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简介】
乔温穿越到了异世界，这里有一种名为“英灵召唤”的仪式……
“大家听我说！昨天我召了一个牛头人，虽然憨是憨了点，但你们猜怎么着？那家伙面板属性简直高的离谱！”
“切，牛头人有什么好秀的？爷上次那才叫人品爆发，一发单抽，直接召了一位剑宗大人过来，在这个世界里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剑宗？我看叫祖宗还差不多，昨天我亲眼看到你把长刀认成剑送给别人，被挂在树上吊着打！”
“我……我没有，你这人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随着深夜的酒馆内外逐渐充满快活的空气，正靠在角落与异性喝酒应酬的乔温忽然感觉脑袋被戳了戳。
他一回头，便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正微笑注视着自己。
身后三对光翼若隐若现，这位女性虽然在笑，但却没有笑。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向他询问着一件事。
——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第01章： 天使降临到我身边

“欧皇的法则已经确立。”

空阔的仓库中，肤色白皙，模样俊俏的少年拍了拍身上灰尘，随意将手里的墨笔丢掉。

在他面前地板上，涂着一枚半径三米有余的圈，圈内陈列着各种密密麻麻的怪异符文。

这是乔温刚刚徒手画出来的。

这个世界里有一种名为“英灵召唤”的仪式，这也正是乔温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噢，看看这圆润饱满的曲线，看看这笔走龙蛇的斜杠，这次召唤再怎么也得是个金色传说——”

虽然乔温是这样期望的，但是现实一向比较骨感。

从通俗概率学来讲，单就一次召唤，能来个稍微正常点的英灵就算运气不错了。

“阵画完，接下来是贡品。”

轻呼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乔温提起手边的麻布口袋，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倒了出来。

【某材质的边角料x452】、

【某稀有灵药残羹x352】、

【某不知名高阶魔物的骨灰x900】、

【某不知名高阶魔物指甲盖x600】

……

按照召唤英灵的标准来说，这些贡品挺寒酸，但也勉强达到了最低要求。

按照事先设计好的布置，乔温悉悉索索将各类贡品扔进刚画好的召唤阵里。

将这一切准备就绪，乔温默默刷出系统，确认起了自己的状态。

【宿主：乔温】

【身体年龄：15】

【目前所处世界规模：S+（有复数神祇存在）】

【固有天赋1：万中无一的演技（源于宿主的职业病）】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十万岁）】

【固有天赋3：维娜的加护（对暗物质亲和性提升）】

【目前召唤英灵：无】

乔温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算起，这系统已经陪伴了他十五年。

不过，和他印象中的那些系统有些不同，这个系统……它很特别。

因为纵然有系统傍身，但乔温一直没能在其中找到新手礼包之类的好东西。

目前傍身的几个天赋里，一个是自带的，另外俩个则是他穿越过来后运气好撞上的。

就连这次尝试召唤英灵准备的贡品，也是乔温花了十多年时间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迄今为止，这位系统先生起到的最大作用，大概就是把这些乔温自己早就知道的信息整理出来，排列在透明面板上，让他能在无聊的时候翻出来看看，聊以自慰。

然而有趣的来了。

就连平时打开系统面板时的那一丁点消耗，这位系统先生都要从乔温自己每天摄入的营养里抽取……

偶尔乔温没吃饭的时候，他甚至连自己的面板都刷不出来。

对于这样一个特别的系统先生，乔温也在很早以前给它起了一个特别的爱称。

名为饭桶。

“然而……我终究是熬了过来。”

嘴里漏出满足的叹息，乔温伸手将一旁的窗帘拉上。

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我乔某有个梦想，那就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明明穿越到了剑与魔法的异世界，自己却似乎是个不能修行的废柴体质，而且还被一个住在这里的女魔头发现，关在森林中央的小黑屋里困了十多年……要不是乔温比较佛，心态早就崩了。

“有一说一，我就是再佛，在这种连个WIFI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待上十五年，那也没人顶得住啊。”

垂下视线，乔温重新看向地上的召唤法阵。

“老豆，老妈，我马上要抽卡了，把你们的运气都借给我……哦不，老豆就算了，那老头子平时好像比我还倒霉。”

脑海中浮现出双亲的面容，乔温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开始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首先，那个女魔头昨天外出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此时这座宅子附近除了不敢靠近小屋的游荡的魔物以外，只剩他一人。

