但绝大多数钱币,都只在本国范围内流通和交易,真正成为国际货币,在列国之间都能够流通的,在此之前,只有东边的郑国一家。 但是现在,西边的赵国,随着商业贸易活动的日益繁荣,再加上赵国铸造的金银铜币,包括最普通的铜钱,造型精美别致,而且大小形状,包括重量,竟然也都丝毫不差,每一枚每一块,都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简单而且耐用,不易磨损,并且辨识度也很高! 在各种有利条件的共同促成下,赵国铸造的金银铜币和铜钱,逐渐的也在列国流通了起来,甚至于大有在流通性能上,与郑国金币一脚高校的苗头! 而作为卫国故地的隆城郡,之前跟赵国的关系就十分的密切,国内市场上,也包括官府中,都充斥着大量的赵国钱币,甚至于市面上常见的钱币中,赵国钱币比卫国自己铸造的钱币和郑国铸造的金币,还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赵传作为隆城郡镇守将军,能够拉得出来的钱币,自然也是以赵国的钱币为主了!这一口红木箱笼里,黄的白的红铜色的金银铜币,琳琅满目,发出各种各样诱人的金属光泽,让人一见之下,顿时连眼神都挪不开了! 那一箱笼的金银铜币,少说也值一两千块金币了,而花园里的奴仆丫鬟,包括士卒,甚至于将赵福和赵传带来的亲兵护卫一起算上,也就一百多不到两百人,平均下来,每个人少说都能拿到十几二十块金币,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绝对算得上是一大笔钱了! 很多普通民户,就算是五口之家,一年到头,很多时候,都不见得能攒得下一两块金币来,更何况这些人中,很多还都是赵传家里的奴仆丫鬟,在薛国,这些奴仆丫鬟,可都是贱民户,处于社会最底下的!遇上个出手阔绰大方的主人,一年或许还能拿到几块金币几十块银币什么的,遇到抠门一点的主人,一年到头,一毛不拔,对于那些卖身,而且是死契卖到主家的奴仆丫鬟来说,也是常有的事! 这些人中,也只有那些属于薛军军卒的士卒和赵传的亲卫,每年的收入能够多一点,其他奴仆丫鬟,十几二十块金币,可真的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听了赵传的话后,花园里那些奴仆丫鬟和士卒,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忍不住喜笑颜开了起来,满怀期待的望着赵传脚边的红木箱子。 赵传扭头朝赵福示意了一下,赵福朝另外两个士卒招了招手,那两个士卒抬起箱笼,便跟在赵福身后,走到了众人前面一排,那个好不容易等到苦尽甘来的大管事跟前,赵福伸手拿了二十块金币,递给大管事,笑着说道:“兄弟,刚才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吧?” “没,没有,谢谢福总管。”大管事急忙伸手用陶碗接了过来,不停地道着谢,然后又对赵传说道:“谢谢主人,谢谢将军。” 赵传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趁着赵福一边发钱撒币的同时,一边说道:“诸位,本将军由于军务繁忙,不日便要离开隆城,将军府中一切照旧,大小事务,就要拜托给大家了,还请大家多多照顾,看好门户,不可让外人宵小,偷进了府院。等本将军回来之时,必定再厚赏诸位,定不会亏待大家的!”说着,赵传还朝着花园中的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将军放心,小人等竭尽全力,也必定守护好将军府,不会让任何外人宵小,偷偷的摸进将军府,也绝不会让将军府,少了一砖一瓦!”赵传话音刚落,已经领到了最少都有十几块金币银币的奴仆丫鬟,顿时纷纷大声说道。 赵传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过了好一会儿,赵福才挨个将金银币都给发了出去,抬着箱笼走了回来,却还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赵传低头瞧了一眼,弯腰伸手抓起一把钱币,手一扬,便朝着众人扔了出去。 顿时,花园里刚刚才拿到了十几二十块金币的奴仆丫鬟,以及士卒,全都一窝蜂似的冲了上去,四下里争抢捡了起来。就连站在赵传身边的那些护卫亲兵,眼神都有些闪烁,跃跃欲试的样子。 赵传转头瞧了那些护卫亲兵一眼,旋即对赵福说道:“阿福,等下你让夫人再准备一些金币,你和其他兄弟,每人五十块。” 听了赵传的话,赵福和其他那些护卫亲兵,顿时全都两眼冒光,赵福更是急忙躬身说道:“是,多谢将军。” 赵传微微颔首,将箱笼里的金银铜币一股脑儿全都撒了出去,然后才又大声说道:“诸位,将军府就拜托给诸位了,还请诸位多多费心,看护好将军府!” “将军放心,小人等必定竭尽全力,看护将军府!”花园中,那些奴仆丫鬟,一边捡着金银铜币,一边大声地兴奋地回应着。 赵传满意地笑着转头对赵福说道:“阿福,你这点子还不错。”说完,便又带头往后院走去,赵福急忙也招了招手,带着周围那一队亲兵护卫,也跟着朝后院走去。 后院院墙门口,卫瑛的贴身丫鬟小喜,正指挥着几个护卫亲兵,将一个一个的箱笼搬上一辆又一辆的牛板车上,一边搬,小喜还在一边不停地提醒道:“小心些,都小心些,别磕了碰了,更别摔了,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摔了碰了,大家可都赔不起!喂,说你呢,小心些,那可是夫人梳妆台,那琉璃镜可值一百五十块呢,金币!” 看到赵传带着赵福走来,小喜急忙上前,屈身行礼,说道:“将军。” “嗯,夫人呢?”赵传应了一声,又瞧着已经装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皱了皱眉,说道:“还没装完啊?” “已经快了,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装上车了,还有几箱夫人最喜欢的衣服,都是在月华楼的量身定制款,太大件的立式柜橱,不好装车,就没装。”消息低声说道。 “嗯,装快些吧。阿福,你也去帮忙。”赵传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是。”赵福急忙应了一声,招了招手,正要带着那些亲兵护卫去帮忙,却听赵传又低声似乎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么多车,怎么运出城去啊?” 赵福听了,不由得又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那些亲兵护卫去帮忙搬运箱笼,而他则走到赵传身边,低声说道:“将军,小人倒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法子?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小子少在本将军面前卖关子,有什么法子,快说!”赵传抬起脚,装模作样的踹了赵福一脚说道。 “是,将军。”赵福往旁边一跳,避了开去,旋即又往回走了一步,走到赵传身边,低声说道:“将军,郡中府库里,应该还有些粮草辎重,银钱布帛吧?”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轻轻点头说道:“应该还有些吧?” “那不就成了么?将军只需要发一道君令,让郡守府征集一批民伕,押运一批粮草辎重,银钱财帛,前往隆兴关,别说这点东西了,就算是再多的东西,不也能顺顺当当的运出隆城郡么?”赵福轻笑着说道。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又要耗费些时日,就恐怕夜长梦多啊?” “将军,城中还有戍守的士卒吧?将军要是害怕夜长梦多,便直接征调城中戍卒,征调个三两千人,连夜将府库中的粮草辎重、银钱布帛装车,一晚上,怎么也能弄好了,明天一早,就能出发,耽搁也就今天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而已。”赵福又低声说道。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阿福,我这就写一份调令,你拿了调令,马上去城西驻军营房调兵,调出兵马后,立即前往郡守府,让隆城郡守陈卬开仓放粮。” “是,将军。”赵福急忙又应了一声,抬头却见赵传正疾步朝书房走去,急忙也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赵传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书桌后边,抬手拿起桌上的纸笔,飞快地写了一份调令,又拿出镇西都督的令符印信,在调令上印了一下,拿起调令,递给了赵福。 随后,赵传又低头写了另外一份调集隆城郡府库中的粮草辎重,钱粮布帛的文书,同样签字画押后,递给了赵福。 赵福低头瞧了一眼,却见上面写着粮草十车,布帛十车,酒水肉脯四车。而在那两个十车的‘十’和‘车’之间,还故意留下了一点空白,很明显,就是预备着后面再添改数字的。而在那份调兵的军令上,赵传更是一口气再次征调了三千人! 赵福瞧了调兵君令上的文字后,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现在隆城郡中的戍卒,总共恐怕也只有三五千之数,赵传一下子就征调了三千人,隆城郡中还能够剩下几个戍卒,还真不好说呢! 调兵之后,隆城郡城,可就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座空城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 出城 拿着赵传开出的调令,赵福很快便在城西驻军营房中,通过驻军营房的一个校尉,找到了一个游击将军,然后用赵传的调兵命令,从游击将军手上,征调了三千戍卒。 而征调了这三千戍卒后,整个隆城郡剩下的戍卒,也跟赵福所猜想的一样,剩下的甚至连一千人都不到了,可谓是防守空虚到了极致! 然而对此,赵传浑不在意,赵福同样也浑不在意!就算隆城郡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的戍卒,那又如何?有高城厚墙守着,就算只有几百名戍卒,隆城郡中那些此起彼伏,只敢小打小闹的反抗军,在没有确切的情报下,也绝对不敢来犯! 而且,就算那些反抗军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们也只会将信将疑,将隆城郡中的防守空虚,当成是赵传,或者隆城郡中驻守的薛军将领的一个阴谋诡计,目的自然就是要引诱他们上当受骗了! 而且,就算是真的有反抗军胆敢出现在隆城郡外,以薛军的战斗力,哪怕不是精锐的武卒或者黑甲铁骑,想要击败散兵游勇,流寇山匪一般的反抗军,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就算只有区区数百人,在面对两三千人规模的反抗军时,隆城郡中的薛军守军,也绝对不会落于下风的! 甚至于在有着完整城防工事的隆城郡,就算是这个数字再翻上一番,达到五六千人,戍守在隆城郡中的薛军,也绝对不会害怕! 而在隆城郡中的所谓的反抗军,多半都是以在之前的伐卫灭夏之战中,被打散了的卫军夏军的散兵游勇,再加上一些山匪流寇,混杂在一起,组织起来的。 而且,这些反抗军的山头很多,派系林立,有打着卫国公族公子旗号的,有打着卫国老帅公子央的旗号的,甚至于还有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的,总之五花八门,派系凌乱,甚至于还出现了有某些反抗军之间,为了争夺某座山头,或者因为分赃不均等原因,而发生内讧的情况! 因此,这些林林总总,名号繁多的反抗军,看似遍地开花,此起彼伏,但实际上呢,每一支反抗军的数量和战斗力,在薛军正规军面前,却根本就不够看! 那些反抗军的人数,多的也就一两千人,其中真正有战斗力,或者说接受过卫国官府正规的军事训练的骨干人员,却是连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有,剩下那些,不过是些流民,或者山贼流寇而已! 其实,也不是这些反抗军不想发展壮大自己,不想纠集更多的人,或者联合起来,壮大声势,只是因为人数一多,管理起来难免就十分的复杂,没有统领过千军万马的经历的人,根本就管理不过来,甚至于连点清楚人数都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而另一个方面,则是因为人一多,每日消耗的粮草辎重等,也就会相应的成倍增长!而在反抗军没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或者说没有一块相对稳定的根据地的情况下,想要供养起一支数千人规模的强大的队伍,也根本不现实! 再加之上人一多,人心难免就不整齐,各种小心思泛滥,甚至于还会给薛国趁机收买或者离间制造机会,从而引发内讧内乱的可能性,也就会成倍的增长!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整个隆城郡中,其实也包括柁樟郡和卫宁郡中,真正有实力有能力的反抗军,真的是屈指可数,除了少数的那么两三支人数超过三千人外,剩下的,基本上都只有千儿八百人,超过一千人以上的队伍,都少得可怜! 甚至于,有些规模小的所谓的反抗军,就几十人上百人,占据了一座小小的山头,就敢拉虎皮做大旗,自称卫国公子,又或者是个什么将军之类的,就敢竖起反抗军的大旗,以反抗薛军之名,行剪径抢劫之实! 因此,在整个卫国故地三郡之地中,真正能够称得上是有规模有战斗力的反抗军,其实只有三支,一支活跃在隆城郡中,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名义,一支活跃在卫宁郡中打着公子央老将军名义,还有一支,则是活跃在卫国故都亳邑附近的,打着卫公子苏的旗号的反抗军! 而三支反抗军中,活跃在卫国故都亳邑附近的公子庶那支反抗军,人数是最多的,而且也是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支,甚至于这支反抗军,还曾经击败过亳邑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公孙虎率领的一支三千人的薛军精锐武卒组成征讨军的进剿,一度杀得公孙虎只敢龟缩在亳邑城中,连亳邑城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卫公子庶率领反抗军,在杀败了公孙虎的征讨军后,一度自信心爆棚,亲自组织率领一支人数多达八千人的反抗军,想要趁着大胜公孙虎的余威,一鼓作气,拿下亳邑,收复卫国故都。 但不曾想,公子庶率领的八千反抗军,却在卫都亳邑城外,被昼伏夜行,仅仅只用了五天时间,便赶到亳邑城外的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徐瑞,联合城中的公孙虎,两面夹击,杀得大败而归。 八千反抗军直接被杀散,战死或者被薛军俘虏,进而斩首示众,以警示震慑亳邑周围的反抗军的,更是达到四千之众,八千反抗军,竟然战死或被俘了超过一半! 经此一战后,公子庶的实力锐减,不复之前的浩大声势!甚至于公孙虎在联合了徐瑞之后,还想着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彻底消灭了卫国公子庶这支反抗军! 好在公子庶在卫都亳邑城外连绵起伏的岙山山脉之中,建立起了一处相对稳定的根据地,甚至于其中还有一座防御相对完善的军寨,在被公孙虎和徐瑞联手击败后,公子庶逃回岙山军寨,利用熟悉的地形和地利优势,与公孙虎和徐瑞斡旋,最终竟然又慢慢的扳回了颓势! 而最主要的是,在此期间,公子庶还派出了一支一千人的部队,昼伏夜行,用了七天时间,翻山越岭,专门走小路山路,绕过公孙虎和徐瑞大军的联合围剿,绕道赶到了兴夏军寨,然后突然杀出,攻打兴夏军寨! 虽然最后这支一千人的反抗军,并没有攻破兴夏军寨,但却也杀了兴夏军寨中的薛军一个措手不及,也拦围剿岙山大营的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徐瑞,不得不撤军返回兴夏军寨,从而彻底的解除了岙山大营的危机! 而那支偷袭兴夏军寨的一千人的反抗军,在徐瑞撤军返回兴夏军寨后,却也并没有立即返回岙山大营,而是撤退进了兴夏军寨附近的崇山峻岭之中,在兴夏军寨周边,慢慢的发展壮大,如今甚至已经发展壮大成为了一支拥有了将近四千人规模的强大的反抗军! 只不过这支反抗军打着的旗号,依然还是卫公子苏的旗号,所以也就被算在了公子庶统领的反抗军名下。 而活跃在卫宁郡中的打着公子央老将军名义的反抗军,人数约莫有四五千人,也算是比较有战斗力的一支反抗军了,只有活跃在隆城郡中的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旗号的反抗军,人数竟然只有三千多点,光是从人数上来看,甚至于连活跃在兴夏军寨周围的卫国公子庶的那支偏师都还不如! 但是,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以被打乱打散了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军作为骨干,组织起来的这支反抗军,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是绝对不容小觑的!不过,这支反抗军主要的活动区域在雁回山一带,距离隆城郡很远,足足有四五日的路程。 有这么长的时间,就算这支活跃在雁回山的反抗军,真的得到消息,想要偷袭隆城郡,所过之处的县邑关隘,也早就已经有所察觉了,消息也早就传到隆城郡了,等这支反抗军赶到隆城郡时,面对的也就是早就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薛军了。 甚至于根本还等不到这支反抗军赶到隆城郡,在半道上就已经被其他县邑关隘的薛军给拦截了! 因此,就算隆城郡中只剩下了区区数百人的薛军戍卒,城中的守军将校,却也一点儿都不担心,而至于镇西都督赵传,他都已经在心底下定决心,要另谋出路了,又哪还会在意隆城郡的守备是不是空虚不足呢? 拿着赵传的调军的军令,赵福很快便从城西驻军营区,抽调了三千戍卒,一路小跑着跑到郡守府。三千大军,很快便将偌大的一个郡守府,团团给包围了起来,几乎包围得水泄不通。 而整个隆城郡中,那些不明就里的民众,见大军包围了郡守府,顿时全都吓得关门闭户,不敢在街头上露头,甚至于连躲在窗户后面好奇地张望,都不敢,深怕一个不慎,就被街上的乱兵给捉了去,稀里糊涂的送掉了性命呢! 而郡守府外的几个衙役性质的护卫,看到数千顶盔戴甲的戍卒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瞬间便将整个郡守府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顿时也全都吓得六神无主,连郡守府的大门都来不及关,便慌里慌张的冲进郡守府,向隆城郡的郡守汇报去了。 隆城郡郡守听到护卫慌里慌张,七嘴八舌的汇报,还没听清楚,搞明白说了些什么,赵福便已经带着三千戍卒中的一个游击将军,几个校尉武将,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郡守府。 郡守府看到几个顶盔戴甲的武将簇拥着一个护卫亲兵模样的小个子走了进来,不由得也愣了一下,旋即便猛地站了起来,疾步绕过案几,朝那几个武将中的游击将军迎了上去,正要躬身行礼,那个游击将军却已经指着赵福说道:“这位是镇西都督麾下亲卫赵福赵大人!” 郡守听了游击将军的话,急忙又转身朝赵福躬身行礼,说道:“不知是都督大人麾下驾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 “免了。”赵福微微抬了抬手说道,说着,拿出赵传征调粮草辎重的军令来,大声说道:“奉镇西都督将领,特来征调粮草辎重并酒水帛布等物资,这是军令,还请郡守大人尽快准备。” 郡守一愣,旋即躬身接过军令,飞快地扫了一眼,旋即瞪大了双眼,说道:“这,这也太多了吧,一时半会儿之间,在下也筹措不及啊!” “府库中有多少,就先运多少,剩下的,可以慢慢再筹集!”赵福瞧了郡守一眼,旋即又转身对身旁的那个游击将军说道:“陈将军,麻烦你带几个兄弟们,跟郡守大人一起,去府库中查验,再让兄弟们准备装车。军情紧急,在下便在此等候,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那个游击将军急忙又躬身应道:“是,末将这就去准备。”说着,那个游击将军招了招手,带着几个戍卒,走到郡守跟前,朝郡守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大人,请吧。” 郡守微微愣了一下,心里却不由得有些奇怪不已,这时间也太紧迫了些吧?不是说薛都大邑赵国特使正在和鸿胪寺进行停战谈判么?不是说隆兴关只是和赵国安吉关处于紧张的对峙局面么,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斗啊,怎么镇西都督这么着急忙慌的,就又要征调粮草辎重呢? 前后才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隆城郡中,已经征集筹措了好几批粮草辎重,并且也已经押运到了前线的隆兴关,最先征集的那一批,也是粮草辎重最多的那一批,才刚送进隆兴关中,就被赵军一把大火,给烧了个精光。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押送了好几批粮草物资到隆兴关,其中还有一批,也在被送进已故的征西大将军妫昱的大营中后,被赵军一把火给烧了。但即便如此,押运到隆兴关中的粮草辎重,也肯定还没用完,还有剩余,可为啥现在又着急忙慌的,在征集粮草辎重呢?而且时间还这么紧,从接到调令,到筹措押运粮草出发,竟然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郡守仔细认真的对照了征集粮草的军令,有镇西都督的签字,还有官印签押,都看不出有伪造的痕迹,应该是真的无疑了! 因此,就算郡守心中再怎么疑惑不解,但是有征集粮草的军令在,又有三千驻军在外,将整个郡守府都围得水泄不通,就算郡守心中再怎么疑惑,却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当下只得带着那个游击将军陈将军,和一小队士卒,在府中属吏的引导下,前往府库。 打开府库,查验了府库中的粮草辎重,钱粮布帛后,很快,游击将军便让跟随他前来的士卒,去带了更多的士卒,推着牛板车进了府库,开始将一袋袋粮食,往牛板车上搬,将放着布帛的箱子,也一口口的往牛板车上搬去。 经过好一通的忙活,从上午,一直忙碌到下午,整个府库都几乎被搬空了,但却也并没有达到赵传军令上的要求,而是仅仅只装了差不多一半的样子,剩下那些,却是翻遍整个府库,包括驻军营房中库存的粮草辎重,也都凑不齐了。 听到陈将军的汇报后,赵福也亲自去了府库,查验了一番,郡守还在一旁不停地说着好话:“将军,郡中库房就只有这些粮草辎重,钱粮布帛了,现在刚刚收了秋赋,百姓家里剩下的余粮也不多,还要准备来年春耕的种子,剩下这些,这些粮草辎重,在下,在下实在是难以筹措,还请将军在都督面漆那替在下多多美言几句,在下感恩不尽,感恩不尽。” “行了行了,我刚才就说了,有多少先装多少,剩下的,限你十天之内准备妥当,押运送到隆兴关前线,若是超出时限,都督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后果你应该很清楚。”赵福不耐烦地说道,最后还小小地威胁了郡守一下。 听了赵福的话,郡守吓了一跳,急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在下明白,在下明白,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筹措粮草辎重,押送前线,绝不敢误了都督的期限。” “你明白就好,陈将军,命令兄弟们,小心看押,天黑以后再出发。”赵福又吩咐了那个游击将军一句。 陈将军急忙点头应了一声。而赵福,在吩咐了陈将军一句后,便又离开了府库,直接出了郡守府,返回了镇守将军,向赵传汇报情况。 赵传听说府库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没有征集到军令上的那么多粮草辎重,但好歹也征集到了一半,加上将军府中装箱装车的这十来车,勉强也够得上征集粮草的军令上的数字了,甚至连军令都不需要再改了,不由得也很高兴,当下便又让赵福返回郡守府,小心看护着,只等天黑以后,便好出发。 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赵福那边当即便带着陈将军和三千戍卒,押运着冲府库中搜刮出来的粮草辎重,钱粮布帛,来到了西门街外,而赵传,也让府中的亲卫,押运着府里装车的十几大车的东西,从小街小巷,绕到了西门街。 夜深人静,两支车队很快便汇合在一起,赵福拿着赵传的手令打头,陈将军押运着粮草辎重的车队居中,来到隆城郡西城门,叫醒了城门守军戍卒,打开了西城门,很快,整个车队连同随行的三千多名戍卒,便浩浩荡荡的出了西城门,顺着官道,往隆兴关走去。 出了郡城后,赵传很快便带着一队亲卫,护送着载着卫瑛和小喜这个贴身丫鬟的马车,离开了车队,顺着官道,先行一步,赶往隆兴关,而整个车队,则在赵福的带领下,和陈将军以及三千戍卒,浩浩荡荡,慢慢悠悠的继续往隆兴关赶去。 车队中,还有小红和小燕这两个小丫鬟坐的一辆马车,这两个小丫鬟虽然名义上还是丫鬟,但她们跟赵传的关系,镇守将军府中的那些奴仆丫鬟和护卫却全都心知肚明的,就连赵福,也都已经听府里的丫鬟奴仆说过了,有这两个丫鬟在车队中,赵福自然也不敢随意的怠慢了,甚至还私下里告诫了陈将军一番,让他约束麾下士卒,不要去打扰到小红小燕。 三千戍卒,又带着几十车粮草辎重,后勤物资,速度自然不可能跟轻车简从,只带了一队护卫亲兵和一辆马车的赵传相比了,几乎很快,整个队伍便落在了后方。而赵传,带着护卫亲兵和一辆马车,速度快点的话,五天时间,就能够赶到隆兴关,而整个车队,却至少要十天,甚至更久的时间! …… 第八百六十七章 倒霉的赵福 五天后,赵传已经带着那队亲兵护卫,以及载着卫瑛和小喜的马车,回到了隆兴关。一来一去,十几天的时间,重新回到隆兴关,竟然给了赵传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好在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隆兴关中,已故的征西大将军妫昱的旧部,又在此之前,就已经被赵传给彻底的边缘化了,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也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风平浪静! 但是,重新回到隆兴关的赵传,心态却已经跟十几天前离开隆兴关时,完全的不一样了!十几天前,赵传离开隆兴关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只想着尽快赶到隆城郡,见到一别数月的妾室卫瑛。 但是现在呢,卫瑛就在自己身边,自己也还是那个镇西都督, 整个隆城郡,以及亳邑城、兴夏军寨,所有大大小小的镇守将军、校尉,都受自己的节制,但是,在知晓了薛王和宫中文武大臣,竟然曾经密谋加害自己的消息后,赵传却是无论如何也都高兴不起来了! 镇西都督又怎样?娇妻美妾,环绕于身又如何?在薛王和宫中那些文武大臣眼中,自己还不是个小人物,随时都可以被拉出来背黑锅顶罪的替罪羊? 虽然,在离开隆城郡的时候,赵传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决断了,回到隆兴关后,马上跟赵国取得联系,趁着自己现在还是镇西都督,还有权有势,也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否则,一旦薛王真的在王子旦和宫中其他文武大臣的煽动蛊惑下,真的要对自己下手时,到那时,再想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恐怕都不大可能了! 现在,赵传还是镇西都督,节制隆城郡、亳邑、兴夏军寨等驻军镇守府,投靠赵国的话,赵国甚至可以很轻松的,就通过赵传之手,占据隆城郡,包括卫国故都亳邑以及兴夏旧都! 不管是亳邑也好,还是兴夏军寨也罢,在那些卫国和夏国的遗老遗少们心中,可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夏王室的新王王子无咎,现在就在赵国新都,如果赵国能够帮助夏王室收复兴夏旧都的话,对于夏王室来说,也将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至少,夏王无咎,就可以不用再寄人篱下,寄居在赵国新都了! 在赵传看来,自己若是现在联系赵国,表现出要投靠赵国的意思的话,赵国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处实在是太大了,牵涉着一个大郡,一个国都一个王都呢!这样天大的好处,傻子才会拒绝呢! 不过,投靠赵国,这可是一件大事,虽然赵传在离开隆城郡的时候,心里其实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但这件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没有心腹之人,真正信得过的人,赵传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泄露半点风声的! 而遍观整个隆兴关中,真正能够被赵传算得上是心腹之人,真正可以被他完全信任的,现目前,除了卫瑛这个妾室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嗯,如果说还要找一个能够让赵传真正完全信任的,恐怕也就只有还在半路上,正往隆兴关赶来的赵福了! 在隆城郡的时候,赵传就已经跟赵福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因此,赵福也是唯一一个,知晓赵传真正的心思和想法的人,甚至于比卫瑛这个赵传的枕边人,知道的还要多! 只不过,现在赵福还带着三千戍卒,押送着十几二十车满载着粮草辎重、金银布帛以及从镇守将军府装车的贵重物品的大车,正慢条斯理的往隆兴关赶来呢,要等到他们赶到隆兴关,少说也还得四五天的时间! 好在,四五天的时间也不算太久,赵传还等得起,而且他还可以趁着这几天的时间,进一步的完善自己的计划,同时还可以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麾下的将校中,有哪些是可能会跟着自己一起转投赵国的,有哪些是可能会反对自己的! 会跟自己一起走的,那自然是最好了,等到了赵国,自己也还能多几个可以信任的兄弟,在赵国不至于显得太过于势单力薄!赵传麾下现在是有超过五万大军不假,而且这些最底下的薛军,不管是武卒也好,黑甲铁骑也罢,其实更多的还是以带领他们的都头、校尉,马首是瞻! 只要那些都头、校尉决定跟着自己一起转投赵国,底下那些武卒、黑甲铁骑,跟着一起转投赵国的可能性,也就会大上许多!而这些都头、校尉,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看平时跟他们关系密切的更上一级的将校的意思!只要那些将校也都决定投靠赵国,那些都头校尉,提出反对的可能性,也就会小上许多! 而军中那些将校,虽然名义上,全都是属于赵传的麾下,归赵传统一指挥和调度,节制,但实际上,如果赵传表露出自己想要投靠赵国的意思的话,其中真正肯跟着赵传一起去赵国的,能够有几个人,赵传还真不好说呢!特别是那些被已故的征西大将军妫昱从薛都大邑带来的将校,以及下面的武卒、黑甲铁骑,真正认同赵传,肯跟赵传一条道走到黑的,还真不见得会有多少! 而这,其实也是赵传最为担心的!赵传现在最担心的就一点,一旦自己真的表现出要投靠赵国的意思,麾下那些将校,会不会因此而各怀异心,甚至于因此而发生内乱,想要趁机把自己拉下马来呢! 说来说去,其实还都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赵传现在虽然以镇西都督的身份,统合了妫昱所部的三四万兵马,但他在这三四万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中间的威信和权威,却还没有完全树立起来,那些武卒和黑甲铁骑,也还不是全都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拥护,包括妫昱带来的那些将校! 虽然那些将校,包括魏明,全都被赵传边缘化了,还勉强算得上是赵传心腹,被赵传重用的,妫昱带来的将校中,也只有一个柱国将军王简的公子王珙!甚至于这个王珙,能够在赵传这里获得信任和重用,到底是赵传真正看重他的才能呢,还是只是因为他有一个身为柱国将军的老子的缘故,却也是谁都说不准的! 而那些被赵传边缘化的薛军将校,如果赵传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做他的镇西都督的话,那些人恐怕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可如果赵传想要投靠赵国,那些人还留着,就会是一个隐患,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填埋勾连上旧部,趁机反抗,甚至是反攻赵传! 所以,在真正投靠赵国之前,还得想法子,先把这些潜在的隐患给消除了!而做这种事,最拿手的,或许就是赵福吧?前些天赵福在隆城郡镇守将军府里的那一手,可真是让赵传眼前一亮,耳目一新呢! 虽然,当时死的那十几二十个人中吧,肯定有无辜枉死的,不可能全都是细作密谍,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那死的人中,肯定有细作密谍,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两个,剩下那些人中,还存在细作密谍的可能性,却可以说已经被压到了最小,就算其中还隐藏有密谍暗探,在这种残酷血腥的手腕的震慑之下,还敢跳起来兴风作浪的可能性,也已经很小很小了! 而做出这件让赵传都有些看不过眼的大事情来的赵福,却是从头到尾,都带着冰冷无情的笑容,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脸色的变化! 从这也可以看得出来,赵福是个干大事的人,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由他来解决隆兴关中的隐患,应该是最好的人选了,还能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越发盼着赵福能够快些赶到隆兴关了!嗯,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去催催?或者让赵福先一步赶回来,让陈将军带着戍卒慢慢的走? 想到这,赵传心中猛地一动,旋即便提笔在书案上的洁白宣纸上奋笔疾书,很快便写好了一封信,旋即大声叫道:“来人!” 中军帐外,一个亲兵掀开幕门,大踏步走了进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将军。” “你,马上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顺着官道寻去,寻着往隆兴关押运粮草的大部队后,找一个叫赵福的校尉,将这封信交给他,听明白了没有?”赵传一边用蜡封住信封口,一边对那个亲兵说道。 那个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将军,小的听明白了,顺着官道,寻找押运粮草的部队,将信交给一个叫赵福的校尉。” “嗯,去吧。”赵传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亲兵,挥了挥手说道。 亲兵再次朝赵传躬身行礼后,后退着离开了中军帐。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赵传又找了两个军中的将校,正在旁敲侧击的试探对方的真实想法,一个亲卫却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掀开中军帐幕门,发现中军帐里还有两个将校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脚也随之停了下来。 赵传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瞧了那个亲兵一眼,皱眉问道:“什么事?” “将,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说是将军的仆人,阿福。”那个亲兵急忙抱拳躬身应道。 “阿福?”赵传一愣,旋即叫道:“快,快让他进来!”心里却在想,这个赵福来得还真够快的,昨天晚上才派人去寻他,让他加快速度,先一步赶到隆兴关,没想到这才一天都不到,他就已经到了。 “是。”那个亲兵急忙应了一声,退着出了中军帐。 等那个亲兵离开后,赵传也没心思再慢慢的试探那两个将校的真实想法了,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两个将校互相对视了一眼,起身朝赵传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中军帐。 离开中军帐时,那两个将校,正好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浑身脏污的‘乞丐’,在赵传亲兵的带领下,朝中军帐中走去。 两个校尉见了,不由自主地又停顿了一下,其中一个校尉目送着那个‘乞丐’进了中军帐后,才又转头对另外那个游击将军说道:“将军,那就是都督家里的仆人?怎么这身打扮?跟个乞丐似的。” “应该是吧,我也不认识。”那个游击将军也瞧见了那个乞丐,只不过他也不认识那个乞丐。 “将军,那乞丐莫不是从薛都大邑来的?瞧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莫不是大邑城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个校尉皱着眉头微微想了想,又低声问道。 “这里距离薛都大邑千山万水的,就算薛都大邑发生了什么变故,你我又从何而知呢?”游击将军瞧了一眼那个校尉,压低声音说道,“算了,我们也不要在这疑神疑鬼的了,真要发生了什么变故,都督若是想要让我们知道,自然会告诉我们,若是不想要我们知道,我们就算想知道,也无从而知啊。” 那个校尉听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跟着游击将军转身走了几步,却又低声说道:“将军,你说刚才都督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在下想了半天,也都没想明白。” “说实话,我也没听明白,都督刚才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我却连他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都没听明白,唉!”那个游击将军也不由得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说道。 刚才在中军帐中,赵传叫他们两个进去,东拉西扯,闲聊了半天,废话说了一箩筐,但实际上,那个游击将军也好,那个校尉也罢,其实都没怎么听明白,或者说,就算听明白了,或者隐晦的听懂了赵传的意思,但他们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是吗?唉,在下还以为刚才就在下听得云里雾里,没明白都督话里的意思呢,没想到将军也没听明白。”校尉轻笑着转头瞧着游击将军说道,但眼神深处,却藏着浓浓的不信任的神色。 那个游击将军也没再多说什么,朝那个校尉微微拱手一礼,那个校尉也急忙回礼之后,两人便各自分开,回到了自己的营房中。 中军帐里,赵传已经看到了被亲兵带进来的赵福,只不过眼前的赵福,让赵传感觉又有些不敢相认!这才几天没见啊,离开隆城郡的时候,赵福还穿着一身崭新的薛军校尉军服,顶盔戴甲,还颇有几分英武的神色呢! 可这才几天呀?赵福竟然又变得跟个乞丐似的,蓬头垢面,头上的铁盔也不见了,头发也蓬散了下来,一张白净的脸,也变得黢黑,沾满了泥污,而他身上那套校尉铁铠,更是变得破破烂烂,几乎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了! 皱着眉头盯着赵福瞧了老半天,赵传这才说道:“阿福,你,你这,这又是怎么搞的?” “将,将军,小人对不起将军,对不起将军啊!”赵福放声痛哭着说道。 “行了行了,你先别哭了!说,怎么回事!”赵传没好气地说道。 “将军,小人和陈将军他们,押送着二十几车粮草辎重,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往隆兴关赶来,可没想到,刚出了隆城郡不久,便被一股强盗给盯上了,最后在隆兴邑外飞云涧,被那股强盗给伏击了,三千大军死伤惨重,溃不成军,陈将军,陈将军也被流寇的箭弩当场射杀。小人,小人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那伙强匪的包围之中,拼死杀出了重围,逃得了一条性命呢!” “什么?”还没听赵福说完,赵传就已经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双眼死死地盯着赵福,眼神中好像要冒出火来了一样,上前一步,弯腰抓着赵福身上破烂的铁铠,将他提到半空中,咬牙切齿的厉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啊呀!~”刚刚被提到半空中的赵福,却不由自主地惨叫了一声,赵传一愣,低眼一瞧,却见赵福身上被刀剑砍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的铁铠下面,还隐藏着无数道或深或浅的伤痕,那些伤痕虽然大多都已经结痂了,但被赵传一提,牵动了伤口,有些伤口瞬间便又崩裂了开来,鲜血一下子便又涌了出来! 赵福,竟然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发现这一点后,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听到赵福“哎呀哎呀”的铜脚声,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轻轻放下赵福,柔声说道:“阿福,你没事吧?” 赵福要紧牙关,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但却依然咬牙说道:“多谢将军挂念,阿福没事,没事。” “这,这怎么就搞成了这般模样了呢?”赵传也不忍心再责怪赵福了,赵福这样子,能够从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更难得的是,他还能想到跑来向自己报信,而不是畏罪潜逃! 丢了粮草辎重,在军中已经是大罪重罪了,为了稳定军心,被赵传以军法处置,砍了脑袋,也不是不可能!但就算这样,赵福还是带着遍体鳞伤,跑来军中,给自己报信,就冲这一点,赵福对自己的忠心,就不能不让赵传为之感动! 只是,一想到那二十几车粮草辎重,钱财布帛,赵传心中却还是免不了肉痛不已!从隆城郡的府库中征集调运的那些粮草辎重就不说了,反正也没告诉隆兴关中那些士卒,隆兴关中的粮草辎重,也还能支撑十天半个月,省着点用,甚至还能坚持更久! 只是可惜了自己从隆城郡镇守将军府中带出来的那些宝贝和金银财宝了!那可是这两年赵传在隆城郡做镇守将军的时候,郡中那些商贾巨富‘孝敬’给他的,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 而且那其中还有卫瑛从月华楼量身定制的衣服、首饰,以及琉璃铜镜、梳妆台等贵重物品,每一件在市面上,可都是有价无市啊!卫瑛要是知道她的这些宝贝疙瘩,都在半道上被人给劫了,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只是,看到赵福的样子,赵传又真的有些不忍心再去责怪他。三千薛军戍卒,都看不住这二十几车东西,就更别说赵福一个人了,他能够从那伙强匪中逃出升天,都已经是他福大命大了! 赵传一边暗自想着,一边听着赵福,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时不时的还不由自主地长叹上一声,对自己被抢去的那些东西,感到扼腕叹息。 从赵福的诉说中来看,他们那支队伍,很可能在离开隆城郡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只不过对方却一直没有冒然出手,而是选择了在地势崎岖险要的飞云涧设伏,而押运这些粮草辎重和金银财宝的陈将军,以及赵福,却又事先完全都没有任何的防备,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说起来,这还真怪不到赵福的头上去,赵福不过是才从薛都大邑跑来的自己府中的一个奴仆,本就没有从军的经历,更没有上过任何的战场,也从来没有负责过押运粮草辎重这样的军事行动,在行动上,考虑不周,表现有所欠缺,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那个姓陈的游击将军,他好歹也是一个将军啊,在军中少说也有十几年的经历了吧,这些年跟随着自己和柱国将军王简,甚至是公子懋大帅和公孙濯上柱国,怎么也经历过几次战争了吧? 这样一个军中老将,竟然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着实不能原谅!若不是他已经被那伙强匪在飞云涧给乱箭射杀了,就算逃回到隆兴关,赵传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他,枭首一刀,以儆效尤,那都是轻的! 不过,隆兴邑外飞云涧附近,竟然还隐藏着一支可以一口吃掉薛军三千戍卒的强大的兵力,这一点,还是引起了赵传的警觉! 隆兴邑距离隆兴关,不过百里,飞云涧虽然到隆兴邑还有三十几里,但距离隆兴关也不过一百二三十里的样子!而这样一支可以一口吃掉三千薛军戍卒的强大兵力,人数绝对不可能少!问赵福,自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赵福早就已经被那伙强匪下破了胆,能够从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捡回一条小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让他一个从来没有过军中经历的下人,去估算那伙强匪的人数,那可就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惜的是,现在逃回隆兴关的,还只有赵福一人,其他那些被杀散的薛军戍卒,也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要是能够多逃回几个人来,赵传也能审问出个大概了! 不过,有一点,赵传却可以肯定,飞云涧附近的那支强匪,数量绝对不会少!而他们对隆兴邑和隆兴关的威胁,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 信使 很快,从隆兴关中派出去的斥候,便紧急赶往了飞云涧,飞云涧距离隆兴关和隆兴邑都很近,隐藏着这样强大的一支可以一口吃掉三千大军的强匪,对隆兴邑和隆兴关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赵传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对方还抢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被抢的那二十几车货中,只有一部分是粮草辎重,其余的可都是赵传的私产,而这些私产的总价值,更是几乎达到了十万金!这样大的一笔财富,放之于天下,都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让人眼红不已,就这样被飞云涧的强匪给劫了去,赵传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传扬出去了,他赵传岂不是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赵传手上现在可足足有五万多兵马,而且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不是薛军武卒就是黑甲铁骑,最次的,在薛军军中也都待了两三年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兵马在手,还被人抢了万贯家财去,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那还是他赵传吗?那要传扬出去,他赵传还怎么做人啊? 因此,在听了赵福的汇报后,赵传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几乎将隆兴关中所有的斥候,全都派了出去,同时快马传讯,命令隆兴邑、隆城郡以及雁翎关等各处郡县关邑,联合行动,密切注意和监视所有可疑人员,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立即上报隆兴关镇西都督府! 在极短的时间里,赵传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怕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挖出那伙劫了他价值十万金的家产的强匪来! 至于赵福,看见赵福遍体鳞伤的样子,赵传也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也不忍心再去责怪他,毕竟,赵福不过是个下人,又没有军伍中的经历,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半路被人阴了一把,也是情有可原的! 挥了挥手,让赵福先下去歇息,之后赵传又派人去传了军中的医官,去给赵福瞧病,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都清洗了一遍,然后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此外,赵传还专门派了两个亲卫,服侍赵福。 而在派出了军中斥候,探寻查找飞云涧中那支强匪的行踪的同时,赵传还专门点派了两支千人队的黑甲铁骑,随同斥候,一同赶往了隆兴邑,一旦军中斥候探寻查找到飞云涧强匪的行踪,或者落脚点时,以黑甲铁骑的速度,很快就能赶上去,从而击溃,甚至是全歼那支强匪! 虽然,飞云涧那支强匪,一口气吃掉了陈将军三千薛军戍卒,但那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甚至还有人和,若不是薛军不察,没能事先察觉到飞云涧中有山匪流寇埋伏,一头撞了进去,被那股山匪流寇打了个措手不及,三千薛军戍卒,又怎么可能那么快,那么容易就被击溃击败? 实际上,在赵传想来,那支山匪流寇,就算人数再多,也绝对多不过五千人去,而且,在隆兴邑附近,要聚集起一支五千人的大部队来,而且还能隐藏得滴水不漏,连隆兴邑中驻扎的薛军斥候都不能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那也几乎不打可能! 除非,整个隆兴邑都已经被那股山匪流寇给暗中掌控了,成了那股山匪流寇的老窝和据点!否则,赵传绝对不相信,一支人数将近五千人的大军,能够埋伏在隆兴邑的眼皮子地下,而隆兴邑那边竟然毫无所觉! 嗯,实际上,如果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仅仅是隆兴邑那边毫无所觉,就连隆兴关这边的赵传自己,也都是毫无所觉!当然,这其中也有赵传此前将隆兴关中绝大多数的斥候兵力,全都放在了二十里外的安吉关中的赵军身上的缘故! 但是,这样大一支山匪流寇,出现在隆兴邑附近,自己竟然在事先一无所觉,这件事还真是处处都透着怪异呢! 左思右想之下,甚至于赵传,都不由得不怀疑,是不是隆兴邑真的已经被那股山匪流寇给控制住了,否则怎么可能在隆兴邑的眼皮子底下,就发生这样大的一场劫道案来! 三千戍卒被击溃,几十车粮草辎重被劫,这样大的劫道案,传到薛都大邑,甚至于连整个大邑都可能因此而震动吧?而赵传身上的罪名,至少,一个无能的评价,是无论如何也都不可能洗刷干净了!这样一来,王子旦一系想要攻击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和理由了? 只是,自己之前经过隆兴邑的时候,里里外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来啊,隆兴邑中,从邑守到镇守校尉,全都是自己亲自推荐和提拔的,都是军中的老熟人,赵传过隆兴邑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生面孔,要说整个隆兴邑都被那股山匪流寇给控制了,似乎也不大说得过去啊! 除非,那股山匪流寇,是在自己过了隆兴邑后不久,才突然之间占据了隆兴邑的,或者是在那之后,才突然之间从别的地方,转移到飞云涧,从而伏击了赵福和陈将军他们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股山匪流寇的情报能力也太强大了些,甚至于,消息的走漏,很有可能,是从隆城郡中就已经泄露了,那股山匪流寇对于整个队伍的行进路线,自始至终,都完全是了如指掌! 而放眼整个卫国故地三郡之中,真正有那个可能和那个能力,能够一口气吃掉薛军三千大军,哪怕是薛军戍卒的,恐怕也只有那三支卫人和夏人遗民组织起来的反抗军了,而在隆城郡中,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的那支反抗军了! 那支反抗军人数只有三千来人,但战斗力却绝对不容小觑,虽然不敢说可以正面跟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硬抗吧,但如果是伏击的话,一口气击败陈将军的三千薛军戍卒,却是完全有那个可能的! 不过,之前这支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的反抗军,一直活跃在雁回山附近,距离飞云涧,可比隆城郡到飞云涧的距离远了足足有两百多里! 而且这样大一股山匪流寇,穿州过府,从雁回山,赶到飞云涧,而且还要隐藏踪迹,不惊动地方官员,甚至是乡野之民,这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更何况,这样大一直山匪流寇,距离比赵福他们远,行动速度却比赵福他们还要快,还能赶在赵福他们前面,预先在飞云涧设伏,这,就连赵传,自问自己也几乎不可能做到,那这支山匪流寇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除非,在此之前,这支山匪流寇,就已经在往隆兴邑这边转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支山匪流寇这么做的理由,可就又值得玩味了! 虽然现在看来,这支山匪流寇,似乎只是从雁回山附近,转移到了隆兴邑附近的飞云涧,只是在隆城郡中游荡而已!但如果综合起来看的话,特别是将卫国故地三郡的地舆图拿来看,将活跃在卫国故地三郡的三支最主要的反抗军的活动地域圈起来,综合起来看的话,就可以发现,这支打着蒙骜大将军旗号的反抗军,正在往卫国故都亳邑靠拢!嗯,或者可以说,这支反抗军,正在往兴夏旧都靠拢! 之前,这支打着蒙骜大将军旗号的反抗军,活跃在雁回山附近,距离兴夏旧都有将近七八百里的样子,期间还要穿州过府,跨过大半个卫国,才能回到兴夏王都(兴夏旧都),但是现在呢,这支山匪流寇距离卫都亳邑,只有区区两百多里路了,距离兴夏旧都,其实也仅有三百多里,连四百里都不到,距离上,可足足缩短了一半!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去玩兴夏旧都的路上,在卫国旧都亳邑附近的岙山山脉中,还活跃着整个卫国故地三郡之中,最大的一支反抗军!这支反抗军,或者说山匪流寇,距离这支打着卫公子苏的旗号的反抗军的距离,那就更近了,近得让赵传,都不得不为之有所忌惮! 如果这两支反抗军,真的走到一起,联合起来了的话,那卫公子苏率领的这支反抗军的实力,将得到更进一步的增强,声势也将更加的浩大,甚至于再次攻打卫国旧都亳邑,威胁亳邑,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而对于兴夏军寨这个大夏王室的旧都,这支反抗军的威胁,就更大了! 兴夏军寨就建立在兴夏旧都的废墟之上,而且现在连一座城堡都没有,就只有一座军寨,而这座军寨中的驻军,更是只有区区四千人,统领这四千人的,甚至还只是一个守备游击将军! 而这个守备游击将军徐瑞,在此之前,不过是已故的柱国大将军公孙濯军中的一个小小的校尉,若不是在偷袭卫宁郡之战中,有所表现,立下了些许功劳,他现在恐怕还在某个镇守将军府下的驻军营中,做着校尉呢,甚至于很有可能就在赵传的麾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单独领军,独镇一方的可能! 而现在,这个徐瑞,却在军事上已经单独领军,独镇一方了,如果不是赵传升为了镇西都督,将兴夏军寨和亳邑镇守府,都划到了这个镇西都督府的名下,赵传甚至连指挥调动徐瑞的名义都没有! 就算是现在,赵传想要指挥和调动徐瑞统领的这四千驻守在兴夏军寨中的薛军,也不见得就一定能行呢!名义上,赵传是有这个权力,但实际上呢,徐瑞完全可以随便的找个借口,推说兴夏军寨周围有匪徒出没,就可以将赵传调兵的军令,给拒之门外了! 同样的,不仅仅是兴夏军寨中的徐瑞,完全可以对赵传的军令置之不理,亳邑城中的镇守将军公孙虎,对赵传这个镇西都督的军令,同样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当然,如果真的发生了比较大,比较严重的事情时,徐瑞和公孙虎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救的,当初卫国公子苏的反抗军,反攻卫国故都亳邑的时候,徐瑞便倾尽全力,两天两夜间,奔袭近两百里,突然出现在亳邑城外,才与公孙虎内外联手,打败了公子卫苏的。否则,现在恐怕卫都亳邑都已经被公子卫苏给收复了呢!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比较远,而且赵传也已经做好了投靠赵国的准备,不打算再留在薛国了,留在薛国,现在可能还没事,但将来呢?一旦薛赵边境稳定下来,只要王子旦一系还想要扳倒太子睿,赵传就永远都逃不脱被王子旦一系拉出来做替罪羊,刷经验的命运! 与其那样,倒不如趁着现在,自己手里还有些资本,先一步跳到赵国去,也好为自己争取更大更多的利益呢! 而出现在飞云涧附近的那支山匪流寇,虽然赵传推测,有很大的可能,应该就是雁回山中那支打着蒙骜大将军的旗号的反抗军,但现在毕竟还只是赵传的猜测,真正是不是那支反抗军,还得等隆兴关中的薛军斥候,打探清楚了才知道! 而不管那支反抗军到底是不是打着蒙骜大将军的旗号的那支反抗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山匪流寇,既然动到自己头上来了,那赵传也就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吃了他的货,总还得给他再吐出来才行! 时间很快便又过去了两天,隆兴关中的赵传,还在着急上火的等着派去飞云涧的斥候的消息,那些斥候都被派出去两天了,按理说,也早就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才是!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派去隆兴邑的那两千黑甲铁骑,倒是已经全部进了隆兴邑,没有出现任何的岔子! 两千黑甲铁骑进驻隆兴邑,对于赵传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这也意味着,那支山贼流寇,还并没有占领隆兴关,之前的种种猜测,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多虑了!而这个消息,也让赵传,一直悬着的心思,稍微的放松了一些! 然而,这个消息还没让赵传高兴多久,天黑的时候,一骑快马斥候,便顺着官道,一路疾驰着,冲进了隆兴关,之后更是直接冲到赵传的中军帐附近,才被亲兵护卫给拦截了下来,最后马上的斥候,便被紧急地带到了赵传面前。 “属下拜见都督!”快马斥候被带到赵传面前,跪倒在地,行礼说道。 赵传不等他行完礼,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起来吧,有什么事,快点说!” “回禀都督,两千黑甲铁骑在隆兴邑中遭遇埋伏,损失惨重,几乎无人逃脱!如今,隆兴邑城头上,已经挂上了卫国公子卫苏的旗号!”快马斥候急声说道。 “什么?”赵传吃了一惊,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启禀都督,黑甲铁骑在隆兴邑中遭遇埋伏,损失惨重,几乎无人逃脱!如今,隆兴邑城头上,一惊挂上了卫国公子卫苏的旗号!”快马斥候再次重复了一遍说道。 “卫国公子卫苏?”赵传猛地惊了一下,失声说道:“他不是在亳邑城外的崇山峻岭之中么?怎么到的隆兴邑?” “属下不知。”快马斥候低头说道。 “废物!”赵传猛地抬起一脚将脚跟前的快马斥候踹翻在地,旋即大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亲卫急忙掀开中军帐的幕门,疾步走了进来。 “传本都命令,命杨武、王诚、王珙三位将军,马上来见我!”赵传沉声说道。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退出中军帐,很快便将赵传的命令传了下去。 没有等上一刻钟,杨武、王诚、王珙三个游击将军便已经联袂出现在了赵传的中军帐中。 进了中军帐,三人几乎同时朝赵传躬身行礼说道:“拜见都督。” “三位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赵传微微抬了抬手说道,等三人直起身来,赵传便又接着说道:“召三位将军前来,是有一件紧急之事,需要三位将军前去处理!” 听了赵传的话,杨武三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王珙才又说道:“请都督吩咐,末将等人万死不辞!” “好,好,是这样的,刚才,斥候来报,两千黑甲铁骑在隆兴邑遭遇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如今,隆兴邑已经被卫国遗民叛军占据了,我需要三位马上率军前往,夺回隆兴邑!” “隆兴邑被卫国遗民叛军占领了?”听了赵传的话,王珙、杨武、王诚三人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王珙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打的是谁的旗号?” “应该就是昨天的事情吧,隆兴邑距离这里又不远,快马斥候一天,怎么也能到了。”赵传瞧着王珙说道,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打的是卫苏的旗号。” “卫苏?”王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将军,这卫苏自称是卫国公子,并以此名号,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吸引了很多不明真相的卫国遗孑,如果真是他占据了隆兴邑,那可就麻烦了!” 赵传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所以,我希望三位将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剿灭隆兴邑中的卫人叛军,将隆兴邑夺回来!” 王珙转头瞧了杨武、王诚一眼,旋即抱拳说道:“都督放心,末将必定全力以赴,夺回隆兴邑!” 杨武和王诚两人也急忙抱拳说道:“末将也是,必定竭尽全力,夺回隆兴邑。” “好,好!还有一点,三位将军需得多多留意,在飞云涧中,很有可能还隐藏着一支卫人的叛军,人数可能也不少,三位在攻打隆兴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了,别被飞云涧中的叛军给包抄夹击了!”赵传赞许地点着头,瞧着王珙说道。 “请都督放心,末将省得!”王珙急忙又说道。 赵传点了点头,又说道:“事不宜迟,三位将军收拾妥当后,就马上出发吧!” “是,都督。”王珙等三人躬身行礼,正要转身离去时,中军帐外,又传来了一个拖长的声音:“报!~”由远及近,到了中军帐外,便又戛然而止了。 “何事?”赵传在中军帐中,大声问道。 中军帐幕门一动,一个亲兵护卫大步走了进来,几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都督,是戍守东门的校尉,遣人来报,说是有紧急军情,需要面禀将军。” “叫他进来!”赵传微微皱了皱眉,旋即说道。 “是。”亲兵应了一声,走到中军帐幕门边,掀开幕门,说道:“进来吧。” 一个薛军武卒低着头,疾步走了进来,几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启禀都督,校尉大人命小人来报,东城门外来了一人,自称卫国信使,想要求见都督。” “卫国?信使?”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正要走出中军帐的王珙等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赵传旋即便又冷笑了一声,说道:“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卫国早就已经灭亡了,还哪里来的卫国?还卫国信使?我呸!回去告诉你们校尉,这世上多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让他把眼睛擦亮了,别被一些宵小之徒给骗了!” 听了赵传的话,那个薛军士卒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停了好一会儿,那个薛军士卒才又说道:“都督,那个卫……那个信使说,他想跟都督您,谈一下飞云涧和隆兴邑的事情。” 听了那个薛军士卒的话,赵传顿时便又愣了一下,旋即便勃然变色,厉声说道:“有什么好谈的,你,回去告诉那个,那个什么信使,本都跟他们没什么好谈的,识相的,就把飞云涧劫走的粮草辎重,如数给本都交出来,还有隆兴邑,马上给本都让出来,本都还可以饶他们一条狗命,否则,本都只能亲自去取了!到那时,隆兴城破,他们想活命也没那个可能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转头对王珙三人说道:“王珙,你们马上出兵,把隆兴邑给我团团包围了起来,就算是困,也要给我困死他们!” 王珙三人一愣,旋即一起躬身应道:“是,都督!”转身大步流星走出了中军帐。很快,三人便各自率领了三千来薛军,总共一万薛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隆兴关,往隆兴邑赶去。而那个出现在隆兴关外的‘卫国’信使,则直接被驻守在东门的薛军校尉乱棒给打了回去,连头都没敢回一下,就顺着官道,跑回了隆兴邑。 第八百六十九章 又受伤了 王珙三人领着一万薛军离开隆兴关,赶往隆兴邑后,赵传想到占据隆兴邑那伙卫人反抗军,阴险狡诈得很,前后两次,先是在飞云涧设伏,一举击溃了陈将军的三千薛军戍卒,劫了他二三十辆大车的物资;之后又在隆兴邑城中关门打狗,将两千黑甲铁骑放进隆兴邑后,才突然翻脸,灭了那两千黑甲铁骑! 以卫国公子卫苏的名义,占据了隆兴邑的这支卫国反抗军,真的是太狡猾了,赵传担心王珙三人不是对方的对手,又或者再中了对方的什么阴谋诡计,再损兵折将,那可就有些不好看了! 因此,在王珙他们三人领着一万薛军离开隆兴关后,没过上半天的时间,赵传便又让副将杨荣,又率领了另外一万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前去隆兴邑接应王珙他们!前后两批,两万薛军先后离开隆兴关,原本人满为患的隆兴关中,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了! 而不管是王珙他们三人领着的那一万薛军也好,还是之后杨荣率领的这一万薛军也罢,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已故的征西大将军妫昱从薛都大邑带来的!赵军火烧妫昱大营的时候,妫昱带来的那五万薛军,损失虽然惨重,但真正战死战损的,不过一万多人,五万大军,最后清点的时候,还有三万多将近四万人呢! 而赵传原本征调到隆兴关中的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也只有两万人而已,在偷袭赵国安吉关,赵军火烧隆兴关的时候,又损失了几千人,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万多人,连妫昱带来的薛军的一半都不到! 而这也正是赵传最为担心的地方,一旦妫昱旧部在妫昱带来的那些薛军将校的带领下,发生内讧,赵传甚至连弹压都不一定弹压得住!好在妫昱那些旧部中,有点威望权势的将校,现在几乎全都被赵传打压,彻底的边缘化了,否则赵传可就真的要睡不安枕了! 不过,就算把那些妫昱的旧部全都边缘化了,赵传也不敢把事情真的做绝,将那些将校全部杀掉,而只是将他们边缘化而已。而这样一来,这个隐患,也就始终都还存在着,这就让赵传心里无时无刻,都不得不挂念着这事,生怕这些将校不甘心被边缘化,再次跟那些旧部勾连在一起! 因此,这一次赵传派去攻打卫国公子卫苏的反抗军的这两万薛军,绝大多数,都是妫昱旧部,除了杨荣、杨武和王诚三人外,其余的将校,也都是妫昱旧部,就连王珙,都是从妫昱手下转投过来的! 这样一来,不管能不能夺回隆兴邑,对于赵传来说,他身边的隐患都会小上许多了,至少,就算魏明等人还想要勾结旧部,图谋夺权,或者为妫昱报仇,赵传也能够从容的应对了! 调派了两万薛军离开隆兴关后,隆兴关中的薛军,就只剩下了不到四万人了,而这其中,有一半的人,是原本就属于赵传的部下的,就算还有人想要图谋不轨,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而有这四万人在手,就算安吉关中的赵军,想要再偷袭隆兴关,赵传也完全能够从容应对,更何况,现在赵传根本就没想过再要跟赵国打,他现在想的,就是怎样把自己卖一个更高更好的价钱,让自己就算投到赵国后,也能够保住现在的地位,至少是不低于现在的地位和权势! 耐着性子过了两天,等到赵福的身子稍微好了些后,赵传便将赵福安排到了斥候营中去,做了个校尉。 又过了两天,等赵福在斥候营中,基本上已经混熟了后,赵传便在一天晚上,赵福正要领着斥候营外出巡视巡探的时候,将赵福叫到了中军帐中。 “小人拜见都督。”赵福毕恭毕敬的跪倒在赵传跟前,磕头说道。 “起来吧,你已经不是我府中的管事了,你现在是军中校尉,不用再自称小人了,要自称末将,知道吗?”赵传微微撇了赵福一眼说道。 赵福嘿嘿笑着,巴结讨好似的说道:“都督,小人能做校尉,这都是都督您赏的,在小人心中,都督永远都是小人的主人,小人永远都是都督您身边的一条狗。” 赵传淡淡的撇了赵福一眼,然后才又说道:“算了,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吧。”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小人不知,不过,都督叫小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小人去办。请都督放心,只要小人能办到,小人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赵传巴结地说道。 “行了行了,我要是不放心你,能叫你来吗?”赵传又瞥了赵福一眼,说道,赵福这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对于他的忠心,赵传还是可以肯定的,说的话,也着实让赵传听了舒服。 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才又接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斥候营么?” 赵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都督让小人去斥候营,都督的安排,小人又岂能猜得到?不过,小人这几天在斥候营,也渐渐想明白了一点,就大胆的猜测一下,对与不对,还请都督指正。” “哦,你想明白了?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派你去斥候营。”赵传也颇为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瞧着赵福说道。 赵福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都督,小人这些天在斥候营,也算是明白了一点,这斥候营,它是军中的耳朵和眼睛,消息最为灵通,想来都督派小人去斥候营,就是为了多一双眼睛,多一对耳朵吧?这只是小人的一点猜测,让都督见笑了。”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赵福竟然还真能看出一点门道来呢!微微愣了一下,赵传才又瞧了赵福一眼,说道:“你说得倒是没错,斥候营的确是军中耳目,本都督是老眼昏花还是耳聪目明,很大的程度上,都得靠斥候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才又接着说道:“不过,本都督派你去斥候营,却不是为了让你做本都督一个人的耳目,当然,也不是不要你做本都督的耳目,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该告诉本都督的,还是要告诉本都督,明白?”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赵福急忙点头说道。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今天晚上是你值夜吧?” “呃,是的都督。”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 “那就好。”赵传左右瞧了一下,转身几步走到书案后边,从一堆公文中,拿出一封密函来,走到赵福跟前,将密函递给赵福,压低声音说道:“晚上,你巡夜的时候,想个法子,将这封密信,送进安吉关中,记住了,不要让别人看见,明白吗?” 赵福微微一愣,旋即肯定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都督放心,小人明白,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找床上很受拍了拍赵福的肩头,说道:“阿福啊,你是我府里出来的,跟其他人不一样,这偌大的一个隆兴关中,我真正放心的,就你一个,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都督放心,小人用性命担保,绝对将这件事办得妥妥的,出了任何的岔子,小人甘愿受死!”赵福急忙拍着胸口打包票说道。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去吧。”赵传挥了挥手说道。 “是,都督,小人告退。”赵福再次向赵传行礼,将密信贴身收着了,这才退后了几步,转身离开了中军帐。 半夜的时候,赵福带着一小队斥候营中的斥候,顺着隆兴关外的小道,一路巡察探视,很快便来到了赵国安吉关的附近。两座关城,本来就是相对而立的,之间仅仅只有不到二十里的缓冲距离! 自从薛国偷袭安吉关,赵国反偷袭,先是一把火烧了隆兴关,再是一把火烧了妫昱大营后,赵国和薛国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两国在各自的关隘中,都驻扎了大量的士卒,紧张的对峙着,虽然没有再发生正面冲突和摩擦,但双方的斥候,却几乎每天都有在两关之间的这十几里的缓冲地带中巡视探查。 虽然薛赵两国现在正在薛都大邑进行停战谈判,但边关的紧张对峙局面,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双方的士卒,也都没有任何的松懈,毕竟,任何的松懈和疏忽大意,都有可能给对方以可趁之机,让对方捡了漏子去! 虽然,在隆兴关中,薛军足足有五万多人,而安吉关中的赵军,从各方打探来的消息和情报,综合来看,也就赵国一个国防军,一万五千人,赵军敢再次偷袭薛军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也不能完全的排除这种可能性! 毕竟,此前赵军两次偷袭,可都是完全的出人意料之外的,此前,赵传也好,还是妫昱也罢,也不大相信赵军胆敢偷袭他们,可偏偏赵军还就真的偷袭了他们,而且还成功的得手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基本上巡视到安吉关前的时候,这对薛军的斥候,也差不多就该打道回府了,一来一回,将近四十里路,一个晚上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但这一次,赵福瞧着不远处的赵国边关,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旋即对身边的其他薛军斥候说道:“你们先走,我有点内急,先去方便一下。” “大人,要不小的们就在这等你吧?”一个斥候讨好似的说道。 “不用不用,我晚上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臭得很,别把你们给熏晕罗!你们先走,我方便了,很快就追上来!”赵福摆了摆手说道。 “那,那好吧。”那一小队斥候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得点头说道。 “嗯,我还是走远些吧。”赵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转身,很快便钻进了小树林里。那几个斥候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又顺着官道,往隆兴关赶去。之前他们来的时候,是走的山路小道,回去的时候,就完全没必要再走了,顺着官道走,也能快捷点! 而赵福,在钻进小树林后不久,很快便通过小树林,摸到了安吉关关城下。抬头朝安吉关关城上望去,却见关城上的角楼里,以及角楼两边的城墙道上,隔上一小段距离,便站着一个赵军,手上拿着长枪或者长戟,另一只手上还拿一只明晃晃的火把,将城头都照得跟白天似的。 看来,赵军的防守,也是十分的严密呢,可一点都不比隆兴关中的薛军松懈!赵福微微感慨了一声,旋即隐藏在一棵小树后面,估算了一下距离后,转手取下身上背着的硬弓,又抽出一支羽箭来,将那封密信绑在箭杆上,张弓搭箭,瞄准着安吉关的城头,手一松,便将那支羽箭射了出去。 很快,隐藏在小树后便的赵福,便听见城头上起了一阵轻微的轰动,很明显,城头上的赵军已经发现了那支羽箭,当然也就看见了那支羽箭上带着的密信了。 赵福暗笑了一下,悄悄的借助小树林的遮挡,就想要悄然离去。然而刚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四下里却突然亮起几支火把来,火光映照中,二三十个全副武装的赵军,已经用手中黝黑的手弩,笔直的对准了赵福。 赵福一惊,急忙双手高举过头顶,陪着笑脸说道:“误会,误会!” 那几个赵军却不应答,只是其中一个,用手中的弩箭,示意了一下,示意赵福转过身去。 赵福无奈之下,只得缓缓转身,刚转过身去,却感觉身后一个赵军上前了一步,伸手就将他身上的武器全给下了。 赵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道:“误会,兄弟们,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赵福便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耳朵里也响起了一声冰冷无情的冷喝声:“走,快走!” “兄弟们,兄弟们,你们听我说,我,我是薛国镇西都督派来的信使,赵都督有封密信,要交给贵军军长。”赵福急忙小声解释道,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却见这话好像没什么用,赵福急忙又说道:“真的,真的,我真的是镇西都督派来的信使。” “信呢?”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又传来了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 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才又说道:“已经射进城里去了啊!”说着,赵福又急声说道:“诸位大哥,小人是借着巡哨的名义出来的,还得连夜赶回去,要是回去晚了,这,军中的同袍会起疑心的,诸位大哥,您们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了小人吧?” “哪那么多废话?快走!再废话,老子一刀剁了你!”赵福身后,一个赵军低声喝道,赵福吃了一惊,急忙闭口,再不敢多言了。 被那一小队赵军押着,赵福很快便来到了安吉关城门左侧的城墙根下,只见城墙根边,放着一个大箩筐,上面还有一根绳子,直通城墙顶上。 “进去!快点!”一个赵军急声呵斥道,赵福心中不由得一急,这要是进了安吉关,想要再出来,那可就难了,如果自己回不去,赵传那岂不是就更加的担心了! “诸位大哥,小人,小人真的是镇西都督派来的信使,所谓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你们这,这……”赵福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转过头去,却见身后那几个赵军,竟然全都抬着头,望着城墙顶上。 赵福一愣,急忙转头朝城墙顶上望去,只看到城墙顶上的一个火把,好像晃动了几下,还没看清楚,身后的一个赵军便已经轻声喝道:“别动!”赵福只得又保持那个动作,就那样僵在那里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其中一个赵军却又说道:“行了,你走吧。” 赵福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不由得“啊”了一声,却听那个赵军又说道:“你滚不滚,再不滚,就跟老子进城!” “不不不,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小人这就走,这就走!”赵福急忙摆手说道,从箩筐里跳了出来,头也不回地便顺着官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刚跑出去二三十步远的样子,赵福便听见身后有一丝轻微的破空声,还没听明白,旋即便感觉肩头一痛,整个身子像是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似的,往前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啊”的惨叫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该死的,被那些赵国蛮子给暗算了!赵福心中暗想道,跌倒在地上,便就势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装死。 也可能是那些赵军对自己的箭法弩法相当的自信,竟然没有再上前检查,倒在地上装死的赵福!过了好一会儿,赵福只听见不远处的那伙赵军发出了些微动静,应该是正在通过吊篮箩筐上城,赵福也不敢回头,就那样躺在地上装死。 又过了好久,身后的动静彻底的消失了,四下里变得一片寂静后,赵福倾耳细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见什么动静后,这才缓缓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往前爬了一下,旋即便又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赵福也没有听见别的动静后,这才又慢慢地往前爬了一下,然后又一下,一直爬到道旁的小树林边,借助树荫,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子后,赵福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安吉关,伸手摸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咬紧牙关,转身借着小树林的掩护,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往回走了没多久,正慌不择路,落荒而逃的赵福,便又听见前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阵轻微而又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赵传心中一惊,急忙隐藏在了小树林中的一棵小树后面。随后,便又听见那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从赵福眼皮子底下的官道上小跑了过去。 刚跑过去后,赵福才猛地醒悟过来,那些人好像是自己斥候营中的兄弟,便急忙将手指放在嘴边,学着夜莺,啼叫了一声。寂静的夜晚,夜莺声显得格外的响亮,也传得格外的远。 很快,道路上那一小队薛军斥候,便听见了夜莺的啼叫声,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便在带队的那个薛军的手势的示意下,停了下来,倾耳细听着。 随后,又一声夜莺的啼叫声传了过来,那个薛军领队听清楚了夜莺声传来的方向,用手指指了一下,几个薛军很快便顺着夜莺声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已经找到了赵福身边。随后,其他薛军斥候也全都围了过来,最先找到赵福的薛军中的一个,低声说道:“队长,大人手上了,是赵军手弩所伤。” “该死的赵国蛮子,老子在那方便呢,碍着他们什么鸟事了,要偷袭老子?下次别撞在老子手上,否则老子定要让他们好看!”赵福骂骂咧咧地说道,说着,又瞧了那队薛军斥候一眼,说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大人许久未归,小人等放心不下,故而又寻了回来。”其中一个薛军斥候朝赵福抱拳行礼说道。 赵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好,还好你们回来了,否则老子今天晚上还真不好过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福又说道:“行了,兄弟们都忙活了一晚上了,现在都回去吧,早些回去也好早些歇息。我这伤,也得让医官好好的瞧瞧。” 那几个薛军斥候一起点了点头,为首那个小队长,更是招了招手,对身后两个薛军斥候说道:“你们两个,背着大人走,小心些,别碰着大人的伤口。” 两个薛军斥候急忙应了一声,上前来,其中一个蹲下身子,背起赵福,便疾步往前走去,其他薛军也一起跟了上去,一边撤离,一边还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四周,害怕还有赵国的斥候趁机摸了上来,对他们发动偷袭。 第八百七十章 列国形势 天亮的时候,赵福才被斥候营的兄弟,背进了隆兴关。而在回到隆兴关之前,那个小队长便已经先一步派人赶回隆兴关,向上级禀报了赵福受伤的消息。因此,当赵福被背进隆兴关的时候,赵传已经得到了消息,在营区大门边等候了。 看到赵福被背着走了过来,赵传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上前,关心地问道:“阿福,这是怎么搞的?你怎么受伤了?” “都,都督,不碍事,不碍事的,就是被赵国的狗爪子咬了一口。”赵福被斥候营的兄弟,背在背上,有些虚弱地说道。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赵传伸手抓着赵福的手,安抚着说道,说着,又急声催促道:“快,快去传营医,快去传营医!” 一个亲卫慌忙转身跑开,跑去叫军中的营医去了,而其余那些薛军,则背着赵福,径直进了赵福的营帐,将赵福放在了床榻上。 等赵福被放在床榻上后,赵传便又驱赶着营中的其他薛军说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围这么多人在这里干嘛?” 听了赵传的话,那些薛军只得又陆续离开了营帐,营帐中就只剩下了赵传和躺在病床上的赵福。 等人都走完了后,赵传才又压低声音对赵福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督,幸不辱使命。”赵福也压低声音说道,只是,一想到赵军竟然在背后偷偷的射了自己一箭,赵福就有些恨得牙痒痒的。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就好。”说着,瞧了赵福一眼,又上前看了一下他肩头上被弓弩射伤的地方,然后又低声说道:“你这伤不碍事吧?” “没事!”赵福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是,那些赵狗着实可恶,竟然在背后偷放冷箭!” 赵传瞧了一下赵福身上的伤口,然后才又低声说道:“阿福,你应该感谢他们。” “感谢?”赵福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许多,瞪大眼睛瞧着赵传说道:“都督,他们在背后放我冷箭,差点要了小人的小命啊,这还要我感谢他们?谢谢他们不杀之恩吗?” “是啊,阿福,他们还真的就没想杀你。”赵传瞧着赵福轻笑着说道。 听了赵传的话,赵福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赵传,却听赵传又说道:“赵军改良了手弩,我看到过他们使用手弩的情形,可以说三十步内,箭无虚发!你肩头上的箭弩并不深,距离应该很近,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你的性命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听了赵传的话,赵福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低声说道:“都督,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 赵传轻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赵福见状,不由得又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 “这自然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杀你呀。” “不想杀我?不想杀我为什么还射我一箭?”赵福更加的疑惑不解了。 “自然是为了释疑,为了不让你在其他人面前露馅。”赵传轻笑着说道。 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想明白了过来,他借口肚子痛,去如厕,可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跟他一起去的那些薛军斥候,自然会有所担心,从而就会寻找过来,如果找到赵福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可如厕如了小半个时辰,这也太有些奇怪了吧? 而现在呢,将这一切推给赵军,自然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了,也就能够打消那些跟赵福一起巡逻的薛军斥候心中的怀疑了! 虽然,想明白了赵军这么做的原因,但一想到赵金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赵福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气不过! 赵传也不再解释什么,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赵福的肩膀,然后才又说道:“好好将养身体吧,这些天就别出门了,就在营区里待着,等你好了,我还需要你去赵军那打探消息呢。” 听了赵传的话,赵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小人知道了。” 赵传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赵福的肩膀,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听见营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亲卫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朝赵传躬身行礼说道:“都督,医官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好生给阿福瞧瞧。”赵传急忙说道。 “是。”亲卫应了一声,转身掀开门帘,一个营医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匮的小兵。营医走到赵传跟前,先朝赵传躬身行礼,礼还没行完,赵传便已经上前一步,躬身搀扶住了营医,急声说道:“别行礼了,快,快给阿福瞧瞧伤。” “是。”营医急忙应了一声,上前走到床榻边,俯身检查了一下赵福肩头上的箭伤,然后才又说道:“都督,福校尉的伤不碍事,只是些皮肉伤,并没有伤着筋骨,老朽开上几贴药,服用后,小心将养几日,便会痊愈。” “那还不快开药!”赵传急声说道。 “是。”营医急忙又应了一声,转身走到矮几边,跪坐了下去,提笔开始写方子,写好了方子,转手便又递给了身旁的军士,说道:“马上去取药。” 军士躬身一礼后,退出了营帐,营医又起身对赵传说道:“都督,老朽要给福校尉取下肩上的箭头了,还请都督暂避。”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对床榻上的赵福说道:“阿福,你好生养伤,晚点我再来看你。” “多谢都督,都督事忙,就不用来看小人了。”赵福急忙说道。 赵传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走出了营帐,营帐中,其他闲杂人等,也跟着走出了营帐,只剩下了赵福和营医两人。 很快,营帐中便又传来了“啊!~”的一声痛叫,应该是营医给赵福取下肩上的箭头时,赵福发出的惨叫声。赵传听了,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初自己在妫昱营中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旋即大步走开了。 又过了几日,赵福肩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都可以出营走动了,而安吉关中的赵军,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于赵传通过赵福传递给他们的‘善意’,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那封密信,就好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然而,就算是石沉大海,也总能见着几圈涟漪吧?可那封信送进安吉关中,安吉关中的赵军,却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这不禁又让赵传心中更加的惶恐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围困隆兴邑的杨荣率领的两万大军,竟然也都还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每天通过快马斥候送回来的消息,都是正在全力攻打隆兴邑,正在全力攻打隆兴邑,可攻了这么多天,就是没有任何的收获,隆兴邑也还在打着卫国公子卫苏的旗号的反抗军手中! 按理说,隆兴邑邑城偏小,而且距离隆兴关也不是很远,不管是以前的卫国也好,还是现在的薛国也罢,将防守的重心,几乎都放在了隆兴关中,对于隆兴邑的防守,其实并不是很看重,故而隆兴邑城并不是很高大雄伟,城墙的厚度,甚至连隆兴关都比不上,城中的住户,更是比隆兴关还要少,只有区区两三千户人,一两万丁口! 按理说,这样一座小小的邑城,以杨荣两万薛军的战斗力,就算是用人命去填,这么几天了,也应该已经扫平了所有的障碍,冲进隆兴邑了才是啊!可直到现在,杨荣所部,竟然都还没能攻破城池,冲进隆兴邑中,这可就真的有些让人怀疑了! 不过,赵传派出去的斥候,甚至包括他派出去的亲卫,派出去监视杨荣他们的耳目,所有人发回来的情报都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杨荣每天都在拼命地督促薛军攻城,可小小的隆兴邑城,就好像磐石一样,岿然不动,还每次都能让杨荣铩羽而归,在隆兴邑城前丢下几十上百具尸骨来! 以至于,赵传都有些怀疑,杨荣攻打的不是隆兴邑,而是隆城郡吧?城中防守的也不是卫公子苏的那区区几千卫国反抗军,而是几万大军,否则,杨荣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打不下一座小小的隆兴邑? 怀疑归怀疑,不过,杨荣每天传回来的消息,也似乎没什么坏消息,而且杨荣也没好意思再向赵传请求支援,因此,赵传也就懒得去管,反正,杨荣带去的那两万薛军,绝大多数,都是已故的征西大将军妫昱的旧部,能够多消耗一些,对赵传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情! 而与此同时,赵国新都,赵王宫中,赵国君侯伊华,正将一份密信,递给了身边的赵国丞相张宣,说道:“先生,您看看这份密信。” 张宣接过密信,很快地看了起来,在他看信的时候,伊华还在一旁说道:“这是国尉府刚刚送进宫来的密函,薛国镇西都督赵传,意欲投赵,不知先生以为,该如何处置?” 经过将近七天的时间,云中郡安吉关中收到的赵传的密信,终于被送到了赵国新都赵王宫中,送到了赵侯伊华的手上。 张宣很快看完了手中的密信,然后又将密信递还给了一旁的内宦,沉吟了片刻,张宣才又说道:“君上,在回答君上的问题之前,臣有一事,还请君上明言。” “什么事,先生请讲。”伊华反问道。 “君上,臣敢问君上,是否已经做好了跟薛国全面开战的准备?”张宣朝伊华微微躬身说道。 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许久,才又说道:“先生,现在的情形,不是我赵国想不想要跟薛国全面开战,而是薛国想不想要跟我赵国全面开战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如果能不跟薛国开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哪怕只是两三年,以赵国现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到那时,薛国与赵国之间的实力,都将完全发生逆转,那时,就算薛国再威胁要与我赵国开战,我赵国也完全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说着,伊华又抬头瞧了张宣一眼,旋即又说道:“当然,现在薛国若是真的想要与我赵国开战的话,我赵国也绝对不会害怕,只是,现在的改革进程,就将因此而中止了。半途而废,我这心中,始终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张宣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等伊华说完后,张宣这才又说道:“那君上现在是不希望与薛国开战咯?”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瞧着张宣说道:“先生,这事能由我赵国做主么?”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接着说道:“先生也看了王嵇从薛都大邑发回来的密函,还有四大密卫发来的情报,薛国是真心实意的想在跟我们谈判么?不是!薛国这就是在利用谈判,忙着调兵遣将,进行战争前的准备工作呢!”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薛国的确是在为战争而做着准备,薛王登基,继位为天子,天下列国,到薛都庆贺者,少之又少,薛王自觉丢了面子,自然想要通过战争,把丢掉的面子再找回来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而我赵国,当初不仅没有去参加薛王的继位大典,如今更是公然与薛王唱反调,拥立王子无咎,薛王心中能痛快才怪呢!而薛王想要拿我赵国开刀,在教训我赵国,警诫列国的同时,又还能除掉王子无咎这心头大患,这样好的机会,薛王怎么可能放过?”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薛赵之战,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张宣抬眼瞧了伊华一眼,然后又说道:“就算没有君上拥立王子无咎之事,薛赵之间,也绝对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除非君上真的忘了杀父之仇。” 张宣话音刚落,伊华便勃然变色,厉声说道:“怎么可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伊华如何能忘?”薛国与赵国的百年世仇,伊华怎么可能忘得了?就算他是穿越来的,跟这个位面时空中的那个所谓的君父,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亲情,但他这个肉体跟君父的血缘关系,却是不可否认的! 而当初,伊华之所以选择性的忘却薛国与自己的杀父之仇,也不过只是想要给赵国争取到一个自我喘息的时机罢了!当时的赵国,已经濒临灭亡的边缘了,就连国内,都已经到了十室九空,所有的战争潜力,几乎全部被榨干,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跟薛国达成和平协议,实现外部环境的安稳,赵国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内部改革,而如果不能进行内部改革,赵国所要面临的结局,就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的走向灭亡! 因此,当时摆在伊华面前的,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替父亲报仇,而是谋求赵国国祚的延续,保证赵国还能够长久的生存下去,而不是被人连根拔起! 因此,在继位之后,伊华才不得不暂时压制住心里对薛国的满腔怒火,几乎是卑躬屈膝地请求薛国将薛国公主嫁给他,从而让薛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从赵国身上移开,这才让赵国得到了一个暂时的喘息的机会,获得了几年相对和平的外部环境,从而才让伊华在赵国国内,得以推行全面改革! 而如今,赵国虽然还不能说已经完成了深刻的社会大变革,但至少,各方面的改革,都已经在伊华的强力推动下,正在稳步施行着,而且改革所带来的各方面的成果,也在逐步的显现着,可以说,改革的大车已经启动,而且已经步入了正规,几乎不大可能还有人能够螳臂当车,阻挡住赵国改革的进程! 只是,如果在这个时候,赵国发生大战,而且是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国战,改革的进程,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甚至于被迫中止,却是连伊华也不清楚!但是,再想要让伊华如同当初继位之初的时候,以卑躬屈膝的姿态,去乞求薛国的饶恕,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一方面,伊华自认为自己不可能再做到那样低的态度,薛国,或者说薛王妫翊,也不可能再相信他,除非伊华能够把刚刚拥立的夏王无咎给杀了!但那样一来,伊华,或者说赵国的名声,也就彻底的臭了,天下列国也都绝对不可能再相信伊华,相信赵国了,甚至于很有可能,就连丞相张宣,恐怕都要因此而跟伊华心生间隙,甚至于离开赵国的! 那样的情形,自然不是伊华所希望看见的! 而另一方面,薛王妫翊都已经在为薛赵全面开战而进行暗中的准备了,赵国这个时候还心存幻想,希望能够与薛国和平共处,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伊华不仅不能过自己心里那一道坎,就连国内的军方、朝堂上,甚至是乡野民间的舆论那一道坎,他都根本没法子过! 而且,薛国现在要的,也不再是一个姻亲盟国,而是一个如同郴新中三国一样,要向薛国称臣纳贡,缴纳臣贡金的藩国、属国!因此,无论如何,伊华都不可能再如同继位之初那样,再通过卑躬屈膝的姿态,去寻求与薛国的和平共处了! 因此,现在摆在赵国和伊华面前的,有且只有一条道,那就是跟薛国对抗到底,再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听了伊华的话后,张宣抬眼瞧了伊华一眼,然后才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与薛国开战了!” 伊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只是,先生,薛国毕竟是天下强国,仅凭我赵国一国之力,想要硬抗薛国,还是有些困难,就算能够挡住薛国百万精兵,将之挡在云台关外,可是,大战过后,我赵国的经济民生,却也难免困顿。”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先生,你看有没有可能,再组织起一场六国反薛联盟?”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现在天下列国的形势,诡秘迥异,与当初六国反薛联盟之时,已是大不相同,想要再组织一次六国反薛联盟,难。”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接着说道:“列国之中,郴新中三国国事已经疲软,经济萎靡不振,从我赵国商贾与郴新中三国每年的商品贸易往来中,便可见一斑,郴新中三国已经连续两年,与我赵国的商贸经济往来总量不到十万金了,与列国之间的商贸经济往来,就更少了。” “从经济贸易往来,反推郴新中三国的国库收入,可见,郴新中三国现在每年的国库收入,撑死了只有二三十万金,而这些岁入中,扣除掉公室开销,政府六部各种开销,以及每年上贡给薛国的臣贡金外,能够用于军方,充作军资的金钱,就更少了!” 听到这里,伊华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从国尉府派去郴新中三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反馈回来的消息,也可以知道,郴新中三国已经没有多少战争的潜力可以挖掘了,而且中山国中,权相公孙炳和国君以及公族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是愈演愈烈,说不定什么时候,双方的矛盾就会彻底激发,从而走向激烈的对抗之中!” “而郴国,处于三大强国的夹缝之间,为了生存,郴国既不敢得罪郑国,又不敢得罪薛国、莒国,面对三国强盗般的勒索行径,郴国也只有委曲求全的份,向三国分别称臣、纳贡,每年光是臣贡金,就差不多消耗了岁入的一半。”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三国之中,稍微好点的,就只有新阳国了。只不过,前不久四大密卫才刚刚发回来消息,新阳国君王信病重,恐怕熬不过今年年底了,而太子王僖,虽然还算是精明,在列国储君之中,也算是拔尖的。” 说到这里,张宣又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只是,政权交替,王僖必定会以求稳为上,想要让他在这个时候,与薛国交恶,也不大可能。” “没错,郴新中三国,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了。”伊华也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却又问道:“那郑莒两国呢?郑国和莒国,能否与我赵国,一同出兵攻薛?哪怕只是在薛国攻打我赵国的时候,从背后对薛国发动攻击,牵制一部分薛军,对我赵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 第八百七十一章 两封圣旨 “郑莒两国……”张宣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郑国国内情形,与中山国相似,权相杨龙,凭借郑侯的支持,而得以执掌郑国军政大权,只是现在,郑国国内,君侯陈珏薨逝的消息,甚嚣尘上,以至于郑国国内政局动荡不安,公族旁支与权相杨龙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愈演愈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才又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郑国出兵,攻打薛国,恐怕也是难上加难呢!至于莒国,若是不能说动郑国出兵,仅仅只是一个莒国,想要让他火中取栗,攻打薛国,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想了想,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也是,看来,这天下形势,果真是瞬息万变呢,想要再组织起一次六国反薛联盟,都已经没那个可能了。” 听了伊华的话后,张宣却又突然说道:“组织六国反薛联盟共同伐薛,是不大可能,但牵制一下薛国,分散一下薛国的注意力,却也不是不可能。” “哦?先生有何高策,还请先生不吝赐教。”伊华眉头一挑,急忙问道。 “君上,臣哪有什么高策啊,君上不是一直在做这件事么?”张宣却轻笑了一下说道。 “一直在做……”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瞧着张宣。 张宣轻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对卫国反抗军的支持,一直就没有中断过,如今,想要牵制住薛国,靠郴新中郑莒等国,恐怕是不大可能了,但如果加大对卫国反抗军的支持,统合卫国三郡之地中的所有反抗军,在卫国三郡之地上掀起一股巨大的反薛浪潮,从而牵制和分散薛国的注意力,却不是不可能!”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通过卫国三郡之地的反抗军,牵制分散薛国的注意力,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卫国三郡之地,久经战乱,民生凋敝,又能牵制多少薛军在其中呢?” “在此之前,或许没法牵制多少薛军,卫国的反抗军,也根本对薛军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张宣轻笑着说道。 “哦?”伊华挑了一下眉头,瞧着张宣,却见张宣微笑着用眼神示意他看身前的案头。伊华低眼一瞧,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案头上的那封密信上!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旋即便明白了过来:“先生是说……镇西都督?” 张宣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镇西都督。” “可是,卫国仅有三郡之地,而且全都已经沦陷,就算还有几支反抗军存在着,但这些反抗军,也不过是些散兵游勇,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镇西都督又怎么可能投靠这些卫国的反抗军呢?”伊华微微皱眉说道。 张宣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薛国想要投靠赵国的镇西都督,转而跟那些卫国的反抗军联合起来,有赵传的几万薛军在手,整个卫国三郡之地,就将不复为薛国所有,嗯,就算一时半会儿之间,赵传还没法完全掌控三郡之地,可是以他手上的兵力,再联合卫苏等人,在整个卫国三郡之地上,掀起一股巨大的反薛浪潮,也绝对算不上什么难事! 而薛国想要再平息卫国三郡之地的叛乱,就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兵力和精力,甚至于由于赵传的叛变,薛国很有可能对整个卫国三郡之地上的薛军将领,都将完全失去信任,要平息三郡叛乱,就不得不再从薛国本土调兵遣将!如此一来,对于赵国而言,自然而然的,也就达到了牵制和分散薛国注意力的目的了,甚至于因此而让薛国不得不推迟与赵国开战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伊华话音刚落,张宣却旋即便又笑着说道:“何须投靠?薛国镇西都督,已经是薛国武将序列中的高阶武将了,再往上就得是大都督大将军了,柱国、上柱国什么的,没有实权,给了他赵传,他赵传也绝对不可能要的!”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连一郡一城都还没能拿下的卫国反抗军,就算是卫苏,自号卫君,他又能给赵传些什么呢?”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也不由得点头说道:“是啊,那先生你的意思是……” “君上不要忘了,君上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呢!”张宣却又轻笑着说道。 “王牌?”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瞧着张宣说道:“先生说的是王子无咎?” “是夏王无咎!”张宣纠正似的说道。 伊华急忙点头说道:“没错没错,是夏王无咎,夏王无咎。”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才又接着说道:“先生的意思是,通过夏王无咎,册封赵传?” “没错。”张宣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不知先生认为,当封赵传一个什么样的官位,才能让其满意呢?”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 张宣轻笑了一下,瞧着伊华说道:“君上,既然想要让赵传死心塌地的为君上做事,君上就不应该吝惜官位爵位,自然是越大越好。” “越大越好?”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抬头瞧着张宣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卫君?” 张宣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妥,若是封了赵传做卫君,卫国三郡之地,皆为赵传封地,赵传的确是会尽心用力,图谋三郡。然则如此一来,卫国三郡中的反抗军,却又该如何处置?若是如此,君上不仅失了三郡之地的卫夏遗民之心,更是会让三郡之地上的卫国反抗军,也对君上心生怨隙。” “那先生的意思是……”伊华有些疑惑了,既然不是封卫君,那要怎样,才能让赵传尽心用力,为了自己,跟薛国拼命呢? 张宣轻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隆侯。” “隆侯?”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微微皱眉说道:“先生是说,将隆城郡,封给赵传?” “不仅仅是隆城郡,还有安阳郡。”张宣轻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安阳郡?”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地点了点头,隆城郡,现在绝大部分,都可以说已经被赵传掌握在手中了,将隆城郡封给赵传,这可以说是给赵传的一颗糖果子,但是安阳郡,现在却还在薛国手中,赵传想要拿下安阳郡,就得用命去拼杀了,也只有彻底的拿下了安阳郡,赵传这个隆侯,也才算是实至名归。 而卫国三郡,仅仅只是割了一个隆城郡,也不至于让卫苏等人的反对,太过于激烈,甚至于,还完全可以让卫苏和赵传,彻底的联合起来,收复卫国三郡,再图谋薛国安阳、保兴等地! 想明白了这些,伊华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此计甚妙,寡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轻轻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件事关赵卫薛三国三地的军国大事,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被伊华和张宣两人给谈妥了! 第二日一早,伊华便换上了一身夏王室宫廷朝服,去了夏王无咎居住的无极宫,拜见夏王无咎。夏王无咎,虽然已经成了名义上的夏王,但实际上,他的夏王之位,除了赵国外,天下列国,却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君承认过,继位之时,列国君侯更是没有任何人曾遣使来贺! 而且,就算是在赵国新都夏王宫中,夏王无咎,除了无极宫外,其他地方也根本不能涉足,一出宫门,身边便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护卫力量也不少,但却都是赵侯伊华安排的,是不是真的忠心于夏王无咎,谁也说不清楚! 而且最主要的是,夏王无咎,现在也不过才一个十岁不到的稚子,当初逃离兴夏王都的时候,也只是在赵国派到卫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接应下,只身和赵国公子萱华一起逃离的兴夏王都,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 这样一个稚子小儿,就算被赵侯伊华拥立为夏王,又怎么可能真的拥有实际的权力呢?一切还不都是赵侯伊华说了算? 好在赵侯伊华,也算不得什么狠心肠的人,至少,对于夏王无咎,伊华虽然算不得完全的尊重,但表面上的功夫,却是做了个十足,对于夏王无咎,也从来没有逾矩之处,饮食起居,护卫力量等,也都安排得十分的周密! 毕竟,夏王无咎是伊华拥立的,而且现在就住在赵国新都宫中,如果真让夏王无咎出了什么意外,赵侯伊华的名声,可就要大受影响了! 而夏王无咎,虽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天下列国也几乎都没人认可他,但对于祭告天地神灵,高举天子国玺,继承天子之位的薛王来说,却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因此,对于夏王无咎的保护,伊华也是绝对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的! 这一年多来,被养在深宫中的夏王无咎,倒是恢复了几分圆润,大有横向发展的趋势了! 伊华来到无极宫中的时候,这个小胖墩,正穿着一身夏王室的天子衮服,坐在八仙桌旁的独凳上,抱着一只卤猪蹄,正在那猛啃着呢,跟当初刚到赵国时,那瘦皮包骨,面黄肌瘦的样子,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呢! 小胖墩看到伊华进来,急忙将手中还没吃完的猪蹄,往八仙桌上一放,将沾满了卤汁的胖嘟嘟的小手,在身上的衮服上擦拭了几下,然后才飞快地跳下独凳,束手站立在八仙桌旁。 “臣,赵国公、护国西伯侯、丞相、大司马华,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来到夏王无咎跟前,伊华行礼如仪,恭声说道。 伊华礼还没行完,话也还没说完,夏王无咎就已经躬身行礼,说道:“尚父。”说完,又转身走到八仙桌旁边,搬过一把独凳,放到伊华面前,恭声说道:“尚父请坐。” “多谢陛下。”伊华微微行礼后,这才又在独凳上坐了下来。刚一坐下,伊华鼻子里便闻到了一股卤猪蹄的香味,视线不由自主地便落在了八仙桌上的那盘卤猪蹄上。 不得不说,在赵侯伊华的不懈努力下,赵国现在不管是宫廷御厨,还是民间的酒馆茶肆,甚至于普通的民户人家中,烹饪的技术,都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毕竟,逍遥居名义上是发源于郑国,但实际上,逍遥居中大量涌现出来的各式菜肴,却几乎全都是从赵王宫中流出去的,而且在赵国官宦之家,逍遥居中的那些烹饪手段和菜肴,也早就已经传遍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只知道用一口大鼎,将所有的食材,往鼎里一扔,来一锅乱炖了! 而用天然香料,卤制而成的各种菜肴,吃起来,却是比伊华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所吃的所有的卤菜,感觉都要香很多!就连猪肉,跟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的猪肉,吃起来的口感,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猪肉,原本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在赵国公族士宦之间,更是被视为浊肉,根本就没人愿意吃,但是自从伊华成为了赵国君侯之后,打着节约银钱的名号,带头在赵王宫中吃起了猪肉之后,以猪肉做菜,才在赵国慢慢的流行起来。 看到伊华的视线落在八仙桌上那盘卤猪蹄上,夏王无咎的脸色不由自主地便变了一下,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被大人抓了个正着似的,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当即便有些慌张地说道:“尚父,我,我,我这就让人撤下去!” 说着,夏王无咎便要叫人把桌上的卤猪蹄端下去,不曾想伊华却说道:“不用。”夏王无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却见伊华又说道:“来人,再拿一双筷子,呃,打盆洗手水来吧。” 周围服侍的宫女太监,当即便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很快便用铜盆端了一盆洗手水进来,放到了伊华近前。 伊华挽起袖子,洗了一下手之后,在铜盆上搭着的毛巾上擦干了水滴,这才又挥手让人把铜盆端了下去,然后便伸手从桌上装着卤猪蹄的盘子里,伸手拿了一个卤猪蹄,放到嘴边咬了起来。 夏王无咎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睛也随之瞪得大大的,失声说道:“尚父,这是我,我吃过的,这盘不干净了,我再让人送一盘上来吧?” “不用,你吃的是你面前那只,这只你又没吃,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伊华毫不在意地说道,咬了一口卤猪蹄后,才又瞧着夏王无咎说道:“你不吃了?” “呃,吃,吃。”夏王无咎一下子回过神来,抓起之前还没吃完的那只卤猪蹄,又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尚父,要不要喝点酒?” “嗯,可以,上酒来!”伊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一旁服侍的宫女,急忙又端了一壶酒来,在银脚杯里,斟上了两杯酒,然后分别放在了伊华和夏王无咎面前。 伊华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长长地吐了一口酒气,说道:“爽啊!要是再有罐啤酒,那就更爽了!” “啤酒?尚父,什么是啤酒啊?”夏王无咎有些奇怪地问道,伸手端起酒杯,也正要喝酒,却听伊华猛地喝道:“放下!”夏王无咎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银脚酒杯也抖落在八仙桌上。 “你小小年纪,喝什么酒?不许喝!”伊华厉声呵斥了夏王无咎一句,又转头对周围服侍的宫女太监说道:“你们谁管着后厨的,告诉后厨管事,不许给陛下饮酒,陛下年纪尚幼,怎能喝酒?” 周围那些宫女太监,被伊华一训斥,顿时全都吓得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说道:“不,不敢了,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尚,尚父……”夏王无咎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 伊华又回头瞧着夏王无咎,说道:“陛下,你年纪尚幼,如何能够饮酒?而且还是这等烈酒?这等烈酒,就算是成年军汉,三两碗下肚,都能醉如烂泥,何况陛下?烈酒伤身,陛下切莫忘了!” “尚父教训的是,咎儿明白了,咎儿再也不敢了。”夏王无咎被训得也急忙跪倒在地,有些惶恐不安地说道。 伊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上前搀扶起夏王无咎,说道:“陛下,臣这也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烈酒伤身,陛下若是真的想饮酒,就让宫中后厨,预备些果子酒,果子酒酒性不烈,好喝又不伤身,正适合陛下。” “多谢尚父,咎儿记住了,记住了。”