没人会来干扰这次召唤。

然后，所有贡品都已到位。

摆的位置也和那本书上提到的一样，这次召唤失败的可能性也从理论上降到了最低。

至于最后，则是乔温自己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眼前这些贡品便是他的全部积蓄。

回首这十年来，自己每次像仓鼠一样，偷偷把那女魔头做完实验后丢掉的各种边角料收集起来的经历，乔温压力有点大。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只能说幸亏没被发现。

而且，最近这几年那女魔头做实验的频率越来越低，这也导致乔温收集贡品的效率受到了极大影响。

乔温很清楚，一旦这次召唤的结果不够理想……

这种鬼故事一样的发展，他不太愿意继续想下去。

“话说……都这种时候了，我干嘛还给自己施加压力。”

紧了紧身上的保暖睡衣，乔温重新调整好心态。

“冷静一点……虽然平时倒霉了点，但我的运气在关键时候一向都挺不错。”

右手按住胸口，乔温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

他目光幽幽，纯黑色的瞳孔倒映着身前的召唤阵。

“那么……现在就开始这发单抽。”

没有犹豫，确认一切无误后，乔温快刀斩乱麻，径直将面前的召唤阵启动。

嗡——

眨眼间，脚下的地板隐隐传来震颤。

那些汇成法阵的符号开始扭曲晃动，它们仿佛在这一瞬间拥有了生命。

——英灵召唤。

和乔温本身原理未知的穿越不同，这是这个异世界里另一种较为罕见的仪式。

其本质是一种能替召唤者寻找帮手，促使双方互相提出条件，并形成一段时间内合作共赢关系的手段。

无论对方是来自本土还是其他异世界，只要实力达到标准，就能响应召唤。

不过，虽然能响应召唤的英灵范围极广，但总体上也能划分为两类。

一类，是会在召唤过程中让召唤阵散发白色荧光的普通英灵，数量众多。

另一类，则是能在被召唤时绽放出金色耀光的强势英灵，只是比例少得可怜。

“话说，祸福相依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这些年什么霉都倒过了，这次或许能稍微给我来一丝丝惊喜？”

卑微。

默默注视着运转中的法阵，正当乔温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一有些卑微的念头时，一道纤细的透明人形轮廓已然在法阵中央浮现。

金色的过剩光猛地从法阵中迸发而出，猝不及防下刺向他的双眼。

与此同时，一则久违的系统提示也浮现在乔温的脑海。

【召唤成功，大天使厄里莎回应了此次召唤，宿主已经可以尝试与对方交互沟通了。】

第02章： 我是自由的

【宿主：乔温】

【年龄：15】

【目前所处世界评级：S+】

【固有天赋1：万中无一的演技（宿主自带）】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源于药剂对肉体的改良，目前预计宿主寿命十万岁）】

【固有天赋3：维娜的加护（对暗物质亲和性提升）】

【目前召唤英灵：无】

【目前召唤神灵：1（NEW！）】

整个房间格外安静。

在见到金色的过剩光后，乔温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视野内悬浮着的透明面板吸引了过去。

“不是英灵，是神？”

脸上表情精彩，乔温无声的咽了口唾沫。

他一时还没能理解自己抽中了什么。

显然，就“惊喜”而言，这已经不是一点点的程度。

他更愿意称之为惊吓。

“想要金色传说什么的……这句话我就是随口说说，结果还真来了？”

望着半透明属性面板上忽然多出来的一行数据，乔温内心古怪。

神灵这种东西，他知道。

因为这片他穿越过来的异世界在明面上，就有着三尊神祇存在。

不过，那三尊神祇目前都被各自的帝国供奉着，受千万人朝拜，几乎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天花板。

乔温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还能被一个普通人召唤出来。

而且，用的还是最寒酸的贡品，最初级的召唤阵……

如果这真是运气使然，那自己这气运大概已经炸了。

“也不太对，这种东西挺玄乎，那女人的书上也提到过，除了贡品至上论以外，还有另一种假说。”

“第二假说里，召唤的结果跟召唤者本身关系最大，贡品和召唤阵的成色反而都只是锦上添花……或许这个理论更能解释目前的情况。”

片刻的沉默，乔温很快回过了神。

托那女魔头的福，这几年里过得小心翼翼的他在临场应变能力上进步很大。

“也就是说，与其说是运气使然，倒不如说是这尊神祇对我身上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兴趣。”

脑内思维活跃，乔温很快找到这次召唤产生异常的关键所在。

“如果真是这样，反而是好事，说明这次我跟对方谈判会轻松不少。”

想到这里，乔温松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召唤英灵的过程大致上有两个坎。

第一个坎是对贡品的收集，这已经能刷下绝大部分普通人。

毕竟召唤英灵在这个异世界中，是贵族阶级才能玩得起的奢侈品。

乔温花了十多年，借着女魔头的余荫才悄悄凑足了贡品。

然而，即便是这些对魔女来说近似于边角废料的东西，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花上几辈子大概也凑不够。

至于第二道坎，则来自召唤之后。

很简单的道理，召唤者要从数以亿计的英灵中邂逅有能力达到自己条件的，且自己也有能力满足对方的，其概率可想而知。

这次召来了神祇，乔温当然不用去担心对方的能力。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反而是他能不能养得起对方。

召唤成功只是开始，能否与召来的英灵签约这一点才是关键。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绊倒在这最后一步的人很多很多。

“总之…机会都骑到脸上来了，得试试。”

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乔温有了决定。

【宿主正在尝试与对方交互沟通，临时意识殿堂建立中。】

随着脑海中浮现出新的提示，乔温很快眼前一花，整个人的意识遁入了一处奇妙的地方。

等到他重新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脚下是悬空的城池，眼前坐落着洁白的教堂，这片空间里的景色和乔温之前召唤时所待的昏暗仓库截然不同。

就仿佛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空中庭院。

虽然之前没来过，但乔温大概能猜到这是哪里。

临时意识殿堂，一个能让召唤者与被召唤的英灵在短时间内进行协商的独立空间。

也就是在这里，乔温也亲眼见到了响应自己召唤的存在。

她和系统的描述相当一致，毫无疑问是天使。

而且……还是一位背生六翼，金发碧眼的大天使。

略微卷曲的金色长发垂落至腰际，稍显薄弱的白色软甲将身体要害包裹，这位大天使此时安静的少女坐在地上，纤细的手臂半垂下，挡住裸露的腰间。

虽然她的体型规模看起来和乔温不相上下，都处于人类范畴，但只一眼望去，无论是压倒性的存在感还是压迫力，都有一种将无敌写在脸上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肌肤和脸色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

乔温见到天使大人的同时，对方也微微侧过脑袋看向了他，眸光流转，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有些古怪的是，双方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一阵诡异的沉默降临到两人之间。

“咳……尊敬伟大的厄里莎大人，中午好，您能听懂我的语言吗？”

安静了片刻，乔温还是张了张嘴，试着与眼前这位天使大人沟通。

“……”

大天使沉默着。

“天使大人，哈罗？”

乔温试着换了一种语言。

沉默。

“呐呐呐呐呐，如果能听懂，可不可以稍微点一点您那美丽可人的下巴？”

乔温接着换。

但大天使还是沉默。

“……”

见状，乔温挠了挠头发。

不知为何，这只大天使虽然响应了召唤，但似乎并不打算和他沟通。

乔温忽然感觉自己吃了文化的亏。

此时算上异世界的语言，他总共也就只会三种，现在差不多词穷了。

这是不是没戏了？

正当乔温这样想着的时候，系统的提示忽然再度于他脑海浮现。

【对方已确立交换条件】

【召唤最终成立后，厄里莎将获取宿主百分之九十的生命力。】

【如无异议，宿主已经可以提出自己的交换条件了。】

‘她已经同意了？而且……条件还是拿走我的生命力？’

乔温有些诧异，也有些预料之中。

毕竟要说他身上唯一可能被天使这种存在看上的，大概也就只有那海量的生命力了。

‘稍微等下……我现在能活十万年，就算减去百分九十，一万年的下限也能打一百个正常人。’

‘而且这些生命力，都是那魔女用药硬塞给我的，要是能用来换到神祇的帮助……换个角度思考，不就相当于零成本么？简直血赚。’

‘不过，生命力和寿命长短直接挂钩，神祇这种大人物，早就应该超脱于寿命之外了，为什么还需要这种东西……’

脑海中思绪涌动，抱着一丝疑惑，乔温将视线从系统提示上移开，重新望向不远处的大天使。

这一次，他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不知何时，厄里莎已经稍稍挪开了遮挡在腰间的手臂，神色冷澹的盯着乔温。

纤细的腰肢，引人遐想的曲线，大天使那暴露在软甲外的部分本应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但是，从腰间径直蔓延到右侧峰峦下方，一道细长狰狞的伤口将这份美感完全破坏。