夏王无咎又急忙说道。 伊华搀扶起夏王无咎后,也没心思再继续饮酒吃卤猪蹄了,在八仙桌旁重新坐下后,这才又说道:“陛下,臣这次来,是想向陛下讨两份圣旨。” “圣旨?”夏王无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起身,走进后间卧室,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盒子,重新走到伊华近前,将红木盒子往伊华跟前推了推,说道:“尚父,这是夏王之玺,尚父要用,尽管拿去用便是了。” 夏王之玺,是夏王室的夏王自用之玺,虽然不如被薛王妫翊拿了去的天子之玺,那样具有传国的象征意义,但对于夏王室来说,也算是十分尊贵的一尊印玺了。 当初离开兴夏王都的时候,王子无咎随身携带的,就只有这么一枚夏王之玺,还是萱月公主,为了保险起见,溜进兴夏王都,趁着夏王姬玉不注意,从王宫中偷出来的,悄悄交给王子无咎,并告诉他,这是夏王姬玉传给他的! 之后,夏王宫被薛军攻破,天子之玺落入薛军手中,夏王宫也随着薛军的一把大火,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夏王姬玉也被带到了薛都大邑,成了薛王妫翊的阶下囚,王子无咎就成了夏王室中,唯一逃出来的王子,在赵国,捧着夏王之玺,被赵侯伊华,拥立为夏王,继承了夏王之位。 虽然没有天子之玺,但能有个夏王之玺,王子无咎继承夏王之位,也还算是能够说得过去!而之前,这枚夏王之玺,也一直被夏王无咎带在身上,除了在继承夏王之位的时候,发布诏书,诏封赵侯伊华为丞相、大司马、赵国公、护国西伯侯的时候,用过一次外,根本就没有再动用过! 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根本就没有用得着夏王之玺的地方,赵国的一切军政大权,依然还是由赵侯伊华决断,有赵侯伊华的印玺,也就够了,哪还用得着夏王之玺啊? 听了夏王无咎的话,伊华急忙摆手说道:“不用,我也就是想向陛下讨要两封圣旨而已,这是夏王之玺,臣岂能自用?” “哦。”听了伊华的话,夏王无咎也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刚才还真的有点担心,伊华要是趁机真的从他手上把夏王之玺拿走了,那可怎么办呢! 暗自松了一口气,夏王无咎才又说道:‘不知尚父想要两份什么样的圣旨?’ “玉牒金册,晋封诸侯之旨!”伊华沉声说道。 “玉牒……”夏王无咎听了伊华的话,也不由得吃了一惊,疑惑地抬头望着伊华,失声说道:“尚父想要晋封谁为诸侯?王室现在故地全无,王室也也拿不出地来分封诸侯了呀!” 伊华轻笑了一下,说道:“陛下无需担心,臣也不需要陛下再拿什么地出来分封诸侯,陛下只需要下两道圣旨,即可,其余的事,臣自会处理。” 听了伊华的话,夏王无咎这才又稍微放松了一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不知尚父想要晋封何人为诸侯?” “卫公子苏为卫君,赵传为隆侯。”伊华沉声说道。 “卫公子苏……”夏王无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这个卫公子苏可是卫君子裔?” 伊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卫君之子。” “哦,那册封他为卫君,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夏王无咎点了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那这赵传,又是何人子裔?” “薛将。”伊华轻笑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 “薛将?薛国的将领?尚父,这,为何封此人为侯啊?”夏王无咎吃惊地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有功于江山社稷。”伊华轻笑着说道。 夏王无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我这就颁旨。” 明白了?听了夏王无咎的话,伊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望着夏王无咎,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暗暗心惊,看来这小胖墩可一点都不傻呢! 第八百七十二章 墨管事 十天后,两份从赵国新都发出的加盖了夏王无咎印玺的圣旨,以及专门雕刻铸造的两份玉牒金册,便被赵国特使秘密护送到了安吉关,之后便又通过安吉关中的月华楼的商业情报据点中的情报员,秘密送出了安吉关,送进了隆兴关中。 虽然在安吉关和隆兴关中,薛国和赵国两国之间的紧张对峙,一直就没有松懈过,双方数万大军在边境边关上,剑拔弩张,拉开架势,大有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开打的意思!但实际上,不管是安吉关中的赵军将校,还是隆兴关中的薛国镇西都督赵传,却都并没有任何想要开战的意思! 甚至于,自从赵传想要投靠赵国,寻求一个更好的出路的意思被送进了安吉关中后,安吉关中的赵军明面上,甚至还提高了对薛军的戒备等级,加强了在薛国隆兴关外的巡逻力度,但实际上呢,那也只是一种姿态,一种架势,赵军并没有再做出任何挑衅薛军的举动来! 不过,赵军摆出的这种姿态,倒是让隆兴关中的薛军,很是紧张了几天,甚至于就连镇西都督赵传,都有些拿捏不准了,猜不透赵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怎么投靠的密函送过去后,赵国反而感觉还比以前更加的紧张了呢? 再加之上,这几天来,赵国竟然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回应,自己送出去的那份密函,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甚至于连一丁点的涟漪都没有掀起,搞的赵传自己都有些开始疑神疑鬼了,生怕赵国将那封密函,转手送到了薛都大邑,把他给卖了呢! 而这些天里,围攻隆兴邑的杨荣所部,也是没有任何的好消息传来,小小的隆兴邑,竟然在杨荣两万薛军的围攻下,坚守了足足半个月之久,这也让赵传感觉十分的恼火,若不是他现在的心思,绝大多数都放在赵国身上,想着如何保存实力,以投靠赵国,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前途的话,赵传说不定就要亲自领兵前去隆兴邑,好好的看看杨荣那狗东西儿到底是怎么打的仗了! 而且,隆兴邑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薛都大邑,就在刚刚,赵传才接到了太子睿从薛都大邑派人传来的密信,在信中将赵传大骂了一通,并且让赵传想方设法,一定要在薛王特使赶到隆兴邑之前,先一步收回隆兴邑!而太子睿也会在薛都大邑,想方设法的,帮赵传争取几天的时间,甚至是在半路上,多耽搁薛王派来的特使几天。 言外之意就是说,薛王妫翊已经从薛都大邑,派来了一个特使,就是冲着他赵传来的,而借口,就是赵传丢了隆兴邑!隆兴邑,不过是一座小小的邑城,丢了也就丢了,赵传根本不会在意,远在薛都的薛王妫翊,也根本不会在意! 但是,如果这件事被王子旦利用上了,那么就这么一件区区小事,也就会演变成惊天巨案,甚至于因此而扳倒他这个镇西都督,从而进一步打击太子睿的势力,甚至还有可能趁机攻讦太子睿,将之拉下储君的位子来! 而太子睿,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就不得不拼死保全赵传,这也是为什么太子睿会在密函中,臭骂造船的同时,还让赵传想法子抢在特使之前,先一步收回隆兴邑的根本原因之所在!至于太子睿所说的,为赵传争取几天时间的说法,太子睿没说具体,赵传也没法子估计,只有等隆城郡和卫宁郡中的斥候密探,抢在特使的前面,先一步将消息送回隆兴关,送到赵传手上了,而隆城郡和卫宁郡中的斥候密探,能够抢先的时间也根本不多,最多也就一两天的时间而已! 而现在,卫宁郡和隆城郡中的斥候密探,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也就是说,从薛都大邑来的特使,还没到隆城郡,也还没到卫宁郡,要赶到隆兴关的话,至少还有五六天的时间,这点时间,如果赵传拼尽全力去守护隆兴邑的话,也是完全有可能收复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安吉关中的赵军了! 安吉关中的赵军,现在态度暧昧,对赵传的投靠,甚至没有任何的表示,既没有表示出兴趣,也没有表示出没兴趣,甚至连信使都没派一个来见赵传,这就让赵传心里感觉有些没底了! 而一旦自己将隆兴关中的大量薛军调派到隆兴邑,前去收复隆兴邑城时,安吉关中的赵军却突然发难,出兵攻打,甚至完全还有可能偷袭隆兴关,到那时,隆兴关中的薛军应对不及,很有可能就会让赵军偷袭得手,甚至于连隆兴关都给丢了! 如果真是那样,隆兴邑没收回来,隆兴关又丢了,那赵传这个镇西都督可就真的做到头了,从薛都大邑来的特使,甚至于完全可以假借薛王妫翊的名义,先把他这个镇西都督给关押起来,枷送薛都,而隆城郡中的所有大小军事,甚至都可以由特使代管! 就算消息传到薛都大邑的时候,薛王妫翊也绝对没有任何的理由,对特使的行为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特使如果是薛王妫翊派出的心腹,薛王妫翊不可能怪罪他,反而还会称赞上一句“行事果敢,有谋有决,为国不惜己身”的评语,顺势将特使扶上镇西都督的宝座上! 而如果特使不是薛王妫翊的心腹,而是王子旦一系的,那在薛都大邑的王子旦一系,也会趁机力保特使,最终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送上镇西都督的位子,从而顶替赵传! 而那位还没到来的特使,也只可能是薛王妫翊或者是王子旦一派的,而绝对不可能是太子睿一系的,这一点,赵传却是可以肯定的! 也就是说,如果赵传不能在特使赶到隆兴邑之前,先一步收回隆兴邑,对于赵传来说,他将要面临的局面,将是十分的窘迫和不利的! 接到太子睿送来的密信,赵传在看了之后,很快便让人把斥候营的校尉赵福找了过来。赵福是赵传在军中最为信任的心腹,是他在薛都大邑将军府中的仆人出身,之前赵传送去安吉关中的密信,就是赵福送去的,只不过当时赵福还被赵军给射了一箭,射在肩头上,伤虽然不重,但这几天,赵福却也一直都在营中养伤,很是清闲了几天,以至于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油光满面了起来! 找来赵福后,赵传很快便低声将太子睿送来的密信的内容,透露给了赵福,赵福是下人出身,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就算将太子睿的密信给他看,他也根本看不出过所以然来,所以赵传索性直接将密信的内容,低声告诉了他。 听了赵传的话后,赵福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低声说道:“都督,您想让小人怎么做?小人但听将军吩咐,就算是……”说着,赵福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小人也在所不辞!”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猛地跳动了一下,不得不说,赵福这个法子,还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呢!赵福不说之前,赵传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如果薛国特使的到来,已经在所难免,那么,让他在来隆兴邑的半路上,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呢!而且,现在隆城郡中,甚至包括卫宁郡和柁樟郡,都并不是很太平,卫夏遗民的反抗斗争,更是此起彼伏,再加上那些打着反抗军名义的山匪流寇,有三五十人就敢占山为王,拦路抢劫者,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想要特使无声无息的消失,简直是太容易了!嗯,不对,不应该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相反,还应该把事情闹大,假借山匪流寇,甚至是夏卫反抗军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在半途上除掉特使,如此一来,就连薛都大邑那边,都根本没法怪罪到他赵传的头上来!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两眼放光,有些激动兴奋地看着赵福,赵福被他瞧得有些心里发毛,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说道:“都,都督,您,您怎么这,这样子看着我?” “阿福,本都督想让你帮我办件事,你可愿意?”赵传两眼放光地瞧着赵福说道。 “为都督办事,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赵福拍着胸口,想也没想便说道,说到这里,赵福却又猛地停了一下,声音也小了一些,低声说道:“都督想让小人去做什么事?” 赵传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阿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是在柁樟郡外遇到的山匪流寇吧?是在哪里来着?” “小营山。”赵福低声回答道,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嗯,小营山,山上有多少山匪流寇?”赵传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 “三,三五十个。”赵福又低声回答道。 “三五十个?好像少了点。”赵传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道:“ 小营山周围,还有别的山匪流寇么?” “都督,这柁樟郡中,漫山遍野的,哪处山头没有几个山匪流寇啊?小营山周围,啸聚三五百个山匪流寇,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吗?那我要是派你去小营山,你可能啸聚起三五百山匪流寇来?”赵传斜眼瞧着赵福说道。 听了赵传的话,赵福心中猛地一惊,急忙说道:“都督,小人,小人一向忠心于都督,绝无二心,也从未有过啸聚山林之念啊?” 开玩笑,小营山周围都是啸聚山林的山匪流寇,都督这个时候派自己去小营山,还要在小营山啸聚山林,占山为王,那不是让自己去送死么?多了一个抢地盘的人,周围那些占山为王的山匪流寇,不联合起来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才怪呢! 除非赵传能够给赵福三五千兵马,否则,打死赵福,他也绝不肯去小营山送死的!可问题是,现在赵传可能给他赵福三五千兵马吗?别说三五千了,就算是一两千,赵传也绝不可能给的。 而且,从隆城郡到柁樟郡,一路上穿州过府的,等这一两千人真赶到小营山时,小营山周围那些不明真相的山匪流寇,恐怕早就逃之夭夭,或者也有可能联合起来,布下口袋阵,就等自己落网了!这种傻事,赵福可不愿意干,谁爱干谁干去!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轻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让你去啸聚山林,占山为王啊!” “那都督的意思是……”赵福有些不明白了,疑惑地抬头望着赵传说道。 “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去小营山,联络三五百个山匪流寇,替我劫个道,杀个人。”赵传轻笑着说道。 “劫个道,杀个人?”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都督,你是说……”说着在,赵福还指了指赵传手上那封密信。 赵传轻笑着点了点头,赵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都督,这事好办啊,只要都督舍得花钱,别说三五百个山匪流寇了,再多一倍,那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是吗?那这事交给你去办,你可能办好?”赵传挑了一下眉头,瞧着赵福问道。 赵福拍着胸口,打包票地说道:“都督放心,这点小事,小人定会为都督办得妥妥的!”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你觉得多少钱能办好?” “多少钱?”赵福微微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都督,这事还真不好说,要是普通人吧,小营山周围那些山匪流寇,三五十人也就随随便便的解决了,有个一辆车粮食,或者一二十枚赵国金币,差不多也就够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福才又接着说道:“可如果那人身边的护卫众多,有一两百精锐亲卫,区区三五百山匪流寇,却又有些不够看,若是没能一击得手,让对方有了防备,再想要动手,可就更难了。”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也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什么,却听赵福又说道:“而且,卫地三郡多流寇山匪,这事已经在国内传遍了,那人要从卫地三郡上过,身边的护卫绝对少不了,不多预备些人手,还真不一定能吃得住他。” 说到这里,赵福略微停顿了一下,抬眼瞧了赵传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可预备的人手一多,这花销自然也就多了,没有三五百金或者更多的钱粮,恐怕也难以做到啊!”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也微微皱了皱眉,瞧着赵福说道:“那你觉得五百金够吗?” “五百金……”赵福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又点了点头,说道:“可能够了吧?只是,五百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从这里运到小营山去,一路上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就……”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福又说道:“都督,要不咱们还是另想法子吧?” “另想法子?你还有什么好法子?”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斜眼瞧着赵福说道。 “都督,咱们明的来不了,不如来暗的吧?我听说,隆城郡、柁樟郡,甚至是卫宁郡里,都有一些专门从事见不得光的人和组织的存在,要是能够找上他们,或许要不了三五百金,就能请动他们,把这事给解决了呢?”赵福压低声音说道。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吃惊地转头望着赵福,失声说道:“还有这样的组织?” 赵福肯定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都督,就跟这大白天里,总也有阳光找不到的地方一样,这见不得光的事情,它也总得有人去做吧?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做的可不就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么?” 听了赵福的话,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瞧着赵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说道:“那,你能联系得上这种人么?” 赵福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都督,小人也只是听酒馆茶肆里的人说过,好像有这种人和组织存在,能不能找得到,联系得上他们,小人也不敢打包票。” “是吗?”赵传微微挑了挑眉,旋即又问道:“那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消息的?” “隆城郡,当初小人流落隆城郡街头上,又没能找见都督的时候,小人曾经听一起乞讨的花子说起过。” “花子?”赵传微微愣了一下,皱了皱眉,似乎又想起当初赵福蓬头垢面,形如乞丐的样子来了。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赵传这才又说道:“那好,那你马上赶回隆城郡,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联系上他们,价钱好商量,只要事情办妥了,随时来我这里领钱,至于价钱,只要不超过五百金,你看着办就行。” “是,都督,小人回去收拾一下,连夜出发,争取早日赶到隆城郡。”赵福急忙又低声说道。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说道:“隆兴邑还在卫人手中,飞云涧中还有没有藏着卫人的山匪流寇,我也不知道,你过隆兴邑和飞云涧的时候,还是小心些。” “都督放心,小人知道,小人独自上路,目标小,那些山匪流寇,不会注意到小人的。”赵福抱拳行礼,低声说道。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挥手让赵福离开了中军帐。赵福前脚刚离开中军帐,赵传正就着中军帐中的油灯,将刚刚收到的那份密信点燃了,正烧着呢,中军帐的幕门又被掀了起来。 赵传吓了一条,手一抖,手上还没烧完的密信,差点脱手掉落,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一个亲兵,赵传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手捏着密信,直到密信燃烧殆尽了,这才手一松,密信带着火焰轻飘飘的向地上落去,还没落地,就已经彻底的烧完了。 那个亲卫几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都督,东门外来了一队粮草辎重,自称是隆城郡中东府商会,送来劳军的物资。” “东府商会?劳军物资?”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有多少车?” “一共十车。”亲兵低声回答道。 “十车?这也太少了吧?太子也忒的小气了点。”赵传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东府商会,幕后大老板,就是薛国东宫太子睿,商会分号遍布薛国各个郡县邑城,涉足各行各业,可以说是太子睿的钱袋子。太子睿在这个时候,让东府商会送来劳军物资,劳军可能是真的,但是不是还肩负有别的使命,譬如向赵传通风报信啊,向赵传面授机宜啊什么的,就得等赵传见了商队领头的人之后,才能知晓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才又对亲卫说道:“让他们进来,另外,再把领头的叫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中军帐,很快便将赵传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命令传达到隆兴关东门外,东门守卒在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那十车劳军物资后,很快便放行,将整个车队全都放进了隆兴关。随后,便有军中负责后勤的一个校尉,带着一小队辎重兵,让车队的车夫,将粮草辎重赶到了制定的地方,只有那个领头的,被赵传派来的亲兵,带着去了赵传的中军大营。 来到中军大营前,亲兵先示意让那个领头的在帐外恭候,随后才走到营门边,大声叫道:“报告!” “进来。”营帐中传来了赵传洪亮的声音,亲兵这才掀起幕门,大步走了进去,几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都督,商队墨管事到了。” “哦,让他进来。”赵传抬起头来瞧着亲兵,挑眉说道。 “是。”亲兵转身走到幕门边,掀起幕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墨管事,请。” “有劳将军了。”长相一般,身子好像永远都直不起来的,年约四十的商队管事朝亲兵陪着笑脸说道,点头哈腰地走进了中军大帐,小心翼翼地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小人东府商会隆城郡管事墨辛,拜见大都督,大都督万安。”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一国之君 赵传抬头瞧了一眼墨辛墨管事,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墨管事一路辛苦了,来人,给墨管事拿张垫子来。”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很快便从中军帐旁边拿来一张草垫子,放到墨管事身边。 “多谢大都督,多谢大都督。”墨管事鞠躬作揖,连连道谢说道。 赵传朝那个亲兵挥了挥手,那个亲兵朝赵传躬身一礼,然后才退出了中军帐。等亲兵离开中军帐后,赵传这才又朝墨管事招了招手,等墨管事走到身前,赵传这才又低声说道:“墨管事,太子殿下可有别的吩咐?” “回君侯,小人不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墨管事低声回答道。 “不是太子殿下派来的?”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那是谁派来的?” “夏王。”墨管事轻轻地突出了两个字。 赵传只听清楚了一个王字,脸色旋即一变,伸手就朝腰上的佩刀摸了去,厉声低问道:“你是王上派来的特使?” “回君侯,是的。”墨管事低声应道。 这一次,赵传听得很清楚,心中一惊,便要拔刀,而他身旁的墨管事,却好像猜到了他要拔刀似的,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旋即低声说道:“君侯且慢!” 赵传一愣,已经拔出来了一半的佩刀,就停在那里,瞧着墨管事,低声说道:“你叫我什么?” “君侯!”墨管事朝赵传躬身一礼说道,直起身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份玉牒金册。 “这是……玉牒金册?”赵传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玉牒金册发出的金色光芒,几乎将他的眼睛都晃花了。 玉牒金册,赵传一直都只听说过,根本没看到过,不过,当初跟着王简,杀到卫都亳邑,冲进卫宫中的时候,赵传却从缴获了卫君玉牒金册,跑来向王简献宝的薛军将领手上看到过,形制样式,跟眼前这份一模一样,所以赵传才会认得。只不过是不是真的是玉牒金册,他也不敢肯定。 “没错,这正是玉牒金册。”墨管事轻笑了一下说道,停顿了一下,墨管事又接着说道:“小人要恭喜君侯了,从今天起,君侯就是隆侯,堂堂一国之君了。” “一国……之君?”赵传只听见这四个字,就感觉脑袋里一阵气血上涌,眼前花了一花,好悬没有摔倒下去!一国之君啊,那可是赵传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情,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自己这莫不是在做梦吧? 赵传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做梦!那就是真的了?自己真的成了一国之君,成了隆侯了? 想到这,赵传心中一激动,双腿一屈,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朝着南边薛都大邑的方向,磕头说道:“多谢陛下,臣,肝脑涂地,万死难报陛下大恩于万一!” “君侯,陛下自然要谢,但君侯要感谢的,还有赵国公,正是赵国公在陛下面前力保,才让陛下下旨,敕封君侯为隆侯的。”墨管事在一旁轻笑着说道。 “赵国公?”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地抬头望着墨管事。 墨管事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玉牒金册,递给了赵传,赵传接过玉牒金册,翻开金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夏王无咎谕:兹尔镇西都督赵传,护国有功,堪为国之屏障,特赐隆侯一爵,镇守隆城,世袭罔替,永为夏之藩屏。夏王无咎二年九月。” 后面还有一个鲜红的大印,上面印有“夏王之玺”四个大字! 赵传见了之后,心中不由得暗自说了一句“好险”,好险自己刚才没明着说“多谢薛王”,否则可就真的弄了个大乌龙了呢!这玉牒金册竟然不是薛王妫翊派人送来的,而是远在赵国的夏王无咎派人送来的! 想到这里,赵传心中不由得又猛地一动,抬头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墨管事,失声说道:“墨管事,你,你不是太子……” 墨管事好像知道赵传想要说什么一样,轻笑了一下,说道:“君侯勿用担心,小人虽说是薛太子商会中的管事,但小人却是实打实的夏王特使,这一点,君侯不用怀疑。” 夏王特使?赵传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夏王派到薛国,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赵侯派到薛国的密谍罢了! 想到这,赵传心中却不由得又猛地一惊,连薛国太子睿的东府商会中,都混有赵国的密谍,而且还是管事这一级的,可见,赵国密谍在薛国渗透之深!甚至于,恐怕就连自己身边,说不定都隐藏着有赵国的密谍暗探呢! 赵传心里正想着这些,却听墨管事又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为了庆祝隆侯得封君侯,隆兴邑中的卫军已经决定撤离,只需要君侯一道谕令,便可砥定。此外,从薛都大邑来的薛王特使,也已经在柁樟郡外,遭遇山匪流寇伏击,意外身亡了,这是卫宁郡中的卫侯,为了庆贺隆侯得封,而奉上的一份薄礼。” “卫侯?”听了墨管事的话,赵传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这赵国君侯还真是厉害呢,密谍暗探不仅渗透到了太子睿的东府商会之中,甚至连卫国反抗军中,也有赵国的密谍!而且现在好了,连还没到隆城郡的薛国特使,都已经帮赵传给解决了! 难不成对方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么?自己这才刚刚和赵福定下了要悄无声息的除掉薛国特使的计谋,对方就已经出手帮自己除掉了! 墨管事微微笑了笑,说道:“没错,卫公子苏,也已经获陛下恩赐,袭爵卫侯,永镇卫宁、柁樟、保兴三郡。隆兴邑和薛国特使,便是卫侯庆贺隆侯得封的贺礼。” 听了墨管事的话,赵传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朝墨管事拱手一礼,说道:“多谢管事了,也请管事代为向卫侯表示谢意。” “隆侯客气了,隆侯的谢意,小人也一定会替隆侯带到。”墨管事轻笑了一下,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墨管事又压低声音说道:“隆侯,还有一份薄礼,是小人为了庆贺隆侯得封而准备下的,就在送货的队伍之中。” 听了墨管事的话,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墨管事,正要开口,却见墨管事朝他躬身一礼,又低声说道:“为避人耳目,小人不便多留,这就告辞了。” “我送送你吧。”赵传起身,将墨管事送出了中军帐,互相行礼道别后,这才目送着墨管事离开,直到墨管事走出了几十步后,赵传这才转身,钻进了中军帐。 钻进中军帐时,赵传还能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可等他快步向书案走过去时,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了一阵激动的神色,脚步也是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到书案边,伸手拿起书案上的那份玉牒金册的!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泛着金色光芒的小小的册子,赵传似乎想要将金册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花纹,都牢牢的铭刻在脑海中一样,脸上的表情,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整个身子都因为激动而轻微地颤抖着! 玉牒金册,一国诸侯,一国国君的册命文书,从此以后,赵传,将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族,而是公族,是隆侯,是一国之君了!开公府,行立法,任百司,治万民!这在以往,赵传连做梦都根本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有成为一国之君的那一天! 那可是一国之君啊,这天下间,身份最为最为尊贵的区区十来个人中间的一个! 虽然,自己作为隆侯的封国,仅仅只有两郡之地,其中的隆城郡,都还不能算着完全被掌握在自己手中,另外一个安阳郡,更是薛国旧地,虽然跟隆城郡隔着不远,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完全处在薛国的统治之下,想要夺得安阳郡,恐怕还得花费些时间和精力! 这是赵国的计谋,目的自然是想要利用自己,夺取安阳郡,从而削弱薛国的实力!这一点,赵传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却不介意,他不介意自己被赵国利用,也不介意跟薛国先打上一仗,从薛国身上能够撕咬下一块肉来,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就算不能,自己只要还有一块安身立命之所,这夏王加封的隆侯,就不能算是有名无实! 更何况,如果真的能够跟卫侯卫苏配合默契的话,趁着亳邑、兴夏军寨中的薛军守军不备,一举拿下薛军,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只要拿下了亳邑和兴夏军寨,隆城郡中的薛军势力,就算是彻底的扫清了,而自己,也就算是彻底的掌控了隆城郡! 当然,这前提得是跟隆兴邑中的卫军配合默契。墨管事说,卫侯卫苏已经决定撤离隆兴邑了,将隆兴邑当做是自己晋封隆侯的贺礼,送给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隆兴邑中的卫军,自己还得委派心腹之人,前去联络,得跟卫军商量妥当了,才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薛国特使已经被处理了,这事也就不用再担心了,那赵福也就不用再跑隆城郡,去联络杀手组织了,倒是可以把他,再派去隆兴邑,跟卫侯卫苏商量一下。其实,如果自己能够亲自去见一下卫苏,或者卫苏能够来见一下自己的话,那就更好了!只不过,现目前这种情况下,卫苏恐怕不大敢来见自己,而自己,也还真没那个胆量,偷偷的跑去见卫苏!这事也就只能作罢! 还有就是,刚才墨管事说,还为自己准备了一份薄礼,就在商队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礼物!对了,可以先让赵福去看看! 想到这些,赵传急忙又高声叫道:“来人!” “都督。”一个亲兵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赵传身边,躬身行礼说道。 要叫君上!赵传暗自嘀咕了一句,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公开他隆侯的身份,也只能任由亲兵叫他都督。 “去,马上把斥候营的赵福校尉找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退后了几步,转身走出了中军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帘再次被掀了起来,亲兵大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都督,赵福校尉到了。” “快,让他进来。”赵传急忙说道。 “是。”亲兵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赵福校尉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跟着一个人?什么人?”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急忙问道。 亲兵微微摇了摇头,答道:“小人不知。” “让他们进来吧。”赵传想了想,才又说道。 “是。”亲兵应了一声,退后几步,转身走到幕门边,掀开了幕门。 随后,赵福便带着一个穿着普通桑麻衣衫的三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赵传一见之下,却不由自主地愣在了那里。 赵福带着那个男子,几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都督。”叫了一句,赵福又急声说道:“都督,您瞧,我把谁带来了?”说着,还拉了身旁那人一下。 那人急忙又上前,躬身行礼叫道:“主上。” 赵传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让亲兵退了下去。等亲兵离开中军帐后,赵传这才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上前了一步,走到那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身前,有些吃惊地说道:“阿贵,你怎么来了?” 赵传话音刚落,那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已经跪倒在地,朝赵传磕头说道:“奴才阿贵,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君上?”一旁的赵福听了阿贵的话,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赵传,又瞧了瞧阿贵,惊声说道:“贵大哥,你,你叫都督什么?什么君上?” 阿贵伸手拉了拉赵福的衣服,低声说道:“阿福,不得无礼,还不快快拜见君上!” “君,君上?”赵福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吃惊地望着赵传,却听阿贵又低声说道:“君上已获夏王陛下册封,晋爵为隆侯。” “隆,隆侯?”赵福吃惊地将眼睛瞪得更大了,满脸不相信的神色,瞧着赵传,惊声说道:“都督,不,主上,贵大哥没,没骗我吧?” 赵传微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福见状,不由得又说道:“那这么说来,是真的了?”说到这里,赵福才猛地又醒悟过来,急忙跪倒在地,朝赵传磕头说道:“臣……小人……奴才,奴才阿福,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行了,你们都是我,都是寡人潜邸中的老人了,寡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从今日起,就免了你们的奴籍,在寡人驾前效命吧。” “多谢君上,多谢君上,臣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君上大恩!”阿贵急忙磕头说道。 “臣,臣,臣也是,臣也多谢君上。”赵传急忙也跟着说道。 “嗯,起来吧,这姓,就不用改了,以后就作为赐姓,赐予你们吧。”赵传摆了摆手说道,在赵福赵贵面前,他也总算是体验到了一番作为君上,一言九鼎,大权在握的感觉了。不得不说,称孤道寡,那感觉,真的,很让人着迷啊! “多谢君上。”赵福赵贵再次拜谢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一旁,却微微躬着身子,低着头,连身子都不敢直起来了。 “阿贵。”赵传瞧着赵贵说道,话刚出口,赵贵便又躬身行礼应道:“臣在。” 赵传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阿贵,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薛都大邑吗?” “回君上,臣是被东府商会的人带来的,不仅臣来了,君夫人,成公子,羽公子两位公子,以及长公主,四位贵人也都到了,还有府中服侍的下人丫鬟,也到了十几人,剩下的,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分批抵达隆城。”赵贵急忙躬身应道。 听了赵贵的话,赵传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一旁的赵福更是吃惊地说道:“夫人,君夫人和成公子、羽公子、长公主他们也都到了?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已经在隆城郡中安顿下来了。”赵贵飞快地瞧了赵传一眼,才低声说道。 “隆城郡?”赵传微微愣了一下,瞧着赵贵低声说道:“隆城郡中,还好不?”自己现在在隆兴关,离着隆城郡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而且,隆城郡中的郡守和留守的薛军守备校尉,是不是跟自己一条心,会不会投靠自己,赵传也还没底呢。 “君上放心,隆城郡尽在掌握之中。”赵贵低声回答道。 “尽在掌握之中?”听了赵贵的话,赵传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眼瞧着赵贵,却见赵贵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回君上,墨管事已经在隆城郡中雇佣了龙门镖局的一千镖师,护卫将军府,并全面接管隆城郡的防务,城中郡守,以及守备校尉,已经全都被墨管事软禁起来了。” “墨管事?墨辛?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听了赵贵的话,赵传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 “墨辛?呃不,君上,在隆城郡中的墨管事是墨乙,甲乙丙丁的乙。”赵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 “墨乙?”赵传微微一怔,旋即轻笑了一下,“有墨乙,有墨辛,难不成还真有墨甲墨丙?” “也许吧,臣没有见过墨甲墨丙,臣也不敢断言。”赵贵低声答道。 虽然这应该算是一个冷笑话吧,但赵传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相反,他对于赵国密谍暗探的强大,更是暗暗感到心惊,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虽然,隆城郡中经过几次征召兵卒,戍卒已经只剩下了区区不到一千人,但是有着高城厚墙作为防守,普通的山匪流寇,就算是三五千人,想要攻破隆城郡,也几乎不可能。 而现在,那个墨乙(很明显也是化名,而且肯定是赵国密谍暗探),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随随便便的就拿出可以雇佣一千龙门镖局的镖师的财力来,甚至还通过雇佣来的龙门镖局的镖师,彻底将隆城郡郡城给掌握在了手中! 那可是一座郡城啊,不是普通的小县小邑!墨乙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彻底的接管了隆城郡的防务,甚至将郡守和守备校尉都给软禁了起来呢!这赵国的密谍暗探,到底拥有多么庞大的势力网络啊? 还好,自己现在选择了跟赵国站在一起,否则,自己恐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赵福嘴里说的那些杀手组织,悄没声息的就摘了脑袋去呢! 既然赵福都能够听到杀手组织存在的消息,赵传没理由相信,那些本身就生活在黑暗中的赵国密谍暗探,就会不知道杀手组织的存在,联系不上杀手组织!而如果那些杀手组织,真的如赵福所说的那样厉害,赵国想要除掉自己,岂不是只需要花上一点钱财,就能够让自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又暗自感到心惊,甚至感觉有些荒谬的觉得,说不定那些杀手组织,背后还就有赵国间谍密探的影子存在呢! 赵传脑海里的念头还没转完,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赵贵又低声说道:“君上,臣还有一事,要禀奏君上。” “哦?什么事?”赵传回过神来,挑了一下眉头,瞧着赵贵说道。 赵贵回头瞧了一眼中军帐幕门的方向后,这才又低声说道:“君上,护送粮草辎重入营的那三百护卫,其实也是龙门镖局的镖师假扮的,是墨辛管事从薛都大邑雇佣来的,绝对忠诚可靠,君上若有什么事,不妨交给他们去做。” “他们也是龙门镖局的镖师?”听了赵贵的话,赵传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瞪着赵贵。 赵贵微微点了点头。 赵传见状,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但旋即便又想明白了,墨辛是赵国的密谍暗探,而且身上还带着册封自己为隆侯的玉牒金册,事关重大,自然不能出现任何的疏忽。而薛都大邑的东府商会,那可是薛国太子睿的产业,东府商会中的那些管事雇员,自然不可能全都是赵国的密谍暗探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墨辛自然不可能放心东府商会中那些管事和雇员,将他们在半道上秘密的处置了,替换成龙门镖局的镖师,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也好,既然可以信任他们,那正好有件事,需要交给他们去处理。”说着,赵传又对赵贵说道:“阿贵,你去把他们的领头之人叫来。” “是,君上。” 第八百七十四章 青龙使者 就在墨辛墨管事带着东府商会的十辆劳军物资,进入隆兴关的前一天晚上,飞云涧中,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驾轻就熟的,很快便找到了隐藏在飞云涧中秘密营区中的卫国公子卫苏率领的卫国反抗军。 所有人,包括赵传,都以为卫国公子卫苏率领的抵抗军,主力在隆兴邑邑城之中,公子卫苏的大纛帅旗,也的确高高的飘扬在隆兴邑的邑城城楼上,而隆兴邑城,在杨荣两万薛军的十几天的高强度的猛烈攻势之下,竟然还能屹立不倒,也成功的吸引住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觉得,隆兴邑城之中,必定是卫国公子卫苏亲自率领的卫国反抗军的主力,隆兴邑城中,也必定有一个威望和能力都足以约束城中所有反抗军的统帅的存在,否则,在薛国强大的兵力的猛烈攻击下,卫国反抗军怎么可能凭借着这小小的隆兴邑城,坚守这么长的时间? 然而,谁也没想到,其实隆兴邑城之中,真正的统帅,不是卫国公子卫苏,而是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的反抗军的真正统帅蒙武!戍守城中的反抗军,也是蒙武率领的之前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的反抗军!只不过现在,这支反抗军已经与公子卫苏所率领的反抗军,走到了一起,连旗号都已经换成了卫国公子卫苏反抗军的旗号! 蒙武,就是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贴身亲卫蒙五!当初,卫宁郡城破之时,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身受重伤,很快便不治而亡。 跟随在蒙骜大将军身边的小三小五小九和阿飞阿奎等亲卫,只得忍痛将蒙骜大将军埋葬在卫宁郡城中一个枯井之中,为了避免蒙骜大将军的尸身被薛军发觉,遭受薛军的侮辱,小三小五他们,在蒙骜大将军身死之后,甚至直接用乱石将那口枯井彻底的填埋了起来,之后更是一把火,将埋葬蒙骜大将军尸身的院落,也彻底的烧成了一片废墟。 此后,在埋葬了蒙骜大将军之后,小三小五小九和阿飞阿奎等亲卫,很快便从一片混乱的卫宁郡中逃了出去,逃进了深山老林之中。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人便领着一小队一直跟随在蒙骜大将军身边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军,啸聚山林,一边逃窜躲避薛军的搜捕,一边收拢夏卫联军的散兵游勇。 直到某一天晚上,小三小五他们这支小小的反抗军中,来了一小队神秘的不速之客。那一小队神秘的不速之客,人不是很多,仅仅只有十人,但却个个都是精锐,以一挑十也不在话下,小三小五等蒙骜大将军的贴身亲卫,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单挑,竟然都不能跟保证完胜! 而这一小队神秘的不速之客的到来,在跟小三小五,包括小九和阿飞阿奎等人都打了一架之后,这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是赵国四大密卫中的青龙密卫!而他们,正是冲着小三小五他们来的! 再之后,小三小五等人,便在那一小队青龙密卫的指点下,打出了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旗号,以蒙骜大将军的名义,开始招兵买马,聚拢旧部,啸聚山林,并且逐步发展壮大,而他们的活动范围,也逐步转移到了雁荡山附近,以雁荡山为根据地,开始训练和整顿军伍。 而赵国来的那十个青龙密卫,也专门对小三小五等人进行了专业,并且严苛的军事训练,严苛的训练,甚至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 半年后,经过考核,小三小五小九以及阿飞阿奎等人中,成绩最好的是小五,其次是小三,再之后,小五便正式改名为蒙武,成为了这支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旗号的反抗军的统领。 而小三,则带着阿飞,离开了雁荡山,去了柁樟郡外的大营山区发展,如今柁樟郡外的大阴山区之中,九寨十五岭,大大小小所有的山头,所有的山匪流寇,虽然看似散兵游勇,一盘散沙,人数也是有多有少,多的三五百人,少的甚至只有三五十人,连一百人都不到! 但实际上,这九寨十五岭,大大小小二三十座山头上,所有的山匪流寇,背后都有一个大首领,而这个大首领,就是已经改名为蒙桑的小三!甚至于就连大营山区外围,小营山中的那些山匪流寇,都是蒙桑统领的夏卫反抗军柁樟总盟的外围组织!劫了赵传仆人阿福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外围小分支! 虽然各个山头上的山匪流寇,看似人数都并不是很多,但实际上,大营山区九寨十五岭二三十座山头上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山匪流寇,加在一起,人数却已经超过了八千人,已经将近有九千人了! 而这些,还都是比较精锐的骨干力量,至于那些外围的散兵游勇,老弱病残之辈,再要算上的话,人数早就已经超过一万人了! 而这些分散的反抗军,借着山匪流寇的名义,占山为王,不仅散布面光,耳目消息灵通,而且还容易分散隐蔽,就算薛军想要进剿,还没等柁樟郡或者其他县邑关隘中的薛军出城,消息就已经被送到了各个山头之上。 并且,更主要的是,这些分散开来占山为王的山匪流寇,筹集起粮草辎重来,也比大股的山匪流寇和反抗军要容易得多! 对于大营山区中活跃的这些数目繁多的山匪流寇,柁樟郡镇守将军妫歆,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出兵剿灭,甚至于,自从妫歆出任柁樟郡镇守将军之后,已经出动过十几二十次大小兵力,想要剿灭大营山区中活跃的这些山匪流寇,然而每一次却都又是无功而返,甚至是丢盔弃甲,铩羽而归! 起初,妫歆在得知大营山区中出现了山匪流寇的消息后,也曾经出动小股的薛军,进山围剿,然而,让妫歆感觉有些恼火的是,从那些被劫道的商贾商户嘴中听来的,只有区区几十人上百人的山匪流寇剪径劫道,出动三五百人一个营的薛军,怎么也够了! 可没想到的是,妫歆第一次出动的这一个营的薛军,进了大营山区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山岭之间,直到好些天之后,才有一些形同乞丐,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薛军散兵游勇,逃了回来,向妫歆诉说着他们在大营山区中的悲惨遭遇。 从那些逃回来的薛军口中,妫歆才知道,大营山区中,那哪是几十几百个山嘴流寇啊?那是几百几千个山匪流寇!那一个营的薛军,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脚踏进了那些山匪流寇的包围圈中,这才损失惨重,直接被山匪流寇杀了两三百人,剩下的,也全都被抓了起来,一个都没跑掉! 而他们这些被抓起来的俘虏,更是被分批关押在大营山区中的各个山寨之中,在那些山匪流寇的鞭打下,在山上开荒种地,又或者挖矿采石等等,做着繁重的活,吃的却是残羹剩饭,而且还吃都吃不饱! 在这种情况下,铁打的身子,也都很快的便被消耗一空,自然用不了多久,就变得面黄肌瘦起来,别说干活了,连逃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而这几个逃跑的薛军,也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大营山区中跑了出来!至于其他那些俘虏,有多少人,被关在什么地方,这些人却都是一问三不知,把个妫歆气得半死! 之后,妫歆又组织起了一次大规模的进山围剿行动,一次性出动了将近一万薛军,进了大营山,想要一鼓作气,将大营山区中的山匪流寇一网打尽!然而,还没等妫翊率领的大队薛军进山,那些山匪流寇早就已经逃之夭夭,逃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妫翊带着将近一万薛军,在大营山区中展开拉网式搜索,翻山越岭,耗费了十几二十天的时间,却连个山匪流寇的鬼影子都没见着,不过,那些山匪流寇开垦的荒地山地,种植的庄稼,倒是随处可见!无处消气的妫歆,便让进山的薛军,将那些山匪流寇开垦的山地,修建的山寨,茅草棚子等,一股脑儿的全都捣毁了! 然而,就在妫歆带着将近一万薛军在漫山遍野的搜寻山匪流寇的时候,又传出来了有山匪流寇,在柁樟郡城郊外小营山出没,劫道剪径,抢劫过往商旅的消息!而随后,更可怕的消息,又传到了妫歆手中,一小股山匪流寇,竟然在柁樟郡城中出没,残杀了城中一个守备校尉全家,并洗劫了十三家商铺,纵火焚烧了二十一间民居! 这个消息,顿时就像是一把大锤似的,狠狠地击打在妫歆的胸口上,让刚刚得知消息的妫歆,几乎差一点就脑袋一晕,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好不容易等妫歆回过神来,稳定了一下心神之后,妫歆当即便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带着将近一万薛军,灰溜溜的撤出了大营山区。 兴师动众,动用了将近一万薛军,耗费粮草无数,在大营山区中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前后历时大半个月,到头来却连一个山匪流寇的鬼影子都没捞着,反倒是柁樟郡城之中,被山匪流寇这么闹了一回之后,弄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到了晚上,甚至连门都不敢出了! 这对于妫歆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自从从军以来,还从来没有弄得这么狼狈不堪过!之后,妫歆更是接二连三的组织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清剿山匪流寇的行动,然而却又一次一次的都无功而返! 出动的军队多了吧,刚进山,那些山匪流寇,就像是钻了地缝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等薛军刚一撤离,这些山匪流寇,就又会像地里的老鼠一样,漫山遍野的钻出来,真的是防不胜防! 有时候,薛军大股部队进山围剿,前脚刚进了山,后方的郡县邑城之中,便又会像老鼠一样,冒出几个几十个山匪流寇来,在城中烧杀掳掠,制造混乱和惶恐。 虽然这些混进郡县邑城中的山匪流寇,也不会对郡县邑城造成多大的麻烦,更别说占据一座郡县邑城什么的,但在郡县邑城中杀一两个人,放一两把火,又或者焚烧一两个富商巨贾的院落,暗杀一两个官府官员属吏什么的,在城中制造恐慌、混乱,却又是绰绰有余! 而且,这样的惶恐和混乱,对于郡县邑城中的百姓,甚至包括那些戍守城池的薛军戍卒,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严重的影响军心士气!以至于到最后,那些进山的薛军,又只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回来! 而如果进山围剿的薛军不多,又或者薛军兵力分散,多路出击什么的,山中的山匪流寇,往往又会聚集在一起,在薛军某一支兵力前进的道路上,埋伏设陷,伏击那支薛军! 在集中优势兵力的情况下,那一小股被伏击的薛军,最终的结果,往往不会太好,不是被就地歼灭或者俘虏,就是被杀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而那些被俘虏的,最终也都会被送去山上开荒种地,或者挖矿采石,总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而这一切,包括化整为零,分散隐蔽,袭扰县城郡城等战术战略,都是蒙桑这个夏卫反抗军柁樟总盟盟主,在雁荡山时,跟赵国派来的那几个青龙使者(蒙武蒙桑他们对那十个青龙密卫的称呼)手上学来的!这样的手段,蒙桑在用,雁荡山中的蒙武,同样也在用! 而且,雁荡山中的蒙武,声势弄得比蒙桑还要大,聚集在蒙武打着的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大旗下的反抗军,也比蒙桑手中那些散兵游勇,要精锐得多! 更主要的是,自从赵国青龙使者跟蒙武他们联系上了之后,隔上一段时间,或者是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便会有一支商队,从雁荡山下经过,而那时,雁荡山上的蒙武,便会带人下山,拦路抢劫,将这支商队给劫了下来! 商队的护卫会落荒而逃,商队中押运的货物,则会被留了下来,而这些货物中,不仅有大量的粮草辎重,更会夹杂有刀枪剑戟,甚至是弓箭手弩等兵器或者兵器的配件等等,只需要简单的装配一下,便是一套完好的弩箭! 在这种情况下,雁荡山中的蒙武所部,发展得自然也就比蒙桑所部要强上一些了!而就在不久前,赵国的青龙使者,再次出现在了雁荡山中,并且带来了新的命令和安排,让蒙武率领雁荡山中的精锐力量,奔袭隆兴邑! 当时,赵国青龙使者也只不过是想要让蒙武他们,能够突袭隆兴邑,以断了赵传的后路,再配合安吉关中的赵军,前后夹击,一举击溃隆兴关中的赵军!为此,赵国的青龙使者,甚至还动员了岙山山脉中的卫国公子卫苏所部,让卫苏率领五千卫国反抗军,千里奔袭,杀到隆兴邑外,隐藏在飞云涧中,以寻机歼敌! 当时,赵国青龙密卫在隆城郡中的管事,自然是想要通过联合蒙武、卫苏等部,甚至还有打着卫国老帅公子央的旗号,实际上是公子央麾下的一员偏将周雎在话事的那支反抗军,共同围攻妫昱所部,一举歼灭隆兴关中的数万薛军!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等蒙武所部和卫苏所部按照计划,赶到隆兴邑外的时候,赵军已经纵火烧了妫昱大营,还一箭射杀了妫昱,隆兴关内外的薛军,经此一败后,便在赵传的统领下,龟缩在了隆兴关中,闭关不出,不再跟赵军正面碰撞! 再然后,青龙密卫的管事便得到了从薛都大邑传来的消息,薛国正在跟赵国特使大行人王嵇进行停战谈判,隆兴关和安吉关中的薛军赵军,虽然看似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但却也已经不大可能打得起来了!之前的一切计划,自然也只能搁置不提了! 不过,赶到隆兴邑外的蒙武,却还是趁着隆兴邑守备空虚的机会,偷偷的派人混进了隆兴邑中,半夜打开城门,冲进了隆兴邑城,将隆兴邑东西两座城门一封一堵,将城中的薛军戍卒,便全都堵在了城中,最后一网成擒,所有不愿意投降的,都被蒙武一股脑儿全都给杀了,剩下的也就全都俯首帖耳,乖乖的听命于蒙武了! 蒙武悄没声息的夺了隆兴邑,而卫国公子卫苏,则躲在了飞云涧中,利用飞云涧复杂的地理环境,将五千兵马隐藏得严严实实的,甚至于赵传带着亲兵护卫,几次从飞云涧过,硬是都没有察觉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赵传自己疏忽大意的原因在里面,毕竟,飞云涧也好,隆兴邑也罢,都是隆城郡的属地,也可以说都是他赵传的地盘。虽然在隆城郡中,也有出现过很多次山匪流寇拦路抢劫的案子,但这些案子在赵传看来,都太小儿科了,不过是几十几百人的山匪流寇,根本就无关痛痒,赵传甚至连出兵剿灭都懒得出动一下,直接发了个文告,让地方官吏,加紧破案,缉拿盗寇,地方士绅,小心戒备,也就了事了! 在赵传看来,隆城郡虽然算不上很太平,但也没出现过什么大股的山匪流寇什么的,总体上还算是太平稳定!而且隆兴邑、飞云涧这些地方,又都紧挨着官道,人来人往的,来往了无数次了,也都没出过任何事,在防备上,自然就难免的有所松懈了! 疏忽大意之下,赵传自然也就不可能发现飞云涧中隐藏着的数千大军了!之后,卫苏甚至趁着薛军不备,在飞云涧中设伏,一口气吃掉了薛军三千戍卒,将薛军随军押运的二三十车金银珠宝,一股脑儿,全都给劫了,让赵传在隆城郡中辛辛苦苦捞了两三年的钱财,全都白忙活,打了水漂了。 劫了赵传整整二十七车货后,青龙特使又带来了一个绝密的消息,说是赵传正打算投靠赵国(这个消息,其实比赵传让赵福投书安吉关还要早上几天,几乎就是在赵传从隆城郡中做出决定,离开隆城郡的时候,消息就已经被隆城郡中的赵国密谍暗探所掌握了),听说卫苏劫了赵传的货,青龙特使就让卫苏派人去联络赵传,想要进一步确认赵传是不是真的打算投靠赵国。 如果确有此事的话,把那批货,原封不动的还给赵传,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赵传听说是卫苏派来的使者,根本连面都没见,直接就让人给轰走了,还派了两千黑甲铁骑,想要找出飞云涧中的卫国反抗军! 再后来,这两个千人队的薛军黑甲铁骑,自然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进了隆兴邑中,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而隆兴邑城中,也是一夜变幻大王旗,公开打出了卫国公子卫苏的旗号! 再后来,就是赵传派杨荣,领了王珙等人,率领两万薛军,围攻隆兴邑的事,只不过直到现在,这都又过去了大半个月了,杨荣率领的这两万薛军,却连这座小小的隆兴邑,都还没攻下!甚至于,如果不是青龙特使,就在飞云涧中卫苏的身边,再三阻拦卫苏出兵,恐怕现在,隆兴邑城外的这两万薛军,都已经被卫苏和蒙武里外夹击,彻底的给包了饺子了! 大好的一块肥肉,就在嘴边,每天只能看不能吃,馋得卫苏没法,几乎每天都要跑去找那个青龙使者,想要出兵去夹击隆兴邑城外的杨荣所部,但却都被青龙使者给阻拦了下来,还每次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啊等,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卫苏也只能在心底诽谤几句,并不敢真的当着青龙使者的面说出来,赵国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卫苏现在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了,甚至于有好几次,如果不是青龙使者暗中通风报信,卫苏在岙山山区里,就已经被薛国围剿的大军给合围包圆了! 就连那一次,卫苏趁着公孙虎在岙山惨败,反攻突袭卫都亳邑,想要重新夺回卫国故都,却在亳邑城外,被公孙虎和徐瑞合击,大败而归,差点连岙山老营都丢了!那一次,也是在青龙使者的指点下,卫苏才派人领了一千兵马,秘密潜行,北出岙山,奔袭兴夏军寨,让徐瑞不得不撤军返回兴夏,这才解了岙山大营被公孙虎和徐瑞联军合围的困局! 可以说,这两年,如果没有赵国青龙使者在暗中帮助,卫苏恐怕早就已经不知道被薛军联合绞杀了多少次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不一定呢!而赵国派来跟卫苏联络的青龙使者,绝大多数,又都是之前就跟卫苏他们有过接触的赵国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教官,有了这样一层身份在,卫苏在那些青龙使者面前,自然也就硬不起来了! 这一天,无处发泄心中郁闷心情的卫苏,亲自带着斥候,出了飞云涧,远远的跑去隆兴邑城外,一边观看杨荣领着的薛军攻打隆兴邑城,一边在心里YY着,如果自己带了那五千兵马,从背后杀出来,杨荣那一两万薛军,脸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就这样坐上观战,虚度了一天的时间,到晚上,天都黑了,卫苏才领着斥候营的兄弟,回到了飞云涧中的秘密营区。刚回到营区,一个亲兵便走了上来,低声说道:“公子,又有青龙使者来了。” “又……”卫苏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问个究竟时,又一个卫军疾步走了过来,走到卫苏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公子,青龙使者请您过去说话。” 卫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行,我洗漱一下,马上过来。” 第八百七十五章 得封卫君 不一会儿,卫苏就已经来到了营中另外一处青龙使者住的营帐中,门外卫兵掀开营帐幕门,卫苏径直走了进去,却见营中上位上坐着两个三十多岁的人,一个顶盔戴甲,穿着军中的号服,另一个则是素衣素服,没带任何兵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子。 顶盔戴甲的那个青龙使者,在之前赵国派到卫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中的时候,就当过卫苏的教官,卫苏对其也一直都是尊敬有加,在营中也从来都是以教官相称,敬之为师。而现在,那个身为教官的青龙使者,却在那个素衣素服的青龙使者的右手侧作伴,可见那个素衣素服的青龙使者,地位比自己的教官,还要高上一筹! 卫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上前几步,走到青龙使者跟前,躬身行礼说道:“教官。” “公子,公子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夏王特使蒙浚蒙将军。” “夏王特使?蒙……蒙将军?”卫苏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诧异地望向那素衣素服的男子,失声说道:“阁下莫非是蒙骜蒙大将军之子?” 蒙浚笑着站起来,朝卫苏躬身行礼,说道:“公子说笑了,小人不过是蒙骜将军帐下的亲兵,有幸蒙蒙骜将军青睐,赐以蒙姓罢了。蒙骜将军之子,如今倒是在新都军中,过些时日,公子或许就能在战场上,见到少将军的英姿了。” “哦?蒙骜将军之子,在新都出仕了?”卫苏颇为有些意外地说道。 “正是。”蒙浚轻笑了一下说道,“蒙夏王不弃,念着大将军为王室尽忠的份上,特召少将军入都任职,委以重任。如今少将军正在军中加以训练,毕业之后,便可上阵厮杀,耀武军中也。” “蒙公子倒是好运气,可以在赵国军中接受训练,着实让本公子好生羡慕呢!”听了蒙浚的话,卫苏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羡慕地说道。 蒙骜之子在新都军中接受训练,而新都是哪里?那不就是赵都宸邑嘛,只不过改了个名字,城池变得更大些罢了。而赵都宸邑中,最有名的军事训练营,那可不就是栾犀大营吗? 卫苏接受的军事训练,是赵国派驻卫国的军事训练顾问团传授的,而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最早是在什么地方接受军事训练的?那可不就是栾犀山谷的赵军新兵训练营么? 算起来,栾犀大营,那才是赵国军训之始祖,其他的什么训练营啊,军事训练顾问团啊,那都市从这个训练营派生出来的,都是徒子徒孙了! 而就算是这样,接受过才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赵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军事训练的卫苏,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赵国这个军事训练科目的强大之处,学习到了很多军事知识和技能技巧,从而才让他在卫国灭国之后,都能够以那批才不过接受了几个月军事训练的卫国新军,作为核心,组织起了一支强大的反抗军,一直跟薛国占领军,对抗到了现在! 到现在,卫苏率领的这支反抗军,实力不仅没有被削弱,相反,在与薛国占领军的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反抗军的战斗力和实力,可以说都得到了进一步的锻炼和加强!现在,自己手下这支反抗军,跟卫国灭亡之初的那支卫国新军,可以说,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而这一切,追根究底,其实功劳都应该算在卫国军事训练顾问团的头上,卫苏率领的这支反抗军,之所以能在薛军一次又一次的围剿进剿中,越挫越勇,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运用了自己当初在军事训练顾问团军官特训营中学习到的那些战术和战斗技能、技巧! 如果没有当初军事训练顾问团军官特训营中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的话,卫苏觉着,自己现在恐怕早就跟自己那些兄弟一样,不知道被薛王关在什么地方,当猴子给圈养了起来呢! 所以,卫苏其实有时候都在想,如果能够去赵国,去栾犀大营的赵国新兵训练营中,系统的接受赵国军事技能技巧和战技术的学习,系统的学习上一年或者更多的时间,那该有多好啊!只不过,卫苏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 卫国现在是国破家亡,自己恐怕也是君父唯一还在率军翻看薛国对卫国占领的公子,复兴卫国,反击薛军的重任,压在自己的肩上,已经快让卫苏喘不过气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也不可能丢下手下这上万人的兄弟,独自跑去赵国栾犀大营,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的! 就算卫苏真的能够丢下在卫国这一万多正在反抗薛国占领军的反抗军兄弟,赵国肯定也不可能答应卫苏的请求的! 现在的卫国反抗军,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呢,真正称得上有实力的反抗军,总共也就那么三支,卫苏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一支反抗军的统领,如果他离开了卫国,去到赵国,那他手下这一万多卫国反抗军,一下子就会群龙无首,变成一盘散沙,瞬间失去凝聚力和战斗力!这种情况,是赵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因此,赵国也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卫苏离开卫国,去到赵国的! 不过好在,卫苏虽然不能去赵国,去栾犀大营接受系统的赵国军事训练,但赵国对卫国,或者说,对卫国反抗军,还是不错的,派了不下两百名军事骨干,加入到卫苏军中,也正是由于这些军事骨干的加入,才让卫苏手下的这一万多名反抗军,有了更加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并且始终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后,卫苏这才又朝蒙浚躬身一礼,说道:“蒙将军远道而来,就在我军中安心住下,苏也好日日登门请教。” 听了卫苏的话,蒙浚笑着朝卫苏拱手一礼,说道:“公子不说,在下也是要厚颜在公子军中长住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浚又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乃是奉了夏王王旨,特来传旨的。” “传旨?”卫苏微微愣了一下,诧异地抬眼望着蒙浚,又转头瞧着自家教官,却见教官微微笑着,轻轻地颔了颔首。 卫苏愣了一下,旋即跪倒在地,磕头说道:“臣卫公子苏,恭听王上谕旨。” 蒙浚从袖口里掏出一卷锦布来,展了开来,朗声宣读道:“大夏王无咎谕:兹尔卫公子苏,忠贞勤勉,为国为民,不避凶险,身临战阵,勇武可嘉,忠贞可奖。卫君失位,蒙难于尘,失陷酋敌,君位空悬,着令,卫公子苏,继位卫君,以承大统,以正视听,统领三军,共击薛贼!玉牒金册,登录君名,令旨到时,宜正君位!大夏王无咎元年九月十一日。” 念完谕旨,略微停顿了一下,蒙浚这才将谕旨收了起来,朝卫苏拱手一礼,说道:“恭喜啊公子,从今日起,公子可就是王室玉牒亲封的卫国君侯了!” 听了蒙浚念的夏王谕旨,卫苏直接就懵了,这可真是天上突然间落下了一个金馅饼,直接砸在了卫苏的脑袋上!卫国君侯,那可是以前卫苏做梦都梦不到的位子啊!如果不是薛国,自己的君父,恐怕到老的时候,都根本想不起有自己这么个儿子来,自己最好的下场,恐怕也就是在自己的兄弟,继承君位之后,大赏天下,赏赐个爵位,赏块封地,然后在封地中终老一生! 这还是看在自己这个庶出子,完全对君位不会构成任何的威胁的情况下,最好的结局,而如果自己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对卫国君位的觊觎的心思,恐怕继位的卫君,就绝对不会让自己再活下去,一杯鸩酒,或者三尺白绫,恐怕就是自己的结局了! 而现在,自己的君父,以及那些出身高贵,很得君父宠爱的公子哥哥们,现在却全都成了阶下囚,说不定在薛都大邑过着什么提心吊胆,不见天日的日子呢,而自己呢,竟然得到了夏王谕旨亲封,颁赐玉牒金册,正儿八经的成为了卫国君侯,一国之君了!这在以前,卫苏是真的连做梦都不敢梦见的事情啊,现在竟然成了真的了! 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教官使者也笑着朝卫苏拱手行礼说道:“恭喜啊公子,不,卫君,恭喜卫君了。”卫苏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却见蒙浚双手捧着一份玉牒金册,躬着身子,身子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将玉牒金册,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卫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着的右手,颤巍巍地伸手抓过玉牒金册,然后猛地一下举在了半空中。 营帐中的所有人,包括蒙浚和那个教官使者,以及其他卫兵,全都跪倒在地,磕头行礼说道:“拜见卫君(君上),卫君(君上)万年,卫君(君上)万年!~” 卫苏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地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平,平身。” “谢君上(卫君)!” 等蒙浚他们都站起来后,卫苏这才又深吸了一口气,对教官使者说道:“教官,我,我,寡人想拜教官为左庶长,统领军中事务,教官可愿帮助寡人?” “君上厚爱,委以重任,臣,敢不用命?”教官使者再次朝卫苏磕头行礼说道。 “左庶长请起,快快请起,请起。”卫苏心中一喜,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搀扶起了教官。只要教官答应了,剩下那两百多军中骨干,就好办多了,到时候全都委以军中职衔,还能怕他们跑了不成?有了他们在军中,自己也就能安心多了! 搀扶起左庶长后,卫苏又转头对蒙浚说道:“蒙浚将军,不知将军可愿意留下,帮助寡人,复兴卫国?” “夏卫本是一体,不分彼此,浚来此之前,就已得夏王谕旨,命臣尽心竭力,以辅佐君上,若是君上不弃,臣愿鞍前马后,为君上分忧。” “好,好,那太好了。”卫苏高兴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转头对教官说道:“左庶长,不知寡人该以何职委任蒙将军?” “蒙将军久随蒙骜大将军,兵书战策,样样精通,可为客卿,随侍君前,参赞军务。”教官略微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 之前,在卫苏军中,三军统帅,虽然是卫苏,但出谋划策,行军布阵,多数却都是他在一旁参赞谋划,甚至可以说,连行军作战的计划,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卫苏成为卫国君侯,要拜他做左庶长,自然没什么问题,军中也不会出现不服管教的情况。 但蒙浚则不一样了,蒙浚不过是奉了夏王(实际上是赵国君侯的谕令)前来宣读谕旨,然后留在卫苏军中效力的。对于卫苏军中的各级将校来说,蒙浚这就等于是空降兵,外来者,如果一来,就让蒙浚担任实职领军将领,势必会引起其他人心中的不满,甚至于对蒙浚出现阳奉阴违的现象。到那时,就算蒙浚再怎么有才能,也根本施展不出来了! 倒不如先让蒙浚做个客卿,跟在卫苏身边,等蒙浚立下了足够的功劳,树立起了一定的威信后,方可让其名正言顺的领兵。 听了教官的话,卫苏微微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只是,蒙将军,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君上言重了,只要能为复兴卫国尽一番心力,浚就不觉得委屈。”蒙浚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那好,那寡人就先拜将军为客卿,随侍寡人身边,参赞军务。” “多谢君上。”蒙浚躬身行礼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君上,臣还有一事,禀奏君上。” “什么事?”卫苏有些意外地瞧着蒙浚,问道。 “君上,臣来此之前,王上曾命臣前去联络蒙桑以及周雎等部,集结卫国所有反抗力量,拧成一股绳,才好从容应对薛军。”蒙浚躬身说道。 听了蒙浚的话,卫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理该如此,当初教,左庶长曾经说过,一根筷箸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被折断,但如果是十根筷箸绑在一起呢,却用尽力气也都不能折断,这就是团结就是力量。”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苏又接着说道:“现在,卫国境内的反薛力量实在是太分散了,根本一点儿都不团结,所以才会被薛军逐一扑灭,怎么也成不了气候。如果能够集中所有反抗军的话,正好可以给薛军沉重一击,一举击溃卫国三郡之地上的薛国占领军主力,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卫苏抬头瞧着蒙浚,说道:“蒙将军,不知道将军联合诸部,效果如何?” “蒙武所部,此前便已经与君上结成同盟关系,如今,蒙武将军也愿意统一号令,听从君上调遣,蒙桑所部,正在柁樟郡外大小营山之中,随时待命集结,只要君上一声令下,便可为君上前驱,攻打柁樟郡。”蒙浚躬身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蒙浚才又接着说道:“卫公子央大帅麾下旧将周雎,也答应与君上统一号令,统一行动,但是,周雎有一个条件,希望君上答应。” “条件?什么条件?”卫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合情合理,寡人都答应他。” 蒙浚瞧了卫苏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周雎统领希望,君上能为公子央正名,将来若是收复卫都亳邑,希望君上能以尚父之名,将公子央的神位,迎进卫国宗庙。” 听了蒙浚的话,卫苏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笑着说道:“这没问题,公子央本就是寡人公叔,卫国公族,以尚父之名,迎公叔神位入祀宗庙,又有何不可?蒙将军大可转告……嗯,这样好了,还是本君亲笔手书谕旨一封,阐明迎公叔入祀宗庙之意好了,还请蒙将军将此书信,送到周雎将军手中。” 说着,卫苏走到一旁的书案边,跪坐了下去,提起笔,便在书案上放着的宣纸上,刷刷写了一封亲笔信,以卫国君侯之名,答应了周雎的请求,待他日收复卫都亳邑之时,以尚父之名,将公叔央,迎进卫国宗庙,与卫国先君同享祭祀。 写完信后,卫苏又拿起刚刚随同玉牒金册,一同被交给他的卫君之印,伸手在信的末尾,盖上了印玺,轻笑着说道:“没曾想,寡人这一份旨意,竟然是追封公叔的。” 说着,将亲笔信递给蒙浚,说道:“蒙将军,你看可好?” 蒙浚瞧了瞧,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甚好。”说完,却见卫苏竟然又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眨眼间,便又写好了一份谕旨,拿起印玺,在末尾盖了下去,随后便又将那份谕旨,转手递给了刚刚被卫苏委任为左庶长,有统领三军之权的青龙使者简虎。 简虎与管易一样,都是赵国新军第一军出身,也是第一批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接受新兵训练的赵国新军。只不过当时,他和管易,都被分在了后勤辎重营。本来,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和晋升规律的话,后勤辎重营的兵,想要转到正规部队,是很难的。 但偏偏,当时的后勤辎重营的都头管易,不是个安分的主,在到赵都宸邑押运武器装备的时候,正好碰上仲公子之乱,被困在了赵都宸邑,之后更是在混乱中,崭露头角,缴获了一大批仲公子囤积的武器装备,更是在仲公子的心腹上,安插上了一颗钉子,为平定仲公子之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战后,管易和简虎,便双双因功晋升,并被转入了斥候营中,在赵国国防军第一军斥候营中任职,从那时起,简虎几乎就一直都是管易的副手和部下,之后又在反击莒军入侵山陇郡的战斗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千里奔袭,直插峡门关,关上了赵国南大门,从而截断了莒军南下的退路,将五万莒军,全都堵在了山陇郡中,最后被赵军一网打尽。 再然后,赵国组建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的时候,管易和简虎便双双入选,管易成了军事训练顾问团团长,简虎也在军事训练顾问团中担任战术教官一职,在军官特训营中,便结识了卫公子苏。 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结束在卫国的存在后,又辗转去了兴夏王都,想要接应萱月公主和萱华公子,只不过萱月公主不肯离开,只是让训练团将萱华公子和王子无咎带出了兴夏王都。 返回赵国后,作为团长的管易,论功行赏,被正式晋封为上校军衔,在栾犀大营新兵训练营中,担任战术教官,而简虎和其他一些军事训练团中的训练教官,则被秘密挑选出来,在接受了一定的秘密战训练之后,作为青龙密卫的外围成员,以青龙使者的身份,被派到卫国的反抗军中,成为赵国与卫国反抗军之间的联络员和使者。 简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到卫苏军中的,如今,简虎已经成为了卫军卫苏亲封的左庶长,有统领卫国三军之权,可谓是大权在握。 而留在赵国的曾经的上司管易呢,却不过是区区一个上校教官,在赵国没有进行大规模军事动员,准备国战的时候,管易以教官的身份,想要从上校,晋升为少将军衔,正常情况下,没有三五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简虎现在的成就,似乎要比管易大得多,当然,在赵国军中,管易的军衔,却还是远远的压在简虎头上的,简虎到现在,也还不过是个少校军衔,而管易,却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上校了,而不是之前为了带领驻卫军事训练顾问团而临时加上的上校衔! 写好了拜简虎为左庶长的任命文书后,卫苏又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拜蒙浚为客卿,并以客卿的身份,参赞军务的文书,用印之后,也转手交给了蒙浚,说道:“左庶长,蒙将军,行营简陋,寡人也没有登台拜将的时间,只能一切从简了,还望左庶长和蒙将军不要见怪才好。” 简虎和蒙浚急忙说道:“君上言重了。”话音未落,便听卫苏又说道:“等他日收复故都,寡人必定再登台拜将,昭告天下,为左庶长和蒙将军正名!” “多谢君上,多谢君上。”两人急忙又说道。 两人话音刚落,抬头却见卫苏又跪坐在书案后边,提笔疾书着,不一会儿,便又写好了一份文书,拿起来,递给简虎说道:“左庶长,您看这样可好?寡人打算加封蒙武将军为上将军,统领大军,以击薛贼。这是文书,左庶长以为可好?” 说着,停顿了一下,卫苏又说道:“还有,寡人打算加封蒙桑将军为中将军,加上将军衔,周雎将军为忠义大将军,同上将军衔,左庶长以为可否?” 简虎飞快地瞧了一眼手上的文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朝卫苏拱手行礼,说道:“君上圣明,三位将军领军在外,劳苦功高,理应高官显爵,以示荣宠。” “那寡人就这么下诏了?” 简虎微微点了点头,卫苏走回书案边,提起笔,再次写起诏书来。本来,作为一国之君,诏书什么的,几乎是不大需要他亲自动手的,但为了表示对蒙武蒙桑周雎等人的尊敬和恩宠,卫苏也只能亲自动手了,这样才能显得几人地位的特殊嘛。而且,现在卫苏身边也还没个内史,草诏这些工作,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正写着,蒙浚却又躬身朝卫苏行礼说道:“君上,臣还有一事,要禀奏君上。” “哦?将军还有何事禀奏?”卫苏挑了一下眉头,抬头瞧着蒙浚说道。 “禀君上,在王上下旨晋封君上为卫君的同时,还下旨册封赵传为隆侯。”蒙浚躬身行礼说道。 第八百七十六章 会盟 听了蒙浚的话,卫苏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瞧着蒙浚,失声说道:“隆侯?” 蒙浚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隆城郡侯,辖地隆城、安阳两郡。” “隆城郡?”卫苏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隆城郡可是卫国故地,卫国三郡之地,柁樟、卫宁、隆城,如今隆城郡封给了赵传那狗东西,那自己这个卫君,还能称之为卫君吗?三郡之地只剩其二,自己还算什么狗屁卫君啊? “君上,王上将隆城郡和安阳郡,分封给了隆侯,也是为了避免君上和隆侯再起冲突,此外,为了补偿君上,王上还特地将保兴郡分封给了君上。” “保兴郡?”卫苏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那可是薛国的地盘!夏王想让寡人与薛王拼个你死我活吗?” “君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左庶长简虎在一旁朝卫苏躬身行礼说道。 “讲!”卫苏没好气地说道。 “君上,臣以为,王上此举,也并无不妥!隆城郡中,尚有隆侯……”说到这里,简虎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改口说道:“尚有赵传五万大军,君上若是不愿舍弃隆城郡,势必要先与赵传拼个你死我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君上和赵传之外,还有薛王在旁虎视眈眈,若是君上真与赵传两虎相争,到时候得利的,不是君上,也不是赵传,只有可能是薛王!”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简虎又说道:“如今,卫国三郡之地,还都在薛军手中,君上想要收回三郡故地,与薛国之战,就在所难免。既然早晚都要与薛国拼个你死我活,那君上何不大方一点,让出隆城郡,以此与赵传结盟,同攻薛国呢?” 听了简虎的话,卫苏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却听简虎又说道:“到那时,薛国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君上,还有赵传所部,君上面对的来自于薛国的压力,也会少上许多,同时还能免了后顾之忧,不需要担心在跟薛国激战的时候,赵传突然从背后杀出。” 说着,简虎又抬眼瞧着卫苏,说道:“君上以为,是也不是?”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简虎又说道:“而且,王上虽然隔了隆城郡,以封隆侯,但却也将薛国保兴郡,分封给了君上,君上三郡之地,依然一分不少。就算君上暂时还不能从薛国手中夺回保兴郡,可君上只要占有卫宁、柁樟两郡,待将来形势突变之时,君上再出兵收复保兴郡,甚至是宁安郡、黄岚郡等地,也不是不可能啊!” 简虎话音刚落,蒙浚也在一旁点头说道:“没错,王上也是担心,君上和隆侯,会因为隆城郡而互相生了间隙,不能好好配合,故而,将隆城郡分封给隆侯的同时,也将保兴郡,分封给了君上。同时,王上还将安阳郡,分封给了隆侯,其实也就是想让君上和隆侯分开,就算将来反攻薛国,也能左右钳制薛国,让薛国首尾不能相顾。” 听了简虎和蒙浚的话,卫苏也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仔细想想,其实简虎和蒙浚说得也没错,现在自己这个卫国君侯,都还是悬着的呢,连卫都亳邑都还没收回来,现在谈什么收复卫国三郡之地,也太早了些! 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既然现在收复卫国三郡之地,还言之过早,不太现实,那倒不如先拿下一郡两郡,将这一郡两郡之地先经营好了,至少得在薛军的反扑下,坚守住城池吧,而且还得一直坚持到薛国打不下去为止!到那时,才能够真正算得上是一鸟在手! 既然早晚都要面对薛军,而且不可避免的,要跟薛军拼个你死我活,那倒不如舍了隆城郡,以此与赵传结盟,共同对抗薛国薛军!赵传这家伙吧,领军作战的本领,似乎不大,但架不住人家手里有兵啊! 五万大军在手,就连薛国,都不得不封他一个镇西都督!自己想要跟赵传结盟,那自然不能比薛王小气了,夏王封赵传隆侯,将隆城郡分封给了他,作为封地,那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反正不管是隆城郡也好,还是卫宁郡、柁樟郡也罢,现在都还不能算作是自己的封地,还没掌握在手中的封地,就算夏王将整个天下都分封给自己,那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想到这些,卫苏脸上愤怒的表情,也渐渐的消失了,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对蒙浚说道:“蒙将军,隆城郡,我可以割让给隆侯,但是,我也需要隆侯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了卫苏的话,蒙浚悬着的心终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急忙躬身行礼说道:“什么条件,君上请说,臣必定会替君上,转达给隆侯的。” “让他拿,卫都亳邑来换!”卫苏冷声说道。 听了卫苏的话,蒙浚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躬身说道:“是,君上的话,臣会转达给隆侯的。” 三天后,卫苏的话,就原原本本地,传到了隆兴关中,刚刚接受了夏王册封,成为隆侯的赵传耳中。 听了蒙浚通过墨管事传来的话后,赵传沉吟了许久,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请墨管事转告卫君,寡人答应他的条件了,但是,寡人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寡人需要与卫君当面结盟,缔结血盟!’ 赵传的话,很快又通过墨管事,传回了飞云涧,传到了卫苏耳中,卫苏很快便也答应了赵传的条件,双方信使往来,很快便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在三天后的隆兴邑外相见,缔结血盟。 隆兴邑中,蒙武还打着卫公子苏的旗号,在坚守着,城外的杨荣等薛军将领,也还在昼夜不停地围攻着隆兴邑城。 很快,赵传便带了一支绝对忠诚于他的亲兵,并且将墨管事带来的那一支伪装成粮草辎重护卫的龙门镖局的雇佣兵,也都带在了身边,总共数百人,以督战的名义,带着杨虎、魏明等一干将领,从隆兴关赶到了隆兴邑。 听到赵传到来的消息,杨荣很快便带着杨武、王诚、王珙等将校迎了出来,忐忑不安地立在营门两旁,迎接着镇西都督赵传的到来。 很快,赵传便带着亲兵护卫,出现在官道上,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杨荣军营门口,杨荣率军抵达隆兴邑后,将军寨就立在隆兴邑南门外,距离隆兴邑不过三五里的距离。 看到赵传在亲兵护卫的簇拥下,纵马来到营门外,离着还有十几步远,杨荣碧娜带着杨武、王珙等将校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齐声说道:“末将恭迎都督。” 话音未落,赵传便冷哼了一声:“拿下!”身后亲兵护卫冲上前去,不由分说,扭着杨荣、杨武、王珙等人的胳膊,便将营门口的一干将校,全都按在了地上。 “都,都督!”杨荣脸色猛地一变,急忙抬头望着赵传,高声叫道。 “尔等督战不力,作战无功,损兵折将,图耗粮饷辎重无数,要尔等何用!”赵传冷声说道,旋即又厉声喝道:“左右,全给我砍了!” “都督饶命,饶命啊都督!”听了赵传的话,杨荣、杨武、王诚、王珙等人,全都脸色急变,不停地挣扎着大声求饶道。 “砍了!”赵传不为所动,厉声喝道。 “是。”亲兵一起大声应道,便要将杨荣、王珙等人押到一旁。 王珙见状,急忙大声叫道:“都督,都督饶命,饶命啊都督!都督,求求你,看在家父的份上,饶了侄儿这一次吧!”见赵传不为所动,王珙便又朝着魏明,大声叫道:“魏将军,魏将军,求求你,替我向都督求求情吧魏将军!” 魏明本是妫昱副将,妫昱意外亡故,本省就有着许多的疑点,所有的疑点,甚至全都指向现在的镇西都督赵传,而且之后,赵传更是将魏明等妫昱的旧部,全都投闲置散,彻底的剥夺了他们的指挥权,以至于魏明等妫昱的旧将,现在在镇西军中,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了! 但是,听到王珙苦苦的哀求后,魏明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替王珙求情,而且,魏明也还有些搞不清楚,赵传是真的想要杀了杨荣、杨武、王诚、王珙等人,还是仅仅只是想要杀鸡儆猴,吓唬他们一下! 毕竟,杨荣还是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副将,也不是赵传说杀,真的就能够无所顾忌的就杀掉的!而王珙,那更是柱国将军王简的爱子,王简跟赵传,那更是有着出生入死,一同上阵杀敌的过命交情,私下里,王珙甚至还叫赵传叔父,赵传难道就连王简的面子都不给了,硬要生生的杀掉王简的爱子吗? 真要杀了王珙的,赵传以后还怎么有脸面去见王简?或许,赵传真的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的做做样子吧?可如果自己不求请的话,赵传真的杀了王珙,那以后回到薛都大邑的时候,王简听说王珙曾经向自己苦苦哀求,请求自己替他向赵传求情,自己又没有求情的话,那柱国将军王简,又会怎样看待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又怪罪自己呢? 一瞬间,魏明脑子里,就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眼看着王珙等人就要被赵传的亲兵护卫拖了下去,魏明再也没办法置身事外,犹豫不决了,将心一横,牙一咬,上前转身,单膝跪倒在赵传面前,求情说道:“都督,杨将军等人久战无功,区区隆兴小城,竟然迁延至今,亦未能拿下,的确罪该万死。” 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魏明才又接着说道:“但是,都督,临阵斩将,乃是兵家大忌,末将恳请都督,看着杨荣将军等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他们的死罪,并允许他们戴罪立功,签下军令状,若三日五日后,还不能拿下隆兴邑城,到时候数罪并罚,杨将军等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还请都督三思!” 其他将校,见魏明跪地替杨荣、王珙等人求情,急忙也一起上前,跪倒在赵传面前,请求说道:“还请都督允许杨将军等人,戴罪立功!” “不许!”不等众将求情的声音落地,赵传便冷声断然拒绝道。 听了赵传的话,魏明等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却听赵传又说道:“杨荣等将,一个月以前,就率领两万大军,前来此地,收复此小小的隆兴邑城,到如今一月有余,却接二连三的损兵折将,空耗粮饷辎重无数,却是寸功未见!本都督治军严谨,赏罚分明,功必赏,过必罚,杨荣等将攻城无功,军纪森严,岂容徇私?” 听了赵传的话,魏明等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来没来得及张嘴,赵传便已经伸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厉声说道:“不用再说了!谁再为杨荣等将求情,便与之同罪!”说着,赵传又厉声喝道:“给我砍了,将首级悬挂于辕门之上,以儆效尤!” 扭着杨荣、王珙等人的亲兵,一起应了一声,扭着不停挣扎着,苦苦哀求求饶的杨荣王珙等人,便走到了校场中。 王珙见哀求无望,竟然转而破口大骂道:“赵传,你这卑鄙小人,无罪而诛,老子不服,老子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赵传,老子在地下等着你,看你狗东西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叫骂声未绝,赵传带来的亲兵,便已经手起刀落,将杨荣、杨武、王珙等大小将领,七个人的首级,一股脑儿的,全都给砍了下来。 很快,刽子手便提着七个鲜血淋漓的首级,走回到了赵传跟前,单膝跪地,向赵传复命。赵传淡淡的瞧了七颗首级一眼,摆了摆手,冷声说道:“将首级悬挂于辕门之上示众,不许任何人靠近,有胆敢取下首级,埋葬杨荣等人者,杀无赦!” 单膝跪在赵传跟前的亲兵刽子手,一起冷声应道:“是!”提着七颗首级,转身离开,很快便将七颗首级,挂在了辕门前的旗杆上。 魏明等人见此,正暗自心惊不已,却听赵传又猛地冷声叫道:“魏明、阿桂听令!” 魏明心中一惊,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礼说道:“末将在!”阿桂也跟着跪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道:“末将在!” “本帅命令你二人,即刻接掌杨荣、杨虎、王诚、王珙等部,率军督战,三日内,务必给我拿下隆兴邑城,若是拿不下来,本将决不轻饶,杨荣等将,便是前例!”赵传冷声说道。 听了赵传的话,魏明等人心中肃然一惊,急忙抱拳行礼应道:“是!”新一轮的攻城战,就此拉开序幕。 在魏明、阿桂等人的督促下,已经在隆兴邑城外,攻打隆兴邑一个多月的痞兵老卒,不得不再次拿起武器,强打起精神,朝着隆兴邑城猛冲了过去。 然而,隆兴邑城,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块顽劣的磐石一样,任凭这薛军如何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冲锋,却依然岿然不动,城中的各式武器装备,特别是箭弩弓弩,如同不要钱一般,不停地朝着城外猛冲过来的薛军,倾泻而下,每一拨箭雨,都会带走成百上千名薛军的性命! 战事正酣之时,赵传却乔装成了赵福斥候营中的一名斥候,在赵福和其他斥候的陪同下,乔装改扮,偷偷的溜出了薛军大营,往飞云涧赶去。 一行人刚到了飞云涧,赵福很快便在道路一旁看到了一个标记,急忙伸手拉了拉赵传,赵传微微点了点头,很快便跟斥候营的兄弟,分散隐蔽进了飞云涧的密林深处。 在赵福的陪同下,赵传很快便顺着标记,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小树林里。树林周围,很快便涌出了一群手拿弓箭手弩的士卒,将赵传和赵福团团包围了起来。赵福急忙亮明了赵传的身份,急声说道:“隆侯在此,应卫君之邀,前来会盟!” 周围的士卒,这才收起了弓弩箭矢,很快便有一个校尉模样的士卒,走上前来,无声地朝赵传行了一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传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这才跟赵福一起,跟在那个校尉的身后,朝密林更深处走去。一路上,那个校尉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一会儿,在那个校尉的带领下,赵传和赵福便来到了密林深处,一处小土台边。小土台应该是刚刚平整出来才没多久,周围的树木被砍伐一空,全部做成了木制拒马栅栏,堆放在一旁,几十个卫军士卒,手上拿着长枪长戟,穿着擦拭一新的铁铠,在小土台周围小心翼翼地警戒着。 小土台前,已经换上了卫国国君冕服的卫苏,在左庶长简虎和客卿蒙浚以及墨管事等人的陪同下,站在小土台前面,正在静静地等候赵传的到来。 来到卫苏身前,那个校尉躬身行礼后,便又退了出去,卫苏这才上前一步,朝赵传拱手说道:“隆侯远道而来,寡人有失远迎,还望隆侯见谅。” “卫君言重了。此地乃是隆城郡属,寡人之封地,若说远道而来,应该是卫君才是,有失远迎的,却是寡人了。卫君远来,寡人未能远迎,也请卫君见谅。”赵传轻笑了一下说道,言语上,却是半分也不肯多让。 墨管事墨辛在一旁朝两人拱手一礼,说道:“卫君隆侯,今日会盟于此,乃是为了两国邦交以及未来之关系而来,谁主谁客,又何须在意呢?” “墨管事所言甚是,隆侯,今日会盟,不论主宾,只论邦交战事,如何?”墨辛话音刚落,卫苏也接着说道。 “卫君所言,正是寡人之意。”赵传也点了点头说道,说着,又朝卫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卫君,请!” “隆侯,请!”卫苏也坐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携手联袂,登上了小土台。小土台上,东西两侧,已经放好了两张长条案几,案几后面还各放着一张锦缎垫团。 卫苏和赵传登上小土台后,各自相对一礼后,转身走到东西两张案几后面,跪坐了下去,左庶长简虎和蒙浚,一左一右,侍立在了卫苏身后,而赵传身后,却只有赵福一人侍立,而且赵福还是赵传的家奴出身。两厢一比较,赵传顿时便感觉有些相形见绌了! 回去之后,一定得广招天下士子,以充实羽翼!赵传当下便在心底暗自下定了决心。卫苏虽然是卫国庶出的公子,而且卫国现在可以说全境都还被薛军占领着,可卫苏这个卫国流浪国君身边,依然还有众多文臣武将随侍,相较之下呢,自己这个刚刚得封诸侯的隆侯,可就真的有些拿不出手了,两国国君会盟之时,身边随侍的,竟然是个家奴! 卫苏等赵传坐下之后,这才又直身朝赵传微微拱手,说道:“隆侯,隆城乃是卫国故地,割让隆城以封隆侯,寡人心中甚是不安,然则,这既是夏王天子之意,寡人也只能顺从天意,将隆城郡让与隆侯了。” 赵传也直起身来,朝卫苏微微拱手回礼,说道:“多谢卫君好意,寡人感激不尽。” “隆侯且慢,寡人话还没说完。”卫苏伸手打断造船的话头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卫苏这才又说道:“寡人曾对墨管事提及,隆城郡,可以让与隆侯,但是,隆侯需得以卫都亳邑,作为交换!” “卫都亳邑,在卫宁郡中,乃是卫君封地,如今又在薛军手中,寡人不知,却要如何拿薛人手中之城,与卫君交换?亳邑乃是卫都,卫君当亲自去取,方才名正言顺!”赵传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 “卫都亳邑,寡人自然会亲自去取,但却需要隆侯的配合!隆侯现在的身份,还是薛国镇西都督,节制卫国三郡镇守将军、校尉,寡人需要隆侯里应外合,以取亳邑!” 听了卫苏的话,赵传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可以,但是,寡人也还有一个条件。” “有何条件,隆侯请说。” “寡人也需要卫君配合,助寡人清除军中异己!”赵传冷声说道。他现在虽然是镇西都督,但在隆兴邑中的数万薛军之中,依然还有不少的异己分子,可以说,还有些人根本就跟他不是一条心的。 也正因为如此,赵传直到现在,也根本还不敢公开自己接受了夏王册封,成为了隆侯的消息,隆兴关中,知道这个消息的,除了赵福和墨辛墨管事带来的龙门镖局的雇佣军外,就只有赵传的外室卫瑛和卫瑛身边那几个贴身丫鬟了。 而赵传的妻室,虽然已经被墨辛以东府商会的名义,弄了出来,送到了隆城郡中,但是直到现在,赵传都还没见到他们,他们多半也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夏王玉牒金册,亲自册封的隆侯!而隆城郡中,郡守和镇守将军府,依然还是薛国的官,城中也依然还有近千薛军存在! 虽然通过墨辛之口,赵传已经知道,隆城郡中,已经混进去了数以千计的龙门镖局的雇佣军,但只要隆城郡一天还没改旗易帜,自己一天还没率军返回隆城郡,赵传这心中,就不可能安稳! 听了赵传的话,卫苏却是想也没想,便点头说道:“没问题,隆兴邑和隆兴关中的薛军将领,隆侯想要谁死,尽管直说,寡人保证替隆侯铲除掉!”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对身边的赵福示意了一下,赵福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走到土台中间,躬身将密函递了过去。卫苏那边,蒙浚也跟着上前几步,走到赵福近前,接过密函,转身走到卫苏跟前,将手中的密函递了过去。 卫苏接过密函,撕开封口,抽出密函,展开很快地扫了几眼,转手递给了身边的左庶长简虎,然后点头说道:“隆侯之意,寡人明白了,请隆侯放心,寡人定会配合好隆侯的。” “如此,那就多谢卫君了。”赵传直起身来,朝卫苏拱手一礼说道。卫苏也急忙直起身来,回了一礼。 第八百七十七章 杖责魏明 双方行礼完毕,重新坐下,墨辛朝土台下面招了招手,一个军士用红木托盘,托着一个黄铜碗,两个酒爵,碗里装着半碗清冽的白酒,旁边还放着两把一尺长的铜匕首,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土台上。 军士来到墨辛跟前,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地举着红木托盘,举国头顶,举到了墨辛的跟前。墨辛朝卫苏和赵传微微拱手,躬身说道:“吉时已到,有请卫君隆侯!” 卫苏和赵传同时起身,绕过案几,走到墨辛面前,墨辛便又说道:“请歃血!” 军士转过身去,将红木托盘举到了卫苏面前,卫苏伸手拿起了一把铜匕首,在左手手心中轻轻地划了一下,划出一道半寸长的口子来,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卫苏握着手,将鲜血滴了几滴在酒碗中,清冽的白酒,瞬间变得红艳起来。 军士等卫苏滴完血,便又转过身去,面对着赵传,赵传也拿起一把铜匕首,在手心处轻轻地划了一下,也滴了几滴鲜血在酒碗中。然后军士才又将红木托盘,高举着,递到了墨辛面前。而卫苏和赵传,却又用掌心中的鲜血,蘸了一下,涂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墨辛瞧了一眼变得红艳起来的白酒,伸手拿起酒碗,在两只酒爵中,各倒了大半杯血酒,然后侧身让到一旁,朗声说道:“请卫君隆侯盟誓!” 军士拖着红木托盘,重新转身,走回卫苏和赵传身边,将红木托盘举到了两人跟前。两人各自伸手,拿起一只酒爵,军士也急忙让到了一旁。 随后,卫苏和赵传便并排跪倒在地,双手举起酒爵,高举过头顶,异口同声地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吾卫苏(赵传),今日在此,缔结血盟,约为兄弟,从此以后,卫隆两国,永为生死邦交,互帮互扶,守望相助,若违此誓,神人共弃!” 起誓完毕,卫苏和赵传两人,又同手手一翻,将手中酒爵中的血酒,倾倒在了地上,将酒爵转手递给身后的军士,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了下去! 拜了三拜之后,赵传和卫苏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手拉着手,将手高高的举在了半空中。 “万岁,万岁!~” 土台周围的军士,包括土台上的墨辛等人,全都一起跪倒在地,大声叫喊道。赵传和卫苏在万岁的呼喊声中,转过头来,相视一笑,一起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走下了小土台。 这一次的卫隆结盟,可以说是十分的儿戏,没有天子特使(嗯,好像这样说也不对,墨辛墨管事和蒙浚蒙将军,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作是天子的特使,只不过夏王这个天子,在列国中的号召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连国玺都被薛王给夺了去),更没有列国诸侯的见证,就连结盟的仪式,都是简化得不能再简化了! 但事急从权,不管是卫君卫苏也好,还是隆侯赵传也罢,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开身份,而且两个国君的封地,也都还不能说是已经完全的掌控住了,不管是在隆城郡,还是在卫宁郡、柁樟郡,都还有着大量的薛军存在着,甚至于就连赵传,身上都还挂着个薛国镇西都督的封号!在这种情况下,卫苏和赵传的结盟,也只能采取这种秘密进行的方式了! 结盟完毕后,赵传甚至根本没有在飞云涧中的卫军营中久留,当天晚上,便在赵福和斥候营的护卫下,又秘密返回了隆兴邑。 第二天一早,赵传便又以镇西都督的身份,亲自督战,督促魏明和阿桂等人,攻打隆兴邑。赵传亲临前线,魏明和阿桂哪还敢偷懒,甚至于连中军都不敢待,中军现在也得护卫赵传这个镇西都督,根本就无暇再顾及魏明了,以至于魏明,也只能亲临战阵的第一线,在阵前督战! 而阿桂,甚至只能亲自带着一队薛军武卒,冒着从隆兴邑城头上倾泻而下的箭雨,披坚执锐,冲到隆兴邑城墙下,在箭雨枪林中,竖起攻城云梯,身先士卒的往隆兴邑城头上攀爬而去。 而隆兴邑城下,一队队薛军武卒,更是推着冲城锤,一下接一下的,猛烈地撞击着隆兴邑的城门。每一次撞击,都会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城门连同城墙,都会因此而发出轻微的震动,在远处观战的赵传,甚至都会因此而不由自主地微微缩一下眼睛。 现在,赵传已经跟卫君结盟,成为了兄弟之国,隆兴邑城中的卫军,也就是他的盟军了,赵传督促魏明、阿桂攻城,也只不过是想要消耗一下薛军的实力,并借机铲除魏明和阿桂这样的异己分子,可并不是真的想要通过战争的手段,拿回隆兴邑啊! 根据赵传和卫苏两人之间的约定,在铲除了阿桂和魏明这些异己分子之后,隆兴邑中的卫军便会撤离,赵传根本就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收复’隆兴邑,哪还需要拼死拼活的在战场上厮杀夺回城池啊? 这万一要是隆兴邑城真的被阿桂和魏明给拿了下来,又或者隆兴邑城中的卫军损失过于惨重,在卫苏那里,自己可就有些不好交代了啊!不过,赵传虽然很担心,担心阿桂真的带人攻下隆兴邑了,但表面上,他却没有任何的表露,就连细微的表情变化,到最后都已经没有了。 而阿桂,虽然身先士卒,带领着薛军武卒,攀爬着攻城云梯,朝着隆兴邑城上冲去,城墙下,还有大量的薛军,推着冲城车,在一下接一下的,不停地撞击着隆兴邑城的城门。但是在城头上的卫军的猛烈反扑下,特别是多如牛毛的箭矢弓弩的猛烈攒射下,一个接一个的薛军不停地倒了下去,爬上城头的薛军,更是如同蚂蚁一样,纷纷从城楼上摔落了下去。 到最后,甚至连阿桂,也被城头上的卫军,攒射了好几次箭弩,身上的铁铠,像是刺猬一样,扎满了箭弩,最后更是直接从攻城云梯上,重重地摔落了下来,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赵传差点兴奋得大吼大叫了起来,阿桂在他的麾下,论勇武,绝对排得进前三,论对薛国的忠贞,也同样能够排进前三,虽然阿桂是赵传的嫡系,从他还是隆城郡镇守将军府将军的时候,阿桂就已经在赵传麾下效命了,但对于阿桂,赵传却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把握,能够收服他,让他臣服于自己! 因此,在赵传的计划中,阿桂也是自己必须要彻底铲除的异己之一,而魏明,那可是妫昱带来的副将,从头到尾,就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赵传自然也不可能将这样一个隐患,还留在军中!所以,在看到阿桂中箭从攻城云梯上坠落的情形时,赵传才会那样激动,差点叫了起来! 但旋即,赵传便又看见,刚刚从攻城云梯上摔落在地上的阿桂,浑身还戴着箭矢呢,跟个刺猬一样,便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抓着攻城云梯,朝着隆兴邑城头上爬了上去!赵传见此,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 城头上的卫军守军,见阿桂浑身浴血,身上铁铠上还扎着不下十支羽箭,却依然悍不畏死地爬着攻城云梯,朝城楼上爬来,也不由得都微微吃了一惊,望向阿桂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敬畏的神色。 好在这时,城中的守将蒙武,正好也在城头上,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跟城头上的守军,并肩战斗,正要就在阿桂那附近,看见阿桂如此勇猛,蒙武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厉声喝道:“拿枪来!” 身旁一个守军,闻言急忙将一支铁尖枪,递给了蒙武。蒙武将手中的弓弩一扔,接过铁尖枪,抖了个枪花,倚在城墙垛子边,居高临下,瞪着阿桂说道:“喂!本将见你有几分血性,可愿降我!” 阿桂嘴里衔着钢刀,双手抓在攻城云梯上,抬头望着蒙武,也不回答他的话,径直往上不停地爬着,就像是没听见蒙武的话一样。 “既不愿降我,就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了!”蒙武眼神一冷,手中铁尖枪如灵蛇出洞一般,从城头上捅了下去,在捅出去的时候,蒙武更是用手掌在枪杆的最尾端,猛地击了一下,整个铁尖枪,便如同一支利箭一样,从城头上激射而下,笔直地扎向了阿桂! 阿桂甚至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瞪大着双眼,看着激射而下的铁尖枪,由小变大,最后猛地一下子从阿桂额头眉心处穿刺而过,直接扎进了阿桂的脑袋里,将阿桂直接带着从攻城云梯上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扎在阿桂眉心处的铁尖枪,还颤巍巍地晃动了几下! 看到死不瞑目,双眼怒瞪着,眉心处被铁尖枪扎破,直接扎进了脑袋里的阿桂,周围潮水一般涌在隆兴邑城下的薛军,不由得全都吃了一惊,远远的避了开去,甚至于还有些胆小的薛军,更是被吓得转身落荒而逃,直接从隆兴邑城下,逃回了营中。 最开始临阵而逃的那几个薛军,还被魏明带着在后面督阵的薛军,直接砍杀掉了,但随着转身逃跑的薛军越来越多,督阵的薛军,也根本来不及再斩杀,最后甚至连督阵的薛军,都被逃跑的薛军,冲得七零八落! 魏明见状,也只能无奈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听到收兵的号令声,隆兴邑城下的薛军,更是如同潮水一般,转身一窝蜂似的逃了下来,再不敢在隆兴邑城下过多的耽搁! 原本,以薛军的训练水平,是不可能表现得这么菜的,只不过,这支薛军,从当初抵达隆兴关开始,就几乎一直在吃败仗,先是在隆兴关城外安营扎寨,被赵军一把火,烧了营寨,杀得大败而归,连主帅妫昱都被赵军给射杀了! 之后,这支薛军就一直被困在隆兴关中,既没有再出关攻击赵军,也没有从隆兴关中撤出,直到被赵传调派着,让杨荣、杨虎、王诚、王珙等将,领着前来攻打,收复隆兴邑! 而此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支两万人的薛军部队,就一直在隆兴邑外,跟隆兴邑城中的卫公子苏的反抗军在进行着战斗,几乎每一天,都要对隆兴邑发动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的攻击,但每一次,却都又无功而返,甚至于不仅仅是无功而返,而应该是铩羽而归! 每一次的进攻,薛军都会丢下成百上千具尸首,损兵折将不说,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更是严重!以至于到现在,这支薛军的军心士气,可以说已经低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而就在两天前,镇西都督从隆兴关中赶来督战,刚到隆兴邑外,便一股脑儿的,将杨荣、杨虎、王诚、王珙等七个领兵作战的将领,不问青红皂白的,一股脑儿全都杀了,首级到现在还挂在辕门外的旗杆上悬首示众呢! 这虽然对营中的薛军,起到了一定的震慑的作用,但对于薛军军心士气的提升,作用却并不大。之前那些薛军,也只不过是在阿桂身先士卒的带头作用下,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在阿桂身后,往隆兴邑城冲去。如今阿桂已经被城中守军射杀,那些薛军,又哪还有那个胆子继续留在那等死啊?听到撤军的号令,自然是没命地跑了回来了! 魏明带着一众残兵败将,有些狼狈不堪的退回了薛军大营,刚踏进营区,魏明便看见赵传脸色铁青,冷峻地站在那里。魏明心中一惊,急忙快步走了上去,走到赵传跟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都督。” 话音未落,却听赵传一声冷喝:“拿下!”赵传身后的两个亲卫,冲上前来,不由分说,扭住魏明的胳膊,便将他死命地按在了地上。 “都督,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啊!”魏明心中一惊,急忙不停地求饶着说道。 赵传却似没听见魏明的求饶一样,挥了挥手,押着魏明的亲兵,便要将魏明拖下去,魏明身后的其他将领见此,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便有人带头,跪倒在赵传身前,求情说道:“都督,魏明将军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战于军前,虽未见功,但也足以震慑敌军,还请都督再给魏明将军一次机会吧!” 有人带头,其他将领,也跟着一起跪倒在赵传跟前,替魏明求情说道:“是啊都督,魏明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军前斩将,不利于军,还请都督三思啊!” “还请都督三思啊!”其他大小将领跟着一起求情说道。 “哼!”赵传冷哼了一声,旋即说道:“押回来!”那两个亲兵,这才押着魏明,重新走了回来。 “魏明,你可知罪?”赵传冷声说道。 “知罪,末将知罪,末将知罪。”魏明急忙说道,“还请都督饶命!” “知罪就好!”赵传冷笑了一声说道,“念在众将替你求情的份上,本都督就饶了你这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左右,给我杖责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是。”又有两个亲兵应了一声,旋即拿来了一张长条凳,一根军棍,两个亲兵将魏明押着,扑倒在长条凳上,按住了,另外一个亲兵,高高地扬起军棍,重重地落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搭在了魏明的屁股上,魏明顿时“啊!~”的惨叫了一声。 旋即,那个亲兵便再次扬起军棍,重重地落了下去,一下接一下的,狠狠地打在了魏明的屁股上,将魏明打得不停地哀嚎惨叫着。那些刚刚替魏明求了情的将校,听到魏明的惨叫声,不由得全都为之变色。 过了约莫两刻钟,三十军棍这才打完,两个亲兵拖着屁股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魏明,来到了赵传面前。 赵传只是淡淡地扫了魏明一眼,旋即又冷声说道:“魏明,魏明!” “都,都督。”魏明微微睁开眼睛,吃力地抬起头来,望着赵传。 “魏明,三日军令状,已过两日,明天便是最后的期限,你若还拿不下隆兴邑,就休怪本都督不客气了!”赵传冷声说道。 听了赵传的话,魏明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咬紧牙关,撑起身子,望着赵传说道:“都,都督,末,末将无,无能,恐怕,恐怕没法上,上阵杀敌了。” “是啊,都督,魏明将军刚刚受了杖责,这般模样,明日,明日如何上得了战场?”赵传身边的一个偏将,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赵传转过头来,冷眼扫了那个偏将一眼,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便由你,替魏明领兵攻城好了!拿不下隆兴邑城,本都就用你的人头,去顶军令状!” 听了赵传的话,那个偏将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赵传跟前,不停地磕头说道:“都督饶命,都督饶命,末将,末将只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罢了,任何能提魏明将军上阵杀敌呢?” “哼!”赵传冷哼了一声,旋即又转头瞧着身后的其他将领,说道:“你们,还有谁,愿意替魏明出战的!” 被赵传冷眼扫过,那些将领,顿时全都低下了头去,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赵传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冷笑,旋即又回头对魏明说道:“魏明,既然无人肯替你出战,明日,便还需你,领兵出战,若不能拿下隆兴邑城,本都能饶了你,本都的军法,可饶不了你!” 魏明咬紧牙关,瞪大眼睛,死死地低下头去,不让赵传看见自己眼中的怒火,良久才沉声应道:“是,末将,末将遵命!” “哼!”赵传冷哼了一声,旋即又大声叫道:“来人,把魏明将军抬下去,传营医,好生给魏明将军瞧病!” “是。”两个亲兵急忙应了一声,架着魏明,将他拖了出去。 瞧着被拖了下去的魏明,赵传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了一丝冷笑,经此一事之后,营中大小将林,应该没有人敢再阳奉阴违,违背自己的命令了吧? 而魏明这个大隐患,拖着病躯,明天又怎么可能拿得下隆兴邑,到时候攻城无功而返,自己就可趁机借着三天前魏明立下的军令状,用军法,名正言顺的,将之铲除了!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又暗暗有些得意起来! 而被拖出去的魏明,离开了赵传的中军帐后,很快便被自己的亲兵,从赵传的亲兵手中,接了过去,搀扶着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很快,军中的一个营医,便在一员武将的带领下,走进了魏明的营帐。 那员武将,不是别人,却是当初公子懋大帅麾下的前军司马张翚之子张进。张翚病故之后,张进荫功袭爵,也进了薛军军中,成为了薛军军中的一名游击将军,职位跟魏明,倒也相差无几,只不过魏明一直在薛都大邑,而张进,则在王简麾下任职。 