那正从伤口中不断溢出的淡淡黑雾，更是为这份伤口平添了几分诡异。

“……”

沉默片刻，乔温总算明白，为何一尊神祇会向人类提出这种条件了。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生命正在流逝。

肌肤和脸颊之所以呈现出病态的色泽，大概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是没有被称为万物精华的生命力及时补充，她看起来会很危险。

选择的权利在悄无声息间来到了乔温手中。

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对于他之后的处境有着决定性影响。

“伟大的厄里莎大人，我很乐意向您献上心脏。”

乔温早就有了决定。

对于大天使提出的条件，他完全没有犹豫过。

整整九万年的筹码，如果对方只是个英灵，他可能还会迟疑。

可如今，见到神祇以后，乔温反而看到了新的希望。

一种不只是单纯的离开这种鬼地方，而是更深层次的希望……

坦白来说，在异世界待了十五年，乔温现在特想家。

这个旮旯太危险了，让他感到陌生，一点都不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乔温想重新回去家里人身边，跟他们一起生活。

穿越前，乔温的双亲还算健康，家里关系虽然说不上太亲密，但也算和睦。

这十五年里，他甚至不太愿意去思考，当那两人得知自己养大的独苗刚刚有了出息，就被捅死在家门口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所以。

【宿主已确定交换条件。】

【召唤成立后，厄里莎需尽全力保证召唤者的安全，并于力所能及时，送其回去原本世界的家，届时契约结束。】

【对方正在查看条件，请等待。】

跨位面送人，普通的英灵可做不到这种事。

但如果是更高规格的神祇，应该是有希望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试着向厄里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然后就被对方干脆利落的接受了。

【召唤成立。】

【宿主已掌握新的天赋。】

【固有天赋4：神降（可将大天使厄里莎紧急召唤至身边）】

系统传来提示，随着契约正式成立，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乔温与大天使环绕，某种联系逐步开始在两人之间建立。

乔温的意识很快回到了现实的肉体中。

在他眼前，金光散去，法阵里的透明轮廓已然彻底凝实。

受伤的大天使正安静的跌坐在法阵中央，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脸。

‘……成了。’

‘我居然真就跟神祇做了搭档。’

与对方目光接触，乔温莫名兴奋。

因为他意识到，只要等到这位大天使恢复过来，自己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穿越过来后生活得有多不如意，只有乔温自己知道。

小嘴要抹蜜，随时要对着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女人叫姐姐。

每天要早起，然后给某恶霸做饭泡茶送水，每隔几天还得使出吃奶的劲去给那女魔头按摩肩膀。

闲暇的时候，经常无偿加班，好几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充当对方作画用的模特。

最后，甚至还要被当做实验素材，时不时被强行灌下一些口感跟色泽都很诡异的药剂……

讲道理，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这种生活，需要得到纠正。

而纠正的时机，正是现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我是自由的。”

这一瞬间，乔温整个仿佛要飘起来。

带着这般豪迈，他随手拉开身旁的窗帘，让这片昏暗的仓库迎来了些许光明。

然后，他又僵住了。

后背悄然涌上一丝凉意，乔温脸上的喜悦在一瞬间凝固。

刚一拉开窗帘，他就注意到了远处血红森林中的一道熟悉人影。

那道人影看起来高挑纤细，走姿优雅淑女。

在其身后数十米外，还跟随着一头浑身挂满购物口袋，模样毕恭毕敬的触手怪跟班。

危！

出于肌肉记忆，乔温登时打了个寒颤。

喉咙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次召唤耽误的时间，好像太长了。

长到那个昨晚外出的魔鬼……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

第03章：柜中人

“…得马上把这收拾了。”

注意到对方再过不久就要走到小屋门口时，乔温的第一反应，是毁阵灭迹。

别的先不提，召唤阵之类的东西肯定得藏起来。

要是被那女魔头注意到端倪，乔温估计自己别说回家了，怕不是直接整个人没了。

此时此刻，乔温愕然发现，即使有了神祇成为后盾，他在面对女魔头时居然还是没能产生丝毫安全感。

维娜。

此为女魔头之名。

虽然一直对这维魔头的实力没有清晰的认知，但毫无疑问，她很危险，相当危险。

相处了十五年，其中乔温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有一次这女魔头带着他走出小屋，在屋外森林里散步的经历。

在那时，乔温曾遇见过某魔物图鉴中被描述成了六边形怪兽的伪白金阶魔物。

但在当时，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头魔物忽然就眼皮上翻，肢体瘫痪，各种黄的白的洒了一地……