王简因功升任柱国将军,调回薛都大邑之后,张进便又转在了赵传麾下,在隆城郡镇守将军府辖下的一座邑城中,担任镇守将军。当初赵传接到薛王密旨,密谋偷袭赵国安吉关的时候,张进才被赵传暗中征调到了身边。 一直以来,张进和魏明,虽然在父亲那一辈,还都算是有些交情,都在公子懋大帅麾下担任军职,但自从老一辈的张翚、魏琅故去之后,张进和魏明,一直都没什么往来,特别是两人一个在薛都大邑,一个在地方任职之后。 就算是现在,张进和魏明,私下里都几乎没什么往来,这一次,还是张进第一次来看望魏明呢。看到张进和营医一起走了进来,魏明都 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便强撑着身子,在亲兵的搀扶下,想要起身。 张进见状,急忙上前,扶着魏明说道:“魏明大哥,你身上有伤,就别动了,快些躺下,快些躺下。营医,好生为魏明将军瞧瞧。” “张进将军,魏明身上有伤,不能起身与你见礼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才是啊。”魏明撑着病体,有些虚弱地说道。 “魏明大哥,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我父辈,本就是出生入死的袍泽,可不能到了咱们这一辈,生生的就生疏了吧?”张进轻轻扶着魏明说道。 “呃,多谢张进将军顾念旧情,能来看望魏某,魏某感激不尽。”魏明还不清楚张进的来意,虽然他跟自己套近乎,一口一个‘魏明大哥’,但魏明却依然一口一个‘张进将军’,说的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 至于张进所说的父辈,严格说来,赵传都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父辈,跟他们的父亲魏琅、张翚一样,都曾经在公子懋大帅的麾下任职,但结果呢,赵传可半点也没念着旧情啊!那王珙,乃是柱国将军王简的子裔,王简还曾经是赵传的顶头上司呢,结果呢,赵传不同样还是说杀,就把王珙给杀了,首级现在可都还挂在辕门外悬首示众呢! 交情什么的,在魏明看来,那就是个屁! 第八百七十八章 密谋 军中的营医,给魏明敷了药,张进又亲自将营医送出了营帐后,却又独自转身走了回来,瞧了营帐中服侍魏明的那几个亲兵一眼,张进这才又压低声音对魏明说道:“魏明大哥,能不能让您的亲兵先退下,我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跟您说。” 听了张进的话,魏明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朝营帐中那几个亲兵挥了挥手,那几个亲兵一起躬身行礼后,转身退出了营帐,营帐中顿时就只剩下了张进和魏明两个人。 魏明微微侧了侧身,将自己的身子,朝床榻里面挪了挪,然后才又对张进说道:“张进将军,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张进再次转头四下瞧了瞧,然后上前一步,走到魏明床榻边,在魏明床榻边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对魏明说道:“魏明大哥,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赵传,恐怕是铁了心的,要取你性命呢!” 听了张进的话,魏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也不清楚张进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某督战不力,未能拿下隆兴邑城,都督真要以军法处置了某,某也无话可说。” 听了魏明的话,张进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魏明大哥,难道你就真的肯甘心为此付出身家性命?你现在才不过三十多岁,还有大把的寿命可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丧生在赵传的屠刀之下,大哥你就真的甘心?” “张进将军,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魏明疑惑地瞧了张进一眼,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白白的死在赵传所谓的军法下,可张进一直都是赵传的人,跟在赵传身边,他的话,自己又能信几分呢?他又会不会是赵传,故意派来试探自己的呢? “魏明大哥,看在父辈的份上,我一直敬你一声大哥,可你呢?你可有当我是兄弟?”张进急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大哥,你可知道,那赵传,乃是太子的人,大哥是王子旦一系,本就与太子一系势同水火,大哥在赵传手下,岂能讨得了好去?赵传,他这是要借刀杀人,趁机铲除异己啊大哥!” 听了张进的话,魏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瞧着张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张进将军,我是王子旦一系的不假,都督是太子睿一系的也没错,但我与都督,皆是薛王殿下之臣,同殿为臣,只有派系之争,何来生死之仇?都督为何,硬要杀我?”说到最后,魏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便提高了许多! 停顿了一下,魏明才又接着说道:“魏明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知道我是王子旦一系,都督是太子睿一系,那请问,你又是何派系?王上?丞相?又或者是天下某国?总不见得也是王子旦一系的吧?” 听了魏明的话,张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头,低声说道:“魏明大哥,实不相瞒,张进乃是丞相门客。” “丞相?”魏明冷笑了一声,瞧着张进说道:“怎么?丞相也想要插手王子旦和太子之间的储位之争么?” 其实,就算丞相想要插手薛国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储位之争,魏明也并不会感到如何意外的,毕竟,丞相妫玮,那也是薛国王族,是当今薛王的同胞兄弟,论资排辈,他同样有资格坐到薛国的王位上去,只是看他有没有那个实力罢了! 而丞相妫玮,在成为薛国丞相之前,可一直都是莳箐馆主,掌控着薛国最大的间谍情报网络,现在莳箐馆主的位子,虽然交了出去,交给了王子旦,但妫玮是不是在莳箐馆中,依然还保留了一些暗子,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但想来,就算是为了自保,妫玮也绝对不可能将莳箐馆中所有的力量,全都移交出去吧?这张进明着说是丞相门客,但多半,应该就是妫玮在莳箐馆中留下的暗子!而这个时候,张进跳出来跟自己说这些话,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挑起自己和赵传之间的斗争,从而让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矛盾,彻底的激化,而丞相妫玮,则可趁机渔翁得利! 听了魏明的话,张进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然后才又说道:“魏明大哥,丞相不是想要插手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储位之争,只是,丞相与魏叔父也有过几分交情,看在魏叔父的面子上,丞相大人也不忍心见到大哥,就这样白白的牺牲在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储位之争中,所以才派小弟前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助到大哥的地方。” “是吗?那谢谢了,你还真是来对了,我现在啊,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知张进兄弟,打算怎么帮我摆脱眼前的困局啊?”魏明瞧了张进一眼,淡淡地说道。 张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才又低声对魏明说道:“魏明大哥,对于眼前的困局,不知你有何打算?有需要小弟尽力的地方,大哥尽管开口,小弟必定全力以赴。”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才刚被都督打了三十军棍,身上还带着伤呢,明天还要上阵督战,攻打隆兴邑,若是不能顺顺当当的拿下隆兴邑,这三天军令状的时间一到,都督可就真的要拿军法处置我了呢!”魏明嘿嘿一笑说道。 在魏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是不是可行,并且,这个法子,他也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告诉张进的,哪怕张进是丞相府的门客,也绝对不行! 听了魏明的话,张进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着魏明,低声问道:“难道大哥真的就甘愿束手就擒,任凭赵传处置了不成?” “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唉,我现在,也只能希望都督,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能够网开一面,饶我一命了。”魏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说话的时候,却偷眼偷偷地打量着张进。 听了魏明的话,张进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又低声说道:“魏明大哥,你怎么能,怎么能有这种荒谬的想法?魏叔父与赵传的关系,难道会比王柱国与赵传的关系还要密切?王柱国可还健在呢,赵传都将他的儿子给一刀砍了,首级挂在辕门外悬首示众,何况你我!” “那我还能怎么办?”魏明瞧着张进反问道,“要不,张进兄弟,我去跟都督说一声,明日就请张进兄弟您代劳,替我去拿下隆兴邑城?” 听了魏明的话,张进也不由得为之一愣,苦笑着说道:“魏明大哥,小弟在赵传军中,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赵传连正眼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又怎会将攻打隆兴邑城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小弟去做呢?” “不嘛,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虎父无犬子,张进兄弟乃是张翚将军之子,自幼熟读兵书战策,胸中文韬武略,必不是池中之物,我看若是派张静兄弟攻城,说不定还就真的能一鼓作气,拿下这隆兴邑城了呢!” “不不不,魏明大哥,您误会了,您误会了。”张进急忙摆手说道,说着,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又压低声音,对魏明说道:“魏明大哥,其实小弟是想说,如果大哥,愿意,小弟嗯!”说到这里,张进猛地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事成之后,大可推到城中卫军身上,到时,我等再一同拥护魏明大哥,为全军统帅!” 听了张进的话,见了他的动作,魏明也不由自主地吃了已经,吃惊地瞪大眼睛,抬头瞧着张进,他之前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法子,可那法子,跟张进这个法子比起来,那可真是,怎么说呢,天壤之别吧! 张进抬眼死死地盯着魏明的双眼,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低声说道:“魏明大哥,你放心,只要你点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就算是事情没有办成,也绝对不会牵连到大哥头上的!” 听了张进的话,魏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但旋即,却又有些明白张进这么做的企图了,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张进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但是现在,魏明却觉得,这恐怕还真就是张进的真实意图,他是真的想要借机暗杀掉赵传呢! 而张进这么做,或者说丞相妫玮授意张进这么做的根本原因,魏明也已经猜出来了几分,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要趁机铲除赵传,然后将自己拉出来作为挡箭牌,吸引太子睿一系的怒火,太子睿一系,所有的反击和报复,都将朝着自己和王子旦倾泻而来,而幕后的始作俑者丞相妫玮,却可以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一旦太子睿和王子旦双方派系之争,储位之争进行到白热化的地步,甚至连暗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薛王妫翊还能不能压制住双方的报复和斗争,那可就真的很难说了。而薛国的政局,也终将因此而彻底的发生改变,动荡不安,甚至彻底走向分裂。 而王子旦和太子睿的派系斗争发展到最后,恐怕两人都会因此而丧失掉继承薛王王位的可能,最终坐享渔翁之利的,很有可能就是妫玮这个幕后黑手! 不过,张进想要拉自己下水,去给他做挡箭牌,算盘打得好,可自己也不笨,怎么可能明知道这是个坑,还要一头往下跳进去?他想让自己做挡箭牌,那刚好,自己正可趁机实行自己的计划,正好逃之夭夭,逃出升天,管他什么王子旦太子睿的派系之争、储位之争呢! 说完那几句话后,张进便一直紧张地盯着魏明,想要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些什么来,只见魏明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从吃惊,变成疑惑,又变成恍然明悟,最后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一副十分意动的表情。 张进见此,便又低声说道:“魏明大哥,我可是将心窝子里的话,都跟你说了啊,愿与不愿,全在大哥一念之间。只要大哥点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保证做得天衣无缝,天王老子,也查不到大哥的头上来!”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些?”魏明微微皱了皱眉头,装出一副有些担心的样子说道。 “大哥放心,我已经谋划很久了,老实说,军中的大小将领,对赵传的嚣张跋扈,擅用职权,滥杀无辜,早就已经看不惯了,只不过一直缺少一个主心骨罢了,只要大哥应允,我保证,以后这军中的一切,都是大哥你的!”张进就差拍着胸脯向魏明保证了。 听了张进的话,魏明却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什么‘这军中的一切,都是我的’,就算事情真的做成了,我成了隆兴邑外、隆兴关中这些薛军的统帅,那也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吧? 而且,自己真要取代了赵传的位子,成为这支薛军的统帅,而且赵传还死的不明不白的,太子睿一系的满腔怒火,那还不得全都往自己身上发泄啊?到那时,别说王子旦了,就算是薛王,恐怕也根本救不了自己! 张进却不知道魏明心中在想些什么,略微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大哥,赵传这镇西都督,是怎么来的,大哥还能不清楚?征西大将军在赵传营中暴毙而亡,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大哥难道就不怀疑?就不想替征西大将军洗刷冤屈,让征西大将军能够沉冤得雪吗?” 听了张进的话,魏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老实说,对于征西大将军妫昱之死,魏明不是没有怀疑过赵传,特别是之后赵传对待魏明他们这些妫昱大将军的旧部,完全就是一种提防、猜忌,甚至可以说是担心害怕的心理!他在担心什么,他在害怕什么?那还用说吗? 只不过,征西大将军妫昱,虽然对自己有知遇提拔之恩,但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什么知遇之恩,提拔之意,那都是小事了,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啊?命都没了,哪还有心思去报答什么知遇提拔之恩啊? 张进见魏明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魏明,当即便又趁热打铁地说道:“大哥,赵传能够借势成功,成为镇西都督,大哥难道就不能做这个镇西都督吗?一旦赵传出了意外,大哥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整合全军,不至于使全军变成一盘散沙,为赵军所趁!到那时,木已成舟,大哥在军中的地位,又有谁能够取而代之?就是王上,也只能顺水推舟,委任大哥军政要职,统领全军!” 张进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魏明,见魏明脸上还有些犹豫不决的神色,便又低声说道:“大哥,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你便要拖着病躯,再上战场。若是不能一举收复隆兴邑城,等待大哥的,可就是森严军法,枭首一刀啊!大哥,你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了,应与不应,你只要点个头就行!” 魏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露出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咬牙说道:“好,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张进兄弟,此事就拜托给你了。事成之后,我魏明,愿与兄弟同享荣华富贵!” “多谢大哥,事不宜迟,小弟这就去安排!”张进脸上一喜,急忙朝魏明拱手说道,“大哥就安心的在营中将养身体,不出明日,小弟便会亲自前来,迎接大哥,入主中军大帐!” 魏明也点了点头,朝张进拱手说道:“多,多谢兄弟了。” “应该的,这都是小弟应该的。大哥好生歇息,小弟这就去安排!”说着,张进起身,转身大步走出了魏明的营帐。 等张进离开营帐后,魏明这才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身上的创伤,也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魏明虽然在中军帐外,挨了三十大板,惨叫连连,但也不知道是张进的安排,还是赵传手下的亲兵故意放水,总之那三十军棍,看似很重,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伤着魏明多少,而且也只是些皮肉伤,刚才营医用药之后,魏明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虽然还不敢用力坐实,但也并不怎么影响他的行动了。 稍微感觉有些腿脚不便地起身走到营帐边,魏明微微掀起一点幕门门帘,朝外面张望了几眼,却见营帐外只有几个自己的亲兵,而且都是跟了自己很久的亲兵,并没有什么陌生人! 虽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但魏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丞相妫玮能将张进作为暗子,安插到隆城郡中来,甚至可以说是安插到赵传的身边,未必就不会安插暗子在自己的身边,说不定自己身边那几个亲兵中,就有妫玮或者张进安插的眼线、暗子呢!因此,魏明的行动,必须得更加的小心、谨慎才行! 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魏明这才又重新走回床榻边,从床榻上的枕木下面,摸出一把精铁短匕来,贴身收了起来,又走到案几边,翻出几张羊皮纸画的地舆布防图来,瞧了几眼,都是隆城郡和周围郡县邑城的城池地形地舆和布防图。 魏明飞快地翻看了一遍,将其中比较重要的几分地舆图,翻了出来,卷成一卷,也贴身收了起来,然后才又重新走回床榻边,上了床榻,合衣扑着躺了下去。迷迷糊糊中,魏明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的魏明却突然间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倾耳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后,才又高声叫道:“来人!” “将军。”一个亲兵听到魏明的叫唤,掀开营帐的幕门,疾步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魏明瞧了一眼那个亲兵,是跟在自己身边很久的老亲兵了,但他现在却也不敢完全相信他,或者说,魏明现在已经对谁都不相信了。 “已经快到子时了。”亲兵躬身说道。 “快到子时了?”魏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营中可有大事情发生?”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魏明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却又放下心来,对那个亲兵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多弄点干肉!”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将军。”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将军,要小人再弄点酒来吗?” “军中禁酒,你想让本将军干犯禁令吗?”魏明狠狠地瞪了那个亲兵一眼说道。 亲兵吓了一跳,急忙低头说道:“不敢不敢,小人这就去为将军准备吃食。”说着,转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个亲兵便又重新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大陶碗,陶碗里面装着一大块牛肉干,旁边还放着一把精铁小刀,是用来切肉的。 那个亲兵将托盘放在矮桌上,将矮桌端到魏明床榻边,又搀扶着魏明做了起来,便伸手取刀,替魏明割肉。魏明却不等亲兵拿起小刀,便径直伸手抓起牛肉干,大口咬下一口,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怎么才这么点,不够吃,再去拿些来。”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这都有好几斤干肉了,还不够呀?嘴上却急忙说道:“是,将军。”起身走出了营帐。 等亲兵走出营帐后,魏明很快便拿了一块黑布出来,将牛肉干切下一小块,放在碗里,将其他的全都放在黑布上,包了起来,藏在了床榻上,然后才又拿着那一小块牛肉干,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魏明听见营帐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时,才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正吃着,那个亲兵便又用红木托盘,托着一大块牛肉干走了进来,正好看到魏明将一小块牛肉干全部塞进嘴里,还把指头都给舔了舔。亲兵见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端着托盘,走到魏明身边,将托盘里的牛肉干,又放到了魏明跟前。 魏明抓起那块牛肉干,一边往嘴里塞着,撕下一块肉来,不停地嚼着,一边摆手,含糊不清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斥候了。” “是,将军,小的就在营外候着,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唤小的。”亲兵急忙又躬身行礼说道。抬眼却见魏明一边往嘴里塞着牛肉,一边朝自己摆了摆手,亲兵便微微躬了躬身,退出了营帐。 第八百七十九章 魏明装死潜逃 等亲兵离开后,魏明这才又用小刀,将那一大块牛肉,切下来了一小块,将剩下那一大块牛肉,跟之前那一块牛肉包在一起,用一块粗布包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上,然后才又重新坐到矮几边,用小刀切着那一小块牛肉,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塞着。 吃完那一小块牛肉,魏明便端坐在矮几后面,微微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而在闭目养神的时候,魏明在脑海里,不停地将整个计划,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一边小心地揣测着整个计划中,有可能出现的疏漏,以及出现这些疏漏的时候,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肯定已经过了子时了,正在闭目养神中的魏明,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阵若有如无的声音,魏明心中一惊,急忙睁开眼来,倾耳细听,却听那若有如无的声音,竟然好像是在叫喊着“有刺客!” 魏明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一动:张进动手了?旋即大声叫道:“来人!” 营帐外的亲兵,掀开幕门,大步走了进来,走到魏明跟前,躬身行礼道:“将军。” “外面怎么回事?怎么这般吵闹?”魏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的神色,冷声说道。 “启禀将军,好像是中军帐那边出事了,小人见着好多巡卒,全都往中军帐那边跑了去了,还有人在叫喊着有刺客。”亲兵躬身低声说道。 “有刺客?”魏明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旋即又说道:“那还不快去中军帐看看,都督怎么样了!” “是,将军。”那个亲兵急忙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刚转过身去,却又被魏明给叫住了:“等等,让其他人去,你就在营中伺候着!” “是。”那个亲兵急忙又应了一声,走到营帐外,大声对营帐外其他几个亲兵说道:“你们几个,马上去中军帐,看看出了什么事,都督怎么样了!” “是!” “是!” 营帐外传来几声应答后,很快便又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渐渐消失混合在其他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中了。 那个亲兵将魏明的命令传达下去后,便又转身,掀开幕门走了进去,想要在营中伺候保护魏明。刚掀起幕门走了进去,却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脖颈后面便挨了重重的一击,整个身子慢慢的便晕倒了下去。 一掌击倒亲兵后,魏明不等那个亲兵倒地,便已经伸手搀扶住了那个亲兵,旋即拦腰抱了起来,抱到床榻上,低声说道:“对不住了兄弟!”说着,拿出短匕,一手捂着那个亲兵的嘴巴,另一支手握着短匕,对准了那个亲兵的心窝,猛地一下,便刺了下去。 昏迷中的那个亲兵,眼睛猛地一下睁了开来,呜呜呜的挣扎了几下,旋即整个身子一挺,又踏了下去,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魏明也不把那把短匕抽出来,先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亲兵身上的铁铠脱了,只剩下了最后一件里衣,然后才拉过被子,将他盖了起来,这才轻轻地将亲兵心窝上的短匕抽了出来,鲜血一下子就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浸湿了一大块床榻。 魏明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拿起短匕,又飞快地在那个骑兵的脸上剁了几下,将那个亲兵的整个脸都剁得血肉模糊,然后才收手,反手将短匕插在腰上,飞快地换下那个亲兵的铁铠,戴上铁盔,将之前收拾好的那一包地舆图和干肉,背在背上,旋即小心翼翼地走到营帐边,掀起幕门,朝外面飞快地瞧了几眼,见外面没什么人后,魏明这才掀起幕门,闪身出了营帐,顺着营帐,顺着营帐,很快便绕到了黑暗处,然后融入了黑暗中,往薛军大营外摸去。 还没走出多远,魏明便又听见自己的营帐方向,传来了一声尖叫:“来人啊,不好了,有人杀了魏将军,有人杀了魏将军!” 魏明心中一惊,急忙加快了脚步,朝大营一侧的小树林中飞快地摸了过去,穿过大营最外围的木制栅栏的时候,魏明还转头居高临下地瞧了一眼乱成一团的薛军营帐,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了一声,旋即转身,飞快地隐入了密林丛中…… 而这时,整个隆兴邑城外的薛军营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在大半个时辰以前,也就是子时刚过不久,就在中军帐薛军镇西都督赵传的营中,才发生了一件刺客行刺赵传的事情,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又传出来了魏明遭遇暗杀的消息来! 片刻之后,魏明的营帐中,薛军镇西都督赵传,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阴沉着脸,脸上几乎快要凝结成冰块了一样,眼神中冒着熊熊怒火,冷声厉声喝令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给我去找!大索全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给寡人把此贼找出来!” 情急之下,赵传甚至直接用上了诸侯国君才能够用的‘寡人’的自称。然而,现在在他周围的,都是像赵福、赵贵这样的心腹以及墨管事带来的龙门镖局的雇佣军护卫,对于赵传的另一个身份,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其他那些薛军,将校也好,士卒也罢,几乎全都被挡在了几十丈外,就算听见赵传这大逆不道的自称,慌乱之中,恐怕也绝对没人能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绝对不敢咋呼! 听了赵传的死命令,在他身边的赵福、赵贵等人,急忙大声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去,各自一挥手,冷声喝道:“跟我走!”各自带了一队人,脚步匆忙地跑了开去。 赵传冷眼注视着赵福和赵贵带人离开,旋即又厉声喝令道:“传寡人命令,所有人等,全部待在各自营帐之中,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若有随意乱走乱窜,大呼小叫,故意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就在大半个时辰之前,若不是营帐外间的卫瑛身边的使女小喜警醒,发现有人靠近营帐的时候,低声喝问了一声:“谁!”惊醒了身边的卫瑛,卫瑛又碰了碰自己,让自己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刚才恐怕还真的就被刺客靠近身边,割了自己的脑袋去了呢! 一想到这些,赵传便怒不可遏,自己身边那些亲卫,包括赵福赵贵这些心腹老人,警觉心竟然连小喜都比不上,真是白白的养着他们了! 而且,更让赵传怒火中烧的是,刚才那个刺客,已经冲进了营帐,拿着长剑,向自己捅来的时候,还是小喜奋不顾身的扑了过来,用她自己的血肉之躯,替自己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而她自己却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而营帐外那些亲兵呢,直到小喜倒地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 而等营帐外那些亲兵,反应过来,冲进营帐中,团团将那刺客包围起来,想要抓活口的时候,那个刺客,竟然咬破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了! 死士,那是真正的死士,任务不成,以死谢罪,绝对不留下任何的活口!这样的死士,赵传不知道是谁有那个能力和势力,能够豢养,但有一点,他却可以很肯定,自己,是绝对豢养不起一批死士来的!至少,现在的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豢养得起死士的,等自己真正的成为了隆城郡和安阳郡两郡之主,成为货真价实的隆侯之时,恐怕也至少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才可能培养出一批可以甘心为自己赴死的死士! 而眼前这个死士,最可能是谁派来的呢?除了薛王,恐怕就只有王子旦了吧?而太子睿对此又是否知情呢?这一切的疑问,恐怕永远都找不出答案了吧? 直到刺客倒地身亡后,赵传才上前了一步,伸手拉下了刺客脸上蒙着的黑巾,果不其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而且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脸上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甚至让人一见之下,根本记不住他到底长什么样! 当时,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后,赵传便又冷声对身边的亲兵喝道:“拖出去,留下首级,尸体乱刀剁碎了,喂野狼!” “是!”亲兵急忙应道,将地上死士的尸体,拖出了赵传的营帐,但随后,营帐外便又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赵传微微一愣,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一个亲兵跑了回来,躬身禀报道:“启禀都督,副将魏明将军,遭遇刺客袭击,已经,已经……身亡了。” “魏明……身亡了?”赵传微微皱了皱眉,当时便大步流星走出中军帐,带着赵福赵贵,以及亲兵护卫,疾步朝魏明的营帐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了魏明的营帐中。赵传上前了几步,走到魏明的床榻上,却见床榻上,鲜血已经将半个床榻都浸湿了,只穿着白色里衣的魏明,仰面躺着,脸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任何的面貌来了。 赵传见此,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冷声对赵福说道:“赵福,去,把尸体翻过来!” 赵福急忙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强忍着心中反胃的感觉,翻过床榻上的死尸来,却听赵传又冷声问道:“看见什么了?” 赵福微微一愣,仔细瞧了瞧,然后才又说道:“什么也没有?” “屁股上呢?有伤没有?” “没,没有。”赵福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说道。 “知道怎么回事了?”赵传旋即又冷声问道。 赵福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赵贵,却眼睛猛地一亮,急声说道:“君上,臣知道了,这不是魏明将军!魏明将军昨天白天,刚刚被君上杖责了三十大板,屁股上应该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才对,这具尸首屁股上完好无损,可见,此人绝非魏明将军!”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找!大索全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给寡人把此贼找出来!”赵传当即便冷声喝道。 魏明这可真是做贼心虚呢,自己刚刚遭到刺客‘暗杀’,刺客失手服毒自尽,转眼,魏明就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替死鬼来,弄到床榻上,伪装成自己被谋杀了的样子,然后伪装潜逃。可千算万算,那魏明始终还是算漏了一点,自己可不是那么笨的人,他昨天刚刚被打了军棍,伤好得再快,也不可能痊愈的,更何况,床榻上这具尸首,屁股上可是一丁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矜持一点,赵传就可以断定,魏明没死,而那个刺杀自己的死士,多半便是魏明派来的,想要杀了自己,以取而代之!嗯,很有可能,这件事还不是魏明一个人的主意,多半还有同谋和幕后主使者,否则魏明绝对不敢如此行险! 魏明的同谋,一时半会儿还不好猜测有哪些人,但他背后的主使者,赵传却可以很轻松的想到,除了王子旦,还能有谁?而且,王子旦现在掌握着莳箐馆,薛国最大的情报间谍组织,手上有一支执行秘密任务的死士,也不是没那个可能,能暗中动用死士刺杀自己,除了他,还能有谁? 当然,这很有可能,背后还有薛王的授意,否则王子旦也没那个胆子,敢对自己下此毒手!而这件事如果真的有薛王妫翊的授意,那太子睿肯定不可能不知道,而太子睿明知道有死士想要暗杀自己,却都没有事先提醒自己小心谨慎,可见,在太子睿心里,自己也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已经被太子睿给放弃了!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又暗自冷笑了一声,看来,自己选择投靠赵国,嗯,投靠夏王,还真没选错呢!如果自己不投靠夏王,说不定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的,就会死在薛王妫翊或者王子旦、太子睿这些自己人手中了!而现在,自己却是夏王室玉牒亲封的隆侯,一国之君! 听了赵传的话后,赵福赵贵两人急忙应了一声,各自带着一队亲兵,转身跑出了营帐,开始在整个薛军营帐中大肆搜捕了起来。 所有薛军,都接到了赵传传达下来的命令,被要求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不许出营,不许随便走动乱窜,更不许大声喧哗,交头接耳,传播谣言,动摇军心者,一律按照军法从事,杀无赦! 在赵福和赵贵用军法,无情地斩杀了几个惊慌失措,乱跑乱窜,咋咋呼呼的乱军后,整个薛军大营,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约束在了营帐中,就连营中的大小将校,也一样,每个营帐外,都被替换成了赵传的心腹亲兵,执着枪戟,凶神恶煞般站在营帐外。 而赵福和赵贵,则各自带了一队亲兵,拿着军司马那拿来的军籍名册,从魏明的营帐开始,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开始点名,清点人数。有任何人数不对的,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的,直接就被拿了下来! 当然,由于魏明的伪装潜逃,魏明的营帐,特别是负责魏明安全的亲兵营,直接全部被缴了械,锁拿了下来,逐一清点排查审问,询问魏明的下落!而这些人的最终结局,也早就已经注定,哪怕除了魏明和一个亲兵外,其他人都在,人数也都对,但对于他们的结局,也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赵传在事后,第一个要处置的,绝对是魏明手下这一部亲兵,而且绝对是一个不留! 而就在赵福赵贵清点审问魏明亲兵营的时候,赵传却已经带着一队亲兵,返回了自己的营帐。刚走回自己的营帐,一脸焦急的卫瑛,便迎了上来,急声说道:“君上,怎么样了?魏明是不是真的死了?” 赵传也没注意到卫缨称呼上的变化,他其实还并没有对卫缨说,他已经接受了夏王室的册封,成为了隆侯,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赵福赵贵以及龙门镖局那些雇佣兵。而所有人的人,都被赵传下了死命令,不许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所以,卫瑛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才对! 但现在,也可能是听惯了赵福赵贵等人私下里称呼自己‘君上’,也可能是赵传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个上面,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卫瑛的称呼上的变化。 听了卫瑛的话后,赵传冷笑了一声,说道:“死了?怎么可能!魏明那狗贼,以为弄个身形相当的小兵,剁烂了脸皮,寡人就分辨不出来了么?他可能忘了,昨天他才刚刚挨了三十军棍!造假也不知道造得全面点!”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冷声说道:“谋杀寡,谋杀本都的,肯定就是魏明这狗贼,这营中,也铁定还有他的同党!” 听了赵传的话,卫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君上,那魏明抓住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本都已经下令,封锁整个营区,不许任何人进出营区,想来他还被困在营区之中,嗯,很有可能,就藏在寡人附近,想要再次暗杀寡人呢!” 想到这,赵传心中不由得一动,那魏明如果真的是暗杀自己的主谋,现在畏罪潜逃,如果逃不出营区去,多半还真的就会铤而走险,摸到自己身边来,进而寻找机会,再次暗杀自己! 想到这,赵传急忙又大声叫道:“来人!让所有的亲兵、护卫,即刻集合,快!” 赵传的命令很快便下达了下去,随后赵传又转身对卫瑛说道:“夫人,魏明那狗贼,现在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呢,说不定还想要对寡,对本都不利,夫人切记,紧跟在本都身边,以免被魏明那狗贼伤着。” 卫瑛急忙点了点头,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短匕,拔了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夫君放心,妾身绝不会给夫君丢脸!若是妾身被那贼子所擒,要挟夫君,便请夫君,绝不要以妾身为念,乱箭射杀魏明就是了!只要能为夫君除此心腹大患,妾身死不足惜!” 听了卫瑛的话,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盯着卫瑛瞧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好!”说着,大步走出了营帐,卫瑛也急忙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营帐外,赵传的亲兵营,包括墨管事带来的那数百龙门镖局的雇佣兵,已经分成两个方阵,集合完毕,赵传带着卫瑛,依次从两个方阵前面缓步走了过去,旋即又走了回来,站在两个方阵中间,大声说道:“现在,即刻清查亲兵营和护卫营,有任何可疑陌生的人员,即刻上报,有窝藏隐匿不报者,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亲兵营的校尉和护卫营(雇佣兵)的统领,几乎同时应了一声,上前一步,转过身去,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的,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便站到了一旁,没点到名字的,就继续留在原地。 过了约莫一刻钟,数百名亲兵和护卫,便一一点到了名字,站到了一旁去。清查完毕,没有多的人,也没有陌生可疑的面孔。 赵传见此,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旋即便又叫来了护卫营统领,说道:“墨统领,你马上带领护卫营,挨个清查亲兵营和护卫营营帐,不许放过任何角落,发现有隐匿人员,即刻拿下!” “是。”护卫营的雇佣兵校尉急忙躬身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大手一挥,冷声说道:“跟我走!”带着那数百护卫营的雇佣兵,便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开始从赵传的中军大帐,逐一清查搜索起来。 “夫君,你说魏明那狗贼,会不会藏匿到其他将校营中去了?”卫瑛在赵传身后,低声说道。 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大声叫道:“令兵!” “到!”一个令兵从亲兵阵中迈出一步,站到了赵传跟前,赵传瞧了一眼,是熟悉的令兵没错,然后才又说道:“马上传令给赵福赵贵两位校尉,绝不可放过任何将校营帐,彻查可疑人员!一旦发现,无论是谁,无论职务高低,一律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听了赵传的话,令兵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大声应道:“是,都督!”说完,转身跑了开去,将赵传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夫君,也不知道魏明这狗贼,在军中还有没有同伙,若是有人这个时候押着魏明这狗贼来见夫君……”等令兵离开后,卫瑛又在一旁低声说道。 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猛地回过神来,如果魏明真的还有同谋,而他又还没逃出军营的话,那这个时候,他肯定往他同谋那逃,而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押着魏明来找自己表功的话,那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魏明的同谋! 第八百八十章 魏明被抓住了? 想到这,赵传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卫缨,说道:“夫人,你提醒得对,为夫差点就让这些狗贼蒙混过关了!” 说着,赵传又转过头去,对眼前的亲兵说道:“所有人听着,除了亲兵营和护卫营,其余所有营帐,不管是校尉还是将军,亲自押着逆贼魏明前来的,一律拿下,扭送本都面前,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听了赵传这几句杀气腾腾的话,他面前的亲兵营,也不由得全都凛然一惧,急忙一起应道:“是!” 亲兵营的亲兵离开后,中军帐前就只剩下了卫瑛和赵传,以及几个护卫营的雇佣兵护卫,在暗中保护着赵传和卫瑛等人。 等亲兵营的亲兵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卫瑛却又低声对赵传说道:“夫君,妾身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夫人有何改造,快快说来听听。”赵传猛地挑了一下眉头,急忙说道。刚才接二连三的,卫瑛连续提点了他几次,每一次都恰好说在点子上,这也不免让赵传暗自有些诧异,同时对自己的这个外室,也开始刮目相看起来。 原本,赵传还以为自己这个外室,就是长得好看点,身份尊贵点!可长得再好看,那也只不过是个花瓶,而身份再尊贵,说白了,现在不也还是个亡国公主么?卫国公族贵女这个身份,现在在薛国,可不见得有多吃香,相反,一旦被薛王知道了,这个身份反而还会给卫瑛带来杀身之祸! 因此,对于卫瑛,一直以来,赵传都只不过是将她当成一个高贵的花瓶,而自己,则是她的救世主,救命恩人!可是,从刚才卫瑛的表现来看,她可绝对不仅仅是个花瓶,是个亡国公主,而是真真正正的,有着几分真才实学的!想来当初在卫国的时候,卫瑛以卫国公族贵女的身份,还是很接受和学习到了很多东西的! 微微停顿了一下,卫瑛这才又低声说道:“夫君,妾身以为,夫君这样大索全营,恐怕有些徒劳呢!” “徒劳?怎么会?”赵传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卫瑛轻笑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夫君,您这样大动干戈,大索全营,那潜逃的魏明,就算还在营中,多半也隐藏在某个角落里,再不敢现身,而夫君想要在这么大个营寨中,找出区区一个魏明,无疑是大海捞针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又接着说道:“而那些魏明的同党,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是噤若寒蝉,再不肯跳出来,夫君想要从中找出魏明的同党,辨认出哪些人是跟夫君同心同德,哪些人与夫君离心离德,也绝非易事。” 听了卫缨的话,赵传不由得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抬头,瞧着卫缨说道:“那以夫人的意思,为夫该如何处置?” 卫缨轻轻地笑了笑,俯身上前,在赵传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赵传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夫人此计甚妙,甚妙,为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卫缨轻笑了一下,说道:“夫君,您是贵人事忙,您每天要考虑的事情,何其之多,没有想到这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夫人可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呢!行,为夫马上就按照夫人所说的去做!”赵传伸手勾着卫缨的下巴,望着卫缨笑着说道,旋即又高声叫道:“来人!~” 与此同时,张进的营帐中,张进一身戎装,顶盔戴甲,双眼微微闭着,像是一尊泥塑菩萨一样端坐在营帐书案后边,随身佩戴着的宝剑,现在就竖放在书案上,一伸手就可以拿着。营中的亲兵,也全都被张进打发出了营帐,在营帐外候着。 从派出死士,企图暗杀赵传开始,张进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但实际上,心里却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毕竟,他要暗杀的,可是手握大权的镇西都督!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镇西都督,虽然不是天子,也不是诸侯国君,但是在隆城郡中,镇西都督的震怒,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抗的下来的!一旦行刺失败,赵传会怎样疯狂的报复,张进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虽然,对于派出去的死士,张进还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那可是主上精心培养多年的心腹死士,对主上绝对忠诚,而且行事手段高明,行踪诡秘,事出突然,没有任何防备的赵传,是绝对可能被死士一击得手的! 而且,就算是万一失手,张进也绝对相信,那个死士,最终只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而保证不会牵扯到其他任何人身上,当然也包括他张进! 从派出去死士开始,张进一直就待在营中,静静地等待着消息和结果,一旦死士行刺得手,下一步,就是联合营中大小将校,拥戴魏明成为这支军队暂时的统帅。在此之前,张进其实已经暗中联络了好几个妫昱的旧部,只要死士一得手,他们就会站出来,拥戴魏明作为统帅。 而一旦魏明成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哪怕只是暂时性的,来自于太子睿一系的所有的怒火,就都将完全发泄到王子旦一系身上去,魏明,就是那个被张进推出来的挡箭牌,替自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和攻击的靶子! 计划很周密,很完美,而且有很大的实现的可能!因此,在派出了死士之后,张进便已经穿戴好了盔甲,静静地待在营帐之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的到来! 然而,让张进意外的是,结果很快就传来了,但却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个死士,竟然失手了!死士失手,任务失败,接下来,肯定就是赵传雷霆怒火般的大肆搜捕同党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此后不久,便有赵传亲兵营的亲兵前来传达赵传的命令,命令所有人全都待在各自的营帐之中,不许随意走动,不许议论喧哗,更不许私下传播任何的谣言!甚至于之后,营帐外的亲兵,都被赵传派来的亲兵给替换了下来,而自己的亲兵,虽然没有被赶回营帐中去,但也被约束在了营帐周围,同样不许随意走动,议论! 一时间,张进的耳目竟然都被赵传给完全阻断了开来,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张进不由得也有些慌神了,待在营帐中,虽然还强作镇定地坐在案几后面,闭目假寐,但放在膝盖上,微微发抖的双手,却依然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再后来,一拨又一拨赵传的亲兵、护卫,竟然开始逐个营帐逐个营帐的搜索、清点起人数来,其中一拨亲兵,甚至连他张进的营帐都没放过,大咧咧地就传了进来,将整个营帐都从里到外搜查了一遍,就差没搜他张进的身了! 对此,张进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相反,还得陪着小心对那个带头搜查的校尉说话,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那个校尉,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从那个校尉嘴里,张进才知道,魏明竟然杀了一个亲兵,伪装潜逃了!本来魏明用那个亲兵做替身,将他杀死在自己的床上,伪装成自己被刺客暗杀了,可没想到魏明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点,前一天他刚刚挨了三十军棍,屁股上还有伤呢,而那个亲兵,屁股上却没有任何的伤痕! 仅此一点,赵传便可以肯定,死在床榻上的那个血肉模糊,连面貌都已经看不出来的人,绝对不是魏明,而真正的魏明,已经伪装成亲兵潜逃了!现在赵传大肆搜捕全营,就是为了找出魏明和魏明的同伙! 听到校尉私下里低声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张进是又惊又喜,惊讶的是,那魏明竟然这般狡猾,竟然抵挡住了一军主将的诱惑,在自己动手,派出死士行刺赵传的时候,竟然还先一步,伪装潜逃了! 只是不知道魏明,现在有没有逃出营帐,张进现在只希望魏明能够安然的逃出营帐,那样一来,赵传搜捕不到魏明,便会将所有的怨气,全都撒在魏明的头上,将魏明当成是行刺他的主谋,从而让太子睿和王子旦之间的关系,进一步的恶化,甚至完全公开的走向决裂!这样一来,主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而自己,也就彻底的安全了! 可如果魏明没能逃出营帐,又或者被赵传给逮住了,那可就有些麻烦了,万一魏明抵敌不住,把自己给供了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抢在赵传的前面,先一步找到魏明,并将之铲除,才能够真正的永绝后患!而行刺镇西都督赵传的罪名,也才会永远都被魏明背在身上,成为太子睿一系攻击王子旦一系的把柄和借口! 魏明身上有伤,肯定逃不远,甚至很有可能还在营帐中!而且,就算已经逃出营帐去了,只要先一步传令到隆兴关、隆城郡等各处关隘要道,将魏明堵死在隆城郡中,只要不让魏明落在赵传的手中,或者让他逃回薛都大邑,见到王子旦,主上的谋划,就永远都没有暴露的可能! 可问题是,现在赵传已经下令全营戒严,禁止任何人在营中走动,就连他张进也一样,别说找到魏明了,就连踏出这个营帐,都要受到赵传亲兵的阻拦!这样下去,就算张进想要找到魏明,也根本不可能! 而且张进现在还得防备着一点,那就是,如果魏明真的还被困在营中,在赵传大搜全营的情况下,走投无路的魏明,说不定就会闯进自己营帐之中,寻求自己的帮助,而那样一来,就无疑将自己也彻底的拖下水了! 必须必须得防备着这一点!一旦魏明真的出现在自己营中,自己必须当机立断,立即将他杀死,而且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这样一来,虽然赵传还是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魏明有所勾结,但一个死了的魏明,谁也没办法让他再开口,到那时,自己完全可以将事情推到魏明身上,推说是魏明闯进营中,想要挟持自己,自己反抗之下,才将他误杀了的! 甚至于,为了逼真,张进觉着,到时候自己还可以在胳膊上或者大腿上,故意来上一下,这样,就算到了赵传面前,自己说的话,也能增加几分可信度。 在得知魏明伪装潜逃后,张进端坐在案几后面,闭目假寐,脑子里很快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边,也在心中,暗自做出了决定,一旦魏明真的偷偷的溜进了自己营帐中,说不得,也只能抢先下手了!竖放在案几上的佩剑,不是为赵传和外面的亲兵准备的,而是为魏明准备的!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有可能有两个时辰了,张进一直在闭目假寐,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反正过好久之后,营帐外竟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又传来了一阵低声私语,张进努力想要听清楚外面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却也根本没听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张进便又感觉到营帐的幕门动了一下,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张进心中一惊,急忙正眼,右手闪电般摸上了案几上的佩剑,但旋即便又停了下来,走向自己的,不是外人,是自己身边的亲兵。 亲兵几步走到张进身前,躬身行礼低声说道:“将军,他们走了。” “走了?”张进微微愣了一下,低声问道:“都督的亲兵?” “是的将军。”亲兵低声应道。 “刚才外面出什么事了?”张进又低声问道。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将军,是都督派来的令兵,让亲兵全都撤回去,说是,说是逆贼魏明已经被抓住了。” 听了亲兵的话,张进脸色不由自主地猛地变了一下,失声说道:“魏明被抓住了?” “来传令的令兵,是这样说的。”亲兵低声应道。 那就难办了!张进心中猛地一惊,旋即又低声问道:“那现在外面可能走动了?都督的禁令解除了吗?” “应,应该可以了吧?”亲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将军,要不小的去打听打听?” 魏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去问问吧,都督的禁令解除了的话,马上回来告诉我,都督遭遇暗杀,凶手虽然伏诛,但我得去拜问一下都督。” “是,将军。”亲兵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营帐,去打探消息去了。 营帐中,张进却再也坐不住了,在营帐中焦急地来回走动着,心里也越来越焦躁!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魏明竟然真的没有逃出营寨,而且还落到了赵传手中! 也不知道落到赵传手中的魏明,是死是活,若是个死尸,那还好,还不算太坏,可如果魏明是被活捉的,在赵传的严刑拷打下,魏明还能够守得住秘密吗?他会不会把自己也给供了出来? 嗯,为了活命,魏明是肯定会把自己给供出来的,把行刺赵传的罪名推到自己身上,只要能够保住他的一条小命,要不了几天,消息传到薛都大邑后,王子旦一系的,便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魏明脱罪,甚至直接说动薛王妫翊,让他下旨,将魏明押送进京的! 一瞬间,张进已经将最坏最坏的结果,都已经想清楚了,可想清楚了这种结果,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出针对性的应对办法,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魏明已经落到了赵传手中,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最坏最坏的结果了,而自己想要脱身,或者说避免魏明攀咬自己一口,将罪名推脱到自己的身上,就完全得靠自己在赵传面前的发挥了! 等下见了赵传,要怎么说,如果跟魏明当面对质的话,又该怎么说,怎么为自己辩解,这才是自己现在最该要考虑的事情! 还没有等张进想出什么好的应对之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亲兵便已经回来了,亲兵掀开营帐幕门,正好看见张进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营帐中来来回回,焦躁不安地走动着。 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上前,走到张进跟前,躬身行礼说道:“将军,可以了,都督的禁令已经解除了。” “哦?是吗?那好,马上带我去都督营帐,我要去拜问都督。”说着,张进便已经抢先一步,朝营帐外走了去。 亲兵见状,微微愣了一下,也急忙跟了上去。 刚跟着张进走出营帐,亲兵一个不慎,却一头撞在了前面一个人的身上,亲兵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才看清楚,刚才撞上的,竟然是张进!不知怎么的,刚刚迈出营帐的张进,竟然突然停住了脚步! 亲兵一愣,急忙低头说道:“对不起将军。” 张进却像是没听见亲兵的话一样,过了几个呼吸,张进才又说道:“你,马上派人,去请王兰、陈柯、吴骁、梁靖、陈蔚、司马庶等几位将军校尉,与我一同,结伴前往都督营帐,拜问都督。” 听了张进的话,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急忙躬身应道:“是,将军。”说着,转身离去,很快便跑到营帐旁边的张进亲兵驻扎的营帐中,将张进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很快,营帐中的几个亲兵,便跑了出来,各自分头去找王兰、陈柯、吴骁等人去了。 之后,那个亲兵才又重新走回张进身边,和另外几个亲兵,一起护卫着张进,朝赵传的中军营帐走去。 在去赵传中军营帐的时候,王兰、陈柯等人也陆陆续续,带着几个亲兵护卫,跟张进汇合在了一起,一人带着二三十个,三五十个亲兵护卫,汇合在一起,竟然也有了小几百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护卫着张进、王兰等人,一起来到了赵传的中军营帐。 刚走近赵传的中军营帐,离着中军大帐还有好几丈远,赵传的亲兵护卫便拦住了张进等人的去路,厉声喝问道:“站住,什么人?” 张进身旁的王兰,上前一步,朝拦住他们的几个亲兵护卫拱手行礼说道:“烦请通禀都督一声,奋威将军并游击将军王兰、陈柯,校尉吴骁、梁靖等人,前来拜望都督,敬问都督安好。” 几个亲兵护卫听了王兰的话,瞧了张进、王兰等人一眼,其中一个这才冷声说道:“诸位大人稍后,容小人前去禀报。”说着,转身快步朝赵传的营帐中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那个亲兵便又重新走出了赵传营帐,身边还跟着一个顶盔戴甲的校尉,借助中军营帐外熊熊燃烧的几支大火把,张进已经认出了那个校尉的身份,是最近才出现在赵传身边,被赵传委任为护卫营校尉的墨校尉,具体叫什么名字,张进也不清楚,以前也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事实上,不仅这个墨校尉,让张进感觉有些陌生,他统领的整个护卫营,都让张进感觉有些陌生,几乎完全是在一夜之间,就被赵传给组建起来的一样,直到现在,张进几次派人去跟护卫营的护卫套近乎攀交情,最后却都无功而返,根本就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看到那个亲兵护卫带着墨校尉走了过来,张进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随后,那个墨校尉便已经走到了张进跟前,朝张进躬身行礼,说道:“末将拜见奋威将军,游击将军。”说着,又朝张进、王兰和陈柯他们旁边的那几个校尉,拱手微微颔首,做了一个罗圈揖。 行礼之后,墨校尉这才又对张进说道:“诸位将军、大人,都督刚才一时不慎,为刺客所趁,受了些皮外之伤,现在正在卧床静养,诸位将军、大人,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明日一早,再来拜会都督吧。” 听了墨校尉的话,张进王兰等人,脸色不由自主地一变,旋即王兰便急声说道:“都督受伤了?那咱们更得现在去拜会都督了!” “这,将军,都督已经歇下了,要不明早再来拜访吧?”墨校尉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瞧着王兰说道。 墨校尉话音刚落,王兰便脸色一冷,冷眼盯着墨校尉,冷声说道:“墨校尉,你这是什么话?都督身为镇西都督,一军主帅,身系数万将士之安危,都督受伤,我等身为都督麾下将校,岂能不入内探视?墨校尉莫不是想要趁着都督受伤,暗中实施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王兰话音刚落,便被张进打断了,说道:“王将军不可胡说!墨校尉乃是都督心腹将校,肩负守卫都督之责,岂会趁着都督受伤,做什么阴谋诡计?”说罢,张进又转头对墨校尉说道:“墨校尉,都督的伤,不要紧吧?” “都督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将军若是真要拜见都督,末将这就前去禀报。”墨校尉急忙说道。 “也好,就麻烦墨校尉再跑一趟了。”张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墨校尉微微颔首,转身又疾步走进了赵传的中军营帐。 第八百八十一章 除患 不一会儿,墨校尉便再次从中军帐中走了出来,走到张进等人跟前,微微躬身行礼,说道:“张将军,王将军,诸位大人,都督请你们进去。” “有劳校尉了。”张进微微点了点头,率性朝中军营帐中走去,王兰等人也紧随其后,一起往中军帐走去。刚走了两步,张进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你们不能进去。”张进微微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却见墨校尉身边的几个亲兵,伸手将自己和王兰等人带来的亲兵,全都拦了下来。 张进朝王兰微微示意了一下,王兰上前一步,对墨校尉说道:“墨校尉,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对不起,王将军,都督现在需要静养,不能有太多的人去打扰,所以,诸位将军、校尉的亲兵,还请留在此处等候。”墨校尉朝王兰微微躬身说道。 “墨校尉,我等的亲兵,从来都是跟随在我等身边,寸步不离的,以往晋见都督的时候,都督也并未禁止他们入内呀!”王兰微微皱了皱眉,瞧着墨校尉说道。 “我知道,王将军以往都督的确没有禁止诸位将军带领亲卫随行,贴身亲卫进入中军大帐,也并无不可,只是今日情况比较特殊,都督遇险,营医说都督需要静养,诸位将军若是再带这么多亲兵进入中军大帐,惊扰了都督,岂不是辜负了诸位将军拜望都督的一片好心了么?”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墨校尉又说道:“这样好了,诸位将军便如同以往一样,一人带一名或者两名贴身亲卫,进入营中拜望将军,其余亲兵护卫,便在此处恭候诸位将军,可好?” 听了墨校尉的话,张进王兰等人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相互对望着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却听墨校尉又说道:“此处离都督营帐,不过数十丈远,诸位将军的亲兵护卫,留在此处,也可增加都督营帐外围的守备力量,以防宵小之徒,混进都督营帐,对都督不利,诸位将军以为然否?” 墨校尉虽然说的是‘以防宵小之徒,混进都督营帐’,但实际上,这话就是在说,你们不能带这么多亲兵进去,否则就会被都督怀疑,觉得你们想要对他不利,被当成是刺客逆贼的同谋党羽! 既然墨校尉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张进王兰等人,如果还硬要坚持将亲卫胡护从带在身边,反倒真的会引起赵传的怀疑了。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张进微微点了点头,王兰便又说道:“也好,那你们就都留在这外面,与都督营中的诸位兄弟一起,小心戒备,且不可有任何的懈怠,以免将刺客的同谋党羽放了进去,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张进王兰等人带来的亲兵护从,急忙一起大声应道。 “行,墨校尉,那咱们进去吧。”王兰这才又转头对墨校尉说道。 “多谢王将军体谅,王将军,里边请。”墨校尉微微躬身朝王兰张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很快,张进王兰以及吴骁、梁靖等校尉,便各自带着一个或者两个贴身亲随,跟着墨校尉,一起走进了中军大帐。而他们带来的其他那些亲卫亲兵,则全都被拦在了距离中军帐几十丈外的地方。 偌大的一个中军大帐中,除了几个亲卫,几把明晃晃的火把,将整个营帐都映照得如同白天一样外,就再没有任何一个外人了,以至于偌大的一个中军营帐,竟然显得有些死寂沉沉的,如同好像到了地狱一样安静。 张进王兰等人见状,不由得全都微微愣了一下,却见墨校尉几步走到中军大帐一侧的帘幕边,对着帘幕里面说道:“都督,张进、王兰、陈柯等诸位将军及窦骁、梁靖等校尉,前来拜望都督。” “有,有心了,墨校尉,让,让他们进,进来吧。”帘幕后边,一个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说道。 “是,都督。”墨校尉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朝张进王兰等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掀起了帘幕。 张进王兰等人急忙走了上去,却见帘幕后面,放着一张行军床榻,床榻上,镇西都督赵传身上盖着锦被,斜靠着床榻枕木,坐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蜡黄,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张进见此,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看来,那个死士虽然失手了,但也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至少,那个死士在临死之前,还是给赵传重重的来了一下,只不过赵传命大,没死罢了!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赵传故意装出来的! 想到这,张进急忙又上前了一步,走到赵传床榻前,满脸焦急地说道:“都督,您怎么样了?”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赵传的脸色,却见赵传嘴唇有些龟裂、暗红,脸色苍白蜡黄,一看就完全不像是正常的脸色,想来应该是真的生病或者受伤了! 确定了这一点后,张进不由得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赵传是真受伤,不是假装的,那就好。而且,瞧赵传这个样子,想来也没办法再审讯魏明了。 床榻上,赵传虚弱地说道:“多,多谢张将军,某,某没什么,没什么大碍,营医说,静养几天即可。只是,只是这几日的军,军务,就得拜托给诸位,诸位将军了。” “都督福大命大,自有神灵护佑,自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区区蟊贼,又岂能奈何得了都督?”王兰在一旁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都督这几日便在此安心养伤吧,至于军中要务,都督也不必太过于挂心,有诸位将军在呢,帮衬着各自处理一部分,实在是处理不了的,再拿来请示都督也就是了,都督大可放心。” 听了王兰的话,张进却不由得脸色猛地一变,恨不得当时就甩他两巴掌。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赵传刚刚遇刺,身受重伤,不过是假心假意的说一句,军务要拜托爱给诸位,你倒好,不忙着往外推卸责任,倒自己跳出来给自己揽事!那是揽事吗?那是揽权,是在夺赵传的权!这话听在赵传耳朵里,赵传会怎么想? 想到这些,张进急忙又说道:“都督,请都督放心,安心养病,军中大小事务,末将必定会与诸位同袍,每日禀报都督,请都督定夺,绝不敢有任何自擅自专!” “是啊,都督,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及时的来请教您的,请您定夺,这隆城郡中大大小小的军务,没有您来掌舵,末将等人还真知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陈柯也在一旁说道。 “多谢诸位将军了,只是,只是我这身子,想要继续再执掌镇西军,恐怕也是难了,原本,我还想着,推荐魏明接任我这镇西都督的职位,可谁想,可谁能想到,那魏明,魏明竟然……”说到这里,赵传更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都督,魏明狗贼,勾结刺客,阴谋行刺都督,此事当尽快禀奏天子,只是不知,这魏明狗贼,现在何处啊?”张进在一旁低声说道。 “魏明狗贼,现在已经被某擒获,就关押在旁边的营帐之中,正由赵福、赵贵两位校尉在进行拷问,相信不久,定能让魏明这狗贼开口,供出主谋同党之人!”赵传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墨校尉便已经抢先说道。 听了墨校尉的话,张进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而王兰等人,更是脸色微微一变,其中一个校尉甚至还直接脱口问道:“魏将军招供了吗?” 墨校尉飞快地瞥了那个校尉一眼,发现竟然是陈蔚,旋即便又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魏明狗贼现在是还没招供,但想必也快了。” 墨校尉话刚说完,床榻上的赵传,也停止了咳嗽,脸上有些涨红,粗着气说道:“墨校尉,去,问问赵福赵贵,审问出什么结果来了没有?某到想要看看,魏明那狗贼,某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一定要置某于死地!” “是!”墨校尉急忙应了一声,朝赵传躬身一礼,转身大步朝外面走了去。 张进王兰等人见此,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张进的眼神,甚至一直随着墨校尉的身影,瞧着他走出了营帐!而这时,整个营帐中,除了自己这几个人,再加十来个护卫亲兵外,就只剩下了赵传留在营中的十来个亲兵!而那十几个赵传的亲兵,还都在帘幕外面候着!距离赵传最近的,就是自己和王兰、陈柯等几个人了! 这可是动手的绝好机会!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人,只需要一个胆子大的,上前一步,用身上的佩刀佩剑,给床榻上的赵传狠狠地来上一下,赵传就必定会身首异处,再无活命的可能! 想到这,张进不由得又用眼神扫视了王兰、陈柯等人一眼,却见他们脸上都有犹豫不决的神情,但却没有一人,肯大着胆子上前,给赵传来上一下! 一下,真的只需要一下啊!张进在心底大声呐喊着,但是吴骁、梁靖、司马庶等人,却并没有任何一个校尉肯上前!或者说,这几个校尉,也都知道,无论是谁,只要肯上前,给赵传来上一下,赵传就必死无疑了,可同样的,他们的小命,也绝无幸存的可能! 就算是为了安抚赵传的部下,不管是谁,那个对赵传动手的人,都没有可能再活下去,就算是他张进,也是在等着其他人动手,而且是在等着其他人动手之后,他才好站出来主持公道,收拾这烂摊子,当然,同时也将杀害镇西都督的‘真凶’,彻底诛杀,以为都督报仇雪恨! 或许,吴骁、梁靖、司马庶以及陈蔚等人,也都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肯上前,用自己的一条小命,去换取赵传的一条命吧? 看来,是人就没有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啊,像主上精心培养的那种随时可以为主上去死,去赴汤蹈火的死士,放眼天下,又能够找出来几个呢!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次暗杀赵传的机会了,如果主上再多给自己派一个死士,跟在自己的贴身护卫中,现在的赵传,恐怕也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吧? 想到这些,张进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虽然很轻,但床榻上的赵传却依然听见了,微微有些吃力地转过头来,瞧着张进说道:“张将军,你,你为何叹息呀?” “没,没什么。都督,末将只是有些担心。”张进急忙低头,低声说道。 “担心什么?”赵传又问道。 “末将是担心,墨校尉和赵福赵贵两位校尉,恐怕审不出什么接过来。” “是啊,那魏明竟然敢谋划行刺本都督,势必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想要从他嘴里审问出什么结果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呢。”赵传也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瞧着张进说道:“不知道张将军,可否有什么妙计,可以让他开口呢?” 张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头说道:“末将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计策,可以让魏明开口。” “哪要什么好计策,都督,以末将之意,直接快刀斩乱麻,他若不招,咱们直接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了百了,岂不快哉?”王兰在一旁大声说道。 “哦?”赵传挑了一下眉头,瞧着王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赵传话音刚落,中军帐的幕门便又被掀了开来,墨校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几步走到赵传跟前,躬身行礼说道:“都督。” “他可招了?”赵传虚弱地问道。 墨校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魏明那狗贼着实嘴硬,赵福赵贵两校尉已经对他上了酷刑,他却依然闭口不言,什么也不肯说。” “哼,他不说咱们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赵传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神色来,停顿了一下,又转头对张进说道:“张将军,王将军,要不就麻烦你们两位,按刚才王将军说的做!” 听了赵传的话,张进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王兰,却兴奋地抱拳应道:“是。请都督放心,末将一定把这事给都督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说着,王兰转身便要往外走去,张进见状,不由得自主地又愣了一下。赵传双眼微微一缩,瞧着张进说道:“怎么?张将军觉得这样做不好?” 张进一怔,旋即回过神来,急忙躬身应道:“不敢,不敢,末将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多去些人,省得那狗贼再逃了出去。”赵传冷声说道。 陈柯等人听了,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也回过神来,一起躬身说道:“都督,那末将也去帮忙。” 赵传微微颔首,淡淡地瞥了墨校尉一眼,墨校尉微微颔首,旋即说道:“诸位将军,校尉大人,末将给诸位引路。”说着,墨校尉已经抢先快步走了出去,朝张进王兰等人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诸位大人,这边请。” 出了赵传的中军大帐,墨校尉便在前头带入,将张进、王兰等人,朝旁边的一座营帐带了过去,很快便来到了那座营帐外,墨校尉这才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张进王兰等人说道:“诸位将军,大人,魏明狗贼就在这里面,能否审问出什么接过来,就看诸位将军和大人的手段了。”说着,墨校尉微微躬身,掀开了营帐幕门。 张进瞧着黑漆漆的营帐,微微愣了一下,王兰等人却已经率先跨了进去,张进见状,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刚一走进营帐中,墨校尉便在后边放下了营帐幕门。最先走进营帐的王兰却说道:“怎么这么黑啊?也不点个火把!”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营帐中,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金属破空声,“嗖嗖嗖”的从黑暗中传了过来。张进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顿时猛地一变,想也没想,便往地上扑了下去。刚扑到地上,便听见“啊!~啊!~”几声惨叫声,旋即便又感觉有人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抖一抖的! 张进心下大骇,想也没想,便将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人,拉了一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边悄悄地伸手摸着腰上的佩刀,直接从衣带上扯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上,将整个身子也死死地贴在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惨叫声渐渐停歇,破空声也彻底的消失了。接着,黑漆漆的营帐中冒出来一团小小的火光,张进飞快地抬眼望去,旋即便借助火光看见一张冷酷陌生的脸庞。那张陌生的脸庞,手上拿着火折子,很快便又点燃了一支火把,黑漆漆的营帐,顿时便变得明亮了起来。 随后,更多的火把也随之点燃,整个营帐,彻底的变得明亮了起来。张进也不敢再睁开眼睛,微微虚着眼,也不敢动弹,只是用眼睛偷偷的打量了营帐一下,却见营帐中,几十名身穿黑色劲服,站了一圈,手上一人拿着一支短弩,杀气腾腾的站在那里,仿佛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一样! 张进见此,心中更是大骇,这赵传,竟然歹毒至此,想要将他们这一干人,全数杀死在这里!这,这赵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他怎么敢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来?难道他想自绝于薛王朝堂不成? 火光中,那几个黑衣劲服武士,再次用手中的短弩,瞄准着之前被射倒在地上的王兰、陈柯等人,再次扣动扳机,“嗖嗖嗖”几声轻响,一支支羽箭再次激射而出,瞬间便没入了地上的王兰、陈柯等人的身体里。 王兰陈柯那些人,有些之前就已经连中了好几支羽箭,早就已经没了任何的气息,有些却还没死透,再次被羽箭射中身子后,还动弹了几下,或者发出了几声痛哼,然后才又没了动静。 随后,那几个黑衣劲服武士中的一个,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挨个挨个的检查地上的死尸。 拉了一个尸体做挡箭牌,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的张进见此,心中一发狠,不等那个检查死尸的武士走到跟前,便猛地跳了起来,右手飞快地拔出佩剑,朝着那个武士便猛刺了过去,厉声喝道:“去死吧!”张进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死,也得拉个陪葬的! 然而,不等张进手中的宝剑,刺进那个武士的身体,张进便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破空声,旋即便感觉脖子后心窝上一痛,整个喉咙里好像都多了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一样,下巴下面也冒出来了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随后,整个身子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中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掉在地上的张进,努力地想要低下头去,瞧瞧脖子下面那个尖锐冰冷的东西是什么,但却只能看到一点红艳的三角尖锐!那个三角尖锐形的东西,张进很清楚,那是羽箭的箭头! 最后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之后,张进的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便彻底的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墨校尉一手弩射杀了张进后,这才冰冷着脸,大步走进了营帐,走到张进的死尸边,伸脚踢了踢张进的尸体,这才冷声说道:“再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是。”营帐中的那十几二十个黑衣劲服武士一起低头应道,上前将地上那十几具死尸,一一拖到一旁,伸手挨个挨个的检查,还有没有呼吸,有呼吸的,直接便用手抓着尸体上的短箭,拔了起来,再猛地一下插下去,直接插进心脏的位置,顺便还搅动一下,彻底将心脏弄碎,保证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如此检查了一番,确认再没有任何一个活口后,墨校尉这才又冷声说道:“还不快些收拾了!”说着,墨校尉又蹲下身子,将张进手上紧握着的佩剑,硬生生的掰开张进的手指,取了下来,然后猛地一挥,直接将张进的首级给割了下来,随后便一手提着张进的首级,一手提着佩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墨校尉径直走到几十丈外被亲兵营和护卫营的兄弟,拦在外面的张进、王兰等人带来的亲兵面前,将手中的首级朝那些亲兵中间一扔,冷声说道:“张进、王兰等将校,暗中勾结逆贼魏明,图谋对都督不轨,如今事迹败露,依然伏诛!尔等还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听了墨校尉的话,那些亲兵顿时全都大惊失色,乱成一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紧接着,那些亲兵便又听见墨校尉冷声喝道:“弓弩准备!” 周围的亲兵营、护卫营,瞬间将张进王兰带来的那些亲兵护卫,全都团团围困了起来,一起亮出了弓弩手弩,冰冷的箭头,就对准着那百十来个亲兵护从。 那百十来个亲兵护从见此,顿时变得更加的慌乱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本校尉数三个数,如果再不放下武器投降,休怪本校尉不客气了!”墨校尉再次冷声说道,说着,几乎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跟着便数道:“一!”稍微一停顿,便又数道:“二!” 一个“三”字刚要说出口来,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手一松,将手中的兵器扔了出去,跪倒在地,说道:“投降,投降,我投降,我投降。”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顿时也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扔了出来,跪地磕头,不停地求饶道:“投降,我投降,我投降。” 墨校尉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冷笑了一声:看来,传说中的薛军武卒,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骁勇之辈嘛! 第八百八十二章 铲除内患 解决掉张进王兰等人带来的那百多名亲兵护卫后,墨校尉这才转身又走进了赵传的中军大帐,对已经起床,坐在帅案后面的赵传躬身行礼,说道:“君上。” “事情都办妥了?”赵传抬眼瞥了墨校尉一眼,淡淡地说道。 “回君上,已经办妥了,张进王兰等人,皆已伏法。”墨校尉不带一丝语气波动地说道,仿佛张进王兰等几十个人的性命,完全就只是一个数字一样。 赵传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那就好,按计划实施吧,反正天也快亮了,早点清理了这些垃圾隐患,也才好迎接崭新的一天。” “是,君上。”墨校尉急忙又应了一声,朝赵传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开了赵传的中军大帐。走出中军大帐,墨校尉顿时便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昂首挺胸,意气勃发,朝中军大帐旁边的一名护卫招了招手,那个护卫急忙小跑了过来,跑到墨校尉跟前,躬身行礼说道:“校尉。” “击聚将鼓,召集众军将,中军大帐集合!”墨校尉沉声说道。 “是。”亲兵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不一会儿,“咚咚咚”的沉闷的鼓声,便从旁边的营帐外高高耸立的大鼓上传了出来,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区。 “是聚将鼓,快,都督聚将议事!” 整个薛军营帐,顿时喧哗热闹了起来,军中的大小将领校尉,从各个营帐中冲了出来,带着三两个亲兵,便慌里慌张地往中军大帐跑去。 聚将鼓响,三通未至,军法从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好在这一晚上,发生了实在是太多的事情,先是都督赵传遇刺,刺客虽然被当场诛杀了,但是听中军亲兵和护卫营传出来的消息说,都督赵传还是被刺客所伤。 而之后,曾经的征西大将军妫昱的旧将魏明,竟然被发现杀了一名自己的亲兵后潜逃,魏明的本意,当然不是想要杀自己的亲兵,而是想要借助那个被杀的亲兵,伪装成自己被暗杀,然后好潜逃出营。 而潜逃的魏明,自然而然的,就让人将暗杀行刺都督的事情,跟魏明联系了起来,而魏明也就成了那个在背后主使,密谋行刺都督的罪魁祸首了!以至于一整晚,整个薛军营帐中,都在大肆搜捕魏明和魏明的同党,搞得人心惶惶的,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觉! 而紧接着,便又从中军帐传来了潜逃的魏明被抓的消息来。这个消息传出来后,一些人终于放下了紧紧悬着的心,而另外一些人的心,却悬得更紧了! 而这个时候,发生在中军帐的一场小规模的单方面的屠杀,由于赵传亲兵营和护卫营的封锁,根本还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外面的人对此,自然也是毫不知情的,不过,从中军帐传来的聚将鼓声,却是所有人都听得格外的清楚! 好在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很多,那些大大小小的将领校尉,几乎全都无人入睡,在听到聚将鼓声之后,带着三两个亲兵,便慌慌张张的冲出了营帐,往中军大帐冲了过去。 不一会儿,军中的各个将领校尉,便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赵传的中军大帐前,却发现中军大帐前,只有一个赵传护卫营的校尉统领。见到陆续赶来的将校,墨校尉一边躬身行礼,一边侧身做上一个请的手势,将众人让进了中军帐中。 中军大帐中,除了隔上老远站上一个的亲兵护卫外,竟然根本没有发现都督赵传的身影。想了想,那些刚刚赶到中军帐的将校们,便也就想明白了,赵传遭遇暗杀,身受重伤,现在多半就在中军大帐一侧的卧室里,没有出现在帅案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下,便又有几个军中的将校,想到这一点,信步朝一侧被亲兵护卫严密保护起来的卧室走了过去,刚走到珠帘边,便被守在那里的亲兵给拦了下来:“都督身体有恙,需卧床静养,不见外人。”被拦下来的将校,这才又悻悻然的转身,重新走了回去。 不一会儿,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校尉,便几乎都已经在中军大帐中聚集全了,三通聚将鼓声,也已经停了下来。 营帐中的大小将校,互相间转头瞧了瞧,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身边的同袍,竟然少了好几个,就连军中的将军,都明显的少了几个,魏明就不说了,密谋行刺都督,已经被都督给抓了起来,可奋武将军张进呢?游击将军王兰、陈柯呢?他们几个又哪去了?总不可能没听见聚将鼓声吧?这三通鼓声都已经停了下来,张进、王兰等人都还没到,这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一时间,营帐中的那些大小将校,也不由得在心底暗自猜疑了起来,甚至有人大胆的猜测着,这张进、王兰等人,莫不是跟魏明勾结在一起,成了魏明的同谋党羽了?想到这个可能,一些平常跟张进等人关系比较近一些的,也不由得全都人人自危,莫名地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就在营帐中所有人暗自惊疑猜测的时候,营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发出的脆响声。所有人一起转头朝营帐外望去,却见墨校尉带着一队顶盔戴甲的精锐武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大步流星一般走进了中军大帐。 很快,墨校尉便左手抚在腰上的佩剑剑柄上,身后跟着两个武卒,一个手上托着一把长剑,一个手上托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面盖了一块黑布,下面好像还盖着一两个什么下圆上尖的东西,径直穿过中军大帐中的一干将校,走到了帅案前面,才停下了脚步,两个武卒分开站到了两边,而墨校尉则在帅案前边停下,转过身来,冷眼扫视着营中的大小将校。 而那一队精锐武卒中的其余人,则在墨校尉和那两个精锐武卒从一干将校中间穿过,朝帅案走过去的同时,分成左右两队,绕过营中的大小将校,成两个半弧形的队形,站到了那些大小将校的旁边,排成一列,然后一起停下脚步,一个整齐的转身,面对着营帐中的大小将校,手执长枪,肃然立正、站好,隐隐有将营中那些大小将校全都包围起来的架势。 营中那些大小将校见此情形,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相互之间不停地对视着,用眼神不停地交流、询问着,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帅案前,墨校尉冷眼扫视了营中众将校一眼,突然开口,冷声说道:“诸位大人,请安静!” 营帐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全都转过头去,注视着墨校尉,想要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略微停顿了一下,墨校尉才又接着说道:“诸位大人,昨日夜里,将军魏明,遣死士密谋行刺都督,幸赖都督福泽深厚,有神灵护佑,都督才能化险为夷,当场击杀了魏明所遣之死士!事后,魏明察觉事情败露,伪装潜逃,所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为赵福校尉麾下士卒所擒!” 说到这里,墨校尉又略微停顿了一下,冷眼扫视着众人,将营中众人脸上的表情,全都一一收在眼底。停顿了一下之后,墨校尉才又接着说道:“魏明被擒之后,魏明之同谋党羽,为了营救魏明,借口探视都督伤情,前来中军大帐,意图想要再次行刺都督!” 营帐中的众将校,听到墨校尉说出这句话来,顿时不由得全都又愣了一下,有脑筋灵活的,甚至一瞬间就已经想到,张进等人的消失,恐怕就是因为这个了! 果不其然,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墨校尉再次说道:“幸好都督福泽深厚,有神灵护佑,才能再次逢凶化吉,挫败了魏明党羽同谋的意图,将之全数擒拿!”说着,墨校尉转身拿起身边武卒手上托着的长剑,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一边说道:“可有人识得此剑?” “那,那好像是奋武将军张进张将军的佩剑。”有人低声说道。 “没错,就是张进狗贼的佩剑!”墨校尉厉声说道,说着,手抓着另外一个武卒手上托着的托盘上面盖着的黑巾的一角,猛地一拉,露出了黑布下面盖着的东西——豁然是两个血肉模糊的,其中一个,正是张进的头颅,另一个,却是游击将军王兰的! 见此情形,营帐中的所有将校,不由得全都为之脸色急变,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得呆了!魏明密谋行刺赵传,这已经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了,没想到张进、王兰等人,竟然还是魏明的同谋党羽! 墨校尉冷眼瞧着众人,缓缓地环视了众人一圈后,旋即又冷声说道:“此外,逆贼同党陈柯、梁靖等人俱已被生擒,俱其招供,还有党羽熟人!”说到这里,墨校尉猛地提高了一些声音,又猛地突然停了下来。 听了墨校尉的话,营中的众将校,更是全都惊得脸色变了又变,相互间不停地对望着。 帅案前,墨校尉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冷冷地吐出一个名字来:“周顸!” 被墨校尉点名的振勇将军周顸,脸色急变,急忙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扒开众人,便想要往营帐外冲去。 刚冲出去两步,斜刺里却突然射出一支短弩来,瞬间从周顸后心处射了进去,透体而出,周顸身子往前猛地一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时之间却还没死透,在那抽搐着,嘴角微微咧着,浸着鲜血,口齿不清地说道:“不是我,我没,没有……” 墨校尉却连看都没多看周顸一眼,旋即又冷声说道:“王侗!~” “我没有,我没有背叛都督,我不是,我不是魏明的同伙,不是啊都督,都督,我不是,我没有背叛没有背叛!~”王侗一边叫喊着,一边朝中军帐一侧的卧室冲去,想要向卧室里面的赵传求情。 但还没等王侗冲到卧室边,便已经被围着那一干将校的精锐武卒中的两个,放下手中的长枪,猛地往前一刺,一左一右,直接刺进了王侗的身子里,瞬间将王侗刺翻在地,鲜血一下子便从王侗身上被刺出的窟窿里,不停地流了出来。 而王侗却还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嘴里也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沫…… 见此情形,营帐中那些将校,顿时脸色又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是各不相同,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聚在了一起,眼神中带着惊恐警惧的神色,望着周围的武卒和帅案前的墨校尉。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在那些将校中间,大声叫喊了一句:“赵传是在剪除异己,兄弟们,赵传是在公报私仇,剪除异己啊兄弟,不能这样任人宰割,咱们跟他们拼了!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当即便又有人跟着大声叫喊道。 “胆敢异动者,杀无赦!”帅案前,墨校尉冷声喝道,随着他“杀无赦”三个字说出口,周围围着那些将校的武卒,一起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冰冷尖锐的枪尖,瞬间对准了中军大帐中的那一干将校,瞬间将想要异动的那些将校,再次震慑住了。 随即,墨校尉又冷声说道:“都督宽宏,只诛首恶同谋党羽,与他人无干,尔等休要受人蒙蔽煽动,遭受无辜牵连!”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墨校尉又用手一指:“你!你!还有你!给我拿下!” 那几个被墨校尉指着的将校,脸色全都猛地一变,旋即猛地拔出身上的佩剑佩刀,想也不想,转手便朝身边的同袍劈砍了过去,瞬间便砍翻了两三个同袍,顿时,整个人群全都惊声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其他那些将校,也纷纷拔出刀剑,或是自卫,或是也朝着身边的同袍劈砍了过去。 一时间,中军大帐中,被墨校尉手下的精锐武卒团团包围了起来的一干将校,竟然先自个儿杀成了一团。墨校尉也不阻止,只是站在帅案前,冷眼瞧着那些将校,在那自相残杀。 反正,对于墨校尉来说,眼前这些薛军将校,都是他的敌人,至于他们中间,到底有几个人,真的是张进或者魏明的同伙,有几个是真正忠心于赵传的,墨校尉根本就不关心,甚至于,就连魏明和张进,是不是真的是同谋,对于墨校尉来说,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传的异己被铲除了,隐患消失了,赵传也可以完全放心地掌控这一整支薛军,从而可以放心大胆的打出隆侯的旗号,公然背叛薛国,墨校尉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 其实,不仅仅是墨校尉,赵传身边的卫瑛,那个出身于卫国公族的贵女,却甘愿委身于赵传,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策反赵传,让赵传彻底走上跟薛国对抗决裂的道路,从而达到搅乱薛国的目的! 而卫瑛,也不仅仅是卫国公族贵女,还是赵国月华楼在卫国灭国之后,秘密发展的密谍,专门派到赵传身边,在监视赵传一举一动的同时,也负责收集和整理、传递经手赵传的所有军情,当然,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策反赵传,也是任务之一! 而现在看来,卫瑛的这些任务,完成得都很好,不仅从赵传镇守将军府,收集、整理,及时的传递出去了很多有用的情报,更是及时的利用薛王妫翊对赵传的猜疑,特别是薛王妫翊和王子旦在朝堂上,商量着想要将赵传拉出去,替薛王妫翊做挡箭牌,背下挑起薛赵两国边境之争的罪名,从而通过治赵传的罪,而让赵国无话可说,平息两国边境争端这件事,成功的挑起了赵传对薛王妫翊的不满,从而让赵传彻底的走上了跟薛王决裂的道路! 如今,赵传在镇西军中大杀特杀,杀个将军都如同杀鸡宰羊一般,可谓是彻底的将薛军军中所有的将校全都得罪完了,从此以后,赵传也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死心塌地的跟薛国对抗到底了! 而这,正是卫瑛和墨校尉最愿意看到的,事情的发展,可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呢! 没过上一会儿,中军大帐中那些将校,便已经自相残杀,死伤了一大半,还能够站在原地的,也根本没有几个了。 墨校尉冷眼扫视了那些还能够站着的将校一眼,眼神一冷,冷声说道:“尔等自相残杀,屠戮同袍,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左右,给我拿下!” 周围的精锐武卒,没有应答,径直挺着手中的长枪,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那几个还能够站着的将校。 那几个将校见此情形,不由得又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更是仰天惨笑,惨笑声猛地又戛然而止,那个将校低头,一挥手中佩刀,朝着周围的武卒,便猛扑了过去。只不过他的身子刚一动,周围的几个武卒,便同时将手中的长枪一收,然后往前一刺,瞬间便刺进了那个将校的身子里,顿时将他的身子扎出来了七八个大窟窿来,惨叫着摔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几个将校,也根本是逃无可逃,就算是想要拼死反扑,拉一两个垫背的,但却也是徒劳无功,全都像那个将校一样,根本连周围那些武卒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他们手中的长枪,干净利落地刺进了身子里,瞬间被捅出好几个血窟窿来,纷纷倒在了地上…… 刺倒了最后一个将校后,挺枪上前的武卒,更是调转手中长枪,枪尖向下,就像是在训练营训练刺枪的时候,扎向靶子一样,连手都不带抖一下的,笔直地便又刺进了倒在地上的那些将校的身子里,然后收手,拔出枪尖,上前一步,再次刺出,枪尖再次刺进另一个将校的身子里,然后再收手,拔枪,再刺!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甚至于握着长枪的手,都不会颤抖一下,眼睛更是眨都不会眨一下,就好像在他们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靶子一样! 几个呼吸间,中军帐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所有的将校,全都被那些精锐武卒用手中的长枪,一一补枪,轮流着穿刺了一遍,保证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之后,这才一起收手,后退了几步,一个转身,面对着墨校尉,躬身一礼后,又一个后转,迈步走出了中军帐,从头到尾,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瞬息之后,整个中军帐中,就只剩下了墨校尉和其余几个亲兵护卫以及地上那几十具被长枪扎得血肉模糊的死尸,和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血腥味…… 直到营中的精锐武卒,踩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中军大帐后,中军大帐一侧卧室里的赵传,这才掀开珠帘,大步走了出来,淡淡地瞥了一眼大帐中满地的死尸,然后朝墨校尉走了过去。 墨校尉躬身一礼,说道:“君上。” “嗯,传令,集结全军吧。”赵传淡淡地应了一声,旋即冷声说道。 “是,君上。”墨校尉急忙又应了一声,快步走出营帐,很快便将赵传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不一会儿,整个薛军营帐,便再次变得热闹喧哗了起来,一小队一小队的薛军,在各自的什长伍长和小旗官的带领下,跑步着跑向了大校场,然后在各自的都头的率领下,排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方阵,寂静无声地站立在了大校场上,数十数百个小方阵,又集结成一个大方阵,站在了大校场上的点将台前面,静静地等待着镇西都督赵传的到来。 片刻之后,身上绑着绑带,露着半边胳膊的赵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由四个亲兵亲兵抬着,在墨校尉和赵福赵贵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点将台。 大校场上的众军士,看到赵传此番模样,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看来,都督是真的受伤了呢! 第八百八十三章 追击 隆兴邑城外,又一次的大清洗行动开始了,几乎所有跟张进、魏明以及赵传认为,可能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将校麾下的军卒,全都被赵传命令墨校尉和赵福赵贵等人,领着亲兵营和护卫营的,直接给清除掉了。 经过这一次的大清洗行动后,隆兴邑城外的那两万薛军,最后竟仅仅只剩下了不足八千人,而这八千人,在经过几番血雨腥风的大清洗后,对赵传,也已经彻底的信服,或者说已经被赵传残酷血腥的手腕,杀得心惊胆战,再不敢对赵传表露出任何的不满来。 而在此前的大清洗中,薛军军中大大小小的将校,除了一个魏明,其他的譬如张进、王兰等人,几乎也都已经被赵传杀了个精光,现在在薛军军中做着各级统帅的,可以说全部都是赵传提拔起来的譬如赵福赵贵之类的心腹,又或者如墨校尉一般,从龙门镖局雇佣来的精锐骨干。 龙门镖局名义上是一个独立的商业组织,但实际上,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后,赵传也已经看得很明白了,这龙门镖局,其实就是赵国安排在列国国内的一个暗棋,一个随时都可以转化成正规军的暗子! 因此,依靠龙门镖局,其实就是依靠赵国,而赵传,现在虽然已经接受了夏王的册封,成为了隆侯,一国之君,但他的根基还很浅,他在薛国的家族,也根本帮不上他什么忙,因此,赵传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在薛都大邑将军府中的心腹下人和龙门镖局派来帮助他的雇佣兵了。 说是龙门镖局派来帮助他的雇佣兵,其实赵传心里很清楚,那就是赵国派来帮助他的,或者说监督他,监视他。总之,只要赵传不做出什么对赵国不利的事情,那些龙门镖局的雇佣兵,他还是可以完全放心的使用和倚之为干城的。 并且,从那个主持隆卫结盟的墨管事和现在身边这个护卫营统领墨校尉来看,龙门镖局还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呢,至少,赵传想要将自己隆国的架子搭起来,就还少不了需要龙门镖局的帮衬! 隆兴邑城外的两万薛军,至此基本上也就算是清洗得差不多了,好在赵传已经跟卫侯卫苏缔结了盟约,在赵传清洗隆兴邑城外的薛军的时候,隆兴邑城中的蒙武所部,并没有趁机对城外的薛军发动攻击,否则,在赵传清洗薛军的时候,蒙武率军出城,甚至很有可能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够直接将城外仅剩下的这区区几千薛军给完全击溃冲散呢! 而与此同时,就在赵传下定决心,彻底对隆兴邑城外的薛军进行大清洗的时候,赵传又暗中传令,将隆兴关中剩下的那将近两万人,也陆陆续续的调到了隆兴邑外。 隆兴关中之前留下的那将近两万薛军,可以算得上是赵传的心腹,至少,赵传对他们还算是比较放心的,因此,就算是赵传将隆兴邑城外的薛军从头到尾,全部清洗了一遍,军中大小将校杀了不下三十个,但对于隆兴关中那支薛军,赵传却几乎都没动过,甚至于还将其中的一些将校升了官,将整编之后的隆兴邑城外这几千薛军,分散编入了那支薛军之中,从而也算是消除了那些薛军犯上作乱的可能性。 而经过大清洗和彻底整编之后的这支薛军,也正式被赵传改名为镇西军,从而进一步清除与薛军的联系和影响,为将来自己再更改旗帜,甚至是公开打出隆侯的旗号做准备! 总之,前前后后,经过了五六天的时间,赵传才总算是彻底的将镇西军给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只不过镇西军的人数,也从最巅峰的时候的将近五万人,变成了只有两万多点,连三万人都不到了。 不过好在,隆城郡中的军队,不管是卫国反抗军也好,还是打着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旗号的反抗军也罢,对于赵传来说,现在都可以算得上是盟军,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赵传也不虞他们会趁机攻打自己,甚至于就连隆兴关对面的赵国安吉关中的赵军,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盟军。 因此,就算赵传几乎将隆兴关中所有的镇西军,都抽调完了,赵传也不用担心,赵国会突然间越过安吉关,发兵攻打隆兴关的! 而就在赵传公开打出镇西军的旗号后,又过了两天,‘受伤’的赵传也已经痊愈之后,赵传便再次集合军中大小将校,进行军议,军议的议题,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拿下隆兴邑! 而讨论的结果,却是先礼后兵,赵传先派一个人去隆兴邑城外劝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城中守将,能够看在城中无辜百姓的份上,开城乞降,否则大军一到,玉石俱焚,到时候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当然,在劝降的同时,镇西军全军上下,也必须要彻底做好死战硬战的准备!而这一次,率军督战攻城的,将是镇西军主帅赵传! 劝降的人很快便离开镇西军大营,出现在了隆兴邑城外,大着嗓门,大声将赵传的意思,清晰无比地传达到了城头上的守军耳中。然而,还没等他喊完话,城头上便射下来了一阵箭雨,直接将那个信使射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镇西军营寨之中。 随后,怒不可遏的镇西军主帅赵传,当即下令,全军出击,猛攻隆兴邑。 “咚咚咚”的战鼓,如闷雷一般炸响着,沉闷的牛角号声,更是连天响起。战鼓声号角声中,一队队镇西军,在各自都头校尉的率领下,冒着隆兴邑城头上倾泻而下的箭雨,抬着攻城云梯,推着冲城车,不顾一切地朝着隆兴邑城猛冲了过去。 喊杀声,刀剑交击声,夹杂在隆隆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中,共同组成了一个战场上特有的声音。 然而,一天的攻城战下来,虽然有好几次,镇西军都已经攀爬上隆兴邑城的城头了,但是在最后关头,却依然还是功亏一篑,被城头上的守军给赶了下来,连攻城云梯也都给推翻了,甚至直接被摧毁了好几架攻城云梯和冲城车! 直到夜幕降临,怒不可遏的镇西军主帅赵传,才在几个将校的劝说下,不得不下令暂时收军回营,将攻城的镇西军给撤了回来。 人虽然是撤了回来,而且已经返回了镇西军大营,但赵传却当着众军众将士的面,丢下了狠话,明日一早,定要攻破隆兴邑城,若不踏破城池,绝不收兵! 经过短短的一个晚上的休整,第二天一早,天甚至还没亮,赵传便再次顶盔戴甲,出现在了众将士的面前,并且连必要的点将的环节都没有,便直接当众下令,全军出击。并再次重申,不攻破隆兴邑城,绝不收兵! 早饭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吃的镇西军,不得不再次强打起精神,在各自都头校尉的率领下,排成长队,从镇西军大营中鱼贯而出,朝着隆兴邑城冲了去。 然而,往日灯火通明,全神戒备的隆兴邑城,今天却感觉有些怪异,城头上火把依旧,呼呼直响,直往上窜着火苗,但整个隆兴邑城,却感觉静悄悄的,甚至只能听见城头上随风摇曳的火把燃烧的声音! 见此情形,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营的一千镇西军,不由得全都在心中疑惑不解,甚至还互相张望了几下,似乎想要从旁人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最终,在那个营的校尉的催促和带领下,那一千镇西军这才强制按捺下心中的疑虑,抬着攻城云梯和冲城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城头上可能射下来的箭雨,一边往隆兴邑城墙冲了过去。 很快,那一千镇西军便无惊无险的冲到了隆兴邑城墙下,在众多镇西军的齐心合力之下,一架架云梯被竖了起来,靠在了城墙上,一个个镇西军的士卒,嘴上衔着钢刀,双手抓着攻城云梯,小心翼翼地攀爬了上去。 然而,直到那些镇西军的士卒,攀着攻城云梯,爬上城头的时候,城头上的守军却依然没有冒头,甚至于,当那些镇西军士卒,双脚已经结结实实的踩在城头上的城墙地面时,也没有看到城头上有哪怕是一个守军! 除了隔着几十步远插着的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和一面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军旗外,整个隆兴邑城头上,竟然空无一人! 很快,最先冲上城头的那个营的镇西军的校尉,也攀着攻城云梯,爬上了隆兴邑城,随后,便又带着城头上的镇西军,小心翼翼地朝着不远处的城头角楼摸了过去。很快,几个镇西军就已经摸进了城头角楼,不一会儿便又跑了出来,隔着十几步远,朝那个校尉摇了摇头。 那个校尉见此,心中更是疑惑,随后更是亲自钻进角楼,却见角楼里,除了几件散落的残破不堪使用的兵器,箭弩配件外,竟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些前一天还拼死血战的守军,就像是突然之间凭空消失了一样! 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那个校尉很快便又带着一小队人,将整个角楼都搜索了一遍后,便又小心翼翼地从角楼楼梯,走下了城楼。走出城楼楼梯,那个校尉却发现,整个隆兴邑城之中,街道上竟然也都空无一人,嗯,甚至连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全都是关门闭户的! 嗯,好像也不能说是关门闭户,因为校尉已经看见,其中一间商铺的大门,微微隙开着,应该是虚掩着的!那个校尉朝身后的镇西军士卒,示意了一下,两个军卒便小心翼翼地上前,走到那间商铺虚掩着的门口,然后猛地抬起一脚,将店门踹了开去,然后飞快地躲在了店门两侧。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那两个士卒,这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店门里瞧了瞧,却发现整个店铺里,依然空落落的,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两个士卒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很快便闪身进了店铺,上上下下飞快地搜索了一遍,然后才又跑出了店铺,朝那个校尉摇了摇头。而与此同时,那个校尉身边的其他士卒,也几乎将街道两旁的店铺检查搜索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人,甚至于就连城门洞里,也只剩下了一堆将整个城门洞塞得满满的沙袋,至于沙袋后面,那更是不可能藏得住任何的人! 很快,将城门附近几乎都搜索了一遍的校尉,当即便又下令分出一半的人来,继续在城中搜索检查,而另一半的人,则开始将塞进城门洞中的沙袋,一袋一袋的搬出来,放到街道一旁,以清理出一条入城的通道来! 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城门洞中塞着的几百袋沙袋,就全部被般了出来,露出了被沙袋堵住的,用大铁钉钉得死死的城门。 很快,几个士卒便走上前去,用手中的长枪长戟,将被封死的城门上面的米字形交叉钉死的木棍,一一撬了下来,将城门门栓撬开,然后将城门缓缓地推了开来,将城外其他的镇西军也放了进来。 而那一部分搜索整座邑城的镇西军士卒,这时候也都传回了消息来,整个隆兴邑城中,除了一些老弱病残之辈外,能够逃走的青壮年,都从北门逃走了,而整个隆兴邑城四座城门,东西南三座城门都封得死死的,只有北门,城门洞中竟然空空如也。 不过,搜索到北城门的镇西军士卒,却发现城门门栓并没有拴上,但是往外面推门,城门却纹丝不动,可见,北门应该是被出城逃跑的守军和城中青壮,从外面给钉死了! 消息很快便一级一级的上报,最终上报到了镇西军主帅赵传手上。而赵传,也很快便亲自领着中军亲兵营和护卫营,进入了隆兴邑城,随后更是马不停蹄,直接带着人来到了北门城门处。 虽然北门城门被人从外面给封死了,但这却难不倒入城的镇西军。很快,两部冲城车便被推到了城门洞中,随后在一众镇西军军卒齐心合力的推动下,一下一下地猛烈地撞在了北城门上。 前后用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北城门便直接被冲城车撞得从城墙上脱落了下来,轰然朝外面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城外硬化的路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溅起了一阵灰尘。 等尘埃落定,赵传横刀立马,立于城门中间,冷眼盯着通向北边的官道,冷声说道:“贼军必定是顺着官道往北边逃了,才一天的时间,必定逃不远,给我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这伙贼军全数剿灭!” 说完,赵传当先拍马,纵马冲出了隆兴邑城,身后墨校尉、赵福赵贵等人,也急忙跟了上去,两万余镇西军中的黑甲铁骑,更是纵马飞奔,顺着官道,疾驰而去,剩下的那些武卒,也纷纷一路小跑着,追出了隆兴邑。 镇西军中的斥候,很快便脱离了本阵,顺着官道,飞奔而去,将前方的军情,源源不断的传了回来,到下午的时候,斥候便有情报传回来,说是发现了贼军潜逃的踪迹。这个情报,更是坚定了赵传领军追下去的信念,也让镇西军中的其他人,再不敢提出任何的异议。 当然,其实就算斥候没有传回发现贼军踪迹的情报,现在的镇西军中,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再敢反驳赵传的意见,甚至是对赵传的意见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 所有敢于跟赵传作对的人,早在隆兴邑城外的大清洗中,便已经被赵传利用各种借口,全数铲除了,连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都没有,甚至于就连赵传的几个子侄辈的武将,也都被赵传给无情地斩杀了!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对赵传的意思表示出任何的不满啊?那不是活腻歪了么? 就这样一路追追停停,赵传率领的这两万多镇西军,既没有完全追上那支逃窜的打着卫公子苏旗号的‘贼军’,也没有完全的失去他们的踪迹!每次眼看着就要追上那股贼军了,那股贼军却又很快会发力,全力的奔跑上一段时间,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开,然后就又好像是挑衅一样,故意的放慢速度,在前边不远处,远远地吊着镇西军。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泥菩萨,也早就已经被那支贼军撩拨得火冒三丈了,更何况是原本就‘怒不可遏’的镇西军主帅赵传了!不止一次,赵传当着镇西军所有人的面,咬牙切齿地发誓说道,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追上那股贼军,将之彻底的歼灭! 一路上追追停停,追了四五天的时间,一直追到了岙山山脚下,赵传却依然没有半点放弃的打算!甚至于在那支贼军彻底的消失在岙山重重叠叠的崇山峻岭之间后,赵传虽然没有跟着追进岙山,但却也下令整个镇西军就在岙山山脚下安营扎寨,伺机进山围剿! 而在岙山东侧,几十里外,就是曾经的卫国故都亳邑!亳邑作为卫国故都,虽然在卫国灭亡之后,便已经被薛王下令,废去了国都的特殊地位,甚至直接降级为邑,连一个郡城的称号都没混上,但它在卫国遗民心中的地位,却是其他任何一座郡县邑城,都无法代替的! 而且,薛王妫翊虽然废除了亳邑作为国都的特殊地位,但为了保证亳邑的安全,不被卫国故地层出不穷的反抗军占据并加以利用,所以,亳邑虽然只是一座邑城,但城中却依然有着一个五威将军级别的扬威将军作为镇守将军府的镇守将军,而这个级别的镇守将军,就算是跟赵传之前的隆城郡镇守将军比起来,也仅仅只是差了一级而已! 当然,现在的亳邑镇守将军依然还是扬威将军公孙虎,而赵传,却已经从隆城郡镇守将军,升任为镇西都督,节制隆城诸郡县邑城军事,从名义上的上司,成为了实际上的顶头上司! 在此之前,赵传这个隆城郡镇守将军,也仅仅只是公孙虎名义上的上司,对于赵传的命令,要不要遵从,完全得看公孙虎的心情。但是现在,赵传这个镇西都督,节制隆城诸郡县邑城军事,则完全可以直接命令公孙虎,而公孙虎若是敢违抗命令,赵传甚至完全可以用军法将之处置了! 虽然,就算是征西大将军加节制诸郡县邑城军事的妫昱,名义上有权用军法处置任何胆敢不听从号令的将军将校,但实际上,像公孙虎这样的镇守一方的镇守将军,就算是征西大将军妫昱,也是绝对不会轻易的就用军法,如杀鸡屠狗一般将之处置了! 可偏偏现在的赵传不是妫昱,而且赵传虽然没有征西大将军这样大的权柄,但加了节制隆城诸郡县邑城军事这个职衔之后,赵传在名义上,也就真的有了用军法处置包括公孙虎在内的任何一个隆城郡中的地方军政长官的权力! 而且,赵传在隆兴邑城外,借着有人图谋行刺他的借口,大杀特杀,杀得血流成河,杀掉的五威将军级别的杂号将军,也不是一个两个了,王珙、张进,那都是这一级别的杂号将军,而其他那些游击将军、校尉啊什么的,杀得就更多了,甚至于还有一个中郎将级别的魏明,到现在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毕竟,魏明可是‘密谋’行刺镇西都督赵传的罪魁祸首,赵传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因此,如果现在,赵传直接下命令给亳邑城中的镇守将军公孙虎下令,让他率军前来接应镇西军的话,公孙虎甚至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只能乖乖的率军前来,而且还得跑快点,生怕惹得赵传不痛快了,寻机给自己穿小鞋呢! 因此,自从公孙虎听说赵传率领的镇西军,进入了亳邑境内后,公孙虎便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信使,到赵传跟前请安问好,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要不要派人前来参与围剿岙山山中的‘贼军’。 然而,公孙虎派来的信使,在委婉的说出这些话后,很快便迎来了赵传劈头盖脸的一通痛骂,说什么“岙山本是亳邑辖地,岙山之中,贼军横行,就是公孙虎的失职”,还说什么要让公孙虎为自己的失职,付出沉重的代价等等! 总之,一通臭骂后,公孙虎派来的信使,又灰头土脸的跑回了亳邑,之后,公孙虎便连夜带了四千薛军,赶往了岙山山脚下的镇西军军营,拜见了镇西军主帅赵传,而亳邑城中的薛军守军,在公孙虎带走了四千人后,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最后不到一千人! 第八百八十四章 亳邑副将 薛国游击将军周雄,是亳邑镇守将军府的副将,也就是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的副手。 当镇西都督赵传率领着镇西军追击着从隆兴邑城中出逃的贼军,一路追进了亳邑,追进了岙山群山之中,并且在岙山山脚下安营扎寨,为进剿岙山群山中的贼军做准备的时候,作为亳邑镇守将军府的主将的公孙虎,面对着信使带回来的镇西都督赵传的雷霆怒火之后,不得不亲自率领着四千镇守亳邑的薛军,星夜兼程,赶往岙山脚下,与镇西都督赵传汇合后,作为亳邑镇守将军府副将的周雄,便不得不临时承担起了守卫亳邑的重任! 亳邑城作为卫国国都,在卫国故地三郡之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就算是在薛王妫翊强行下旨废除了亳邑作为卫国三郡之地政治中心的地位之后,为了镇守亳邑,薛王还是不得不在亳邑设立将军镇守府,由扬威将军公孙虎统率三千薛军,驻守亳邑。 此后,由于卫国三郡故地之中,此起彼伏的反抗浪潮,各种反抗军层出不穷,为了应对越来越繁杂的卫国三郡故地的军事局面,特别是在岙山群山中的贼军,曾经一度威胁到卫都亳邑的事情发生之后,薛国国尉府便又增派了两千薛军,将亳邑城中驻守的薛军,从三千提升到了五千。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晋升为游击将军不久的周雄,就被调派到了亳邑城中,成为了公孙虎的副手,亳邑镇守将军府的副将。 由于是初来乍到,而且又才刚刚获得晋升,成为游击将军不久,因此,周雄在亳邑镇守将军府中的地位,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上不上下不下的,那些本就属于公孙虎的老部下的将校,对于他这个刚刚赴任的副将,更是阳奉阴违,经常性的把他的话或者是命令,当成是屁话或者空气,完全给无视了。 对此,周雄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作为镇守将军府副将,总不能跑到镇守将军公孙虎那去,跟公孙虎说道,那谁谁谁,老是不听我的命令,你替我说他一顿吧? 且不说那些将校,几乎都是公孙虎的老部下,他们对自己的这种态度,是不是受了公孙虎的暗中授意。就算公孙虎没有从中作梗,甚至真的肯为自己出头,可如此一来,周雄在军中的威望,岂不是荡然无存?甚至于传到国尉府后,还都会落下一个‘无能’的评语! 这样的评语,可绝对不是周雄愿意看到的,因此,周雄从上任以来,一直便在忍气吞声,暗中寻找着一个最佳,最合适的机会,以树立起自己在亳邑镇守军中的威信和地位!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公孙虎率领四千镇守军出城,前往岙山山脚下,与镇西都督赵传汇合,亳邑城中,就只剩下了自己这个游击将军身份的副将以及一个千人队的校尉,统帅着剩下的那将近一千人的镇守军。只要自己寻个错处,当着众军的面,处置了那个千人队校尉,那还怕这一千镇守军不对自己俯首帖耳,乖乖听命么? 这天夜里,周雄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对那个留守在城中的千人队校尉孙丕下手,一个快马斥候却脚步匆忙地跑进了周雄的副将府,一边跑,一边高声急叫道:“将军,将军,前线急报,前线急报!” 听到“前线急报”这四个字,周雄脸色顿时猛地一变,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拉开房门,三两步冲了出去,一把抓住那个快马斥候,急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急报?” “将军,镇西都督和镇守将军进山进剿贼军,在山里中了贼军的埋伏,损失惨重,如今败兵正往亳邑撤退,镇守将军命令将军,即刻发兵,前去接应!”快马斥候急声说道。 听了快马斥候的话,周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的难看了起来,急声喝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启禀将军,败军中的一支约莫有千余人,已经到了亳邑城外,不足十里,顷刻便至,小人怎敢欺瞒撒谎?”快马斥候急声说道。 听了快马斥候的话,周雄微微一愣,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那个快马斥候便趁机挣脱了周雄的束缚。而就在这时,府外却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军号声,周雄听到军号,脸色顿时又猛地一变,急声喝问道:“没有我的命令,谁在擅用军号?” “将,将军,想必是孙丕孙校尉下的命令。小人刚才进城的时候,正好碰见孙校尉,便跟孙校尉也说了。”快马斥候低声说道。 “孙丕?”周雄脸色一变,旋即怒目瞪视着那个快马斥候,厉声呵斥道:“如此军情,你不先禀报于我,为何告诉孙丕?出了乱子,你可担待得起!”说完,周雄飞起一脚,将那个快马斥候踹开,厉声喝道:“拿某的披甲来!” 府中服侍周雄的一个小兵,急忙跑进周雄的房间,将周雄身上穿的铠甲头盔以及随身佩戴的宝剑,全都取了出来,又和那个快马斥候,一起手忙脚乱的帮着周雄将身上的衣甲穿好,又双手捧着佩剑,递给周雄。 周雄一把抓过随身佩剑,一手将头盔夹在胳肢窝下面,便大步流星地往府外走去。来到府门外,一个小兵已经将周雄的坐骑牵了过来,小心地扶持着周雄坐上战马。 在战马上坐下后,周雄这才带上头盔,将配件系在左腰下,一勒缰绳,轻喝一声:“驾!~”一夹马腹,坐下战马便急冲了出去,顺着街道,往南门冲了过去。 不一会儿,周雄便已经骑着战马,冲到了南门口,而南门口处,孙丕已经集合了所部一千镇守军,正在清点人数,看见周雄纵马赶来,孙丕甚至眼珠子都没转一下,看都没看周雄一眼。 周雄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将马缰一扔,便大步流星地朝孙丕走了过去,厉声喝问道:“孙丕,你想做什么?” “将军看不见吗?末将正在集结人马,准备出城。”孙丕瞧都没瞧周雄一眼,淡淡地说道。 “出城?出城做什么?”孙丕对周雄视若无睹的傲慢态度,彻底的激怒了周雄,指着孙丕厉声喝问道。 “末将已经遣人禀报过将军了,镇西都督和公孙将军在岙山遇险,急盼援军,末将出城,自然是要救援征西都督和公孙将军了!”孙丕依然傲慢无礼地说道。 “混帐!没我的命令,谁敢出城?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出城的?”周雄怒不可遏,扬起手中的马鞭,便朝着孙丕猛劈了过去。刚一劈过去,马鞭却一下子被孙丕给抓在了手里,周雄用力一拉,想要收回马鞭,竟然没拉动! “自然是镇西都督和公孙将军给末将的胆子了!镇西都督肩负镇守隆城边郡安危之重任,公孙将军乃是亳邑镇守将军,无论是谁,都绝不容有失!如今,都督和将军遇险,末将身为距离都督将军最近的一支援军,又岂能坐视不理?”孙丕冷眼瞥了周雄一眼,冷声说道。 说着,孙丕手一松,松开了拉着的马鞭,周雄的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孙丕却连看都没看周雄一眼,瞧着眼前排列整齐的军阵,厉声喝问道:“人都到齐了没有?” 军阵前面的几个百人都都头,依次应道: “一都到齐!~” “二都到齐!~” “三都到齐!~” …… “十都到齐!~” 听到十个都头依次应答之后,孙丕双眼微微一缩,旋即转过身去,厉声喝道:“打开城门!~” 城门洞里的几个小兵,听了孙丕的命令后,很快便打开了城门,并让出了出城的通道。 周雄见状,脸色一变,急忙冲上前去,挡在城门口,厉声喝道:“不许出城!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出城!” 孙丕却连正眼都没瞧周雄一眼,翻身上了战马,举起右手,一挥,冷声喝道:“出城!~”一夹马腹,便催动坐下战马,缓缓上前,往城外走去。 周雄见状,脸色更是变得铁青,咬牙怒目瞪视着孙丕,脸色瞬息万变,旋即一咬牙,“呛”的一声拔出腰上的佩剑,一挺身,便朝孙丕坐下的战马刺了过去,冷声喝道:“胆敢擅自出城者,杀无赦!” 孙丕见状,也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旋即一勒战马缰绳,坐下战马人立而起,一双前蹄高高地抬起,又猛地落下,一下子踩在了周雄手上的佩剑上,直接将佩剑从周雄手上踩掉在了地上。旋即,孙丕便又冷喝一声:“绑了!” 当即便有几个小兵,冲上前来,七手八脚抓住周雄,将他反扭着胳膊,押到了一旁。被抓住的周雄,还在那大声叫唤道:“孙丕,你不奉将令,擅自出城,若是亳邑城丢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本将乃是奉了镇西都督和公孙将军的将令,出城接应都督和将军,何曾不奉军令?亳邑城固若金汤,本将自会留人戍守,何劳你来操心!”孙丕厉声喝道,旋即一夹坐下战马,急声喝令道:“出城!”说罢,率先纵马冲出了亳邑城。 周雄被押在城门洞一侧,眼睁睁的看着一都又一都的薛军从城门中鱼贯而出,心中又急又气,急得大声叫喊道:“不许出城,不许出城!” 可那些薛军本就是孙丕的麾下,对于周雄这个半道加入的镇守府副将,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对于他的话,更是当成了耳旁风,任凭周雄在那大喊大叫,却是连一个回应他的人都没有! 一千人,除了被孙丕留下守城的两个都两百人外,其余八百人,很快便从周雄身边走过,出了亳邑城南门。刚出城不久,官道前边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孙丕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听到那阵杂乱的脚步声,急忙勒住马头,挺身远眺,却见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阵飞扬的尘土,尘土中,数十个衣甲破烂,丢盔弃甲,队形不整的散兵游勇,正慌里慌张的逃窜而来! 孙丕见状,急忙一招手,冷声说道:“第一都,去,把人给我截住,不许乱跑,就地整编集结,集结完后,马上给我转身回去,我大薛的勇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是。”第一都的都头,在马上抱拳大声应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厉声喝道:“第一都,跟我上!”说罢,率先纵马冲了出去。身后一个都一百名薛军,很快便也跑步上前,朝着那几十个散兵游勇冲了过去。 而马上的孙丕却还发现,在那几十个散兵游勇身后,陆陆续续的,还有更多的散兵游勇,正在不停地逃窜而来,其中甚至还有着一两面破烂的军旗! 眨眼间,第一都的一百个薛军,就已经在那个都头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几十个散兵游勇近前,都头在马上大声喝道:“前面的兄弟听着,校尉大人有令,尔等即刻靠边集合,清点汇报人数,集结待……” 话还没说完,对面那几十个散兵游勇中,却突然射出一支短弩来,在那个都头和其他薛军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直接射进了那个都头的胸膛之中,瞬间穿破了都头身上的铁铠,将那个都头从战马上带着倒飞了出去好几丈远,然后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动弹了两下,便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突然的变故,让那个都头身后的那一百薛军,和更远处的孙丕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但旋即,还不等薛军回过神来,对面那几十个散兵游勇,便纷纷亮出手中的短弩,朝着最近的薛军,扣动了扳机。 只听见一阵“铮铮铮”的机括声,数十支短弩,瞬间扎进冲在最前面的那一百薛军的胸腔里,瞬间便将二三十个薛军射翻在地! 而直到那些薛军被射翻在地后,对面那些散兵游勇,已经再次将手上的弩机,装填上了短箭后,剩下那些薛军,也包括稍远一点的孙丕身后那些薛军,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孙丕更是惊声尖叫道:“敌袭,准备接战,准备接战!” 数百薛军在孙丕的命令下,很快便转换了队形,刀盾手上前,弓弩手居后,长枪长戟兵最后。然而,就在数百薛军转换队形的同时,对面顺着官道而来的‘散兵游勇’,却是越来越多,而且,随着那些‘散兵游勇’的到来,越来越多的弩箭,如雨点一般,不停地从对面射了过来,将还在转换队形的薛军,又射翻了几十个人。 孙丕麾下的薛军,本就只有一千人,又留下了两个都两百人留守亳邑,跟着孙丕出城的薛军,满打满算的,都只有八百人,事实上还根本就不到八百人! 而在这短短的一交手的瞬间,这不到八百人的薛军,就已经被对面的‘散兵游勇’,用一阵箭弩,直接射翻了一百多人,其中甚至还包括至少两个百人都的都头! 而等剩下那些薛军,转换好队形,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时,对面官道上冲上来的‘散兵游勇’,已经超过了一千人,密密麻麻的,瞬间就已经将对面那几百个薛军,团团包围了起来。 数百个薛军之中,弓弩手只有区区两百余人,而对面那些‘散兵游勇’,却几乎清一色的弓弩手,隔着远远的,全都用手中的弓箭,指着被围困住的薛军。 片刻之后,那群‘散兵游勇’中的一个,应该是这群‘散兵游勇’的首领,便大声叫道:“尔等已经被包围,速速丢下武器,跪地投降!卫君仁慈,绝不会为难尔等的!本将军给你们十个呼吸的时间,做出决定,十个呼吸之后,休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首领便又大声数道:“十!~” 话音还未落地,早就翻身下马,被薛军团团保护在中间的孙丕,便大声叫道:“休得多言,我大薛勇士,只有站着死,哪有跪着生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孙丕接着大声叫道:“儿郎们,给我冲阵,冲杀出去!杀啊!~” “不知好歹!”对面的‘散兵游勇’首领冷笑了一声,大手一挥,冷声喝道:“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支羽箭激射而出,瞬间越过双方之间的空地,朝着薛军头顶上倾泻而下。数百薛军中,只有最前面两排,是手持木盾的刀盾兵,后面的薛军,几乎就只有身上的铠甲,有一定的防护作用了,平常的时候,身着铠甲的薛军,就算是冒着敌人的箭矢前进,也很少能伤得了分毫的,最多也就在身上的铁铠上射出一个个凹槽,仅此而已! 而薛军,也正是凭借着强大的军备以及数以十万计的身着铁铠的武卒和黑甲铁骑,才为薛军赢得了天下第一强军的称号的,也让薛国,成为称霸天下数十年的强大霸主之国。 然而这一次,在面对这一支‘散兵游勇’组成的贼军时,原本防御力极高,几乎很少有弓箭能够直接穿透铁铠的薛军,身上的铁铠,却好像变成了纸糊的一样,瞬息之间便被对方的弓弩射穿,除了最前面那两百多个手上拿着盾牌,借助盾牌挡下了箭矢的薛军外,后边那些薛军,竟然纷纷被箭矢射翻在地,不停地惨叫哀嚎着! 孙丕见此,不由得脸色大变,眼前这支‘散兵游勇’般的贼军,很明显,就是岙山群山中的那群贼军假扮的,可是当初薛军攻打卫国的时候,孙丕也在军中,甚至亲自参与了攻打卫国的战斗,当时的卫军,手上所用的弓弩,可根本就连薛军身上的皮铠都射不穿,更别说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身上的铁铠了! 然而现在,这群贼军,手上所用的弓弩,竟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射穿薛军身上的铁铠?这支贼军手上的装备,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犀利了?如若当初卫国的军队,手上也装备着这样犀利的箭矢,薛军想要攻占卫国,又岂能那么容易? 然而,还不等孙丕脑袋里的念头转完,又一拨箭雨从天而降,其中好几支羽箭,甚至是直接就冲着孙丕来的,还没等孙丕反应过来,那几支羽箭便“当当当”的钉在了孙丕身上的铁铠上,甚至有好几支,直接便洞穿了孙丕身上的铁铠,扎进了孙丕的肉里,让孙丕也不由自主地“啊!~”的惨叫了一声。 孙丕身上的铁铠,可比普通的薛军武卒或者黑甲铁骑身上所穿的铁铠,还要厚重结实一些,毕竟是一营校尉,手下统帅着近千精兵呢,身上的铁铠,又岂能跟普通的薛军武卒和黑甲铁骑身上的铁铠一样? 然而,即便这样,孙丕身上的铁铠,竟然都没法防御住对面贼军手上射来的箭矢,可想而知,对面那支薛军手上的箭矢,犀利到了何种程度?这还是距离比较远,如果稍微再近一点,就跟刚才那个第一都的都头一样,孙丕现在,恐怕已经被对面的贼军,用手中的弓弩,射成一支刺猬了! 想到这些,孙丕的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瞧了一眼对面越来越多的贼军,孙丕咬了咬牙,厉声喝道:“儿郎们,为王上尽忠的时刻到了!”说着,猛地抽出身上的佩剑,厉声喝道:“给我杀啊!”说着,率先挺剑,朝着对面的贼军冲了过去。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对面的卫国反抗军义军首领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了一声,旋即大手一挥,又一拨箭雨激射而出,朝着对面不要命的冲了上来的薛军,射了过去。其中一些薛军,冲的比较快的,已经冲过了弓箭最近的抛射射程,并没有被从天而降的箭矢所伤,但随即,那些薛军,便又被对面卫国反抗军义军手中的手弩直射出的短箭,直接射穿了胸膛,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数百薛军,连同那些刀盾兵,就全都变成了地上东倒西歪的死尸,死的死,伤的伤,总之已经没有一个还能够站在那里的了。 而围着薛军的那支卫国反抗军的义军首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仿佛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不过是杀鸡宰羊一般,无足挂齿! 冷眼扫视了一遍战场,发现还有一些薛军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之间还没死透,还在那不停地挣扎着,动弹着,那个义军首领,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的一挥手,上百个义军挺身上前,对倒在地上的薛军逐一检查,没有死透的,径直便补上一刀,将之彻底的了结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几百薛军便已经检查完毕,没死的也全部补了刀,包括那个薛军校尉孙丕,那个义军首领,甚至连孙丕的名字都不知道,手下的义军,也只知道孙丕是薛军中的一个大官,是这群薛军的统领,在发现孙丕中了十几支羽箭,都还没死透后,直接一刀将孙丕的首级给割了下来,送到了义军首领的面前。 义军首领不过是淡淡地瞧了孙丕的首级一眼,旋即便大手一挥,急声说道:“全军速进,赶往亳邑,务必在公孙虎返回之前,拿下亳邑城!” 周围数千名义军,一起大声应道:“是!~”随后便朝着几里外的亳邑城,急跑了过去…… 第八百八十五章 伏击公孙虎 亳邑城中,孙丕离城之后,就只剩下了两个都两百名薛军,而亳邑城,原本就是卫国国都,虽名为邑,但实际上,却比普通的郡城都还要大上许多! 偌大一座城池,只剩下两百名戍卒,别说守卫城池了,就连站满城楼上的城墙,都已经办不到了!甚至于,在城外的卫国反抗军出现在亳邑城外的时候,城中的薛军,才慌慌张张的一边大声叫喊道:“敌军来了,敌军来了!~”一边手忙脚乱的开始关闭城门。 之前被孙丕下令看押起来的亳邑镇守将军府副将周雄,这时候也终于摆脱了被束缚的困境,站在城南门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瞧着城门口正手忙脚乱的关闭城门,眼神中狠光一闪,一咬牙,把心一横,猛地冲了上去。 冲到一个正在关门的薛军身边,周雄伸手抓住他腰上的佩刀,飞起一脚,将那个薛军踹倒在地,旋即周雄便又拔出佩刀,朝着另外几个薛军猛地劈砍了过去。 城门洞口正在关门的薛军,本就只有几个人,被周雄一阵乱劈乱砍,瞬间便全部砍倒在地。而后,周雄便又使命地将关到一半的城门,其中一扇推了开来,紧跟着,整个人也跟着冲出了城门,在卫国反抗军即将要冲到城门口的时候,跪倒在了城门一旁,高高地将手上的佩刀双手平捧着,举在了半空中…… 官道上,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卫国反抗军,为首之人,连看都没多看跪倒在路旁的周雄一眼,径直便冲进了半开着的城门,彻底将亳邑南门给占据了下来。 而随着冲进城门的卫国反抗军越来越多,亳邑城中那区区两百薛军,顿时便被卫国反抗军一阵冲杀,冲得七零八落,伤亡殆尽,剩下一小部分薛军见势不妙,转身便逃,但区区几十个逃窜的薛军,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成百上千名卫国反抗军的围追堵截? 前前后后,只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卫都亳邑,便已经彻底的落入了卫国反抗军的手中。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快要黑的时候,卫军统帅,已经接受了夏王册封为卫君的卫公子苏,便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十几名顶盔戴甲的卫军统领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卫国故国宫殿前。 瞧着已经有些残败的卫国故国宫殿,卫苏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故国山河,祖宗社庙,今日终于再次回到了他卫苏的手中! 站在卫国故国宫殿前面,感慨良久,卫苏这才翻身下马,左手扶着腰上佩剑,大步流星地登上宫殿台阶,脚步沉稳,一步一步地朝着台阶上面走去。 台阶两边,卫军义勇,纷纷跪倒在地,恭迎卫国新君。台阶下面的广场上,数千卫军以及亳邑城中的卫国故民,更是一起高声呐喊道:“卫君万年!卫国万年!卫君万年!卫国万年!”山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仿佛整个卫都亳邑都跟着一起在高声叫喊了起来一样! 广场一侧,数十个薛军俘虏,被押着跪倒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而在那二三十个薛军俘虏旁边,还有数百个薛军首级堆积起来的一座小小的京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卫君的赫赫武功一样! 很快,卫君卫苏便已经登上台阶,来到了宫殿大门口,宫殿门口,周雄只穿了一身灰白色的囚衣,跪倒在宫殿门口,双手高高地举着一把装饰着红蓝宝石的宝剑。 卫苏走到周雄身前,伸手抓起宝剑,转过身来,将手中的宝剑朝空中猛地一举,台阶下,广场上,所有的卫军和卫人,全都跪倒在地,再次高声叫喊了起来: “君上万年,卫国万年!~” “君上万年,卫国万年!~” 良久,卫苏才收了一下宝剑,旋即又高高地举了起来,朗声叫道:“寡人,卫国君侯苏,今日在此宣布,卫都亳邑光复,卫国复国强盛,自今日始!~” “君上万年,卫国万年!~”台阶下,广场上的卫人卫军再次高声叫喊了起来。 叫喊声中,卫苏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宫殿,登上大殿上的君座,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很快,宫殿外的文臣武将,便鱼贯而入,进入宫殿,再次朝卫苏躬身行礼,行了君臣大礼。之后,卫君卫苏颁诏,赦免了薛军降将周雄的罪孽,并给了他一个散朝大夫的虚名,让他先行退了下去。 等周雄离开之后,卫苏这才又与简虎、墨乙、蒙浚等人,商量军务要事。卫都亳邑现在是收回来了,但如何安民,如何守城,最主要的是,如何应对城外岙山群山中的薛国亳邑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公孙虎率领的那几千薛军的反扑,就成了摆在卫苏面前的首要之务了! 虽然,卫苏早就已经跟隆侯赵传,也就是薛国的镇西都督,达成了密盟,赵传也帮着卫苏彻底的消灭卫国三郡之地上的薛军残余力量,不是直接收编,就是彻底歼灭,卫国三郡之地上的薛军的命运,在赵传和卫苏达成密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但如何彻底的消灭这支薛军残余力量,却绝对不仅仅只是赵传下一道命令那么简单。赵传以镇西都督的身份,是有节制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以及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徐瑞的权力,但公孙虎和徐瑞手中这两支薛军,相对于赵传手上的镇西军,却依然还有着一定的独立性,这两支薛军的统帅,也还是公孙虎和徐瑞,这跟镇西军跟赵传的关系,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所以,想要彻底的消灭卫国三郡之地上的薛军,仅仅只依靠赵传还不行,赵传隆侯的身份,现在也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因此,就算现在卫军已经收复了亳邑故都,但接下来,公孙虎却肯定会率军反攻亳邑,想要趁着卫军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亳邑!这一点,卫苏和简虎等人,都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公孙虎是亳邑镇守将军,肩负着镇守亳邑的重任,亳邑城丢了,他是最主要的负责人,薛王怪罪下来,他可吃罪不起!如果不能收复亳邑,公孙虎的下场,也就几乎可以肯定了! 很快,军议便已经有了结果,卫苏也很快便将在军议上形成的作战计划,转换成实际的命令,传达了下去,而刚刚入城不久的数千卫军中的一部分,在当天夜里,便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了卫都亳邑,出了城去。同时,一队信使,也在夜里出城,趁着夜色,重新消失在了岙山群山之中…… 岙山之中,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正配合着镇西都督赵传,在漫山遍野的搜索山中的‘贼军’,一个信使却突然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拖长了声音高声叫道:“报!~” 公孙虎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听到这个拖长的声音,顿时脸色又是一冷,铁青着脸,转过身来,很快便看见那个信使由远及近,跑到了自己跟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将军,有紧急军情!” “快说!”公孙虎冷声说道。 “启禀将军,斥候营发现,有不明贼军,正在攻打亳邑城,人数约在数千之间!” “贼军?”公孙虎脸色一冷,旋即冷声说道:“现在亳邑城中情况如何了?” “斥候营校尉,正率领斥候,赶回亳邑,具体情况如何,还没有消息传回!” “快探!”公孙虎急声说道,“一有消息,马上汇报!” “是。”信使急忙应了一声,旋即便又转身跑开。不久之后,又有一个信使快步走了过来,走到公孙虎身边,行礼说道:“将军,都督请您过去一趟。” 公孙虎一愣,旋即点头说道:“知道了。”说着,扫了一眼前面的崇山峻岭之后,转身很快便朝镇西都督赵传的营帐中走去。 不一会儿,公孙虎便来到了赵传的营帐外,赵传的亲兵通禀后,很快便将公孙虎带进了赵传的营帐。 来到赵传跟前,公孙虎躬身行礼说道:“都督,不知都督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镇西都督赵传,正坐在帅案后面,手上拿着一份公文在瞧着,听了公孙虎的话后,赵传抬眼瞧了公孙虎一眼,将手中的公文递了上来,说道:“公孙将军,这是本都刚刚收到的军情,事关亳邑,你看一下。” 亳邑?公孙虎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几步,伸手接过公文,飞快地瞧了起来,一瞧之下,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大变,急声说道:“都督,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这是斥候营中的快马斥候,快马传递回来的军情,亳邑,已经落入卫国反抗军之手,有消息称,卫国公子苏,僭号卫君,如今就在亳邑城中。”赵传淡淡的瞥了公孙虎一眼,说道。 微微停顿了一下,赵传又说道:“公孙将军,你有什么打算?” 听了赵传的话,公孙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又抱拳对赵传说道:“都督,末将请求都督,允许末将即刻领军,返回亳邑,夺回城池!” 赵传瞧了公孙虎一眼,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贼军势大,约有四千之众,且又已经占领了亳邑城池,将军可有法子,将亳邑城从贼军手中夺回?” “请都督放心,末将自有法子夺回城池!”公孙虎信心满满地说道。 听了公孙虎的话,赵传倒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瞧了公孙虎一眼,然后才又说道:“可需要本都派军相助?” 公孙虎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旋即摇头说道:“多谢都督,不过末将想先凭麾下数千精兵,夺回亳邑,以赎末将丢地失城之罪。若是不能夺回城池,末将再请都督出手相助。” 听了公孙虎的话,赵传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本都在此,就预祝将军旗开得胜,一鼓作气击败敌军,擒拿贼酋,收复亳邑城!” “多谢都督,事不宜迟,都督,末将想现在就率军离开,不知可否?”公孙虎急忙又说道。 赵传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也好,那,那你自己小心些,贼军狡猾如狐,切莫可再中了贼军的圈套。” “多谢都督提醒,末将省得。”公孙虎急忙说道,说着,又朝赵传躬身一礼,说道:“末将告退。”说着,退后了两步,转身离开了赵传的营帐。 目送着公孙虎的背影离开营帐后,赵传脸色缓缓地冷了下来,刚才公孙虎说,他自有办法夺回城池,如今亳邑城已经被卫苏率领的卫军占据了,夺城之后的卫军,必定会防备着薛军反扑,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松懈,想要夺回亳邑城,一场硬战恶战,也是在所难免的。 而如果亳邑城中的守备器材充足(这些守备器材,当然是公孙虎在镇守亳邑的时候准备的,只不过现在卫军夺城,这些东西自然也就落入了卫军的手中了),公孙虎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够攻下亳邑城,将城池夺回来呢! 有了隆兴邑的例子在前面,赵传现在算是明白了,卫苏手下那支反抗军,其中不乏有善守善防之将,小小的隆兴邑城,都能够守住一两个月,更何况是亳邑这等大城了!而刚才,公孙虎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像是作假,难不成他还有别的法子进入亳邑城? 想到这些,赵传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不惊动城中守军,混入城中的法子,当然有,赵传手下的斥候细作,都有可能办到,只不过那些法子,只能让极少数的细作斥候等混入城中,要想让大股军队进入城中,而且出其不意的在城中发难,里应外合,接应城外敌军入城,法子可就要难上许多了,但也绝对不是没有!修地道密道便是其中的一个法子! 而公孙虎之前便是亳邑城的镇守将军,在亳邑城中修建几条进出亳邑城的地道,也不是没那个可能,如今亳邑城丢了,公孙虎再利用这些递到进入城中,配合城外薛军,突然打开城门,重新夺回亳邑城,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那么,自己要不要派人先去通知一下亳邑城中的卫君卫苏呢?自己和他,现在好歹还是同盟关系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卫苏若是被公孙虎杀败了,重新丢了亳邑城,又或者卫军大败,吃了个大亏,那以后自己想要占领隆城郡,可也就会难上许多呢! 至少,有公孙虎和徐瑞这两支薛军在侧,赵传这个隆侯,就算是真的在隆城郡中公然竖起了旗号,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薛国的对立面,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恐怕都没法安枕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的话,赵传是没有听说过,但若是身旁始终有两个敌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赵传却是能够想象得到的!因此,如果能帮一下卫苏的话,赵传是肯定不会介意帮他一下的。 可问题是,现在公孙虎正在整顿兵马离开,这个时候,通往亳邑的道路上,肯定到处都是公孙虎派出去的斥候细作,一旦自己派出去的信使,在半路上被公孙虎的斥候细作截住了,那自己可也就彻底的暴露了! 犹豫了好久之后,赵传还是决定,暂时先观察观察再说吧?如果卫苏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那他这个卫君,就注定不可能长命的,被薛军打败,那也就是早晚的事,自己也就没那个必要再跟他维持同盟的关系了! 想来,就算卫苏想不到这些,赵国派到他身边的那些帮手,像那个墨管事,总会想到这一点吧?卫军刚刚夺回亳邑城,而且公孙虎还在岙山之中,主力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身为亳邑镇守将军的公孙虎,势必会趁机反扑,反攻亳邑!卫苏如果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他那失败了也就怨不得谁了! 下半夜的时候,公孙虎已经整顿好了麾下所属的四千兵马,在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前出探路,打探消息的情况下,趁着夜色出了岙山,离开了镇西军大营,星夜兼程,往亳邑赶去。 天快要亮时,薛军已经到了亳邑城外,距离亳邑城已经不过四五里的路程了!公孙虎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晨光中若隐若现的亳邑城,正要下令全军疾行,天亮之前,赶到亳邑城外,趁机攻城,反攻亳邑时,一旁的山林中,却突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哨声! 哨音刚落,一支响镝从密林深处冲天而起,直冲上了半空中。官道上的公孙虎和其他薛军,见此不由自主地全都抬头望半空中望了一下,公孙虎更是脸色一变,急声说道:“全军小心戒备,注意敌军偷袭!” 话音未落,密林中便突然射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来,瞬间便将官道上的几十上百名薛军射翻在地。 数千薛军,顿时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公孙虎勒住战马,小心地安抚着受惊的战马,又高声大叫道:“防备,防备!~” 周围的薛军刀盾手,听了公孙虎的命令,瞬间涌到官道两侧,举起手中刀盾,拼接出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将此后陆陆续续从山林中射出的羽箭,一一挡了下来。 在周围亲兵的护卫下,公孙虎跳下马背,退入了薛军的重重护卫之中,从容不迫地调度着全军防备。 然而,还没等公孙虎调度完毕,道路两侧树林里射出来的羽箭,却是越来越多,而且力道也是越来越大,甚至于有几个刀盾手,手上拿着的木盾,直接被对方的羽箭洞穿,锋利的箭头,突然间出现在刀盾手的面前,将拿着盾牌的刀盾手,也猛地吓了一大跳,甚至有几个刀盾手,手不由自主地一软,手上的盾牌便掉了下去,整个盾墙,也随之一松,垮了一大片! 伴随着一拨接一拨的箭雨,树林里更是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而且正在飞快的接近着,可见,埋伏在山林中的贼军,正在飞快地靠近着! 公孙虎听到慢慢靠近的脚步声,眼神微微一缩,左手放到腰上佩刀的刀鞘上,右手缓缓地我在了佩刀的刀柄上,一双眼睛,更是冷冷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山林。 很快,山林中射出的箭雨停歇了,好不容易坚持过来的刀盾手,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道路两旁的山林中,便突然窜出来了几十几百个刀手!道路一侧,处于上方的山林中,那些刀手,甚至是居高临下,从树林中跳了出来,双手握着厚背长柄大刀,猛地一下子劈砍在薛军最外围的刀盾手举着的盾牌上面,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盾牌连同盾牌后面的薛军,全都撞得倒退了好几步,甚至于还有薛军手中的盾牌,直接被厚背长柄大刀劈开成两半的情况! 不仅如此,道路两旁十几二十米好的树上,更是有无数身手矫健,如同猿猴一般的人影在各个树枝间不停地跳动着,甚至于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直接落在薛军头上,身上,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直接扑到,撞翻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人,从道路两旁的密林中冲了出来,甚至于很快便将公孙虎麾下的四千薛军,都隐隐约约的完全给包围了起来! 初时,薛军还能够在面对从树林里跳出来的‘贼军’时,反击两下,将一个又一个的贼军,砍翻在地,但随着从树林里冲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变成了两个打一个,甚至是三个对付一个薛军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薛军又怎么可能还坚持得住?随着越来越多的薛军不停地倒下,一个薛军千人队的校尉,在几个薛军的护卫下,好不容易挤到公孙虎身边,急声对公孙虎说道:“将军,贼子势大,要不咱们撤吧?撤出这片小树林再说!” “撤?往哪里撤?这前后左右都是敌人,你让我往哪撤?” “回,回岙山,岙山大营,还有都督数万兵马,贼军再如何人多势众,也没那个胆子,攻打岙山大营!”校尉急声说道。 听了校尉的话,公孙虎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回岙山,似乎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是,当时自己信誓旦旦的拒绝了赵传给自己派援军的请求,拍着胸脯说自己有法子,夺回亳邑。现如今,亳邑没有夺回,半路上就被卫人贼军给伏击了,就这样狼狈地逃回去,还不知道赵传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以赵传从镇西军中传出来的行事作风来看,赵传很有可能杀一儆百,将自己这个败军之将捉了起来,悬在辕门之上示众,同时还会派人禀奏朝堂,将自己丢地失城之事,大白于天下,弄得朝野皆知,以至于让自己身败名裂,死了之后,都还要背上骂名,为千夫所指,万人所骂! 赵传那,是绝对不能去的!公孙虎可丢不起这个面子!不过,公孙虎还是想到了一个地方,至少可以让自己暂时歇脚,然后再图谋夺回亳邑,那就是兴夏军寨! 兴夏军寨的守备将军徐瑞,跟自己可是老交情了,当初卫国反抗军围攻亳邑的时候,就是徐瑞领了兴夏军寨的守军,千里奔袭,与自己两面夹击,一举打败了卫国反抗军。如今,自己落难,再去找徐瑞帮忙,想必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想到这,公孙虎咬了咬牙,瞧了一眼两侧密林中冲出来的越来越多的贼军,狠声说道:“撤,往北撤!快!~” 第八百八十六章 徐瑞自尽 往北撤离的公孙虎残军,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卫国反抗军的手掌心。卫国反抗军本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从卫都亳邑出来的,由卫国客卿蒙浚率领着,专门在亳邑城外等着公孙虎所部,另一部分,则由蒙武率领着,之前便一直在岙山群山之中,作为诱饵,吸引着镇西军和公孙虎的注意力。 公孙虎率军刚刚离开岙山,返回亳邑,岙山之中的蒙武所部,几乎同时就已经得到了情报,而蒙武当时根据情报判断,亳邑城中的卫军,就算不能全歼,当时击败公孙虎,应该是绰绰有余了,而一旦公孙虎被击败,残兵会往哪个方向逃遁呢? 返回岙山重新投入镇西军麾下,公孙虎恐怕是没那个胆子,镇西都督赵传在隆兴邑外大杀特杀的英勇事迹,应该是早就已经传到了公孙虎的耳朵里了。 公孙虎丢了亳邑城,又吃了败仗,狼狈逃窜回去,求救到赵传脚下,赵传会答应他的请求,还是干脆将他抓起来,枭首一刀,然后将他手下的残兵也一口吃下去,公孙虎不知道赵传会怎么选择,但他却肯定不可能用自己的小命去冒险的! 因此,公孙虎很有可能逃遁的方向,就是往北,去兴夏军寨,向兴夏军守备游击将军徐瑞求救! 因此,在做出这种判断之后,蒙武当即便率领四千卫君,从岙山群山之中,直插亳邑和兴夏军寨之间的官道,并且还真的就让他在距离兴夏军寨将近七十多里的地方,成功的拦截住了公孙虎。而且,在公孙虎的身后,还跟着蒙浚率领的五千多追击公孙虎的残军而来的卫军! 在蒙武和蒙浚两支卫军,将近一万人的前后夹击下,公孙虎和他手下那支残军,甚至连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都没有,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蒙武蒙浚两支卫军,联手绞杀在了距离兴夏军寨不到七十里的地方! 公孙虎在兴夏军寨附近被围,全军覆没的消息,在当天晚上,便传到了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徐瑞的手上,而在此之前的两三个时辰里,徐瑞才刚刚接到了公孙虎镇守的卫都亳邑,被卫军反抗军收复的消息! 在收到卫都亳邑失陷的消息后,徐瑞当即便下令兴夏军寨中的所有薛军,提高了战备等级,同时派出军中斥候,前去打探亳邑失陷的具体情况,以及镇西军的情况。 亳邑失陷,距离亳邑城最近的薛军,就是赵传率领的镇西军了,镇西军全军上下还有两万多人,就算卫国反抗军夺取了卫都亳邑,但只要赵传愿意,用两三万大军全军压境,将亳邑从卫国反抗军手中重新夺回来,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更何况,镇西都督赵传,奉王命节制西境大军,亳邑、兴夏军寨等处,都在赵传的节制之下,虽然丢地失城的最主要的责任,在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的身上,但赵传作为公孙虎的顶头上司,丢了亳邑,他赵传同样也是要负一定的责任的,从卫国反抗军手中重新夺回亳邑,也是赵传的责任和义务! 因此,在徐瑞看来,这个时候,镇西军应该已经到了卫都亳邑城外,正和卫国反抗军激烈交手才对! 然而,斥候刚刚派出去不久,便又有斥候跑了回来,并且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在卫国反抗军的伏击下,损失惨重,不得不率军突围,然而突围的残军,却在距离兴夏军寨不到七十里的地方,被卫国反抗军给拦截上了,最终全军覆没,公孙虎也死于乱军之中! 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瞬间让兴夏军寨的守备游击将军徐瑞当场石化!卫国反抗军,距离兴夏军寨,竟然已经只有不到七十里远了!而且,这支卫国反抗军,还刚刚才彻底的歼灭了一支薛军,这支薛军的数量,还在四千人以上! 卫国反抗军什么时候,竟然有这等战斗力了,可以在野战之中,正面击溃自己兵力一半的薛军了?不对,不是击溃,而是彻底的歼灭! 卫军的战斗力,不是应该比薛军弱,而且弱很多才对吗?当初平灭卫国的时候,徐瑞作为校尉,也是亲自领军作战,跟卫国正规军都正面硬刚过的,当时,以薛军的战斗力,在正面战场上,一千对三千,甚至是五千卫军,都还能游刃有余的! 这才几年啊,卫军的战斗力,就提升了这么多?已经可以以二打一,面对面的跟薛军正规军作战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卫人卫军吗? 然而,不管徐瑞承不承认,卫国反抗军已经全歼了一支四千多人的薛军,而且还是在野战战场上,正面击溃并全歼的!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不得不让徐瑞,重新对刚刚宣布复国的卫国,重新加以审视和重视!亳邑城中,有薛国镇守军五千人,如今这五千人却都已经烟消云散,飞灰湮灭了。而兴夏军寨呢?却只有区区三千镇守军!自己这个兴夏军统帅,也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守备游击将军,跟公孙虎和镇西都督赵传他们,可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兴夏军寨,原本是兴夏王都,夏王室的国都所在地。只不过薛军平卫灭夏之后,废除了兴夏王都国都的政治中心和地位,甚至将整个兴夏王都,都用一把火夷为了平地。兴夏军寨,就是在兴夏王都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而建立兴夏军寨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防守兴夏。兴夏如今民生凋敝,十室九空,原本还有一些大夏王族和世家公族在此地栖息繁衍,可是当薛国攻灭兴夏王都后,这些夏王室的遗老遗少们,早就死的死,逃的逃,早就逃了个精光。现如今,兴夏军寨方圆百里内,甚至都找不出五百户人家来! 这样荒芜之地,自然是没有必要再设县设邑,对本地民户加以统治管理的,最多也就并在相邻的县邑之中,作为乡里而存在!可问题是,这里毕竟曾经是新夏王室的王都,在那些逃离的卫人和夏人遗老遗少的心中,这里依然有着非同一般的代表意义! 而且,薛国在灭亡夏王室后,为了镇住夏王室的龙脉,还专门在兴夏王都的遗址上兴建了一座镇国石碑,兴夏军寨存在的最主要的意义,其实还是为了保护这座镇国石碑的! 因此,无论是从城建规模,还是驻军力量上来看,兴夏军寨都没法跟卫都亳邑相提并论的,也正因为如此,亳邑城中的薛军统帅是镇守将军,而兴夏军寨中的统帅,则是守备将军,一个是五威将军,另一个却不过是刚刚迈过将军门槛的游击将军,两者的身份和地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现在,一支数千人的卫国反抗军,就在距离兴夏军寨不过七十里的地方,下一步,这支卫国反抗军将会如何行动,徐瑞用脚后跟都能够想象得出! 镇西都督赵传手下,可是有两万多精兵强将的镇西军,卫国反抗军再人多势众,也绝对是不可能去太岁头上动土,撩拨镇西军的虎须的,知道镇西军的消息后,卫国反抗军恐怕连镇西军的面都不会见一下,便会落荒而逃,一遁千里! 不过,卫国反抗军不敢动镇西军的虎须,但并不就意味着,他们不敢来撩拨自己!之前,兴夏军寨跟卫都亳邑守望相助,互为犄角,卫国反抗军攻打其中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会从旁牵制卫国反抗军,甚至是里应外合,像当初在亳邑城外大败卫国反抗军那样,再给卫国反抗军一次沉痛的教训! 可这一次呢?卫国反抗军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夺占了卫都亳邑,并彻底的击溃,歼灭了公孙虎的五千薛军!公孙虎的亳邑军全军覆没,自己也就彻底的失去了一只最为有力的臂膀,甚至可以说,连最强的一支外力都已经失去了! 嗯,似乎还不能这么说,至少,在亳邑城外,岙山群山之中,还有一支镇西军存在着,当初镇西军就是为了追击一支偷袭占据了隆兴邑的卫国反抗军,才一支追到岙山脚下的! 想来,亳邑失守,公孙虎全军覆没,镇西军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毕竟,赵传这个镇西都督,可是公孙虎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嗯,自己只要坚守军寨,只要在卫国反抗军的攻击下,坚守哪怕两三天的时间,镇西军的援军,就肯定会到!到那时,自己再跟镇西军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卫国反抗军,说不定还真的就能够再一次创造奇迹,彻底的击溃卫国反抗军呢! 想到这些,徐瑞当时便又下达了一道命令,再原本就已经提高了战备等级的基础上,将整个兴夏军寨中的薛军战备等级提升到了最高,命令所有军寨中的薛军,衣不解带,甲不离身,械不离手,枕戈待旦,全神戒备地等待着卫国反抗军的到来! 而卫国反抗军,也并没有让徐瑞失望,在第二天天亮后,两支高高飘扬着的卫国大纛军旗,便出现在了兴夏军寨中的薛军眼中。而那两支高高飘扬的大纛上,无一例外的,却全都绣着一个斗大的“蒙”字! 看到这两面大纛,兴夏军寨中的薛军,不由得又全都为之愣了一下,在卫国三郡和兴夏王都,“蒙”字将旗大纛,那可绝对算得上是镇国利器!大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的大名,那更是家喻户晓,就算是作为对手的薛军,对蒙骜,那也是从心底里感到敬畏的! 这几年来,蒙骜大将军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于在薛国国内,绝大多数的将领,都希望或者说是盼望着,蒙骜大将军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这几年,在卫国三郡故地之中,打着蒙骜大将军旗号的卫国反抗军,却是层出不穷,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其中有一支打着蒙骜大将军旗号的卫国反抗军,甚至是卫国三郡故地中,最强大的三支卫国反抗军中的一支!而现在,出现在兴夏军寨外的这支卫国反抗军,打的正是蒙骜大将军的旗号,而且来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虽然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外面来的这两支卫国反抗军,绝对不是蒙骜大将军,或者说,蒙骜大将军其实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对于兴夏军寨中的普通薛军来说,人的名树的皮,就算蒙骜大将军已经不在了,但他的旗号往兴夏军寨外面一竖,对于兴夏军寨中的薛军,本身就算一股强大的压力,让兴夏军寨中的薛军,甚至包括统帅徐瑞,全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紧张! 而徐瑞现在也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公孙虎那四千多五千名亳邑军,竟然会在野战中,被区区两倍不到的卫国反抗军给彻底围歼了! 换成是自己,看到蒙骜大将军的战旗,竖在自己的面前,离着自己还有几十丈远呢,都能够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强大的压迫感,何况是事出突然,被卫国反抗军围困住了的公孙虎了!在发现围困自己的敌人,竟然是蒙骜大将军时,那些薛军恐怕也早就已经未战先怯了吧? 而现在,公孙虎一死,一了百了,这所有的压力,却又全都转到了徐瑞的身上!以至于让徐瑞,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眼前这两支卫国方抗军的攻击下,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镇西军援军的到来!现在,徐瑞也只能寄希望于镇西军,希望镇西军都督赵传,不会见死不救,快些派出援军来,否则,自己可就也要步公孙虎的后尘了! 而就在徐瑞胡思乱想之际,在兴夏军寨外排好进攻阵型的两支打着蒙字将旗的卫国反抗军中,却传来了一阵悠长沉闷的号角声。 号角声中,一队队卫国反抗军,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兴夏军寨涌了过来,很快便推进到了兴夏军寨木制栅栏外围。 徐瑞见状,脸色猛地一变,收起那些担心和害怕,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也全都清空了,强打起精神,抬起右手,冷声喝道:“弓手准备!” 木制栅栏后面,两排稀稀散散的薛军弓手,以及木制栅栏外边,隔着几十步远,便树立着的一个个箭塔上面的弓手,在徐瑞的命令下,很快便张弓搭箭,瞄准了栅栏外面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卫国反抗军。 近了,更近了!木制栅栏外面的卫国反抗军,马上就要进入弓手的射程范围之内了,栅栏后面的薛国弓手,全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丝丝紧张,就连在阵后指挥的徐瑞,也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紧张!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距离薛国弓手的射程还有十几二十步的距离时,潮水一般涌来的卫国反抗军,却突然间全都停了下来,旋即,整个卫国反抗军中,便涌出一支弓手来,在兴夏军寨前排成两排,第一排单膝跪地,第二排直立,然后同时张弓搭箭,箭头斜指苍穹,瞄准了兴夏军寨栅栏后面的薛军! 徐瑞见此,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心道:他们这是要干嘛?这么远,少说都有一百二十步远了,就算是在薛军军中,弓手的最佳射程,也在七八十步的距离上,超过了一百步,准头和杀伤力,都会大幅度下降!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就算是军中的神射手,也不见得能够一击不中!嗯,就算射中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郑缟了! 而现在,外面那支卫国反抗军,却在距离兴夏军寨足足有有一百二十步远的距离上,张弓搭箭,想要射自己?这,这,这可能吗?卫国反抗军中的统帅,莫不是脑袋受伤了?连距离都估算不清楚了? 可是,如果卫国反抗军的这个统帅,真的这般无能的话,那他又是怎么全歼公孙虎那五千亳邑军的? 一时间,徐瑞的脑海里就像是被灌进了浆糊一样,有些思维混乱了。然而,就在这时,军寨外的卫国反抗军的弓箭手,却已经在弓手统领的命令下,手一松,将弓弦上的羽箭,纷纷射了出来。 成百上千支的羽箭,就如同雨点一样,射向了半空中,又抛物线一般落了下来,越过一百二十步的超远距离,落在了薛军的头上,而且,跨越了一百二十步的超远距离后,那些羽箭竟然依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就在徐瑞的眼前,在徐瑞瞪得如同牛眼一般的双眼的注视下,那一支支从天而降的羽箭,瞬间便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弓手射翻在了地上,有的当场已经死亡了,而有的,却还没死透,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惨叫着! 甚至于,那支卫国反抗军弓手射出的羽箭,还有零零散散的极少数的几支,越过了栅栏后面的薛军弓手阵线,落在了弓手后面的长枪长戟兵身上,将几个长枪长戟兵都给射翻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徐瑞是彻底的懵逼了!这,这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支卫军吗?不,这都不是卫军,这只不过是卫国散兵游勇组成的反抗军,是为了反抗薛国对卫国三郡故地而存在的反抗军,缺衣少食,训练无章,装备稀缺的卫国反抗军! 可问题是,这支卫国反抗军的战斗力,却完全的超出了徐瑞的想象!正面野战,全歼薛军五千,现如今,就连弓手的射程,也远远的超过了薛军弓手的射程!以至于现在,徐瑞手下的薛军,只能被动的被眼前这支卫国的反抗军弓手压着打,而毫无还手之力! 不行,再这样下去,军心会动摇,士气会降落,必须得想个法子了,要么战,要么退!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徐瑞是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守土有责,绝对不可能退,丢了兴夏军寨,就算是逃了出去,也会被薛王追责,最终难逃一死! 而且,如今亳邑已经被卫国反抗军收复,军寨外面,就是卫国反抗军,就算徐瑞想逃,又能够逃到哪去?离了兴夏军寨的庇护,在野外逃窜之时,一旦被卫国反抗军追上,那等待自己的,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既然退不能退,那就只有战了! 徐瑞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光,旋即厉声喝令道:“诸军听令,集结军阵,打开军寨大门,出寨迎战!” 很快,军寨中薛军弓手后方的那些刀盾兵、长枪长戟兵便全都听令集结,列阵在了军寨辕门外。辕门很快便打了开来,近千刀盾手在前面高举着木制盾牌开路,长枪长戟兵紧随其后,大声呐喊着,朝着军寨外的卫国反抗军冲杀了过去了。 卫国反抗军中,蒙武、蒙浚两人见徐瑞不固守军寨,反而出军寨厮杀,眼神中不由得都闪过一丝兴奋嗜血的神色,转头互相对望了一眼,旋即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变阵!” 军阵外的卫国反抗军,很快便接到命令,开始变幻军阵,前排弓手也将目标,同时移到了兴夏军寨辕门外,刚刚冲出军寨的薛军刀盾手身后的长枪长戟兵上。 卫国反抗军现在所用的武器装备,都是赵国通过月华楼和龙门镖局之手,转运移交到反抗军手上的,弓手的弓箭射程,甚至已经超过了薛军弓手的射程,达到了一百二十步以上。因此,卫国反抗军的弓手,才可以在远距离射杀薛军,而薛军弓手却根本拿他们没法! 现在,薛军冲出军寨,想要正面迎战卫军,卫军弓手便也利用弓箭的射程优势,直接放过了冲在最前面开到的刀盾手,而将弓箭射击的目标,放在了刀盾手后边的长枪长戟兵上! “放!~” 随着一声声令下,一拨接一拨的箭雨,如飞蝗一般射向了半空中,又抛落在了薛军长枪长戟兵身上。那些长枪长戟兵身上,都简单的披着铁甲,但是很遗憾的是,采用破甲设计的卫军弓弩,轻而易举的就撕破了薛军身上的铁铠,将一个又一个的薛军长枪长戟兵,全都射翻在了地上。 而出了军寨的薛军,在徐瑞的死命令下,却只能冒着卫军的枪林箭雨,拼死往前冲去,短短的一百多步的距离,竟然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样,让薛军丢下了成百上千具尸体! 好不容易,等到薛军冲过卫军弓手的死亡线,冲到卫军近前,卫君军阵中却冲出来一队手持长柄厚背大刀的精锐武卒,身上甚至连布甲都没有,就薄薄的一层单衣,但却个个精神抖擞,身手矫健,如同下山猛虎一样,朝着薛军猛冲了过来,眨眼之间,便已经跟薛军撞在了一起。 本来,在冲过卫军弓手死亡线之后,徐瑞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的是,等薛军与卫军撞在一起后,不停地惨叫着倒下的,竟然是薛军,而非卫君! 在面对着卫君的长柄厚背大刀队的时候,薛军手上的长枪长戟,竟然如同烧火棍一样,几乎完全被对方给压制住了。木制的长枪长戟,在长柄厚背大刀面前,几乎不堪一击,薛军身上的铁铠,在对方的长柄厚背大刀面前,竟同样也是不堪一击! 激战不过半日,三千薛军,便已伤亡惨重,死伤殆尽!眼见着残余的薛军,在卫军的重重包围下,连突围都已经无望了,兴夏军寨守备游击将军徐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右手握着佩剑,架在脖子上,用力一拉,整个意识顿时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徐瑞脑海里闪过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世道已经变了,薛国,已经不再是天下霸主,薛军,也已经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天下第一强军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柁樟生变 大赵绍兴八年,薛王更始八年。冬十月初七,薛都大邑。 前几天,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雪,将薛都大邑装扮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这应该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虽然不是很大,但天气却一下子就明显的转凉了。下雪之前,还不怎么感觉到冷,可这几天,出门不穿个大氅什么的,就会只感觉冷风顺着脖子往身子里钻! 在这种情况下,薛都大邑街道上的行人,明显的减少了许多,偶尔从街上路过的,大多也都是坐在封得严严实实的四轮马车里的巨商富贾,或者出入宫禁的达官显贵,除了赶车的车夫,车厢里的人,却是连面都不会露一下。 天刚刚亮,驻守在北门的薛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还算比较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有些笨拙地穿上了冰冷刺骨,而且又十分沉重的铁铠。在冬日,跟铁铠比起来,这些戍守薛都大邑的薛军,其实更愿意穿布甲,或者能够如同赵国来的那些商队护卫一样,穿上一件棉甲,那就更舒服了! 刚刚起床的那几个戍卫北门的薛军,有幸看见过冬日从赵国来的商队护卫,那些护卫身上,全都穿着一层薄薄的棉甲,看起来十分的单薄,但据说十分的保暖,甚至还由于轻便的缘故,让那些护卫看起来全都显得十分的灵活矫捷。不像薛军身上的铁甲,到了冬日,除了笨拙外,就只剩下寒冷刺骨的冰凉感觉了! 虽然不知道那些护卫身上的棉甲的防御程度怎么样,想来是肯定比不上铁铠的,但他们这些戍守城池的薛军,又不用冲锋陷阵,上阵厮杀,哪需要用得上那么沉重的铁甲?穿在身上使人暖和,那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底层士卒的抱怨声,身居高位的那些将军校尉才不会懂得聆听呢,每日在外面挨冻受寒,又不是他们,底层士卒的辛苦,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暗自嘀咕抱怨了几句,那几个戍守在北门的薛军戍卒,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房间,刚走出门去,便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那几个薛军戍卒,不由自主地全都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哆嗦了一下,然后才缩着脖子,小跑着跑进了城门洞。 几个戍卒齐心协力,将城门厚重的木栓取了下来,又一起缓缓地将城北北门推了开来,然后又拿起城门洞里放着的扫帚,开始清扫城门内外道路上的积水和积雪、冰屑起来。 冬日的早上,不比夏日,一开门,便会有大量的行人,想要通关,进入城内。冬日的早上,一般都显得比较冷清,甚至于就连夏日里偶尔能得到的一些进出城门的商贾私下里递上来的钱财的机会都没有! 收入锐减,而事情,却比夏日更多!别的不说,光是每天早上清扫道路上的积水、残雪,就要用去好久的时间,而且遇上冰冷的天气,甚至感觉连人都快要给冻麻木了一样! 打开城门后,几个戍卒,正拿着扫帚,在清扫着道路上的积水残雪,城外官道尽头,却如同鬼影一样,冒出一个骑士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撞击在官道路面上,在寂静的冬日清晨,显得格外的清脆嘹亮。 那几个戍卒,不由自主地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朝官道上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很快便看见一个身上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头戴皮帽的骑士,顺着官道疾驰而来,眨眼间便已经快要冲到那几个戍卒的身前了。 那几个戍卒愣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声高叫道:“停,干什么的!”说着,用手中的扫帚横着挡在了官道中间。其他几个戍卒也纷纷反应过来,提起扫帚,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用手中的扫帚柄指着那个骑士。 那个骑士在那几个戍卒的身前,才猛地勒住马缰,停了下来,也不答话,只是掀起身上的大氅,从腰带上撤下一块令牌,朝最中间那个戍卒扔了过去。 那个戍卒直到令牌被扔到身上,才手忙脚乱的抓住令牌,拿起来低头一看,只见令牌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密’字,那是莳箐馆密谍的令牌!那个戍卒见状,心中顿时一惊,急忙躬身,双手捧着令牌,小心翼翼地递还给了马背上的骑士,低声说道:“大,大人。” 骑士淡淡地瞧了那个戍卒一眼,收起令牌,双腿一夹马腹,催动马匹,便又往城里赶去。直到那个骑士的身影消失在了城门街角处后,那个戍卒身边的其他几个戍卒,才低声问道:“大哥,刚才那人是谁啊?那么牛逼哄哄的?” 那几个戍卒的问话刚出口,那个戍卒便急忙伸出食指,竖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想死啊?那是莳箐馆的密探!” “莳,莳箐馆?”另外那几个戍卒听了,不由得又全都打了一个寒颤,莳箐馆,那可是一群恶魔,杀人不见血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那些戍卒,对于莳箐馆密谍所做下的恶事,却是早就已经听到过无数次无数个版本了! 大王想要某个大官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管你是王公贵族也好,还是文臣武将也罢,要不了多久,便会传来灭门灭族的消息,而且官府也是绝对不可能查出任何的线索,找到任何的凶手来,甚至于就连一些巨商富贾,也会经常性的无缘无故的消失,而且是那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永永远远的消失! 事实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那些处于最底层的戍卒,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市井坊间里,却都在传言,那些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很有可能都是死在了莳箐馆的手中,而且那些传言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信! 如此一来,在众口铄金的情况下,莳箐馆在薛国民间,甚至于在薛军军卒中的名声,可以说早就已经臭大街了,以至于薛王设立莳箐馆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也根本没人再关心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几个戍卒听闻刚才入城的那个,竟然是莳箐馆的密谍,自然而然的,便从心底感到了一阵寒意,甚至于让人不得不想,那莳箐馆的密谍行色如此匆忙,不知道又是哪个达官显贵倒了大霉了! 然而,那几个戍卒不知道的是,那个莳箐馆的密谍,进城之后,却并没有往莳箐馆的总部莳箐馆阁去,也没有去王子旦府上拜见现在的莳箐馆馆主,却转了几个弯,径直去了丞相妫玮的府上! 在丞相府后门用暗语轻轻地敲击了几下房门后,很快,丞相府的后门便打了开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下人,从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瞧了那个密谍一眼,又左右瞧了瞧,然后才拉开房门,将那个密谍放了进去,又左右瞧了瞧之后,这才重新关上了房门。 进了相府,那个密谍很快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丞相妫玮的书房外,并在书房外束手静候。他知道,刚才开门的那个相府管事,很快便会将他到来的消息,传达给主上,主上也很快便会在书房中接见他。 果不其然,没用到一刻钟,穿着一身便服的丞相妫玮,便出现在了书房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经过那个密谍身边的时候,妫玮只是脚下微微停顿了一下,淡淡的瞥了那个密谍一眼,转过身去时,身后的小厮,已经推开了书房房门。 随后,那个密谍便一言未发,跟在妫玮身后,进了书房,而那个小厮,却留在了书房外面,等妫玮和密谍进入书房后,轻轻的将房门关了起来。 妫玮信步走到书案后面,跪坐了下去,那个密谍这才上前,大礼参拜说道:“小人拜见主上,主上万年。” “起来罢。”妫玮摆了一下衣袖,淡淡的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这么早来见我,有什么事?” 密谍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蜜丸来,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蜜丸,将里面的一张小纸条,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妫玮。 妫玮接过小纸条,只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便猛地一变,小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亳邑生变,卫苏复国! 只瞧了一眼,妫玮便猛地抬头瞪着眼前的密谍,冷声说道:“怎么回事,说!” “卫国反抗军偷袭占领隆兴邑,镇西都督出兵镇压……”密谍沉声说道,话还没说完,便被妫玮打断了,“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镇西都督追击从隆兴邑逃窜的贼军,追到亳邑岙山,在山下安营扎寨,亳邑镇守将军公孙虎,出兵相助,围剿岙山贼军,误中贼军诡计,贼军以公孙虎的名义,袭占亳邑城,公孙虎回军救援,半道遇袭,不敌而逃,在逃亡兴夏军寨的途中,被贼军追上,围困,全军覆没。” 听了密谍的话,妫玮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公孙虎死了?” 密谍微微点了点头,又低声说道:“贼军大军压境,兴夏军寨守备将军徐瑞,率军出营,与贼军激战竟日,为贼军所破,徐瑞死于乱军之中,兴夏军寨,亦为贼军所有。” “兴夏军寨也没了?”妫玮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密谍有些心虚地偷眼瞧了妫玮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才又低声问道:“镇西都督赵传,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传听闻亳邑生变,挥师猛攻亳邑,却在亳邑城外,被贼军所破,残军如今已经逃回隆城郡了。”密谍低声应道。 听了密谍的话,妫玮顿时将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失声说道:“赵传也败了?他手上可是足足有四万多人啊!” “主上,镇西都督在隆兴邑时,进行过一轮大清洗,四万战兵,最终只剩下了两万多点。”密谍低声提醒道,这个消息,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向妫玮进行过汇报了,同时,张进和另外一个死士,死于赵传的大清洗之中的消息,也早就已经跟妫玮汇报过了。 听了密谍的话,妫玮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就算如此,赵传手上不也还有两万多人吗?难不成连区区的一股贼军,都镇压不了?卫人贼军,能有多少人?” “据不完全统计,亳邑城外出现的卫人贼军,人数就超过了一万人。此外,岙山山中,以及柁樟、卫宁等郡中,也有为数众多的卫人贼军存在,总数应该不少于三万人。”密谍有些心虚地说道。 这些情报,密谍在此之前,已经陆陆续续都跟妫玮汇报过了,他是妫玮手中掌握的莳箐馆中的密谍头子,而且是最隐秘的那一支,从成立之初,这一支密谍就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妫玮,甚至于在妫玮将莳箐馆馆主的职位交出去后,这支密谍效忠的对象,也从来没有变过! 而这些情报,都是派驻在各地的密谍死士先传到他手中,然后再通过他的手,禀报到妫玮这里的,因此,对于这些情况,他很熟悉,同样的,妫玮也应该很熟悉才对。 听了那个密谍的话,妫玮抬起眼来,狠狠地瞪了那个密谍一眼,冷声说道:“卫人坐大,还不是尔等放虎归山的结果!若是尔等能够尽早发现这些苗头,将这些隐患一一铲除,隆城、卫宁、柁樟三郡形势,何至于败坏至此?” 密谍被妫玮劈头盖脸的大骂了一顿,骂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不敢为自己做出任何的辩白。 一通大骂后,妫玮心中的愤怒稍微发泄了一些,平息了一下心情,才又问道:“国尉府那边得到消息了吗?” “莳箐馆和国尉府信使,应该还在路上,不过也快了,最迟今天晌午,就会得到消息。”密谍低声答道。 “晌午。”妫玮微微沉吟了一下,晌午得到消息,就算王子旦的莳箐馆和国尉府妫黉那边,一得到消息,马上入宫禀报妫翊,妫翊做出反应,也要等到下午了,要宣召自己入宫商议的话,肯定是在下午了,而如果妫翊宣召自己入宫的话,自己还得装出一副事先好不知情的样子。 不过,装出一副好不知情的样子好办,可之后妫翊若是问起自己应对之策,那又该如何是好呢?嗯,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机将妫安、妫赫等人,再踢出薛都大邑呢,如果自己再次举荐妫安为镇西大将军,出镇隆城、卫宁、柁樟三郡,妫翊又会不会答应呢? 妫安这几年虽然没什么大的功劳,可他在军中的资历,做一个镇西大将军,却完全已经够格了,而且,身为公族将军,妫翊对妫安总比对王简要稍微放心一点吧?呃,这样想,好像也不对,王简升任柱国将军后,待在大邑,一直也都是深居简出,连平时的交往应酬都少了许多,就算妫翊还对他有些猜忌,这点猜忌,在薛国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也应该不会剩下多少了吧?妫翊重新起用王简,镇守卫国三郡故地,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呢! 不过,妫翊如果将王简派到卫国三郡故地去的话,那镇西都督赵传,可就有些难办了!当初王简在军中,跟赵传那可是兄弟相称,关系亲密得很,可偏偏他放在军中的儿子王珙,却被赵传这个镇西都督以一个极其可笑的借口,杀鸡儆猴,首级挂在辕门上示众后,消息传到大邑,王简却是连屁都没放一个,上朝之时,脸上也没见着多少悲戚之色,浑然就当没有王珙这个儿子一样!但私下里,王简是否对赵传衔之入骨,那就只有王简自己知道了。 而且王简在朝堂上,现在已经是柱国将军了,外放镇守隆城三郡,再用镇西都督的名号,那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加以大都督甚至是大将军的名号才行,而且征西大将军也不行,毕竟犯忌讳,能用的,也就镇西大将军和安西大将军了。 两个名号都还可以,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必须在此之前,先将赵传给调回来,至少,不管是重新起用王简还是任命妫安,前往卫国三郡故地,这赵传都已经不能再留在隆城了,他身上的镇西都督,也不可能再留下。 甚至于,一旦回到薛都大邑,等待赵传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恐怕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妫玮却可以很肯定,卫国三郡故地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肯定需要有人出来顶缸背锅,而赵传,从他就任镇西都督之后这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无论是能力还是威望,应该都是无法胜任这个职位的,能力足的话,就不会让亳邑和兴夏军寨全都丢了,威望够的话,他也就不需要通过大清洗,甚至是血腥镇压这种手段,在军中来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和地位了! 因此,一旦赵传真的回到薛都大邑,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枭首一刀,这个结果,恐怕就连他背后的主子太子睿,都没法改变! 一瞬间,妫玮脑海里就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了,而还没等他理清脑海中的思路,决定到底推荐妫安还是王简,书房外却又传来了六下有节奏的轻轻的叩门声。妫玮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朝那个密谍示意了一下。 密谍转身走到书房边,打开房门,低声问道:“何事?” 书房外,妫玮府上的管事,弓腰低声说道:“后门又有客到。” 后门有客到,这是句暗语,意思是说,又有妫玮手上的密谍组织成员前来。那个密谍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才是妫玮最为信任的心腹,所有的密谍,都由他一手掌控,情报也是先经过了他的手,然后才传到妫玮手上的。 但是现在看来,妫玮手上的密谍,很可能不止自己手上这一支呢! 书房里,妫玮已经听到了管事的话,低声说道:“带他进来。” 管事急忙应了一声,躬身说道:“是。”转身离开。妫玮又瞥了那个密谍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也先下去吧。” “是,主上,小人告退。”密谍急忙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书房,在书房外面的一个护卫的带领下,从院中的一条回廊上,引着走出了相府,而另一边,另一条小径上,又一个密谍,却在府中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了妫玮的书房外。 来到妫玮的书房外,那个管事这才又停了下来,对那个密谍躬身说道:“主上就在书房之中,你自己进去即可。” “有劳管事带路了。”密谍朝管事拱手一礼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书房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房门后,这才快步上前,走到书房书案后面坐着的妫玮面前,跪下磕头说道:“小人拜见主上。” “起来罢。”妫玮淡淡地摆了摆手,瞧了密谍一眼,然后说道:“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主上,城北五十里驿馆昨日后半夜时,有快马信使前来投店,安睡之后,小人偷偷查看了快马信使所传递的紧急军情,事关重大,小人不敢耽搁,故而连夜赶到城外,今日一早,城门打开后,小人便急急入城来,拜见主上,向主上禀报。”密谍急声说道。 妫玮挑了一下眉头,旋即沉声问道:“哦,何事?” “主上,柁樟郡生变,一股贼军十日前,袭占了柁樟郡城,柁樟郡镇守将军歆、郡守珉,并城中大小官弁,三十七人,尽皆遇难,如今,贼人更是已经占据了柁樟郡樟树关,彻底中断了柁樟郡与保兴郡之间的联系!”密谍急声说道。 听了密谍的话,妫玮顿时失态地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主上,柁樟郡生变,贼军占据了柁樟郡和樟树关,已经切断了柁樟郡与保兴郡之间的联系了。”密谍再次说道。 听了密谍的话,妫玮顿时脸色一变,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跌坐在了书案后面。 第八百八十八章 小院里的柳大先生 前后只差了不到一个时辰,同样的两份边关急报,便分别被送到了国尉府和莳箐馆中,交到了国尉妫黉和莳箐馆主王子旦的手上。 之后,妫黉和王子旦便拿着这两份边关急报,很快便进了薛王宫,见到了薛王妫翊。而几乎就在国尉妫黉和莳箐馆主王子旦带着分别带着两份边关急报,行色匆忙的进入薛王宫后不久,从薛王宫中便又消息反馈到了妫玮手上。 之后,作为薛国薛王之下的第二号实权人物的薛国国相妫玮,便一直在府中静静地等候着薛王传召的内宦。 然而,让妫玮有些奇怪的是,到了晌午,薛王宫中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也没有内宦内侍前来传召,宣他入宫觐见,商议国事。 妫玮耐着性子吃了午膳,又在书房里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在小憩的过程中,妫玮甚至在半梦半醒间,梦见薛王宫中大火,一干内宦、侍卫跑来跑去,正忙不迭的救火,可偏偏他这个薛国国相,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就站在一旁干瞧着! 不是妫玮不想上前帮忙救火,而是他发现,无论他怎样努力,就好像双手双脚被人束缚住了一样,就是挣脱不开,冲不上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王宫中冲天而起的大火,越烧越大,最后将整个薛王宫都给吞噬包围在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大火中,妫玮甚至看到满身冒火,撕心裂肺的惨叫着的薛王妫翊,在那不停地惨叫着哀嚎着,最后甚至直接从熊熊大火中猛冲了出来,直接朝着妫玮猛扑了过来! 而妫玮,也在这时猛地惊吓了一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好几下,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好一阵子,妫玮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左右瞧了瞧书房,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暗道: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下,妫玮心中却依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妫玮这才缓过神来,高声叫道:“来人。” 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贴身的管事低着头,疾步走到妫玮跟前,躬身说道:“主人。” “什么时辰了?”妫玮瞧了管事一眼,低声问道。 “已经过了未时了。”管事低声应道。 “未时?”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宫中可有人来?” 管事一怔,旋即轻轻摇了摇头,飞快地瞥了妫玮一眼,又低声说道:“要不小人差人去打听打听?” 听了管事的话,妫玮却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甚至微微皱了皱眉,不可能啊,这都什么时候,从早上辰时巳时开始,到现在都两三个时辰了,按理说,妫翊就算对自己疑心再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都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也应该派人来宣召自己入宫商议对策才是啊?怎么到现在,竟然都还没有来人呢? 难不成宫中出什么变故了?可就算宫中真出了什么变故,自己放在宫中的眼线,也应该早就已经想方设法的,把消息传递出来了才对啊?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妫玮这才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冒然打听宫中事务,若是让王上知道了,反而不美。”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这才又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先去吧。” “是,主人。”管事躬身应道,退出了书房。 等管事退出书房后,妫玮这才又轻轻地拍了拍手,很快,书房后面的密室之中,便钻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来,无声无息地走到妫玮身旁,朝着妫玮躬身一礼,却什么话也没说。 妫玮同样连头都没转一下,只是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宫中看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有消息,马上汇报。” 黑衣蒙面人听了妫玮的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又躬身一礼,退着进了密室,很便从密室的密道,离开了丞相府。 遣了心腹死士前去宫中打探消息后,妫玮心中却依然还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坐在书桌后面,竟然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提笔想要在洁白的宣纸上写几个字,来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神,可没想到写出来的字,却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甚至于有几下,还将毛笔笔尖上的墨汁,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上,将一张昂贵如金的宣纸,也污得没法再用了! 心烦气躁的妫玮,接连写了几个字,废了好几张昂贵如金的从赵国月华楼专门购进的宣纸,却依然不能平息心中那种不安和急躁的感觉,最后,妫玮直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毛笔一扔,高声叫道:“来人!” “主人。”贴身管事再次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见满地扔着的宣纸团,管事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甚至感觉有些肉痛,那可都是钱啊,也就是主人了,若是换成别人,谁敢这么糟践贵如金帛的宣纸啊? “去,把柳大先生请来。”妫玮有些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说道。 管事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应道:“是。”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主人,要不小人先把这里收拾了吧?”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瞧了一眼地上乱七八糟扔得到处都是的废纸团,微微点了点头。那个管事急忙躬身将地上的废纸团,全都捡了起来,随身揣着,这才退着出了房门。离开妫玮的书房后,管事很快便来到了东厢的一座小院前。 刚走到小院院门口,管事便听见了一阵清脆的琴声,管事微微驻足,在院门口倾耳细听着,不曾想院中的琴声却突然戛然而止,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从小院中传了出来:“是哪位清客在外旁窃听?” 管事一惊,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小院院门边,隔着院门,朝小院里躬身行礼,说道:“小人奉主上之命,特来请先生移驾一晤。” 过了一会儿,小院院门轻轻地打了开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打开了辕门,管事飞快地朝小院中瞥了一眼,却见院中摆着一张琴案,一个十七八岁,长相出尘脱俗的小姐,正坐在琴案后边,在琴案一侧的木制躺椅上,还躺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 躺椅是特制的,专门从赵国月华楼定制的,形制样式跟以往各国通行的床榻完全不一样,也跟以往的书案、矮几完全不一样,可以让人舒服自在的躺在上面,椅子还能前前后后缓缓的摇动着,让人感觉十分的舒坦。 当然,这样的躺椅,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受用得起的,就那么一张躺椅,就得二十金以上,还都是有价无市,你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那个管事,身为薛国丞相妫玮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那些想要通过他,巴结上妫玮的达官显贵,也不知道有多少,私下里捞到的油水,那也早就已经过了千金之巨了。 可即便如此,那个管事,也根本没有机会能够买得到这么一把躺椅,嗯,或者说,就算他能够想法子,借着丞相妫翊的名头,搞到这么一把躺椅,可他也根本不敢正大光明的用,只能偷偷的藏在私宅里,隔上十天半个月,偷偷的溜出去一趟,在自家的私宅里享用一番。 而眼前这把躺椅,却是丞相妫玮,专门让人从赵国月华楼定制,送过来的,并且连他自己都没舍得用,而是送给了眼前这位七老八十的老者!老者的身份,自然可想而知了!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柳惠柳大先生! 五十年前,柳大先生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士了,后来还成为了郑国权相陈文府上的贵宾,陈文被郑侯以叛乱之罪诛灭后,郑侯陈珏和郑相杨龙,也没敢对这个名满天下的名士下手,而且还依然将之奉若上宾。 只不过,陈珏和杨龙的这种奉若上宾,更多的还是表面文章,真心里,可并没有真的将柳惠当成贵宾上宾来看待,甚至于私下里,可以说是对柳惠还有所戒备防患,相当于一种变相的软禁,将柳惠限制在了郑国境内,不许他离开。 直到一年前,郑国国内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复杂,各种谣言四起,郑相杨龙和郑国公族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来越激烈,郑相一门心思的,全都扑在了对付郑国公族上,对柳惠的软禁,也就渐渐的有所松懈,之后才让柳惠寻了个机会,趁机溜出了郑国,逃入了薛国,之后便一直在薛国境内‘游学’,一边游历,一边宣扬自己的学说。 渐渐的,柳大先生的名声,也就慢慢的传开,最后就传到了当时还掌控着莳箐馆密谍组织的妫玮耳朵里。很快,妫玮便将柳大先生‘请’到了自己的府上,对外,却做了个柳大先生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借以堵住悠悠众口,也借以搪塞薛王妫翊的追问。 这两年,柳大先生便一直被妫玮‘供养’在府中,甚至还专门划出了一个小院,找了一个懂得琴棋书画的名姬,专门在小院中陪着柳大先生,对柳大先生,也可谓是尊崇有加,照顾入微了。 琴声停了下来,躺椅也慢慢的停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躺椅上面的柳大先生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在外面候着呗。” 管事也不敢催促,只得老实地在外面候着,也不知等了多久,躺椅上的柳大先生才缓缓起身,在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姐的搀扶下,转身进了房间。又过了好一会儿,柳大先生才在小姐的搀扶下,换了一套衣服,走了出来。 慢条斯理的走出小院,柳大先生这才对管事说道:“前头带路。” “是,先生,这边请。”管事急忙躬身应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柳大先生却微微垂眼,瞥了一眼管事脚边掉落的一个纸团,什么话也没说,便从管事身边擦肩而过,往前走去。那个管事急忙也跟着上前了几步,在前头引路,将柳大先生一直带到了妫玮的书房外。 第八百八十九章 静观其变 管事轻轻地推开书房门,朝柳大先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大先生缓缓走了进去,而管事和陪着柳大先生来的小姐、丫鬟,则全都留在了书房外面。 柳大先生刚刚走进书房,管事便伸手拉上了房门,轻轻的关了起来,而书房里,正有些心烦气躁的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的薛相妫玮,看见柳大先生走了进来,急忙三步并着两步,迎了上来,隔着还有一两步远,便朝柳大先生拱手为礼说道:“先生,您可算来了。” 柳大先生朝妫玮微微躬身行礼,还没行下去,便已经被妫玮伸手搀扶住了,急声说道:“先生,不需多礼,不需多礼。” 柳大先生顺势直起身来,瞥了妫玮一眼,淡淡地说道:“相爷有烦心事?” “呃。”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朝柳大先生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说道:“先生,请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柳大先生毫不客气地走到一旁的矮几后面,跪坐了下去,然后才又说道:“相爷刚才应该是在练习书法吧?”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奇怪地问道:“先生如何得知?” 柳大先生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妫玮的话,而是又说道:“相爷有烦心事,以至于心不能平,这书法,最将就的就是一个心平气和了,相爷心不能平,又如何能写得好字呢?倒是白白浪费了这贵如金帛的宣纸了。”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朝柳大先生微微拱手说道:“先生所言甚是,先生所言甚是。玮今日请先生来,正是有一件烦心事,想要请教先生。” 妫玮话还没说完,却被柳大先生抬手给制止住了,说道:“相爷的好意,老朽心领了,承蒙相爷看重,不耻下问。只是,老朽人老昏聩,已经没有法子再为相爷提供任何有用的建议了,相爷身为一国国相,请教的事情,必定是关乎于社稷民生的军国重事,老朽不敢与闻,不敢与闻。”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先生,先生乃是名满天下的名士,心中定有丘壑,玮今日乃是真心实意,求教于先生,还请先生不吝赐教。玮之前若有得罪怠慢先生之处,也请先生包容海涵,玮在此向先生赔不是了。” 说着,妫玮长身而起,走到柳大先生跟前,朝柳大先生躬身行了一礼。 柳大先生就那样跪坐着,没有任何起身还礼的意思,生生地受了妫玮一礼,等妫玮直起身来之后,却才又说道:“相爷严重了,老朽空有一身名气,但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郑相前车之鉴,相爷忘了,老朽却是片刻不敢忘却。今日相爷请老朽前来,怕事问道于盲了。”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心中更是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来,这柳大先生名声在外,是不假,可他之前侍奉的,却是郑国丞相陈文,而陈文的下场,却是身死族灭,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啊!当时陈文的情形,跟自己可是有几分相似呢!嗯,难道自己今天将这个柳大先生请来,是真的请错了?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妫玮旋即便又说道:“先生说笑了,事过境迁,时势相易,往日之事先生又何须再提?郑相与玮,又岂能相提并论?” 柳大先生淡淡的抬眼瞥了妫玮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既是如此,不知相爷找老朽来,所为何事?”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先生,实不相瞒,近日国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可王上到现在,也还没召见玮,玮心中深感不安,还请先生为玮指点一条明路。”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盯着妫玮瞧了几秒钟,然后才又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相爷心中不安,只是因为王上没有召见相爷?还是相爷担心,王宫中已生变故,相爷鞭长莫及,无法掌控朝局?”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先生说笑了,玮现在只是一介国相,国中老臣宿将众多,王上数位王子,也都是人中龙凤,玮何德何能,敢妄图掌控朝局呢?” “既然如此,相爷又何必心急呢?”柳大先生淡淡地说道。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柳大先生竟然长身而起,朝自己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若是相爷没有别的吩咐,老朽就先告退了,辛柔姑娘近日新学的觅音曲,老朽听来,感慨颇多,还想多听几遍呢。” 妫玮见状,不由得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急声叫道:“先,先生,请留步,请留步先生!” “相爷还有何吩咐?”柳大先生抬头瞧着妫玮说道。 妫玮脸色变了又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先生勿怪,刚才是玮多心了,未能告诉先生实话。”说着,妫玮起身,将早上收到的密信拿了过来,递给了柳大先生,又将密谍汇报的事情,全都低声跟柳大先生说了一遍。 说完,妫玮这才又朝柳大先生躬身一礼,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柳大先生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完妫玮的话后,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过了好一会儿,柳大先生才又低声吐出了一个字来:“等。” “等?”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望着柳大先生。 柳大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一动不如一静,为今之计,相爷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可是,宫中这许久都没有传出消息来,玮真的担心,宫中生变啊!”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又低声加了一句:“实不相瞒,先生,玮在宫中,也还算消息灵通,可到现在,宫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回来,可见,宫中必定已经发生了某种变故。” “就算宫中发生了某种变故,想也现在又能做什么呢?是起兵清君侧呢,还是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冲进宫中去,一探究竟?”柳大先生抬眼瞧着妫玮说道。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良久才又说道:“那,先生,玮真的就只有静观其变吗?” “没错,相爷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不管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最迟明天早朝之时,谜底就会揭晓,相爷现在何不放宽了心思,耐心的等上几个时辰,等谜底揭晓之时,相爷要如何应对,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听柳大先生的话。 柳大先生淡淡地瞥了妫玮一眼,旋即便又说道:“如果相爷实在心急,老朽倒是有一计,可让相爷心安。” “哦?愿闻先生高见。”妫玮眉头一挑,急忙朝柳大先生拱手行礼说道。 柳大先生微微一笑,然后才又说道:“相爷刚才告知老朽的机密,想必国中知晓的人不多吧?”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除玮之外,知晓的人,应该仅仅只局限于屈指可数的几个。” 妫玮话音刚落,柳大先生便又接着说道:“那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已经知晓了呢?”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一愣,旋即缓缓地瞪大了眼睛,最后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笑容来,朝柳大先生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先生,玮明白了,玮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脸上依然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相爷,刚才带老朽来的管事,跟着相爷已经好些年了吧?”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一怔,旋即说道:“没错,阿福打小就跟在玮身边,对玮还算是忠心……”说着,却瞥见柳大先生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妫玮心中一动,皱眉说道:“先生,您是担心阿福?这,不可能吧?阿福是我府上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却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妫玮说道:“刚才相爷练字,废纸可是你那位忠仆收拾的?”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相爷练字,纸上所写的东西,想必不会是什么机密吧?不知以前,相爷这些废纸,都是如何处置的?”柳大先生又轻笑着问道。 “烧了啊,我早就这样吩咐过阿福的。”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脸上的笑意更甚,淡淡地说道:“是吗?那想来你那位忠仆,刚才还没来得及烧掉,所以一直揣在袖子里,都带到老朽院中去了。”说着,柳大先生又加了一句:“老朽也正是因此,才大胆揣测相爷心思的。”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脸色顿时猛地一变,刚才他心烦气躁的情况下,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他自己都已经快记不清楚了,可其中有没有犯忌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甚至于,如果有人真的能如同柳大先生这样,观一叶而知秋,揣度自己的心思,那那些在自己眼中看来是废纸的东西,在别人眼中,那可就大有用处了!而阿福私藏这些东西的用心,那可就真的值得人怀疑了! 瞬息之间,妫玮脸色便变了好几下,旋即高声叫道:“来人!” 房间外的管事阿福听到房间里的叫唤,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妫玮身边,躬身说道:“主人。” 话音未落,却听妫玮轻轻地拍了拍手,黑暗中突然窜出两个黑衣人来,闪电一般,窜到管事阿福身边,在阿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伸手把阿福给反扭着胳膊,押着跪倒在了地上。 阿福脸色急变,急忙抬头望着妫玮,急声叫道:“主人,主人,阿福犯了什么事啊主人!” “拖下去,严刑拷问,务必要追问出幕后黑手!”妫玮沉声说道,语气冰冷得犹如千年寒冰一样。 “主人,饶命啊主人,主人饶命啊!”阿福急声求饶道,妫玮却连应都没应一声,那两个黑衣人便躬身将阿福给拖进了密室中去。 “多谢先生,若非先生,玮不知还要被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蒙蔽到什么时候呢!”妫玮转身朝柳大先生拱手行礼说道。 柳大先生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才又说道:“如果相爷没有别的吩咐,老朽便先告辞了。” “有劳先生了,辛柔。”妫玮又大声叫道。 房间外的辛柔应声走进书房,走到妫玮面前,款款屈身行礼,柔声说道:“相爷。” “替我照顾好先生。” “是,相爷。” 第八百九十章 打起来了 在妫玮的授意下,很快,太子睿府上的人,便收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份从边关发回来的情报,同时也知道了,这两份情报,是早上就已经送到了国尉府和莳箐馆,而且国尉府国尉妫黉,莳箐馆馆主王子旦,在接到情报后,很快便去了薛王宫,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出来过。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传到了太子睿的耳朵里,而事情的发展,也如同妫玮所预料的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快,太子府便有了动作。 先是太子府上的门人,几乎倾巢而出,分头赶去了各个朝中大臣的府上,再然后,太子睿一系的文武大臣,便陆陆续续的去了太子睿府上,拜见太子睿,再之后,甚至还有亲附于太子睿的武将,带了一队人马,便要擅闯宫禁,却被宫中禁卫径直拦了下来。 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太子睿到了,在大声训斥了擅闯宫禁的武将之后,太子睿又转头训斥守卫宫禁的禁卫,将两方都训斥了一遍之后,太子睿便借口有要事禀报父王,便要进宫。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以往太子睿想要进宫,宫中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更不敢拦截太子睿的大驾。 可这一次,太子睿想要进宫,竟然却被守卫禁宫的禁卫给拦了下来,说是要先进宫禀报,必须在获得允许之后,才能进宫! 当时,太子睿便气得几乎动手把守卫禁宫的禁卫给打了,还是身边的文武大臣拼死拦着,才没真正动手,不过那几个禁卫,却也让太子睿骂了个狗血淋头,逃跑似的跑进了薛王宫,进去禀报去了。 很快,进宫禀报的那几个禁卫又跑了出来,跑到太子睿身边,点头哈腰地对太子睿说道:“殿下请,殿下请。” 当时太子睿还骂咧了几句那几个禁卫,才带着几个文武大臣,进了薛王宫,而那个之前带了一队人马,要擅闯禁宫,被太子睿呵斥训骂了一顿的武将,则留在了禁宫外面。 妫玮派出去的眼线,在看到太子睿带着文武大臣进了禁宫之后,便派了一个回去跟妫玮汇报,剩下的则继续留在了薛王宫附近的大街上,继续盯着薛王宫中的情况。 而相府中,妫玮手下的秘密死士,也已经将妫玮贴身管事阿福的情况审问得一清二楚了,阿福是背叛了妫玮,只不过却并没有投靠太子睿或者王子旦,又或者薛王妫翊他们任何一个人,他只不过是将妫玮身边的消息,每天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倒卖出去,从而从中获取金钱而已。 至于收买这些消息的人是谁,阿福竟然一个都不清楚!就算是在被打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的情况下,阿福也没有交代出一个有用的人来,那些卖家,除了付钱痛快外,阿福甚至连名字,连身高长相,都是一无所知! 而阿福贩卖妫玮情报所得来的那些钱财,也全都被起了出来,包括阿福在薛都大邑城中的一处私宅,以及远在石陵郡的一千两百亩田契,还有多达一千两百金的家产,全都被妫玮手下的秘密死士,抄了出来,送到了妫玮的面前。 妫玮看着眼前这厚厚的一卷口供,以及十几二十份田契、房产和多达整整二十箱的金钱,眼神顿时变得冰冷得好像要滴冰一样,良久,才冷冷地说了一句:“埋了。” 向妫玮禀报的黑衣死士,一言不发,躬身朝妫玮行了一礼,转身进了密室,很快便通过密室的暗道,将阿福拖了出去,在荒郊野外,挖了个坑,直接将阿福扔了进去,一埋了事。 而相府中,派去盯梢薛王宫的眼线,这时候却又跑回来了一个,而且只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打起来了!” 没错,薛王宫中,是真的打起来了! 入宫的太子睿,还没走进宫殿,便被一群突然冲出来的武士,团团围了起来,连同他带着一同进宫,想要拜见薛王的文武大臣,也一起围了起来。 太子睿脸色当时便变得如同死灰一样,色厉内荏的厉声呵斥道:“你们想干嘛?想要造反吗?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当朝太子,薛国未来的王,未来的天子!” 太子睿话音刚落,围着他的那一群武士后边,便传来了一阵拍掌声,随后,围着太子睿和一众文武大臣的武卒,便自动让开一条道来,拍着掌的王子旦便信步走了进来。 “是你!”太子睿一见王子旦,脸色顿时一变,旋即冷声说道:“妫旦,你想谋逆造反不成?” “王兄,你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造反的可不是小弟我,而是……王兄你好吧!”王子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我是储君,堂堂太子,你在宫禁之中,大动干戈,你还敢说我造反?父王呢?我要见父王,我要当着父王的面,让他看看,他钟爱的儿子,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王兄,你又说错了,储君现在已经不是你了,不对,应该说,你曾经是储君,但是现在呢,这薛国天下的王,是我,是我妫旦!”王子旦冷声说道,说着,眼神一冷,冷眼盯着太子睿,冷声说道:“王兄,你不是要见父王吗?好啊,我这就送你去见父王!” 说着,王子旦手一挥,周围围着太子睿和一众文武大臣的武卒,挺起手中的刀枪剑戟,便往太子睿和一众文武大臣身上招呼了过来。 太子睿见状,脸色顿时又猛地一变,眼看着一支长枪便要刺进自己胸口,好在这时,斜刺里猛地伸出一把刀来,“当!~”的一声脆响,格挡开了捅向太子睿的那支长枪,旋即,跟着太子睿一起来的文臣武将中的一员武将,便大声叫道:“太子快走,你们快保护太子殿下先走!” “吴将军,谢,谢谢你!”太子睿转头瞧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武将,旋即转身便跑,其他几个文武大臣也跟着一起朝禁宫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来人啊,护驾,快来人护驾啊,王子旦造反杀人啦!~” 叫喊声很快便传到了宫门外,带着一队士卒守在宫门外的那个武将,听到宫禁中传来的喊杀声,顿时脸色猛地一变,大手一挥,冷声喝道:“跟我走!”带着那一队士卒,便往禁宫中闯去。 守在薛王宫宫门内的那些禁军见状,便想要上前阻拦,两个禁军刚带着武器,冲到宫门口,挡在那个武将跟前,但旋即,便被那个武将拔出腰上的佩刀,左右一劈拉,直接将两个禁军连人带甲,劈砍成了四段。 随后,宫外那些武卒,便跟着那个武将,闯进了宫门,宫门内其他禁军,还想要上前阻拦,但都被那个武将带着的那队武卒给拦了下来,双方混战在了一起,而那个武将,则带着一小股武卒,径直冲进了薛王宫。 很快,那个武将便带着几个武卒,冲到了宫中,远远的正好望见几个文武大臣,拼死保护着太子睿,一边往宫外逃窜,一边不停地大声喊叫着。而在那几个文武大臣和太子睿身后,一队宫中禁军,正在不停地追杀着,不时便追上一两个文武大臣,将他们砍翻在地,乱刀一阵劈砍,剁成了一滩肉泥。 那个武将见状,急忙大叫了一声:“太子休要惊慌,末将来也!”大叫了一声,猛地冲了上去。 太子睿一边逃窜,一边不时地回头张望着身后的追兵,听到那个武将的话,转头瞧了一眼,急忙大声叫道:“周将军来得正好,快,快来护驾,护驾!” 那个武将大声叫喊着,冲上前去,越过太子睿,一摆手中的佩刀,挡在那群追兵前面,厉声喝道:“不怕死的,上来受死!” 话音刚落,两个武卒便挺着长枪,朝着那个武将冲了过来。那个武将眼神微微一缩,猛地上前一步,眼明手快,在那两把长枪将要刺进自己胸膛的时候,突然往旁边让了一下,让开了那两把长枪,旋即顺手一搂,抓住那两把长枪,夹在胳肢窝下面,大吼一声:“啊!~”双手猛地一用力,直接将那两个武卒撬了起来,挑在半空中,猛地一甩,顿时甩出去几丈远,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那个武将却连看都没再多看一眼,丢掉手中的佩刀,一手拿了一支长枪,就那么抓着枪尖部分,将整个长枪的枪棍当成一根棍子,舞动起来,直接打在冲上前来的另外那些武卒身上,顿时将那些武卒打得落花流水,鬼哭狼嚎着,纷纷跳窜开去。 片刻之后,那些武卒便全都被那个武将打得躲得远远的,没有人再敢靠前了。那个武将将手中的两支长枪一摆,厉声喝道:“还有谁,上来送死!” 话音刚落,隔着十几步远的那些武卒后面,便传来了一声冷笑,旋即又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蠢货。” “谁?有种站出来,跟爷爷单挑!”那个武将厉声喝骂道。 话音刚落,却听对面那些武卒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弓手准备!” “唰!~” 几十个弓手半蹲着,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个武将。那个武将脸色猛地一变,旋即将手中的长枪猛地朝那几十个弓手扔了出去,拔腿转身便跑。 “放!~” 一声冰冷无情的命令从武卒身后传了过来,那几十个弓手,听到命令,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手一松,手中的弓箭便离弦而出,向着那个武将飞了过去。 那个武将刚刚才跑出去没多远,便直接被几支羽箭射在背上,好在被身上的铁铠,卸去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那几支羽箭,甚至都没射穿那个武将身上的铁铠,但冲击力却还是将那个武将推得往前一踉跄,摔倒在地。 摔倒后,那个武将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便被一涌而上的武卒,团团围住,手中的刀枪剑戟,高高地举起,又重重地落下,瞬间刺穿了那个武将身上的铁铠,那个武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猛地向上一挺,旋即落下,随后便断了气…… 第八百九十一章 薛宫内乱 忠心耿耿的吴将军死了,勇猛无敌的周将军,也死了。不过,他们的死,却成功的为太子睿赢得了一线生机,让太子睿能够得以从薛王宫这个龙潭虎穴中逃了出来,逃回太子府。 在薛王宫外面盯梢的妫玮的眼线,发现薛王宫中巨变,太子睿领着几个文臣落荒而逃的情况后,当即便返回相府,向妫玮禀报。 而那时,刚刚逃回太子府,惊魂未定的太子睿,正要召集效忠于他的武将领军对抗王子旦时,从薛王宫中追着太子睿杀了出来的薛军,就已经将整个太子府都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正在一个效忠于王子旦的武将的指挥下,猛攻太子府! 而与此同时,薛王宫中的巨变,也已经在整个薛都大邑传扬开来,一些效忠于太子睿的文臣武将,听到有乱军围攻太子府的消息后,当下便也顾不了那么多,领着一队队薛军,便也朝着太子府冲了过来,想要解救被围困在太子府中的太子睿等人。 双方派系的军队,很快便在太子府附近的街道上遭遇,并且爆发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双方原本都是薛军,有着同样的武器装备,接受同样的训练,甚至于其中不乏还有亲朋故友,就在对方阵营的情况。然而现在,这些薛军为了各自主人的利益,却激战在了一起。 战火甚至还波及到了太子府周围的其他薛人居所院落,将一些无辜的薛人,也给卷了进来,遭到了双方无情的残杀! 而就在妫玮的眼线,将太子睿和王子旦打起来了的消息,从薛王宫中,送回相府,跟妫玮禀报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又有相府周围其他的那些眼线,甚至是府中的仆役,将各种各样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从外面传了进来,传到了妫玮的耳中。 听到这一系列剧变的消息,妫玮脸色瞬息万变,原本,他还只是猜测宫中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有人隔断了宫禁内外的消息,让自己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不能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出来。可谁想到,仅仅只是短短的一两个时辰,事情竟然会演变到这种程度,太子睿和王子旦,已经完全的撕破了脸面,真刀真枪的内讧了起来! 按理说,这完全不应该啊!王子旦和太子睿,没错,是都有继承薛王王位的可能,而且薛王在将太子睿立为储君之后,却又对王子旦大加栽培,王子旦能够发展壮大到今天这种地步,可以跟太子睿完全的分庭抗礼,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薛王妫翊故意放纵的结果,故意让王子旦发展壮大起来,以现在太子睿的权力和欲望,从而让自己能够更加安心的坐在王位上。 天家无情,就算是亲如兄弟、父子,只要身在那个位子上,就不可能真的完全对自己的兄弟、子嗣放心,妫翊立了储君,却偏偏又要对太子睿的权力加以限制,这一点,妫玮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于就连他自己,不也同样受到了薛王妫翊的种种无端猜测,甚至是试探么? 可问题是,妫翊享国日久,权势已固,而且年岁也还不算太老,身子骨也一向比较硬朗,就算太子睿和王子旦有再多的歪心思,也绝对不敢公然反抗妫翊,更不可能当着妫翊的面,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谁要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就算是妫翊再怎么心疼的儿子,也必定会因此而遭受到妫翊最为无情的打压,甚至于从此再也无缘储位之争! 可问题是,现在王子旦和太子睿,偏偏就做出了公然武力内讧的事情来,而且挑起这一争端的,还是王子旦!嗯,是王子旦,从薛王宫中领军杀出来,一路追杀太子睿,追杀到了太子府上!可见王子旦,或许已经彻底的掌控了薛王宫! 王子旦掌控了薛王宫,那是否就意味着,从早上到下午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发生了绝对天翻地覆的变故,以至于让王子旦彻底的成为了薛王宫中的主人,让随同他一起入宫的国尉妫黉,也不得不低头臣服于他? 国尉妫黉,那可是薛国公族!之前在太子睿和王子旦之间,就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偏袒和立场,甚至于到现在,妫玮也觉着,妫黉的立场,恐怕就是妫翊的立场,妫翊属意谁,妫黉就支持谁,或者说,谁上台,坐上那个位子,他就支持谁!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否就意味着,薛王妫翊,已经薨逝了? 瞬息间,妫玮心中便得出了这样一个惊人的念头来,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连妫玮自己,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却觉着这个可能,很有可能!否则王子旦如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薛王宫,让国尉妫黉都俯首称臣? 只有妫翊死了,王子旦又在禁宫之中,最先掌控了禁宫,才能够胁迫妫黉俯首称臣,甚至于直接将妫黉给抓起来,软禁起来,甚至于手段血腥点,将妫黉一刀砍了,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就连薛王妫翊,如果真的死了,他的死因,也不免得不让妫玮有所怀疑! 妫玮的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由于王子旦和太子睿双方的斗争内讧,王子旦对薛王宫的掌控力度有所减弱,让妫玮之前安排在薛王宫中的眼线和耳目,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将消息传递了出来,传到了妫玮的手上。 就如同妫翊所猜想的一样,宫中的确出了翻天覆地的大变故!一向身子骨表现得十分硬朗的薛王妫翊,在接连听到两个从国尉府和莳箐馆传来的坏消息后,当场便晕厥倒地,昏迷不醒,宫中御医竭尽全力的施救,但直到妫玮的眼线和耳目将消息传递出来的时候,薛王妫翊都还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而王子旦,由于当时就在现场,因此,在薛王妫翊晕厥昏倒之后,趁着国尉妫黉心焦意乱的机会,找空子先一步将消息传递了出去,让效忠于他的武将,抢先进了薛王宫,并从薛王宫宫廷禁卫将军手中,接管了整个薛王宫的守卫力量。 那个宫廷禁卫将军,甚至由于不想听从王子旦的命令,屈服于王子旦,而被王子旦直接矫诏,召进了薛王妫翊的寝宫,当着国尉妫黉的面,一杀了之! 之后,彻底控制住了薛王宫的王子旦,更是以武力胁迫国尉妫黉,让他作为见证,再勒令内史令,草诏了一份废除太子睿储君之位,以及一份册立王子旦为太子储君的诏书。之后,王子旦更是直接从薛王妫翊的身上,翻出了天子之玺,在两份诏书上盖下了大印! 而入夜之后,宫外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两派武力还在围绕着太子府激战不休的时候,薛王宫中的王子旦,见床榻上的薛王妫翊,似乎没有一丁点好转的迹象,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睁开眼来了,王子旦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当时便又用武力胁迫内史令,起草了一份退位诏书,直接以薛王妫翊的名义,将薛王之位,天子之位,一起传给了新太子旦! 有了这份退位、传位的诏书之后,王子旦行事可就越发的无所顾忌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无所顾忌了!甚至于当时,王子旦便已经开始在宫里准备衮服、朝服,着手准备明天早上的早朝了!而各种加官晋爵,当然也包括贬谪、处置先太子睿及其党羽的诏书,更是写了一份又一份,以至于内史令都累得几乎虚脱! 听到眼线从禁宫内传来的这个消息后,妫玮也不由自主地愣了好久,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王子旦竟然真的这般勇敢决断,在发现妫翊病倒之后,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和犹豫都没有! 从调兵入宫,到掌控薛王宫禁,再到以武力胁迫国尉妫黉和内史令,起草废立诏书、退位诏书、继位诏书,所有事情处置下来,竟然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以至于王子旦行动快捷,让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时间和机会做出反应,就已经将整个事情都安排处置得妥妥当当了! 如果不是自己,事先知晓了那两份密报的内容,知道了薛国边关出现了巨大的变故,之后又一直在等着薛王宫中派人来传召自己入宫议事。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宫中内使的情况下,心中起疑,采用柳大先生的建议,将这个消息捅漏给太子睿,恐怕到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薛王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真要那样的话,明天早上早朝,自己和太子睿冒冒然的入宫,等待自己的,恐怕也就是国尉妫黉的结局了。嗯,好的话,是这个结局,如果不好的话,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枭首一刀了! 而太子睿,真要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入了宫,等待他的,恐怕就是一阵乱箭了,而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能够凭借太子府和城中校场里效忠于他的薛军,负隅顽抗了! 想到这些,妫玮心中不由得又微微感慨了一下,旋即叫道:“来人。” 一个管事应声推开了书房房门,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走到妫玮跟前,低声说道:“主人。” 自从管事阿福被妫玮秘密处置了之后,跟在妫玮身边的管事、丫鬟,全都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了起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虽然妫玮不是国君,但是在相府,他就是君,就是他们这些所有下人、丫鬟的主人!稍微有一丁点的行差踏错,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阿福管事那样的下场! “去,把东院的柳大先生请来。”妫玮瞥了眼前小心翼翼的管事一眼,沉声说道。 “是,主人。”管事急忙低声应道,后退着推出了妫玮的书房,自始至终,一直躬着身低着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连眼神,都没有乱瞟过! 第八百九十二章 愿奉相爷为主 很快,柳大先生便再次被妫玮身边的管事,请到了书房。而柳大先生,虽然被妫玮变相的‘软禁’在了东院里,但从前一次被妫玮请去商议了机密大事之后,妫玮对柳大先生的软禁就已经几近于无了。 而且,为了方便柳大先生及时的做出预判,妫玮甚至还让府中的管事,将之前收到的那些情报,全都有意无意的传递,透露给了柳大先生。 以至于现在已经七老八十的柳大先生,在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已经睡下了,但今天却一直被各种事情,各种消息打扰,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被带到妫玮面前时,柳大先生看起来都已经十分的疲惫了! 妫玮却并不在意这一点,他所需要的,不是一个健健康康,鹤寿延年的人瑞,他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够替他出谋划策,分析局势,做出判断,并提供建议的谋士,仅此而已!至于柳大先生的身体状况,其实根本就不在妫玮的考虑之中。 看到柳大先生到来,妫玮表面上却摆足了一副礼贤下士,尊崇贤达的样子,还隔着老远,便迎着柳大先生走了上去,躬身作揖说道:“先生,先生,您老可来了,先生请坐,请坐。来人,给柳大先生端点人参燕窝汤过来。”最后一句,自然是对书房外的管事说的。 柳大先生低眉垂目,淡淡地瞥了妫玮一眼,在妫玮的搀扶下,走到一旁的矮几后面,便要跪坐下去,妫玮却又说道:“先生,等一下。”说着,又高声叫道:“来人,给柳大先生把赵椅抬来。” 很快,书房外面的两个管事,便抬着一把红木打造的太师椅,走了进来,放在了柳大先生身后,妫玮甚至上前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太师椅的座面后,才又对柳大先生说道:“先生,请坐,请坐。” 柳大先生微微瞥了妫玮一眼,这才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刚一坐下,书房外便又有管事端来了一碗熬制成乳白色的人参燕窝汤,也不知里面还加了些什么东西,总之方子是从逍遥居中传出来的,就连熬制人生燕窝汤的原材料,也都是从逍遥居买来的,一小袋一小袋的,每一袋就要五枚赵国金币,听说对补气养元十分的有用,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所以才会这么贵。 柳大先生不是第一次喝这个人参燕窝汤了,但每一次喝,都感觉有一种在喝金水的感觉,这小小的一碗汤,就要五枚赵国金币啊,将那五枚赵国金币全部给融化了,大概也就这么大一碗吧?这不是喝的金水,喝的是什么? 不过,妫玮这么晚了,把自己找来,肯定不仅仅只是想要请自己喝‘金水’这么简单!小小的抿了一口人参燕窝汤后,柳大先生便将白玉汤碗放在了矮几上,淡淡地对妫玮说道:“相爷这么晚了把老朽找来,不知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先生,玮实在是有事请教,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妫玮急忙摆手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便又说道:“想必先生也已经知道了吧?王子旦和太子睿两派,为了王位之争,已经打起来了。” 柳大先生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老朽略有耳闻。” “那不知先生以为,玮该如何自处呢?”妫玮急忙又问道。 柳大先生抬头瞧了妫玮一眼,淡淡地说道:“这得问相爷自己吧?” 柳大先生话音刚落,妫玮便又面露难色地说道:“先生,玮就是不知该如何自处,才斗胆询问先生,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相爷,相爷乃是薛国丞相,文臣之首,不管相爷站在王子旦还是太子睿一边,想必王子旦和太子睿,都将是稳操胜券吧?相爷又何必为难呢?”柳大先生轻笑着说道。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这个老滑头!很明显,以柳大先生的才智,这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既不想帮王子旦,又不想帮太子睿?但他现在却偏偏避重就轻的故意这么说! 真要这么简单,自己还问他干嘛啊?以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不管站在哪一方,那一方都铁定是稳操胜券,坐稳江山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可问题是,自己为什么要选择选边站呢?自己也是薛国王族,难道自己就不能问鼎王位吗? 微微愣了一下,妫玮旋即又说道:“先生,玮也很想在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做个选择。只是,以先王之明睿,尚且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何况玮一个外人了?而且,玮听宫中传来的消息说,先王现在尚未驾崩,王子旦趁着父王病重之际,擅自封锁宫禁,逼宫上位,此举形同篡立,实乃大逆不道,这样无父无君的王子成为薛国大王,玮实在是不敢苟同啊。” “那不是还有太子睿么。”不等妫玮话音落地,柳大先生便又说道。 “太子……先生,太子睿为储几近二十年,在储君位上,一味的只知道揽权要权,铲除异己,于治国文武之事,并无任何建树,否则先王兄又何须再在他和王子旦之间犹豫不决呢?先生,玮以为,太子睿,也绝非薛国大王的上上之选啊!”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才又说道。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咧嘴一笑,瞧着妫玮说道:“那不知相爷,心中属意于谁呢?”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老子属意老子自己!可这样的话,他却也不敢直截了当的当着柳大先生的面说出来。现在的王位传承,毕竟讲究的还是父子相承,兄终弟及的情况,几乎没有。 在王位已经传到自己王兄的手上之后,妫玮也好,妫黉也罢,这些大王的兄弟们,几乎这一辈子都已经与王位无缘了,妫玮想要上位,不管他弄得多么顺理成章,背地里,却始终会有人说他是篡逆,这一点,妫玮始终是无法改变的! 略微沉吟了片刻,妫玮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以为,王子昱若何?” 王子昱?就是那个不到八岁的小王子吗?柳大先生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对妫玮的小心思,已经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妫玮推出王子昱这么个八岁小孩做薛王,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容易的掌控薛国朝政么?甚至于过些时日,等薛国内乱平息之后,便让王子昱将王位再禅让给他,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到那时,妫玮登上王位,就显得名正言顺得多了! 心底冷笑,柳大先生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露,端起白玉汤碗,小小的喝了一口人参燕窝汤,淡淡地说道:“相爷觉得可以,那自然就是可以的。”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大先生又说道:“只是,相爷需得快些动手,将王子昱等人接出王府才行,晚了,可就让人捷足先登了。”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急声说道:“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说着,又高声叫道:“来人!” 书房门被推了开来,房间外的管事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妫玮跟前,低声说道:“相爷。” 妫玮抬眼瞧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不是你,出去!” 那个管事听了妫玮的话,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便又低着身子,退出了书房。随后,妫玮这才轻轻地拍了拍手,书房一角的密室门缓缓的打了开来,第一次看到妫玮书房密室的柳大先生,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的神色,端着白玉汤碗,专心致志地喝着他的人参燕窝汤。 密室中,一个黑衣死士低着头,几步走到妫玮跟前,朝妫玮躬身一礼。 妫玮抬头瞧了他一眼,旋即招了招手,那个死士上前几步,将脑袋凑到了妫玮嘴巴边。妫玮低声对那个死士交代了几句后,那个死士退后了一步,朝妫玮躬身一礼,退着进了密室,很快便又将密室的房门给关了起来。 等那个死士走了之后,妫玮这才又对柳大先生说道:“先生,玮想要扶持王子昱继承大典,只是人单势薄,在朝中又苦无援手,不知先生,有何可以教我?”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却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相爷此言差矣,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只要相爷行的正立的稳,又何惧人单势薄呢?”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话虽如此,可是,玮手上苦无兵权,就散得道多助,可双拳难敌四手,道义之士,又如何能够与王子旦和太子睿手上的虎狼之师相抗衡呢?”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却又轻笑了一下,低头喝着白玉汤碗中的人参燕窝汤,说道:“相爷的封地,在东郡吧?”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是,玮的封地在东郡东安邑。” “老朽听说,这些年,相爷时常减免东安邑中百姓的税赋,东安邑中百姓,对相爷可是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很是拥护相爷呢。”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苦笑了一下,说道:“玮不过只是想让封地中的百姓,能够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罢了,但就因为这样,玮在先王兄面前,还没少挨先王兄的瓜落呢。王兄,王兄还数次怀疑玮这是要借此争取民心,图谋不轨呢!” “争取民心,又有何不可?王不能取信于民,民自然就不会死忠于王,他人受民心拥戴而王之,是为天理循环,三代之更替也。”柳大先生淡淡地瞧了妫玮一眼,说道。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又回过神来,抬头望着柳大先生,失声说道:“先生是说,让玮以退为进,退守东郡,徐而图之?” “然也。”柳大先生一口饮尽白玉汤碗中的人参燕窝汤,然后才又说道:“以退为进,又有何不可?薛都大邑局势,糜烂至此,战火连绵,非是三五日能够平息,相爷何不趁机退出大邑,据守东郡,以待他日?”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柳大先生又说道:“等他日大邑城中局势有变,两虎相争,互有损伤之时,相爷挟天下民心以归,大邑城中,还有何人能够阻挡相爷呢?”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起身,朝柳大先生躬身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先生教诲,先生之话,让玮茅塞顿开,玮知道该怎么做了。” “相爷言重了,老朽也只不过是不忍看见薛国数百万民众,卷于战火纷扰之中罢了。相爷乃是天下少有的明主,薛国有相爷带领,总好过落入庸人残暴之君手中不是?”说着,柳大先生也长身而起,走到妫玮跟前,躬身一礼,说道:“柳惠,愿奉相爷为主!”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急忙上前搀扶起柳大先生,说道:“先生快快请起,请起。能得先生相助,玮之幸事,薛国之幸事,薛人之幸事也!” 第八百九十三章 薛国内讧 当天夜里,在秘密的将小王子妫昱救出之后,妫玮甚至连府里的管事、仆人、丫鬟都没带,就只带了柳大先生和辛柔小姐,还有她的贴身侍女,便在一队心腹死士的护送下,连夜通过密道,潜出了薛都大邑,星夜兼程,往东郡赶去。 而薛都大邑城中,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斗争,更是从白天打了夜晚,又从夜晚打到了第二天上,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双方围绕着太子府,进行了血腥而又残酷的斗争,但却一直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王子旦一派的薛军,终于突破了太子府的外围围墙,冲进了太子府,而太子府里,拥护太子睿一派的薛军,在节节败退之后,最后护送着太子睿,从太子府左侧院墙,王子旦一派的薛军比较薄弱的地方,杀了出去,簇拥着太子睿,直接从薛都大邑城中杀了出去,一路往南,朝陵南郡方向逃窜而去。 太子睿往南逃窜之后,王子旦一边派人继续追击,一边又指挥剩下的军队,开始铲除和镇压薛都大邑城中的反对势力和隐患,为自己正式登基成为薛王而做着准备。 在此之后的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整个薛都大邑都笼罩在一股腥风血雨之中,无数个王公贵族的家庭,被王子旦用武力无情地铲除,抄家灭族,甚至连三岁幼儿都没放过。无数个薛国王族的公叔王子,被抓进了监牢,甚至连必要的审讯都没有,就直接被栽上了一个谋逆或者附逆的罪名,然后被直接处死,甚至是车裂! 甚至于许多无辜的商贾和平民百姓,也都被卷入了这股腥风血雨之中,遭受到了无辜的牵连,因此而枉送性命,家破人亡! 具体的伤亡数字有多少,王子旦不在意,臣服于他脚下的那些文武大臣,也不敢在意,这个数字也就成了一个迷,一个永远没法解开的迷! 总之,在将近两个月的血腥清洗和屠戮之后,在大赵绍兴八年,薛王更始八年结束前的那个腊月,整个薛都大邑,几乎可以说家家有披麻,户户有哭声,甚至于还有全家满门死于动乱中的,连家产房屋都被抄没了的! 薛都十万户,在大赵绍兴八年结束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不到六万户,有将近四万多户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血腥残酷的清洗和屠戮之中! 通往权力鼎峰的道路,永远都不是光明和干净的,那看似高高在上,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的座位,实际上是用无数的鲜血和枯骨,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王子旦踏上薛王王位宝座的道路,同样如此! 而发生在薛都大邑的薛国王子内讧,更是让大赵绍兴八年、薛王更始八年,这个原本就已经动荡不安的年份,被添上了鲜血淋漓的一笔,而且是最重的一笔,甚至这一消息,将卫国公子苏在卫都亳邑复国的消息,也彻底的掩盖了下去! 原本,卫公子苏复国卫都的消息,应该是绍兴八年最大,影响最为深远的一件事,可谁也没想到,因为卫国公子卫苏在卫都亳邑复国的消息,而引起的薛王妫翊病危,继而引发薛国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一场内讧,最终导致薛国这个天下第一强国,甚至将大夏王室都给平灭了的霸主之国,由此而由盛转衰,最终一蹶不起! 后人以史为镜,每每谈论到这一段历史,谈论到绍兴八年的时候,谈论最多,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薛国王子内讧之事了,以至于卫国公子复国之事,却鲜有人谈论,甚至可以说是,有意无意的,就这么被人给遗忘了!卫公子苏如果地下有知,听到这么个情况,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当时,薛国王子旦和太子睿内讧的消息,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薛国,继而传遍了整个天下。 一路上马不停蹄,星夜兼程,逃窜到东郡东安邑的妫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暗自拍了几下胸脯,暗道了几声“好险”!还好,还好自己跑得快,否则留在薛都大邑的话,说不定现在也已经跟其它那些在内讧中,被清洗铲除掉的公叔王子一样,早就身首异处了呢! 而小王子昱,若非自己见机得快,先一步把他给偷了出来,带到了东郡,现在说不定也已经像大邑城中的其他王子一样,被王子旦给残酷无情地屠戮了呢! 而在卫都亳邑,得知这一消息后的卫君卫苏,却免不了一阵欣喜若狂,接连道了几声“上天护佑,上天护佑”。感谢了几句苍天之后,卫苏更是随后便大集群臣,整顿兵马,磨刀霍霍,准备兵出保兴郡了! 按照夏王册立卫君玉牒金册上的文字记录,卫国三郡已经从隆城、卫宁、柁樟三郡,变成了卫宁、柁樟和保兴三郡,而隆城郡则被划分给了新封的隆侯赵传。 如今,卫宁和柁樟郡两郡,已经重新落到了卫苏手中,可以说卫国三郡之地,已经完全‘光复’了,剩下那个隆城郡,在隆侯赵传手中,也相当于已经不在薛国手中了,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攻取保兴郡了! 而如今,薛国内乱,正是攻取保兴郡最好的时机呢!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么好的机会,卫苏可不想白白的浪费掉了! 只不过现在已经进入深冬了,而且卫国卫宁、柁樟两郡,也不过才刚刚收复,卫苏手下的卫军,更是派系林立,人员构成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反抗军,有山匪流寇,有散兵游勇,有世族私兵,等等等等,就连同为反抗军的卫军主力,那也有蒙氏反抗军、卫氏反抗军等各种派系。训练水平和战斗力,更是参差不齐,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实际的战斗力嘛,卫苏还真有些怀疑。 兵贵精,不贵多!再多的兵力,没有战斗力,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碰上硬骨头,或者吃了败仗,那可就是一败涂地,一溃千里了! 更何况,现在卫国卫宁、柁樟两郡之中,粮草辎重什么的,也都还有所短缺,根本难以支撑一场大战。 因此,卫苏在这个冬天,也仅仅只是下达了一个全军训练备战,裁汰老弱,精选精兵的命令,积极准备粮草辎重,准备来年开春之后,等天气回暖,便趁着薛国内乱之际,猛攻保兴郡! 而同样的,一直在做着积极战备准备的,还有隆城郡中的薛国镇西都督赵传!赵传虽然已经接受了夏王室的册封,成为了隆侯,但他隆侯的身份,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过,直到现在,也只是有少数心腹之人知道。 不过,赵传也已经让护卫营的墨统领,暗中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了,在镇西军中缓缓传播着,从而让赵传可以躲在背地里,暗中观察镇西军中那些将校和普通军卒对此事的反应。 薛国王子内讧的消息传到隆城郡后,镇西都督府很快便以镇西都督的名义,下达了一个全军战备的命令,以防备卫国‘贼军’攻打隆城,同时也防备薛国国内的乱军,冲击隆城郡。 赵传是太子睿一系的,这个消息,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王子旦占据了薛都大邑,并且还将太子睿都赶到了薛国南边的陵南郡去,赵传会不会起兵响应太子睿,或者说王子旦会不会发兵来攻,以剪除太子睿在薛国北边的这一强大臂助,谁也说不清楚! 因此,对于赵传全军战备的命令,自然也是谁都不敢违抗的,甚至于就算因为有人听到那个传言,说赵传已经投靠了夏王室,接受了夏王室的册封,成为了隆侯,对此心中有所怀疑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绝对不敢再表露出一丝一毫来的! 当初薛王还在的时候,赵传这个镇西都督,就敢将镇西军中的大小将弁,从上到下,血腥残酷的清洗一遍,如今薛王生死未卜,王子旦占据薛都大邑,怎么感觉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样子,赵传又是站在太子睿一系的,本就跟王子旦是死对头。 现在全军战备,戒备薛军,自然也就说得通了,甚至于,就算赵传要起兵攻打安阳郡,也绝对不会有人敢说出半个不字来!当初赵传就敢在镇西军中大开杀戒,杀得血流成河,现在还有人敢跳出来反对赵传,那不是寿星老吃砒霜,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而同样的,带着小王子昱,逃出薛都大邑,逃到东郡的薛相妫玮,在踏进东郡郡城的时候,当场便让心腹死士,将前来迎接他的东郡郡守拿下,直接投进了监狱。 之后,妫玮更是直截了当的从自己的心腹之中,挑选了一个,委任为东郡郡守,接管了东郡城的地方政务。至于驻守东郡的那个守备将军杨觥,更是早就已经暗中投靠了妫玮,在妫玮封地所在的东郡做守备将军,如果不选择投靠妫玮,或者说不是妫玮的心腹,又怎么可能做得长久? 而驻守在妫玮封地东安邑的守备游击将军吴卬,那更是妫玮绝对的心腹,对妫玮是绝对的死忠!正是因为有了杨觥和吴卬这两个一个控制东郡郡城,一个控制东安邑封地的守备将军的存在,妫玮才敢放心大胆的逃到东郡来,否则,借给妫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往东郡逃啊! 而且,如果没有这些暗中投靠,或者说妫玮事先布局,掌控的地方守备将军,手上没有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妫玮又怎么可能起心思,想要与王子旦、太子睿等人一争天下,争夺这薛国的万里江山社稷? 而整个东郡中,除了郡守以及少数几个邑县的邑守、校尉外,其他官吏将校,绝大多数,都可以说是妫玮的心腹势力!几乎没有花费妫玮多少力气,轻而易举的,妫玮就已经彻底的将东郡,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第八百九十四章 讨逆檄文 大赵绍兴九年,元月正旦,在没有任何外国特使见证的情况下,薛国王子旦在薛都大邑薛王宫中的武安殿,正式登极称王,成为薛国新王天子,改元更新,是为更新元年。 至于病榻上的薛国大王妫翊,已经没有人在意了,以至于他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都已经无足轻重了!薛国已经有了新的王,薛都大邑也已经换了新的主人,旧主的死活,又有谁会在意呢? 而就在妫旦宣布继承薛王王位,登极城外薛国新王天子的同时,在陵南郡中,薛国太子睿,也公然公开了一份讨逆檄文,宣称王子旦弑父弑君,阴谋暗害君父,残杀忠良,铲除异己,太子睿绝不承认王子旦的乱命,并且同时宣布,自己将起兵诛逆,为君父报仇,诛杀王子旦这个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同时号召天下英雄,共襄义举,共同举兵诛逆! 之后,整个薛国,除了东境两郡之外,其余各郡,都开始选边站,或是选择公开支持薛王妫旦,或者选择支持太子妫睿,起兵讨逆。 东境两郡,由于薛相妫玮在年前的时候,逃出薛都大邑,逃到了东郡,手上还有薛王妫翊最小的儿子王子昱,因此,在妫玮掌控了整个东郡后,与东郡相邻的黄岚郡,在妫玮没有表态之前,自然也不敢有任何的公开表态了! 一旦黄岚郡的态度和立场跟薛相妫玮不一致,等待黄岚郡的,可就是近在咫尺的杀身之祸!黄岚郡郡守以及守备将军,对于妫玮这个曾经掌控了莳箐馆的薛相,那可是发自内心里感到恐惧和害怕的,以至于在妫玮占领了东郡,王子旦和太子妫睿公开决裂后,黄岚郡的郡守和守备将军,不仅没有选边站,相反,还亲自巴巴儿的跑到东郡来,拜见妫玮,姿态放得极低不说,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全都是以‘相爷’马首是瞻,唯‘相爷’之命是从! 薛国诸郡之中,南疆三郡是最先对太子妫睿的讨逆檄文,做出回应的,几乎就在太子妫睿的讨逆檄文公诸于众之后,便旗帜鲜明的宣布站在太子妫睿一边,共同起兵,诛讨逆贼! 而同时,北边的隆城郡中,薛国镇西都督赵传,也公然宣布,不承认妫旦的身份,宣布起兵讨逆。 而在薛国关西地区中,宁安郡守备将军鞠盎,在诛杀了郡守妫孺之后,也宣布响应太子妫睿,拒绝承认王子旦的薛王身份,并竖起了义旗,公然招兵买马,准备起兵讨逆。 而在宁安郡西边的西林郡中,在守备将军周穗宣布拒绝承认王子旦身份,并举起义旗,打算进京勤王,诛除逆贼后的第三天,却突然发生大的变故,守备将军周穗,竟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西林郡郡守妫邕在酒宴之上击杀,同时被杀的,还有西林郡中大大小小,数十个将军校尉。 之后,西林郡郡守妫邕,更是宣布自己兼任西林郡守备将军,将西林郡的军政大权,全都抓在了手中,同时宣布,承认薛国新王,并上表恭贺新王登基。 西林郡守妫邕恭贺新王的奏表,刚刚绕过宁安郡,送到薛都大邑,薛王妫旦便在早朝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内侍当众宣读了妫邕的奏表,并且对妫邕大加赞赏,赞其忠肝义胆,有勇有谋。之后,妫旦更是直接当着一众文武大臣之面,宣布拜妫邕为平西都督,节制关西两郡之地的所有地方文臣并守备将军、校尉等。 然而,还没等妫旦加封妫邕平西都督的诏书送到西林郡,与西林郡相邻的宁安郡中的守备将军鞠盎,便已经领着宁安郡中是数千薛军,号称两万,从宁安郡中,杀进了西林郡!西林郡和宁安郡,也就成了薛国境内,最先爆发内战的地方! 而就在宁安郡中的薛军,和西林郡中的薛军在西林郡中展开血腥惨烈的厮杀的同时,南疆三郡中,整合了三郡兵马的薛国太子妫睿,也打出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旗号,竖起‘奉天讨逆’的大旗,领着三郡兵马十万余人,号称三十万,开始挥军北上,出临平关,猛攻清平关,下崮关! 清平关和下崮关,本就是薛都大邑南边的南大门,两关若是失守,太子妫睿的数十万大军,眨眼间,便可能出现在薛都大邑城外,到那时,若是再有城中内应配合,太子妫睿攻进薛都大邑,岂不是易如反掌? 现在可不是当初六国联军联合伐薛之时了,那时的薛都大邑,情形虽然也危险,但至少那是在面对外地,城中的薛人,总不可能吃里扒外的帮着外人破城吧?更何况当时还有一个以善守著称的薛军主将,已故的柱国大将军公孙濯! 而现在呢,薛国这完全是一场内讧,一场王子与王子之间的争权夺势的内部斗争,而且妫睿作为薛国太子,在薛都大邑城中,难免的就会有一些死忠者,就算之前妫旦已经通过血腥残酷的大清洗,清洗掉了其中绝大多数的异己,但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些漏网之鱼,在妫睿没有出现在薛都大邑城外的时候,或许还会缩头缩尾,藏匿不出,可一旦太子妫睿出现在薛都大邑城外,那些漏网之鱼便会如地里的春笋一样,纷纷冒了出来,杀之不尽,诛之不绝! 无奈之下,妫旦不得不重新起用一个他之前一直不敢用,甚至可以说有些忌惮的老将——柱国将军王简,并拜他为天下兵马大都督,节制薛国除薛都大邑薛王宫中宫廷禁卫军之外的所有薛军。 拜将之后,妫旦甚至可以说是忙不迭的,便让王简率领薛都大邑南北两座大营中驻扎的十几万薛军大军,星夜出城,赶往清平关,以阻挡太子妫睿北上的大军。 正月还没有结束,王简率领的十几万薛军,便已经进驻了下崮关,至于清平关,王简的大军还是晚来了一步,在王简大军还没到下崮关的时候,太子妫睿的大军,就已经出现在了清平关外。 清平关中的薛军守将,在看到太子妫睿数十万大军,如同潮水一样,将清平关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当机立断,斩杀了清平关中的文官邑守,打开关城城门,将清平关双手贡送给了太子妫睿。 已经晚了一步的王简,最终也只能率领大军,驻扎在下崮关中,一边修缮下崮关关城,一边在下崮关外,一左一右,布置下了两座军寨。两座军寨连同一座关城,如同一个品字一样,横档在了太子妫睿大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上! 大军拦路,一场大战,似乎已经完全不可避免了,而薛国的内战,也似乎即将全面爆发了!然而,就在太子妫睿率领十几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大军,抵达下崮关外,抵着王简大军一关两寨三座军寨安营扎寨的当天晚上,王简的大营中,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入夜后,王简正在下崮关外左侧军营的中军大帐中,安排布置军阵,一个亲兵却走了进来,走到王简跟前,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简用眼神瞥了那个亲兵一眼,冷声说道:“有事说事!” “大,大帅,营外有人,自称太子信使,求见大帅。”亲兵低声说道。 “太子信使?”王简眼神微微缩了一下,那自然就是太子派来的说客,想要说服自己了。微微愣了一下,王简才又说道:“带他进来吧。” “大,大帅,您真要见太子的信使?”亲兵低声问道,说道,还往左右瞥了一眼,似乎生怕旁人听见一样。停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这要是让监军使知道了,在大王面前,告上一状,大帅,您……” 亲兵话还没说完,王简便双眼猛地一瞪,厉声喝道:“某行的直坐的正,何惧之有?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来者,乃是我薛国先王之子的信使,某见了又如何?” 听了王简的话,新兵一怔,急忙低声应道:“是,大帅。”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那个亲兵便又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弱书生和一个铁盔罩面的武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走到王简跟前后,那个亲兵朝王简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退出了中军帐,守在了中军帐外。 王简抬眼瞧了那个文弱书生一眼,微微缩了缩眉,冷声说道:“尔是何人?求见某家有何要事?” 那个文弱书生一言不发,朝王简深深一礼,然后让到了一旁,他身后铁盔罩面的武士,却沉声说道:“王柱国可还识得我?”说着,武士将头上的头盔和罩面一起取了下来。 王简猛地一下抬头,朝那个武士望去,旋即一愣,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失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王简又快步绕过帅案,朝中军帐幕门走去,还没走到幕门便,那个文弱书生却猛地一下抽出一把短匕来,挡在了王简前面。 “小武。”那个武士急忙叫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那个文弱书生的肩膀几下,那个文弱书生这才让到了一旁,手上紧握着短匕,一双眼睛却依然警惕地望着王简。 王简微微愣了一下,瞧了那个武士一眼后,这才几步走到幕门边,隔着幕门叫道:“王凡,守好营门,没有本帅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木门外,刚才那个亲兵隔着幕门应了一声:“是。”便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吩咐了一句后,王简这才又转身,走到那个武士跟前,长身一礼,说道:“臣王简,拜见太子殿下。” 那个武士不等王简拜下去,便急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王简,急声说道:“柱国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快请起!” “多谢太子殿下。”王简再次致谢后,这才直起身来,旋即又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那个武士不是别人,正是薛国太子妫睿。听了王简的话后,妫睿淡淡地笑了笑,旋即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柱国,睿此次前来,不替自己,也不替父王,就想替薛国数百万苍生黎民,问柱国一句话。”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睿才又接着说道:“柱国,就真的忍心,看着我堂堂大薛,天下第一强国,就此内讧,刀兵连结,四分五裂,甚至是分崩离析,从此成为郴国新阳等三流国度,任人宰割侮辱,仰人鼻息而苟存于世吗?” 第八百九十五章 密见王简 听了太子妫睿的话,王简不由得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王简才又说道:“殿下,臣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那敢问殿下,殿下就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妫睿摇了摇头,说道:“我当然不愿意,若非如此,今天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睿才又说道:“这薛国万里山河,毕竟是祖辈一刀一剑,辛辛苦苦,几辈耕耘,才打了下来的,我等子孙,不思守国拓边,亦是不孝,若是还因此而内乱不休,以致薛国四分五裂,那我等岂不是成了薛国的罪人?他日又有何面目,去见薛国的列祖列宗?” “既然如此,太子,那你投降吧,我想,大王看在先王的份上,只要太子肯臣服于大王,大王也必定不会再追究太子的罪责的。”听了妫睿的话,王简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 “投降?”太子妫睿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盯着王简,旋即摇头说道:“不不不,柱国,我今日来,不是要向你投降,而是想要柱国,看在薛国千万黎民的份上,归顺于我。”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睿又说道:“柱国,我才是父王册立十余年的薛国储君,父王百年之后,这薛国江山,必定也会交到我手上的。那妫旦,不过是弑父弑君的乱臣贼子,不顾父子亲情,兄弟之义,挑起薛国内乱,这样的乱臣贼子,柱国真的还要帮着他吗?” 听了妫睿的话,王简不由得又沉默了下去。见王简默然不语,妫睿便又说道:“柱国,柱国乃是深明大义之辈,定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让我泱泱大国,从此分崩离析,为天下列国所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睿起身,朝王简深深一礼,说道:“为了薛国万千黎民,睿恳请柱国,就此收手,与睿一同,讨伐逆贼,营救父王,睿,恳请柱国了!”说着,妫睿更是直接跪倒在了王简跟前。 王简微微一愣,旋即躬身搀扶着妫睿说道:“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作甚?快起来,你快起来。” “柱国若是不应,睿便不起来了。为了天下苍生,恳请柱国,助睿一臂之力!”妫睿倔强地跪倒在王简跟前,恳求地说道。 王简见状,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默然说道:“大王待臣不薄,臣怎能……” 王简话还没说完,妫睿便接着说道:“柱国,乱臣贼子,图以高官显爵,笼络人心耳!柱国若是愿意,等救出父王之后,睿愿意禀明父王,拜柱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开府立旌,节制五军诸将!” 听了妫睿的话,王简不由得又是一愣,心道:这太子睿未免也太小气了吧?现如今薛王妫翊还在不在世,都还不一定呢,他还在这里说什么营救父王,还是救出薛王妫翊之后,才拜自己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那若是妫翊没有救出来,或者妫翊已经死了呢?那这兵马大元帅的许诺,可还算数不? 其实,太子妫睿也好,王子妫旦也罢,不论现在表现得多么忠勇孝悌,但实际上呢,还不都是为了争夺这薛国王位么?只不过王子旦行事无所顾忌,直接撕破了脸面,以武力逼宫,逼迫,甚至可以说是直接矫诏,让薛王妫翊将王位传承给了他。 而太子妫睿,现在却表露出一副忠勇孝悌的面孔,打出了为父王报仇的旗号罢了!营救薛王妫翊?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先不说妫翊还在不在认识,就算妫翊还在,太子妫睿也成功的将妫翊从王子妫旦的手中营救了出来,这薛国的王位,也绝对不可能再回到妫翊的手中了! 因此,相较于用先王妫翊的名义许诺,王简其实还更想听见妫睿用他自己的名义许诺! 略微沉吟了一下,王简才又说道:“太子,忠臣不事二君,臣既已在大殿之上,三跪九叩,拜见过新王了,臣也就不能再做出背主之事。” 说着,不等妫睿开口,王简又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太子是以使节的身份来我营中的,我自然不能对太子怎样。但是,他日在战场上相见,太子,就请恕臣无礼了。”说着,王简又高声叫道:“王凡!” 中军帐外守着的亲兵王凡,听到王简的叫喊声,急忙掀开幕门走了进来,走到王简跟前,躬身一礼,说道:“大帅。” “王凡,替本帅将两位信使送出大营。”王简沉声说道。 “柱国,等一下柱国,我还有话要说。”妫睿见此,急忙叫道。 王凡见此,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穿着军铠的武士一眼,只感觉那个武士有些眼熟,但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武士。而且,王凡奇怪的是,开口说话的竟然是那个武士,而那个文弱书生,倒像是个陪衬似的! “太子还有何话要说?”王简沉声问道。听了王简的话,王凡不由得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那个武士,就是太子睿么?难怪自己感觉有些眼熟了,在薛都大邑的时候,自己跟着大帅,曾经远远的看到过太子睿几面嘛! 听了王简的话,太子睿飞快地瞥了王凡一眼,然后才又说道:“柱国,若是柱国愿意,天下兵马副元帅,我虚位以待。” 太子睿的话音刚落,王简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道:“不必了,天下兵马副元帅之位,太子还是留给赵传吧!赵传杀我爱子,此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王简誓不为人!” 太子睿不提天下兵马副元帅还好,一提这个,王简便气不打一处出,之前,太子睿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时候,北边的镇西都督赵传,第一个起兵响应,太子睿倒是大方,直接封了赵传一个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头衔,让赵传节制北边诸郡县邑军事! 现在,太子睿竟然又想要用这个头衔,来拉拢自己,真是岂有此理!那赵传,是太子睿的心腹不假,可同样的,那赵传,却是生生地,找了个借口,就将自己的儿子王珙,当着军中众将士的面,行了军法,还将他的首级,悬挂在辕门之上,悬首示众! 这件事,当初王简身处是非之地,失子之痛,当着薛王妫翊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连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出来,现在薛王妫翊没了,自己也重新掌握了军权,成为了薛国新王的天下兵马大都督,节制天下兵马,这仇,妫睿不提,等处理了南边的事情之后,王简也要提军北上,拿了赵传的首级,为自己的爱子报仇雪恨呢! 听了王简的话,妫睿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王简伸手打断,冷声说道:“王凡,送客。” 王凡一愣,急忙躬身应道:“是。”转身对妫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两位,请。” 妫睿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他身旁的文弱书生却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说道:“太子,先走吧。” 妫睿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对王简躬身一礼,说道:“柱国,睿先告辞了。睿今日所说,句句发自肺腑,还请柱国三思,切莫做了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吾如何行事,吾自然知道,无需太子教诲!王凡,送客。”王简冷声说道。 妫睿见此,微微叹息了一声,朝王简躬身一礼,重新戴上头盔罩面,跟在那个文弱书生后面,在王凡的引领下,走出了王简的中军大帐。 王凡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旁人,甚至连军中巡夜的巡丁,也全都避开了,带着太子妫睿和那个文弱书生,一直出了军寨,王凡这才又朝妫睿两人拱手一礼,说道:“两位,小的就送到这里了,两位还请自便。前途凶险,还请两位小心。” “多谢小哥提醒。”文弱书生朝王凡回了一礼,说道,然后才和妫睿,转身离开军寨,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被军寨外面隐藏着的薛军斥候,接应着,返回了几里外的大营。 直到走进了己方大营,文弱书生这才又低声对妫睿说道:“太子,要不小人领着一队敢死队,今夜摸进王简军中,先宰了王简那狗贼,为太子出气!” 听了文弱书生的话,妫睿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王简是个老于用兵的宿将,你若是去了,空跑一趟不说,说不定还会因此中了王简的诡计,误了身家性命。”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王简如此嚣张跋扈,耀武扬威?”文弱书生一瞪眼,大声说道。 王简是薛军军中的老将,妫睿这一方中,除了几个戍守边关险郡的守备将军外,还真没几个可堪重任的大将。就算是那几个边关险郡的守将,大多也不过是些老成稳重之辈,能够跟王简相提并论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嗯,准确地说,应该是放眼整个薛国,能够跟王简相提并论的,恐怕都再也找不出一个来呢! 妫安、妫赫,倒是公族中比较有名气的两个大将了,可是跟王简一比,那就什么都算不上了,连给王简提鞋都不配!而且就连妫安、妫赫两人,现在也还在薛都大邑,恐怕不是被妫旦投入大牢中了,就是已经被妫旦给一刀杀了呢! 跟王简这个外姓大将比起来,薛国公族出身的妫安、妫赫,对妫旦的威胁,可是要大得多呢,妫旦就算重新起用王简,也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的将军权交给妫安、妫赫两人的!换成妫睿自己现在处在妫旦的位子上,恐怕同样也不会起用妫安、妫赫的! 想到这些,妫睿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良久才又说道:“小武,你去替我做件事。” “殿下有何吩咐,小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文弱书生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也不用你去赴汤蹈火,你就把今天晚上,王简与我私下会面的消息,透露出去,不是说我的那个弟弟,还给王简王大都督配了个监军使么,咱们就看看,是这个监军使厉害,还是王大都督厉害好了。”妫睿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 听了妫睿的话,文弱书生微微一愣,旋即说道:“太子,这是驱虎吞狼之计,果然妙啊!” “什么狗屁驱虎吞狼?这是驱虎吞狼吗?老子一直让你没事多看看书,多看看书,你都看到哪去了?我问你,这是驱虎吞狼吗啊?” “嘿嘿,殿下,您让小的做别的什么都行,唯独这看书,小的这脑袋里,就跟浆糊似的,一看那书,就犯困。” “行了,少贫嘴了,还不快去做事!” “好嘞太子,小的这就去,这就去。”文弱书生急忙应着,转身跑出了营去。妫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说服王简不成,看来明天得真刀真枪的跟王简干上一场了。 嗯,为了演戏演得逼真一点,让王简身边那个监军使,对王简有所怀疑,明天,自己是不是应该让手下假败一场呢?嗯,没错,就这么办,明天先假败一场,做做样子,先让监军使对王简产生怀疑再说! 仔细推敲了一下明天的作战计划后,妫睿很快便躺在行军床榻上,安然入睡,睡了过去…… 第八百九十六章 监军使吴俣 从大赵绍兴九年正月开始,薛国发生的内乱,就一直吸引着天下列国人的眼光,包括薛国国内自己人的眼光。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发生在薛国的这一场王子争夺薛王之位的战争,所有人也都在暗中准备着,绸缪着如何利用这场薛国内乱,为自己,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而在薛国国内,发生在薛国关西地区的西林郡和宁安郡两郡之间的内斗,毕竟只是小规模的战斗,双方投入的兵力,最多也就在两三万人的规模和级别上。 而在薛国南境,薛都大邑的南大门下崮关外,薛军王子旦派出的天下兵马大都督王简和自称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太子妫睿,双方之间的战斗,那才是决定薛国未来归属的生死之战,也是吸引天下人眼光和注意力最多的地方。 原本,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可以分出胜负来,毕竟,双方投入的兵力,其实都差不多,都只有十几万人的规模,虽然太子妫睿整合了南境三郡所有的兵力,号称三十万大军,但总兵力也只有十几万。 而王简率领的薛都大邑的驻军,两座大营中,总兵力同样也只有十几万。只不过,一方的统帅,是自称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但实际上却几乎没有任何的战场经历,更没有任何的战功可言。 而另一方的天下兵马大都督,却是曾经统领薛国大军伐卫灭夏的主帅之一,在薛军军中,也已经是硕果仅存的老将宿将,无论是资历还是人望,都已经无人可比!可以说,王简现在就是薛军军中的定海神针,柱国基石!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战争爆发的最开始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来势汹汹的太子妫睿的‘三十万’大军,在三角形的品字阵型的下崮关面前,几乎是碰得头破血流,屡战屡败,大大小小数十场大战,太子妫睿,甚至连一次小胜都没有,皆是败北,而且好几次还都是一败涂地,几乎全军溃败的那种大败仗! 而王简呢,虽然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是大胜而归,但却似乎都来都没有乘胜追击,或者主动出击,每一次都是击败来犯的薛军之后,便就势收手,收兵回营。 甚至于有时候,太子妫睿率领的薛军,就在营外挑衅,而王简呢,干脆闭营不出,连军营的大门都不开,不仅是他自己所在的军营如此,下崮关和另外一座军营,也被他严令禁止出营迎战,违令者,军法从事! 如此再三,倒是让王简麾下的一些将校,心中大感疑惑,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溃外面那支乌合之众,可为什么大帅偏偏就不让追击,甚至连出营迎战都不准呢?而这些大感疑惑的薛军将校中,其他人,对于王简的决策,都不敢提出任何的疑议,甚至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不解,但也全都听命行事,没有任何人敢于违背王简的命令。 但唯独有一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对王简的不满,也是越来越严重!这个人就是薛国新王妫旦,派到王简军中的监军使吴俣! 吴俣是王简军中的监军使,所谓监军,顾名思义,就是薛王妫旦,派到王简军中,专门监视和督促王简的!因而,这个吴俣,可谓是妫旦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妫旦很小的时候,搬离薛王宫,在宫外有了自己的第一座府邸开始,吴俣就跟在妫旦身边,成为照料妫旦饮食起居的内侍。妫旦做了薛国新王后,更是直接将吴俣提拔成了内侍监,成为宫中仅有的几个大监之一。 太子妫睿在南疆三郡发布讨逆檄文,公开号召天下群雄,诛讨逆贼妫旦,并竖起大旗,招兵买马之后,妫旦为了抵抗大军压境的妫睿的三十万大军,不得不重新起用一直以柱国将军的身份,半赋闲在薛都大邑的老将王简,拜他为天下兵马大都督! 虽然妫旦迫于形势,不得不起用老将王简,几乎将他自己手中掌控的七八成的兵力,全都交到了王简的手中,但对于王简的猜疑,或者说忌惮,妫旦却是一刻也没敢放松过!因此,在拜王简为天下兵马大都督的的同时,妫旦又向王简军中派了一个监军使,而这个监军使,就是吴俣! 对于监军使的存在,王简也只能默认,毕竟,天家无情,为了一个王位,连父子亲情,手足同胞都可以弃之不顾,更何况他一个外姓大将,而且还是要掌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大都督,甚至可以说是间接的掌控了薛王妫旦的生死命脉,妫旦能够真正放心自己才怪了呢! 因此,对于妫旦派个监军使在自己身边,王简其实也并不怎么反感,反正,只要吴俣不干涉和扰乱自己的作战计划和部署,就任由他去吧! 而且,当初妫旦把吴俣派到自己身边,做监军使的时候,就曾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警告过吴俣,不许他插手和扰乱王简的作战计划和部署,不许对军事胡乱干涉。 而且,在此前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吴俣的表现,也一直很谨慎,没有表现出任何插手、干扰王简正常的指挥和作战部署的意思,甚至于在军议上,吴俣也仿佛木头雕塑一样,一言不发,只是带着耳朵在那,仔细听,认真记,将王简和军中其他将校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表情,全都暗自记在心里。 原本,吴俣也只是想做个木头雕塑,只要王简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就绝对不会橫加干涉,甚至于连向薛都大邑的新王汇报,都没有过!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简每战皆胜,但却又从来都不主动出击,仅仅只是草草的将太子妫睿的贼军击溃了之,甚至于有时候还好像故意拖延时间一样,面对太子妫睿的贼军的挑衅,竟然都无动于衷!这难免的,就让吴俣觉着,会不会是王简在故意养匪自重? 再加之上很久之前,吴俣便曾经听到过一个谣言,说是在某天晚上,大都督营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自称是太子妫睿的信使,但其中一个,铁盔罩面的武士,有人曾经看到过他的脸,那根本就是太子妫睿本人啊! 太子妫睿,深夜密会王简,而且还是以他派出来的信使的随从武士的身份,私下里偷偷的来见的王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于,王简是不是已经私下里跟太子妫睿达成了某种协议,甚至是密约,而王简和太子妫睿现在所表现出的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在演戏! 会不会王简根本就无意击败太子妫睿手下的贼军,甚至于,很有可能,王简在这故意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让王上手中更多的兵力,全都投入到下崮关来,将王上的全部注意力和精力,也都吸引到下崮关来,从而给其他方向上的贼军,制造可趁之机,让其他那些贼军,可以趁机坐大? 这些深奥的东西,吴俣自己是想不出来的,他也只是在某个夜晚,内急起夜的时候,在营外听几个值更的军卒,私下里闲聊,听来的,至于那几个军卒为何会知道这些,吴俣不清楚,也没问,当时就那么听了几句,吴俣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等他之后回过味来,再想要去找那几个军卒的时候,却早就已经找不到人了,当夜值更的那些人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肯承认这些话是他们说的。 那些流言蜚语,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吴俣已经不知道,也追查不出来了,而当时,吴俣也是真的只当那些话是流言蜚语,甚至是谣言,是在恶意中伤,甚至是离间王简和王上之间的关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这一个多月来,王简的种种诡异莫名的表现,却不由得不让吴俣有所怀疑,越来越觉着那些流言蜚语,好像还有些道理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吴俣在考虑和犹豫了差不多有两三天后,终于把心一横,做了一个十分大胆和冒险的决定! 如今,吴俣身在王简军中,军中到处都是王简的旧部,就算不是王简的旧部,以王简在军中的资历和威望,那些将校,也绝对不敢对王简的命令,表示出任何的质疑和怀疑!因此,吴俣想要联合其他将校,逼宫王简,自然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就连吴俣想要暗中给薛都大邑城中的新王妫旦,写封密旨,暗中告王简一状,都不可能!书信或者密旨,别说是吴俣从军中传出去的了,就连军中其他军卒,哪怕只是一个小兵小卒,给家里写的平安信,想要送出军营,都得先过一遍王简亲兵的手! 在这种情况下,吴俣真正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自己,和当初从薛王宫中出来时,新王妫旦调派给他的一个小旗,仅仅五十人的宫廷禁卫军了! 这一个小旗的宫廷禁卫军,也算是吴俣这个监军使的亲兵了,只不过,自从到了王简军中后,这五十个宫廷禁卫军,却是连吴俣的军帐都走不出去,一举一动,都在王简亲兵亲信的监视和掌控之中,想要让他们替自己做点事,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王上在当着满朝文武和王简的面,委任吴俣为监军使的前一天晚上,曾经秘密召见过吴俣,并私下里告诉了吴俣一个绝密的消息,在军中,还有王上私下里秘密培养的一些死士,人数虽然不多,但在一些紧要的关头,却往往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当时,妫旦便将联络这些死士的暗号,瞧瞧的告诉了吴俣! 那五十个宫廷禁卫军不能用,但这些秘密死士,却可以放心大胆的用,而且,吴俣不知道这些死士的公开身份,想来王简,同样也不清楚这些死士的公开身份! 拿定主意之后,吴俣很快便让身边的宫廷禁卫军,将一个秘密暗号,标注在了自己的营帐外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不注意,甚至根本就察觉不了,但是吴俣却可以肯定,那些秘密死士,却一定会察觉和看到的!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半夜,吴俣营中便多了两个黑衣蒙面人! 第八百九十七章 王简病亡 从大赵绍兴九年正月开始,天下所有人的眼光和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薛国南疆三郡下崮关外的薛国王子内战上。所有人都满以为,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战争,应该很快便会以薛国太子妫睿的惨败而告终。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太子妫睿似乎都没有一丁点取胜的可能性。太子妫睿手下的薛军,号称三十万,但实际上呢,只有十几多万,甚至连十五万都不到,而且还是从南疆三郡的戍卒整合起来的,可以说无论是从训练水平,还是武器装备上来看,都没法跟出身薛都大邑京营的王简军相比。 再加之上太子妫睿手下将校,几乎没有一个,是能够跟王简相提并论的,宿将名将,一个都没有,最多也就几个戍守地方的守备将校和跟着太子妫睿从薛都大邑逃出来的武将而已!而这样的武将,如果真的有能力,又怎么可能从军十年二十年都还没有崭露头角呢? 所以,那些武将,基本上可以肯定,都是一些才干比较平庸的无能之辈,跟王简,自然是没有半点可比性!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考虑,在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内战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太子妫睿,认为太子妫睿,恐怕很快便会一败涂地,退守南疆三郡,甚至于最终很有可能被王简乘胜追击,一路追杀到最南边的石陵郡去。 而太子妫睿的最终结局,不是被王简生擒活捉,就是被手下的士卒乱刀砍死,将首级送到王简那去讨赏,再或者就是——出逃他国!出逃到南蛮莒国,从而让南蛮莒国,可以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可以趁机干涉薛国内战,甚至趁着薛国内战虚弱之际,从薛国身上生生地私下一大块肉来,甚至彻底的肢解薛国,从而将薛国一分为二,甚至是一分为三,让薛国再也没法对南蛮莒国,对天下其他所有国家,构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威胁! 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天下列国人人都最为乐见的吧?甚至于,从薛国王子内乱开始,其实就已经有国家在暗中开始行动了,这些国家中,南蛮莒国是一个,东边的郑国也是一个。 而西边的赵国,虽然还看不出什么大的举动,但暗地里,赵国对刚刚复国的卫国和刚刚建立的隆国,却已经增加了支援的力度。从赵国出发的装着各种物资以及武器装备的商队,更是络绎不绝地进入隆城郡和卫国卫宁郡、柁樟郡等等。 甚至于,一些运往卫国的武器装备和生活物资,都直接被负责押运的龙门镖局的镖师,送到了柁樟郡对薛国保兴郡作战的前线指挥部! 虽然现在,卫国还并没有发动针对保兴郡的战斗,但是,各种战争前的准备工作,却已经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了,一些刚刚集训完毕的卫军,也正陆陆续续的从卫宁郡和柁樟郡,被调派到对薛作战前线,归入前线作战指挥部麾下。 而设立在柁樟郡中的对薛作战指挥部,主框架早就已经搭好了,甚至于各种后勤辎重人员,也早就已经集结完毕,就连卫国的左庶长简虎,也已经代表卫君卫苏,视察了这个前线指挥部好几次了! 不过,这个前线指挥部的指挥官,或者说对薛作战的主帅人选,卫君卫苏却一直都还没定下来!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卫国复国后,反攻薛国第一战的指挥官,到底会是左庶长简虎呢,还是大将军蒙武,或者蒙桑,嗯,客卿蒙浚,其实也是有那个可能的! 而同样的,在隆城郡中,还打着镇西都督名义,手下的薛军也改名成了镇西军的赵传,在薛国王子内乱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公然打出了拒绝承认王子旦薛国新王的旗号,并且正式开始以镇西都督的名义,开始在隆城郡中招兵买马,征集粮草,也开始为战争,进行着各种准备。 而对于太子妫睿,隔着千山万水,授予他的那个天下兵马副元帅的称号,赵传更是鸟都没鸟一下,反正,现在太子妫睿和隆城郡中隔着千山万水,妫睿手下的信使,也根本来不了隆城郡,甚至于就连妫睿封自己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消息,也是通过民间的口耳相传,传了好久,才传到赵传手中的,而且只是一个消息,既无公文书信,更没有任何的兵符印信,可以说完全就是一句空话,一个空头许诺! 这样的空话套话,别说赵传不会相信了,就连赵传手下那些将校,也没一个肯相信的!相反,那些将校现在更愿意相信的,是赵传什么时候,真的会如同谣言一样,接受远在赵国的夏王室的册封,成为天下诸侯中的一员! 经过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的暗中传递后,赵传将要接受夏王室册封,成为隆侯的消息,在镇西军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而对于这个消息,那些镇西军中的将校,其实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对的意思! 特别是在薛国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内战爆发之后,这些将校就更没有任何的歪心思了,相反,他们现在,其实还很期盼着,赵传能够早一点接受夏王室的册封,成为一镇诸侯!毕竟,只有赵传的身份和地位,进一步得到提升之后,他们这些追随在赵传麾下的将校,也才能跟着水涨船高,成为开国功臣,为自己,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一个万世荣昌! 不过,赵传现在倒是稳住了,甚至都没有以前那样的焦躁了。反正现在薛国国内,由于王子旦和太子睿之间的内战,隐隐有了四分五裂的迹象,那么自己大可再晚上一些时候,等薛国国内打得筋疲力尽,至少,等安阳郡中的薛军戍卒,被抽调一些,或者表明了态度立场之后,到那时,自己便可正大光明的挥军攻打安阳郡了! 总之,从大赵绍兴九年正月开始,由于薛国内乱的爆发,整个天下的形势,也变得更加的微妙起来,甚至于对于莒郑赵等国来说,薛国的这种内乱,可谓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喘息的机会!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推测和估摸着,薛国内乱,将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或者持续延续下去,直到薛国四分五裂的时候,就在天下有识之士,都在揣测太子妫睿与王简的对峙,会在什么时候收场,太子妫睿什么时候会逃亡莒国,请求莒国出兵相助复国的时候,一个让天下所有人都惊得几乎掉了下巴的消息,却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 二月十九日夜,薛国天下兵马大都督王简,暴病而亡! 王简是薛国刚刚上任不久的天下兵马大都督,是专门为了对付大军压境的太子妫睿的数十万大军,才不得不被薛国新王妫旦起用的柱国将军,如果不是妫睿大军压境的话,王简现在说不定还在薛都大邑做他的柱国将军这个位尊而无权的闲散将军,怎么可能成为天下兵马大都督? 而且,一直以来,也从来没听说王简有生过什么大病,受过很严重的伤什么的,在做柱国将军的时候,身子也一直都很硬朗,甚至于,如果王简真的有病的话,薛国新王妫旦,怎么可能冒着王简随时都有病故的危险,而起用他,委任他为天下兵马大都督,将手下十之六七的兵力,全都交到王简手上? 王简率领薛都大邑南北军营的十几万大军,南下下崮关这一过多两个月来,几乎每天都有跟太子妫睿率领的‘贼军’作战,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间,无缘无故的,就暴病而亡呢? 可以说,王简病亡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不仅天下列国对此都感到难以置信,就连薛国国内,同样对王简之死,感到意外和震惊!再加之上,王简暴病而亡之后的第二天,作为监军使的吴俣,竟然就拿着天下兵马大都督的兵符印信,在王简的中军大帐中,正儿八经的以主帅的身份,召集军中大小将弁入营议事!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怀疑,王简之死,肯定跟这个监军使吴俣脱不了干系,甚至于吴俣,本身就是暗中得到了薛王妫旦的指使和授意,暗中在王简的吃食中下毒,才让天下兵马大都督王简暴病而亡的! 然而,当王简暴毙而亡的消息,在两天后传到薛都大邑薛王宫中时,薛国新王妫旦,暴怒之下,直接拔出佩剑,将自己面前的一张红木桌子,给一剑劈成了两半!妫旦收到的消息,有两份,一份是吴俣发来的,上面写着“大都督简,暴病而亡”。 而另外一份,则是妫旦派到军中的秘密死士发回来的,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了吴俣如何利用暗语,召集死士,再利用死士,在王简的吃食中下毒,从而暗中毒害了王简的整个过程!甚至于,在吴俣暗害了王简之后,以监军使的身份,执掌大都督帅印,指挥众将的事情,也都记录在了上面。 看到这第二份密报的时候,妫旦真的是想将吴俣那鸟人给生吞活剥了,甚至于当场大骂了好几句“蠢货,蠢货”,让宫殿中服侍的其他内宦宫女,吓得噤若寒蝉,低下头去,连头都不敢稍微懂一下,生怕妫旦将这无名火,发泄到了自己的身上! 接连大骂了吴俣好句句后,妫旦旋即便又大声喝叫道:“来人,传令城中文武大臣,明日卯时,南校场集合!延误者,斩!” 妫旦的谕旨,很快便被宫中内侍,分头传达到了薛都大邑城中的文武大臣府上。而与此同时,妫旦又去了后宫,见了自己正月正旦才刚刚册封的王后,将一封册封王子琰为太子的诏书,交给了王后,并且让王后辅政,与太子琰同听大政。 而那个刚刚被妫旦册封为太子的王子琰,却只不过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幼童!而现在,他却需要以太子的身份,在薛王宫中,听政议事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是,王简突然‘暴毙而亡’,妫旦手上能够重用的将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虽然还没达到无人可用的地步,但剩下那些,却几乎没有可以跟王简相提并论的将帅之才!至于妫安妫赫等军中老将,妫旦现在还将他们都拘押在大牢里没敢放出来呢!这个时候,就算妫安妫赫等人,向自己表示臣服,妫旦也不见得真的就敢起用他们! 而前线数十万大军,妫旦总不能真的将他们交托在一个宫中内宦的手上吧?虽说吴俣擅杀王简,让妫旦恨得牙痒痒,但吴俣的出发点却是好的,目的也还是为了自己着想!只不过,吴俣对自己忠心虽然没错,但才能,至少,一个太监统领数十万大军,这在以往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妫旦再怎么心大,也是绝对不可能将那几十万关乎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王位安全的大军,交到一个太监手上的! 因此,御驾亲征,也就成了妫旦唯一的选择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疯狂的薛王 在内忧外患之下,御驾亲征,亲自担任统帅,指挥薛都大邑和下崮关中那数十万薛军,正面与北上的妫睿‘叛军’正面抗衡,似乎也就成了妫旦唯一的选择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一早,妫旦在南校场集合薛都大邑城中文武大臣,并且将其中一大半的文臣和几乎全部的武将,都带着,又从薛都大邑的南北两个校场中,遴选了一万薛军,一路浩浩荡荡的南下下崮关,御驾亲征的途中,甚至都还没走出五十里,当天晚上的时候,妫旦便再次接到了从下崮关中快马急报飞奔着传来的最新军情。 监军使吴俣,在天下兵马大都督王简意外‘暴病而亡’后,接手薛军指挥权的第二天,在妫睿亲自率领的‘叛军’阵前挑衅时,亲自督军出战,并且在妫睿‘叛军’战败溃逃时,督促大军穷追不舍! 然而,就在追击妫睿‘叛军’的途中,吴俣督促的薛军大军,遭遇妫睿‘叛军’伏击,伤亡惨重,大败而归,吴俣更是在被叛军伏击的时候,吓破了但,吓得直接逃回了下崮关,连城外的两座大营都不敢再待了! 而妫睿率领的叛军,更是趁着吴俣败逃的机会,顺势追杀,一鼓作气,直接攻破了城外左大营,好在当时王简在下崮关外设立了一左一右两座大营,左大营由王简亲自坐镇,而右大营坐镇的,是王简的心腹大将韩暄。 在韩暄的拼死力战下,妫睿贼军连续冲击了几次右大营,都铩羽而归,这才堪堪保住了下崮关和关外右大营不时。否则现在,说不定连下崮关,可能都被妫睿大军给攻破了吧? 得到这个前线急报后,妫旦更是心急如焚,当时便下令全军,结束休整,星夜兼程,赶往下崮关!现在,下崮关防线,可真的只能用岌岌可危来形容。 虽然从前线急报上来看,妫睿的叛军冲击了好几次下崮关和关右大营,都被韩暄和关中守将给堵了回去。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下崮关守将,和韩暄他们,就能够再一次的击退妫睿大军!更何况,下崮关中还有吴俣这个害人精在呢! 在此之前,吴俣在被妫睿贼军伏击的时候,几乎被吓破了胆,逃进下崮关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几乎连面都不敢露一下!可随着关外战局的渐渐稳定,特别是韩暄他们几次三番打退了妫睿贼军之后,被吓破了胆子的吴俣,会不会又跑出来兴风作浪,妫旦现在可真不敢断言了! 妫旦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让吴俣做了这个监军使,而且没想到的是,这个吴俣,竟然真的敢胆大包天的对天下兵马大都督王简动手,而且还在两军对垒的最紧要的关头,用下三滥的手段,将王简给害了! 虽说对外宣称,王简不过是暴病而亡!但实际上呢,下崮关内关外的那些薛军将士,心中有几个没有怀疑的?如果关右大营的韩暄,再被妫睿挑唆一下,说不定脑子一热,就调转枪头,杀进下崮关中,杀了吴俣,给王简报仇了呢! 因此,妫旦现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尽快赶到下崮关,一定要在吴俣重新跳出来,兴风作浪之前,在韩暄对吴俣的忍耐还没到头之前,先一步赶到下崮关! 而且,妫旦连赶到下崮关后,要做的第一件事都已经想好了,那就是当着下崮关中所有将士的面,将吴俣以败军之将的名义凌迟处死,以安抚下崮关中的薛军将士的军心和士气,同时,在凌迟处死了吴俣之后,还要将吴俣的首级,送到关右大营,送给韩暄,以消除韩暄心底的怨愤! 而同时,在下崮关中,妫旦还得全军缟素,让军中所有将士,甚至是自己带去的那些文臣武将,全都给大都督王简披麻戴孝,甚至于如果需要的话,就连妫旦,也会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哀嚎上几句,或者作出为王简扶灵这样的举动来,以收买军心! 然而,仅仅只过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妫旦便再次收到了从下崮关中发回来的前线急报,急报上面的内容,顿时让妫旦如坠冰窖!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右大营韩暄在此前一天,出军营与妫睿大军激战之时,‘大败而归’,逃回了下崮关,将关右大营也给丢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妫旦当天收到的第一份军报,紧接着,在下半夜的时候,妫旦便再一次收到了一份前线军报,军报上的内容,更是让妫旦几近眩晕! 败逃进下崮关的关右大营主将韩暄,趁夜袭杀监军使吴俣之后,打开关城城门,投降了妫睿贼军,下崮关,已经失陷了!而王简残部,也在韩暄的率领下,全部投降了妫睿贼军!数十万与妫睿贼军对抗的薛军将士,现在已经全部成了妫睿的手下了! 得到这份紧急军情后,妫旦在脑袋晕了好一阵子之后,当即便醒悟过来,拔出佩剑,直接将赶来送信的快马信使当场斩杀,随后,妫旦便丢下了他带着南下的那一万薛军和数十上百名文臣武将,只带了几十名最亲近的贴身警卫,连夜出营,逃回了薛都大邑! 一路上快马加鞭,仅仅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几乎把坐下战马都给累死了,妫旦总算是在第三天快中午的时候,逃回了薛都大邑。 一路纵马疾驰,冲进薛都大邑城门,妫旦在马上便大声高喊着:“关闭城门,关闭城门,所有人立刻上城戍守,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城!” 关闭城门的命令,很快便下达了下去,之后,薛都大邑的东南西北总共十二个大小城门,便全都轰然关闭,城中南北两座校场上留守的薛军,也全都披挂整齐,登上了各个城门戍守! 而一口气冲回薛王宫中的妫旦,在简单的跟王后打了个照面,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当即便又一口气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将城中所有文武大臣的家眷亲属,世家贵族的家眷亲属等等,全都统一关进大牢。 同时,又将城中富商巨贾全都抓了起来,家产一律没收充公,家中壮丁、仆人,包括护院等等,更是全都被强招入伍,赶到了城头上,拿着武器,开始戍守大邑。 而城中普通的百姓之家,家中男人,上至六十五岁,下到十三岁,也同样全都发给了一件武器,被凶神恶煞般的薛军武卒,赶到了城头上戍守,家中女眷和老弱幼子,则被全部赶到了南北两大校场之中,统一集中看押了起来! 不仅如此,妫旦更是将薛王宫中的绝大部分宫廷禁卫军,也都分散部署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城楼上,监督和监视那些被强制赶上城门城头上戍守的薛军以及城中百姓、护卫等。 现在的妫旦,可以说已经是彻底的疯狂了,当初六国反薛联盟百万大军围攻薛都大邑的时候,薛王妫翊都没有这样强制性的软禁都中文武大臣、世家贵胄和富商巨贾,更没有说强制要求所有的百姓丁壮都上城戍守过!而现在,妫旦却将这些妫翊想都不敢想的疯狂事情,全都做了出来! 可以说,现在的妫旦,已经将城中文武大臣、世家贵胄以及富商巨贾全都得罪得一干二净了,这样的统治,注定无法持久,就算是再疯狂的君主,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然而现在,妫旦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韩暄背叛,打开下崮关投降了妫睿的叛军,妫睿在统合了韩暄所部,或者说王简残部之后,势力进一步得到了增强,现在妫睿手上的大军,恐怕已经不是他所号称的三十万那么简单了,而是可能已经实打实的达到了三十万,甚至已经超过了三十万大军! 而妫旦手上呢,算上南北大营中留守的所有薛军,加上宫廷禁卫军,再加上薛都大邑城中的戍卒,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都已经不到十万人了,具体的甚至可能只有五六万人了! 在妫旦几近疯狂的强制‘征兵’命令下,现在拿着武器装备,站在城头上戍守的‘军卒’,人数是超过了十万人,将近十二三万的样子,而这其中的一半,却都是从各个世家贵族、文武大臣以及富商巨贾家中搜刮出来的护院以及从城中百姓家中强征入伍的丁壮! 这样的一支‘大军’,人数虽众,但就算是妫旦,心里也都一清二楚的,这样的大军,根本就几乎毫无战斗力可言,也就能够装装样子,站在城头上充充门面而已!想要靠着他们守住大邑城,妫旦心中还真没底! 而几乎就在妫旦做出这些疯狂的举动后的第二天下午,一队队打着“天下兵马副元帅睿”旗号的薛军,就已经出现在了薛都大邑南门外官道上。 一时间,整个城南官道上,到处都是遮天蔽日,迎风招展的旌旗,旌旗所到之处,一队队薛军更是如同蚂蚁一样,布满了整个广袤的大地!沉重的马蹄声,沉闷悠长的号角声,咚咚的战鼓声,更是一下接一下的击打在城楼上戍守的薛军戍卒心坎上,让他们所有人的心中,都好像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一样,压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城南南门附近的一处刚刚腾空,又被妫旦进驻,充作临时行辕的院落里,虽然隔着厚重的城墙以及将近五六里远的距离,但城外的号角声,战马嘶鸣声,却依然清晰无比地传到了妫旦的耳朵里。妫旦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昏暗起来: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激战薛都 数十万薛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很快便将薛都大邑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预想中的攻城,却并没有发生,城外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妫睿,很快便派来了一个信使,来到薛都大邑城外,高声呼喊着,要求见王子旦! 信使并没有称妫旦为薛王,也并没有称他为逆贼,而是用了以前的称谓——王子旦,这让妫旦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随即,妫旦却又已经想明白了过来,这是妫睿在跟自己玩先礼后兵呢! 虽然明知道妫睿是在跟自己玩先礼后兵,信使的来意,肯定是劝说自己开门投降,否则大军来攻,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之类的话,但妫旦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让人从城楼上放下吊篮,将那个信使吊上了城楼。 入城之后,妫睿就下令封死了薛都大邑四个方向上的十二座大小城门,如今,整个薛都大邑,别说大的城门了,就连运送夜香的小侧门,都已经被封堵死了,那些可以偷偷钻进城内的狗洞、老鼠洞之类的,更是被妫旦命令宫廷禁卫军连夜检查,发现一个便堵上一个,严防死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城外‘叛军’利用的通道!在这种情况下,信使想要入城,就只能通过吊篮了。 很快,入城的信使,便在一个宫廷禁卫军校尉的陪同下,径直去到了薛王宫,妫旦在城南附近已经设立了行辕,就近指挥督战,但那个行辕,是绝对不能够暴露在贼军信使的眼中的。而且他现在是薛王,是告祭了祖宗社庙,颁诏天下正式登基的薛王,自然是要在薛王宫中接见信使的! 由宫廷禁卫军的一个校尉引领着,信使很快便来到了薛王宫中大殿上,见到了一身冠冕公服,端坐在薛王宝座上的妫旦。 微微躬身拱手行礼还有,信使很快便表明了来意:“奉太子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军令,特来劝诫于汝。汝弑父弑君,谋逆篡位,自立为王,如今大势已去,汝军汝卒,皆已降顺,本帅亲掌百万大军,兵临都邑,翻手之间,便能毁汝!怎奈本帅念在君父教诲,顾念同胞之情,不忍手足相残,故而先礼后兵。汝若幡然悔悟,自缚出城,本帅或可禀奏父王,饶汝一命。如若不然,大军破城之时,玉石俱焚,汝亦死无葬身之地也!” 信使话音刚落,妫旦便冷笑了一声,冷声说道:“本王奉父王君令,祭告祖宗社庙,继承大统,何来篡立之说?倒是王子妫睿,悍然起兵叛乱,为祸天下,祸国殃民,乃是国家社稷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妫旦又瞧着那个信使,冷笑着说道:“知道本王为什么放你进城吗?本王放你入城,就是想借你之首,警告城外那些乱臣贼子,趁早悔悟归降,否则,尔便是榜样!” 说着,不等那个信使回过神来,妫旦便又大声喝叫道:“来人!” 大殿外,两个宫廷禁卫军应声走了进来,走到那个信使跟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那个信使的肩膀。那个信使根本没预料到,妫旦见了自己,竟然连话都还没说上两句,却就叫了人来,好像还要赶人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直到被那两个宫廷禁卫军抓着肩膀,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声说道:“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然而,不等信使话说完,妫旦却已经咧嘴冷笑,一挥手,冷声喝道:“拖出去,砍了!~” 听了妫旦的话,那个信使顿时脸色更是大变,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妫旦不是要赶人,而是要杀人啊!而那两个宫廷禁卫军,听了妫旦的话后,抓着信使的肩膀,倒拖着便往大殿外走去。 那个信使见此,脸色急变,急声叫道:“我是信使,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是信使,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妫旦冷冷一笑,冷声说道:“这是两国交锋吗?还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呸!” 说话间,那个信使已经被拖到大殿门口了,眼见着就要被拖出去了,那个信使心中更是大急,急声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愿意归顺大王,愿意归顺大王!~” 妫旦听了,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他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位王兄,竟然派了这么个软骨头的信使来,这送信的信使,不都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骨头么?妫睿手下如果全是这样的货色,那自己在下崮关外的惨败,还真是败得有些冤枉呢! 倒拖着那个信使的两个宫廷禁卫军,在听到信使开口求饶的时候,脚下全都停顿了一下,甚至还偷眼回头瞧了一眼大殿王座上的妫旦一眼,但妫旦却没有任何的表示,那两个宫廷禁卫军这才又拖着那个信使,继续往外走去。 那个信使心中更是害怕,急声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 不过很快,那个信使苦苦哀求的声音,就已经消失在了大殿外面,王座上的妫旦,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虽然他刚才在听到那个信使开口求饶的那一瞬间,其实还是有些心动,想要饶了那个信使一命,再把那个信使派出去给妫睿送信,好趁机好好的羞辱妫睿一番,但最后,妫旦还是放弃了。 他与妫睿之间,从自己坐上薛王宝座,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很早以前,从自己知事开始,他与妫睿之间的斗争,就已经开始了,而现在,他与妫睿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两人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人,能够踩着对方的尸体,登上这薛国王位的宝座,不是他,就是自己,绝没有再和平共处的可能! 因此,劝降什么的,妫旦其实心里早就明白,妫睿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自己,也不过是想要借那个信使的首级,向城中所有薛军将士,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仅此而已! 很快,那个信使的一颗鲜血淋漓的首级,便被两个宫廷禁卫军中的一个,用手抓着头发,直接提着进了大殿,送到了妫旦跟前。 妫旦淡淡的瞥了一眼之后,挥了挥手,冷声说道:“扔出城外去,告诉城外贼军,趁早投降,否则此贼,便是榜样!” 两个禁卫军急忙躬身应了一句:“是。”转身离开了大殿。很快,妫旦去后宫看了一眼王后和刚刚册立不久的太子昱,便又带着宫中禁卫,去了南门附近的行辕,近距离指挥和督促戍守都城的薛军! 妫旦斩杀信使的后果,很快便显现了出来,当天傍晚,刚刚还在城外安营扎寨的妫睿所率领的数十万薛军,在看到从城头上扔下来的信使的首级后,很快便分出了一支支数千人的队伍,一拨接一拨的,不停地朝着薛都大邑猛冲了过来。 而薛都大邑城头上,戍守的薛军,也在各自的将校统领和指挥下,张弓搭箭,对着城下来袭的薛军,射出了一拨又一拨的箭雨。 密不透风的箭雨,从天而降,将城外潮水一般用来的薛军一个接一个的射翻在地上。而城外的薛军,却如同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一样,对身边不停倒下的薛军,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只顾着埋头朝城墙下冲了过去。 一些薛军刀盾手,更是高举着木制盾牌,护送着一架架攻城云梯和冲城撞车,悍不畏死地冲到城墙脚下,将一架架攻城云梯竖了起来,一些身穿铁铠铁甲的薛军武卒,嘴上衔着钢刀,双手抓着攻城云梯,便奋不顾身地朝城头上爬了上去。 而大邑城头上,一个个薛军戍卒,更是张弓搭箭,不停地居高临下,将攻城云梯上攀爬着上来的薛军,一个接一个地射落下去,又或者抬起城头上准备的滚石檑木,从城头上扔了下去,砸在几个几十个薛军身上,顿时将那些倒霉的薛军,直接砸得鬼哭狼嚎,纷纷跳着脚躲避开来,甚至还有更倒霉的,直接就被从天而降的巨石或者檑木砸成了一滩肉泥肉酱,连个完好的尸身都找不回来了…… 惨烈的战斗,从傍晚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城外薛军刚刚立好的营寨中,才传来了鸣金收兵的金鼓声,潮水一般涌在大邑城外的薛军,终于又如同退潮时的海水一样,退了下去,并且再也没有重新涌上来了。 而城头上戍守的薛军,直到这个时候,也才终于可以悄悄的松上一口气,暗自喘息上几口,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然而,战事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相反,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才是开始而已,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有可能几十天,也有可能几个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里,他们每天都将要面对这样血腥惨烈的场景,直到其中一方,再也支持不下去为止! 薛国谁做大王,城头上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出身苦哈哈,甚至还有刚刚才被强制拉进军中的普通百姓,其实并不在意,他们现在唯一在意的,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够活下去,这些人,就已经很知足了,至于谁做大王,谁当大官,这些都跟他们无关! 甚至于,如果不是自己的家人,或多或少的,都被城里的那个大王,派人抓进了监牢,城头上戍守的那些前几天还只是普罗大众的老百姓,才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拿着武器站到这城墙头上来呢! 第九百章 劝降 战事的确才只是开始!第二天一早,东边的天际,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放亮,城外的薛军大营中,便响起了沉闷的牛角号声,号声划破了寂静的黎明,也惊醒了薛都大邑城头上戍守的薛军。 号角声中,一队又一队的薛军,高举着一面又一面的战旗,再次从薛军大营中涌了出来,随后便在那一面面战旗的引领下,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朝着薛都大邑涌了过来! 而薛都大邑,便再次成为了狂风巨浪,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座小小的礁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汹涌澎湃的海浪所吞噬一般! 然而,薛都大邑,毕竟是天下最大最牢固的都城之一,天下能够跟薛都大邑比肩的都城,还真找不出几个来!在数万甚至是十几万薛军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击下,薛都大邑,就像是大海中的礁盘一样,看似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巨浪所吞噬,但是每一次汹涌而来的波涛,都只是在礁盘上,激起万卷雪花,随后潮水退去,礁石依然如故! 一整天的时间里,城外数十万薛军,对着薛都大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十二座大小城门,全都发动了无数次的猛烈攻击,但每一次,攻城的薛军,却又全都被城头上拼死地看的薛军戍卒击退,只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遍布城外…… 持续而又猛烈的进攻,在第二天早上爆发,直到夜幕降临,才又慢慢的归于平静。而到了第三天,早上天都已经大亮了,城外的薛军,却依然还没有任何的动静,以至于就连妫旦,也不由得心中有些纳闷地出现在了南边的城门楼上,扶着城墙垛子,远眺城外的薛军大营。 城外数十万大军驻扎的薛军大营之中,依然旌旗林立,遮天蔽日,旌旗之下,一队队衣甲鲜明,队列整齐的薛军,肃然而立,阵阵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让人望之胆寒! 然而,薛军大营中虽然军阵林立,旌旗飘扬,但出人意料的是,直到东边的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军营中的薛军,也没有走出大营来。而就在前一天,这个时候,正是城外的薛军,奋不顾身的猛攻薛都大邑的时候,最紧急的关头,妫旦甚至连身边的宫廷禁卫军,都全部派到城头上,投入到了战斗之中去! 而今天,太阳都升起来高老了,城外的贼军却都还没发动攻势!里里外外,可都透露着古怪呢! 站在城头上远眺的妫旦,凝望着城外的薛军大营,过了约莫一两刻钟,妫旦甚至都想要派个人出去问问外面的贼军,今天到底还打不打了的时候,城外薛军大营中,却突然又纵马跑出一个人来,手上还持着一根小竹棍,棍子顶端还绑着一跟布条! 那是信使! 妫旦眼神微微缩了一下,前两天,妫旦才刚刚杀了一个进城劝降的信使,这才过了两天,城外自己那个死对头王兄,竟然又派了一个信使来,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再把他的信使给杀了吗? 很快,那个拿着小竹棍的信使,便纵马冲到了距离城门百十步远的地方,远远的在城上薛军弓弩的射程之外,勒住了座下的战马,双手高高的举在半空中,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 之后,那个信使才隔着老远,朝着城上大声喊道:“城上的人听着,你们现在拥戴的那个人弑父弑君,阴谋篡位,乃是篡立的贼子!如今,太子睿殿下已经率领百万大军,兵临城下,大邑城破,不过旦夕之间!”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信使又大声叫道:“不过,我们太子殿下慈悲仁义,不忍看见骨肉相残,以致生灵涂炭,百姓血流成河!尔等也是我大薛子民,何不早早打开城门,投降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慈悲为怀,定会饶恕尔等之罪!尔等切莫再受乱臣贼子蒙蔽,为虎作伥,枉送了身家性命!” 那个信使话还没叫完,城头上的妫旦便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贼子住口!~”一把夺过身旁的一名宫廷禁卫军手中的硬弓,张弓搭箭,瞄准着那个信使,手一松,箭矢便如同流星一样,朝那个信使猛射了过去。 那个信使吃了一惊,勒住战马,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妫旦射来的一箭之后,皱眉瞧着城头上顶盔戴甲的妫旦,瞧了几眼,这才又大声说道:“尔是何人?吾观你勇武过人,何苦明珠暗投?何不早投太子殿下,戴罪立功,博一个封妻荫子?” “吾是何人?”妫旦冷笑了一声,旋即厉声喝道:“回去问问你家太子吧,净派些有眼无珠的睁眼瞎来,竟然连寡人也不认识!” 听了妫旦的话,那个信使不由得也吃了一惊,那城头上的,竟然就是刚才自己骂的对象——王子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伪王旦!无论如何,王子旦祭天告祖,当着薛国祖宗社庙里列祖列宗的神位,继位为王,这一点,就算是太子妫睿,也无法改变的! 哪怕将来妫睿夺取了薛国的江山社稷,成为了薛王,王子旦一个王字,总是免不了的,最多再在前面加上一个伪字,这就跟中山国吴骜之乱时,吴骜自称吴王是一样的,就算不被列国所承认,但吴骜称王这个事实,却是谁也没法改变的,便是在史书上,吴骜的身份,也会因为他这一称王的举动,而发生巨大的变化! 若是没有称王的举动,吴骜甚至很有可能在中山国的史书上,就是一个逆贼的身份,史官提起他的时候,最多也就一个贼字,可吴骜称王之后呢,史书记载,就得称为伪吴王、吴伪王、僭号吴王之类的了! 王子旦也一样,不管妫睿承不承认,王子旦继位为薛国新王这件事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从这一点上来看,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妫睿,其实是略微处于下风的,但是从长远来看的话,大义却在妫睿这一边,毕竟,王子旦这个王位,来得实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就在信使发愣的时候,城头上的妫旦,已经换了另外一把弹力更大的硬弓,瞄准着城外的信使,厉声喝道:“狗贼看箭!~”手一松,手中弓箭顿时如同闪电一样,笔直地射向了那个信使,眨眼之间,便已经射到了信使近前! 那个信使甚至根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那支羽箭,直接刺穿了身上的铁铠,透胸而入,扎进了那个信使的胸腔之中。巨大的冲击力,甚至直接将那个信使射得从马上倒飞了出去好几丈远,才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响,溅起满地尘土。 城头上的薛军戍卒,见此情形,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好几息之后,才有妫旦身边的宫廷禁卫军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喊道:“王上神威!王上神威!~”其他人这才也纷纷回过神来,一起振臂高呼:“王上神威,王上神威!~” 呐喊声中,城外薛军大营中,冲出一队骑兵来,冲到那个落地的信使跟前,两个骑兵翻身下马,抬起地上的信使,拔腿便往后边的大营跑去,那一队骑兵,也护送着缓缓重新退回了大营! 城楼上,在一众薛军戍卒的大声呐喊中,妫旦眼神微微缩了一下,盯着城外的薛军大营,心中却十分的奇怪,自己当着两军将士数十万人的面,箭射贼军信使,震慑敌胆,对于城外的薛军来说,这可是大大有损军心士气的事情。 可让人奇怪的是,那些薛军,只是将那个信使的尸首给抢了回去,然后便又退回了大营之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出兵报复的意思!这可就真的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了! 之后的整个上午,城外的薛军都没有再攻城,直到下午,午饭过后,城外的薛军,才出动了四个千人队,前赴后继的朝着薛都南大门,猛冲了过来! 区区四个千人队,跟前一天的几万十几万规模的战事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于,前赴后继的四个千人队,连城墙边沿都没摸到,直接就被城头上雨点一般射下去的箭矢,阻挡在了城门外百十步的距离上。攻打了一下午,区区四千薛军,甚至连箭雨形成的那道死亡线,都没越过! 而第二天也一样,早早的就在城头上戒备的妫旦,却发现城外的薛军,跟前一天一样,直到太阳都升上半空中了,才又派了一个信使来,在城外一百多步,隔着远远的,在那劝降呢!或许是因为前一天被当场射杀的那个信使的缘故,那个劝降的信使,根本就不敢靠得太近! 而这一次的喊话,却已经不再是对城头上的薛军喊话了,而是直接冲着城头上的妫旦喊的,甚至于信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请王子旦阵前答话!” 妫旦自然是不可能露面的,只是让身边的宫廷禁卫军,代替他出面,在城上大声回应道:“尔是何人,求见吾王,有何贵干?” “太子睿恭请王子旦阵前答话!”城外信使继续叫道。 “太子睿求见吾王?”答话的宫廷禁卫军微微愣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妫旦,然后才又大声叫道:“那就请太子睿出来吧!” 像是回应那个宫廷禁卫军的话一样,很快,薛军大营中便再次飞奔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来,马背上,一个头顶金盔,身披金甲,背上还披着一件红色披风的武将,那面容,依稀便是太子妫睿! 来到信使身旁,妫睿勒住座下战马,那个信使在马背上侧身向妫睿躬身一礼,然后往后让了几步。随后,妫睿才冲着城头上,大声叫道:“王弟,我已至此,王弟何不现身一见?” 妫旦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那个宫廷禁卫军的肩膀,然后才又朝着城下的妫睿大声说道:“王兄,久违了!如今,王兄虽然是兄长,但弟弟已经是薛国新王,君臣名分已定,就请兄长恕小弟不能向兄长行礼了!” 城外妫睿,听了妫旦的话,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旋即便又说道:“王弟,你这个王位是怎么来的,你不说,真以为吾就不知道了吗?你弑父弑君,实乃大逆不道,父王一向疼爱王弟,谁知却养虎为患,养出你这么个逆子来!如果父王尚在,看到王弟今日行止,怕是要悔之不及了!” 第九百零一章 雀鸟落营 妫睿话音刚落,城头上的妫旦便大声回应道:“王兄此言差矣!父王病危,床榻之前,遗命旦继承王位,旦乃是奉承父王君命,禀祖宗神灵,继位为君,何来篡立之说?倒是王兄,已被父王遗命,废除太子储君之位,不想却挟恨在凶,矫诏起兵,祸乱天下,谋逆之贼,舍你其谁?” 妫睿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又冷声说道:“王弟,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某也不与你争论,今日某来,是最后奉劝你一句,趁早投降,切莫自误!只要王弟愿意舍弃君位,开城投降,你谋逆大罪,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保留你的一切封号权势,你依然还可以做你的逍遥王子,如何?” 听了妫睿的话,妫旦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他可真没想到,妫睿竟然会这么大方,连自己谋逆的罪名也不追究了呢,而且还要保留自己的封号地位,让自己做个逍遥王子?他就真的这么好心?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妫旦旋即便也笑着说道:“王兄所言甚是,只要王兄愿意屈膝投降,臣服于寡人,寡人也不追究你的谋逆大罪,让你也做一个逍遥王子,富贵一生,如何?” 听了妫旦的话,妫睿眼神又微微缩了一下,旋即说道:“王弟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盟誓!”说着,妫睿竟然真的以手指天,盟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薛太子妫睿,对天盟誓,只要王子旦开城投降,对其之前所犯罪孽,我保证既往不咎,并许其一生荣华富贵,逍遥自在!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若违此誓,人神共诛之!~” 听了妫睿的话,妫旦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冷笑着说道:“王兄所言甚是,只要王兄肯投降于我,我也可以对天盟誓!”说着,妫旦竟然也以手指天,盟誓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妫旦话还没说完,城外的妫睿便厉声喝道:“王子旦,你真的要执迷不悟,顽抗到底吗?我要不是看在薛国万里江山社稷,不忍见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空耗口舌么?” “妫睿,多说无益,成王败寇,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了,想要这王位,打败我再说!”妫睿话音刚落,妫旦便也厉声叫喊道。 妫睿脸色变了又变,旋即拨转马头,飞奔而去,冲进了薛军大营之中。片刻之后,沉闷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城外薛军大营中,旌旗招展飞舞,旌旗变幻中,一队又一队的薛军,在旌旗的引领下,从薛军大营中涌了出来,再次如同狂风巨浪一般,朝着薛都大邑涌了过来! 城头上,妫旦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一丝冷笑来,这才像样嘛,像前一天那样就派几个千人队来攻城,那是攻城吗?那是闹着玩好吧?要攻城,就还得像前一天那样,出动数万,十数万的大军,用人命来填! 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而且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攻击,部分白天黑夜的猛烈强攻。城外数十万薛军,分批上阵,每一波次的攻击,投入人数都在几千人到上万人之间! 每一波次的攻击,都会持续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甚至更多的时间,直到投入攻击的薛军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才会又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去。而紧接着,另一波次的攻击,便又会如同潮水一般用来,不给城头上的薛军戍卒,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波接一波的攻击,从当天下午,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整整两天两夜还要加上一个下午,在总计超过二十八个时辰的时间里里,城外将近三十万薛军,就没有停止过任何的攻击! 持续不断的超强度的攻击,以至于从薛都大邑的城头上,一直延续到城外几百步远的距离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地、城墙,甚至于就连城外薛军大营外的路面上,都被鲜血浸染得变了色,而距离城墙越近的地方,尸骸、残骨越多,地面上甚至由于流出的鲜血太多,而积出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血泊!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尸山血海…… 所有能够想象得到的可以用来形容战场惨烈的词汇,在这真正的战场面前,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甚至根本没法形容这战场惨烈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只有真正经历过这场大战的人,才能够想象得到,战场上那无间炼狱一般的惨烈和血腥,甚至于很多人在战后,每每回想起这场大战的时候,都还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感到恐惧和害怕! 那是一种死亡真正就在眼前的恐惧和害怕,个体的力量,在这种死亡面前,真的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几乎每一个瞬间,都会有无数多的人受伤、倒下,然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好在,在妫旦身先士卒的亲自带头示范作用下,凭借着薛都大邑城中准备充分的滚石檑木等防守器械,以及在仓库中堆积如山的,几乎连箭杆都开始有些腐朽了的不计其数的箭矢,这场整整持续了两天半几近三十个时辰的高强度的大战,终于随着第三天夜幕的降临,而慢慢的落下了帷幕! 薛都大邑城守住了!虽然牺牲了将近一半的防守力量,耗费了将近四成的防守器械和箭矢箭弩,但是,城外的贼军退了,薛都还在自己手上,这就是胜利! 望着城外如潮水一般退去,却在也没用涌来的贼军,城头上浑身浴血,几近脱力的妫旦,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兴奋和激动的神色,以至于撑在城墙垛子上的手,都在不停地轻轻地颤抖着,一双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若不是整个身子都撑在城墙垛子上,妫旦几乎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而在妫旦旁边,城墙上戍守的其他薛军戍卒,大体也都差不多,如果不是身子还靠在城墙垛子上,能够站着的人,还能有几个,还真不好说!而且,在经历了长达两天半的持续不断的大战之后,城头上戍守的薛军,很明显的比两三天前,少上了许多,精神也委顿了许多! 而在大战过程中,每一次击退攻城的薛军后,那些在之前战斗中死亡的薛军戍卒,便会直接被人从城楼上扔下去,甚至于一些重伤垂危,根本没有可能救活的薛军戍卒,也会直接被扔出城去,只有那些受伤比较轻的戍卒,才会被抬下城楼去,送到城中医馆,进行救治。一些还能够行动之如的轻伤员,甚至根本就不会被允许下城休息,而是继续拿着武器,站在城头上坚持,再坚持!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从城外薛军大营中传来的金鼓声,传到城头上的薛军戍卒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之音一样婉转动听,一些薛军戍卒,甚至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来…… 当天晚上,持续作战至少一天以上时间的薛军戍卒,睡得格外的香,或者说,他们是在长时间的绷紧精神,高强度作业之后,身心疲惫,突然放松下来之后,想要再恢复精神元气,仅仅只依靠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根本不够! 就连妫旦也样,直到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妫旦才猛地一下惊醒过来,想要从床榻上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妫旦心中大骇,急声叫道:“来,来人,来人!” 过了好一会儿,临时行辕的房间外,才冲进来了两个宫廷禁卫军,有些脚步踉跄地走到妫旦跟前,急声说道:“大,大王。” “什么时辰了?” “快,快午时了。” “快午时了?”妫旦一惊,急忙说道:“快,服侍寡人更衣!” 两个宫廷禁卫军急忙上前,搀扶着妫旦起了床,又取来衣甲等,给妫旦披挂在身上。 妫旦一边任由宫廷禁卫军帮他穿戴衣甲,一边问道:“贼军可有攻城?寡人怎么没有听见厮杀声?” “大王,贼军没有攻城,城外一切如常。”一个宫廷禁卫军低声回答道。 “没有攻城?一切如常?”妫旦不由得又愣了愣,旋即又问道:“贼军可有信使前来?” 那个宫廷禁卫军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 “没有?”妫旦心中更加疑惑,很快穿好衣甲,便带着那几个宫廷禁卫军,出了行辕,往城楼上走去,一路上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东倒西歪,靠在街边房屋商铺墙脚边的薛军戍卒。 妫旦见状,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脸色也顿时变了变,身旁的宫廷禁卫军急忙低声说道:“大王勿惊,他们只是睡过去了。” 妫旦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走到其中一个薛军身前,蹲下身子,轻轻地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果然还有气息,胸腔也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妫旦见状,不由得稍微松了一口气。 放眼瞧了一下街道两边靠着墙脚睡过去的薛军戍卒,妫旦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往城头上走了去。 不一会儿,妫旦便已经来到了城头上,而城头上的薛军戍卒,除了少数几个薛军,还保持着清醒,正倚靠着城墙垛子,往城外的薛军大营张望外,其他人,竟然也都在昏睡! 妫旦见状,脸色顿时又变了一下,城下那些戍卒昏睡,妫旦还可以原谅,毕竟城头上还有一批薛军挡在前面呢。可这城头上的薛军,都还昏昏欲睡的,那城外的贼军攻上来了,岂不是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身旁的宫廷禁卫军见妫旦脸色不对,急忙厉声喝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什么时候了,还睡,还睡?想死啊?都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呵斥声中,那个宫廷禁卫军更是上前几步,用手中的马鞭,朝近前一个薛军戍卒身上挥了过去。 那薛军戍卒身上挨了一鞭,吃痛地叫了一声,猛地惊醒过来,一眼瞧见身前凶神恶煞的宫廷禁卫军,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冲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周围其他那些薛军戍卒,也纷纷惊醒了过来,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有的人,甚至挣扎了好几下,还是在旁边同伴的帮助下,才勉强站了起来的! 很快,城头上值更的一个游击将军,便小跑着跑到了妫旦跟前,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说道:“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妫旦淡淡地瞧了那个游击将军一眼,走到城墙垛子边,朝城外的薛军大营望去,冷声说道:“城外什么情……”话还没说完,妫旦脸色却猛地一变,旋即冷声叫道:“王旭,快,集合全军,马上出城!~” 身后的宫廷禁卫军听了妫旦的话,不由自主地一愣,旋即大声应道:“是!”转身跑下了城去,尖锐的哨声很快便在城下街道上响了起来,城中昏睡的薛军戍卒,顿时全都惊醒了过来,在各自校尉、都头的统领下,开始集合站队。 城头上,妫旦却依然还在望着城外的薛军大营,大营中依然旌旗林立,但是,那猎猎作响,迎风飘扬着的旌旗之间,竟然有无数个细小的黑点,在不停地起起落落,那是天上的雀鸟! 雀鸟落营,城外的贼军,跑了!~ 第九百零二章 妫旦的决定 出城的宫廷禁卫军,很快便传回来了第一条消息,城外薛军大营,已经成了一座空营,营中的贼军,真的已经夜遁逃窜了! 消息传回来后,妫旦心中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让出城的宫廷禁卫军回城,又将城中的斥候,全都派了出去,以薛都大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搜寻而去! 无论城外的贼军是真的夜逃了,还是隐藏了起来,埋伏在城外的某个地方,想要引诱城中的薛军戍卒出城追击,就算从昨天晚上算起,到现在,也才刚刚过去十个时辰,城外的贼军肯定逃不远,埋伏也肯定埋伏在薛都大邑附近的某个地方! 而无论城外的薛军是真的逃了,还是埋伏了起来,在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和情报传回来之前,妫旦都绝对不可能将城中的薛军戍卒派出去追击的! 现在,薛都大邑城中的薛军,拢共就只有那么点人了,而城外的贼军,就算这几日的攻城战,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伤亡惨重,但剩下的贼军,也绝对接近甚至超过二十万,依然是城中戍卒人数的两到三倍!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冒然出城追击,很有可能便会一头撞进城外贼军的圈套陷阱之中,从而导致全军溃败,甚至于连想要再守住大邑城,也都有那个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妫旦自然是不可能现在就选择出城追击的!就算要出城追击,也至少得知道城外的贼军往哪个方向逃的,分成了几部分,还是一部分,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夜遁逃窜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所有的这些问题,在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之前,妫旦都不可能轻举妄动,哪怕因此而贻误战机,那也没办法!贻误战机,总也好过冒然出城,一头扎进对方的圈套之中强吧? 到了晚上半夜的时候,派出城去的斥候,传回来了一条消息,在城南往下崮关去的官道上,发现了贼军的踪迹,人数约在数万! 城南官道!妫旦很快便根据斥候的禀报,在薛都大邑及周围关隘郡县地舆图上,标注了一个符号! 而之后,从半夜第一拨斥候传回情报开始,陆陆续续的,其他各个方向上的斥候,也都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情报,有发现贼军斥候的,有发现贼军暗哨、埋伏的,总之,从薛都大邑各个方向上,几乎都有发现贼军的踪迹,甚至还发现其中一支贼军,正往东边的东郡方向行进! 斥候每禀报一次,妫旦便在地舆图上标注一次,一整个晚上,妫旦几乎就没有合过眼!而到了第二天,更多的斥候,更是发回来了更多的情报,除了城南往下崮关方向去的那支人数数万的薛军外,往东郡方向去的官道上,也发现了一支薛军,人数却只有数千,往北边安阳郡方向去的,也发现了一支薛军,人数同样只有数千,而往西边宁安郡去的官道上,同样也发现了一支数千人的薛军! 宁安郡守备将军鞠盎,在妫睿举起反叛的大旗之后,便杀了郡守,起兵响应,而西边的西林郡郡守妫邕,则杀了西林郡的守备将军,宣布拥护自己,如今两郡正在西林郡和宁安郡的交界处,展开生死搏杀,谁胜谁负,妫旦还没有收到来自平西都督的奏报,派出去的斥候,也因为妫睿大军围困了薛都大邑,而根本传递不回来任何的情报。 但是现在看来,妫睿派人往宁安郡去,很明显是想要分兵纵掠地方,先和鞠盎一起,解决了西边西林郡中的平西都督之后,再转过头来,再围攻薛都大邑! 至于东郡那边,自从丞相,自己那个王叔妫玮逃出薛都大邑,逃到东郡之后,整个东郡的局势,就变得微妙了起来,妫玮那个老狐狸,既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自己,也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妫睿,这老狐狸,应该是想要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他自己好渔翁得利! 而现在,妫睿仅仅只派了一支数千人的贼军,前往东郡,应该是想要拉拢妫玮那只老狐狸,只是不知道妫睿会给那只老狐狸开出什么样的价格来了,而妫玮那老狐狸,会上当吗? 而在北边,安阳郡外隆城郡中,还有一个镇西都督赵传!虽然因为卫国三郡故地之乱,卫国卫宁郡和柁樟郡,都已经不复为薛国所有了,但隆城郡,却还一直掌握在镇西都督赵传手上! 而赵传,那可是妫睿的嫡系,当初妫睿举起叛旗之后,赵传也是第一个站了出来,公开相应妫睿的地方镇守大将,更是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以至于连妫睿,都不得不给了他一个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名义! 如今,赵传手上的镇西军,至少还保持着两万以上的兵力,若是在加上这几个月的疯狂扩军备战,就算赵传手上只有一个隆城郡,他手上的兵力,很有可能都已经不少于五万人了!一个拥有五万大军的地方镇守大将,其影响力,可想而知!就连跟隆城郡相邻的安阳郡,现在恐怕都对近在咫尺的隆城郡,忌惮害怕得难以入睡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隆城郡,自始至终,可一直都不是薛国故有的领地,若是赵传再受到隆城郡中地方反抗势力的挑唆,拥兵自立,对于薛国来说,那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而妫睿之所以派军北上,接应赵传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恐怕也是担心赵传从隆城郡中招收的本地士卒太多,让镇西军对薛国的认同感大为下降,从而让赵传容易受到挑唆,心生异志吧? 而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妫旦却是已经可以肯定了,在薛都大邑周围,至少五十里范围之内,应该是已经没有太大股的贼军存在了,而贼军主力撤退的方向,最主要的,应该还是城南,南疆三郡,那也可以算作是妫睿的老巢了! 而妫睿在全面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突然率军撤离,并且分兵接应和支援东西北三个方向上的叛军,恐怕更多的原因,还是想要利用东西北这三个方向上的叛军,牵引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能够首尾兼顾吧! 至于妫睿为何突然撤军南下,肯定不是他突然良心大发现了,想要放自己一马,多半还是可能南疆三郡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吧?而南疆三郡能够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呢?妫旦虽然还没有掌握到确切的情报,但是,用脚后跟,他也能够想得到,南疆三郡南边,可就是南蛮莒国! 薛国内乱,两王子争位内讧,南蛮莒国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次可以彻底肢解,甚至灭亡薛国的机会?换成自己是莒王,若是知晓妫睿领着南疆三郡绝大多数的薛军北上,南疆三郡守备空虚,自己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天赐良机吧? 而以南蛮莒国的疆域和人口国力,翻手之间,动员组织起一支数十万的大军北上,攻打南疆三郡,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以莒军的战斗力,就算没法跟薛军武卒一对一的正面抗衡,可三对一,五对一之后呢?双拳难敌四手,面对着数倍于己,甚至是十倍于己的莒军,而且还是突然杀至,南疆三郡留守的那些薛军,还能守得住疆土城池吗? 而对于自己来说,虽然妫睿分别朝东北西三个方向,各派出了一支奇兵,以增援接应东北西三个方向上的叛军,但同样的,其实这三个方向上的叛军,除了镇西都督赵传麾下的镇西军外,和东边动向不明的丞相妫玮所部外,至少在西边,以自己现有的兵力,是完全可以从容不迫的一口将宁安郡中的鞠盎所部,完全吞掉的! 而解决掉了宁安郡中的鞠盎所部,西林郡和宁安郡就将再次打通通道,重新归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嗯,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西边的赵国,会不会也如同南边的莒国一样,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突然发兵袭击和攻打西林郡,那样的话,自己在解决掉叛军鞠盎之后,就将直接面对西边的赵军,那样的话,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想到这些,妫旦心中不由得又微微动了一下,自己似乎应该派人去赵国活动活动了,嗯,如果可以的话,自己重新去掉王号,向夏王室表示臣服,想来以夏王室忠臣自居的赵国,恐怕也就不好意思再对自己动手了吧? 当然,如果要向夏王室,或者赵国低头的话,有一样东西,直接送去赵国,妫旦就可以很肯定,赵国在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再对自己动手的,那就是在平夏灭卫之战中,从夏王室兴夏王宫中得来的天子之玺! 只是,将代表天子身份和地位的印玺,再拱手送去赵国,妫旦还真有些舍不得呢,毕竟,那可是代表着天命所归啊! 一整天的时间里,妫旦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整理和标注那些斥候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传递回来的各种各样的军情外,就是在考虑天下形势,考虑妫睿为何突然撤兵,考虑赵国会不会落井下石,趁势攻打薛国,等等等等。 犹豫再三,妫旦最终还是决定,在赵国还没有落井下石,出兵攻打薛国之前,自己还是先等等再说,毕竟,赵国现在都还没出兵呢,自己如果就这样双手将天子之玺送到赵国去,那也显得太懦弱了些吧?就算将来镇压平息了国内动乱,对薛国天下的臣民,也不好交代啊! 不过,天子之玺可以不交,派去赵国的使者,也还可以再等等,但是,收复宁安郡,打通薛都大邑和关西两郡之间的通道,将两郡之地重新收归己有,却是刻不容缓之事! 现在的薛国,已经有了四分五裂的迹象,自己现在占据和控制的地盘,就薛都大邑周围这么点大的地方,如果不趁着妫睿南下,自顾不暇的机会,尽可能的将东北西三个方向上的叛军平息掉,等妫睿打退了南边的莒国入侵的军队,守住了南境三郡之后,再掉过头来,反攻大邑,那可就是又一次的大邑保卫战了啊! 前几天的大邑保卫战,打得有多辛苦,有多困难,除了自己,天下还有谁能够知道?妫旦可不希望,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噩梦! 下定决心后,妫旦很快便大声叫道:“来人,传王旭!~” 第九百零三章 妫玮侵郴 很快,妫旦最为信任的心腹卫士王旭,便以平西将军的身份,率领两万从薛都大邑的戍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薛军,离开了薛都大邑,往西边的宁安郡赶去。 宁安郡西,叛军鞠盎正与平西都督妫邕在西林郡和宁安郡交界处激战。王旭率军开进宁安郡后,便会进一步减轻平西都督妫邕的压力,甚至于跟妫邕两面夹击,一举击溃鞠盎所部叛军,平定宁安郡,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而就在王旭率军离开薛都大邑后三天,派出去的斥候也从南边发回来了最新的消息,证实了妫旦的猜想,在南疆三郡,南蛮莒国真的已经趁着南疆三郡守备空虚之际,出兵二十万北上,攻打南疆三郡,在短短的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占据了整个陵南郡,并且正在猛攻石陵郡! 南疆三郡,那可是妫睿的老巢,妫睿手下的数十万叛军,有一大半,都是从南疆三郡调派来了,南疆三郡若是有失,妫睿根基不稳,又哪还有能力跟自己一争天下?因此,在听闻莒军北上的消息后,妫睿才会那般火急火燎的,连夜撤离薛都大邑吧? 不过现在好了,妫睿撤军南下,妫旦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需要再担心来自于南边的强大的威胁了,这样一来,妫旦就可以从容不迫的腾出手来,稳固他在薛都大邑的统治,同时出兵平定其他方向上高举叛旗的乱军。 等到南边的妫睿打败入侵的莒军,或者被莒军击溃,莒军继续北上时,妫旦也就能够集中兵力应对危机了!总之,对于妫旦来说,他还真的要好好感谢感谢南蛮莒国呢,若不是南蛮莒国突然挥军北上,薛都大邑之围,恐怕到现在都还解不了吧? 而当初,妫旦可是不顾一切后果,几乎将整个薛都大邑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到普通百姓,可是全都得罪完了,才好不容易从薛都大邑搜刮到一支将近十万人的大军,全部上城抵抗,才好不容易挡住了妫睿一拨又一拨的猛烈攻势的! 那样做的后果,妫旦其实心里也很明白,真要是继续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城中暴乱,引发严重的后果,但是当时,妫旦却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采取血腥残酷的高压手段,在极短的时间里,完全震慑住薛都大邑城中的军民,从而集中所有的力量,对抗妫睿! 至于现在,危机过去了,那种血腥残酷的高压手段,自然是不可能再用的了,那些被关押、软禁起来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被妫旦下令放了出来,被战火所焚毁的房屋,妫旦也下旨从国库拨出银钱,重新修建! 不仅如此,为了平息之前残酷血腥的高压手段所导致的民愤,收买民心,妫旦更是从国库拨出了一大笔银钱,直接分给了薛都大邑城中的所有军民,而那些世家贵族,妫旦更是以高官显爵加以笼络,几乎每个人都升了两级甚至是三四级的官勋! 虽然这些手段,并不一定就能够全部挽回失去的民心,但至少,可以让妫旦在薛都大邑的统治,稍微稳定一点吧,至于那些心中依然对自己怨恨愤懑,甚至心怀异志之人,妫旦也只能等他们行迹败露之后,再加以处置了! 而就在妫旦以相对怀柔的手段,稳定薛都大邑的局势的同时,天下列国间的形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薛国东境,东郡城中的薛国丞相妫玮,在东郡城中,拿出了一份薛王妫翊‘谕旨’,摇身一变,成为了薛国丞相兼征东大将军,持节钺,节制东、黄两郡诸郡县关邑军事,成为了事实上的东郡和黄岚郡的掌控者。 至于被妫玮带到东郡的那个薛国小王子昱,在妫玮看来,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虽然没有私下里将之处置了,但也将他给软禁圈养在了东郡城中的大丞相府中,限制了其人身自由! 虽然现在,小王子昱好像是没什么用处了,但是将来呢,说不定事情再次发生变化,小王子昱又有了用武之地呢?反正现在东黄两郡已经在妫玮的掌控之中了,王子昱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而那支从薛都大邑出发,赶往东郡的‘贼军’,却连东郡的边界都没碰到,就已经被妫玮派出的一支薛军,直接给半道截杀,全军覆没了! 之后,妫玮便以丞相、征东大将军的身份,在东黄两郡中竖起大旗,开始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辎重,武器装备等等。 得到情报的妫旦,甚至还为此担心了好几天呢,东黄两郡虽然毗邻的不过是郴国、中山等这样的小国,驻扎的薛军,不如南疆三郡的精锐,数量也没有南疆三郡多,但两郡薛军加起来,也足足有将近十万人,再加上妫玮以丞相之尊,招兵买马,短时间内,是很有可能了个凑齐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强大兵力的!这些兵力,除了留守东黄两郡,防备郴国外,至少能够抽出一大半的兵力来,如果妫玮真的也如同妫睿一样,兴兵来犯,妫旦还真的有些难以应付呢! 不过好在,妫旦的担心,仅仅只持续了十几天,从东黄两郡中传来的消息,便彻底的打消了妫旦的所有疑虑!丞相、征东大将军妫玮,于更新元年四月初一,领大军三十万,东攻郴国! 大军三十万,这自然只不过是妫玮的号称罢了,至于真实的兵力,打个对折,再对折,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就算如此,攻打郴国的薛军,至少也在五万之上,甚至于很有可能有七八万人!而郴国呢,现在的郴国,还能够组织起来多少兵力呢? 按理说,郴国已经向薛国俯首称臣,是薛国的藩国,妫玮身为薛国大丞相、征东大将军,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是不应该入侵郴国的,可现在,天下局势混乱,早就已经没有所谓的义战了,大国打小国,强国打弱国,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啊? 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妫玮率领的,号称三十万大军的薛军,便一路势如破竹,杀进了郴国境内,甚至直接将郴国与薛国接壤的武城郡给夺了下来,兵锋直指郴都泰宁! 而泰宁城中,在听闻薛军大举来犯,一路势如破竹,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连续攻破了武城郡中大大小小五六处关邑城池,占领武城郡全境,也不过是三五日内的事情后,一金半百的郴侯姚裕,心中大骇,慌慌忙忙的将郴侯之位,传给了太子姚鼐,而他自己,则领着一干后宫妃嫔,直接逃出了郴都泰宁,逃往了平阳郡。 平阳郡地处郴国东部,与郑国接壤,若是郴都泰宁真的有事,姚裕还可以直接逃出国去,逃到郑国避祸,甚至是南下莒国,也是可以的! 而在郴都泰宁,刚刚继承郴国君侯之位的姚鼐,甚至还来不及组织起城中军民,完善城中守备器械等,薛国大军就已经出现在了泰宁城下。 无奈之下,姚鼐只得再次请郴国老帅姚季叔出面,整顿城中兵马,抵抗薛军。而老帅姚季叔,那可是郴侯姚裕的叔叔辈,姚裕都已经五十岁了,姚季叔的年纪还能小?早就已经七十多岁,将近八十岁了,头发胡须都已经斑白脱落,快要掉光了! 然而,在郴国生死存亡之际,姚季叔却也并没有任何的迟疑和退缩,毫不犹豫的从姚鼐手中接过了兵符印信,担负起了包围郴都泰宁的重任! 四月十七,薛国大军在丞相、征东大将军妫玮的率领下,抵达郴都泰宁,并于当天下午,便对郴都泰宁,发动了一次猛烈的进攻,数千名精锐薛军,在刀盾手盾牌的护卫下,抬着攻城云梯、撞城车,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泰宁城猛冲了过来! 泰宁城头上,七十多岁的老帅姚季叔,身先士卒,亲自登上城头,督促郴军作战,甚至于在城外薛军攻城之时,亲自张弓搭箭,朝着城外的薛军,连发十矢,射杀薛军校尉都头八人,震慑住了敌军,更是极大的提升了防守郴都泰宁的郴军的军心士气! 第一天的试探性的进攻,在天黑之前,落下了帷幕,攻城的薛军,在付出了将近一千人的代价后,终于撤退了,但是,战斗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当天晚上,薛军隔上一小段时间,便会派出一支人数不等的人马来,锣鼓喧嚣的在泰宁城外,敲锣打鼓一番,惊醒了城头上的郴军之后,又猛地撤退!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薛军的疲兵之计,但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姚季叔,却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松懈,就算这一次薛军只是骚扰一番,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城外薛军那么多,谁知道薛军会不会趁着夜色,突然大举攻城呢? 一整个晚上,姚季叔都坐镇城楼,就算明知道薛军只是以骚扰为主,但每一次薛军敲锣打鼓的跑到泰宁城下时,姚季叔却都要亲自领兵巡视一番,甚至于有几次,刚刚在城楼里坐下,靠着椅子假寐之时,都会突然间惊醒过来,以至于一整个晚上,姚季叔可以说都没怎么休息过! 第二天一早,妫玮便派了一个信使,在城下高声呼喊劝降,但随即却被姚季叔一箭给直接射着钉在了地上!之后,薛军再次出动数千人大军,猛攻泰宁城,而姚季叔也如同前一天一样,依然身先士卒,亲自张弓搭箭,射杀敌军! 激烈的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形势最紧急之时,薛军沿着攻城云梯,甚至都攀爬上了泰宁城城头之上,却都又被姚季叔亲自领着亲兵护卫,近身肉搏,直接将登上城楼的薛军,当场斩杀,剁成一堆碎肉,扔下了城去!在短兵接战之时,姚季叔甚至亲自斩杀了四五名薛军,鲜血,几乎将姚季叔的战甲,都浸染成了暗红色! 而当天晚上,薛军依然采取疲兵之计,一整个晚上,都在时不时地出兵惊扰城上的郴军戍卒,让城头上的郴军,几乎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而作为郴军主帅的姚季叔,在这个晚上,几乎同样没有怎么合过眼! 而到了天亮之后,数千薛军,却又如同潮水一般,再次出现在了泰宁城下,对着郴都泰宁,再次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第九百零四章 季叔身亡 白天激战,晚上骚扰,昼夜不停的攻城战,在郴都泰宁,已经持续了十天的时间了,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城中的郴国守军,在老帅姚季叔的率领下,顽强的打退了薛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的进攻! 在形势最危急的关头,攀着攻城云梯爬上郴都泰宁的薛军,甚至是直接被一些郴国轻伤病员和城中自发上城守卫郴都的臣民,直接抱着一个个薛军,从城楼上直接跳了下去,采取了与薛军同归于尽的办法! 在这种悍不畏死的英勇斗争之下,郴都泰宁城中的军民,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将攀爬上城头的薛军,又给赶了下去,让泰宁城在长达十天的攻城战中,依然屹立不倒! 而攻城的薛军,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十天的时间里,直接死伤在泰宁城外的薛军,就足足有一万余人!几乎每天,都有超过一千余人,倒在了泰宁城外,或者是泰宁城的城头上。 而在这十天的防守战中,泰宁城中的郴国军民,更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死伤人数,跟薛军比起来,更是达到了将近二比一的地步!在十天的时间里,是在泰宁城头上和抱着薛军,跟薛军同归于尽的郴国军民,至少在两万五千人以上! 泰宁城,虽然是郴国国都,在整个郴国,都可以算得上是最大最坚固的一座城池,高墙厚城,防守完备,武器装备,兵丁士卒,更是整个郴国最精锐最多的一座城池!然而就算如此,整个泰宁城中的郴军,也不过才五万多人,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这两年才刚刚招募入伍的新兵,几乎连战场都还没上过! 之前郴国的老兵,已经在与薛国的几次战斗中伤亡殆尽!若不是在薛军大举入侵之后,郴国新侯姚鼐,走出郴王宫,在泰宁城中最大的广场上,当着泰宁城中的文武大臣、军民士众,声泪俱下的发表了一次抗薛宣言,直言将要率领郴国军民,与薛国侵略者斗争到底,战斗到死,引起了城中军民的共鸣,让城中富商巨贾以及普通民众,全都自发的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富商巨贾,世家贵族,甚至将家中的仆人、护院家丁,全都组织了起来,普通民众,更是自发的拿起各种简陋,以及破损腐朽的武器,一起登上了泰宁城头,加入了守卫泰宁城的战斗中去,以泰宁城中那区区数万郴军的战斗力,恐怕早就已经坚持不住,被城外的薛军突破城防,冲进泰宁城了! 而危急关头,郴侯姚鼐起用老帅姚季叔,也在很大的程度上,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让城中惶恐不安的军心,得以很快的稳定下来,再加上姚季叔身先士卒,张弓搭箭,射杀薛军,以及在城头上挥刀斩杀薛军等英勇事迹,更是起到了很好的表率和示范作用,极大的鼓舞了郴军的军心士气,凝聚了民心民力,才让郴国军民,在薛国数万(号称三十万)大军的猛攻之下,能够坚守郴都泰宁长达十天之久! 然而,十天的攻城战,却并不是整个郴都泰宁防守战的终点,战斗依然还在继续着,只不过在这一天,郴国的定海神针、柱国基石,老帅姚季叔,却在又一次的跟冲上城头的薛军近身肉搏之时,一个恍惚,被两个前后夹击他的薛军的其中一个,在右肩头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锋利的刀锋,瞬间划开了姚季叔身上厚重的铁铠,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姚季叔的右肩之上,深可见骨! 姚季叔整个身子都因为这一刀,而被砍得往前扑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回身反手一个横劈,将那个薛军给劈砍成了两半。而他身前身后的其他郴军也反应过来,一起冲了上来,将姚季叔身边的其他薛军,全都给砍翻在地,身子直接被人抱着,纵身跳下了城头。 冲上城头的薛军,再一次被赶下城去,而姚季叔却在战后,连站都已经站不稳了,脸上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起来,没有了一丝血色,整个人也仿佛一下子就老上了许多! 很快,姚季叔受伤的消息,便传到了郴王宫中,郴侯姚鼐听到姚季叔手上的消息后,顿时惊得几乎晕倒过去!随后,姚鼐便紧急出宫,带着宫中禁卫,亲自来到了泰宁西城门的城楼上,在城楼里,见到了身上依然还穿着衣甲铁铠,右手拄着大刀,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眼紧闭的姚季叔。 看到姚季叔端坐在太师椅上,姚鼐终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现在,整个泰宁城,可都全靠着姚季叔这个老帅在坚持着,如果姚季叔出了什么事,那还能不能守住泰宁城,可就真的难说了! 就在两天前,在城头上的斥候,还有去跟姚鼐汇报说,有两支人数不等的薛军,离开了泰宁,往北边和南边去了!那两支往北边和南边去的薛军,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不问可知,肯定是郴国北边的北安郡和南边的新安郡了! 如今郴都泰宁被围,内外的音讯都已经断绝了,郴国西边的武城郡已经被薛军占领了,北安郡和新安郡,同样守卫空虚,薛军怎么可能放过?就连东边的平阳郡,若不是有泰宁城横在前面,恐怕薛军也早就长驱直入,杀进平阳郡中了! 现在,北安、新安两郡是个什么情况,姚鼐被困守孤城,也得不到消息,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而且就算姚鼐能够接到消息,现在泰宁城都自身难保了,姚鼐也不可能再分派得出援军来,去增援北安、新安两郡了! 甚至于就连与郴国相邻的新阳国,恐怕现在也根本不敢再为郴国出头,援助郴国什么的了!相反,在得知薛国攻打占据郴国之后,新阳国恐怕还得更加巴结讨好薛国,小心翼翼的侍奉薛国,对薛国的命令,再不敢有任何的违逆了,否则下一个倒霉的,说不定就是他新阳国了! 如今的郴国,想要抵挡住薛国,也就只能靠自己了,而想要守住郴都泰宁,老帅姚季叔,就绝对不能出任何的事!他要出了事,郴国可就真的再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了! 看到姚季叔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姚鼐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放轻松了脚步,缓缓走到姚季叔跟前,端详着姚季叔惨白削瘦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姚鼐才轻声叫道:“叔爷,叔爷?” 姚季叔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对于姚鼐的叫唤,没有任何的反应。姚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来,急忙又高声叫了一声:“叔爷,叔爷!” 太师椅上的姚季叔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姚鼐脸色顿时大变,急忙冲上前去一步,冲到姚季叔跟前,伸出右手食指,颤颤巍巍地伸到姚季叔的鼻子下,旋即便只感觉两眼一黑,两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下跪了下去。 好在姚鼐身后的禁卫见机得快,急忙上前,伸手抓住姚鼐的胳膊,将姚鼐搀扶住了,急声说道:“君上,您没事吧?” 姚鼐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我没事。”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姚鼐才又说道:“你,去看看叔爷,他怎,怎么样了。” 禁卫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走上前去,走到姚季叔身前,伸手在姚季叔的鼻息下面试探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急忙转过身来,跪倒在姚鼐面前,颤声说道:“君,君上,大帅,大帅已经薨了!~” “叔爷,叔爷啊!~”听了禁卫的话,姚鼐顿时便又感觉脑袋猛地昏了,放声痛哭着惨叫道。 那个禁卫脸上同样也挂着泪水,但却跪着爬到姚鼐跟前,说道:“君上,君上节哀,君上节哀啊!”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个禁卫又说道:“君上,大帅薨逝,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啊,以免动摇军心士气啊!” 听了禁卫的话,姚鼐也猛地回过神来,没错,姚季叔受伤之后,肯定也是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故而才会选择摆出这样一幅造型,端坐在太师椅上,以免影响了外面郴国军民的军心士气,可以说,到死的时候,姚季叔都还在想着郴国的战事啊!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公布姚季叔已经死了的消息,那岂不是浪费了叔爷的一片苦心么? 想到这些,姚鼐却猛地又愣了一下,不对,叔爷受伤的消息,当时在城头上的很多郴国军民,都是亲眼所见的,这一点,就算是想要隐瞒,也绝对隐瞒不住的!而如果叔爷长时间不出现在城头上,或者没法跟之前一样,身先士卒,跟城头上的军民并肩作战,时间一久,必定会惹人怀疑,到那时,私下里议论纷纷,各种猜疑,那才是真正的动摇军心士气呢!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直接空开此事,利用叔爷之死,激发城上军民守军的战斗意志和对薛军的仇恨愤怒,说不定反而还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些,姚鼐当机立断,旋即便让几个宫廷禁卫军,直接将姚季叔的尸骸,连同他坐下的太师椅,一起抬着,抬出了城楼,抬到了城头上,姚鼐自己,更是寸步不离地陪同着姚季叔的尸骸,一起出现在了城头上。 看到老帅姚季叔和君上姚鼐一起出现在城头上,城头上的郴国军民,顿时钱都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叫道:“君上万年,大帅万年!君上万年,大帅万年!~” 姚鼐抬了抬手,制止了众人再山呼万岁,等城头上的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之后,姚鼐才又用悲戚的强调说道:“诸位郴国军民、士绅,寡人,寡人在这里,很不幸的告诉大家,我郴国的大帅,寡人的叔爷,季叔,已经薨了!~” 听了姚鼐的话,城头上的所有人军民,不由得全都一震,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太师椅上,仿佛在闭目养神一般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姚季叔。 良久,才有姚季叔的亲兵反应过来,急声说道:“不可能,大帅怎么会死?大帅不可能死的!”说着,那个亲兵更是直接抄姚季叔冲了过去,急声叫道:“大帅,大帅,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姚鼐没有让禁卫上前拦着亲兵,而是亲自走到那个亲兵身前,伸手轻轻地拍着亲兵的肩膀,沉声说道:“这位小兄弟,虽然寡人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叔爷,叔爷他真的已经薨了。”说着,姚鼐仰头“啊!~”的大叫了一声,眼角不由自主地流出几滴眼泪来! “啊!~”周围其他郴国军民,也跟着一起仰头长啸,随后,更有郴国军中刀盾手,一手握刀,一手执盾,用刀背,一下接一下地敲打着盾面,敲击声中,沉重低昂的战歌响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第九百零五章 妫玮哭灵 泰宁城头上突然间响起的战歌声,顿时惊动了城外的薛国丞相、征东大将军妫玮。一身戎装的妫玮,在战歌声响起后,很快便走出了中军大帐,立足于中军帐前,凝望着远处的天际,倾耳细听着从泰宁城上传来的战歌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谁也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妫玮周围那些亲兵护卫,更是全都小心翼翼地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良久之后,妫玮才回过头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有些惋惜地说道:“郴国老帅,姚季叔,没了。” 听了妫玮的话,周围那些亲兵护卫,脸上也不由得有些疑惑不解的样子,但却谁都没敢多嘴问上一句。 虽然双方处于敌对状态,而且妫玮东征的目的,也是以吞并郴国为终极目标的,但姚季叔因此而战殁疆场,就算是身为敌对一方的妫玮,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感伤的!姚季叔是郴国公族老将,放眼列国,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将,但在郴国国中的地位和威望,却是与薛国老帅公子懋相当的!他们,属于同一个时代的人! 公子懋在几年前就已经战殁在伐卫的战场上了,而如今,郴国老帅姚季叔,也战殁于疆场之上,与公子懋和姚季叔同时代的老将,还能有几个呢?可以说,随着姚季叔的战殁,一个老将的时代,已经彻底的结束了!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这句话,妫玮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但现在想来,这句话,其实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随着公子懋、姚季叔这样的老兵一个一个的,慢慢的凋零,属于他们的时代,结束了,而未来是属于谁的呢?妫玮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属于他的时代!而当他慢慢的凋谢老去之时,会不会也会有一个属于他的时代的终结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良久之后,妫玮这才又沉声说道:“传令下去,暂罢攻城,全军缟素,为郴国老帅姚季叔戴孝!”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玮又说道:“还有,在阵前准备香蜡纸烛并姚帅牌位,本帅要亲自祭奠姚帅。” 身旁的亲兵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躬身应道:“是。”很快便转身,将妫玮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经过一整晚的准备,到第二天早上时,薛军大营中,已经全部换上了白色的缟素,薛军全军上下,甚至都头顶着白色素布,披麻戴孝。沉闷的哀乐声,响彻在天地间,似是与泰宁城内响起的哀乐遥相呼应一般。 城外薛军的动作,倒是让城头上戍守的郴军,都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那些薛军,到底在搞些什么鬼名堂! 与城外的薛军一样,如今的整个郴都泰宁城内,同样也是全军缟素,家家披麻挂孝,户户哀涕。以大帅姚季叔之死为契机,郴侯姚鼐借此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民公祭活动,此前所有在与薛军的战斗中死亡的士卒、百姓,无论身份地位,尽皆录名竖牌,横七竖八,排得整整齐齐的,排在了城西大校场上,成百上千个神位灵牌的最前面最中间,最高最大的那一个,就是大帅姚季叔的神位! 偌大的祭祀灵堂布置好了之后,郴侯姚鼐,更是亲自披麻戴孝,带头朝姚季叔的神位,行了跪拜之礼!堂堂一国之君,却向一个臣子行跪拜之礼,即便这个臣子,从血缘辈分上来论,都算得上是姚鼐的叔爷辈,但姚鼐的举动,却依然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君是君,臣是臣,从姚鼐登上郴国君位那一刻起,姚鼐和姚季叔之间的君臣名分就已经定了,就算姚季叔是姚鼐的爷爷辈,也没有君上向臣子行跪拜之礼的可能!但是现在,姚鼐却行了跪拜之礼,而且带头朝着姚季叔的神位,磕了三个响头! 姚鼐这一拜,拜的可不仅仅是姚季叔,还有姚季叔神位后面,那成千上万个神位灵牌!那些神位灵牌的主人,其中绝大多数,可都是出身低贱卑微的普通百姓,甚至不乏出身贱籍的奴仆! 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姚鼐这才又朗声说道:“寡人今日之拜,拜的不是臣子,而是我郴国的守护神!是他们,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城外凶神恶煞的贼子,守护了我泰宁城的安危,保护了寡人,还有城中千千万万所有郴国臣民!他们,当得起寡人这一拜!” 说完,姚鼐起身,转过身来,面对着校场上成千上万的郴军,朗声说道:“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样,都是我郴国的守护神!如今,叔爷以及千千万万的英灵,在天有灵,就算是死,他们也一定还会继续守护着我们郴国,守护着我们这片生息繁衍的家园!” “而今,叔爷和万千英灵皆已成神,守护郴国,守卫家园的重任,就落在了寡人,以及诸位所有人的身上,诸位可有信心,随寡人一战!~” “有!~” “有!~” 姚鼐话音刚落,校场上便响起了一阵接一阵,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喊声瞬间便响彻在了天地之间,让天地都为之色变! 而与此同时,泰宁城外,在距离泰宁城两百多步远的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搭建起了一座高大的灵堂,灵堂上供着的神位上,写着“郴故大将军季叔之灵位”,虽然隔着两百多步远,但城头上的郴军却依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而当那些郴军看到城外竖起的郴故大将军季叔之灵位时,城头上那些郴军的双眼,全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湿润了起来,望向城外薛军的眼神中,也全都充满了愤怒的神色!若不是城外那些薛狗,大帅怎么可能薨逝?那些薛狗,竟然还有脸替大将军设灵祭拜,着实可恶! 而就在城头上郴军愤怒的眼神中,薛国丞相、大将军妫玮,也穿着一身缟素,披麻戴孝的来到灵堂前,朝着姚季叔的神位,鞠躬行礼,一边行礼,一边哭着祭告道:“呜呼季叔,不幸促殁!兵战凶危,人岂无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烝尝!呜呼痛哉!伏惟尚飨,君其有灵,早登仙乡……” 妫玮的举动,很快便传到了校场上的姚鼐耳中,听到妫玮竟然在城外设灵,祭拜姚季叔的消息后,姚鼐顿时眼冒凶光,双手紧紧地握拳,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的老贼,害我叔爷,还敢在这惺惺作态!左右,随我一同杀出城去,为叔爷报仇!” “为大帅报仇!” “为大帅报仇!~” 很快,校场上的所有人,便大声叫喊了起来,随后便跟着姚鼐,一起冲出了校场,朝城西赶去。 姚鼐并没有率领郴军冲出城去,虽然哀兵必胜,姚鼐利用姚季叔和众多牺牲于战场上的郴国军民的灵位,成功的激起了郴国军民的同仇敌忾,但跟城外的薛军比起来,城中这点郴国军卒和平民混杂组成的乌合之众,冒冒然冲出城去,也只会是给城外的薛军送人头的,想要一鼓作气,冲垮薛军战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率领着城中的军民,姚鼐很快便出现在了泰宁城西城门的城楼上,正式接管了整个城防!如今,老帅姚季叔已死,郴国还能够挺身而出,担任全军主帅的,几乎还没有,姚鼐也只能以郴国君侯的身份,亲自领兵了! 作为君侯,作为一国之君,姚鼐出现在城头上,与城中戍卒将士并肩作战,这本生就能够激励和振奋、鼓舞军心士气,城头上的郴军,看到姚鼐顶盔戴甲的出现在城头上,不自觉的,就浑身一震,连胸膛都挺得更高了! 而在泰宁城外,妫玮还在那惺惺作态的,一边念着祭文,祭告姚季叔,一边将一杯又一杯的素酒,倾倒在灵位前。正表演得起劲的时候,年近七十的柳大先生却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走到了灵位前。 妫玮看见柳大先生走了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嘴里的祭文也因此而中断,有些不解地望着柳大先生,说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柳大先生黯然地说道:“我来送别老朋友。”说着,柳大先生也走到了灵位前,端起一杯素酒,倾倒在灵位前,沉声说道:“当年泰宁,匆匆一别,转瞬已是三十年前,不曾想如今再次重逢,却是这般情景。季叔,一路走好。” 说完,柳大先生又端起一杯酒,倒在了灵位前,然后又端了一杯,倒了下去。连敬了姚季叔三杯酒后,柳大先生这才又转过头来,对妫玮说道:“主上,接下来主上有何打算?”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郴都泰宁,然后才又说道:“罢兵三日,三日之后,复攻泰宁,拿下郴都!” “哀兵必胜,如今泰宁城内,因为季叔之死,早已同仇敌忾,上下一心,主上想要再拿下郴都泰宁,非一月之功不可得,若是战事旷日持久,后方生变,主上却又如何是好?” “后,后方生变?”妫玮微微愣了一下,话音还未落地,眼角的余光却扫见右边官道上,有一骑快马,正飞奔而来! 妫玮微微一愣,急忙转过头去,数息之间,那骑快马就已经冲到了妫玮跟前,翻身下马,跪地禀报道:“启禀大帅,有南边紧急军情送达!”说着,那骑快马双手捧着一份密卷,递到了妫玮跟前。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这才伸手拿过密卷,稍微检查了一下密封,这才打开外面的盖子,从里面抽出密函,展开飞快地看了起来。 第九百零六章 妫玮北上 密函是南下攻打新安郡的薛军主将郑威发回来的,上面只记录了一件事,就是南下的薛军,派出去的斥候,与南蛮莒国的斥候遭遇了,并且抓住了一个舌头,审问之下,才知道,南蛮莒国已经出兵五万,占领了薛国边城狐灵关和郴国安陵邑,正挥军北上攻打郴国新安郡呢! 南蛮莒国的目的,自然是占领郴国新安郡了,这一点,却正好跟南下的薛军的计划不谋而合。可问题是,南下的薛军,虽然号称三万,但实际上却只有区区一万,而北上的莒军呢,却足足有五万人! 就算这五万南蛮莒兵,有点水分,打个折扣,可怎么也有两三万人吧?更何况,从这支南蛮莒兵的行动上来看,他们已经占领了狐灵关和安陵邑了,而且斥候都已经前出到新安郡郡城北边了。可见,南蛮莒兵的行动,可比薛军快多了! 看完密函,妫玮转手便将密函递给了柳大先生。柳大先生接过密函,飞快地扫视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也看完了整个密函的内容,将密函重新卷了起来,递还给了妫玮,微微躬身说道:“主上打算如何处置?”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转头望着柳大先生,沉声说道:“先生,当此之时,吾以为,断不可与莒国交恶。”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说道:“要不,这新安郡,就让给南蛮莒国吧?” 听了妫玮的话,柳大先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瞧着妫玮说道:“主上,怕只怕主上一味忍让,南蛮却不知进退,得寸进尺,今日得新安,明日望黄岚啊!南蛮莒国,可是连狐灵关也一并占去了啊!”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也愣了一下,瞧着柳大先生说道:“那先生以为,该如何是好?” “薛国乃是天下霸主,薛军更是天下第一强军,主上若是一味忍让,倒堕了我薛军天下强军的威名!老朽以为,主上可传令郑威将军,命其暂时驻军于新安郡北,一来可以坐山观虎斗,坐视南蛮与郴军相争,待其两败俱伤之时,便可一鼓作气,趁机击溃南蛮,拿下新安郡!”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也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又问道:“那若是南蛮莒兵大举来攻呢?” “郑威将军麾下,虽然只有一万精锐,但只要攻下新安郡后,于军中招募乡勇,主上再挑选精兵,增援郑威将军,到那时,郑威将军,有精兵强将在手,又有高城厚墙作为依托,就算南蛮莒兵大举来犯,急切之间,也根本无法突破新安郡城,主上又何须忧虑呢?” 说着,柳大先生又飞快地抬眼瞧了妫玮一眼,然后又说道:“若是郑威将军能够在夺取新安郡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下夺回狐灵关和安陵邑,有狐灵关天险在手,新安郡就更是稳如泰山了。”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便又高声叫道:“来人,准备笔墨!” 亲兵很快便拿来了文房四宝,妫玮就在姚季叔的灵台前,奋笔疾书,很快便给郑威写了一封回信,用小竹筒装好,密封之后,递给了快马斥候,说道:“马上送到郑威将军手上,让郑威将军,按计划行事。” “是。”快马斥候急忙应了一声,接过密函,贴身收了起来,朝妫玮行了一礼后,翻身上马,很快便拨转马头,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南边的官道上。 目送着快马斥候离开后,妫玮这才又回头对柳大先生说道:“先生,那现在吾是继续攻打泰宁好呢,还是就此罢兵,收兵返回东郡?” “罢兵可以,但收兵返回东郡,这却是为何?”柳大先生有些不解地望着妫玮说道。 妫玮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又说道:“东郡是吾根基所在,就如先生刚才所说,若是战事拖延时久,万一东郡生变,那却如何是好?” “东郡生变?主上是担心东郡城中有人心怀不轨呢,还是薛都大邑,大军进犯东郡?”柳大先生咧嘴轻笑着反问道。 见了柳大先生的表情,妫玮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却不免有些奇怪,刚才不是这柳大先生说的吗?继续攻打泰宁,万一拖延时久,后方生变啊?怎么现在他倒又问起自己来了?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妫玮这才又说道:“先生,东郡城中,皆是吾之心腹,短时间内,不虞有变,只是大邑城中,吾那两个侄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两位王子,的确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薛国才会出现两位王子争夺王位,进而分裂的局面!”柳大先生微微含笑着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不过现在嘛,太子睿远在南疆三郡,南蛮大举入侵,太子睿自顾不暇,又哪来的精力,图谋东郡?” 说着,又微微停顿了一下,柳大先生才又接着说道:“至于王子旦嘛,主上觉着,如果有两件事,一件事难办,一件事易办,主上会作何选择呢?” “当然是先办易办之事!”妫玮想也没想,便答道。 “没错,王子旦也一样!主上手握大军,又有王上谕旨在身,王子旦自称是奉了王上谕旨,继位为王,他又怎么可能自食恶果,攻打王旨在身的主上呢?要打,也会先打宁安郡、安阳郡,此谓之先易后难也!”柳大先生捻须微笑着说道。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又说道:“那这么说来,东郡在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有外敌入侵了?” “那是自然。”柳大先生笑着点头说道。 “那……”妫玮转头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郴都泰宁,然后才又说道:“吾便先取了这郴都泰宁来!” “不可。”妫玮话音未落,柳大先生却猛地变色,急声说道。 妫玮一愣,转头瞧着柳大先生,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那先生究竟要吾如何?” “很简单,北上。”柳大先生转颜一笑,说道。 “北上?”妫玮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瞧着柳大先生,说道:“还请先生明示。” “北上,拿下北安郡,进而攻打新阳国!”柳大先生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 听了柳大先生的话,妫玮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放弃郴都泰宁,转而调头北上,拿下北安郡,再进一步攻打新阳国,这法子,好像也不错啊! 新阳国跟郴国一样,都是弹丸小国,郴国虽然有四郡之地,但实际上呢,郴国的郡,地盘可远远没有薛国、郑国以及南蛮莒国这些强国大国国中的郡大,郴国的一郡之地,城不过二三,关不过一二,所有城镇关隘加起来,还没七八个呢,跟那些动辄十几二十座大小城镇的大郡要地,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而新阳国呢,其实跟郴国也差不多,同样也只有四郡之地,而每个郡的地盘,也只有薛郑等国一个郡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大小!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郴新中三国,好死不死的,偏偏就夹在薛莒郑三国之间呢! 虽然之前,郴新中三国和薛国,那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祖宗发下来的,都是由陈国分裂出来的,甚至于就在几年前,郴新中薛四国还都缔结有血盟盟约,关系亲密无间,可谁让郴新中三国后来背盟,在薛国背后捅刀子,反捅了薛国一刀呢? 郴新中三国背盟之后,郴新中薛四国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之后,郴新中三国,就时常面临着来自于薛国的威胁和压力,边境线也是越来越往后退,越来越往后退,这地盘,自然也是越来越小了。 如今,郴新中三国的国力其实都相差无几,在这几年里,几乎就没有怎么获得过休养生息的机会,国内民生凋零,百废待兴,城防守卫,应该跟郴国也是相差无几的! 既然如此,那如果自己放弃掉泰宁城,转而北上,拿下北安郡后,进一步挥军北上,拿下新阳国南阳郡和泰西郡,想来问题也应该不大,只要不去攻打新阳国国都安泰邑,一口气吃掉新阳国南阳郡和泰西郡,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到那时,自己手上直接控制的地盘,可就足足有了将近六个郡了!这样大一块地盘,不管是自立为王,还是割据称雄,与妫旦、妫睿一争雌雄,混一薛国,想来都已经够资本了! 想到这些,妫玮不由得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先生计高一筹,吾深感佩服。” “主上谬赞了,老朽身为谋臣,为主上建言,乃是老朽分内之事,岂敢当主上谬赞?”柳大先生捻须微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 妫玮又连连夸赞了几句,这才又转身叫道:“来人!传吾将令,大军分批分次,逐一撤军北上,并传令后军主将吴卬,为全军殿后,大军尽皆北上之后,再徐徐北上!” 命令很快便被妫玮身边的亲兵,传达了下去,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当第二天,泰宁城中的郴侯禁卫,簇拥着郴侯姚鼐,登上泰宁城城头,准备与薛军决一死战时,城外的薛军大营,竟然就已经成了一座空营了,数万大军,竟然在一夜之间,撤了个精光!~ 第九百零七章 郑国出兵 城外的数万薛军,终于撤退了,虽然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撤退的薛军,奔着北边的北安郡去了,但郴都泰宁城中的郴侯姚鼐,一直紧紧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悄悄地放松了一下。无论如何,郴都泰宁现在是保住了,泰宁,也终于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的机会! 只是,还没等姚鼐缓过气来,来自于南边的新安郡和北边的北安郡的告急文书,便如同雪片一样,朝着郴都泰宁飞了过来! 南边的新安郡,遭受到了来自于南蛮莒国的数万大军的围攻,如果没有外援的话,郡城陷落,也不过在旦夕之间!南蛮莒国突然出兵新安郡,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很有可能让郴国彻底的失去新安郡! 嗯,准确地说,郴国四郡,如今武城郡已经落在了薛军手中,新安郡正遭受南蛮莒国的围攻,而且从斥候传回来的情报来看,在新安郡中,至少还活跃着一支数千人规模的薛军!看来,新安郡全郡陷落,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在北边的北安郡,薛国从郴都泰宁撤离的数万大军,已经全数北上,北安郡和郴都泰宁的通讯联系,现在还没中断,但想来很快,便会被薛军切断!如此一来,郴都泰宁就将再次失去与北安郡的联系,而北安郡的失陷,恐怕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现在看来,郴国四郡中,唯一还能够掌握在郴国手中的,恐怕也只有东边的平阳郡了!郴国提前退位的君侯姚裕,现在就在平阳郡中,有君父和护卫君父的近万大军在,守住平阳郡,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吧? 然而,仅仅只过了两天,一封来自于东边平阳郡的急报,便再次打破了郴侯姚鼐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郑国丞相兼上将军杨龙,发兵十万,偷袭平阳关,杀进了平阳郡中,如今,大军已经围困平阳郡,君父姚裕以及近万士卒,全都被平阳郡中,正急待援军救援! 郑军偷袭平阳关,围困平阳郡,君父被困,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惊天霹雳一样,狠狠地击打在郴侯姚鼐心头,瞬间将姚鼐,打击得晕头转向,几乎晕倒过去!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稍微缓过神来些的姚鼐,便再也顾不得泰宁城中的军民,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老帅姚季叔都因此而在大战中战殁的实际情况,再次下达了全军动员令,命令城中所有郴军,整军集结,准备出发,增援平阳郡! 这一次,没有了可堪重用的大将作为主帅,姚鼐也只能御驾亲征了!被围困在平阳郡中的姚裕,那可是郴国已经退位的君上,是他姚鼐的君父,姚鼐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若是真坐视不理,任由姚裕落入郑军之手,姚鼐恐怕得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得永远抬不起头来! 第二天一早,姚鼐就集结了郴都泰宁城中几乎所有的兵力战力,约莫三万人,从郴都泰宁东城门出发,往东边的平阳郡紧急行军,赶了过去,而泰宁城中,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的老弱病残之辈,留守都城! 然而,姚鼐亲自率领的这三万郴国仅剩下的最后的兵力,还没赶到平阳郡,准确的说,其实才离开郴都泰宁不过两日的路程,不到百里,郴侯姚鼐便再次收到了来自于平阳郡前线的急报。 骑在高头骏马上,接到前线急报的郴侯姚鼐,在马上展开急报,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天晕地旋,身子一歪,直接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摔倒在了地上,慌得前后左右护卫的郴军将校,急声叫道:“君上,君上!~”慌里慌张的跳下马来,手忙脚乱地去搀扶起了姚鼐。 好一阵手忙脚乱的大呼小叫式的抢救之后,郴侯姚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两眼无神地环视了周围所有郴国大小将校一眼之后,良久才稍微恢复了一丝神智,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垂下泪来。 周围的郴军将校,有人急声低问道:“君上,您没事吧?” 郴侯姚鼐微微摇了摇头,良久才语气沙哑地说道:“君父,君父被,被郑贼所擒,平阳郡,平阳郡没了。” 姚裕被擒,平阳郡城破陷落,这两件事应该算是一件事,而且应该是平阳郡城先城破失陷,然后才是君上姚裕被擒!然而,无论这两件事谁先谁后,平阳郡城失陷,姚裕被擒,这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今,要救援的对象已经没了,甚至于连姚裕,都已经被郑军擒获了,就算姚鼐再率军赶往平阳郡,那也已经无力回天,于事无补了!甚至于,眼前这区区三万人,恐怕还没赶到平阳郡,就已经被郑军半道给伏击了呢! 郑军攻打平阳郡的,可足足有十万大军,就算其中有点水分,但水分肯定也不会很大!越是号称的兵力越少的部队,实际的兵力跟号称的兵力的比重,其实越大,越是号称兵力多的部队,实际兵力,反而越少! 号称三十万的大军,实际兵力能有一半都不错了!号称百万的军队,实际兵力能上三十万就已经撑破天了!而号称十万的大军,实际兵力却恐怕有六七万,甚至更多!所占比例,甚至可以达到号称比例的三分之二! 因此,攻打平阳郡的郑军,虽然才号称十万,但实际上的兵力,肯定有六七万,甚至更多!而就算只有六万人,那也已经是郴军的两倍了!若是在野战之中遭遇,以郴军的装备情况和训练水平,其战斗力又怎么可能是郑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是面对着数倍于己的郑军! 犹豫沉默了好久之后,周围的将校之中,才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将军,低声说道:“君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姚鼐转头瞧了周围所有的将校一圈,然后才语气有些沙哑沉闷地问道:“诸位有什么好的办法?” 周围的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才有一个小校,低声说道:“君上,现在的情形,咱们无法与郑军抗衡,前方距离我们最近的洪泉邑又城小兵微,根本屯不下我们这三万大军,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先撤退,撤回泰宁,再凭借泰宁国都,抗击郑,郑贼吧?” “你们的意见呢?”姚鼐又瞧了瞧其他那些将校,问道。虽然回答他问题的,只是个小校,但姚鼐知道,其实这应该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吧? 听了姚鼐的话后,周围那些将校,全都选择了沉默,姚鼐在心底暗叹了一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行,既然大家都没有别的意见了,那就按章校尉所说,全军撤回泰宁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姚鼐又说道:“寡人乏了,领军回城之事,便交由王将军统领吧。” 刚才那个四十多岁的将军,听了姚鼐的话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急忙应道:“是,君上。” 在王将军的率领下,三万郴军,在第二天下午,天黑之前,便又返回到了郴都泰宁。 进了泰宁城后,郴侯姚鼐便直接回了郴王宫,甚至连面都没再露过。 而那些前两天才刚刚送了这三万郴军出城的泰宁城中留守的郴军和臣民,在看到突然间返回的这三万郴军后,不由得全都心中惊疑不定,不停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而当那些郴都军民,听说郑国出兵,偷袭平阳郡,并且已经占据了平阳郡,连先前的君上姚裕都被郑军俘虏的消息后,脸上也全都是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各异。 仅仅又只过了两天的时间,第三天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十万郑军精骑的先头部队,就已经出现在了郴都泰宁城下,到了晚上,郑军的大部队,便已经全数抵达郴都,并开始在郴都泰宁城东,安营扎寨。 前后不多半个多月的时间,甚至连一个月都没到,郴国便接连遭遇薛郑两个大国的大举入侵,嗯,如果加上南边新安郡中的莒国的话,郴国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已经遭到了三个强大邻国的全面入侵,以至于现在,整个郴国四郡,还没有陷落的,好像就只剩下了一个北边的北安郡了! 就算是北安郡,跟郴都泰宁的消息,其实也已经中断了好几次了,前一次有北安郡的消息传来,都已经是七八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北安郡,是不是还在郴军手中,谁都已经说不准了! 而南边的新安郡也一样。新安郡的情况,甚至比北安郡可能还要严重,中断通讯联系,都已经快二十多天了!想来现在的新安郡,不是已经落入莒军手中,就是已经落入南下的那支薛军手中了,总之,还在郴军手中的可能性,真的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如此算下来的话,郴国四郡,还在郴军掌握之中的,其实就仅仅只剩下郴都泰宁这一座孤城了! 外无援军,内无强军,仅仅只凭借着一座孤城,三万老弱病残之军,还能不能如同前一次抵抗薛国大军一样,守住泰宁城,可谁都心里没底! 前一次守泰宁城,那可全都是老帅姚季叔的功劳,而姚季叔,现在已经薨逝了,郴国军中,可再也找不出一个如同姚季叔那样德高望重的柱国将军了!至于郴侯姚鼐,他继承君位,不过才数月之久,甚至连郴国的年号都还没来得及改过,都还用着先君的年号呢,德威不显,想要依靠他,守住郴都泰宁,就算姚鼐有这个新兴,但其他郴国臣民,可全都心里没底! 而实际上,就连郴侯姚鼐,其实也已经对守住郴都泰宁,不抱任何的幻想了!郴国四郡,如今还在手中的,仅仅只剩下郴都泰宁这一座孤城,江山社稷,已经在自己手里败光,他甚至感觉有些无颜再去天上面见郴国故去的列祖列宗!甚至于对临危传位给自己的君父,都有些怨恨起来了! 若不是君父在面对薛军大举入侵之时,将君位传给自己,自己可就不用再为郴国江山社稷的沦陷而负责了,郴国的灭国之君,就是君父,而自己,完全可以趁机流亡他国,以图东山再起! 虽然,郴国的沦陷,其实并不仅仅是薛国入侵的原因,莒国、郑国同样也都落井下石了,放眼天下,能够容许自己流亡的国家,算来算去,好像竟然只有赵国一个国家!其他诸如中山国、新阳国之类的,其实跟郴国都是难兄难弟,郴国若亡,新阳国和中山国,又岂能幸免? 至于东南边的姑射女国,国力比郴国还要弱小,之所以一直还能够保持独立,没有被卷入中原列国的纷争中去,多半还是因为姑射女国实在是太小了,欺负她,感觉有些胜之不武,更怕其他国家在背后戳戳点点吧? 甚至于就连姚鼐,如果真要选择流亡之地,他也是绝对不会选择姑射女国的! 而现在,一切的埋怨、怨恨,都已经太迟了,郑国大军,已经出现在了郴都泰宁城外,郴都泰宁,还能够坚守得下去吗? 第九百零八章 獲人再次南下 郴国并没有再坚守下去,就在郑国十万大军出现在郴都泰宁城外的第二天,郴国君侯姚鼐,便打开了郴都泰宁东城门,带领城中文武大臣,军民百姓,双手捧着郴国君侯印玺,跪倒在了郑军主帅杨龙面前,投降了郑军! 嗯,准确的说,应该算不上是投降了郑军吧,因为在此之前,郑军主帅杨龙,亲自陪同着在平阳郡中俘获的郴国先君姚裕,出现在了郴都泰宁城外,由姚裕亲自劝降,喝令打开城门! 之后,姚鼐才秉承君父旨意,率领城中文武百官,打开东城门,将城外的君父姚裕,连同郑军主帅杨龙,以及郑国十万大军,迎进了郴都泰宁。 郑国十万大军进入郴都泰宁城后,很快便接管了郴都泰宁的城防,城中三万郴军,数千义勇民壮,全都被缴了械,集中安排在了城北大营,由郑军严密看管! 很快,在杨龙的亲自见证下,郴侯姚鼐,宣布了退位诏书,自请为臣,成为了郑国的臣属,并将郴国四郡之地,所有的地籍、民册,全都双手奉上,交给了杨龙,以示将郴国四郡之地,全数并入了郑国! 而郴侯姚鼐纳土投降之后,郑大丞相杨龙,竟然在郴都泰宁,直接代表郑侯陈珏,封姚鼐为顺义公,并安排人手,连同郴国先君姚裕,和宫中妃嫔公子,一起护送返回了郑国。 而之后,十万郑军在郴都泰宁城中休整了足足两个月,将城中郴国贵族功勋,几乎全都迁移,送回了郑国境内,分散安置,又将郑国境内的世家贵族,黎民百姓,一批又一批,一拨又一拨的,全都迁移到了平阳郡和郴都泰宁城内,与郴国遗民,分散杂居,以加速郴国旧土,并入郑国的速度。 郴都泰宁城中的十万大军,在郑国第一批移民,迁移进入泰宁城后,便继续由杨龙亲自率领着,出了泰宁城,往北攻了过去。 泰宁城北边,就是北安郡,现在郴国已经灭亡,北安郡也早在郴都泰宁城投降郑军之前,就已经被薛国丞相妫玮的大军攻陷,全部落入了薛军手中。 只不过当时妫玮听闻郑国出兵,袭取了郴国平阳郡,俘获了郴国先君姚裕的消息后,担心郑国占领泰宁城后,断了他的退路,所以在薛军拿下北安郡之后,便改变了原来的作战计划,停止了继续北上,攻打新阳国,转而就地驻防,驻扎在北安郡中,一边修缮城防工事,一边稳固他在北安郡中的统治! 大赵绍兴九年,薛国更新元年,八月盛夏,就在郴国灭亡两个月后,就在薛国和郑国的两支大军,在北安郡中,为了北安郡的归属,而厮杀不已的时候,北边的中山国,却再次发生了一场流血政变! 自从经历了伪吴王之变后,中山国的军国大权,便一直掌握在权相公孙炳的手上。公孙炳以郑国为师,以丞相兼领上将军的身份,执掌中山国军政大权,只不过她毕竟不是中山国土生土长的世家贵族,属于外来户,在中山国的根基,有些不稳! 因此,自从掌握中山国军政大权之后,公孙炳便一直致力于打压中山国国内的本土势力,并大肆网络招揽列国流亡公族、游学士子等,以充实羽翼实力! 之后,公孙炳羽翼渐丰,又对中山国内的本土势力,进行了几次残酷血腥的大清洗,进一步削弱了中山国本土势力和公族势力,彻底的将中山国的军政大权,完全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只不过,公孙炳这样残酷血腥的大清洗,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大大的削弱了中山国本土势力和公族权力,无论是中山国中的世家贵族,还是中山国公族,都已经完全无法与公孙炳的势力相抗衡了,只能无奈地选择归顺和臣服。 但是,这种表面的归顺和臣服,其实只能算得上是一种蛰伏,是一种无奈之举,迫不得已的选择,而在这种表面的归顺和臣服之下,中山国的本土势力和公族势力,却联系得更紧了,对公孙炳的不满和矛盾,也是越来越深,以至于双方之间的矛盾和对立,已经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最终,在大赵绍兴九年七月份的时候,对公孙炳心怀不满的中山国本土势力,终于铤而走险,在其中一个上大夫的谋划下,从中山国君手上拿到了诛除权奸公孙炳的诏书谕旨,并暗中网络招揽杀手,准备暗杀公孙炳。 计划很周密,甚至从中山国君手上拿到诛除权奸的诏书谕旨的时候,都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只是最后在派杀手行刺公孙炳的时候,却是功亏一篑。 借着向公孙炳静香河鱼的时候,将匕首藏在鱼腹之中,准备暗杀行刺公孙炳的杀手,刺向公孙炳的那一刀,却被公孙炳用桌上的竹箸格挡了一下,刺得偏了,从公孙炳肋下刺了过去。 虽然依然将公孙炳的左肋下面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却让公孙炳躲开了致命伤再加上宴席上其他宾客又都是公孙炳的心腹,反应及时,当时便一拥而上,擒住了刺客,将刺客手中的刀匕夺了过来,又及时的请了医官,给公孙炳包扎诊治。 当天晚上的时候,流血过多,显得有些虚弱的公孙炳,却是不顾身子的虚弱,连夜布置,第二天天还没亮,公孙炳门下的武士校尉,便领着效忠于公孙炳的中山军以及从郑国借来的两万郑军,挨家挨户,搜捕叛党,将所有忠于中山国君的本土势力和中山国公族,几乎全数捉拿! 一番审问之下,主谋同谋,很快便浮出了水面,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了中山国君和国中的几个世家贵族、上大夫之流!之后,公孙炳更是直接带着数千大军,将整个中山王宫团团包围了起来,将宫禁中的禁卫,全数捉拿,并以谋逆之罪,全数处置了! 上千守卫中山王宫的宫廷禁卫军,原本也全都是公孙炳的手下,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心腹,统领宫廷禁卫军的校尉将军,那更是公孙炳一个一个逐个任命和提拔,然而现在,他们竟然让中山国君,将那么重要的谕旨诏书,从王宫之中传递了出去,并且让中山国君和外臣勾连在一起,这对于公孙炳来说,就是绝对的背叛,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因此,被捉拿的那些宫廷禁卫军,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将宫中禁卫从上到下全都更换了一遍之后,公孙炳更是直接带着一队武士,进了中山王宫,逼迫中山国君,亲自向他赔礼道歉,并且下了罪己诏,向整个中山国的文武大臣、军士百姓,承认自己的错误! 前后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这场由刺客引发的中山国内乱,才再次平息了下去,而经过此事之后,中山国君在中山国中的存在感,就更低了,而中山国内,那些但凡还有一丁点实力的世家贵族、中山公族,更是全都遭到了灭顶之灾,几乎全在动乱中,被公孙炳给清洗了一遍! 只是,公孙炳的大清洗,虽然让中山国内的异己分子,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有实力,有能力能够再与之抗衡了,但同时,从中山国中逃亡的世家贵族,却是越来越多,而且逃到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其中一个中山国公族出身的公孙戌,便逃亡到了獲国草原,并且以割让中山国半数领土作为条件,从刚刚平息了整个草原动乱,勉强将草原三部合而为一的獲国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手上,借来草原铁骑十万,挥军南下,再次侵入了中山国境内! 中山国公孙戌,从草原獲国借来的铁骑十万,挥军南下中山国的时候,正好是大赵绍兴九年九月,而这个时候,中原列国的郑国,正与薛国丞相妫玮的大军在郴国北安郡中连番激战,双方围绕着北安郡的归属,持续进行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战争,大小战斗四五十次,双方互有损伤,北安郡,也基本上一人占着一半! 而与中山国相邻的新阳国呢,却是自顾不暇,别说出兵帮着中山国了,就连能不能自保,都还不一定呢!跟中山国比起来,新阳国现在其实更担心的,还是南边的北安郡,北安郡中的郑国丞相杨龙和薛国丞相妫玮,那可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两个人,不论谁最终占据了北安郡,接下来的动作,很有可能就是继续挥军北上,攻入新阳国境内!因此,在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新阳国自个儿正忙着整军备战,加强新阳国境内大小关隘城池的防守力量,大力从赵国进口武器装备,招募训练新兵呢,哪还有心思和那个精力去管中山国的事? 至于西边刚刚复国的卫国,卫国那个新君卫苏,这个时候,正忙着攻打保兴郡郡城呢,也根本抽不出手来,帮助中山国!唯一能够帮助中山国的,也只有东边的郑国了!只不过,郑国的主力,现在都被郑相杨龙率领着,在北安郡中与薛相妫玮率领的薛军争夺北安郡呢,剩下那些兵力,还要防守郑国本土以及南边的莒国,也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助中山国! 所以,最后抵挡南下的獲国铁骑的重任,就只能靠着中山国硬抗了!好在公孙炳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只会耍些小心眼,争权夺利的势利小人,在军事上,公孙炳也还算是有一定的见识和谋略,靠着中山国中的几万老弱残兵,竟然在中山国镇北三关中的岩荡关外设伏,用一把大火,烧了獲国铁骑数万之众,将南下的十万獲国铁骑,杀得大败而归! 只不过,这一仗的胜利,虽然让公孙炳在中山国中的威望和地位,变得更加的牢固,在天下列国之间,甚至都可以说是英名远扬,但是这一仗,却彻底的激怒了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 两个月后的冬十一月,獲国大酋领阿史那实,再次率领二十万草原铁骑,挥军南下,攻入了中山国境内…… 第九百零九章 总参谋部 赵都宸邑,赵王宫中武略殿,前几个月新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国防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部是赵国新设立的军事指挥机构,第一任总参谋长,就是曾经的栾犀新兵训练营总教官,苏复中将。 不过现在,苏复已经升为上将,成为了整个赵国唯一的国防军上将!其他那些挂着上将军衔的老旧贵族武将,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都没法跟苏复这个国防军上将相提并论! 那些老旧贵族武将的上将军衔,大多都是荣誉性质的,并没有多大的实权,而苏复这个上将,那可是实打实的实权上将,更何况升任上将之后,苏复很快便从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回到了赵都宸邑,成为了国防军新成立的总参谋部总参谋长。 自从伊华成为赵国君侯之后,苏复几乎一直都待在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他手下带出来的那些第一批学生,其中的佼佼者,如今都已经成为了赵国国防军中的最主要的指挥力量。 其中如邓维、张锋、赵康等,都已经升为中将了,就连陈渠、管易、陈灏等,也都已经升任少将军衔,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出人头地了,只有苏复,这几年却一直都待在新兵训练营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送走了一批新兵,又迎来了下一批新兵! 这些年,苏复自己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对战场感到生疏和陌生了,每年两次的新兵训练营士兵实操演练,虽然模拟得很逼真,但是跟真正的战场比起来,苏复还是觉得有些差别的!俗话说,一日不练手生,更何况自己已经脱离了真正的战场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苏复感觉自己对战场十分的陌生,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原本,苏复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很有可能,都会窝在栾犀山谷中那个新兵训练营里,每天面对着一批又一批的新兵,进行着他闭着眼睛,都能够完完整整的回想起来的新兵训练流程,过完剩下的这半辈子了呢! 可没想到,绍兴九年六月的时候,赵侯突然颁旨,宣布在国防军中建立总参谋部,并且将苏复的军衔,从中将升为上将,并任命为总参谋长,全面主持总参谋部的日常工作! 而从总参谋部的框架结构来看,那竟然是一个全面负责指挥和协调国防军各军种的中枢机构,所有军队调动,日常训练、指挥,战争战役规划、推演,竟然全都归国防军总参谋部管辖,权限之大,甚至连苏复都感到吃惊和诧异! 而这个时候,苏复正在武略殿中的总参谋部大厅里,跟总参谋部中的一大群参谋人员,正围着大厅地上堆放着的一副巨幅的列国地舆图,在进行着战事的推演。 巨幅的列国地舆图,是赵国通过各种方式派到列国的各种密谍密探,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才好不容易建成的,就算是现在,随着每天都有新的各种情报,不停地传回赵国,地舆图也还会随之发生细微的变化,调整等等。 而现在,这幅巨幅的列国地舆图上,用砂石、蜜蜡等,塑造起了山川河流,城池土地,甚至在一些大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上,还都有贴上一个小小的纸签,上面标注了高度、名称,甚至是人口,驻军数量等等。 而每个不同的国家,甚至是每个国家中,不同的势力派系,都用不同颜色的小旗子,或者小纸签进行了区分标注。 就在六月份,总参谋部刚刚成立的时候,苏复第一次以总参谋部总参谋长的身份,出现在这幅巨幅地舆图前的时候,代表着的列国军队和势力,以及数量的各种颜色的小三角旗,还并不是很多。 嗯,旗帜的数量很多,按照国防军总参谋部的军事条令,一枚小三角旗,就代表着一个千人队,当时出现在地舆图上的小三角旗,足足有将近两千面,但颜色却只有十种,有些颜色,甚至是用颜色的深浅来加以区分的! 但是现在,才仅仅过去了四五个月的时间,连半年都没有,但代表着各种势力,各个国家的旗帜,却一下子增加了四五种,并且呈犬牙交错状,插在了地舆图上。 这几个月的形势变化,真的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先是卫国反抗军在赵国的暗中帮助下,收复卫都宸邑以及兴夏旧都,占据卫宁郡和柁樟郡,并宣布复国。而在刚刚复国的卫国西边,被赵国云中郡夹在中间的隆城郡上,代表薛国镇西都督赵传的势力的旗帜,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本,赵传势力所用的旗帜,还是跟薛国一样的大红色,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几乎偏近于黑色了,而赵传控制的地盘,也用一些细微的白蜡,虚圈了起来。 而在薛国本土上,由于卫国复国的消息,传到薛都大邑之后,薛王妫翊病故,继而薛国发生王子争位的内乱,现在整个薛国,差不多已经四分五裂了,王子旦的势力、太子睿的势力,以及薛国丞相妫玮的势力,甚至于就在与赵国云台郡相邻的西林郡中,都有占据着西林郡和宁安郡的两股小势力,这些小势力,也都在颜色上,稍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加以区分,并标注了势力的名称。 而这些天里,随着各种各样的情报不停地送进赵都宸邑,每一天里,地图上的各种各色小旗帜,都会发生一些变化,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变化,也有位置和距离上的变化!从这些天的各种势力的变化情况来看,真的可以用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来形容! 薛国内乱还没平息呢;当然,在赵国看来,薛国的内乱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平息,就保持着现在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对于赵国是最为有利的;郴国国内又乱了,而且还是薛郑莒三国,几乎同时落井下石,不谋而合的联手瓜分了整个郴国! 郴国的变局刚刚落下帷幕吧,北边的中山国又开始乱了起来!中山国内的大清洗刚刚结束吧,更北边的草原獲国又跳了出来凑热闹! 这中原大地上,现在可真的像是一个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各样的势力,全都粉墨登场了! 甚至于就在昨天,总参谋部情报处才刚刚收到从中山国内发回来的最新情报,中山国权相公孙炳,虽然在镇北三关,一把大火,烧死了数万南下的草原铁骑,但现在,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又征召了二十万大军,挥军南下,再次杀入了中山国境内! 前一次,中山国能够用计,大败草原獲国十万铁骑,更多的还是运气的成分,再加上草原獲国自大妄为,目中无人之故!而这一次,吃了一次亏的草原獲人,行动起来可是更加的迅猛,也更加的小心谨慎,几乎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便再次攻破了中山国镇北三关,杀进了中山国腹地之中,甚至前锋已经出现在了中山国国都兴昌邑外! 对此,昨天晚上,参谋部就在地舆图上,针对中山国和草原二十万獲人大军之间的战斗,进行了一次推演,在加上了郑国驻扎在中山国内的两万大军之后,公孙炳守住中山国都兴昌邑的可能性,也都只有三四成左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守住兴昌邑的可能! 中山国都兴昌邑,在此前几年的时间内,就接连遭受到了好几次破城之灾,国都数次被攻破,新修缮的城墙,能不能抵挡得住草原獲人的大军进攻,那可真的很难说!更何况,在之前,草原獲人南下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驱使中山国人,先行攻城,大军随后跟进的战术。 而且,公孙炳在中山国内,虽然权势熏天,连中山国君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息,但私下里呢,公孙炳通过残酷血腥的清洗和屠杀,建立起来的恐怖统治秩序,必定会让更多的中山国人心生怨恨和不满! 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公孙炳或许还能够通过强大的武力,将这些所有的怨恨和不满,全都压制住,或者扼杀在萌芽状态下!可一旦外敌压境,这些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怨恨和不满,能不爆发才怪了呢!这次草原獲人南下,可不就是中山国公孙戌招致来的吗? 在里应外合之下,公孙炳还能够守住兴昌邑的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甚至于就连公孙炳最后的结局,在昨天下午的兵棋推演中,都已经分析出来了好几种可能了,而那些所有的可能性中,最大的两个可能就是,公孙炳要么战死在兴昌邑中,中山国亡于獲人之手,要么就是公孙炳出逃他国,而公孙炳出逃的国家中,最可能的,却是郑国和新阳国! 出逃郑国,公孙炳便是还未死心,还想要借助郑国之手,意图东山再起!而如果公孙炳出逃新阳国呢?那很有可能就是祸水南引,想要将新阳国也一起拖下水来,将南下的獲人,引到新阳国境内,让整个中原列国,再次暴露在南下的獲人铁骑之下! 然而无论哪种可能,对于本就已经战火纷乱,动荡不已的中原列国来说,都将是雪上加霜,甚至是一场毁灭性的巨大灾难! 第九百一十章 参谋部军议 辰时刚到,苏复就已经出现在了总参谋部的大堂中,而总参谋部的其他参谋,各部处长等将校官佐,也都在苏复到来之前,赶到了总参谋部,苏复刚走进大堂,那些将官校官,便一起上前见礼。 苏复一边回礼,一边往总参谋部大堂上走去,很快便走到了大堂上摆着的巨幅地舆图前,转过身来,瞧了一眼总参谋部的各个将官校官,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就开始吧。今天的议题,依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推演天下形势。” 说着,苏复又略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瞧着一旁的情报处少将处长管易,沉声说道:“管将军,你先说一下昨天到今天收到的情报内容。” 在总参谋部成立之后,才被调进赵都宸邑,晋升为总参谋部少将情报处长的管易,听了苏复的话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点了点头,旋即打开身前的文件薄,沉声说道:“从昨天辰时,到今天辰时,情报处总共收到来自于赵国之外的大小情报,共计七百五十一份。”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这才又说道:“其中,与军事有关的情报,共计二百一十三份,去除掉其中重复上报的情报,综合整理之后,共计有一十九份,事关天下列国的军事情报,分别与薛、莒、郑、新、中、獲以及隆、卫诸国有关。”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管易才又接着说道:“其中与薛国相关的军事情报,共计九份。”说着,管易又朝身后的一个中尉军官示意了一下,那个中尉军官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走到巨幅地舆图前,拿起了几面代表薛国各处势力的颜色的小旗来。 随后,管易这才又接着说道:“昨日收到的情报,时间已经是三天以前了。三天前,云台关外西林郡中,薛国平西都督妫邕所部八千人,与宁安郡守备将军鞠盎所部一万两千余人,激战于西林郡中盘龙谷,激战竟日,妫邕所部不敌,战死战殁三千余人,余部退守黄龙岭。鞠盎所部,伤亡近千,余部乘胜追击,追至黄龙岭下,安营扎寨。” 随着管易的话,那个中尉军官将代表薛国平西都督妫邕的小旗,从盘龙谷中拔了起来,去掉三面后,将剩下的五面,插在了黄龙岭上,而后又将鞠盎所部的小旗,从盘龙谷中拔起,去掉一面,剩下的,挨个插在了黄龙岭的山脚下。 管易抬眼瞧了一眼中尉军官所插的小旗后,这才又接着说道:“此外,从薛都大邑出发的平西将军王旭所部两万人,昨日收到的情报是,以小股精锐偷袭宁安郡城,成功的夺下宁安郡东城门,大军已经杀进了宁安郡城之中,鞠盎所部的后路,已经被王旭所部给截断了!” 说到这里,管易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从时间上来看,我们在赵都宸邑都已经收到宁安郡城破的消息了,想来黄龙岭山脚下的鞠盎所部和山上的妫邕,想来也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接下来,鞠盎是会选择继续跟妫邕斗呢,还是以逸待劳,在黄龙山脚下等待王旭大军杀到,相信这两天便会有消息传回。”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又接着说道:“此外,薛国太子妫睿统领的南疆三郡十余万薛军精锐,日前在陵南郡中,与北上的莒国主将熊飞统帅的三十万莒军大战,薛将韩暄,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连破莒国一十三道防线,冲入莒军阵中,于战场之上,夺得莒军主将熊飞帅旗,熊飞落魄而逃,莒军大败,如今已经退到了石陵郡中。” 说到这里,管易有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消息传到莒都武安,莒王熊?震怒,有消息说要撤掉熊飞,重新起用老将熊隗,北上伐薛。熊隗如今已经年近八十,又常年抱病在床,情报处综合各处情报后认为,熊隗重新披甲上阵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管易才又接着说道:“而且,就算莒国重新起用熊隗,除非再征募三十万大军,集结将近五十万大军,否则,莒国战胜薛国太子妫睿的十余万薛军精锐的胜算,也并不大。” 听了管易的话,苏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别的军情呢?” “东边郑国,郑国丞相杨龙,出兵十万,攻占郴都泰宁后,便继续挥军北上,将薛国丞相妫玮所部六万薛军,堵在了郴国北安郡中。如今郴国北安郡已经分别被薛相妫玮所部以及郑相杨龙所部占据,双方在北安郡城外,也已经厮杀了数月之久,昨日收到的情报是,薛相妫玮所部粮草将尽,近日可能会从北安郡中撤离。”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之后,管易接着又说道:“此外,南下的草原獲人三十万精骑,已经抵达中山国都兴昌邑外,这个情报是十一号的,也就是七天前的情报,现在兴昌邑是不是还在中山国相公孙炳手中,还得过几日才能见分晓。” 苏复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卫国和隆城那边呢?有什么最新的情报?” “卫君卫苏,前些日子,已经发兵五万,攻打保兴郡,并已经夺占了保兴郡北边的三座关城县邑,只不过,獲人南下的消息传来后,我方已经通过龙门镖局之手,劝诫卫君,以稳妥为上,昨日收到的消息,卫君已经收缩战线,主动放弃了攻占的三座保兴郡境内的关隘城池,将三座关隘城池中的粮草辎重,人口财产等,尽数迁入了柁樟郡中。” 听了管易的话,地舆图对面的一个少将,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个时候,强迁薛国边民入卫,会不会为卫国埋下隐患?” “卫国生民凋敝,十室九空,地多荒废,只要卫君处措得当,薛人变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管易淡淡地瞧了一眼那个少将,低声说道。 那个少将想了想,也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略微停顿了一下,管易这才又说道:“此外,从郑国国内传回来的情报来看,郑国国内的局势,有进一步动荡的可能。郑国公族陈钺,近日正在密切行动,联络公族中人和世家贵族,密谋推翻郑国权相杨龙的统治,甚至于陈钺,私下里还派人离开郑都阳高,伪装成商队,一路北上,去了草原獲国。” 听了管易的话,其他那些参谋人员,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就连总参谋长苏复,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看来这天下,还真是动荡不安啊!放眼整个天下,还算是一方乐土的,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我们赵国了。” “没错。”苏复话音刚落,管易便又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近几日,从云台、安吉等各处边关,入关的流民、商贾,与日俱增,最远的,甚至有来自于郑国的商贾流民。” 管易话还没说完,便又有一个少将急声说道:“不能让他们入关!”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急声解释道:“现在列国战事吃紧,大量流民流入我大赵,若是因此而引起流民与我赵人之间的流血冲突,那可如何是好?再者,这其中难免不会有列国细作混入其中,刺探我赵国军情机密!所以,不能放他们入关!” 苏复瞧了一眼那个少将,沉声说道:“我赵国历来包容并蓄,若无正当理由,从来没有拒绝过列国士民入关,相反,君上此前更是一直倡导引民实国,从列国招揽了大量流民、士子,若是冒然封闭边境关隘,岂不是与君上国政相左?别说君上了,就是相国那,也不好交代!” 赵国相国,那可就是赵国君上伊华,从薛国这个敌对的国家,专门请到国中的大贤!这些年,赵国君相配合,赵国国力更是蒸蒸日上,历次对外邦交战事,更是从无败绩,这些,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而且,赵国引民实国的国策,实行几年了,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乱子,更没有闹出因为新旧赵人之间的矛盾而发生流血冲突的事情来,所以,那个少将的担心,应该完全是多余的! 参谋部是军事参谋机构,不涉国政,丞相府那边,对于这些大量涌入的列国流民,是如何安排和处置的,参谋部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丞相那里,总还是有些预备方案的,就算那些流民中真的混杂有敌国奸细密探,那些奸细密探想要将消息从赵国传递出去,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赵国的出入境管理处,那可是列国中独树一帜的存在,户籍身份制度,更是列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没有的东西,又出入境管理处和户籍身份制度两重保险存在,敌人细作想要将情报消息传递出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呢! 苏复的话音刚落,管易便也接着说道:“都是申请在我赵国长期居留的,以经商、旅行、游学等借口短暂入关的列国商贾、士民,能拒的,出入境管理处都已经拒了,但这些申请长期居留的,按照君上颁布的诏书国策,应当以新赵人相待,加以妥善安置,具体的安置方法,丞相府那边都有现成的条文条例在,我们情报处也会随时监督的,出不了乱子的。” “嗯,那就好。”听了管易的话,苏复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还是说回军情吧。情报处那边,还有什么军情要通报的?” 第九百一十一章 沙盘推演 将该通报的军情,都向总参谋部的同仁进行了通报之后,管易这才将公文薄合了起来,转手递给了身后情报处的一个少校,对苏复说道:“基本上,该通报的军情,都已经通报完毕了。” 苏复微微点了点头,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又落在了大厅上的巨幅地舆图沙盘上,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那好,下面进行下一步的战事推演吧。还是以自愿的方式,各自选择国别势力,进行推演。” 苏复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少将参谋说道:“行,那我不客气了,我还选择薛国,太子睿。” “我选郑相杨龙。” “我选卫侯苏复。” “那我选新阳国吧。” “我选隆侯赵传!” “不行,隆侯赵传是我的。” …… 一众参谋,七嘴八舌的,很快便选定了各自想要扮演的国别或者势力。只有管易,却一直没有做出选择。 苏复转头瞧了管易一眼,然后说道:“管将军,你还是不打算亲自下场吗?” 管易却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当然,君上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只是一场推演,但置身其中,便已成为当局者,又如何能有身为局外人的旁观者看得清楚,看得深远呢?” 听了管易的话,苏复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盯着管易,瞧了好一会儿。没想到管易,竟然还有这种见识呢? 而就在苏复和管易说话的时候,选择了国别势力的一众参谋人员,已经手执各色小旗,在巨幅地舆沙盘上,开始调兵遣将,你来我往的厮杀混战了起来。 兵棋推演,这是赵国新君伊华继位之后,从栾犀大营新兵训练营开始,逐渐在赵国军中推广开的一种‘游戏’,虽说名为游戏,但实际上呢,经过这几年的推广和实践,却发现,兵棋推演,绝对不像君上在创立这套游戏的时候,所说的那样简单,是一种娱乐游戏! 在苏复,嗯,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赵国军中几乎所有的将校中,君上创立的这套军棋推演游戏,是真正的将兵书战册,融合在了其中,真正的达到了寓教于乐的目的,让所有参与军棋推演的将校,都能够在推演过程中,获得不同的感受,汲取不同的知识和能力! 甚至于,通过军棋推演,还能对军中将校的大局观、全局观,进行训练和拓展,甚至还能集思广益,拾漏补缺,在战前,就对某一场战役、战斗,甚至是战争,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和了解,在指挥作战的时候,才能够真正的做到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参与军棋推演的,都是校级以上的军官,而除了这些将校级军官外,大厅里还有为数众多的尉级军官,以及军士,负责帮助将校级军官移动军旗兵力外,同时还负责将每一方势力的行动,一一记录在纸上,以供推演之后,进行文字梳理和复盘用。 可以说,如果不是赵国发明了用草木浆制造纸张的方法,就是军士记录兵棋推演过程所用的纸张,都足以让人目瞪口呆,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的。 而就在这时,场上选择郑国国相杨龙势力一方的一个少将,突然说道:“十日前,杨龙再次使用瞒天过海之计,从北安郡离开,返回郑都阳高,如今已抵达郑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郑都阳高城中蠢蠢欲动的异己分子,全都一网打尽。通过审讯,杨龙已经知晓了郑国公族密谋勾结草原獲国,企图进犯郑国的阴谋,杨龙决定将计就计,在郑国北地郡马?谷设伏,伏击獲人。” 而就在那个少将之前,那个选择了獲人势力的中校参谋,才刚刚说了,郑国公族,密谋勾结獲人,獲人大酋领决定派草原右王阿伏邪铎,率领十五万草原铁骑,南下攻打郑国,在郑国内应的策应下,一举拿下了郑国北地边关北武关,攻入了郑国北地郡中。 听了那个扮演杨龙势力的少将的话后,那个中校参谋微微一愣,旋即便大声说道:“违规!违规!情报显示,郑相杨龙,现在还在郴国北安郡中,与薛相妫玮所部激战,怎么可能十天前就离开了北安郡,返回了郑国?裁判,这违规了!违规了!” 那个中校话音刚落,那个少将便又大声说道:“我没有违规!绍兴三年,郑卫郴新中莒六国,结成反薛联盟,百万大军围攻薛都大邑时,郑相杨龙,便曾经用瞒天过海之计,让冠军侯周亥、中军司马周安,代掌帅印,而他自己,则乔装改扮,轻车简从,返回郑国,率军北上,杀入獲国草原。可见,郑相杨龙,是有那个谋略的,再次故技重施,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负责判断交战双方胜败,兵力损伤的裁判组的几个裁判,交头接耳的互相说了几句,随后,其中一人才说道:“没错,郑相杨龙的举动,并未违规,的确是有返回郑都阳高的可能!” “那好,就算郑相杨龙,已经返回郑国,并且在北地郡马?谷设伏,伏击我草原右王阿伏邪铎所部,但我草原右部,有大军十五万人,就算中计,郑国也未必就能够稳赢我!右王阿伏邪铎,那可是从草原右部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强者,岂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兵贵精而不贵多!南下郑国的草原右部獲人,虽然有十五万大军,但马?谷的地势,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整个山谷呈南北走向,足足有四十七里长,山谷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若是在山谷两侧设伏,只需要将山谷两端一堵,进入山谷中的薛军,将再无逃出升天的可能!甚至郑军连一箭一矢都不用发,只需要守住山谷两端五六日,六七日,山谷中的獲人,便只有饿死一途!四十七里马?谷,困死数万獲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了少将的话后,那个中校急忙又说道:“獲人南下,岂能不备足粮草?六七日根本困不死数万獲人!别忘了,獲人还有战马,至少是一人一马,甚至还有一人双马,三马!” “一人双马?那不过是獲人中的精锐!前些年,獲人铁骑,或许还能保证一人双马,但这几年,草原獲国一直动乱不安,内战不已,大量獲人精骑、战马,全都消耗在了内战之中,现在的獲人,还能够保证一人一马,都已经很不错了!从传回来的情报来看,南下中山国的獲人铁骑中,可还有大量的步卒随行,他们可是连马都没有了!” 听了少将的话,苏复转头对管易说道:“是这样吗?” 管易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从中山国传回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南下的獲人中,大约有一两成的人,连战马都没有了。” 苏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又低声说道:“看来,列国之中,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管易轻笑了一下,说道:“要说日子好过的,天下列国,现在还真没有咱们赵国日子过得舒坦的。” 听了管易的话,苏复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瞧了管易一眼,然后才又低声说道:“居安思危,列国纷争,我赵国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别的不说,单是每年这销往列国的货物,便不知道要因此而减损多少呢?” 苏复话音刚落,大殿后面便又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参谋长说得没错,列国纷争,我赵国想要独善其身,也根本没那个可能。” 苏复和管易以及大厅中所有人一起转头望去,却正好看见赵侯伊华,与丞相张宣联袂走来。苏复管易等人,急忙一起转身行礼,说道:“君上。” “都起来吧。”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来看看,你们推演得怎么样了。” “回君上,还在推演之中。”苏复急忙躬身应道,说着,又转身朝一旁负责记录军棋推演过程的军士招了招手,那个军士急忙双手捧着记录了军棋推演步骤和过程的册子,躬着身子走了上来,走到苏复身边,双手将公文簿递给了苏复。 苏复接过公文薄后,又躬身将公文薄递给了伊华。伊华接过公文薄后,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你们别管我,继续,继续吧。” “是,君上。”苏复急忙又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大声说道:“继续推演。” 随后,针对郑相杨龙,伏师马?谷,伏击草原右王阿伏邪铎之事,裁判组也做出了裁判,十五万獲人精骑,七万被困马?谷中,五千被堵在马?谷南侧郑国境内,另外七万人,被堵在马?谷北侧北武关内。 七万人被困山谷,七万人受阻,形势还算不得很糟糕,那个指挥草原獲人军队的中校,稍微松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也就接受了裁判组的这个裁决,随后又说道:“草原右王阿伏邪铎,选择猛攻马?谷北侧入口,打通入谷通道,接应被困獲人。右王阿伏邪铎手中还有七万人,谷中被困獲人,也有七万,两边同时动手,打通出谷通道,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最多两日,便能打通出谷通道!” “不用两日,只需一日,谷中被困的七万獲人,便已经死伤殆尽了。”那个少将却又轻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郑相杨龙,在马?谷两侧悬崖峭壁之上,准备了大量的猛火油,对被困谷中的七万獲人,采取火攻,仅一日,七万獲人,便已伤亡殆尽,再无战斗力可言。” “猛火油?”一边翻看着文书薄,一边支着耳朵倾听着大厅上一众参与兵棋推演的将校军官各自的陈述指挥的赵侯伊华,听到这个,心中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书上记载着的猛火油,那就是后世被称为工业血液的石油吧?难道郑国,已经将猛火油,用于战争之中了? 想到这些,伊华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张宣说道:“郑国有猛火油吗?” 张宣微微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前几日的一份商业情报中,有记录说是在郑国民间,似乎有修道之人,采用一种不易燃烧,但点燃之后,却能燃烧很久的,从山上流出来的黑色油脂,作为炼丹的燃料。那油脂就被称为猛火油,在郑国道人眼里,那是仅次于天火、地火的上三火。” “上三火?不是三昧真火?”伊华微微愣了一下,皱眉问道。 “三昧真火?”张宣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也许郑国民间就是这样称呼的吧?只是,君上,您是如何知道的?” “呃,我是从月老那听到的,你也知道,月老就是修道之人嘛。”伊华急忙解释道。 张宣微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而这时,地舆沙盘前,假扮獲人的那个中校却又强自辩说道:“就算这样,阿伏邪铎手上依然还有七万大军,杨龙想要取胜,也绝非易事!” 第九百一十二章 推演结果 听了中校的话后,那个少将微微笑了笑,然后又说道:“想要一鼓作气,全歼草原右王,阿伏邪铎所部,的确不是一件那么容易做到的事,但是,经此一战之后,将阿伏邪铎所部剩下的数万大军,堵在马?谷以北的北武关内,却不是不可能。” “那就行。”那个中校有些心虚地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旋即却又走到地舆沙盘边,从上方绕了过去,走到地舆沙盘的西北边,将一面代表十万大军的三角旗和几面代表一万的三角旗,一起插到了西域鞠康国国都赫赤城上,然后又说道:“经过半个多月的潜行,草原左王古尔古格,率领十五万大军,已经穿过了浩瀚沙漠,出现在了鞠康国都赫赤城外,鞠康国措手不及,国都失陷,国君普尔多被俘,鞠康国全境沦陷。” 在草原三部长达数年的大混战中,草原左部左王阿史德发和左相古尔吉龙之子古尔古格,也同样爆发了激烈的战争,最后,跟草原右部右王阿伏福罗的几个世子王子争位,最终被阿伏福罗长子阿伏邪铎成功的夺得右王王位不同,草原左部的纷争,最终却是以玄蛇部的左相古尔吉龙之子古尔古格的全面胜利,划下终点,落下帷幕的! 而原本的草原左王阿史德发,连同其子阿史葛尔玛,全都被古尔古格所擒,最终被五马分尸,车裂于草原左王王庭锡音格勒,左王统领的部落,凡是高过车轮的男丁,也一律被古尔古格处死,剩下那些部落里的老弱妇孺,则被玄蛇部和其他各部所分,左王曾经统领的草原,也彻底成为了玄蛇部的牧马场。 只不过,古尔古格刚刚统一草原左部,草原中部的大酋领阿史那实便已经带着刚刚荣膺草原右王的阿伏邪铎以及三十余万草原铁骑,出现在了左王的大草原上。刚刚经历过一场内乱,好不容易才成为草原左部新王的古尔古格,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是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对手?无奈之下,古尔古格也就只能俯首帖耳,选择向大酋领阿史那实俯首称臣。 如此一来,草原三部,再次统一在了大酋领阿史那实的麾下,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草原依然有三部,依然有左右二王;然而,一切又好像都已经变了,草原左部右部的部落民众,在战乱中伤亡惨重,实力大损,已经再也没有跟大酋领阿史那实抗衡的机会和可能了! 大厅中,参与军事推演的一众将校,在听了那个中校的话后,不由自主地,全都愣了一下,原本跟草原獲国势力正在交手,或者即将要交手的,防备着南下的草原獲人的,也就中山国、卫国和薛国妫玮所部,以及郑国等几个国家和势力,但是中校的话,却突然给整个战事推演,增添上了无数的变故和可能性! 甚至于就连赵侯伊华,在听了那个中校的话后,都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苏复说道:“参谋长,军部有草原左王的消息吗?” 苏复转头瞧了一眼管易,却见管易微微摇了摇头,旋即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启禀君上,从列国发回来的情报来看,中山国中活动的草原獲人,以大酋领阿史那实所部为主,南下攻郑的草原獲人,以右王阿伏邪铎所部为主,军部还并没有收到草原左部的消息,军情处估计,可能是草原左王被阿史那实留在了草原,以防备我军再次偷袭草原。” “再次偷袭草原?参谋长,军部制定了反攻草原的计划吗?”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又问道。 苏复急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军部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中原列国的混战中,并没有将太多的精力,放在草原獲国上。” 伊华听了,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这可不行。”说着,又猛地抬头,对苏复说道:“参谋长,马上联系西域都护府都护赵康,命令他做好防备草原獲人偷袭的准备!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西域诸国,那可是我们通往西方的重要商业通道!” “是,君上。”苏复急忙大声应道。 “此外,再命令国防军第九第十两个军,即刻北上,从林桓关出关,增援西域都护府!命令卫君苏复,守好昌云关,切不可被草原獲人给偷袭了!”伊华微微沉吟了片刻,又急声说道。 “是,君上。”苏复急忙又应了一声。 伊华吩咐了几句,又转头瞧了那个中校一眼,说道:“你很好,不错,能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很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中校被伊华夸了几句,顿时感觉身子都有些飘了,急忙跪倒在地,颤声说道:“末将,末将陈焕,拜见君上,君上万年。” “嗯,陈焕,好名字,寡人记住了,起来罢。”伊华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行,你们继续吧。” “是。”苏复急忙又应了一声,转身大声说道:“继续推演。”说完,又走到一旁,将伊华刚才的吩咐,拟写成了命令文书,拿到了伊华跟前,递给了伊华,伊华接过之后,淡淡的瞧了一眼,然后便又将文书命令,递还给了苏复,说道:“行,就这样吧,马上用印,快马急递,发下去。” “是。”苏复急忙又应了一声。 大厅里,兵棋推演还在继续,假扮着中原列国势力的将校,围绕着地舆沙盘,还在你争我夺着,伊华和张宣,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看着,没有再乱发表意见。 其实,刚才陈焕在推演到草原左王古尔古格,可能出现在西域的时候,伊华直接插手,调动了第九第十军,出林桓关北上增援西域都护府和让卫君卫苏小心防患北边的昌云关后,伊华就有些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下达这样的命令,而是后悔这个命令下早了,他不应该插手军棋推演过程的,就算要做出这样的调动,也得让参谋部自己进行推演,得出这样的结论,然后再呈报给他,他这样一插手,也就造成了既定事实,对兵棋推演的过程,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干预,既影响了兵棋推演的公正性,又影响了培养一众将校大局观、全局观的这一兵棋推演的根本目的。 兵棋推演的目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让所有参与军棋推演以及观看军棋推演的将帅指挥官,能够在战前,就将战场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全都考虑到,并且做出相应的对策和部署,进而培养各级指挥官的大局观和全局观吗?从而让他们在战场上,出现失误和漏洞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甚至于,就算主将出现意外,接替主将指挥的继任者,也能够更快更好的融入到新的角色中去,对战场的形势,有更加清楚的了解,而不至于手忙脚乱,造成行动和指挥上的混乱、不畅。 过了将近一两个时辰,直到午时过后,总参谋部大厅里的军事推演,才渐渐落下了帷幕,之后,宫中的内侍,送来了饭食,伊华和张宣,也留在参谋部,跟苏复、管易等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便饭。 而负责整理文书的军士、校尉参谋等,却是连饭也顾不上吃,很快便将之前军事推演中形成的结论,和接下来列国之间的局势,可能发生的变故,整理成了文书条款,伊华他们刚刚吃完饭,这些文书条款,就被送到了总参谋长苏复手上。 苏复接过整理形成的文书条款后,飞快地翻看了一遍,然后才又递给了伊华。伊华接过文书,正看着,苏复又对那个来送文书的上尉参谋说道:“王参谋,你将刚才兵棋推演的情况,向君上和丞相做个简单的说明。” “是。”上尉参谋急忙应了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后,这才说道:“根据刚才的兵棋推演结果,参谋部推测,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中原列国纷争的形势,将会发生很大的变故。一,北安郡中,薛相妫玮的薛军,与郑相杨龙的郑军,依然还会围绕着北安郡,展开激战,只是,郑相杨龙,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北安郡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王参谋又接着说道:“二,中山国相公孙炳,不敌南下的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指挥的二十万獲人铁骑,很有可能祸水南引,逃窜进入新阳国境内,阿史那实二十万铁骑,将会占据中山国全境,并且继续南下,深入新阳国境内。同时,与新阳国相邻的卫国,也很有可能遭受到来自阿史那实的草原獲人铁骑的攻击。” “三,草原右部,在郑国内应的勾结下,很有可能从郑国北地边关北武关南下,杀入郑国境内,郑相杨龙如果应对不及时的话,郑国北地郡,很有可能全线失守,甚至于郑都阳高,也有可能直面来自草原右王十数万獲人铁骑的攻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返回郑都阳高的郑相杨龙,挥军秘密北上,在马?谷伏击南下的獲人铁骑,将獲人阻挡在马?谷以北的郑国境内。” “四,草原左部,左王古尔古格,很有可能偷渡瀚海沙漠,出现在西域都护府境内,需得做好防备措施。” “五,薛国南疆三郡,太子睿指挥的十万薛军,很有可能再一次取得大胜,并将北上的南蛮莒国十数万大军,彻底赶出薛国。之后,太子睿是会选择驻守南疆三郡,休养生息,还是调头北上,再次与王子旦争夺薛王之位,现在还不能做出结论。” “此外,薛国西林郡和宁安郡中,妫邕与鞠盎之间的争斗,在王旭介入之后,很可能在这几日里,就会分出胜负,需得防止得胜后的薛军,铤而走险,进犯云台关……” 王参谋在介绍文书内容的时候,伊华已经将文书内容大致看了一遍,又转手递给了张宣,然后转头对苏复说道:“参谋长,参谋部需得尽快针对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制定相应的计划和对策,做到有备无患。” “是。”苏复急忙又应了一声。 第九百一十三章 列国纷争 跟兵棋推演的过程和结果大差不差,到了大赵绍兴九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中原列国的战局,又发生了一些巨大的变化。 首先,与赵国相邻的薛国关西二郡,西林郡和宁安郡中,支持薛国王子旦的宁安郡守备将军鞠盎,在西林郡平西都督妫邕和王子旦手下大将王旭的两面夹击之下,在西林郡盘龙谷外,遭遇惨败,一万两千余薛军,伤亡近半,就连鞠盎,也身中三矢,最后自刎而死,剩下的薛军,群龙无首之下,选择了投降妫邕和王旭。 至此,西林、宁安两郡,便算是重新回到了王子旦的手中,而王子旦占据的薛国地盘,也从薛都大邑,一直向西,延伸到了薛赵边境上的南幔河谷中。 虽然并没有发生预料之中的,薛军溃军铤而走险,逃亡进赵国云台关内的情形,但随着西林、宁安两郡中薛军内乱的平息,赵国在云台关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战备等级,以防不测。 而在薛国南疆三郡中,薛国太子睿率领南疆三郡薛军精锐将近二十万人,在陵南郡、石陵郡境内,连战皆捷,与莒国主将熊飞率领的二十五万莒军,激战数月,斩杀过半,也终于在八月上旬的时候,将残余的莒军,赶到了薛莒边界中的洪林山中。 然而,就在薛国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在望,马上就能够将南蛮莒兵,全数赶出薛国国境时,就在洪林山下,追击莒将熊飞的数万薛军,却遭遇到了莒军老帅熊隗率领的秘密北上的十万莒军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薛国太子睿麾下的三郡薛军,几乎一下子就损失掉了三分之一,实力大损,无奈之下,只得率军回撤,退入薛国境内,与莒军老帅熊隗,在薛莒边境上形成紧张对峙。 从薛国南疆三郡发回来的情报来看,薛军暂时没有能力踏出薛国边境,攻打莒军,莒军同样也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能够跨过两国边境,冲击妫睿防线,双方在南疆三郡的紧张对峙,应该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 而就在妫睿和莒军老帅熊隗在薛莒边境紧张对峙的时候,在薛国东境狐灵关中,莒军却突然加大了对薛国东郡和黄岚郡的攻势! 之前,莒国北上攻占郴国新安郡时,就已经趁势偷袭占据了薛国狐灵关,而在莒将熊飞率领的二十五万莒军,攻占薛国南疆三郡受阻之后,莒国在暗中派遣老帅熊隗,率领十万大军,秘密北上,增援熊飞所部,并且在洪林山中,伏击了薛军数万大军之后,熊隗就已经完全接管了熊飞所部残余的莒军。 而在熊隗秘密率军北上,增援熊飞的同时,在莒国九康郡中,莒国大司马昭文,率领另外一支二十万的莒国蛮兵,秘密在九康郡中集结,并且通过九康郡,进入了薛国狐灵关,进而将之前攻占狐灵关的莒军,也全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之后,昭文便以狐灵关为前进据点,继续挥军北上,猛攻薛国黄岚郡,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占据了整个黄岚郡,彻底的将攻入郴国境内,占据了郴国武城郡的薛相妫玮所部的后路,完全的截断,将妫玮所部,完全堵在了郴国武城郡内! 嗯,准确的说,薛相妫玮所部,现在已经被分割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还留守在薛相妫玮的大本营,薛国东郡境内,另一部分则被堵在了郴国武城郡内,还有一部分,则被堵在了北安郡内!而北安郡和武城郡之间,还夹着一个郑国! 薛相妫玮,两郡之地,十几万薛军精锐,现在却被分割成了好几块,首尾不能呼应,被困在北安郡和武城郡中的薛军,甚至只能就地征集粮草武器辎重等,完全没法再从东郡或者黄岚郡中,获得任何的补给! 而占据了黄岚郡后,昭文并没有任何的停歇,继而挥师西进,猛攻薛相妫玮的老巢东郡。薛相妫玮在东征攻打郴国想要占据郴国的时候,并没有将老巢东郡中的守军,完全带走,毕竟,在东郡西边的薛都大邑城中,还有薛国新王王子旦的数十万大军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因此,留守东郡的薛军,差不多还占据了薛相妫玮将近一半的兵力,还有足足三万薛军精锐武卒,再加上这几个月里,不停地招兵买马,扩军备战,以及从黄岚郡中溃逃出来的一部分薛军溃兵,也全都逃进了东郡城中。 因此,现在东郡城中的防守力量,可远不是黄岚郡可以比拟的!更何况,莒军北上,攻占黄岚郡后,行踪就已经完全暴露了,东郡城中的守将,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面对突然杀进东郡境内的莒兵时,应对起来,自然也就不会显得慌乱失措了! 因此,攻打东郡的莒军,进展并不顺利,双方在东郡境内,大小战斗十几次,互有胜负,最后更是在东郡郡城外,形成了对峙局面,僵持不下。 而在黄岚郡以西的郴国故地武城郡中,也爆发了大量郴国遗民,趁机起事,反抗薛国统治的暴乱事件,整个武城郡,也开始变得动荡不安起来! 而在北安郡中,夹在南边的郑军和北边的新阳国中间的薛相妫玮所部,着实有些两头受气的感觉,本来,就算南边的退路被郑军截断了,妫玮也完全还可以继续往北,冲进新阳国中,占据新阳国的地盘,也完全还能够有周璇的余地! 但是现在,新阳国更北边的中山国,几乎已经全境落入南下的獲人之手,中山国权相公孙炳,已经挟持着中山国君,南下逃窜进入到了新阳国境内,而紧随其后的獲人,也马不停蹄地冲进了新阳国境内,在新阳国内大肆烧杀抢掠,新阳国内,哀鸿一片,遍地狼烟,就连新阳国国都安泰邑,也随时处于被南下的獲人包围的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妫玮如果继续挥军北上,冲进新阳国境内的话,就算能够占据新阳国南边的半壁江山,但很快,便将要直面来自于北方草原獲国数十万铁骑的强大兵锋威胁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妫玮还真没有那个胆量,再敢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北上,攻占新阳国了!而继续与南边的郑军正面作战,先不说能不能战胜两倍于己的郑军,就算能够战胜郑军,可时间拖延一久,妫玮所部,同样有面临着被南下的獲人攻击背后的危险! 除非,除非郑国和薛国,还能再次放下成见,在北安郡中联手抗敌,共同对抗南下的草原獲人!可问题是,现在还有那个可能吗?双方在北安郡中,早就已经杀红了眼,就算面临着草原獲人这个外敌,可要让薛郑两国在短时间内,携起手来,而且还是在被攻占的郴国境内,联手抗击獲人,想想就知道,这几乎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万一在联手抗敌的过程中,其中某一方突然翻脸,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那岂不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反手之力么?就算双方都没人向对方捅刀子,可被占领的郴国北安郡中的那些郴国遗民呢?他们会不会也向中山国内那些反对权相公孙炳的世家贵族一样,暗中勾结草原獲人,与草原獲人联手打击他们眼中的侵略者? 这所有的可能,可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妫玮不敢放心大胆的跟郑军联系结盟了,就是郑军主将,同样也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因此,在犹豫谋划了好几天后,薛相妫玮却突然之间,在八月十三日晚上,突然从北安郡中撤军,往西撤进了保兴郡境内! 保兴郡毕竟是薛国的地盘,之前保兴郡没有在薛国王子争位之中,表明任何立场,采取的是一种中立的政策,保兴郡郡守和守备将军,都盘算着,等将来局势明了了,天下归属已定的时候,再选择前去投靠!这样做,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功劳,但却不至于站错队,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 但这样一来,保兴郡在王子旦和太子睿,以及薛相妫玮心中,就全都被排除在了心腹之外!以至于在年初的时候,刚刚复国不久的卫国君侯卫苏,亲自统帅号称十万大军的卫军,南下攻打保兴郡的时候,近在咫尺的王子旦和薛相妫玮,都没有派兵前来救援,而远在南边的太子睿,就更没法派兵前来增援了!太子睿和保兴郡中间,可完全被王子旦和妫玮的势力所隔绝了! 好在卫国刚刚复国,卫君卫苏南下的大军,虽然号称十万,但实际上却只有五六万人的样子,而且很多还都是在卫国复国之后,招募的新兵,真正从卫国反抗军时代走来的老兵,也就一半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战争初期,保兴郡边关的几座关隘城池,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卫军突然攻破占据外,到后来,等卫国大军,攻打保兴郡城的时候,保兴郡守和守备将军,就已经有所防备了,凭借着保兴郡城的高城厚墙,顺利地将卫军阻挡在了保兴郡城外,长达十几天的时间! 妫玮率领的薛军,突然撤进保兴郡城的时候,卫苏率领的卫军,才刚刚因为南下的獲人,而全线收缩兵力,从保兴郡城外撤离,甚至一路北撤,直接将之前占据的几座关隘城池,在一把大火,焚烧殆尽之后,都全部放弃了,就连薛卫边关,薛国保兴郡内的关城,也被卫苏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而那些被放弃的关隘城池上的薛国百姓,更是全部被卫军掳走,带回了卫国境内。 妫玮调头进入保兴郡的时候,所过之处,看到的就是一片满目苍夷的景象!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妫玮的大军,便已经出现在了保兴郡郡城外。 之后,妫玮派人入城劝降,保兴郡郡守不愿投降妫玮,依然还想着将妫玮拒之城门之外,但保兴郡守备将军,却被妫玮派去的信使说动,并在当天夜里,便领军杀进郡守府,将保兴郡郡守一刀剁下首级,提着鲜血淋漓的首级,打开城门,跪倒在城门外官道旁,毕恭毕敬的将薛相妫玮,迎进了保兴郡中。 而这些消息,传到赵国,送到赵侯伊华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大赵绍兴九年九月中下旬的事情了!而中原列国的纷争,却还并没有完! 第九百一十四章 郑国剧变 几乎每一天,都有好几拨快马信使,从中原列国,快马飞奔,返回赵国,将各种各样的军事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赵国军情处,送到四大密卫以及月华楼的商业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手中,然后再汇总,送到丞相府张宣手上,或者直接送进赵王宫,赵侯伊华的手上! 可以说,自从进入大赵绍兴九年以来,中原列国的形势,真的可以用混乱不已来形容!几乎每一天,每一个时刻,中原列国之间,都有战事爆发,或是内乱,或是外敌,整个中原大地上,几乎就找不出一方乐土来了! 薛相妫玮,突然转头,放弃掉了好不容易攻占下来的郴国北安郡,撤军返回薛国保兴郡,进而再次将保兴郡和东郡,连成了一片,并随后又调军南下,增援东郡境内的薛军,反击莒国大司马昭文率领的数十万莒军! 对于妫玮来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终点,他从薛国东郡出发,攻占郴国,并占据郴国武城郡、北安郡,但到现在,却又从北安郡,回到了保兴郡,回到了薛国,手下的地盘,依然还是只有薛国两郡之地,只不过黄岚郡变成了保兴郡而已!一切好像都没变,但实际上呢,一切又都已经完全的变了! 东征时,薛相妫玮手中握着东郡、黄岚郡两郡十几万精兵强将,经过扩军备战后,东征郴国之时,妫玮带走了十五万大军,留守东郡的,就还有近十万大军,虽然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刚刚招募从军不久的新兵,但用来防守城池,也完全绰绰有余了!而黄岚郡中,留守的兵力虽然少些,但却也有三四万人啊! 只不过很可以的是,黄岚郡中 那区区数万薛军,根本不是莒国大司马昭文率领的二十余万莒军的对手,以至于让莒国大司马,趁着黄岚郡守备空虚之际,一举夺占了整个黄岚郡,并且攻进了东郡境内!若不是东郡是妫玮的老巢,又为了防备薛都大邑城中的王子旦而留下了将近十万精兵强将,现在东郡恐怕都已经沦陷于南蛮莒兵之手了吧? 而现在,薛相妫玮手中,虽然还有东郡、保兴郡两郡之地,嗯,准确的说,其实还可以加上郴国武城郡,总共三郡之地,地盘相对于之前,其实还是有所扩张的,但实际上呢,妫玮手中的兵力,却已经大幅度锐减!三郡之地,更是被莒军分割成了两部分,武城郡直接变成了一块飞地! 而以武城郡的地盘,无论是西边的莒军也好,还是东边的郑军也罢,真要下定决心,攻占武城郡的话,武城郡中驻守的那些薛军,恐怕根本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吧?更何况现在,武城郡自个儿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各种反抗势力层出不穷,让驻守在武城郡中的薛军疲于奔命! 武城郡,是完全没有指望了,除非,妫玮能够在武城郡失陷之前,击败莒国大司马昭文所率领的数十万莒军,重新夺回黄岚郡,将变成飞地的武城郡,再重新连成一片,否则,武城郡失陷,不过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实际上,在郴国北安郡中与薛相妫玮对峙的郑军,之所以让薛相妫玮,从容不迫的利用夜遁,逃出了北安郡,逃遁返回了保兴郡,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真就像赵国国防军总参谋部进行的军棋推演一样,完全是因为郑相杨龙,利用瞒天过海之计,秘密从北安郡中,返回了郑都阳高! 其实,当初郑相杨龙,之所以选择亲自领军,攻占郴国平阳郡,其实完全就是想要利用自己不在郑都阳高的机会,引蛇出洞,将阳高城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异己分子,完全的引诱出来,从而好一网打尽! 这些天,郑相杨龙,虽然人在郴国境内,但对于郑都阳高城中的掌控力度,却几乎没有任何的松懈,或者说,完全就是一种外松内紧的局势!几乎每天,都有好几拨快马信使,从郑都阳高出发,将阳高城中的各种各样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军中,送到郑相杨龙手上,让杨龙就算身在郑国之外,但对郑都阳高城中的局势,却依然了若指掌。 甚至于,在当初离开郑都阳高的时候,杨龙还私下里给了一个驻守在阳高城中的心腹将校,一枚调兵虎符,在紧要关头时,那个职位不高,甚至时不时的还故意埋怨抱怨上郑相杨龙几句,说上几句郑侯好话的,看似与杨龙离心离德的将校,甚至可以完全凭借手中虎符,彻底的掌控整个郑都阳高的局势! 那是杨龙在很早以前,就暗中布置下的一颗暗子,是他绝对的心腹,正是因为有这颗暗子的存在,杨龙才敢放心大胆的离开郑都阳高,不至于担心阳高城中发生突变,自己救援不及,甚至一旦离国之后,就会归国无门了! 而事实证明,杨龙引蛇出洞之计,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就在杨龙离开郑国,率领大军攻打郴国,为郑国开疆拓土之时,郑都阳高城中那些一直被杨龙压在身下,永无出头之日的郑国公族和世家贵族们,就像是突然间失去了压在头顶上的一座大山一样,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光明,并且很快便冒出了头来,甚至往来走动,私下串联起来! 甚至于就连杨龙暗中布置下的那颗暗子,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对杨龙的不满和埋怨,也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这时候甚至还派人去跟他沟通联系,想要趁机说动他,反抗杨龙! 而那个暗子,也将计就计,佯装成被对方说动,加入到了反抗杨龙的阵营中去,并深入的了解到了那些私下里串联密谋推翻杨龙的所有行动和计划,然后源源不断的,被送到了杨龙手中!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顺利利,甚至可以说比杨龙的计划还要顺利!远在郴国的郑相杨龙,竟然对郑都阳高城中那些密谋反对自己的世家贵族和郑国公族的行动和计划,竟然全都了若指掌,甚至连参与密谋的人员名单,杨龙都已经完全的掌握了! 在这种情况下,杨龙便又故技重施,利用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从郴国北安郡与薛军对抗的前线,秘密返回了郑都阳高! 轻车简从的杨龙,在那个暗子的接应下,很快便秘密进入了郑都阳高,当天晚上,杨龙便直接调动郑军,将整个郑都阳高,完全封锁了起来,挨家挨户,按照名单,搜捕异己者。 很快,郑都阳高城中,便再次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城中绝大多数私下串联勾结,密谋推翻郑相杨龙统治的郑国公族和世家贵族,都被忠于杨龙的郑军给抓了起来。 在短短的两三天内,整个郑都阳高城中,被抓的世家贵族和郑国公族,便达到了上千人,这些人在被带进郑军军营中后,绝大多数的人,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在经过连番审讯,甚至是严刑拷打之后,很多人,虽然已经招供,但最后,却还是难逃一死!消息很快便从郑都阳高城中,传了开来,并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以郑都阳高为中心,向着周围飞快地传播了开来。 而在郑国地方,特别是北地边郡之中,一些私心里还念着郑国公族好的地方守备,在这种情况下,更是人人自危,最后铤而走险,索性便派人去了北边獲人大草原,勾结獲人右王,并以打开北武关,割让北地郡,作为条件,引獲人大军南下,攻打郑国! 绍兴九年八月上旬,獲人右王阿伏邪铎率领十万草原轻骑,闪电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仅仅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夺取了郑国北地郡的北武关,随后又用了两天的时间,穿过马?谷,直扑北地郡郡城! 八月十七日,十万獲人轻骑,在草原右王阿伏邪铎的率领下,出现在了北地郡郡城外,当天夜里,私下里已经跟草原右王阿伏邪铎勾连在一起的郑国世家贵族,便打开了北地郡城北城门,将城外的草原獲人大军,放进了北地郡城! 八月二十日,消息传到郑都阳高,郑国朝野震动,中午,郑相杨龙便已经下达了全军动员令,集结郑都阳高城中十万大军,挥军北上,进驻阳高北关,同时以丞相兼上将军的名义,征调泽西、湖东、海西、东莱、东宁、海莱、海宁等七郡驻军,总共二十万人,陆续北上,抵抗獲人! 同时,郑相杨龙还给郴国北安郡中留守指挥的冠军侯周亥去了一封信,让他从北安郡北上,借道新阳国,绕到北地郡,截断南下的獲人大军的退路! 随着薛相妫玮率领薛军撤离,返回保兴郡,北安郡中的战事,已经平息,周亥领着的那一支郑军,留在北安郡中也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原本,郑相杨龙还想着让周亥留守北安郡,并与留守郴国故都泰宁的周安一起,守好北安、平阳这两个郴国故郡,甚至于利用郴侯姚鼐,招降武城郡,将郴国四郡中的三个,一起并入郑国。 但是现在看来,以北安郡中那点郑军,根本没法在獲人大军南下后,守住北安郡,甚至连郴国故都泰宁,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虽然,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三十万草原獲人铁骑,要打到郴国故都泰宁城下,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新阳国呢!但如果獲人铁骑真的打到北安郡,或者泰宁城下时,想要守住北安郡或者泰宁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现在,对于郑国来说,最大的威胁,还不是从中山国、新阳国一路南下的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这三十万獲人铁骑,而是从北地郡南下,直接侵犯郑国的草原右王阿伏邪铎所部! 因此,在极短的时间里,郑相杨龙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怕拼着将好不容易占据下来的北安郡和泰宁城重新丢掉的风险,也要先解决掉草原右王阿伏邪铎南下的这二十万草原铁骑! 而要解决阿伏邪铎这二十万草原铁骑,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关门打狗,两面夹击,把北地郡北武关先夺了回来,将南下的獲人,堵在郑国境内,然后才能从容不迫的将之围歼! 第九百一十五章 浩瀚沙漠中的獲人大军 西域,瀚海沙漠。 漫天黄沙之中,一群黑影在黄沙之中若隐若现。那群黑影人数虽多,黑压压的连成一条直线,仿佛一直延伸到了天的尽头一样。然而,在茫茫瀚海沙漠之中,那群黑影,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撒在茫茫瀚海沙漠之上,就如同胡饼上撒着的点点芝麻一样,微不足道。 天空中,骄阳似火。虽然已经是深秋九月了,但瀚海沙漠上的骄阳,却依然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照在人的身上,照在铁铠上,很快便会如同烧烤一样,烤得人浑身难受,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掉。 而到了晚上,气温却又会骤然降低,而且是那种干咧咧的冷,没有冰霜雾,但就是感觉特别特别的冷,干冷,跟白天的炙热,截然相反! 热的时候热得要死,冷的时候冷得要命。这些天,这些跟着草原左王古尔古格,深入到瀚海沙漠,想要通过沙漠,抵达西域的十数万獲人轻骑,算是真正的了解到了瀚海沙漠的冰火两重天! 白天的酷热,和晚上的严寒,过了这么多天后,对于这些草原獲人来说,其实也已经慢慢的能够习惯了,可问题是,瀚海沙漠中的危险,是绝对不仅仅只有这冰火两重天的,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形成的沙尘暴,以及满地的流沙,流沙中的沙蝎,和时不时就会迷失的方向! 在这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这些来自草原左部的獲人轻骑们,总算是见识到了瀚海沙漠的力量,也对瀚海沙漠这个死亡之海,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了解和认识! 每当沙尘暴来临之时,那漫天卷舞的黄沙,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变得昏暗晦明一样,白天瞬间变黄昏,更主要的是,一旦被卷入黄沙风尘之中,不管是人还是马,甚至都有直接被漫天黄沙卷飞的可能,而一旦被卷入其中,还能不能落下来,谁也说不准,落在什么地方,落下来是死是活,那就更没人知道了! 最开始,这支獲人轻骑遭遇沙尘风暴的时候,就有獲人被直接卷入其中,然后就再也没有落下来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被那股沙尘风暴,给卷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因瀚海沙漠中的沙尘风暴而消失不见的獲人,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十数百人! 当沙尘风暴来临时,那些在草原上,甚少看见过沙尘风暴的普通草原獲人,跟那些能够接触到书籍典册,对沙漠风暴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的草原獲人贵族不同,面对着沙尘风暴时,那些普通的草原獲人,几乎全都无一例外的,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作揖,将沙尘风暴,看成是天神对他们的惩罚,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祈求到天神的谅解。 而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跪地磕头的草原獲人,挨个挨个被卷入沙尘风暴中的可能性,自然就成倍的增长了。而实际上,当沙漠风暴来临时,单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没法跟它抗衡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尽可能的聚在一起,手拉手抱成团,趴在地上,从而减少被卷入黄沙中的可能! 而对于这些深入瀚海沙漠的草原獲人来说,沙尘风暴还不是最恐怖,更恐怖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流沙,以及在深夜中,层出不穷的沙蝎! 在茫茫瀚海沙漠之中,一眼望去,到处好像都是黄沙一片,但实际上呢,那些看似一模一样的黄沙,其实也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有些黄沙,下面是实,踩上去不会陷人,但有些黄沙,特别是那些一眼望去,就特别光滑细小的细沙,那很可能就是瀚海沙漠中的无形杀手——流沙!一旦陷了进去,想要再出来,那可就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对于这些深入瀚海沙漠中的草原獲人来说,那几乎就是十死九生的恐怖事情! 而实际上,白天出现的那些种种危险,只要处置得当,都还能轻而易举的避开,就算是沙尘风暴,在经历过几次,上过几次当,吃了几次亏后,就算那些普通的獲人,也都能够学到一些应对的经验了。而且沙尘风暴还有一个规律,就是从来都不会在晚上出现! 但沙蝎却不一样,这种毒性极大的沙漠蝎子,在白天出现的时候很少,但到了晚上,却如同地里的蛐蛐一样,无处不在,谁也不知道它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然后给那些辛苦跋涉了一整天的草原獲人,或者是战马,来上一下! 而以沙蝎的毒性,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在极短的时间里,是完全可以致人死命的,而就算没有直接致人死命,那些受伤中毒的獲人或者战马,也基本上都会丧失行动力,甚至还会因此而拖累其他人! 总之,进入瀚海沙漠这一个多月里,这支人数在十五万左右的草原左部獲人轻骑,可谓是饱经磨难,深刻的感受和认识到了瀚海沙漠死亡之海的威力! 对此,身为这支草原獲人统帅的左王古尔古格,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激起了无限的斗志,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淌过这瀚海沙漠!他可听说了,此前从中原赵国来的那支中原人的队伍,都能够跨过这瀚海沙漠,走出死亡之海,他就不信了,以草原獲人的彪悍,瀚海沙漠又近在草原咫尺,中原人都能穿越,他们草原左部的勇士,就不能穿越了! 古尔古格自然不知道,在赵国那支穿越瀚海沙漠的队伍中,有一个是从另外一个位面时空中穿越来的,而且在那个位面时空中,伊华就曾经跨越过无数次沙漠,对于沙漠中的危险,也早就耳濡目染,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至于如何应对沙漠风暴,如何应对流沙,以及如何应对沙漠中的毒蝎等等,伊华更是了若指掌! 因此,在进入瀚海沙漠之前,伊华早就让赵军准备了大量的驱虫药草,做成香囊,佩戴在身上,那些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奇特的香味的驱虫药草,在人闻起来,不过是有些奇特的香味,甚至还有提神醒脑的功能,但是对那些沙漠中的虫蝎,却是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根本就不肯靠近! 在这种情况下,困扰这些草原獲人的最大的难题,在赵国军中,自然就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了!实际上,就是现在,整个赵国军中,都还有给每个赵军,配发草药香囊的习惯。这个习惯,还是从栾犀新兵训练营训练第一批赵国新军的时候,就形成的! 当时,身为赵国君侯的伊华,可曾经亲自在栾犀新兵训练营大营之中,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对山中的蚊虫,可是有了深刻的体会和认识,之后,返回到赵都宸邑的伊华,便让太医院,制作了一批草药香囊,佩戴在身上,用以驱赶山中的蚊虫。 之后,军中配发草药香囊,就成了赵国军中的一个传统和习惯!在穿越瀚海沙漠时,那些让草原獲人头痛不已的沙漠虫蝎,对于赵军来说,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问题了! 而除了这些来自于瀚海沙漠的危险外,困扰着这支深入瀚海沙漠的草原獲人最大的问题,还是水的问题! 瀚海沙漠,茫茫千里,甚至连一片绿洲都没有,跟西域戈壁,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西域戈壁,好歹时不时的还能见着一片绿洲,寻着一片水源,能够解决饮水问题,而在茫茫瀚海沙漠之中呢,千里之地,可是连一点水源都找不着! 虽然在进入瀚海沙漠之前,古尔古格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全军上下,几乎每个人的马背上,都绑了好几个,甚至十多个的牛角袋子,有装水的,也有装着草原奶酒的!可股古尔古格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干肉豆饼什么的,准备得是足够多了,但水和奶酒,却完全的不够用! 或许,古尔古格忘了,草原上的干肉,的确顶饿,但为了防止肉干变质,腌渍肉干的时候,都放了大量的盐巴,而晒干之后,这些盐巴,全都浸入到了肉干之中,吃下去后,会吸收大量的盐分,从而需要补充更多的水分,去稀释这些盐分!如此一来,在沙漠瀚海之中,草原獲人对水的需求,就更加的巨大了! 刚开始踏进瀚海沙漠的时候还好,那些草原獲人,每个人的身上,战马上,都揣着好几个,甚至是十几个牛角袋的清水或者奶酒,那些生性豪爽的草原獲人,渴了饿了,举起牛角袋,仰头便喝,洒了流了,也浑不在意的! 可随着深入瀚海沙漠的时间越久,慢慢的,那些水袋、奶酒袋的消耗,也是越来越大,最开始的时候,一天就会耗费一袋两袋,甚至豪爽大方点的,一下子用掉四五袋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现在呢,那些豪爽大方的,身上战马上带着的酒袋水袋,慢慢的全都空了,人也就开始慢慢的变得惶恐起来,开始向别人讨酒讨水喝! 而实际上呢,缺水缺酒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好爽大方的獲人,而是所有的獲人,就算一些獲人用水用酒比较节省,还能够剩下一些酒袋水袋,可发现这些酒袋水袋已经消耗过半,而茫茫瀚海沙漠,还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个尽头呢,剩下的那些酒袋水袋,也就越发的显得弥足珍贵起来,能藏的,就全都藏了起来,以防被别的人给讨要,甚至是抢夺了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缺水缺酒而在整个草原獲人中引发的恐慌,也是越来越大,引起的矛盾争端,更是越来越多,初时,还只是偶尔的一个两个,喝光了自己的酒水的草原獲人,向旁人讨酒讨水喝! 到后来,讨酒讨水喝的獲人越来越多了,而能够从别人那讨到酒水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少,到最后,慢慢的讨酒讨水,就演变成了强行抢夺,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动了刀子,死了好几个人! 事情闹大之后,作为獲人左王的古尔古格,只得站了出来,亲自平息事件,并且下令全军,将所有的奶酒和清水,统一集中起来,交由左王古尔古格亲自保管,并且每天定时定量分发! 在这种情况下,这支獲人队伍中的酒水,才又勉强支撑了十几天,可十几天后,就连那些收集起来的奶酒和清水,也慢慢的见了底了,而放眼朝西边望去,却依然还是黄沙遍野,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绿色! 第九百一十六章 冲突内乱 第一次,古尔古格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小,古尔古格便是草原左部上的左相之子,天之骄子,甚至于打小能够拿来跟他一起相提并论的,就只有一个草原左王的世子!然而,就算是草原左王的世子,也根本没有跟古尔古格相提并论的资本! 古尔古格,被誉为草原左部腾飞的雄鹰,而草原左王世子呢,不过是‘阿史家愚笨的孩子’,两人可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后来的事实,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在草原左部,唯一能够在天空中腾飞的雄鹰,只有他古尔古格,至于那个阿史家愚笨的孩子,现在尸骸都早就已经被草原上的雄鹰给啄食干净了!草原左部,现在的王,可是他古尔古格! 一直以来,古尔古格几乎就从来都没有遭遇到过任何呃挫折和困难,在他看来,除了摘天上的日月星辰,这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然而这一次,在深入到浩瀚沙漠之后,古尔古格才发现,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这浩瀚沙漠,死亡之海,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随便便的穿越的! “大王,大王!~”一个草原左部獲人的酋领,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浮沙,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古尔古格跟前,急声叫道。 古尔古格转过头去,瞧着那个酋领,却连嘴也没张,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现在嗓子渴得难受,连声音都变得沙哑难听了起来。 “大王,斯乌部又在闹事了,吵着嚷着要水呢。”那个酋领几步走到古尔古格跟前,急声说道。 听了酋领的话,古尔古格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瞧着身旁的亲卫,亲卫微微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朝古尔古格躬身一礼,说道:“大王,全军上下,现在还有水十五袋,奶酒十一袋。” 水十五袋,奶酒十一袋?这么点怎么够,别说分发全军十几万人了,就连分给他左部直领的玄蛇部,都不够啊!这么点酒水,百十来个人,就分玩了! 想到这些,古尔古格不由得又皱了皱眉,瞧着亲卫,嘴巴张了张,那个亲卫已经反应过来了,急忙又低声说道:“派出去找水的兄弟,早上就已经出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再派些人去找,一定要找到水源。”古尔古格沙哑着声音说道。 “是,大王。”亲卫急忙又应了一声。话音刚落,远处又有几个獲人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叫道:“大王大王,打起来了,斯乌部和黑绥部打起来了,斯乌部和黑绥部打起来了!” 古尔古格听了,脸色顿时一变,一旁的亲卫急忙大声喝问道:“斯乌部和黑绥部为了何事争斗?” “黑绥部倒毙了几匹战马,放了些马血出来,分给部众,斯乌部的见了,想要向黑绥部讨些马血喝,黑绥部不允,双方就吵了起来,继而发生手脚冲突,现在双方已经大打出手,都死了好些人了!” 听了那个跑来报信的獲人的话,古尔古格脸上顿时又一冷,旋即沙哑着声音,厉声说道:“传令各部,吧黑绥部和斯乌部给我围起来,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古尔古格身边的亲卫,急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很快,整个獲人军伍中,便响起了沉闷了号角声,号角声中,一队队獲人开始掉头,将位于整个队伍后边,发生冲突的黑绥部和斯乌部,全都给包围了起来。 古尔古格的命令,很快便传到了黑绥部和斯乌部两部部众的耳朵里,一些黑绥部和斯乌部的人,在听到古尔古格‘格杀勿论’的命令后,放弃了抵抗,扔掉武器,跪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些黑绥部和斯乌部的部众,却依然还在那大打出手! 两次警告之后,包着着黑绥部和斯乌部的獲人中,左王古尔古格直领的玄蛇部,直接便朝着被包围起来的黑绥部和斯乌部,射出了手中的羽箭。一支支羽箭,如同雨点一般,瞬间划过长空,射进了黑绥部和斯乌部两部部众的胸膛之中,一个又一个的黑绥部和斯乌部的部众,中箭倒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流出来的鲜血,瞬间便将地上的黄沙,也给浸染成了暗红色。 一些跪倒在地上,刚刚喝过马血的黑绥部的部众,看到自己同伴和斯乌部部众胸膛里流出来的鲜血,竟然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其中一个黑绥部的族人,看到倒在自己身旁不远的一个同伴,身上流出的鲜血后,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抓起那个同伴的尸体,张嘴便去接从那个同伴身上流出的鲜血! 周围另外几个黑绥部的族人,见此情形,竟然也有样学样,全都扑了上去,抓起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张嘴去接鲜血! 周围刚刚射杀了几百个黑绥部和斯乌部族人的玄蛇部的部众,见此情形,不由得全都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连手中的箭都忘了再射了,其中还有一些玄蛇部的族人,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当草原左王古尔古格,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走到被包围起来的黑绥部和斯乌部时,正好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一时间,就连古尔古格,也都不由自主地惊得呆在了那里! 黑绥部和斯乌部冲突的原因,古尔古格已经了解了,就是因为黑绥部杀了几匹老马,接了马血,分给部众喝,斯乌部也想要分点,黑绥部不给,双方才起了冲突的,可没想到的是,现在看到的,黑绥部竟然连人血也喝! 这,这还是人吗?一时间,古尔古格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些黑绥部和斯乌部的部众了!而那些斯乌部,在看见黑绥部喝自己倒下的同伴的鲜血时,竟然也学着黑绥部的,开始喝起人血来了! 其实,这些獲人不知道的是,不管是马血,还是人血,其实血液里都含有大量的盐分,喝了不仅不能解渴,反而还会觉得更渴!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黑绥部和斯乌部的人,又哪还能顾得了这么多呢? 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后,古尔古格这才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梦一样,身边的黑绥部、斯乌部,甚至连自己直领的玄蛇部,都变得那么的陌生和可怕起来!他们好像已经变得不像是人了,而是一群——野兽,一群连自己同伴都能够啃食的野兽! 第一次,古尔古格深深的觉得,自己率领十数万大军,深入瀚海沙漠,想要沿着南边的中原人,曾经走过的道路,绕到中原人薄弱的后方,从一个出其不意的地方,在一个意料不到的时间里,给中原人以致命的打击的策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现在,古尔古格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才能够走出这瀚海沙漠,走出这死亡之海,而是他手下这十几万部众族人,还能不能保持住理性,不会化身成为毫无人性的野兽! 黑绥部和斯乌部,可以说是开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头,继续放任下去的话,一旦军中真的缺了酒水,那些干渴得没法的族人部众,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所看到的这一幕幕,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对身边的族人、同伴下手,杀人喝血! 一想到这种恐怖的场景,古尔古格便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旋即沙哑着嗓子,冷声说道:“把黑绥部和斯乌部,全部给我拿下!并传令各部,所有喝人血马血者,一律处死,隐匿不报者,与之同罪!我等是人,不是畜生,岂能生饮人血,与野兽无异?”听了古尔古格冰冷无情的话,周围的玄蛇部的部众,不由自主地全都愣了一下,旋即大声应道:“是!”随后上前,将黑绥部和斯乌部的部众,全都缴了械,看押了起来。 “大王,这些黑绥部和斯乌部的部众,怎么办?”将黑绥部和斯乌部的部众,全部看押起来之后,古尔古格身边的一个亲卫,这才压低声音,对古尔古格说道。 古尔古格微微皱了皱眉头,黑绥部和斯乌部,当众爆发流血冲突,并且还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了他们最为残酷血腥的一幕,生饮人血,这一点,古尔古格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也是绝对不能放纵的,否则,其他部族学了去,过不了几日,还没等他们走出这瀚海沙漠,就得全都交代在这瀚海沙漠里! 不行,黑绥部和斯乌部这两部的部众,绝对不能留,留下就是祸害! 一瞬间,古尔古格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把心一横,冷声对身旁的亲卫说道:“黑绥部和斯乌部,当众冲突,且生饮人血,当晓谕全军,明正典刑,当众处以极刑!” 听了古尔古格的话,那个亲卫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大王,这,这,黑绥部和斯乌部,两部可足足有八千多人啊!真,真的要全部杀了?” 古尔古格把心一横,咬牙点了点头,冷声说道:“生饮人血,与禽兽无异,杀之,不过杀一兽耳!不如此,岂能震慑住族人部众?还有,有件机密的事情,我需要你亲自去办!” “什么事,大王,您说。”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说道。 “你悄悄的派几个人出去找水,天黑之前回来,大声禀报,说已经找到水源了,越大声越好,最好让全军都知道,听明白没有?”古尔古格低声在那个亲卫耳朵边说道。 亲卫听了,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吃惊地抬起头来,望着古尔古格,失声说道:“大王,这,这要是明天没见着水,却又如何服众啊?” “没关系,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服众!”古尔古格伸手拍了拍那个亲卫的肩膀说道。 亲卫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说道:“是,大王,小人这就去办。” 古尔古格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亲卫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很快便从玄蛇部中选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将古尔古格吩咐的事情,交代了下去,那几个人很快便悄悄的离开了大部队,消失在西边的漫天黄沙之中。而剩下那些獲人部众,则留在了原地,见识到了一场,草原左部内乱之后,第一次大规模的屠杀事件! 因为一些马血而发生流血冲突的黑绥部和斯乌部,两个部族,足足八千余精锐獲人骑兵,竟然全都被左王古尔古格,下令格杀当场,八千具尸骸,流出的鲜血,几乎将整个黄沙,都浸染成了一片暗红色,原本干燥,吹到人脸上,如同刀割一样的沙漠微风,第一次让人感觉到了湿润,只不过这湿润之中却包含着浓浓的血腥味…… 第九百一十七章 沙漠绿洲 到了晚上的时候,派出去寻找水源的獲人,终于回来了一批,并且还带来了一个让所有獲人都欣喜若狂的好消息:就在大军的西边,几十里外,就有一处沙漠绿洲,拥有充沛的水源,茂盛的水草! 这个消息,顿时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獲人大军,让整个獲人大军的营帐,瞬间沸腾了起来! 甚至于当时,就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部族酋领,直奔左王古尔古格的营帐,请求古尔古格当即下令,大军连夜出发,直奔水源! 虽然明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完全是为了振奋军心士气,而让手下亲信亲自安排的,就算赶到几十里外的那个地方,也根本不可能看到什么沙漠绿洲,也不可能有充沛的水源,茂盛的水草! 但是,在看到这么多大小酋领,全都跑来请求连夜出发的消息后,古尔古格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甚至在心底里还暗自有些期待,万一在几十里外,真的就有个沙漠绿洲呢? 瀚海沙漠之中,可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前一拨人没找到水源,可万一后面一拨,方向稍微偏了一点,就找到水源了呢? 而且,看着全军军心士气,都得到了极大的振奋和提高,古尔古格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种积极性,可不能再被打击了! 想到这些,古尔古格当下便也当机立断,下令全军趁夜出发,继续往西行去,直奔‘沙漠绿洲’而去!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前面不远,就有一个沙漠绿洲,有充沛的水源,茂盛的水草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有可能是因为夜晚天气比较凉爽,不如白天燥热的缘故。 那些原本看上去全都有气无力,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的獲人部族骑兵,在这个晚上,竟然行得飞快,甚至于还有人在队伍中唱起了牧歌! 总之,自从听到前面不远,就有一处沙漠绿洲的消息后,整个獲人队伍的军心士气,以及精神面貌,全都焕然一新,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有气无力的了! 然而,看到眼前这支兴奋地唱着歌的部族骑兵,左王古尔古格却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长叹了一声,要是这些部族骑兵,赶到那几个寻找水源的斥候说的地方后,却没有发现水源,失落之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呢! 借着草原天空中皎洁的月光,趁着夜色,整支獲人部族骑兵,以比以往快了好几倍的速度,不停地往西赶去! 然而,直到天亮之后,行了都不知道多少里了,那几个斥候嘴里所说的有着充沛的水源,茂盛的水草的沙漠绿洲,却依然连半点的影子都没见到! 整个部族骑兵队伍里,渐渐的开始出现了一些质疑的声音,甚至于一些部族酋领,也都跑到左王古尔古格那里,询问绿洲的具体位置。 古尔古格也不解释,只是把那几个回来禀报说找到水源的獲人轻骑叫了过来,让他们回答那些质疑的部族酋领! 而那几个獲人轻骑,也只是硬着头皮说道,就在前方,就快到了,马上就要到了之类的话。跑去当面向古尔古格询问的那些酋领回去之后,也只得这样跟自己部族的骑兵解释。 又耐着性子往西边走了几个时辰,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整个队伍的速度是越来越慢,而天空中的骄阳,晒在人身上,也是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炙热,其中一些部族中的骑兵,甚至由于缺水,而直接晕倒了过去! 再后来,不仅仅是部族骑兵开始晕倒,甚至还有部族骑兵,直接因为脱水,倒下去之后,就再也没醒来过!甚至于,不仅仅是人,就连队伍中的战马,也开始出现了倒地而亡的现象! 在獲人的部族里,战马,那可是比人还要金贵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没有了马,那些草原上的獲人,就如同没有了武器一样,变得赤手空拳起来! 放牧要马,行军打仗,上阵厮杀,更是离不开马!失去了马,对于草原獲人来说,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然而现在,就连这些獲人部族骑兵,视若珍宝的战马,都开始因为缺水而倒毙路旁,因此而引发的整个獲人部族骑兵中的惶恐,就如同瘟疫一样,飞快地漫延开来!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于好多獲人部族骑兵,更是干脆直接就地坐了下去,拒绝再继续往前走,并且大声嚷嚷着,要让左王给个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左王古尔古格不由得暗自长叹了一声,将那几个之前本就是受了他的指使,而假装前去寻找水源,并且回来禀报说,找到了一处水源充沛,水槽茂密的沙漠绿洲的部族骑兵,叫了过来。 而那几个部族骑兵,刚走到古尔古格身旁,便被古尔古格身边的亲卫,全都团团围了起来,甚至连反都没反应过来,那几个部族骑兵,便已经被古尔古格的亲卫,挥刀砍下了脑袋! 之后,古尔古格便让亲兵,提着那几个部族骑兵的脑袋,从整个队伍的最前面,跑到整个队伍的最后面,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道:“这些贱奴虚言哄骗左王殿下,带路出现偏差,已经被左王殿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 在那几颗鲜血淋漓的部族骑兵的首级的警示下,再加之上古尔古格又派人传令说,那几个部族骑兵,既然说水源就在前方不远,想必是晚上行军的时候,方向出现了偏差,以至于走岔了。 但是,就算是方向出现了偏差,想必,在前面不远处,肯定还会有沙漠绿洲,有水源,有水草,只要再坚持一下,找到了沙漠绿洲,大家伙就全都得救了!而留在沙漠中,就只会是坐以待毙,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在古尔古格的又一个大饼的诱惑下,那些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的草原部族骑兵,顿时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在各自酋领的鼓励或者大声的呵斥下,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又一拨派出去寻找水源的斥候回来了,并且又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在前面四五十里外,就有一处沙漠绿洲,有着充沛的水源,茂密的水草! 然而,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到整个獲人部族骑兵的队伍里,却几乎连一点风浪都没掀起!跟昨天晚上的好消息比起来,今天晚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几乎可以说连一个字都没变过! 同样的几十里外,同样的沙漠绿洲,同样的充沛的水源,同样茂密的水草!这他良的蒙鬼呢!真要有这么个沙漠绿洲,那昨天晚上不就能找到了吗?今天白天,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部族骑兵和战马,因为缺水而倒毙半道,倒在了沙漠之中了! 然而,得到消息的古尔古格,却忍不住激动得流下了眼泪来!昨天晚上的天大的好消息,那是他故意安排的,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骗局!而今天晚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呢,那可就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那几个回来禀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的部族斥候,可不是古尔古格故意安排的,而且他们随身携带的那几袋,十几袋的水囊,更是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是真正的天大的好消息! 古尔古格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够肋生双翅,直接飞到那处沙漠绿洲边去,跳进沙漠绿洲中,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喝上满肚子的清水! 可惜,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却在整个獲人部族的队伍里,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波来,甚至于连昨天晚上听到消息,就跑来找古尔古格请命,连夜赶往沙漠绿洲的那些部族酋领,都没来一个! 最后还是古尔古格,亲自派了身边的亲卫,去请那些部族酋领,那些部族酋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了古尔古格的营帐。 当古尔古格提出趁着夜色出发,前往沙漠绿洲的消息后,那些部族酋领却又纷纷跳了起来反对,甚至连反对的理由都很充分! 晚上行军,万一再走岔了路,出现了偏差,错开了沙漠绿洲,那怎么办?白天的时候,因为缺水而倒在了沙漠里的部族骑兵和战马,那可都已经快要上千了!明天要是再找不到水,倒下的部族骑兵和战马,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呢! 无奈之下,古尔古格甚至让那几个跑回来报告消息的獲人斥候,以长盛天的名义起誓,发誓没有半点虚言,也绝对不会迷失了方向!但就算这样,那些獲人酋领,却依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更多的还是觉得,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赶往那处沙漠绿洲吧! 好说歹说,古尔古格都劝不动那些部族酋领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让那些部族酋领先回去,随后,古尔古格却传令左王直领部落,连夜出发,赶往那处沙漠绿洲! 刚刚返回部落营帐的那些部族酋领,在听闻古尔古格率领左王直领部落,趁着夜色前往沙漠绿洲的消息后,一些部族酋领,也将信将疑的带着族中部族骑兵,跟在古尔古格大部队的身后,往沙漠绿洲赶去,而另外一些部族酋领,却依然选择了留在那里,决定等第二天天亮之后,再去!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亮后,那些选择留在原地休息的部落中,一些部族的骑兵,却又因为缺水,而没有挺过这个晚上,一觉睡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部族骑兵,甚至超过了一千人! 而那些选择跟随古尔古格和左王直领部落,赶往沙漠绿洲的部族骑兵中,同样也有部族骑兵,在赶往沙漠绿洲的半道上,因为缺水而直接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而且,这种倒毙在半道上的部族骑兵,同样为数众多,那些忙着赶路,赶去沙漠绿洲的部族骑兵们,对于那些倒地而亡的同伴们,甚至根本连收敛掩埋一下都没有,根本就顾都顾不上,径直便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赶去! 到了天亮的时候,左王古尔古格,终于带着左王直领部落和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骑兵,来到了一处水源充沛,水草茂盛的沙漠绿洲! 望着眼前如同沙漠中的明珠一样,清澈湛蓝的沙漠绿洲,那些獲人部落骑兵,包括左王古尔古格以及大大小小的部族酋领,全都如同七八岁的婴儿一样,兴奋地大吼大叫了起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的,便往那个沙漠绿洲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还不停地将身上的武器、盔甲、衣服等等,一样一样的,全都扔在了地上,冲到沙漠绿洲边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光不溜秋起来,纵身一跳,便跳进了沙漠绿洲中,将碧绿湛蓝的一池清水,激起了万层涟漪来…… 第九百一十八章 绿洲激战 草原左王古尔古格和其他那些獲人部族酋领不知道的是,他们看到的这个沙漠绿洲,其实已经是瀚海沙漠的边缘了,而再往西,便是西域鞠康国赫赤城! 而几乎就在古尔古格和其他那些獲人部族骑兵,奋不顾身的将身上的衣甲、武器,乱扔着一团,跳进沙漠绿洲中,大呼小叫着喝水的同时,在沙漠绿洲的东侧小沙丘上,一队武器精良,衣甲鲜明的骑兵,已经严阵以待! 整个骑兵队伍最前面,最中间的帅旗大纛下面,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将军,正冷眼盯着沙漠绿洲中那些大呼小叫,不停地泼水嬉戏打闹的獲人骑兵,眼神冰冷凌厉,仿佛连眼神都能够杀人一样! 而在那个中年将军身后的大纛上,一个斗大的“赵”字,随风飘扬,若隐若现! 出现在小沙丘上的中年将军,就是在赵国霞西郡中衢富大营,蛰伏了几年,一直以训练培训赵国新兵为主的赵国国防军中,仅有的几个中将军衔中的一个——赵国国防军中将赵康! 而这一次,还是赵康成为赵国国防军中的一员后,第一次亲自领兵作战!之前,赵康一直都是在衢富大营中,担任赵国国防军第二新兵训练营的主将,几乎就没有亲自领兵上过战场! 直到两年前,赵国成立西域都护府,将西域诸国,全都置于赵国西域都护府的管辖之下后,赵康,才从衢富大营主将的位置上下来,被调派到西域都护府,成为了西域都护,也成为了整个赵国派驻在西域的所有国防军的最高指挥官! 然而,就算是成为西域都护之后,赵康也几乎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之前纵横肆虐西域的娑罗亚德教,在赵康率领的两个军的赵国国防军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娑罗亚德教往东边发展的触手,几乎每一次刚刚想要伸出去,便会遭受到来自赵康和赵国国防军以及西域诸国联军的联合绞杀,损失惨重,铩羽而归! 到现在,娑罗亚德教的势力,已经完全被驱逐出了西域,被困在了娑罗亚德教的发源地安娜帕大岛上,连一步都迈不出安娜帕大岛来! 然而就算这几年赵康在西域声名鹊起,被西域诸国视为战神,保护神,但是,跟张锋、邓维等其他几个国防军的中将比起来,都是赵国国防军栾犀山谷新兵训练营第一期出来的赵康。 虽然同为中将军衔,而且因为训练新兵有功,受到的来自赵国国尉府和国防军,以及君侯那的嘉奖,比起张锋和邓维来,更是多了无数个! 但是,每次跟张锋、邓维聚在一起的时候,听到张锋和邓维,甚至其他那些军衔比自己低的少将、上校中校什么的,谈论起战场上的热血厮杀时,赵康却是连嘴都插不上!中有一种身为局外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赵康十分的难受,甚至感到万分的憋屈! 而有着同样的感觉的,恐怕还有国防军中唯一的那个获得上将军衔的栾犀山谷第一新兵训练营主将,赵康和张锋、邓维等军中大小将领,所有人的恩师的苏复苏上将吧? 总之,每次会面的时候,赵康和苏复,都几乎能够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丝落寞的感觉! 几年来,赵康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以一场大胜,证明他的能力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一个月前,赵康在西域最西边的渠朐国,接到国防军军部的命令,命令他率领第七、第八两个军,返回鞠康国,注意防患草原獲人,偷越瀚海沙漠,突然杀进西域! 而且,为了增援赵康西域都护府,赵国国防军军部,还专门抽调了第九、第十两个军,从霞西郡北上,出林桓关,增援赵康率领的西域军! 不过,在赵康看来,这些援军,完全没有必要,以他在西域都护府的两个国防军,再纠合西域诸国的联军,他手上的总兵力,早就已经超过了十万人了,比四个国防军的总兵力还要多,而且还是多一倍还不止! 有这么多人在手上,要应付从瀚海沙漠中来的草原獲人,完全绰绰有余了,那两个军的援军,还不如留在赵国国内,以增强本土的防守,或者从安吉关出关,北上闪击獲人草原呢! 接到命令后,赵康很快便集结西域都护府两个军的国防军,并从西域诸国抽调了大量的仆从军,组成援军,很快便从西域极西之地的渠朐国,赶到了西域东边,与瀚海沙漠相连的鞠康国了! 而在赵康赶到鞠康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军中斥候,深入瀚海沙漠之中,打探和寻找草原獲人大军的下落! 这些年,自从赵国建立西域都护府后,赵国国防军的两个军,便常驻西域都护府,军中斥候,在主要针对西边的娑罗亚德教徒,加大侦查力度的同时,也并没有放过对瀚海沙漠的侦查,甚至还专门绘制出了一副资料详尽的瀚海沙漠地形图,足迹已经深入到了瀚海沙漠将近一半的路程了! 可以说,赵国西域都护府中的斥候,对与西域相邻的半个瀚海沙漠,都已经做到了了如指掌,侦查、搜寻起獲人骑兵的踪迹时,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难事了! 因此,早在几天前,草原獲人寻找水源的骑兵,才刚刚出现在距离鞠康国赫赤城一两百里远的地方的时候,西域都护府中的赵军斥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些草原獲人的踪迹,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禀报给了赵康。 而那些急着寻找水源的草原獲人,却根本没有发现几乎隐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的赵军斥候! 整整四天之后,当大部分寻找水源的草原獲人斥候,都已经发现了赫赤城外那个沙漠绿洲的时候,赵康率领的赵军国防军两个军,以及西域诸国的仆从军,总共十二万余人,却早就已经在沙漠绿洲周围布下了口袋阵,就等着草原獲人来自投罗网了! 而刚刚穿过瀚海沙漠,几乎被困死在瀚海沙漠中的草原獲人十几万部族骑兵,在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终于盼到一个沙漠绿洲的时候,所有的心思和注意力,几乎全都被吸引到了沙漠绿洲上,哪还有精力和心思去注意沙漠绿洲周围是不是隐藏着敌人啊? 就连派出去的斥候,都没有发现隐藏在沙漠绿洲外围的西域都护府联军,或者发现了,但却也被赵国斥候给围歼了,一个都没逃回去! 而那些派出去的斥候,根本就没有再回去过,这种明显透露着种种诡异的事情,身为草原獲人左王的古尔古格,竟然也完全的没有注意到! 或者说,古尔古格现在也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沙漠绿洲上,对于那些无缘无故失踪的斥候,还以为已经倒在了寻找水源的道路上,哪里会想到,这些斥候,竟然全都已经被赵军斥候给伏击了呢!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草原獲人,丢掉武器装备、衣服铠甲,赤条条的跳进了沙漠绿洲中,数万人的大部队,几乎一瞬间,就已经将那个并不算太大的沙漠绿洲都给占满了,远处小沙丘上的赵康,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右手高高地举了起来,举在了半空中。 虽然跟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有一定的出入,眼前的这支獲人部族骑兵,并没有超过十万人,最多也就四五万人的样子! 但赵康也并不在意!就算那些草原獲人已经分成了两部分,就算眼前这些草原獲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但等到另外那一部分草原獲人,得到消息的时候,眼前这几万草原獲人的部族骑兵,恐怕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死尸了! 而剩下那些草原部族骑兵,要么困死在瀚海沙漠之中,要么就只得硬着头皮,朝严阵以待的赵军冲锋! 而以那些早就已经被瀚海沙漠折磨得死去活来,刚刚走出瀚海沙漠的草原部族骑兵的战斗力,想要跟自己手上这十几万西域都护府的联军,正面对抗,几乎是不可能有任何胜算的! 赵康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手,猛地一下挥落了下来!在他身后,几十个西域诸国的仆从军,抬着牛角号,用力地吹响了起来。 沉闷的号角声,瞬间响彻在天地间,飘荡到了小沙丘下沙漠绿洲中那些正如同孩童一般,在沙漠绿洲中戏水打闹的草原獲人部族骑兵的耳朵里 ! 几乎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左王古尔古格,更是猛地一下,抬头朝着牛角号声响起的方向望了过去,却见远处淡黄色的沙丘上,一对队身穿着沙漠色军服的骑兵,正在一面面猎猎招展的军旗的指引下,朝着沙漠绿洲,飞快地疾驰了过来! 敌袭,是敌袭! 古尔古格脸色猛地一变,急声叫道:“快,快上岸,全军备战,全军备战,准备迎敌!” 然而,古尔古格的提醒,还是慢了一步,还没等古尔古格转身冲上沙漠绿洲,那一队队疾驰而来的骑兵,便已经冲到了沙漠绿洲对面,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在马上张弓搭箭,瞄准着绿洲里戏水的獲人部族军,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一支支羽箭,就如同雨点一样,又如同飞蝗一般,从沙漠绿洲对面,朝着绿洲里的獲人部族军,激射了过来,瞬间便射中了沙漠绿洲中那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的的獲人部族军! 挤在沙漠绿洲中的獲人部族军,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就连最差的弓手,只要能够张弓射箭,只要能够将箭射到几十步外,几乎就都可以命中!甚至于,一些倒霉的獲人部族军,还不止中了一箭,而是直接被激射而来的羽箭,射成了刺猬! 绿洲中的獲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在面对着疾驰而来的赵军时,就算发现了赵军来袭,转身朝岸上奔跑去,却都根本来不及, 所有人一窝蜂似的朝岸上跑去的后果就是,你推我挤,最终全都挤成了一团!甚至于,还有一些草原獲人,直接在你推我挤的过程中,被人挤倒绊倒,直接倒在了绿洲里,还没来得及从绿洲里爬起来,就被后面的人踩上了几脚,直接闷进了绿洲水源里…… 第九百一十九章 大胜 十几万草原獲人左部的部族骑兵,刚刚越过瀚海沙漠,踏出沙漠,便遭遇到了来自赵国西域都护府都护赵康率领的赵国国防军和西域联军的迎头痛击! 因为水源问题而分成了两部分的草原獲人,抛在最前面的一部分草原獲人,才刚刚找到瀚海沙漠边缘的绿洲,便遭遇到了赵康率领的十几万联军的猛烈打击,甚至于在还没反映过爱之前,就纷纷被赵国联军射杀在了沙漠绿洲之中,或者被同伴推攘践踏,踩进了沙漠绿洲之中淹死了。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数万草原獲人便几乎是单方面的被屠杀一空,在十几万赵国联军的围攻下,直接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骑兵后,剩下的獲人,便全都选择了投降。 草原上的部落,一向信奉强者为尊,打不过就投降,本就是草原上的传统,谁也不会在乎!那些投降的部族骑兵中,甚至还包括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獲人部族酋领! 战斗在中午前的时候,便落下了帷幕,在那几个率领着部族中所有的骑兵投降赵国联军的部族酋领的指认下,赵康看到了被拥挤混乱的草原獲人,推攘进沙漠绿洲,最终灌满了水,身子浮涨得跟个小圆球似的,被淹死在了绿洲中的獲人左王古尔古格, 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赵康只是淡淡地瞧了瞧古尔古格的尸体,便挥了挥手,让人将古尔古格的尸体给抬了下去。 很快,从尸体上剁下来的古尔古格的首级,便送到了赵康面前。赵康淡淡的看了一眼之后,便让人用石灰裹了起来,放进了木匣里,派快马信使,赶回赵国,向赵侯伊华报捷。 而直到晚上,天都已经黑了,赵康他们都已经将战场打扫完了,将沙漠绿洲中的獲人浮尸,全都捞了起来,死亡人数和俘虏投降的獲人也全都清点了出来之后,另外那一部分草原獲人的部族骑兵,才姗姗来迟,从瀚海沙漠中走了出来。 而那几万草原獲人部族骑兵刚刚踏出瀚海沙漠,便被赵康指挥的十几万联军,直接给包围了起来。 在面对着一群如狼似虎,精神抖擞,眼神中冒着腾腾杀气的赵国联军时,剩下那些早就已经被瀚海沙漠折磨的快要不成人形,连拿武器的力气都快要没有的草原獲人,在几个大酋领的带领下,全都明智地选择了投降! 数万人的獲人部族骑兵,就这样乖乖的交出武器,瘫软地坐在了地上,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部族骑兵,发现了赵军身后的沙漠绿洲,兴奋地朝着沙漠绿洲冲了过去,但当他们冲到沙漠绿洲边时,却发现沙漠绿洲中的水,早就已经变成了猩红色,水面上更是漂浮着阵阵血腥味! 见此情形,那些部族骑兵,不由自主地,便全都停下了脚步!在他们眼中,那已经不是沙漠绿洲了,而是一片血海,一片被自己曾经的族人的鲜血染红了的血海! 在赵国联军的严密的看守下,那些投降的獲人部族骑兵,全都被集中了起来,身上的武器、盔甲,全都被收缴一空,战马也都被牵走,集中在了另外一片营区中,有负责后勤的,专门送来了清水和草料,喂养着! 而那些被集中起来的獲人部族骑兵,同样也有负责后勤保障的赵军,挨个送来了清水和食物。 清水和食物,都不是很多,几乎不可能吃得饱,但也足可以保证这些獲人骑兵,能够恢复一丝力气,不至于饿死、渴死! 而那些獲人部族的大小酋领,甚至是千夫长之上的将校,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千夫长以上的将校、酋领,同样也被集中在了一起,人数足足有两三百人,全都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甚至赵国联军中的一个中级军官,听说是什么团长的,还代表赵军联军主帅赵康,亲自出面,给这些大大小小的部族酋领,一一劝了酒! 安排妥当了投降的獲人部族骑兵和大小酋领之后,那些投降的獲人部族骑兵和酋领,都可以放下心来,安心的吃喝了,可赵军主将赵康,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很多! 军中文书、文吏,全都被派了出去,带着一队队护卫,开始逐一统计俘虏和投降的獲人部族骑兵,并且不再按照原有的部族编排的顺序,而是完全打乱了,混编起来,每十人为一小队,百人为一个大队这样的,重新进行了编组,并且将每一个大队,都赋予了一个临时的编号。 这项繁琐而又沉重的工作,从当天晚上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所有俘虏和投降的獲人,才总算是清点完毕,总共编排出了九百五十四个大队以及三十二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还不满编,少了两个人! 也就是说,投降和被俘的草原獲人部族骑兵,不包括那些没被统计在内的大小酋领和千夫长,总共是九万五千四百三十八人!而那些大小酋领和千夫长的人数,也早就已经统计出来了,总共两百七十五人。所有投降和被俘的獲人,加在一起,就是九万五千七百一十三人! 草原左王古尔古格从草原左部出发的时候,带领的大小部族,总共三十二个,拥有部族骑兵十五万人以上! 然而现在,投降和被俘的獲人,直接就达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那些獲人,包括左王古尔古格,不是死在了穿越瀚海沙漠的途中,便是倒在了瀚海沙漠边缘的绿洲水池里! 三天之后,当所有的统计和编组工作,都已经完成之后,那两百多个大小酋领、千夫长,则在一队赵军的押送下,被送往赵国。 而剩下那些獲人,则采取抽签的方式,一些人被直接送回了赵国,然后将会被分散补充进赵国各个郡县邑城中的矿山、工坊之中去,从事着最苦最累的工作! 而还有一些人,则被分配给了西域诸国,由西域诸国分散安置,当然,等待这些獲人的,也将是下贱悲惨,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活! 剩下还有一些獲人俘虏,嗯,他们比较幸运,将会直接被归于赵国西域都护府的名下,成为赵国军中的仆从军,跟随着西域都护府的大军,继续在战场上厮杀,冲锋陷阵…… 总之,九万多将近十万人的獲人俘虏,全都被分散安置妥当了,甚至原有的部落编制都已经被完全的打乱,然后混杂着重新编组在了一起。而所有那些大队小队中的獲人,能够被分到什么地方,从事什么工作,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未来,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 甚至于,就连那些同一个大队中的獲人,又因为一个一个的小队的缘故,就算是被分配到了西域中的某一国,或者被分到了赵国境内的某一县邑中去,也还会再次被分散开来安置! 就连同时被分配到某一个工厂或者矿山中的小队中的成员,也会被分配到各自不同的岗位,或者班次上,双方能够见面交流的机会,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很少! 这样一来,在最大的程度上,便将这些被俘和投降的獲人,彻底的分散开来,让他们没有了勾连密谋的可能! 这样的工作,赵康做起来,已经完全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熟门熟路了!之前,赵国在西域诸国招募的工人(绝大多数都是西域诸国城邦中的奴隶、流民等),都是这样被送回赵国分散安置的! 在与西边的安娜帕大岛上的娑罗亚德教教徒作战的过程中,那些被赵军和西域联军俘虏的娑罗亚德教教徒,同样也是这样被送回赵国分散安置的! 现在的赵国,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再多的人送进去,好像都能够消化和吸收一样。整个赵国,所有能够开辟出来的荒山野地,几乎全都被开发了出来,种上了粮食、花草还有棉花! 在西域与安娜帕大岛上的娑罗亚德教教徒的战争中,一个随军转运粮草辎重、后勤补给的后勤军官,在安娜帕大岛上,发现了一种跟赵国国内推广的野棉极其相似的野花,同样也会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结出雪白的如同雪球一样的毛茸茸的果实! 这种野花,很快便连同植株和种子,送回了赵国,送到了赵侯伊华的手上。而赵侯伊华在看到那株植株和种子之后,几乎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就是棉花! 随后,从安娜帕大岛上缴获的大量的野生的棉花种子,便被源源不断的送回了赵国,并且从赵都宸邑郊外的皇庄开始,进行试种,以及人工培养、繁殖和进化。 穿越前的伊华,虽然不是什么生物学专家,但却也知道,选种要选那些颗粒饱满的,种出来之后,经过层层挑选,选出其中最大,长得最好的那些植株,进行下一代的繁殖。长此以往,经过几代的人工培养、繁殖之后,便会极大的缩短进化过程,从而变成符合人们所需要的物种! 很多果蔬,都是这样,经过漫长的人工无意识的筛选、培养之后,才慢慢进化成为水果或者蔬菜的! 就如同西红柿,最开始的时候,都被认为是有毒,只是用来观赏,而没有人想过要去将它当成水果或者蔬菜! 还有野猪,从野猪变成家猪的过程,同样也是十分的漫长,甚至可以说是经过了无数代人的悉心培养,才慢慢的驯服掉了野猪身上的那股野性,进化出了膘肥体壮的家猪的! 生长于安娜帕大岛上的野生棉花,同样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在伊华的坚持下,对它的培育和繁殖,加以人工干预,要大规模推广种植,成为人们能够穿在身上的衣服的主要原料棉布的原材料,恐怕还需要极其漫长的一段岁月,甚至很有可能还需要几百年,上千年! 但是现在,在伊华的推广下,才不过短短的两三年的时间,棉花已经开始在赵国大规模的推广开来,甚至于已经出现了将棉花纺织成布的织机!棉被什么的,更是早就已经进入了赵国千家万户,成为赵国行销列国的又一大爆款产品! 第九百二十章 捷报传来 现在的赵国,所有的荒山野地,能够开垦的,几乎都已经被开垦完了,然后被种上了各种粮食和经济作物! 不仅如此,在那些城镇、矿山以及河流边上,各种各样的工坊,更是如同雨后的春笋一样,从地上冒了出来! 特别是以采炼钢铁为主的钢铁工坊,更是几乎遍布了赵国境内所有的大小矿山!每天,都有大量的铁矿石,从山里采集出来,然后送到山脚下附近的冶炼厂里! 从冶炼厂里出来的生铁,又会直接被送进冶炼厂旁边的精炼厂里,经过进一步的处理,将生铁变成熟铁,或者直接百炼成钢,成为结实耐用的钢材! 之后,这些粗加工的钢铁,又会被送进旁边配套建立的武器作坊或者农器作坊,被加工生产成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包括刀枪剑戟、铁铠甲胄,或者各种农业用具,锄头、镰刀等等! 而这些被生产出来的,不管是武器装备也好,还是农业用具也罢,每天又都会源源不断的从工厂里运送出去,通过遍布整个赵国郡县邑城的各种硬化、平整后的官道,送到赵国境内各处,或者送到边关,出关后,被运送到目标客户手中。 这些客户,可不仅仅是赵国军方或者民间的经销商,同样也包括列国的经销商和承包商! 通过香水和琉璃铜鉴打造的商业品牌和开拓出来的经销渠道,现在已经遍布了天下列国,根据赵国丞相府的统计,在去年的时候,赵国销往列国的‘民用装备’和各种日常用品、奢侈品,就已经全面超过了东边的郑国,成为天下列国货物最大的供应商! 嗯,用赵侯伊华的话来说,就是赵国,已经成为了一个生产加工和出口的大国,虽然还是以农业为主,但工商业在赵国社会经济中所占的比例,却已经越来越高了! 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再多的人,送进赵国后,都会立马被消化掉一般,而赵国的工商业,却依然还需要更多的人口! 之前,赵国在设立西域都护府后,就从西域迁徙了大量的奴隶、贱民,进入赵国,然而,这却依然还远远不够! 以至于到后来,一些赵国的工商业主,特别是从事棉布纺织的工坊主,索性直接迁移到了西域都护府,在西域都护府的保护下,直接在西域各国中,大量承包,或者直接购买戈壁滩涂,进行棉花种植,然后就进采摘棉花,生产纺织出棉布后,直接发往西域各国销售,或者送回赵国销售! 当然,更有一些棉纺工厂主,直接将生产出来的棉布,生产加工制作成棉布成衣,然后销往列国!跟棉布的利润比起来,成衣的利润,其实更高! 而对于商业作坊外迁之事,赵国官府,也并没有表示反对,甚至于,对于农场主的外迁,特别是土生土长的赵国本地人的外迁,官府甚至是持肯定和鼓励的态度的! 当然,迁往西域,赵国官府是支持的,但迁往中原其他各国,赵国官府却是坚决反对的! 对于赵国来说,西域可是比赵国本土还将近要大上两倍的一个广袤辽阔的疆域,而且是典型的地广人稀! 虽然西域诸国中,绝大多数都是戈壁荒漠,但其中的沙漠绿洲,却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虽然稀稀落落的,但总体的数量却绝对不少! 而且,就算是那些荒凉的戈壁滩涂,不能种植粮食庄稼,但用来种种棉花,却是完全可行的!而且西域光照充足,气候更是适应棉花的生长需要! 最开始那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去西域种植棉花的农场主或者棉纺织工坊主们,几乎在短短的一年内,就已经回了本,而且还有得赚!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棉花种植场啊! 而在西域广袤的疆域下,仅凭着西域都护府下辖的区区两个国防军的编制,三万国防军的兵力,想要彻底的控制住这么大一片疆域,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因此,迁移大量的赵国本地人,与西域诸国诸族混杂,通婚通俗,最后潜移默化的,将整个西域诸国的各个部族,全都同化成生活习性,与赵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新赵人,也就成了赵国的一项长期的国策! 不管是发展工商业也好,招募列国流民也罢,赵侯伊华的最根本的目的,其实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富国强民,进一步扩充赵国的实力,进而开疆拓土! 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为赵国开拓万里江山,增加两倍甚至是三倍的疆域面积,这对于赵国臣民,对于赵侯伊华来说,可都算得上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随着那些被俘的獲人大小酋领和千夫长,以及一批又一批的獲人俘虏,被络绎不绝地送往赵国,西域都护府在西域大胜草原獲人部族的消息,瞬间便在整个中原列国传了开来! 而赵国西域都护府,也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了中原列国的官方文件之中! 在此之前,虽然许多从西域进入中原列国的异族行商,便陆陆续续的带来了西域出现了一个中原人的管辖机构——西域都护府的消息,但这个消息,更多的还只是在列国的民间商贾之间流传,列国官府中,知道这个消息,或者说重视这个消息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西域,对于中原列国来说,那就跟天的尽头,没有任何的区别!来自于西域的消息,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的消息一样,任何消息,传到中原列国的耳朵里,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甚至让人感觉有些虚妄,荒诞不经! 对于中原列国来说,赵国就已经是个西陲小国了,至于赵国的更西边,那是十万大山,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人走进去之后,还能不能走的出来,都得靠老天保佑了! 而那十万大山的更西边,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去想过,或许,十万大山的西边,应该就是西天,天的尽头了吧? 在这种守旧的思想下,中原列国甚至根本就很少能有人将赵国跟西域联系在一起,觉着赵国和西域完全就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中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赵国和西域之间,其实隔得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远! 而随着赵国西域都护府的设立,从西域来到中原的异族客商们,其实一直都在慢慢的减少,而且是越来越少,到现在,从西域到中原的异族客商,几乎已经都快要绝迹了! 而这些消失的异族客商呢,其实无一例外的,全都从西域调头南下,直接进入到了赵国! 甚至于,其中一些来自西域以西的异族国度的客商,根本就不需要再跋山涉水,去到赵国或者中原,直接就可以在西域本地,就采购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货物! 包括香水、琉璃铜鉴、琉璃制品之类的奢侈品,以及数量巨大的日常用品,丝绸、茶叶、瓷器等等等等,现在更是多了棉布、成衣等棉织品! 在西域采购这些物品,不仅能够节省大量的旅途中的时间,减少往返的时间,让他们能够在更短的时间里,就能够将更多的货物,送回西方诸国,而且价格,也并不比在中原列国贵多少,甚至有些还更加的便宜! 西域、中原以及赵国这三个地方里,货物最便宜的,应该是赵国,只不过,想要进入赵国,就必须得在赵国出入境管理处,进行登记,离开赵国的时候,携带的货物,也会进行登记,并且还要加上一定的关税! 加上关税之后,从赵国买来的那些货物,算上增加的路程、耗费的时间等各种因素后,成本其实也已经跟从中原列国买的货物差不多了! 而就算是从中原买来的那些货物,前些年,还很少有赵国出产的,但现在,整个中原列国,到处都充斥着赵国的货品,买来的货品中,十有六七,倒是赵国出产的了,而且比列国自己产的还要更便宜! 列国没有的,赵国有,列国有的,赵国质量更好!比得上赵国质量的,价格又没法跟赵国比! 总之,现在列国的市场上,已经越来越多的赵国货品了,而本国的,以及原本的商业大国郑国的物品,倒是越来越鲜见了! 前两年的时候,还有来自西域以西的异族国度,千里迢迢的经过西域,前往中原列国,买了一大堆在他看来物美价廉的货物后,经过西域的时候,却被其他商人发现,他买的那些货品,绝大多数竟然都是赵国出产的,在西域诸国的集市就能够买得到,而且价格也并没有高多少! 抵消掉去往中原这一来一回路途上的各种开支花销后,在西域买的那些同等质量,同样形式的货品的价格,甚至还要稍微的便宜一些! 虽然便宜的并不是很离谱,但哪怕只是便宜一丝一毫,积少成多,一整个商队所有的货品加在一起,那节省下来的利润,可也是不容小觑的! 再加上这两年中原列国战乱纷纷,并不太平,去了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以至于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人再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跑去中原列国采购货物了! 因此,对于赵国在西域诸国设立西域都护府这件事,在整个中原列国,几乎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整个消息,甚至都只是在民间极少数人之间流传着! 但随着西域都护府这一次在鞠康国赫赤城外瀚海沙漠绿洲边缘,大胜草原獲人十余万大军的消息,在整个中原列国传开! 第一次,中原列国的官府、国君,开始正视起西域列国,正视起赵国的西域都护府来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严阵以待的新阳国 当最后一批送进赵国的草原獲人的战俘,被赵国地方官吏分散安置到郡中工厂作坊和农场庄园中时,绍兴九年就已经这么过去了! 转过年后,就是绍兴十年了,也是赵国君侯伊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十个年头了,成为赵国君侯,也都已经整整九年了! 进入大赵绍兴十年后,整个中原列国的形势,依然十分的严峻。中原列国中,曾经最为强大的霸主国家薛国,因为王子旦和太子睿争夺薛王之位,而彻底没落! 在年前冬月的时候,在有确切的消息说,薛国先王妫翊,已经龙御归天后,占据了南疆三郡,在石陵郡中的薛国太子妫睿,也正式祭告薛国列祖列宗和天地神灵,宣布继承薛王之位,成为新的薛王! 而在太子妫睿称王前的好几个月前,控制了薛都大邑以及关西两郡之地的王子旦,也早就已经祭告太庙列祖列宗,宣布继承薛王之位了! 在太子妫睿称王之后,薛国便正式出现了两个薛王,而这两个薛王,都自称自己是薛国正统,对方是逆贼、逆臣,号召薛国各郡邑守,起兵诛讨之! 两个薛王之间的关系,从太子妫睿逃离薛都大邑,就一直处于公开决裂的局面,若不是南边的南蛮莒国,突然大举进攻南疆三郡的话,太子妫睿的大军,现在恐怕还在薛都大邑城外! 而现在,太子妫睿虽然将南疆三郡中的南蛮莒兵给赶了出去,但为了防备南蛮莒国再次北上,他也只能将手中一大半的兵力,全都放在南疆三郡与莒国接壤的边境线上,严阵以待!剩下的那一小半的兵力,则放在了北边,防备妫旦趁机南下! 妫睿称王之后,大肆派发官职,不管妫旦手下那些文臣武将,地方邑守,有没有投降自己的意愿,全都以公告天下的形势,给对方大肆封官许愿,以图收买人心,同时也能起到扰乱对方军心士气的作用! 不得不说,妫睿这个法子,在最开始的时候,还真的有点用,至少,在他大规模的封官许愿的情况下,妫旦手下那些文臣武将,有很多都出现了动摇,地方邑守之中,暗中通敌的就更多了! 甚至于,在关西两郡之中,那些刚刚才被妫旦收复回来的郡县邑城中,甚至还有地方邑守,直接公开宣布,转投妫睿名下的情况发生! 好在妫旦手下的征西将军王旭,和镇西都督妫邕,还在关西两郡之中,很快便将这些带头反叛的地方邑守,全都给镇压了下去! 再后来,薛都大邑的妫旦,也有样学样,开始向妫睿统治下的南疆三郡中的那些地方邑守,大肆的封官许愿,以趁机拉拢那些地方郡县邑守。 一时间,整个薛国境内的地方官员,全都处于一种混乱无序的境地之中,所有的法令,全都是朝令夕改,让人无所适从! 地方官吏之间,几乎都很难达成共识,更有甚者,今天邑守杀了守备将军或者校尉,明天邑守的臣属,或者守备将军麾下的将校,说不定又会杀了邑守,等等等等,地方官吏,几乎三两天就会换上一个! 妫旦和妫睿拉拢的,可不仅仅是地方郡县关隘中的邑守或者是守备将军、校尉什么的,但凡是个官吏的,几乎都属于妫旦和妫睿拉拢的对象。 而妫旦和妫睿开出的条件,也都大同小异,杀了邑守,你就是邑守,杀了守备将军,你就是将军! 诸如此类,那些原本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出头的中下级官吏,在这种诱惑下,几乎就很少有人不会上钩的! 而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下面的人给取而代之,那些地方郡县的邑守们,甚至不等手下的人动手,便已经先下手为强,先不管青红皂白,杀了一批人再说!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薛国的地方政局,可以说,完全处于一种混乱无序的地步!若不是妫旦和妫睿这两个各自称王的薛王,手中都掌握了大量的薛军兵力,还能够镇得住下面的人,说不定还真就有人铤而走险,朝妫旦或者妫睿下手了呢! 而这种混乱的局势,甚至还波及到了薛相妫玮占领的保兴郡和东郡。东郡还稍微好一点,毕竟是妫玮的老巢,妫玮对东郡的掌控力度,还勉强能够让东郡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下!而保兴郡,则彻底的乱了起来! 甚至于在保兴郡中,还有地方豪强,趁机起兵,占据郡县邑城,自称什么将军、元帅之类的,而妫玮虽然极力想要镇压,平息这些地方动乱,但来自于北边的草原獲人的强大的军事压力,却让他根本不敢将过多的兵力,用在镇压地方动乱上! 在保兴郡北边,南下的草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超过了二十万的獲人大军,在年前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占领了中山国! 而中山国权相公孙炳,则率领着中山国的残兵败将,挟持着中山国君,逃向了新阳国,但却被新阳侯王信,拒绝进入! 无奈之下,公孙炳只得调头往东,逃进了郑国境内,最终,在年前腊月份的时候,公孙炳带着中山国君,在郑军的护卫下,来到了郑都阳高,投降了郑侯。 而公孙炳麾下那些残兵败将,则被郑相杨龙,分散安置在了郑国各个郡县之中。 如此一来,中山国的国祚,也就终止于大赵绍兴九年,最终没能迎来新的一年!而中山国,也就成了继郴国灭亡之后的第二个国家! 其实,如果算上卫国的话,中山国应该算是第三个灭亡的国家,最早被灭国的,是卫国! 只是现在,卫国公子卫苏,已经重新从薛国手中,夺回了卫都亳邑,并且得到了远在赵国新都的大夏王室新王的册封,成为卫国君侯,卫国也可以勉强算是复国了! 只不过,以中原眼下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来看,卫国还能不能继续传承下去,或者说还能够坚持多久,谁也不好说! 而郴国,先后两代郴侯,现在可都在郑都阳高城中,郑国权相杨龙以郑侯之名,赏赐的宅院中养老呢!现在,在郑都阳高城中养老的诸侯,又要加上一个中山侯了! 而在年前冬季的时候,郑国权相杨龙,也终于趁着冬季,不利于草原獲人作战的良好机会,在从郴国北安郡中北上的郑国冠军将军周亥的配合下,将草原右部右王阿伏邪铎率领的十五万南下攻郑的獲人轻骑,彻底击溃。 阿伏邪铎率领的草原獲人轻骑的残兵败将,最终逃出北武关,逃回草原的,不足五万人! 也就是说,在北地郡中被郑军击杀或者俘虏的草原獲人轻骑,足足有十万人之众! 而战后,郑军趁机北上,也彻底的将被獲人夺去的北武关给收了回来!只不过,獲人败逃出北武关的时候,放了一把火,将整个北武关的关城城楼,全都付之一炬,郑军收回来的北武关,也就成了一座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废墟! 之后,郑相杨龙,赶在年前的时候,率领郑军主力,返回了郑都阳高,而冠军将军周亥,则被留在了北地郡,一方面防备草原獲人开春之后,卷土重来,另一方面,被焚毁的北武关,也还得重新修建起来! 毕竟,北武关的战略地位,对于郑国来说,还是非同一般的!除非有一天,郑国有那个能力,能够完全压倒北边的草原獲人,并且进军草原,否则,北武关就永远都会是郑国最北边的一个军事重镇!就算被獲人焚毁了,郑国也还得重新修建起来! 只不过,南下的草原左王和右王的两支大军,一个在西域被赵国西域都护府,打得全军覆没,另一个也在郑国北地郡中,被郑军彻底的击溃,损失超过了三分之二! 这两支大军,对中原列国的威胁,算是彻底的解除了!但是,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二十万獲人精骑,却依然还盘踞在中山国境内,而且,看阿史那实的架势,还想要鸠占鹊巢,彻底的占着中山国,不肯挪窝了! 二十万獲人精骑,包括獲人的大酋领阿史那实,整个冬天,几乎都窝在中山国境内,休养生息,同时大肆劫掠中山国,将中山国中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甚至普通的平民之家,全都抢掠一空! 抢来的粮食、草料等等,集中在中山国中的几个大的郡城和中山国都之中,堆积得跟一座座小山似的! 而中山国内那些还来不及逃亡的世家和平民,则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十室九空,,甚至出现了百里,几百里杳无人烟的情况! 可以说,整个中山国,现在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片废墟,已经彻底的被南下的獲人给祸害糟蹋光了! 而窝在中山国内窝冬的那二十万草原獲人精骑,之所以盘踞在中山国内不走,很明显是打着等明年开春之后,继续南下,攻打新阳国的算盘! 为此,整个新阳国内,都已经彻底的动员了起来!在整个冬季里,新阳国派去赵国采买武器辎重的信使和商队,更是络绎不绝! 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武器装备,通过新阳国的商队,或者雇佣的龙门镖局的镖师,护送着,进入新阳国内! 不仅如此,整个新阳国中,无论军民,整个冬天几乎都没闲着,哪怕是五六岁的孩童,都在帮着往各处郡县邑城的城头上,运送防守器材什么的! 一棵棵一人合抱,甚至是两人,三人合抱大小的树木,从山上源源不断的被砍了下来,然后送进了附近的城池关隘之中,做成檑木,送上了城头! 一块块几十斤上百斤的巨石,也在新阳国中军民的马车的装载下,或者直接被国中军民,肩挑背扛,运进了城中,运上了城头!当獲人到来时,那些巨石,就会是对付城下獲人最好的利器! 而在新阳国中的各处险要地势,甚至是高一些的山峰上,新阳国的官府,也动员本地军民,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烽火垛子,派驻了三五几人,等发现獲人踪迹时,那些烽火垛子燃放的烽火狼烟,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将獲人入侵的消息,传递给相邻的郡县邑城,传递到新阳国都安泰邑中! 总之,整个冬季,在草原獲人窝在中山国中窝冬,并抢掠中山国中粮食草料的时候,整个新阳国,都为了防备草原獲人的继续南下,而变得忙碌和紧张起来! 第九百二十二章 獲人攻卫 战乱纷纷的绍兴九年,过去了。然而,进入绍兴十年后,列国的形势却依然严峻! 东边的郑国,郑相杨龙在正月刚刚结束,进入二月份时,在拖延了几年后,终于公布了郑侯陈珏的死讯,并扶持一个刚刚才满四岁,虚岁五岁的幼子,登上了郑国君侯的位子! 而那个所谓的郑侯陈珏的子嗣,其实也不过是个冒牌货,是杨龙在陈珏的授意下,搜罗郑都阳高城中数十名孕妇,产下的十几个公子公女中,唯一一个长到了五岁大的公子! 其余的公子,要么夭折了,要么因为相貌等其他各种原因,连同生养他们的女子,全都被秘密处置了!剩下还有两个所谓的公子,却还都在襁褓之中! 公女倒是还留了几个,但也都是长相平平,但凡有任何胎记,或者相貌比较奇特的,也同样全都被秘密的处置了! 而那些被强掳进郑王宫中的数十名孕妇,在生养了那十几个公子公女后,便全都被杨龙按照陈珏的旨意,处置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的隐患! 而宫中那几个郑侯陈珏的嫔妃,只要没有生养的,也全都在郑相杨龙公布郑侯陈珏薨逝的消息,公开所谓的遗诏的时候,按照遗诏的内容,全部赐死,为郑侯陈珏陪葬! 而那些有生养的,包括名义上继位的郑国新君的母后,实际上她们的那些子嗣,也全都不是亲生的,都是郑相杨龙从那几十个孕妇产下的公子公女中,抱养给她们的! 在阵后陈珏‘薨逝’的绍兴十年二月之后,也全都要么‘因思念先君,寝食不宁,以致卧床,一病不起’,要么就是“思念先君,哀伤难抑,自尽而亡”,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病故,或自尽,也全都追随先君陈珏而去了! 而这些自尽或者一病不起的嫔妃中,甚至还包括郑国新君名义上的母后!而后宫之中,那些宫娥侍女、太监内宦,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缘无故的失踪,或者病死、自尽的,更是数不尽数! 总之,但凡有任何存在暴露郑国新君身份的隐患,在绍兴十年,郑侯陈珏‘薨逝’的二月份之后,短短的一两个月内,便已经陆陆续续的,全都被郑相杨龙给处置了! 而对于宫中这些各种各样的自尽、病死,而且还涉及到先君妃嫔、国君夫人等等宫中贵人,虽然整个郑都阳高城中的百姓,全都有所怀疑,并且议论纷纷,但满朝文武大臣,却是连一个敢于站出来质疑郑相杨龙的人都没有! 在经过几年的整肃,特别是年前绍兴九年下半年的大清洗后,整个郑都阳高,或者说整个郑国,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胆敢反对郑相杨龙的人了! 整个郑国从上到下,几乎全都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郑相杨龙的声音!至于刚刚继承郑国君侯之位的新君,不过是一个五岁小童,连话都还说不完整,就更别说管理朝政了! 所有的军政大权,还不都是郑相杨龙一个人说了算?甚至于,有消息说,郑相杨龙,直接就将郑国君侯的印玺,从宫里拿了出来,随身携带着,有什么事,需要用到郑国君侯的印玺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用了! 郑相杨龙,虽然还没有谋逆篡国,但其所作所为,却已经跟一国之君,并无二样了!就连接受郴国降侯姚裕、中山国降侯陈窘的新年朝拜时,也都是郑相杨龙出面,代替先君陈珏,坦然受之的! 而郑国新君继位时,郴国降侯姚裕、中山国降侯陈窘,同样也曾经入宫朝拜郑国新君,而当时,杨龙就大喇喇的坐在郑国新君的王座旁边的一个几乎跟新君平齐的案几上,安之若泰的接受了两个降侯的跪拜之礼! 几乎所有的人都清楚,现在郑国的掌权者,不是郑国君侯,而是相国杨龙!甚至于中山国的曾经的权相公孙炳,在带着中山国降侯陈窘,投降了郑国之后,都是时常出入郑国相府,俨然以郑相杨龙的门客、学生自居! 而就在郑国新君继位,郑相杨龙彻底掌控了整个郑国的军政大权的同时,在绍兴十年的二月下旬,在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休整,抢劫粮草、储备物资之后,一直窝在中山国境内的草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獲国二十万精骑,再次倾巢出动了! 而让所有人都感觉有些意外的是,阿史那实率领的獲人精骑,却并没有继续南下,而是调头向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了卫国柁樟郡境内! 卫国早年灭国,现在才刚刚复国不到两年,而且在绍兴九年的时候,卫侯卫苏,为了拿回大夏天子玉牒金册上注明的卫地保兴郡,还与保兴郡中的薛军大战了一场,消耗了无数的钱粮辎重,兵力也多有损伤! 初时,卫军还一路势如破竹,在保兴郡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差不多占据了大半个保兴郡的样子。 但后来,卫军却在保兴郡城外,遭遇到了保兴郡中的薛军戍卒的顽强抵抗,战事拖延长达数月,都没能攻克保兴郡城! 最后,卫军更是因为南下的草原獲人的缘故,不得不收缩阵线,将原本占下的保兴郡中的城池关隘,也全都一并放弃,撤退回了柁樟郡中! 因此,这一次的伐薛之战,对于卫军来说,可谓是徒劳无功,劳师动众,耗费钱粮无数,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 而刚刚复国的卫国,底蕴毕竟不如薛国,攻打保兴郡时征集的那些钱粮物资,绝大多数还都是之前薛国占领卫国后,从薛国国内调集来的!在攻打保兴郡的时候,更是消耗一空,以至于卫军粮草辎重不济,攻击后继无力! 而这些原因,其实也是卫军不得不从保兴郡撤退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撤军之后,卫苏虽然得到了赵国密探的提醒,下令加强卫国境内的城池关隘的守备力量,但在短短的一个冬天里,底蕴早就已经被消耗一空的卫国,又能将防守能力,提升多少呢? 几乎还没让卫君卫苏和卫国朝堂上的所有文臣武将反应过来,二十万草原獲人的大军,就已经从中山国内,杀进了卫国柁樟郡内,一路攻城掠地,势如破竹! 一时间,柁樟郡内,各种各样的告急求援的文书,就如同雪片一样,不停地送到了卫都亳邑城中,送到了卫君卫苏的手上! 而卫苏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了,整个卫国最后的一点战争潜力,都已经在此之前被消耗殆尽,国中但凡年满十二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几乎全都被征召入伍了,剩下的那些老弱之辈,就算是再被征召上战场,也几乎不可能发挥出任何的作用了! 无奈之下,卫苏只得派人去隆城郡,向隆侯赵传求援。 赵传很快便接到了卫苏的求援信,虽然赵传还没明着公开接受夏王室的册封,成为隆侯,头上还顶着薛国太子睿加封的薛国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头衔! 但实际上,所有隆城郡中的卫国遗民也好,原本属于薛国的军民也罢,就连镇西军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隆城郡中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已经接受了夏王室的册封,成为了隆侯。这已经是隆城郡中公开的秘密了! 而隆侯赵传,和卫君卫苏,之前便已经在隆城郡中的飞云涧中,秘密缔结了盟约,成为了盟国! 虽然,赵传之前一直是打着薛国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名义,在隆城郡,甚至是直接派人渗透到了与隆城郡相邻的安阳郡中,招兵买马,大肆扩张兵力! 赵传麾下的兵力,甚至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便以镇西军的三万主力为骨干,迅速扩张到了七万人以上,而且现在还在不停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但当时,赵传招兵买马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南下,攻占安阳郡,将夏王分封给他的安阳郡,先抢下来,这才好名正言顺的,做他的隆侯! 但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獲人铁骑的大举南下,特别是在开年后,占据了中山国的二十万獲人铁骑,突然掉头西进,杀进了卫国境内,这一变故,彻底的打乱了赵传原本的计划,使他不得不中止了继续向南施压,夺占安阳郡的计划! 之前,安阳郡其实都已经被赵传渗透得差不多了,出了几座比较大的城池外,就连安阳郡与隆城郡接壤的边关,也都被赵传渗透了! 一旦赵传大军挥师南下,安阳郡恐怕很快便会沦陷!夺占整个安阳郡,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赵传身边的墨管事,却给赵传做了一次战争推演。这是墨管事说的新鲜的名词,据说西边的赵国,就经常这样对中原列国的战事进行推演,从而预测战争的结局! 或许,在赵国,战争推演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在赵传这里,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别开生面的东西! 而墨管事推演的战争结果却是,赵传大军南下,哪怕只动用三分之二,甚至是只动用一半的兵力,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便能攻占整个安阳郡。 其实,不管是三个月也好,半年也罢,对于赵传来说,只要能够攻占安阳郡就行! 但是,墨管事在推演南下的战争结束时,卫国与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二十万獲人铁骑之间的战争也已经结束了,而且是以卫国的彻底沦陷,作为结局的! 也就是说,如果赵传放任不管,依然按照原计划,继续挥军南下,攻占安阳郡的话,三五个月后,獲人便会占据整个卫国! 而卫国沦陷之后呢,獲人会怎么办?是调头南下,攻打薛国,还是会继续西进,攻占隆城郡?墨管事说不准,赵传同样也说不准!但是,赵传却不得不防! 唇亡齿寒的道理,赵传还是知道的,一旦卫国没了,以獲人的凶残狠虐,是绝对不可能放着到嘴边的肉,不咬上一口的,除非,赵传能够凭借隆城郡中招募训练的这‘十万’大军,抵挡住獲人二十万铁骑! 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赵传经常都是自信满满,一副完全不将卫国境内那二十万獲人铁骑放在眼中的样子!但实际上,赵传对獲人的忌惮,却不是一点半点! 在薛国军中,赵传的资历和威望,其实一直都不是很高,在成为隆城郡镇守府镇守将军之前,他甚至一直都只是王简麾下的副将,根本没有单独领兵作战的经验! 甚至于赵传在成为隆城郡镇守将军之后,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步步高升,从镇守将军,到镇西都督,再到现在这所谓的薛国天下兵马副元帅,甚至是被夏王室裂土封侯,册封为隆侯! 但实际上呢,这几年里,赵传同样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战斗,甚至于仅有的一次与赵国的交手,还是以失败而告终的! 而赵传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这样的割据一方的豪强势力,更多的,其实还是时势造就的!就连他现在倚为心腹干城的镇西军,其实也都是经历过好几次的整合之后,才被赵传收归名下的! 单独对抗獲人,赵传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第九百二十三章 瞒天之计 接到卫君卫苏的求援信后,赵传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将隆城郡中招募的七万大军中的将近一半的兵力,三万人,号称五万,交给护卫营的墨舞墨统领领着,赶往卫都亳邑,协助卫军防守! 而赵传自己,则打着防备安阳郡中的薛军的名义,留在了隆城郡。但实际上,赵传其实还是在逃避与草原獲人正面对抗,甚至不惜将一半的兵力,交给雇佣兵出身的墨舞来统领! 嗯,虽然是雇佣兵出身,但墨舞之前在赵传身边的时候,还是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完全有能力能够独当一面! 嗯,墨舞的雇佣兵身份,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赵军,这一点,赵传其实也很清楚,遍布列国的龙门镖局,从事的可不仅仅是护送货物,走走镖这样的简单的工作,看家护院,甚至受雇于人,如同墨舞他们这样,成为雇佣兵的,同样也不在少数! 而虽然龙敏镖局的那些镖师,跟赵国正规军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但那些镖头之类的,就如同墨舞这样的,却绝大多数,都是从赵国军中退下来,加入到龙敏镖局中的! 甚至有些,很有可能,还是赵国正规军,受到秘密指派,而从赵国军中退役,加入到龙敏镖局的,就如同墨舞这样的人! 墨舞这个名字,很明显,跟墨辛墨乙一样,应该都是化名!连真实姓名都不肯透露,可见他们身份的特殊! 三万隆城军,在墨舞墨统领的率领下,很快便进入到了卫国,入驻卫都亳邑,与卫军一起,拱卫卫国国都! 而这个时候,卫国柁樟郡,已经完全失陷于草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二十万铁骑之手!之前奉命统领攻打薛国保兴郡,撤退返回柁樟郡的卫军,防守柁樟郡的卫国大将军蒙武,更是节节败退,已经退到了卫宁郡境内。 而蒙武之前统帅镇守柁樟郡的三万卫军,现在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损失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可以说,跟全军覆没,也没多大的区别了! 不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蒙武战败,其实非战之罪,而是真正的由于缺少兵力,无法跟草原獲人二十万大军正面对抗的缘故! 在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下,蒙武所部,损失三分之二而没有全军溃败,依然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可见蒙武的统帅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而退入卫宁郡境内的蒙武所部,与卫宁郡中驻守的蒙浚所部三万人,汇合在一起,其实很可能也根本不是獲人二十万大军的对手!双方的兵力,悬差得实在是太大了! 而卫国境内的郡县邑城,就算是郡城,在短短的几年的时间里,就已经轮番易手,遭受到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城池城墙什么的,早就已经破损不堪,就算卫国复国后,对这些城池城墙,极力进行了修缮,但也绝对算不上多么的牢固! 在面对獲人铁骑时,几乎可以说是一击击破,就算不擅长攻城战的獲人,都能够轻易突破城池城防! 在这种情况下,以蒙浚、蒙武汇合之后的区区数万卫军,想要挡住獲人铁骑,几乎是不大可能! 而整个卫国,算上卫都亳邑的驻军之后,也只有不到六万人了,在得到从隆城郡赶来的三万隆城军的增援后,卫隆联军的总兵力,也还没超过十万人,在人数上,还是远远的少于獲人铁骑的数量的! 在跟左庶长简虎,上将军蒙桑、周雎等人商量之后,卫苏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放弃卫宁郡,全面收缩防线,将卫国所有的兵力,全都集中在卫都亳邑,并以卫都亳邑和亳邑西郊的岙山作为据点,分成两个部分,防守和抵抗獲人大军! 很快,卫苏的命令,便传到了卫宁郡,接到命令的蒙浚、蒙武等人,很快便率领两部兵丁四万余人,弃守卫宁郡,退回卫都亳邑,并且进驻岙山,在岙山大营里驻扎了下来! 而卫君卫苏,则和左庶长简虎,以及墨舞统领的三万隆城军,再加上两万多原本就驻守在卫都亳邑城中的卫军,依然留在了亳邑城中,凭借亳邑城,抵抗獲人铁骑! 大赵绍兴十年五月,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亲自率领的二十万獲人铁骑,终于出现在了卫都亳邑城外。而獲人大军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卫国卫宁郡和柁樟郡两郡,可以说已经完全的沦陷在了獲人的铁蹄之下! 嗯,虽然在卫都亳邑东边,还有几座县邑关隘,属于卫宁郡,但卫宁郡郡城,却已经惨遭到了獲人铁骑的毒手! 五月初三,出现在卫都亳邑城外的獲人铁骑,开始对卫都亳邑,发动猛烈的攻势! 凭借着卫都亳邑的高城厚墙,卫隆联军,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獲人猛烈的进攻!甚至于在之后的好几天时间里,獲人每一次的攻击,都被卫隆联军给击退,甚至连岙山大营中的另外一支卫君,都没有动用! 似乎,守住卫都亳邑,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卫都亳邑城中的卫国军民,包括卫君卫苏,不由自主地全都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只有身为卫国左庶长的简虎,脸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喜色,甚至忧虑之色反而更浓了! 而在连续攻打卫都亳邑将近十天,全都徒劳无功后,城外的獲人大军,似乎也学聪明了,舍弃掉了高墙厚城的卫都亳邑,转而攻打亳邑郊外的岙山大营,想要先将岙山大营这颗钉子,先拔掉! 然而,獲人主要是以骑兵为主,而岙山大营,又建在岙山群山之中,獲人想要攻破岙山大营,又谈何容易! 毫无意外的,攻打岙山大营的獲人骑兵,再次遭受到了挫折,损兵折将不说,更是连岙山大营的辕门边沿都没摸到过! 然而,即便如此,岙山脚下的獲人,却依然每天都对岙山大营,发动猛烈的进攻,似乎根本就毫不在意每天折损的那些兵将似的! 而就在这时,卫都亳邑城中的隆城军统领墨舞,却接到了一封来自于隆城郡,而且是直接加盖了隆侯印玺的调令,命令他即刻返回隆城,以解隆城之围! 隆城被围!这个消息,就如同一道惊天霹雳一样,将墨舞,以及卫君卫苏,左庶长简虎等人,全都惊得愣在了那里! 而围困隆城的军队,更是让墨舞和卫苏、简虎等人感觉万分的不可思议!围困隆城的军队,竟然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草原铁骑! 阿史那实率领的獲人铁骑,不是正在卫都亳邑城外,与卫军激战吗?怎么可能出现在隆城郡外,还围困了隆城郡? 这封调令是假的?是獲人伪造伪造的?目的就是想要调虎离山,将亳邑城中的隆城军调出去,从而半道设伏,围歼这支隆城军,削弱卫都亳邑的防守力量? 有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却可以说微乎其微! 赵传成为夏王室亲封的隆侯的消息,虽然在隆城郡,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但是獲人却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而且,赵传隆侯的印玺,獲人没有见到过,又怎么可能伪造得出来? 赵国给隆侯赵传,铸造这枚君侯印玺的时候,还专门在印玺的一角,铸造了一个奇特的符文,以辨明真伪!不知道的人,还只会以为那个奇特的符文,是一个断纹裂痕之类的,绝对不可能想到,那竟然是一处隐藏的标记符号! 而外人不知道,不清楚隆侯印玺上的秘密,但从赵国出来的墨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看那个加盖了隆侯印玺的诏书,赵传几乎就可以肯定,那份诏书是真的! 也就是说,现在,真的有一支獲人的大军,正出现在隆城郡外,而且已经将隆城郡给围困了起来! 这支獲人大军是哪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天上只会掉石头,掉星星,但却绝对不可能掉下人来,而且还是草原獲人! 那么,这支由大酋领阿史那实统领的草原獲人,要么是草原左部的部族骑兵,打着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旗号,要么就是攻打卫都亳邑的阿史那实大军,分兵出去,秘密潜行,突然杀进隆城郡境内的! 草原左部的部族骑兵,在绍兴九年秋的时候,刚刚在西域遭受到了一次灭顶之灾,十几万部族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左王古尔古格这个从草原左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左部新王,都被西域都护府的赵军乱箭射杀了,首级现在还跟三牲祭品,放在一起,供在赵国的太庙之中,剩下的那些草原左部的部族军,根本就不足为虑! 草原左部想要再组织起一支人数超过十万人的部族骑兵,不是说完全没有那个可能,但肯定很难,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而且,临时组织起来的部族骑兵,战斗力又怎么可能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獲人精骑相提并论?赵传就是再无能,也总不可能连部族骑兵和草原精骑都分不清楚吧? 就算真的分不清楚,也总不可能连围困隆城郡的,是不是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也不知道吧? 因此,出现在隆城郡外的那支草原獲人,真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卫都亳邑城外的草原獲人,分兵所致! 很明显,卫都亳邑城外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二十万獲人铁骑,趁着转攻岙山大营的时候,偷偷的分兵,秘密潜入了隆城郡中,所以才会杀了隆城郡中的隆城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于连隆城郡,都被獲人大军给包围了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分兵之后的獲人大军,剩下的还能有多少呢?猛攻岙山大营的那些獲人铁骑,恐怕更多的还是虚张声势,为了吸引岙山大营和卫都亳邑城中的卫隆联军的注意力,以给潜行进入隆城郡的獲人争取时间吧? 那这样的话,合岙山大营和卫都亳邑之力,聚歼岙山脚下的那支獲人铁骑,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在接到调令,得知獲人围攻隆城郡的消息后,经过一个晚上的商议,当天晚上,卫君卫苏、左庶长简虎,上将军蒙浚、周雎以及隆城军统领墨舞等人,便已经做出决定,决定第二天天一亮,就马上出兵,攻打岙山脚下的獲人铁骑! 然而,简虎、蒙浚他们可能忘了,獲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马背上! 当第二天早上,蒙浚、周雎和墨舞等人,率领亳邑城中的卫隆联军,出城攻击岙山脚下的獲人大营时,却发现,獲人早就已经人去营空,在原地只剩下了一座空落落的大营!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中计 仅仅只过去了一夜,就算獲人铁骑行动再怎么迅捷,也不可能跑得了多远,很快便被墨舞、蒙浚、周雎等人率领的卫隆联军的斥候,发现了踪迹,并报告道了墨舞、蒙浚、周雎等人手上。 没有任何的犹豫,墨舞、蒙浚、周雎等人,当即便率领着卫隆联军,顺着獲人铁骑的踪迹,追了过去! 然而很快,那些獲人铁骑的踪迹,便又消失在了墨舞、蒙浚、周雎等人的视线之中,或者说卫隆联军的斥候眼中!不过,獲人铁骑行动的方向,却还是知道的! 从獲人铁骑行动的方向来看,这支之前在岙山大营外装模作样,猛攻岙山大营,以牵制卫隆联军注意力的獲人铁骑,撤离的目标,依然还是隆城郡! 很显然,在蒙浚、周雎、墨舞等人看来,这支獲人铁骑打算撤到隆城郡去,与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率领的獲人铁骑主力,汇合在一起,猛攻已经岌岌可危的隆城郡郡城! 然而,追击这支獲人铁骑的卫隆联军,才仅仅只追出去了两天,就在第二天晚上,在距离隆城郡与卫宁郡分界线还有一百多里的一座无名小山丘安营扎寨,歇脚解乏,准备第二天一早,再继续往隆城郡赶去的时候! 当天晚上半夜,这支人数在三万人左右的卫隆联军,却突然遭受到了獲人铁骑的围攻偷袭!獲人的偷袭,是在午夜过后,夜深人静之时,突然间发动的! 数万獲人铁骑,用手中绑着布条、茅草,蘸着油脂,点燃之后,熊熊燃烧着的火箭,如同密集的雨点一样,从四面八方,射进了卫隆联军的营地之中! 几乎在第一时间,无数个帐篷,就被火箭给点燃了起来,旋即熊熊燃烧了起来!而且,火势很快便多点迸发,一发而不可收拾,整个营区,上千顶营帐,几乎全在獲人火箭的笼罩之下,第一时间便有超过一半的营帐,直接被火箭给点着燃烧了起来! 而剩下的那些营帐,也很快便在獲人第二波,第三波的火箭攻击之下,也纷纷被点燃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卫隆联军的营区内,顿时全都慌乱成了一团糟! 察觉不妙的墨舞、蒙浚、周雎等将领,虽然很快便从着火的营帐中冲了出来,大声呵斥着混乱的队伍,想要集结成军,以迎接敌人即将发动的攻击! 但是,这些本就只接受过很少的训练,更没有像赵军那样,几乎隔三差五的,便会接受一次紧急集合之类的训练的卫隆联军,在面对獲人突如其来的攻击时,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哪还顾得了听从上级的命令啊? 任凭墨舞、蒙浚、周雎等人大声的呵斥,叫喊,那些乱成一团糟的卫隆联军,却几乎根本就没几个人听他们的,依然自顾自的,或是自救,或是找水找东西,不停地拍打着燃烧的帐篷、身边中了火箭,衣服被点燃的同伴等等! 随后,墨舞、蒙浚等人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一队队纵马疾驰而来的獲人铁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的便越过了营区外围,那临时打下的几根木桩,做成的简易的围栏,冲进了营区内! 明晃晃,在火光中闪耀着银辉的钢刀,高高的举了起来,一人多高的战马,人立而起,马上骑士手举钢刀,斜刺向下,战马落地,钢刀劈下,一个又一个的卫隆联军,连人带甲,就此被劈砍成两截,倒在了血泊之中…… 凶神恶煞,如豺狼虎豹,猛扑而来的獲人铁骑,在面对着乱成一团糟的卫隆联军的时候,彻底的将草原上的狼性兽性,释放了出来! 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疾驰而来的成千上万的獲人铁骑,就如同一只只下山猛虎,冲进了乱成一团的羊群中一样,大肆杀戮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卫隆联军,被直接连人带甲,劈成两半,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个又一个的营帐,被獲人铁骑践踏摧毁! 而营区内的卫隆联军,却连最基本的反抗力都没有,直接面临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虽然墨舞、蒙浚、周雎等将领,带着身边的几个亲卫,极力的想要阻止獲人铁骑的攻击,甚至还逆行,朝着獲人铁骑猛冲了过去,凭借着个人的勇武,直接将几个獲人,连同他们坐下的战马,全都给硬劈砍了下来! 但是,墨舞、蒙浚、周雎等人的个人勇武,除了造成极少数獲人的伤亡外,根本就没法改变什么! 而且紧接着,墨舞、蒙浚、周雎等人,便纷纷被獲人铁骑给团团包围了起来,手中的钢刀,更是从四面八方,朝着墨舞、蒙浚、周雎等人猛劈乱砍了过去! 在左格右挡,再次劈杀了几个獲人之后,周雎成了第一个力竭不支,一个疏忽,被獲人的钢刀,重重地砍在后背上,倒在了地上的卫隆联军的大将! 随后不久,墨舞也一个不慎,被獲人钢刀撂倒,倒了下去,虽然很快,墨舞便又强撑着站了起来,甚至还再次格挡开了几下獲人铁骑猛劈过来的钢刀,将两个獲人砍下马来! 但之后,墨舞便再次被獲人钢刀重重地砍在肩上,左臂直接被钢刀卸掉,紧接着,后背又重重地挨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前一踉跄,双腿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虽然倒地之后,墨舞还想要再次用仅剩下的右臂,支撑起残躯,但随后,一个獲人便提了一下战马的缰绳,战马前蹄高高地抬了起来,又重重地落了下来,一双铁蹄,重重地踏在了墨舞的后背上,将墨舞直接踩得口吐鲜血,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而三个卫隆联军的主要大将中,只有蒙浚,凭借着蒙氏刀法,坚持得久一点,但也仅仅只是坚持得稍微久一点,多砍死砍伤了几个獲人而已! 很快,蒙浚手中的长柄厚背大刀,便因为力竭,拿捏不稳,在再一次的竖着格挡一把横着批过来的獲人钢刀的时候,直接被那个獲人手上的钢刀撞得飞了出去! 失去了武器的蒙浚,战斗力顿时大打折扣,嗯,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失去了战斗力! 虽然很快,蒙浚便顺手抓住了一把从自己面前劈落的钢刀,顺势一带,将钢刀给硬生生的夺了过来! 但獲人在马背上用的弯月形钢刀,跟蒙浚自己用惯了的长柄厚背大刀,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两者形制、轻重,甚至是造型和用途,都完全不一样!蒙浚用起来,自然是各种不习惯了! 而且很快,蒙浚手中这把从獲人手上夺来的钢刀,也在格挡另外一个獲人临空劈砍下来的钢刀时,直接被对方的钢刀斩断,而对方的钢刀去势不减,甚至直接一下子砍在了蒙浚的右肩上,入肉三分! 獲人铁骑的这一下重击,虽然没有把蒙浚的右肩给卸掉,但随着右肩伤口不停地流血,蒙浚的精神,也很难再集中起来! 而且受伤之后,蒙浚手上的力道更弱,一个獲人的钢刀砍在蒙浚眼皮子底下的时候,蒙浚虽然伸手抓住了钢刀,但当他想要用力夺下钢刀的时候,不仅没能夺下钢刀,将那个獲人拉下马来,反而他自己,被对方用力往回一拉,整个人都被拉得往前一踉跄,随后便摔倒在了地上! 而几乎就在蒙浚倒地的同时,好几个獲人便同时勒马举到,高高地举起钢刀,又重重地劈落了下来,瞬间砍在了蒙浚的后背上,顿时便将蒙浚整个的身子,劈砍成了好几块% 作为联军主心骨的墨舞、蒙浚、周雎等主将,在陆续被獲人围攻致死之后,整个卫隆联军的营区,就变得更加的混乱了! 而卫隆联军在面对凶神恶煞的獲人铁骑的时候,也更加的丧失战斗力和抵抗力! 整个战斗,彻底的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在面对獲人铁骑的钢刀铁蹄时,那些卫隆联军,甚至连最后的一丁点抗击的勇气,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越来越多的卫隆联军,倒在了獲人的钢刀铁蹄之下,越来越多的卫隆联军,倒在了血泊之中,被獲人战马的铁蹄踏过,彻底的变成了一堆堆肉泥!越来越多的营帐,被獲人摧毁、焚烧…… 总之,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只见火光冲天,火光映照中,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卫隆联军,被身后的獲人追赶了上来,当头一刀劈落,砍成了两半,朝前倒在了血泊里! 甚至还有卫隆联军,在逃窜的时候,直接被獲人铁骑追赶了上来,勒住战马,抬起前蹄,又重重地落下,直接践踏在逃窜的卫隆联军的背上,将一个又一个的卫隆联军,直接踩踏得吐血而亡,甚至是直接被践踏成了一堆肉泥,与地上的血水,彻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而那些獲人铁骑,却在火光之中,放肆地狞笑着,享受着屠杀的快感…… 天亮之后,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已经完全结束了!三万卫隆联军,三个卫隆联军中的主将,几乎全军覆没,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变成了肉泥,与大地混合在了一起! 而獲人的数万大军,却在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搜刮了一些还没有损坏的兵器、盔甲之后,便撤离了战场,只留下了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没有任何的收拾、掩埋…… 第九百二十五章 被下破了胆的赵传 三天之后,那支刚刚屠戮了三万卫隆联军的獲人铁骑,带着胜利品,带着卫隆联军蒙浚、周雎、墨舞等人的战旗,出现在了隆城郡外,拿着三人的战旗,在城外耀武扬威的炫耀战功! 而直到这个时候,隆城郡中的薛国天下兵马副元帅赵传,才得到了卫隆联军三万,全军覆没的消息! 听到这个惊天霹雳之后,赵传只感觉脑袋一晕,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便往地上栽倒了下去。 还好身旁的赵福,眼明手快,急忙伸手搀扶住了赵传,才让赵传没有真正摔倒下去,出个大糗。 扶住赵传后,赵福有些担心地说道:“大帅,您没事吧?要不要请营医?” 赵传微微摆了摆手,抬头瞧了一眼赵福,沉声说道:“阿福,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赵福是赵传在薛国的将军府中的老人了,赵传外出任官,赵福便与赵传的家眷,一直留在薛都大邑,作为人质一般,被掌控在薛王手中。 直到前年,赵福才寻着机会,从薛都大邑逃了出来,逃到了赵传身边,并被赵传提拔,成为了镇西军中的一名校尉! 而且赵传还曾私下里对赵福说过,只要他公开接受夏王册封,宣布成为隆国开国君侯,便会册封他为将军,让他也能够光宗耀祖,成为隆国的世家大族! 虽然,这个许诺,有让赵福更加忠心的意思在里面,但实际上,就算没有赵传的这个许诺,赵福对赵传的忠心,也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丝毫! 赵福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说做将军了,就算是做现在这个校尉,赵福都已经感到十分的吃力了,嗯,在军中,文不文武不武的赵福,除了有点小聪明外,根本就不可能让军中那些老大粗心服口服! 一个难以服众的将领,又怎么可能带好队伍呢!一个营都管不好,又怎么可能管得好一个军,成为将军元帅? 听了赵传的话后,赵福微微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没想到赵传却先叹息了一声,说道:“算了,问了你也是白问,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说着,赵传强自打起精神,起身对赵福说道:“阿福,你在这盯着,有什么事,马上回帅府禀报,本帅有些困倦了,先回去歇息了!” 听了赵传的话,赵福微微愣了一下,虽然明知道赵传现在离开前线,有些不妥,但却也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异议,而是躬身行礼说道:“是,大帅。” 现在,城外十几二十万獲人大军,正将隆城郡,团团包围,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且每天,城外的獲人,几乎都会发动一次甚至两三次的攻势。那些攻势虽然并不猛烈,而且无一例外的,很快都被城上的隆城军给反击打退了下去! 但是,谁知道那是不是城外的獲人阴谋诡计呢?这不,心急火燎的,想要赶回隆城郡,救援他们的墨舞、蒙浚、周雎等数万卫隆联军,不就已经遭到了獲人的伏击,全军覆没了么? 现在,獲人可正拿着墨舞、蒙浚、周雎等人的军旗,在城外耀武扬威,向城上的守军示威挑衅呢!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主帅的赵传,竟然借口有些困倦了,丢下城头上防守的数万隆城郡中的军民,跑回了大帅府,这,好像真有些说不过去吧? 城头上那些将领士卒,看到这样的主帅,心里又会是何感想呢? 虽然感觉赵传这个时候离开,有些不妥,但长久以来,养成的对赵传言听计从的习惯,却依然让赵福并没有对赵传的话,加以任何的反驳,而是躬身行礼,直到赵传有些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城楼楼梯口之后,这才又直起了身子来。 很快,脚步蹒跚,精神萎靡不振的赵传,便回到了由之前的镇守将军府改建而来的大帅府中,其实说是改建,变化也并不大,只是将原来的镇守将军府的横匾,换成了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横匾而已! 当然,将来自己公开接受夏王册封,成为隆侯的时候,这块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横匾,也就可以去掉了,在帅府外围,将周围的民房推掉,再建上几重宫殿,或者在隆城郡中另选一个风水宝地,兴建一座隆侯宫,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对于未来的幻想,赵传想的还是挺美的,只是,如今獲人大军围城,自己困守孤城,还能不能熬得过去这一劫,可都难说了!自己隆侯的迷梦,说不定也要因此而破灭了呢! 私下里接受夏王册封,成为隆侯,已经都两年了,但赵传却一直没能找到一个最佳的机会,将这个天大的喜讯,对于赵传和他家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最光荣最辉煌的时刻,公之于众,让整个天下人都知晓,他赵传,不再只是个将军,而是一个诸侯国君了! 对于这一点,赵传心里其实还是很遗憾的,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话,自己应该早就把这个消息公诸于众,让隆城郡自成一国,也好让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隆侯! 就算事情最终还是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但那时,自己以隆侯的身份,就算是投降了獲人,獲人也会用不同的态度,对待自己吧? 投降的国君,和投降的臣子,地位不一样,能够享受到的待遇,自然也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就拿投降郑国的郴侯和中山国君来说吧,郴国两代君侯,在投降郑国之后,虽然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实权,但待遇却一点都没少,郑国,依然用对待列国之君的态度,在对待他们! 中山国国君,虽然只是个傀儡,军政大权,全都掌握在权相公孙炳手上!但投降之后,中山国君,享受的依然是国君的待遇,而公孙炳呢,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已经没有了他任何的消息了! 或者说,天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公孙炳这个权相的身上,所以连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 而郴国君侯和中山国君,就算已经成为了降君,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却依然还会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无数人的关注,才让郑国,不敢对这些投降的国君,做出太过于出格的事情来! 想到这些,赵传忍不住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赵传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到帅府,如夫人卫瑛,便带着使女小喜迎了出来,看见赵传,急忙行礼,说道:“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又问道:“今日,城上无战事吗?” “没有,獲人铁骑,只是在城外挑战,并没有攻城。”赵传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并没有攻城?卫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夫君,既然獲人铁骑就在城外挑战,夫君为何却这么早回府呢?要是獲人再行攻城,夫君岂不是又要折身回去?” 卫瑛刚刚说完,赵传便摆手说道:“不去了,獲人爱攻城就攻吧,就算攻破了这隆城郡,又有何妨?” 说着,赵传便一屁股坐在了矮几旁边,用左手撑着脑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听了赵传的话,卫瑛不由得又愣了一下,轻轻地走到赵传身后,伸手轻轻地替赵传按着肩膀,一边按着,一边柔声说道:“夫君,可是有些乏了?” “嗯。”赵传用鼻孔出气,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夫君今日就好好歇息一下吧,等养足了精神,咱们再与獲人周旋,抗争到底!”卫瑛又柔声说道。 话刚说完,赵传却突然伸手抓住卫瑛的手,微微一用力,就将卫缨拉着,坐在了他的怀里,盯着卫瑛绝美的脸庞,良久,赵传才有些沮丧地说道:“瑛儿,你真的觉得,为夫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吗?” 听了赵传的话,卫瑛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柔声问道:“夫君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说出这般没有志气的话来?在瑛儿心中,夫君可是顶天立地,当世无双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丈夫!夫君怎会说出这般丧志之话?” “大英雄,大豪杰……”赵传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神色来,轻轻地我这卫瑛的手,在嘴巴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然后才又接着说道:“瑛儿,你可知道,今日城外獲人的大军,又增加了七八万人,现在,獲人大军,恐怕已经超过二十万人了。” “二十万人?”听了赵传的话,卫瑛也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 却听赵传又说道:“这一次,率领獲人大军的,可是獲人的大酋领,就是他们的大王,阿史那实!如今,我隆城郡,孤立无援,我,我,我真不知道还能靠什么,才能守住这座孤城。” “夫君,卫国境内,不是还有墨舞将军统帅的数万大军吗?墨舞将军若是知晓獲人围城,定会率军回援,还有卫军,还有赵国。夫君,只要咱们能守住城池,不出一月,援军必到!”卫瑛给赵传打气说道。 “墨舞,卫军,赵国?”赵传连连冷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瑛儿,你可知道,今日獲人在城外挑衅之时,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卫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什么东西?” “军旗,墨舞,还有卫国大将军蒙浚、周雎的军旗!他们三人,统帅三万隆卫联军,在返回隆城的途中,被獲人大军伏击,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出来!”赵传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地说道。 说着,赵传又瞪大眼睛望着卫瑛,颤声说道:“瑛儿,你说,这隆城郡还怎么守?我还能拿什么来守城?” 听了赵传的话,卫瑛也不由得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卫瑛正想要开口安慰几句赵传,没想到赵传却又说道:“瑛儿,要不咱们投降吧?什么功名富贵,王侯将相,我都不要,这座隆城郡,我也可以给獲人,只要他们能饶你我一命,让我带着你走,走得远远的,哪怕是去到天涯海角,我也乐意!” 说着,赵传又深情地望着卫瑛,激动地说道:“瑛儿,江山社稷,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我能活命,这隆城郡,给了獲人也关系的,真的,瑛儿,我们投降吧?” 第九百二十六章 卫瑛之怒 听了赵传的话,卫瑛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赵传之口,赵传竟然会说出‘投降’这样的话来! 什么不要江山社稷,只要跟自己在一起!在卫瑛看来,那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隆城郡,偌大一座城池,数万将士,十几万民众的性命,在他赵传眼里就那么的不值钱吗?那么的不值一提?只要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些民众将士的性命,就可以全都弃之不顾? 啊,是了,他赵传是薛人,隆城郡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他的根,他的家族,还在薛国,还在薛都大邑! 赵传,包括那些跟随他而来的薛军,在隆城郡,在卫宁郡,在柁樟郡,都属于外来者,不,是侵略者!他们跟城外那些獲人,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这片土地,这座城池上的侵略者! 夏王虽然册封了赵传为隆侯,将隆城郡和安阳郡,都分封给了他!但是,对于赵传来说,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 既然这里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个强自霸占了这里的侵略者,那当另外一个更加强壮的侵略者,入侵这里的时候,打不过对方的赵传,想着投降,逃跑,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只是,他赵传不是卫人,而她卫瑛却是! 她是卫瑛,卫国的卫,卫国的公族公主!就算卫国曾经亡国,就算现在的卫国,依然山河破裂,国破家亡,民不聊生,但卫瑛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叫卫瑛,是卫人,是这片土地、山河,土生土长的卫人! 想到这些,卫瑛的身子开始慢慢的变得僵硬,看向赵传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冰冷。之间,卫瑛之所以委身赵传,不过是为了通过接近赵传,从赵传身边,获取机密情报,能够给卫国三郡之地的反抗军,提供帮助! 后来,赵传也是在卫瑛的安排布置下,一步一步的跟薛国走向对立,进而接受了远在赵国的夏王无咎的册封,成为了‘隆侯’! 但是现在看来,赵传根本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只不过是十数万的獲人围城,就已经将他的胆子,给完全下破了!甚至还想着要投降? 投降?他赵传可以投降,我卫瑛,永远不会,也绝对不可能投降! “瑛儿,咱们,咱们投降吧,啊,瑛儿,我只要你,只要獲人能让你我活命,就行。”赵传没有发现卫瑛眼神的变化,还在那继续说道。 卫瑛掩饰住眼睛里冰冷凌厉的眼神,展颜一笑,柔声说道:“夫君对瑛儿,可真是情深义重,让瑛儿感激不尽呢。”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又说道:“夫君若是要投降,瑛儿自然也会陪着夫君的,只要夫君不嫌弃,瑛儿愿意一辈子陪着你。” “真,真的?”赵传惊喜地望着卫瑛,旋即又低头在卫瑛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道:“瑛儿,你真好。” 卫瑛展颜一笑,又说道:“夫君今日也累了,要投降,也得等明日再说吧?”说着,又转头对一旁的使女说道:“小喜,吩咐后厨,准备几样夫君爱吃的酒菜,马上送上来,我要与夫君痛饮几杯。” “好,今日为夫便陪瑛儿多喝几杯!”赵传高兴地说道。 一旁的小喜急忙躬身应道:“是,夫人。”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卫瑛又与赵传说了几句闲话,在赵传凑上满脸胡子的嘴巴,想要再亲卫瑛的时候,却被卫瑛给挡住了,说道:“夫君,妾,妾身有些内,内急。” 说着,便从赵传的怀抱里跳了出来,闪身跑出了房间,只留下赵传一人,在那里有些微微发愣。 跑出房间后,卫瑛脸色顿时便变得冰冷阴寒起来,回头微微瞥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卫瑛冷哼了一声,便大步往前走去。 刚转过走廊,刚刚去了后厨的小喜,便一头撞了上来,好险差点撞上卫瑛,幸而被卫瑛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才没撞在一起。 突然窜出一个人来,还差点撞上,小喜顿时吃了一惊,等看清楚是卫瑛时,不由得更是吃了一惊,惊声说道:“夫……” 话还没说出口,卫瑛便伸手一把捂住了小喜的嘴巴,低声说道:“小喜,别出声!” 小喜急忙点了点头,卫瑛这才松开了捂着小喜的手,低声说道:“跟我来。” 小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追了上去,跟上了卫瑛。 很快,卫瑛便带着小喜,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左右瞧了一下,没人之后,卫瑛这才又低声对小喜说道:“小喜,药还有吗?” 听了卫瑛的话,小喜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夫人,你,你要做什么?你现在的身子,可不能再用药了,用多了,以后可就真的不会有生育了!” “我不是说这个药,是另外一种,鹤顶红!”卫瑛冷声说道。 “鹤顶……”小喜猛地吃了一惊,惊声说道:“夫人,那可是毒药啊,会死人的!” “我知道,不死人我还不要呢!”卫瑛点头说道。 “夫,夫人,你,你要这个鹤,鹤顶红,做什么?”小喜有些害怕地说道。 “你说做什么?刚才那人的话,你就没听见?他说了,他要投降,投降那些獲人!”卫瑛冷声说道。 听了卫瑛的话,小喜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可是夫人,他,他对夫人,至少还是真心好的,他说了,要带夫人一起走的。” “带我一起走?带我去哪里?獲人大草原,去替牧马放羊,做獲人的奴隶吗?”卫瑛冷笑着说道。 说着,卫瑛又冷眼盯着小喜,微微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小喜,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 “没,没有,奴婢,奴婢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那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说,他许诺了你一个夫人,侧妃的身份?”卫瑛又冷声追问道。 小喜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卫瑛跟前,磕头说道:“夫人,奴婢不敢,奴婢哪敢有此非分之想啊夫人!” “没有最好了!小喜,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卫人,他是薛人,是我们卫国的敌人,我们卫国,我们的家园,就是他们这群薛人强盗,用手中的刀枪剑戟,给打烂的!只要他们还在我们卫人的土地上,他们就永远都是我们的敌人,是侵略者,强盗!” 说着,卫瑛又盯着小喜说道:“还有,不管他许诺了你夫人还是侧妃的身份,你可别忘了,他刚才说,他要投降,只带着我投降獲人,江山社稷,城池土地,他都可以不要,也包括你,包括小红、小燕,还有其他所有人!为了他自己能够活命,他可以把你们所有人,连同这座城池,一起拱手,送给獲人!”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才又接着说道:“小喜,这样的一个强盗,侵略者,你真的还要维护他吗?他说的话,你还敢相信吗?” 听了卫瑛的话,小喜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起来,趴在卫瑛脚前,急忙磕头,连声说道:“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卫瑛盯着小喜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行了,起来吧,等下拿着酒,到房间里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我不勉强你。” “是,夫人,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喜急忙又说道,话音刚落,却感觉卫瑛已经转身离开,又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后,小喜这才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小喜关上房门,冲到床榻前,掀起床榻上的锦被,露出被子下面的暗格来,打开其中一个暗格,从一排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中,找了几下,找到了其中一个小小的瓷瓶,拿起来一看,却见上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红’字。 小喜心里一下子就猛烈地跳动了起来,犹豫了几下,才将小瓷瓶揣进衣袖里,返身跑出了房间,跑到了后厨。 刚好,后厨这时候也准备好了给卫瑛和赵传的酒菜,正想要派人送过去,小喜便拦住了那个下人,伸手接过托盘,说道:“给我吧,夫人和老爷,正等着这些东西吃酒呢!” “怎敢劳烦姑娘,小的马上派人帮姑娘送去夫人房间,可好?”后厨管事,有些讨好巴结地说道。 小喜可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后厨管事,对她自然得巴结巴结了。 “没事,我自己拿去就行,等夫人和老爷,吃完酒,我会派人把碗筷再送过来的!”小喜几乎是一把抢过托盘,用坚决的语气说道。 “那,那就有劳姑娘了。”后厨管事急忙又说道。 小喜微微点了点头,端起托盘,便大步流星地往夫人房间走去。拐过一条走廊后,小喜朝前后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其他人后,这才飞快地把托盘放在一旁走廊的栏杆上,提起白玉酒壶,打开酒壶盖子。 将衣袖里揣着的小瓷瓶掏了出来,拔掉小瓷瓶上的塞子,将一些暗红色的粉末,飞快地倒进了酒壶,盖上盖子,轻轻地摇晃了几下,这才又将酒壶放在托盘上。 放下酒壶后,小喜微微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来,打了开来,将手绢里包着的几颗果糖,放进了酒壶里,再次摇晃了几下。之后,小喜又拿开盖子,往里面瞧了几眼,看着果糖基本上融化后,这才又双手托着托盘,继续往夫人房间里走去。 很快,小喜便托着托盘,来到了夫人的房间外,在房间外,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急速跳动的心脏后,小喜这才伸手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夫人,是我,小喜,我进来了。”声音却依然还有一丝丝发颤。 “进来吧小喜。”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卫瑛的声音。 小喜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低着头,双手托着托盘,尽量将托盘托得稳当一些,缓缓走上前去,走到小矮桌边,将托盘里的酒菜,一一放在了小矮桌上。 “夫君,我们饮些酒水吧。”卫瑛柔声说着,牵着赵传的手,款款走到了小矮桌边,将赵传按着坐在了小矮桌旁。 随后,卫瑛便伸手去拿那个酒壶。一旁的小喜见状,急忙叫了一声:“夫人。” 卫瑛抬头望向小喜,小喜眼神微微向下瞟了一眼。卫瑛展颜一笑,提起酒壶,便给赵传面前的一个小小的白玉酒杯,倒满了酒,又给自己面前的白玉酒杯,也倒上了酒。 现在,大富之家,早就已经不用以前那种厚重的青铜酒爵了,而改用了光滑润泽,没有一丝杂质的,赵国出产的白玉制品! 嗯,虽然名为白玉,但其实上,这却并不是真正的玉石,而是瓷,白瓷!白瓷如玉,因此,赵国出产的白玉酒品,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第九百二十七章 卫瑛披甲 倒上酒后,卫瑛端起白玉酒杯,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嘴里用甜糯的语气说道:“来,夫君,干了这杯酒,妾祝夫君心想事成。” “哈哈,好,还是瑛儿说话中听,我喜欢。”赵传哈哈笑着说道,端起酒杯来,眼睛的余光不经意地从酒杯里扫过,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咦,这酒……怎么是红色的?” 卫瑛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面不改色,笑着说道:“哦,是吗?我看看……许是这烛火的问题吧?” 说着,卫瑛又转头对小喜说道:“小喜,这酒色怎么回事?” “回夫人、大老爷的话,这就是后厨今日从逍遥居拿来的,说是逍遥居的新酒,叫着梅子酒,是用三月底四月初的新梅,经过秘制,酿制而成,听说还是甜中带酸,酸中带甜,很受欢迎呢!” 小喜强忍着心里的紧张,躬身低头,低声说道。 “哦?这就是梅子酒啊?”赵传不疑有他,端起酒杯,再次瞧了瞧,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有淡淡的果子的香味,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还挺香的。” “既然夫君喜欢,那就快尝尝吧?”卫瑛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旋即说道。 “嗯,我尝尝。”赵传端起酒杯,放到嘴边,小小的抿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几下,不禁点头说道:“嗯,果然有些香甜呢。”说着,一仰头,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卫瑛见状,不由得大为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却又有些怀疑起来,这小喜,不会真的把酒给换成了逍遥居的梅子酒了吧? 逍遥居新推出的果味酒中,就有这梅子酒,还有枸杞酒、小米酒,等等,品种很多。作为隆城郡的实际掌控者赵传的府邸,这些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物的果味酒,府中都有备下,而且还都是逍遥居在隆城郡的掌柜,亲自送进府里的,分文未取! 那梅子酒,赵传之前没喝过,但卫瑛却已经喝过好几次了,毕竟,跟那些高度数的烧酒比起来,度数较低,又有些酸酸甜甜的杨梅酒,更受女子的欢迎。 端起酒杯,卫瑛仔细的瞧了一眼,又抽着鼻子,闻了一下,才总算是放下心来!相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嗅觉更为灵敏,也更加的细心。杨梅酒,卫瑛喝过,酒色比这清澈,味道也不是这种淡淡的果子味,而是比较浓郁一些,一闻就可以闻得出来那种杨梅的香味! 因此,卫瑛可以肯定,手里的这杯酒,肯定不是杨梅酒! 喝了酒,放下酒杯,赵传却发现卫瑛还没喝,便催促道:“瑛儿,你怎么还没喝啊?快喝啊?” “啊,好。”卫瑛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却放下杯子,又提起白玉酒壶来,说道:“夫君,瑛儿再给你倒一杯。” “好。”赵传没有任何怀疑的应了一声,伸手端起酒杯,接在了酒壶的酒嘴口上。 给赵传倒满了酒后,卫瑛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端起酒杯,朝赵传举了举杯子,说道:“夫君这几日为国操劳,很是辛苦,瑛儿再敬夫君一杯。” “瑛儿在府中,担惊受怕的,也是很辛苦,这一杯,为夫也敬瑛儿。”赵传轻笑着说道,跟卫瑛轻轻地碰了碰酒杯,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卫瑛也趁着这个空档,飞快地将手中的酒杯一倒,将酒倒在了腿上的裙褥上,随后才装模作样的,将酒杯放到嘴边,装出仰头喝酒的姿势。 等赵传喝完酒,放下酒杯时,卫瑛也慢慢的放下了酒杯,再次站起来,想要去拿桌上的酒壶。还没拿到酒壶,赵传却抢先站起来,伸手拿起酒壶,说道:“瑛儿,这一次,换为夫来倒酒。” “夫君,这,这怎么行。”卫瑛一惊,急声说道。 “你我夫妻之间,有什么行不行的,每日都是瑛儿为我倒酒,我今日就不能为你倒一次酒啊?”赵传轻笑着说道。 听了赵传的话,卫瑛也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如果,如果赵传不是薛人,没有想着要把隆城郡,拱手让给獲人,那该多好? 自己跟他在这隆城郡城之中,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也还是不错的! 只是,谁让赵传是薛人呢?谁让他连夏王册封的隆侯都不愿意当了,只想着要把这隆城郡数十万人口军丁,拱手让给獲人,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呢? 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 一想到这些,卫瑛不由得又狠下了心肠来! 而赵传,端起白玉酒壶,刚刚站了起来,脸色却突然猛地一变,伸手捂住了肚子。 “夫君,你,你怎么了?”卫瑛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瑛,瑛儿,你……”赵传脸色铁青,额头上也跟着出了满头的冷汗,用手指着卫瑛,咬牙切齿地说道。 卫瑛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也“啊呀”的一声惊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猛地一下坐了回去,惊声说道:“夫,夫君,瑛儿肚子疼,这酒,这酒……有毒!” 听了卫瑛的话,赵传心里对卫瑛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但旋即,却又转手,指着小喜,厉声说道:“小喜,是,是你干的!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赵传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身便跌跌撞撞的朝一旁挂着宝剑的墙壁走去,想要取下墙壁上挂着的宝剑。 然而,还没等赵传走到墙壁前,便感觉眼前一花,一个靓丽的人影,已经先一步冲到了墙壁边,伸手摘下了墙上挂着的宝剑。 是瑛儿!赵传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瑛儿,快,快把剑给,给我,让我杀,杀了这个贱,贱婢。” 卫瑛却咧嘴一笑,瞧着赵传,冷笑着说道:“想要宝剑?行,给你!” 说着,卫瑛上前一步,走到赵传身前,却猛地飞起一脚,直接踹在赵传小腹上,将赵传踹得倒翻了个跟斗,摔倒在了地上。 “瑛,瑛儿,你,你,原来是,是你!~”赵传强忍着绞痛的肠腹,颤声说道,说着,更是不解地望着瑛儿问道:“为,为什么?我,我,我待你那么,那么好,你,你为什么要,要害我?” “你待我不薄?是,没错,你对我的确很好,我不否认,身为一个女子,能找到这样一个良人,也应该知足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却又接着说道:“但是,你别忘了,我是卫人,是卫国公族公主,而你,是薛人!薛国攻卫,亡我卫国,你便是祸首之一!此是国仇,不共戴天,岂能因儿女私情而化解?” “可,可我已,已经背,背叛了薛,薛国,早,早就……” “你背叛了薛国?”卫瑛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你那不是背叛了薛国,你从来都没有背叛薛国,因为你,自始至终,效忠的对象,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 “从副将到镇守将军,到镇西都督,再到薛国兵马副元帅,或者说隆侯,你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追求权力的步伐!” “而现在,当你前途无望,快要走投无路之时,你甚至想要投靠獲人,以换取自己的身家性命!你说,你这是忠于薛国,或者忠于夏王的表现吗?” 面对着卫瑛的大声质问,赵传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下去,旋即却又“啊”的惨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来来回回地翻滚着,一边翻滚着,一边急声说道:“瑛,瑛儿,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瞧着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的卫瑛,卫瑛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没用了,你中的是鹤顶红,无药可解!” “贼,你这贼妇,我,我杀了你!”求救无望,赵传顿时又换上了一副凶狠的表情,厉声说道,说着,还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朝卫瑛扑过去。 卫瑛却是不屑地摇了摇头,冷声说道:“赵传,若说做贼,我可赶不上你!为了权力,你可以背叛薛国,为了活命,你可以视隆城郡中这数十万百姓军卒的性命于无物,拱手将此郡城让与獲人,你说,我能跟你比吗?” 说着,卫瑛甚至还上前一步,蹲在赵传面前,伸手抚摸着赵传的脸颊,柔声说道:“夫君,其实你如果能表现得再勇敢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就算选择跟隆城郡一起殉葬,瑛儿也不会如此对你的!” 说着,卫瑛脸色却又猛地一变,冷声说道:“但是,你却想要用这隆城郡中几十万百姓军卒的身家性命,去换取你的活命之机,那我绝不答应,绝不!” “隆城郡,也是我卫人之地,不是谁的私人财产,可以用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的!绝对不可以!” 说完,卫瑛就像是发疯了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了赵传的后背上,又猛地抬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噗!~”赵传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双眼瞪得大大的,就此毙命…… 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卫瑛一脚接一脚的,狠狠地踩在赵传的背上,过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小喜才冲上前来,伸手抱住卫瑛,急声说道:“小姐,小姐,别踩了,别踩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小姐!” 卫瑛这才停下脚来,身子一软,软靠在了小喜的怀抱里,两眼有些无神,眼角却有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 作为夫君,赵传无疑是合格的,对卫瑛,也是发自内心的好! 可是,就如同卫瑛刚才所说的一样,她杀赵传,不仅仅是因为国仇,更多的,还是因为赵传太过于自私自利,竟然想要用隆城郡这满城百姓军丁的身家性命,去换他和她的活命之机,这才是卫瑛最为气愤的地方!也是卫瑛毒杀赵传,最根本的地方! 国仇,的确不共戴天!但是,在这几年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卫瑛却并没有因此而怨恨赵传,真正可恨的,不是赵传,是薛国薛王,灭亡卫国的,也是薛国和薛王,赵传虽然是薛人,是伐卫薛军的主将之一,但他只是个奉令行事之人,罪魁祸首,不是他! 如果不是赵传刚才对卫瑛说的那些话,如果他没有想要投降獲人,卫瑛,根本就不可能选择毒杀赵传! 看见卫瑛落泪,小喜,也不由得跟着有些伤心掉泪,哭着说道:“小,小姐,您别,别伤心了,急坏了身子,受苦的还是您自己。” “伤心?我才没有伤心呢!”卫瑛却像是突然灵魂归窍了一样,从小喜怀里站了起来,冷声说道。 小喜见状,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抽泣了起来,说道:“小,小姐你……” 话还没说完,却听卫瑛厉声喝道:“哭,哭什么哭?他又不是你夫君,你哭什么!” 小喜被卫瑛的话吓了一跳,急忙止住了抽泣,抬手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旋即却又听卫瑛说道:“去,把他的盔甲取来!” “盔,盔甲?小姐,你,你要他的盔甲做,做什么?”小喜有些不解地问道。 “上城,督战!”卫瑛冷声说道,说着,又猛地扫了小喜一眼,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小喜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去墙脚边,将挂架上的盔甲,取了下来,转过身来,却见卫瑛已经将身上的裙裾给脱了下来,扔到了一旁,正走到床边,伸手去取挂架上搭着的紧身服呢。 小喜见状,急忙上前几步,帮着卫瑛取下紧身服,服侍着卫瑛穿了起来,将一头秀发也挽了个发髻,用丝带绑上后,这才又取来盔甲,替卫瑛穿戴上了。 一边穿戴着,小喜一边夸赞地说道:“小姐,你穿上铠甲,真像是个大将军。” “行了,别废话了,你也去找身合适的盔甲来换上,马上跟我一同上城,我担心獲人马上就要攻城了!”卫瑛斜眼瞥了消息一眼,冷声说道。 小喜微微一愣,然后才低声应道:“是,小姐。” “怎么,你怕了?”卫瑛又斜了小喜一眼,说道。 “没,没有。”小喜急忙咧嘴一笑,说道,“小姐都不怕,奴婢怕什么?” “最好没怕!”卫瑛冷声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如今隆城郡中这数十万百姓军丁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你我的身上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我是卫国公主瑛 穿戴好盔甲后,很快,卫瑛便带着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军兵的军服衣铠后的小喜,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去。 走出府院大门时,卫瑛还回头朝府院大门望了一眼:从此处离开之后,想要再回到这座院子里,恐怕很难了吧? 只是在心底微微感慨了一句,随后,卫瑛便带着小喜,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很快,卫瑛便带着小喜,来到了隆城郡中的南大营营门入口。 守卫营门的卫兵,见到一个陌生的将军走来,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挺起手中的长枪,拦在了卫瑛和小喜的去路上,厉声喝道:“站住,什么人!军营中地,不许外人私闯,来者请通名!” 卫瑛脸色微微一冷,朝小喜摆头示意了一下,小喜上前一步,拿出一块镇西都督的令牌来,在卫兵面前亮了一下,冷声喝道:“吓了你的狗眼了,副元帅的特使,你也敢拦!” 赵传虽然已经是薛国兵马副元帅了,但在隆城郡中,赵传所用的令牌,却依然还是以前镇西都督的令牌,隆城郡中的军民,也认这块令牌。 那个卫兵听了小喜的话,心中一惊,急忙收了长枪,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特使,还请特使见谅。” 卫瑛摆了摆手,冷声说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多谢特使大人。”卫兵这才又道了一声谢,心里却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特使的声音,怎么这么尖锐呢?嗯,就像个娘们儿!不对,应该是太监! 那个卫兵这样想着,不免又偷眼瞧了卫瑛一眼,心道:这个太监,长得可真够俊的,比个娘们儿还漂亮! 一旁的小喜见那个卫兵的眼神不停地往卫瑛身上乱瞟,不由得怒目一瞪,厉声喝道:“喂,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个卫兵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视线,低下了头去。却听卫瑛又说道:“去,把值营的将军叫出来!” 那个卫兵愣了一下,急忙又应了一声:“是,特使大人请稍候,小人这就去请陈将军。”说完,卫兵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军营。 不一会儿,那个卫兵便又带着一个顶盔戴甲的三十多岁的将军,一路小跑着,跑了出来,跑到营门便,那个卫兵便指着卫瑛,对那个将军说道:“将军,他便是大帅派来的特使。” 听了卫兵的话,那个将军微微愣了一下,走到卫瑛近前,皱眉瞧了瞧,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行礼道:“夫……” 话还没说完,卫瑛便已经打断了那个将军的话,说道:“陈将军,带我入营。”那个将军,名叫陈昕,却也是个熟人,至少,卫瑛在府邸之中,便已经见过他几面了。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醒悟了过来,急忙躬身行礼说道:“是,特使大人,您,您里面请。”说着,陈昕侧身,让出通道,朝卫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瑛当仁不让,迈步便往大营里走去,陈昕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也急忙追了上去。走了几步后,眼见着四处没什么人了,陈昕这才凑到卫瑛跟前,低声说道:“夫人,您,您怎么来了?这可是军营,女子不能入内的。” “我知道,所以,你别把我当女人就行!”卫瑛头也没回地说道。 别把你当女人?陈昕微微愣了一下,心中苦笑不已,这可能吗?卫瑛的美貌,早就已经传遍整个隆城郡了,只要见过一面,几乎就不可能忘得了的! 就算卫瑛假借赵传特使的名义,可军中,见过卫瑛的人,也不在少数,能瞒得了普通士卒,还能瞒得了那些见过她面的军中大将?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陈昕又低声问道:“夫人,大帅呢,大帅怎么没来?” “大帅病了,暂时无法视事,但如今国难当头,强敌压境,军中不能无帅!所以大帅命我以特使的身份,暂时统领全军,抵御獲人大军!”卫瑛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些话,她早在来营区的路上,就已经默念过很多遍了,早就已经念得滚瓜烂熟了。 “大帅病了?”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更让他吃惊的,其实还是那句‘命我以特使的身份,暂时统领全军’!要知道,卫瑛可是个女人啊?女人怎么能统领全军,还抵御獲人大军? 卫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夫人,不知大帅身体如何?末将想要去拜见大帅。” 不等陈昕的话音落地,卫瑛便用毋庸置疑的语气,摆手说道:“不用了,大帅只是身体稍微有些异样,医士说需要卧床静养,避免打扰,等他病情好转了,自然会出府视事,统领大军!” “但是,但是……”陈昕还是有些面有难色,瞧着卫瑛说道。 “但是什么?”卫瑛转头,冷眼盯着陈昕问道。 “夫人,请恕末将无礼,女子私闯军营,已是大忌,更何况夫人要以特使之名,统领全军了,若是夫人身份被人揭穿,岂不是有碍夫人名声?”陈昕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才沉声说道。 “没事,此事我自会处理!”卫瑛浑不在意地说道,说着,又加了一句:“只要陈将军不往外说,其他人也不会知道的!陈将军,你会泄露我的身份吗?” 听了卫瑛前一句话,陈昕本还想反驳一句,军中认识卫瑛的人,可不少,他不往外说,就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揭穿卫瑛的身份!可听到卫瑛后一句话的时候,陈昕却只能硬着头皮,躬身行礼说道:“不敢,末将怎敢泄露夫人身份?只是……” “那就行了。”卫瑛摆手说道,打断了陈昕剩下的话,然后又说道:“陈将军,你去,找二十个声音大嗓门高的人,带到校场点将台前,再传令营中所有军卒,在校场集合,还有,城外獲人似乎还没什么动静,便让城头上的将校,留下一个,暂时看着,其他人,也全都到校场集合!”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答话。 “怎么陈将军没听清楚本使的话吗?”卫瑛声音渐渐的变冷,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陈昕心中一惊,猛地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大帅夫人,虽说是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但她身后,站着的可是薛国兵马副元帅赵传! 赵传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上,那可都是一步一杀人,踩着无数人的脑袋,爬上来的!若是惹恼了卫瑛,在赵传面前说上几句自己的坏话,那自己可就要人头不保了! 想到这些,陈昕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说道:“不敢!” “那还不快去?”卫瑛冷声娇喝道。 “是。”陈昕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开去。 随后,卫瑛便带着小喜,径直朝校场走了去,走进校场后,卫瑛更是带着小喜,直接登上了点将台,在点将台上,肃然而立! 很快,卫瑛要的二十个声音高,嗓门大的军卒,便跑步来到了点将台下,在点将台前,立正站好了。 卫瑛从那二十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等下,我说什么,你们就用你们最大的声音,向校场上的所有人,重复什么,听明白没有?” “明白!”二十个人一起大声应道。 卫瑛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冷声说道:“怎么,你们这样子,就是军中声音最高,嗓门最大的人?有气无力的,还没我身边的卫兵嗓门大!是没吃饱饭吗?” 被卫瑛骂了几句,那二十个人,脸上全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丝不服气的神色来,一起大声说道:“不是!” “你们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见!”卫瑛尖声喝问道。 “不是!”二十个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起大声吼叫道。 “嗯,这才像点样嘛!等下,只要你们尽心做事,个个有赏!”卫瑛微微颔首,旋即又大声说道。说着,卫瑛又朝身旁的小喜示意了一下。 小喜从腰带上,摘下一个钱袋子,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赵国金币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亮了一下。 卫瑛这才又接着说道:“每人一枚金币!” 听了卫瑛的话,那二十个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全都露出了一丝喜色来。 随后,却听卫瑛又挥了挥手说道:“现在先养精蓄锐,休息一下。” 很快,营中休整的军卒,便已经在校场上集结完毕了。再之后,城头上的一众将校,也都陆续出现在了校场上,来到了点将台下。 又过了一会儿,陈昕便再次出现在了点将台下,朝点将台上卫瑛抱拳躬身,行礼说道:“特使大人,营中军卒,及城中大小将校,皆已集结完毕,请特使大人校阅!” 卫瑛朝陈昕挥了挥手,陈昕便退后了两步,转身也站在了点将台下。 随后,卫瑛用眼神示意了点将台前那二十个军卒,那二十个军卒一下子来了精神,昂首挺胸的站在了点将台前。 微微清了清嗓子,卫瑛这才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诸位兄弟,我是卫国公主瑛!” 第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就连点将台前那二十个军卒,也都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小喜在一旁急声催促道:“愣着干嘛,忘了公主说的话了吗?” 那二十个军卒,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喊道:“诸位兄弟,我是卫国公族瑛!” “你们的大帅,今日身体抱恙,不能视事,因此,命令我,卫国公主瑛,统领全军,抗击獲人!”点将台上,等校场上的议论声小了些后,卫瑛才接着说道, 点将台前,那二十个军卒急忙又大声的将卫瑛的话重复了一遍,让校场上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诸位兄弟,女子不入军营,这是规矩,卫瑛懂,所以,从今天起,诸位兄弟,这里就再没有卫国公主瑛了,只有卫人卫英,英雄的英!” 听了卫瑛的话,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全都又愣了一下,私下里更是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第九百二十九章 血旗大纛 略微停顿了一下,等校场上的议论声稍微小了些后,卫瑛这才又高声说道:“诸位兄弟,大帅身体抱恙,不能视事,带领兄弟们跟城外的獲人厮杀,我卫英,身为卫人,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却不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这大好河山,数十万百姓军士,沦落蛮夷之手,成为獲人的牧奴!” “诸位兄弟,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有薛人,有卫人,甚至还有赵人,但是,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人,你们都是中原华人,是礼仪之邦,是文明之士,岂能沦为蛮夷的奴隶!” “泥塑雕像,还有三分血性,何况我们人了!大帅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带领诸位兄弟上阵杀敌,我卫英,便代替大帅,率领兄弟们,上阵杀敌,与獲人誓死抗争到底!獲人一日不退,我卫英一日不解衣甲!” 点将台前,那二十个大嗓门的军卒,一起高声呐喊,将卫瑛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重复了一遍,让校场上,所有的士卒,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等那二十个大嗓门的军卒,将所有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卫瑛这才又振臂高呼:“上阵杀敌,与獲人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抗争到底!” 在卫瑛的带领下,校场上所有的士卒,一起大声呐喊了起来。 卫瑛见此,心中一喜,旋即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出发,上城,与獲人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大伙儿再次高声呐喊着,随后便跟在卫瑛身后,一股脑儿,全都涌出了南大营。 出营之后,卫瑛径直便带着那些军卒,上了东城门的城楼。等所有人都上了城楼之后,卫瑛却又转过身来,瞧着上下城楼的楼梯通道,眼神微微一缩,旋即大声叫道:“陈昕!” 一旁的陈昕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上前,躬身抱拳,大声应道:“末将在!” “把楼梯给我拆了!”卫瑛冷声说道。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躬身说道:“拆,拆了?夫……特……公主,这,这怎么行?拆了楼梯,如何上下城楼啊?”本来,陈昕是想要叫卫瑛夫人的,可想了一下,又似乎不妥,叫特使吧,好像也不妥,最后索性便叫了一声‘公主’。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了,獲人一日为退,我卫瑛便一日不解衣甲,一日不下这城楼!”卫瑛厉声说道,说着,眼中冷光一闪,厉声喝道:“拆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喜便又靠了靠身旁那二十个大嗓门中的一个,那个大嗓门想也没想,便跟着大吼了一声:“拆了!” 在他的带领下,另外那十几个大嗓门,想也没想,便也跟着大声吼叫道:“拆了!拆了!” 陈昕脸色一变,急忙躬身应道:“是,公主。”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昕却又低声说道:“公主,拆了楼梯之后,城上兄弟们的伙食,怎么解决啊?” “让伙夫营的兄弟们,做些干粮,放在吊篮里,吊上来,还有饮水,也一样!”卫瑛想也没想便说道。 陈昕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是,公主!” 很快,上下城楼的楼梯,便在陈昕的喝令下,被城下城门口的守军,七手八脚的,用斧头给劈砍坏了,拆了个一干二净。 拆掉上下城楼的楼梯后,城楼上的那些守军,可就真的连后路都没有了,就连想下城逃跑,都已经几乎做不到了! 看见城下守军拆楼梯的时候,城楼上那些守军,还有些愤愤不平,可当听说拆楼梯的命令,是卫国公主亲自下的命令,而且那个卫国公主,现在就在城楼上,亲自坐镇指挥,那些心中不平的守军们,顿时便又全都愣了一下,心中的不顺,也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拆掉楼梯,虽然断了所有人的退路,但既然有卫国公主陪着,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这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连个娘们儿,都可以狠下心来,跟城外的獲人拼命,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了! 这样想着,那些卫瑛周围的士卒,包括那些将军校尉们,望向卫瑛的眼神,也全都不一样了,轻蔑之色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却是敬畏敬慕的神色! 而几乎就在卫瑛带着城中营区内留守的剩余的军卒,几乎全都上了城楼,上下城楼的楼梯也被拆除了的同时,城外獲人大军的营区中,却响起了沉闷悠长的号角声! 之前在城外耀武扬威,炫耀着墨舞、周雎、蒙浚三人的战旗的一队獲人轻骑,也已经撤了回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队队人数更多,规模更大的獲人铁骑! 成千上万的獲人铁骑,黑压压的一片,就如同一片潮水一样,朝着隆城郡猛冲了过来。人潮前面,更是成百上千的獲人驱赶而来的充当炮灰的手无寸铁的卫国普通百姓! 而在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身后,还有一些普通百姓,被獲人驱赶着,抬着攻城云梯,推着撞车等攻城器械,再后面才是潮水一般的獲人铁骑! 在跟中原列国的无数次战斗中,草原獲人也渐渐的摸索出了一些对付中原列国守城军队的方法,那就是驱赶本地的普通百姓,充作炮灰,而将獲人铁骑,夹杂在这些普通百姓之中,跟着一起冲城! 如此一来,城上的守军,害怕误伤了本国百姓,就会投鼠忌器,有所顾忌,应对起来的时候,就会手忙脚乱,甚至是惊慌失措,从而给了攻城的獲人以可趁之机! 之前攻打中山国,甚至是卫国的时候,獲人几乎都是采用的这种攻城方法,几乎很快,便攻破了城池,占领了大片土地和城池,同时也劫掠到了难以计数的巨大财富! 如今,尝到了甜头的獲人,在攻打大军防守的城池时,便几乎全都采用了这种方法! 见墨舞、周雎、蒙浚三人的战旗,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后,城外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便再次下令,采用这种方法,猛攻隆城郡! 城头上,望着眼前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黑压压的一片獲人大军,小喜脸上不由得有些惊惧害怕,双手撑在城墙垛子上,双腿不停地颤抖着。 毕竟,小喜虽然也跟着卫瑛,在送到赵传身边前,也曾经接受过一些间谍、密探等方面的技能技巧的训练,杀人训练,也不是没有过,而且杀的人,也不在少数,方式方法也有很多!但是,阴谋暗杀,和这种战场厮杀,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这一次,还是小喜第一次上战场,直面成千上万,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呢! 同样的,其实卫瑛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现在,她的心里,其实同样紧张害怕得要死!但是,从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害怕来! 看到身旁小喜小肚子打颤的样子,卫瑛甚至还转过头来,冷眼瞧了小喜一眼,冷声说道:“怎么?怕了?” “没,没有。”小喜颤声说道。 “怕什么怕?别怕,给我站直了!獲人又不是妖魔鬼怪,同样是双手双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跟我们没什么区别!他们手中的刀剑能杀人,我们手中的刀剑,同样也能杀人!”卫瑛像是在鼓励小喜,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旋即又转头对身旁的陈昕,冷声说道:“陈将军!” “末将在!”陈昕急忙躬身抱拳,大声应道。 “传我命令,全城戒备,准备应敌!”卫瑛厉声说道。 “是!”陈昕急忙大声应道,转头将卫瑛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回过头来,陈昕却又听见卫瑛大声对小喜说道:“小喜,去,搬个椅子过来,放在帅旗之下,我就坐在那里,哪也不去,就在这看着儿郎们,英勇杀敌!” “是!”小喜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去城楼阁楼里,找椅子去了。 而城头上的卫瑛,却大步流星地朝着那面高高飘扬的“赵”字帅旗,走了过去。走到帅旗旗杆下面,卫瑛抬头瞧了一眼旗杆上的“赵”字,那是赵传的大纛帅旗!嘴角微微上翘,轻蔑的冷笑了一声,赵传那个懦夫,也配为帅? 旋即,卫瑛便又低头,转头对身后跟随的陈昕,冷声说道:“去,把这面帅旗,给我取下来!”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失声说道:“公主,这,这可是大纛帅旗啊,取了下来,军心生疑,会自乱阵脚的!” 陈昕话音未落,卫瑛便厉声喝道:“取下来!” 陈昕吓了一跳,急忙应道:“是!”一招手,身后两个士卒,便上前,将旗杆上的帅旗大纛,降了下来,卷了起来,双手捧着,送到了卫瑛跟前。 卫瑛伸手拿过帅旗,在手中转了一圈,随手便扔在了地上,陈昕以及周围的士卒见此,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 但旋即,陈昕等人便又看见卫瑛反手解下身上衣甲后面的白色披风,双手一抖,平铺在地上,旋即又半蹲了下去,随手拔出腰上佩刀,右手手掌在刀锋上一划,瞬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来,鲜血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陈昕等人见状,全都吃了一惊,急声叫道:“公主,你……” 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卫瑛用带血的手掌,猛地一下,拍在了白色披风上,顿时便在白色披风上,印出一个血手印来! 而卫瑛却还没完,手起手落,不停地拍在白色披风上,一会儿便在白色披风上印下了无数个血手印来! 陈昕等人见此,不由得又全都愣在了那里! 直到在白色披风中间,印出了一大团血手印后,卫瑛这才又抓起披风,反手递给陈昕,冷声说道:“升起来,从今日起,这血旗,便是我隆城军卒的大纛!獲人对我族犯下的血海深仇,一日不报,这血旗,一日不降!~” 第九百三十章 卫瑛守城 小喜很快便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在了帅旗旗杆旁边,卫瑛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一手抚在膝盖上,一手紧紧地握着旗杆,仿佛一座雕像一样,立在了那里! 周围城楼上的守军,见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国公主,竟然都这样悍不畏死,身先士卒的出现在城头上,站在了抗击獲人的第一线,顿时,全都不由自主地精神一震,强打起精神来,面对着城外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獲人大军! 后路已经没了,上下城楼的楼梯,已经被卫瑛下令给拆除了,现在,城楼上的所有人,包括身为卫国公主的卫瑛,全都已经没有了后路! 因此,所有人等,只有死战一条道路可走! 城外獲人,驱赶的作为炮灰的隆城郡附近的普通人,在冲到城墙下时,就已经乜有去路了。而城头上的守军,并没有对这些乡亲动手。 那些都是隆城郡附近的村民,其中甚至很有可能还有城上戍守的戍卒的亲戚朋友,相熟之人等等!真要让他们对那些村民下手,那些戍卒也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很快,城外的獲人便跟着那些普通人,冲到了城墙脚下,将一架又一架的攻城云梯,竖了起来。随后,那些獲人便又驱赶着那些普通人,顺着云梯,往城墙上爬去,而那些獲人,则混杂在这些普通人中间,也跟着一起朝城上爬去! 这一招,可真是够毒辣的,城头上戍守的戍卒,如果不能对那些普通人下手,那夹杂在其中的獲人,势必也会跟着一起爬上城楼去,而如果对那些普通人下手,那势必也会因此而伤及这些乡里乡亲,甚至是亲戚朋友的性命! 危急之际,最后还是卫瑛,将心一狠,厉声叫道:“陈昕!” “末将在!”陈昕急忙躬身抱拳应道。 卫瑛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一样:“传我命令,朝城外喊话,所有卫人,马上停止攀爬上城!若有继续攀爬上城者,以通敌罪论处,格杀勿论!”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急声说道:“公主,这,城外那些毕竟是我隆城郡中的普通百姓啊!他们,他们也是为敌所迫……” 陈昕话还没说完,便被卫瑛冷眼一扫,冷声打断了:“城外卫人,毕竟是少数,而这隆城郡中,却又数十万百姓兵丁,取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城中这数十万百姓兵丁的性命,也只能牺牲城外这千百个百姓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卫瑛旋即又冷声说道:“他们的仇,都应该记在獲人的头上!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城中百姓的安全,保卫我们的家园!他们的仇,我们自然会用獲人的人头,十倍百倍的加以偿还!”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不由得也愣了一下,旋即才躬身应道:“是,公主!” “去吧,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城内外所有的百姓军丁!此战过后,所有死难者,我都将会树碑立传,勒名其上,并亲自拜祭,绝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 听了卫瑛的话,陈昕急忙又应了一声:“是。”转身大步离开! 很快,城头上便再次响起了卫瑛刚才说的那些话的内容,那些话,不仅仅是向城外被獲人驱赶来充作炮灰的百姓说的,同样也是对城头上戍守的军卒说的! 而且,面对着獲人驱赶来的充当炮灰和前驱的普通人,也只有取大舍小,牺牲掉城外那些人的性命,才能够保全城中无数百姓和军兵的身家性命,才能够保全城池! 否则,一旦城池被攻破,死伤的百姓,可就不是眼前城外这千儿八百人了,而是整个隆城郡中数十万百姓、军丁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以及一整座郡城! 孰轻孰重,这一点,卫瑛自然分得很清楚!陈昕等军中众将校,心里其实也很明白!想不通的,其实只有那些普通的军士,或者跟城外那些炮灰沾亲带故的军士而已! 在对城外攀爬着攻城云梯而上的卫人,进行了三次警告之后,城头上的戍卒,终于在各自校尉将军的指挥下,举起了手中的枪戟,弓手、弩手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手弩,将攻城云梯上的所有人,无差别的全都纳入了瞄准的目标范围之内! “放!~” 一声冰冷无情的命令,从身旁的校尉嘴里迸了出来,城头上的戍卒,长久以来养成的服从命令的习惯,让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手中的弓箭、手弩,全都在第一时间射了出去,将城墙下的卫人,以及夹杂在其中的獲人,纷纷射倒在了地上! “举!刺!~” 一声令下,城墙垛子后边的长枪长戟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戟,然后猛地往前下方刺出,尖锐的枪尖戟尖,瞬间扎进了攻城云梯上,攀爬着爬了上来的卫人,以及獲人的胸膛之中! 在收回枪戟的时候,鲜血便如同喷泉一样,从那些卫人和獲人身上被扎出来的窟窿里喷了出来,随后,那些卫人和獲人,便纷纷栽倒掉下了攻城云梯…… “扔!~” 一声令下,一块块几斤,几十斤的大石巨石,被城头上的戍卒,纷纷从城墙垛子上,推了下去、巨大的滚石,砸在攻城云梯上,瞬间便将攻城云梯砸断,或者直接将攻城云梯上的卫人或者獲人,全都砸得掉下了攻城云梯! 而那些没有砸在攻城云梯上的滚石,掉在城墙脚下时,砸在城墙下那些獲人、卫人的身上,也几乎都会将人直接砸的血肉模糊,变成一堆肉泥! 而滚动的巨石,所过之处,几乎无一例外的,都会滚出一条血路来!所有挡在这条血路前面的人,不管是獲人,还是卫人,不是直接被碾压致死,就是被碾压成重伤,缺胳膊少腿的,丧失了战斗力和行动力! 所有防守用的巨石,都是经过打磨的,去掉了棱角,弄成了比较光滑的圆球状,可以随意滚动。 而城墙外硬化过的地面,其实也是有一定的倾斜度的,靠近城墙这边高,而接近护城河的那一边,则比较低! 所有从城楼上被推下去的滚石,或者檑木,最终都会滚动着,从城墙一侧,一直滚到护城河边,甚至直接掉进湖城河里! 而就算护城河已经被敌人填平,那些滚石檑木,也都会堆积在低洼处!而城外的敌军,就算想要将这些滚石檑木,堆积到墙脚下,踩着这些滚石檑木,冲上城墙,也根本没那么容易!从下往上推那些滚石檑木,可远没有那些滚石檑木从上往下滚,来得容易! 而一侧高一侧低的路面设计,对守城一方来说,自然是有利的,但对于攻城一方来说,则大为不利,就算城楼上没有任何的防守器材,也没有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射下来,从下往上冲,也远没有从上往下跑轻松不是? 而隆城郡城头上的防守器材,更是远不至于这些!在听说獲人转头,进攻卫国的时候,赵传派了墨舞,率军前去增援卫国后,就没做别的事,只专心一意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修缮隆城郡的城池,打造防守器材! 隆城郡附近,几乎所有山上的石头,都被采集,运进了隆城郡,被加工成了滚石。附近山上的树木,也全都被砍伐了下来,小棵的,做成了弓箭箭杆,大棵的,就全部被做成了檑木,以及巨型的狼牙棒! 而除了城头上,堆积如山的这些滚石檑木外,还有大量的金汁,灰瓶,毒烟筒等等!这些东西,可同样都是防守的利器! 其中有些东西,是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的防守器材,但其中有些东西,却是最近两年,才刚刚流行开来的,而且还是从赵国流传出来的!比如灰瓶、毒烟筒等! 灰瓶,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个瓶子,里面装满了灰!说是瓶子,其实也不大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陶罐,大口陶罐,小口陶罐,或者别的什么,甚至哪怕是个水缸,只要能够装灰就行! 而装的灰,当然也不是普通的草木灰,而是石灰,只要一沾上,不管是脸上还是手上,哪怕没有水,都很有可能灼伤人的石灰!而如果再加上水的话,石灰灼伤的效果,更是惊人! 而实际上,就算不用石灰,哪怕是普通的草木灰,一包一包,一罐一罐的,不停地从城头上朝城外抛下去,落在城外敌军的身上,哪怕没有石灰那种灼伤人的效果,却也同样能够起到一定的阻挡敌军视线,打乱地愣攻击节奏、步伐的效果!同样能够在敌军中制造大量的混乱! 而毒烟筒,其实就是一节一节的竹节,里面装上各种牛羊马粪或者各种辛辣植物的新鲜枝叶,再混上一些硝石,插上一根用油脂浸泡过的棉线,点燃之后,扔了出去,燃烧的棉线和硝石,引燃了那些牛羊马粪、枝叶什么的,形成大量的刺鼻的浓烟,从筒口冒了出来,形成遮天蔽日的烟雾,从而阻断、干扰地愣的视线,打乱敌人的进攻步伐等等! 只不过,这种毒烟筒,很多时候还受着天气、风候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稍不留意,便有可能将自己人也给卷了进去。 而这个时空,可没有什么防毒面具,就连发明这种毒烟筒的赵国,也不过是用一块沾过水的湿毛巾,包住嘴巴鼻子,将毒烟过滤一下,不至于那么呛人!至于毒烟筒形成的烟雾,对视线造成的干扰,赵国自己也根本没有法子解决! 能够不受影响,穿过阻碍物,探测人或物的仪器,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再过上一千年,也很难出现!那种东西,可绝不是一两个穿越人士,耗费个几年几十年,就能够解决发明出来的,哪怕是这方面的专家,穿越来也不行! 没有各种科技知识的积累,红外探测仪什么的,根本就是空想! 其实,进行了大量前期的准备工作的赵传,只要舍弃了对獲人的惧怕,想要守住隆城郡,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没有外部援军,有隆城郡的高城厚墙,又有堆积如山的各种防守器材,守上隆城郡三五两个月,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就如同现在一样,在卫瑛这个女子的亲自坐镇下,城头上的守军,硬是凭借着堆积如山的防守器材,将城外的獲人,杀得大败而归,激战竟日,丢下数千具尸体,却连城墙垛子都没踏上去过一步! 第九百三十一章 经济与战争 隆城郡和卫宁郡的战事,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赵国。 而赵国朝堂之上,在接到这个消息后,也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讨论的焦点之一,就是要不要救援卫国! 隆侯赵传,好吧,这个倒霉的家伙,连一天真正的君侯,都没做上,就已经挂了,对于他,已经可以不用再讨论了,再讨论议论他,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只是,卫国公主卫瑛,竟然能够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率领隆城郡中的军丁百姓,在獲人二十万大军的围困下,坚守孤城,已经守了隆城郡超过二十天的时间了。 这一点,倒是让赵侯伊华,以及赵国文武百官,甚至包括赵相张宣,都暗自赞叹不已呢!对于一个孤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份毅力,这份勇气,敢于承担,敢于领军作战,甚至就连很多大丈夫,都比不上她呢! 至少,跟赵传比起来,卫瑛可是强了太多了!对于赵传,赵国之前的谍情人员,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他竟然是那样一个懦弱无能之人,在面对獲人大军的时候,竟然想着要投降獲人,以换取自己的身家性命! 不过赵国后宫之中那几个夫人,对赵传的评价还是很高的,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爱江山爱美人的多,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句话还是赵侯伊华无意中说出来的,然后被后宫中的小卓玛等几位夫人捡了去,时不时的,就会拿出来,问上伊华一句,江山和你更爱谁? 对此,伊华倒是真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不过,对于伊华来说,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其实更希望做一个普通人,跟自己相爱的人,平平安安,厮守终身,远离这些红尘俗世的烦扰,更远离这沉甸甸的江山社稷! 而慢慢的,赵国朝堂上的讨论的焦点,也从救援卫国,转到了如何混一天下的终极问题上来了! 现在的赵国,虽然还不见得能够有实力,以一挑多,以赵国一国之力,就独自荡平天下列国,但是,在赵国国内,特别是国防军军中,却早就已经不惧天下任何一支军队了! 特别是之前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薛军,现在薛国内乱,四分五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征战不已,早就已经没有了之前气吞山河,视天下列国如无物的英雄霸主气概! 嗯,现在的薛国,薛军虽然还是那支薛军,单兵战斗力也不见得就比以前弱了多少!但是,四分五裂的薛国,各为其主的薛军,自个儿之间杀得不亦乐乎。 今天你杀我,明天他杀你,后天我又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薛军还是那支天下强军,四分五裂的薛国,也根本已经不可能再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自然也不可能再有那种雄视天下,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英雄气概了! 现在的薛军,别说赵军了,就连莒军和郑军,也完全有那个实力和能力,与现在的薛军正面一战了! 而早就已经不把郑军和莒军放在眼中的赵国国防军,自然就更不可能将现在的薛军,放在眼中了! 现在的赵军,特别是国防军,几乎已经完全养成了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虽然他们其实除了在西域,跟极西之地的娑罗亚德教徒打了几仗,打得天昏地暗外,跟中原列国的军队,其实还并没有打过什么大仗硬仗,但却依然养成了他们目空一切的那种桀骜感! 伊华也不知道这种桀骜不训,目空一切,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到底是好还是坏,赵军的战斗力,伊华还是相信的,只是,伊华还是有点担心,如果太过于目空一切,小视天下英雄了,会不会遭遇惨败呢? 骄兵必败,这个词,伊华可是听过无数次!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别的国家身上,那只是个故事,可如果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在赵国,在赵国国防军身上,那可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应该是惨重的教训了! 可是,如果连战胜天下列国之军的这点信心和勇气都没有,那这样的一支赵军,又怎么可能守得住赵国,甚至是一统天下? 伊华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那就是一统天下,结束这个纷乱,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的乱世! 可问题是,想要一统天下,仅仅只是富国,让国家变得富裕兴旺起来,还远远不够,还必须得有一支天下强军,一支可以打败,甚至是歼灭天下列国任何一国的军队的强大的军队,才能够真正做到富国强兵,一统天下! 富国这一点,伊华自认为还做得不错,至少,在他成为赵国君侯这十年里,赵国的经济,得到了全面的发展,甚至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当初,伊华刚刚穿越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赵国还只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西陲小国,经济别说排在列国前茅了,就连第四第五都不见得能够保得住! 当时的天下列国,经济最发达,最富庶的国家,还是郑国,市面上充斥着的货品,各种奢侈品,更是绝大多数,都是郑国行商弄来的,跟西域异族商人的贸易往来,更是完全别郑国所控制! 而十年后的今天呢,别说赵国国内了,就是郑国国内,现在都已经充斥着大量的赵国商品,涵盖着从普通的日用品,到最顶级的奢侈品等方方面面,各行各业! 在此之前,列国从来都没有对各国的经济行业进行过统计和分析,但是在赵国,早在三四年前,就已经以年为单位,进行商业经济的贸易统计和分析,而且不仅仅是对赵国国内的商业活动,进行统计和分析,更对列国的商业活动进行统计和分析! 而这种完全商业行为的统计和分析活动,其实跟军事也完全会产生某种意义上的联系! 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打仗打的是什么?打仗打的不就是经济吗?打仗,是要烧钱的!如果连钱都没有,那还打个P的仗啊? 因此,通过对商业经济贸易活动的统计和分析,其实是完全可以分析出一个国家的战争潜力,以及社会结构是否稳定合理等各种有用的情报和价值的! 更主要的是,通过这种商业经济活动的统计和分析,可以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有一个形象直观的了解。对列国经济也可以进行一次横向的对比! 而在前几年的时候,统计出来的数据,赵国还并没有问鼎巅峰,榜首一直被郑国占据着。但是,从这几年的统计数据来看,赵国的经济,一直在持续高速的增长着,而郑国的经济,却一直在相对回落! 其实,郑国的经济也在稳步发展,与列国之间的商贸往来,其实也有所加强的,金额每年都在提高! 但是,跟赵国的增速比起来,郑国经济的发展,几乎就可以用微乎其微来形容了,而赵国的经济,则需要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一个是插了翅膀,在天上飞,一个是地上慢吞吞,驮着千斤重担,在往前挪的老黄牛!虽然这头老黄牛跟其它国家比起来,体量是最大的,速度也并不比除了天上飞的赵国之外的其他国家慢! 但是,跟赵国比起来,郑国的经济增速,就真的算不得什么了!赵国是每年,甚至不到一年,经济规模和总量,就会翻上一番,而郑国呢,在赵国有统计数据到现在的四年时间里,郑国经济总量,只不过增加了百分之二十而已,而赵国的经济总量,却已经比四年前翻了五番了! 而且,在去年,也就是大赵绍兴九年冬的时候,赵国的经济总量,也已经正式的超过了郑国,成为了天下列国中,经济总量最大的一个国家! 而到了绍兴十年上半年,赵国和郑国的经济差距进一步拉大,而郑国和天下其他列国之间的经济差距,同样也在进一步的拉大! 天下列国之中,经济出现倒退的,不算已经灭亡了的郴国和中山国,都还有一个薛国,薛国国内四分五裂,经济情况自然不可能好! 跟之前的霸主时代比起来,薛国现在的经济实力,甚至连之前的十分之都不到了! 而除了薛国之外,新阳国的经济,其实同样也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萎缩,主要是进口加大,而出口几乎为零,完全的贸易逆差,资金尽流出! 而这些从新阳国流出来的资金,更是绝大多数都已经进了赵国,变成了各种战争物资和器械,被运回了新阳国。 新阳国现在面临着来自獲人和郑人的强大外部压力,而且是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同时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想要让新阳国避免出现郴国和中山国那样的国破家亡的情况,新阳国也只能进一步的压榨国内战争潜力,将国内仅剩的一点经济力量,也全都投入到了战争领域中去! 而在天下列国中,还能够有能力消化掉新阳国的战争需求的,也只有赵国了! 郑国新君继位,郑相杨龙的权力进一步加大,已经被郑国新君上尊号为‘假父’了,入朝不趋,上殿不拜,开府建节,征辟臣僚,发布文告,郑国丞相府,俨然就已经是郑国国内的另外一个小朝廷了! 嗯,准确的说,郑国丞相府,已经是掌握了郑国从行政到军事,到外交各个层面的实权朝廷,郑王宫中的郑侯,不过是一个傀儡。 朝堂上的郑国文武,甚至都已经将办公和议事的地点,移到郑国丞相府去了!郑国朝堂上的文武大臣,虽是郑侯之臣,但更多的,却已经与丞相府的臣僚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在这种情况下,郑国经济没有出现倒退,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增长,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想要再让郑国,保持对新阳国战争物资的出口,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新阳国要防备的对象之一,可就是灭亡了郴国,迫降了中山国君臣的郑国!在这种情况下,中山国也不可能再向郑国寻求战争物资的进口了! 而其余列国中,除了赵国,还能够有能力满足新阳国战争物资需求,向新阳国提供战争物资的,就只有莒国了。 只不过莒国疆域广大,带甲之士百万之众,要养活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多的军队,莒国本身的战争物资,就有些捉襟见肘,不够用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向新阳国提供战争物资了! 因此,新阳国能够求助的,也就只有西边的赵国! 第九百三十二章 绍兴十一年了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大赵绍兴十一年。 进入大赵绍兴十一年后,中原列国之间的征战,还在继续,而且有了愈演愈烈的迹象。 郑国国内,郑相杨龙的权势进一步增大,郑国新君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郑侯陈珏薨逝后,郑国新君,本就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童,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也不像个皇帝。 原本不过就是郑相杨龙,为了进一步控制郑国的局势而扶持上郑侯宝座的一个傀儡,而且,外人或许还不清楚,但杨龙,却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这个继任的郑国君侯,跟郑国先君陈珏,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完全就是郑相杨龙,奉了郑侯陈珏的命令,从民间搜罗孕妇,诞下的一个‘公子’! 既然原本就不是郑国公族,郑相杨龙对待他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可能真正像当初对待郑侯陈珏那样恭敬有礼了! 更何况,现在的郑相杨龙,权势已经比他的前一任,郑国权相陈文,手中的权势还要更大,地位也更加的牢固了! 经历过几次对外战争,而且无一例外的,全都取得了胜利,并且还灭亡了郴国,俘虏郴国前后两代国君,迫降了中山国君侯和权相以及一众文武大臣! 经历过这一系列的胜利之后,郑相杨龙在郑国国内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动摇,权势和威望,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再加上从中山国投过来的陈国公族遗孤公孙炳,从中的挑拨,郑相杨龙,正在学着当初薛郴新中四家分陈的旧事,一步一步的想着谋夺郑国君侯这个目标在靠近着,而且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很快就要达成这一目标了! 而在新阳国,随着北边的中山国和南边的郴国,一前一后相继灭亡之后,中山国所面临的外部战争威胁和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北边的中山国,被草原獲人的大军占领之后,草原獲人虽然并没有继续南下,攻打新阳国,而是转而向西,进攻卫国,并且主力已经杀到了隆城郡境内! 不过,在中山国内,却依然还保留着一支将近十万人的獲人轻骑兵!这支几乎相当于中原列国后勤部队的獲人轻骑兵,战斗力虽然没法跟郑国铁骑,南蛮莒兵相提并论,甚至比新阳国内的禁军精锐,可能还要差上一些。 但是,这支轻骑兵毕竟有着将近十万人的庞大规模,而且由于全是骑兵的关系,可谓是来去如风,中原列国的军队,别说步卒了,就算同样是骑兵,也不见得就能够追上这支轻骑兵的速度! 有这么一支人数众多,且来去如风的轻骑兵,就驻扎在眼皮子底下的中山国境内,新阳侯能够睡得安稳才怪了呢! 而在南边,则是来自于郑国的强大的军事压力!之前,郑国趁着薛国国相顾伟攻打郴国的时候,也突然出兵,偷袭郑国平阳郡,并且还一举夺占了平阳郡,俘虏了郴国已经退位了的先君姚裕! 之后,郑军更是通过郴国先君姚裕,迫降了郴侯姚鼐,占领了郴都泰宁,进而继续挥军北上,杀进了郴国北安郡境内! 郴国北安郡境内的薛相妫玮指挥的薛军,不敌郑军,弃土逃遁,从柁樟郡逃回了薛国,将北安郡完全的留给了郑军。 之后,郑军虽然因为草原獲人右王阿伏邪铎,率军南下,杀进郑国境内,而不得不将在郴国北安郡中的郑军,抽调返回郑国,围堵獲人右王阿伏邪铎的部队! 郑军离开后,北安郡一时间便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原本,这应该是新阳国趁机挥军南下,占领北安郡,从而扩大国土领地的最好的机会! 但是新阳国本就是与郴国和中山国体量相当的小国,在天下列国之间,郴新中三国一向并列,倒数第二或者第三,排在倒数第一的,是公认的人畜无害的姑射女国! 姑射女国,女人主国,国内多女子,男子地位低下,犹如奴婢!这样一个女国,天下列国还没有谁,好意思拉下这个脸去,欺负这么一个女流之国! 因此,对于姑射女国这个以女子为兵卒将军将校的女国,其战斗力,在列国眼中,自然是排倒数第一的,至于姑射女国到底有多少战斗力,没人打过姑射女国,自然也不是很清楚姑射女国中那支女人军队的真实战斗力了! 除去姑射女国外,天下列国间,最弱小的国家,就是郴新中和卫国了!卫国是天子亲卫之国,而且旁边就是代表天下正统的大夏王室的兴夏国都! 因此,在薛国灭亡卫国,占领兴夏王都之前,卫国的地位也一直比较特殊,几乎没有人想过要对卫国动手! 可以说,是薛国,将卫国和兴夏王都身上那一层‘天子’的遮羞布,彻底的扯了下来,将兴夏王都和卫国在天下列国之间的特殊地位,给废除了! 而且,也是薛国,最终攻灭了卫国,占领了兴夏王都,彻底将代表天下共主的夏王,给拉下了神台! 到现在,兴夏王都变成了兴夏军寨,天子大夏王,也变成了流落赵国的夏王,天下间,也再也没有人,再认可夏王的天下共主的身份了! 而当时,郑军从北安郡中抽离,造成北安郡守卫空虚,原本应该是新阳国趁机扩大领土的最佳的时机! 但是,很可惜的是,新阳国从上到下,从国君到军中普通一卒,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领军南下,攻占郴国北安郡,甚至连提出这个战略意图的人,都没有一个! 没错,当时郑军是撤离了,新阳军如果趁机南下的话,的确是有很大的可能,占领北安郡! 但是之后呢,占领北安郡之后呢? 占领北安郡容易,如何守住北安郡,那才是难事,而且是难如登天! 新阳国兵力,或者说战争潜力,本来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守住现在的新阳国领土,都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了! 如果这个时候再南下占领北安郡,就算一切顺利,真的占据了北安郡,可接下来,新阳国就会面临着来自薛国和郑国,两个强大的国家的双向的压力! 薛国内乱,国力大减!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国就算已经因为内乱而四分五裂了,但占据薛国东边的薛相妫玮,仅仅只是出动他手上的一部分的薛军,却能够在郴国境内,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打得郴军落花流水,甚至连郴都泰宁,都被薛军给围上了! 如果新阳国军真的占领了北安郡,就算郑国因为南下的獲人右部部族军的缘故,腾不出手来,对付新阳军,但是薛相妫玮呢? 妫玮甚至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新阳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郑国驻扎在北安郡的大军,被秘密抽调返回郑国,绕到郑国北地郡北边,将郑国北大门关上,将草原獲人右王阿伏邪铎的近二十万草原獲人的部族军,关在北地郡内,聚而歼之的同时,在薛国东郡的薛相妫玮,也收到了郑军北上的消息,从而趁着北安郡郑军守卫空虚之机,再次杀进了北安郡中,几乎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就将北安郡中留守的郑军全歼,彻底的占据了北安郡! 收到这个消息后,新阳国的君臣,还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趁着郑军北上之机,杀进北安郡呢,否则,现在在北安郡中,被薛相妫玮全歼的,可就是新阳军了! 而与此同时,在四分五裂的薛国境内,薛王妫旦和薛王妫睿,这两个薛国国内势力最大的派系,却暂时停止了互相攻伐。 占据了薛都大邑,以薛王正统自居的妫旦,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北边的安阳郡和西边的关西之地。 关西两郡,西林、宁安,之前因为西林郡守妫邕和宁安守备将军鞠盎,派系不同,分别支持妫旦和妫睿,而导致两郡之地互相敌对攻击,打得不可开交,几乎将两郡之地,都给打烂打残了! 但之后,在妫旦薛都大邑被妫睿包围的危机解除之后,很快便派了王旭为征西将军,率军攻打鞠盎后路。 鞠盎在被王旭和妫邕左右夹击的情况下,遭受惨败,最终一败涂地,率领残军逃回宁安郡城之后,在被王旭和妫邕,大军围困三十七天,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弹尽粮绝之后,领着自家妻儿老小,在宁安郡城北山脚下,引火自焚,变成了一堆灰烬。 鞠盎自焚之后,宁安郡城陷落,关西二郡,重新回到了薛王妫旦手中。 之后,妫旦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北边的安阳郡,和安阳郡更北边的隆城郡。 隆城郡本是卫国故地,卫国被薛国攻灭之后,卫国三郡之地,全部沦为薛国领土疆域!薛国也在卫国三郡故地上,委派镇守将军,镇守城池领地! 赵传就是当时镇守隆城郡的镇守将军,同时也还担负着防备西边赵国的重任! 只不过,之后赵传和隆城镇守军,包括从薛都大邑派出去的数万精锐,几经战乱,几经整编,各级统领更是被杀了一拨又一拨,到最后,剩下的原本是为了对付西边的赵国的薛军,便全都成了镇西都督赵传的麾下。 而之后,赵传更是将这些薛军,进一步整编改制,改成了镇西军,并且,赵传对薛都大邑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有些难以琢磨了! 甚至于,在那之后,妫旦甚至还听到了很多关于镇西都督赵传,已经接受了逃遁到赵国的大夏王室余孽的敕封,以隆城郡为封地,成为了隆侯,接受大夏王室(其实背后还是赵国)的指令的流言蜚语! 空穴不来风,这些已经传到薛都大邑,传到妫旦耳朵里而且传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的流言蜚语,可绝对不仅仅是流言蜚语那么简单!很有可能,那才是事实! 只不过,当时隆城郡对于妫旦来说,实在是太远了,有些鞭长莫及,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更何况当时的赵传,手上可还余者镇西军数万大军,想要对付赵传,可绝对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而后来,事情的发展,更是远远的超出了妫旦的想象! 翻过年后,中山国内的獲人大军,突然杀进了卫国故地,进而更是声东击西,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隆城郡外,将隆城郡给团团围困了起来。 再后来,獲人围点打援,一举全歼赵传和卫国叛逆的主力三万余人,消息传到隆城郡后,有消息说,当时在隆城郡中的镇西都督赵传,已经打算要投降獲人,以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可没想到,事情却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镇西都督在隆城郡中自家府邸里,进啦被獲人细作毒害,意外身亡!而后,赵传的遗孀,一个出身卫国公族的卫国女人,竟然挺身而出,挑起了保卫隆城郡的重任来! 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个卫国女人,还真的守住了隆城郡,到现在,都还在顽强地抵抗着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围困隆城郡的十万大军! 隆城郡一座孤城,一个卫国女人,竟然在獲人大军的围困之下,坚守隆城郡已经快一年了,这个消息,顿时让中原列国所有人,几乎都惊得连嘴巴都快要合不上了! 这个卫国女子,更是被天下所有人,视为天下第一奇女子! 第九百三十三章 援军真的到了! 而就在卫瑛凭借着隆城郡这座孤城,将将近二十万獲人大军,牵制在隆城郡外,将近一年后的大赵绍兴十一年四月初七,从薛国关西二郡秘密北上,经过安阳郡,杀进隆城郡的平西都督妫邕和征西将军王旭率领的近六万薛军,却突然出现在了正在围攻隆城郡的獲人二十万大军南边。 妫邕和王旭率领的六万薛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突然出现在了獲人南边,并且趁着獲人大军围攻隆城郡,无暇分心之际,强行冲击獲人中军大帐。 六万薛军,其中有将近两万,是刚哥从关西二郡的薛国内战战场上活着走下战场的精锐铁骑,在征西将军王旭的指挥下,就如同两万只下山猛虎一样,朝着獲人中军大帐冲了过去。 獲人围困隆城郡,将近一年的时间,早就已经兵疲马倦,丧失了当初从草原南下,杀进中原腹地时的锐气和勇气。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更是在长期的攻城战中,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 在面对突然间杀出来,之前甚至连一点预兆都没有的数万薛军大军时,二十万獲人,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直接就被薛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战事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六万薛军,虽然没能成功的突破獲人中军壁垒,冲到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御帐前,但却也让阿史那实和守卫御帐的中军,全都吃了一惊,更是让其他所有的獲人,全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而当时正在攻打隆城郡的一支獲人军队,更是被城上的卫瑛,抓住机会,亲自率领率领着城中守军,毫不留情的,直接给赶下了城头去。 甚至于在那支獲人撤退的时候,被城头上的弓手,一阵不要钱似的的箭雨,射了过落花流水,损失惨重! 在此之前,由于还不知道,隆城郡的守卫战,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持续到什么时候,甚至于会不会有援军到来等等,城中的守军,包括卫瑛,也全都不知道,或者说心里没底。 虽然卫瑛一直宣称,援军肯定会到来,但传说中的援军,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若不是卫瑛一介女流,都披坚执锐,亲自出现在城头上,冒着獲人的枪林箭雨,与獲人厮杀拼命,城中守军,恐怕早就支持不下去了,要么战死,要么投降了! 之前,虽然在卫瑛的率领下,隆城郡是守住了,但城中的防守器械,却在几十几百天的时间里,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在不停地消耗着。 到最后,城中那些防守器械,全都实行了配额,限制了使用频率,除非情况紧急,几乎就不再会轻易的动用那些防守器械,其中就包括弓弩! 因此,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整个隆城郡中的守军,几乎都是用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去跟獲人近距离的肉搏拼命! 獲人攻城的时候,几乎就很少再动用弓箭迟滞和骚扰他们的行动了,往往是等到獲人冲上城头之后,才冲上去,用近战兵器,跟獲人拼命搏杀! 而今天,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薛军,不仅让城外的獲人大吃一惊,就连城内的守军,包括卫瑛,也全都猛吃了一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出望外! 在这种情况下,卫瑛也就奢侈了一把,直接让人,将储存起来,一直省着用的弓箭,一捆一捆的搬上了城头,摆在城墙垛子后面,让所有的弓手,尽情取用! 弓箭,顿时就如同雨点一样,从隆城郡的城头上,朝着城外的獲人大军,倾泻而去! 虽然,因为隆城郡的城门早就已经被彻底的封死了的缘故,城中的守军,并没有出城追杀溃逃獲人,但利用城中的箭矢,却依然还是对攻城的那支獲人骑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而在城外薛军的攻击下,围困隆城郡的獲人大军,第一次出现了撤退,后撤了将近二十里,才勉强稳住了阵线,重新安营扎寨。 而刚刚解了隆城郡之围的薛军,却也并没有入驻隆城郡,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进出隆城郡的通道,几乎全都被封堵死了,但其中还有没有因为来援的援军,是薛军的缘故,就只有卫瑛心里清楚了。 而就在獲人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的当天晚上,却又遭到了一支大军的夜袭,甚至直接被攻破了獲人营寨外围的壁垒,杀进了獲人营寨之中,透阵而出,直接将獲人的营寨,杀了个对穿! 白天的时候,由于薛军的突然出现,獲人就已经提高了警惕,对来自于隆城郡方向的薛军,保持了高度的警惕,甚至于就连晚上休息的时候,也都有防备着,薛军有可能发动偷袭! 但是,还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的确是有大军偷袭了獲人营寨,而且偷袭的敌军数量还不小,战斗力更是惊人!而发动突袭的方向,却不是西边或者南边,而是在东边,在獲人的后方! 直接趁着夜色,将獲人营寨,杀了个对穿,致使獲人营寨,彻底陷入混乱的,不是薛军,也不是来自于东边卫宁郡中的卫人,而是赵军!来自于西域都护府的赵军! 十万从西域都护府,绕道卫国,杀到獲人身后的赵军,在赵康的率领下,利用强大的弓弩优势,再加之上獲人大军,几乎全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西边的薛军和隆城郡守军身上,几乎就没有注意到来自于后方的威胁,直接杀进獲人大营,杀了獲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此前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獲人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对卫宁郡中那支卫国孤军的监控,甚至还曾经分兵设伏,以隆城郡为诱饵,诱使卫宁郡中的卫军,出城攻击獲人,以解隆城郡之围。 而且,卫宁郡中的卫军,也的确中了獲人的诱敌之计,而且还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卫隆联军,三万大军,直接被獲人设伏,致使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连主将墨舞、蒙浚等人,也全都战死沙场。 第二次发生在蒙浚等人战死沙场的三个月之后,当时獲人大军猛攻隆城郡,隆城郡更是岌岌可危,好几次都被獲人大军给冲上了城头去。在这种情况下,遍布卫宁郡和隆城郡中的赵国密探,打探到这个消息后,反馈给了卫宁郡中的卫侯卫苏。 卫苏在犹豫了好几天之后,最终还是派了上将军简虎,率领数万大军,驰援隆城郡。然而没想到的是,简虎虽然一路上已经十分的小心谨慎了,但最终却还是被獲人大军逮住了机会,在半道设伏,打了简虎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简虎当机立断,在察觉几乎不可能反败为胜,依靠那些仅仅只训练了几个月的卫军,在野战战场上,正面击败獲人大军之后,便当机立断,率军后撤,甚至一边撤一边还暗中分兵设伏,在后退的途中,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了追赶而来的几千獲人。 总之,第二次救援隆城郡,虽然在途中中了埋伏,不得不撤回卫宁郡,但在撤回卫宁郡的同时,简虎还是利用天时地利,一把火烧死了几千獲人,也让獲人不敢放心大胆的追击撤退的卫军,进而追杀到卫宁郡城下。 不过之后,卫宁郡中的卫军,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出城救援隆城郡了,只能龟缩在卫宁郡中,力图自保。 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卫宁郡中的卫军,在遭遇了又一次的伏击之后,兵力更弱,就算想要再去隆城郡救援,也根本有心无力了!援军派少了,半道就被獲人截住了,根本就冲不到隆城郡外! 倾巢出动吧,卫宁郡又如何保全?甚至,稍微出动的援军多了点,都很有可能会造成卫宁郡的守卫空虚,从而被其他人,其他势力,甚至是獲人,给摘了果子去! 在这种情况下,卫宁郡中的卫军,也只能力图自保了! 好在,经过这两次的出城救援隆城郡的行动之后,獲人的主要精力,虽然还放在隆城郡上,但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来,防备有可能来自于卫宁郡中的援军。这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减轻了隆城郡中守军的压力! 而此后,在卫宁郡方向上,獲人在小心防备了好几个月后,却发现卫宁郡中的卫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再出城的意思,甚至连派出城外的斥候,都越来越少,到最后,更是三五天,都不见得能够见着一个卫军斥候!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围攻隆城郡的獲人,久战无功,而且还在不停地损兵折将。最后,这支用于防备卫宁郡中卫军的獲人,也就被暗中抽调了回去,返回了隆城郡,加入了对隆城郡的围攻之中。 原本设在卫宁郡和隆城郡之间的主要通道上的獲人营寨,渐渐的也就变成了一座空营,只剩下了遍地稻草人,再加上一队巡更敲锣打鼓的更夫。 这样一座空营,在短时间内,的确是骗过了卫宁郡中的卫军守军,但时间一长,难免就会露馅,更主要的是,来自于西域都护府的赵军斥候,在这个时候,也已经从西域丝路,逐渐渗透到了卫宁郡中! 在赵军斥候的刺探下,獲人横贯在卫宁郡和隆城郡中的那座空营的虚实,很快就被赵军给打探得一清二楚! 而秘密绕道而来的西域都护府的十万大军,更是陆陆续续的进入到了卫宁郡城之中,在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的休整和调整之后,十万大军便秘密出城,顺着通往隆城郡的官道,往隆城郡方向摸了过来。 横贯在卫宁郡和隆城郡中的獲人空营,几乎连赵军的面都没见着,就直接被赵军派出的斥候营,给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偌大一座空营,直接就落在了赵军手中! 而之后,赵军斥候,更是进一步前出,甚至在好几天以前,就已经摸到了隆城郡外,摸到了獲人大军身后,将獲人大军围攻隆城郡的战况,实时地传递了回去,传到了赵康手上。 而且,撒出去的赵军斥候,对于从安阳郡秘密北上的那支薛军的情况,也是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于,在那支薛军刚刚离开安阳郡的时候,从安阳郡中的赵国密探发出来的消息和情报,就已经传回了赵国,也往东,传到了卫宁郡中。 本来,这些情报是要送到简虎和墨乙墨管事手上的,但当时,赵康已经率领大军,秘密进驻了卫宁郡,这个情报,自然也就从墨乙手上,送到了赵康的手上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獲人右部,跨海东渡 突然从天而降的赵国大军,打了獲人一个措手不及。在赵军强大的攻击力面前,獲人临时布置起来的外围壁垒,就如同纸糊的一样,很快便被赵军攻破。 冲进獲人营区之中的赵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直接将獲人的营地从中对冲破开,从獲人营区的另一边透阵而出。 随后,刚刚透阵而出的赵军,却又调头杀了回来,重新杀进了獲人营区之中,在獲人营区中往来冲杀,透阵数次,直接将整个獲人营区,冲得七零八落! 甚至于,在最危急的时刻,赵军选锋,距离獲人中军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御帐,不到百步!若不是阿史那实身边的獲人亲卫,拼死护卫,甚至很有可能,大酋领阿史那实都会被赵军铁骑,冲杀践踏在马蹄之下! 然而就算如此,赵军选锋强大的攻击力,却依然将阿史那实吓破了胆,在赵军选锋过后,根本就不敢再有任何的停留,在亲卫的护送下,没命地逃窜而去! 而早在阿史那实逃窜之前,已经被赵军往来冲杀,冲得七零八落的獲人大军,更是四下落荒而逃,整个营区,都因此而乱成一团! 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獲人营寨被人偷袭的消息,也传到了王旭、妫邕手上。很快,王旭、妫邕也整顿大军,领着数万薛军,从营中冲杀而出,朝着獲人早就已经乱成一团的营寨猛扑了过来!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支薛军的帮忙,在十万赵军的往来冲杀之下,獲人的营区,就已经乱成了一团,獲人十几万大军,更是被赵军杀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就连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都逃了,更何况其他獲人了! 但这支薛军的加入,却依然对乱作一团的獲人,产生了巨大的压力,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些原本还在拼死坚持着,跟赵军对抗的獲人,在数万薛军加入战场之后,顿时也都心理崩溃,再也没有任何的勇气,跟眼前的赵军和薛军对抗,丢下自己的对手,也加入了四下逃窜的獲人乱军之中。 战局就此砥定! 在天亮之后,十几万獲人大军的营寨,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些燃烧未尽,还冒着袅袅青烟的帐篷或者营寨木头,粮草辎重等等。 而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在赵军和薛军铁骑之下的獲人骑兵以及战马,被火活活烧死的战马和獲人残尸,甚至还发出了阵阵烤肉的味道,但在战场上打扫战场的赵军或者薛军,对此却只感觉到阵阵反胃,就连饭菜都快要吃不下去了! 打扫战场的薛军和赵军,虽然在昨天晚上,才曾经并肩作战,一同打败了獲人十几万大军,打得獲人落荒而逃,最终逃出升天的,恐怕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但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双方却已经开始变得泾渭分明起来,甚至还都对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警惕! 薛国与赵国,现在虽然还没有直接撕破脸面,正式闹翻,但在此之前,在安吉关,薛赵边境上,却依然发生了好几次摩擦,甚至是战争冲突! 而且现在,薛国内乱,四分五裂,北上攻击獲人这支薛军,仅仅只有五六万人,而对面的赵军呢,却足足有十万人! 而且在昨天晚上,这支拥有十万人规模的赵军,就已经表现出来了强大的战斗力,甚至让薛军都感到吃惊和震撼,自忖若是遇上昨天晚上那种事情,自己这支薛军的结局,恐怕比獲人那十几万大军,也强不了多少! 甚至由于人数的关系,妫邕、王旭这支薛军,恐怕表现得还不如獲人,被赵军一口吞掉,吃干抹净,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妫邕和王旭手上这五六万大军,已经是薛国关西两郡,甚至还包括安阳郡中,最后的一点机动兵力了,剩下的,还留守在安阳郡和关西两郡之中的薛军,多半都已经是老弱残兵,战斗力低下的戍卒了! 一旦赵国真的铁下心来,要吃掉他们这支薛军的话,妫邕、王旭他们的结局,很有可能会十分的难看,甚至于就连关西两郡以及安阳郡,都会处在赵军的兵锋威胁之下! 现在,在解决掉了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这十几万獲人精锐骑兵之后,南下的獲人大军,已经根本不足为虑了,剩下那点残兵败将,想必阿史那实也不敢再继续留在中原浪荡,多半会再次龟缩,返回獲人大草原! 而如此一来,中原列国之间的矛盾冲突,便又会进一步的提升,甚至是上升成为主要矛盾,列国之间的战争冲突,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而继续升级! 赵军会不会就此南下,介入到中原列国之间的战争中去,甚至直接趁着薛国内乱之际,先把安阳郡和关西两郡给拿下来,谁也说不准,身为前线主将的妫邕和王旭,心里就更没底了! 甚至于,连战场都还没有打扫完,妫邕和王旭,便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将战场上的薛军撤了下去,撤回了隆城郡外,薛军临时兴建起来的营寨中去。 之后,妫邕、王旭,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便从隆城郡外撤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往南,撤回了安阳郡中,并且关闭了安阳郡北上和南下的通道,加强了安阳郡与隆城郡之间的关隘城池的防守。 不过,妫邕和王旭的担心,是多余的。 赵国西域都护府的十万大军,在隆城郡外,击溃了草原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十几万大军之后,并没有调头南下,而是转向朝北,尾随着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溃军,从卫宁郡,一路追杀进了獲人大草原! 十万赵军,跟在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的溃兵身后,千里追击,深入獲人大草原,数战数捷,仿佛扫穴犁田一样,再次杀进了獲人牙庭丹林。 在几年前,也是一支赵军,从卫国北上,深入草原腹地,千里奔袭,与郑国十万铁骑,联手攻破獲人丹林牙庭,将丹林牙庭中的獲人贵族庭帐,甚至是供奉长盛天天神的神帐,都给一起掳走了! 当时,丹林牙庭周围的獲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中原铁骑的报复,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国破家亡的感觉。 因此,当时的情形,对于草原上的獲人来说,可谓是印象深刻,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但却依然记忆犹新。 然而没想到现在,原本还一路高歌猛进,在中原列国烧杀抢掠,劫掠了无数金银财宝,人口畜生的獲人大军,竟然又一次遭遇到了灭顶之灾,被中原人的军队打得大败而逃! 而且这一次,中原人的军队,竟然直接尾随在大酋领阿史那实的身后,直接杀进了草原腹地,人数,更是在十万以上! 汇合了卫宁郡中的卫军之后,攻入草原腹地的赵国大军,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二万。 而整个草原獲国,大一点的部落部族军几乎都消耗在了之前的草原内乱之中,要么就是跟着大酋领和左右二王,再次南下,杀进了中原,想要通过劫掠中原人的财富,找回在草原内乱中遭受到的巨大的损失! 以至于现在,整个草原上,大一点的部落,人口虽多,但却多是老弱妇孺,真正的精兵强将,几乎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在面对杀气腾腾,一路追杀着大酋领阿史那实,杀进草原腹地的赵军,几乎连一支像样的部族军都拉不出来,更别说阻挡赵军前进的步伐了! 五月十九,在经过一个月的追杀后,赵国大军,再次冲进了獲人丹林牙庭。而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直接放弃抵抗,带着自己的御帐,便往北撤去,想要通过地域换时间,换取草原左右二部对深入草原腹地的赵军的围杀! 然而,事与愿违,在草原上以战养战,对所过之处的大小部落,采取全面围杀的政策之后,尾随在大酋领阿史那实身后的十几万赵军,很快便获得了大量的马匹补充,几乎全都变成了骑兵,或者有马步兵! 在这种情况下,追击阿史那实的赵军,速度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带着丹林牙庭中大量贵族庭帐,以及老弱妇孺的阿史那实,甚至根本就甩不开赵军的追击,一直被赵军追着打,就连晚上,都得不到很好的休息! 几乎每一天,落在队伍后面一点的,都会被赵军追上,然后直接被赵军毫不留情地一口吞掉,连骨头渣滓都不会留下半点! 经过三个多月的追杀,八月二十一日,一直被赵军追着屁股打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终于逃无所逃,躲无处躲,被赵军一路追杀到了北海边上,被赵军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无路可逃的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最终带着他的黄金马车御帐,直接冲进了北海深渊,葬身在了北海海底,而剩下的獲人部族军,要么跟着大酋领阿史那实,跳进了北海,要么就屈膝跪地,选择了投降赵军。 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全军覆没之后,赵军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转头向东,挥师攻打草原右王所部。 草原右王阿伏邪铎,得位本就不正,再加之上,之前草原内乱的时候,草原左右两部,本来就是损失最大的。之后,阿伏邪铎又领着草原右部的部族军,南下攻郑,想要趁机大捞一把。 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南下攻打郑国的阿伏邪铎,前期都还算顺利,可很快便被郑军给包围,堵在了北地郡中,最后虽然逃出了北地郡,但却也元气大伤,右部部族军,更是损伤大半! 在这种情况下,挟着刚刚战胜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的余威,挟胜而来的赵军,在草原右部,也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有力的阻击。 仅有的几次可以称得上是大战的,作为对手的草原右部部族军,也都不过三五万人,而且都是一击即溃,在草原野战之中,直接被赵军铁骑,正面击溃,而且是一溃千里! 仿佛就是当初追击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的翻版一样,九月下旬,挟胜而来的赵军,直接便轻而易举的攻破了草原右王王庭达兰贺埌,草原右王阿伏邪铎,数战皆败,不得不率领残部,往东撤退。 而赵军也并没有因为阿伏邪铎的撤退,而就此罢手,停下追赶的脚步,而是乘胜追击,追着阿伏邪铎,一路追杀,一直杀到了东边的大海之上! 而当时,虽然才刚刚进入十月,连十月中旬都还没到,但草原东边的大海上,却早就已经结冰了,而且还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赵军第一次看到结冰的海面,自然感觉有些诧异和震惊了,往东眺望,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且全都是冰面,仿佛一面镜子一样! 而撤退到海边的獲人,在阿伏邪铎的率领下,径直便踩着冰面,深入到了大海深处,虽然追赶而来的赵军,看到了冰面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但却也并没有胆子继续追上去! 獲人本就生活在北边,对这一片地域熟悉,知道哪些地方冰厚,可以行人行车,哪些地方冰薄,不能走人,可赵军却是第一次见着被冰封冻起来的海面。 就算看见獲人在冰面上行走跑马跑车,真要让赵军继续踩着冰面追上去,却也是没那个胆子,至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最后,还是作为主帅的赵康,拿定注意,决定在海边驻军,守住海岸线,至于那支深入大海的獲人,只要守住了海岸线,将他们永远堵在大海之上,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嗯,虽然法子比较笨,而且被冰封冻的海岸线那么长,想要守住整个海岸线,似乎也根本不大可能,但为了堵死那支逃进大海伸出的獲人,赵康却依然这么做了,将十几万大军,顺着整个海岸线,沿线布防,每隔上三四里的距离,便设立一座烽火堆子,布置上了一个班的兵力,不求对敌,只要能够在獲人从海上返回之时,燃放烽火狼烟,传讯示警就行! 就这样,十几万赵军,在草原东边,用了一整个冬天,在被冰霜封冻起来的漫长的海岸线上,建立起了一条长度将近五百里的海岸防线,以防备深入大海之中的草原獲人右部残军! 然而,直到第二年开春,被冰霜封冻起来的海岸线,都已经解冻了,深入大海里的草原右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四百多年以后,一支从大夏东边某个海港出发的商队,跨越了大半个地球之后,在大洋的另一端的海岸线登陆。 在深入那个大陆腹地之后,才在那片被称为新大陆的北部茫茫草原上,发现了一支相貌肤色,衣着装饰,甚至是行为传统,说话的语调,都跟大夏北边獲族人相似,但却跟新大陆上的土著有着完全不同的社会结构,行为举止,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部族。 而那个部族,自称獲地安人,称祖先是在数百年前,从一片冰冻的茫茫海面上,跨海而来,并在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传承到现在的。 而之后,在经过夏国地理学家的考究之后发现,那支獲地安人,应该就是夏国历史上,被称为战国时期,被夏国先祖击溃,跨海而逃的獲人右部族人…… 第九百三十五章 夏王纪元 赵国西域都护府十万大军,纵横草原,扫穴犁田,横扫草原中部和右部,逼得草原大酋领阿史那实跳进了北海,右王阿伏邪铎,率领草原右部残余族人,踏冰渡海的消息,传到中原时,中原列国,全都处于一种震惊,诧异,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感觉之中! 赵国西域都护府,总共也就十来万人,先是在西域,一举击溃了草原左王古尔古格所部,将古尔古格的首级,都传回了赵都宸邑,作为祭祀品和战利品,被供在了赵国宗庙的祭台之上。 现在倒好,西域都护府大败草原獲人左部的消息,都还没让中原列国消化完呢!一年前,还在中原列国,纵横驰骋,锐不可当,让郴新中卫等国瑞瑞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让郑薛两个,亦是如临大敌的草原獲人,竟然被赵国区区一个都护府的一支赵军,仅仅十万人,就直接给打得灭国了? 虽然在隆城郡外,解决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那十几万精锐铁骑时,薛国也出了一些力,可最终把獲人打得落荒而逃,逃回獲人大草原的,却是赵军! 千里追击,穷追不舍,一路追着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深入獲人大草原,一直将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追到北海之滨的,也是赵军! 逼得獲人大酋领阿史那实逃无处逃,躲无处躲,走投无路,最终不得不跳海自尽,跳进北海,葬身鱼腹的,也是赵军! 而之后,趁势杀进草原右部,逼得草原右王阿伏邪铎,不得不带着草原右部残余的族人,踏冰渡海,逃到大海深处,杳无音信的,同样还是赵军! 更主要的是,那支赵军,还利用一个冬季的时间,在草原滨海沿线,建立起了一条海岸防线,以防备那支逃窜到大海深处的獲人残部,卷土重来! 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那条海岸防线,其实建得根本就不牢靠,赵康当时也并没有将之当成一个永久的固定的防御工事来建立,只是临时性的,利用冻土和树木,建立起了一条简单的防线,就跟临时营区外的木制栅栏一样。 但到了第二年春天,大地回春,冰雪消融,被冰冻起来的大海,再次解冻,变成浪涛汹涌的大海时,来自于赵都宸邑,君上伊华的命令,却让他这个西域都护府,摇身一变,成为了北庭都护府大都督,统领草原诸部! 成为北庭都护府大都督之后,赵康的任务和作战重心,就全都发生了改变。草原上的獲人,几乎都被赵军扫穴犁田,过了一遍,剩下那些老弱獲人,全都乖顺听话得很,成了比西域诸国还要听话的赵国顺民。 而逃遁进大海深处的那支草原右部的残余族人,人数当时也就在七八千人左右,倒是全是些年轻力壮的獲人,老弱之辈几乎很少。 不过现在,大海解冻,那群獲人,没有船只,也甭想再踏上獲人大草原了,因此,只需要守护好那条沿海防线,防住那支草原獲人卷土重来,也就行了。 至于北庭都护府防备的重点,当然还是草原右部南边的郑国了! 将十万大军,分出了一部分,让他们带着一群投降的獲人,在东边的草原滨海,继续休整,并加固防线,剩下的大部分兵力,都被赵康移驻到了草原右部王庭达兰贺埌。 达兰贺埌,现在也被赵侯伊华改了个名字,叫安东城,名字虽然很普通,但意义却至关重要!之前的达兰贺埌,虽然是草原右部王庭,但也不过是一座比较大的营寨而已,根本没有城池,更没有固定建筑物! 而赵侯伊华将达兰贺埌改名安东城后,作为一座城池,就必须得有城有防,能够抵御敌人大军围攻才行! 因此,移驻安东城后,赵康的首要任务便是筑城,而且不仅仅是筑一座安东城,而是以安东城为核心,围绕着安东城,在草原右部,修筑了大大小小十三座城池堡垒!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前期的筑城工作,后期,在北庭府这个獲人曾经的丹林牙庭的旧址上,更是要建立起一座可以容纳十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并且以北庭府为中心,跟草原右部一样,建立起一系列的大小城池关隘! 而草原左部,在此之前,就已经被划归为西域都护府管辖了,包括死亡瀚海沙漠,全都成为了西域都护府的管辖之地! 而伊华之所以将西域都护府的地域扩大,跨过瀚海沙漠都要将草原左部,划归西域都护府管辖,其实还是为了防止草原三部再次合二为一,进而发生动乱! 将草原左部这块飞地,划归西域都护府管辖,就算北庭都护府真的出了什么乱子,有了叛乱的苗头,在草原左部锡音格勒的西域都护府驻军,也能及时的将信息反馈回去,甚至在战时,还能够牵制一部分乱军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拿下来的西域和北庭,伊华可不希望再发生任何的动乱,生活在西域的少民,同化起来很容易,但生活在北庭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数千年来,可一直都是中原政权的心头大患! 伊华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北庭,再成为游牧民族肆虐中原的桥头堡!要做,就要做长治久安的打算,将北庭,将西域,一鼓作气,全都拿了下来,使其再无任何叛乱的可能! 而中原郑国,赵军扫穴犁田,扫平草原的消息,传到郑相杨龙耳中后,杨龙也不由得猛吃了一惊,之后,更是派了冠军侯周亥,率领十万精骑,出北地郡北上,想要趁着赵军在獲人草原立足未稳之际,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能够趁机拿下草原右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周亥率领的十万大军刚刚动身北上,情报就已经传了出去,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赵国,同时也传到了北庭草原,北庭都护府大都督赵康的手上。 赵康接到情报后,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旋即便继续大张旗鼓的,开始征发草原獲人,修筑安东城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城池关隘! 而实际上呢,赵康却已经秘密派出了北庭都护府中最精锐的赵国国防军第九第十两个军,南下,在北地郡外设下了伏击圈! 赵国国防军,一个军齐编满员,总共也就一万五千人,两个军加在一起,也就三万人而已!人数虽少,但却个个都是精锐,是军中骨干! 当初扫荡獲人草原的时候,赵康手下那十万大军,主力核心也就这区区三万人,其他人,要么是西域诸部的仆从军,要么是卫国的仆从军! 这些仆从军的战斗力,也不能说没有,但却绝对没法跟赵国国防军的正规军相提并论! 北上的郑军,才刚刚出了北地郡,还没进入草原呢,就在一座无名山谷里,遭遇到了赵军的伏击。 赵军堵住了山谷两端,然后在山谷里放了一把火,直烧得郑军人仰马翻,十万大军,最后从山谷中,冲杀出去,溃逃回了郑国北地郡的,竟然不住两万人,就连主帅,号称勇武冠绝郑军的冠军侯周亥,都身受重伤,几乎性命垂危,差一点便交代在了那片无名山谷之中。 经此一战后,郑军收缩防线,将防守的重心,放在了北地边关上,却再也没有北上,攻占北庭草原的念头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大赵绍兴十二年的九月份了! 而就在这一年的冬季,在大赵绍兴十二年这个最为寒冷的冬季,在十二月二十三日,就在年关将近,马上就要过年,新的一年就要到来的时候,暂居赵都宸邑的夏王无咎,却意外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虽然在赵国医官和水月先生的全力医治下,各种名贵药材,不要钱似的给无咎用着,用以续命,拖延了一两个月后,在大赵绍兴十三年二月下旬,最终还是撒手人寰,龙驭宾天了! 夏王无咎继位之时,本就还是个孩童,现在也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根本就还没长大,而且也还没来得及大婚,册立王后,诞下子嗣。 当初从兴夏王都逃出来的时候,无咎身边就只有一个表弟萱华公子陪着,而那个萱华公子,其实却是赵国长公子,回到赵国后,无咎被拥立为夏王,萱华公子则被伊华接到了身边养着,平时里想要再见上一面,都很难了! 可以说,在赵都宸邑的无极宫中,夏王无咎连个玩伴都没有,虽然赵侯伊华对他很是尊敬,从来没有任何逾规逾矩的地方,但无咎却依然感到十分的苦闷和孤独。 直到最后,弥留之际的时候,无咎都还在叫喊着萱华这个他从小一直玩到大的伙伴。 夏王驾崩,而且很有可能是夏王室最后一位直系血脉的王子,其他那些夏王室的王族子弟,要么已经在兴夏王都城破之时,就已经死在了薛军手上,要么现在还在薛都大邑,被薛王当成猪羊圈养着。 从薛都大邑,迎回一位大夏王室的子弟,拥立为夏王,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薛王妫旦肯放人,赵国也绝对不可能再接受这么一位外来的夏王!更何况,夏王无咎薨逝之时,还留有遗旨,着赵侯华,继承王位! 夏王无咎的遗旨,到底是真是假,在赵国没有人关心,消息传遍天下后,天下列国的君侯,也没有任何人关心,就算对此有所怀疑,也绝对不会有人傻傻的跳出来,真个质疑这一点的! 因此,秉承着夏王遗旨,在赵都宸邑,以赵相张宣为首的文武百官的拥戴之下,夏王无咎薨逝近一个月后的三月初三,赵侯伊华,正式践位为王,成为夏国新王,并以四百三十二年前,夏朝建立为纪元元年,改大赵绍兴十三年,为大夏王纪元四百三十三年。 自此之后,大夏王朝,便一直以夏王纪元记年,所有大小历史事件,也全都按照夏王纪元的某某某年某月某日的方式进行记录和书写、整理,而不再以一王一年号的方式,进行纪年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有客从海来 大夏王纪元四百三十五年,也就是赵侯伊华,继承夏王之位后两年,郑相杨龙,正式废掉郑侯,篡位自立,自称为郑王。 而对于郑相杨龙篡位之举,天下列国,除了夏王伊华,却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君主,敢于跳出来指责郑王杨龙的篡位之举,一如两年前,赵侯伊华继承夏王之位之时。 只不过,当初赵侯伊华继承夏王之位,手上还有夏王无咎的遗诏,至少表面上做到了名正言顺,并且继位之后,也并没有废掉夏王王族祭祀,改奉赵侯一系,而是采用双系并祀的原则,在赵侯宗祠旁边,另立了一个夏王宗祠,供奉历代夏王神位。 就连纪元,都采用夏王建立大夏王朝的那一年,作为纪元之始。可以说,夏王伊华,对大夏王室,也的确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更何况,夏王伊华的长子萱华,本就有着夏王室一半的血脉,他的母亲,就是夏王室公主! 伊华继位,将来再传位给萱华公子,也算是将夏王室的血脉,继续延续了下去。 而郑相杨龙,篡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追封杨氏先祖为王,同时又授意心腹臣僚,用大量的事实和证据,揭穿郑侯身份,从而让郑侯陈珏,以及他的继承者,他名义上的‘儿子’,彻底的身败名裂,郑侯陈珏,甚至直接被定性为患有失心之症,就差没直接说陈珏,得了精神病了! 而郑侯陈珏的谥号,也直接从之前的和侯,被改成了癔侯! 总之,为了表明自己继承这个郑王之位,是顺天应命,民心所向,杨龙几乎将郑侯陈珏的老底都给掀了! 对于杨龙的篡位之举,天下列国,也并没有谁,真个儿的表现出了什么不满和反对,只有夏王伊华,以郑相谋逆为名,宣布废除郑侯侯封,拒不承认郑相杨龙自封的郑王之位。 同时,被夏王伊华拒不承认的,还有莒国的莒王,薛国的薛王名号,并遣使正告薛莒两国,限时取消王号,亲诣新都,免冠请罪,否则,将断绝与薛莒等国一切公私往来。 伊华的这一举动,已经相当于最后通牒了,断绝公私往来之后,下一步,自然就是开战了! 对此,薛莒两国,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甚至于很快,便宣布拒不承认伊华夏王的身份,紧接着又组建起了一支联军,陈兵于莒赵、薛赵边境,企图以武力对抗赵国。 而当时,薛国内部,其实还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至少,在南疆三郡,薛国前太子妫睿,还没有承认妫旦薛王的身份。在东郡,薛相妫玮,也还没有承认妫旦的薛王身份! 但是,在妫旦派人的游说下,妫玮和妫睿,先后答应,暂时搁置内部争斗,一致对外,答应共同出兵,参与到对赵(对夏)的战斗中去。 而在冬月的时候,东边的郑国,郑王杨龙,也宣布加入反赵联军,并再次派出了冠军侯周亥,作为主帅,统领二十万大军,陈兵于北地郡之中,摆出一副想要再次攻入北庭草原的架势! 然而,郑王杨龙的这番举动,却不过是虚晃一枪,郑军最终的目的,也不是北庭草原,而是与郑国接壤的新阳国! 大夏王纪元四百三十六年春,郑军袭新,三月夺三郡,围新阳国都!五月,新阳侯降,郑并其地! 九月,郑军攻卫,卫降于夏,夏军入驻卫都亳邑,与郑军战,不敌,退守隆城。十一月,郑薛联军,围困隆城…… 大夏王纪元四百三十九年春,在经历了三年艰苦卓越的防守之战后,夏军终于对薛郑莒三国联军,实施了反击。 三月,夏军国防军第一集团军群(下辖国防军第一二三四,四个军,总计六万人),出云台关,与薛莒二十万联军,正面对冲决战! 夏军锐不可当,势如破竹,直接一战击穿薛军联军防线壁垒,杀入薛莒联军军阵之中,并透阵而出,彻底将薛莒军阵打穿。 激战五日,薛莒联军不敌,大败溃逃,夏军乘胜追击,杀入薛国关西二郡。 四月初五,国防军第二军群,南下峡门关,夜袭峡孟关。夏军选锋趁夜攀墙越城,打开关城城门,夏军趁机入关,突入莒国境内,占据彰海、林兴二郡。 四月十一,西域都护军,入卫地,复卫国故都亳邑! 七月,北庭都护军南下,入郑国,据北地郡。 九月,薛前太子妫睿,降夏,薛莒联军瓦解。莒军撤军回过,退守清安、永宁等郡。薛军也全面弃守关西二郡,将防线后撤到了薛都大邑。 越明年,三月,西域都护军至隆城郡,与薛郑联军战,三战三捷,薛郑联军全线溃败,退入安阳郡中。隆城郡之围,随之解除。 五月,西域都护军继续南下,攻入安阳郡,六月,占据安阳全郡,与国防军第一集团军群,会师于薛都大邑城外,三十万夏军,围攻薛都,激战竟年,薛都城破,薛王妫旦,携天子之玺而降,薛亡! 薛亡后又八年,大夏王纪元四百四十八年,夏王华,以上将军苏复,为征东大将军,率军五十万,东攻郑国。 历两年,大小战役数百次,皆捷,尽占郑地,郑伪王东逃,于日照之城,蹈海自尽,郑亡! 三年后,大夏王纪元四百五十三年,夏王华,以上将军邓维为平南大元帅,出林兴郡,上将军张锋,为平南大都督,出石陵郡,上将军陈渠,为平南大将军,出新安郡,尽起百万大军,南下平莒。 夏王纪元,四百五十四年夏,莒王熊?,据王都以降,莒亡。 莒亡后,莒国旧族,据城叛乱,又三年,莒乱平,莒地遂安…… …… 夏王纪元四百六十七年,夏王南巡,姑射国主,自去尊号,奉籍以降,天下混一。 冬十一月,王幸岭南,临海听涛,有客从海来,自云赵使。 见王,乃王所遣,逐日将军,司马玉也! 献夸父逐日图,上绘五洲四洋,寰宇地舆地势之利,云,逐日西去,而自东归,日无所没,地实乃圆,故也! 王喜,云:朕之征途,实星辰大海,朕之所愿,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 遂加玉高官显爵,名为征海将军,招募水勇,打造战船,督军率师,扬帆出海,为夏拓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