过了这么久，始作俑者是谁，乔温心里有数。

想来也是。

能在这种鬼地方独自搭小屋居住，只用十多年时间，就把一个普通人喂成了能活上万岁的药罐子，不管哪一样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再加上平时这魔女对于乔温的监管也并不算严格，甚至连书房和实验室都对他随意开放，里面那些详细记载了各种秘辛的资料也从未特意掩藏过。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女魔头不屑于这种遮遮掩掩的事情。

她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甚至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

“伟大的厄里莎大人，您现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想到这里，猫着腰从窗边离开，乔温看了一眼还呆坐在地上的大天使。

然后，他看到对方默默摇了摇头。

背后光翼收敛，腰间的伤口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乔温发现这位大天使此时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恍惚。

好吧，看来神祇似乎也有极限。

此时，背后光翼黯淡垂落，即使和意念殿堂里的形象相比，大天使的存在感也很薄弱。

‘幸好我留了后手，选的位置也是女魔头几乎从来不进的仓库，现在贡品都用了，只需把召唤阵擦了，再让大天使暂时藏起来就万事OK。’

将手伸进睡衣的口袋，乔温刚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巾，却忽然产生了一阵极其强烈的不适感。

在流逝。

这一刻，随着某种无形的联系在乔温和天使大人之间彻底建立，乔温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不断从自己身体里流走，然后转移到别的地方……

【固有天赋3：生命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十万岁）】

一秒后。

【固有天赋3：生命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99990岁）】

两秒后。

【固有天赋3：生命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99980岁）】

“……”

看着忽然用上脑海的系统提示，乔温近乎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厄里莎。

他已然知晓，这些失去的东西都已经去往这位大天使的身上，用来恢复伤势了。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先前接受对方条件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他没料到的是，居然会掉得这么快。

一秒，十年？

‘照这速度下去，我付出的筹码甚至连三个小时都撑不到……’

乔温原本充足的信心忽然产生了动摇。

明明看起来只是腰间的一处伤口，可这位大天使的胃口，好像太大了。

吃掉这些生命力，她这伤能康复么？该不会直接打水漂了吧……

“而且，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乔温脸色有些不好看，明明才刚刚失去了几十年时间而已，这点数字相对于他目前的总量根本微不足道。

但不知为何，他却已经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虚脱感。

双腿有些发软，拿着抹布的双手正微微颤抖，异常乏力。

那感觉，仿佛身体被掏空。

……

三分钟后。

“阿尔，姐姐回来了哟。”

伴随着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乔温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了进来。

唇角挂着微笑，微卷的黑色长发束成一束绕过左肩搭在胸前，略显紧身的褐色风衣与长裙将美艳曲线勾勒。

维娜一进门，便将视线投向了正横趴在床单上的乔温。

‘我叫乔温，不叫阿尔，懂？’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乔温在回望对方时，那有些惨白的脸上却熟练的浮现出了乖巧笑容：“欢迎回来维娜姐，今天真晚。”

人生如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有关这个技能，乔温在和维魔女相处的这几年里已经驾驭得炉火纯青。

即使现在身子骨很虚，但他依然没有要怠慢这魔女的意思。

“嗯，稍微有点忙……你才是，今天难道睡了一天？要好好锻炼身体。”

满意的点了点下巴，维娜径直来到床边坐下，笑眯眯的注视着他。

然后，她很快注意到了乔温脸上的异样，顿时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你……脸色是不是有点奇怪？”

抬手抚上乔温的额头，维娜稍稍蹙起眉毛：“有点烫……着凉了？”

“今天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被子已经被踢掉了。”

听到维娜的询问，正犹豫着找什么理由蒙混的乔温稍稍松了口气，直接点了点脑袋，顺着维娜的话说了下去。

“…真是，我才出门一天就变成这样，你还真是没有我就不行呢？”

听罢，维娜顿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冰凉的手心抽离乔温的额头：“稍微等一下，我去准备一些退烧药。”

“…药？”

瞳孔缩小，在听到‘药’这个字眼时，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本能的有些僵硬。

虽然这两年吃药的频率已经降了许多，但此时，他还是想起了这些年被眼前这个魔鬼以各种手段灌下的粘稠液体……

不说效果，单那味道，就足以让人对人生的意义产生迷茫。

而且，乔温很清楚，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完全不是因为生病，吃感冒药之类的大概是没用的。

“不用担心，这次只是单纯的退烧药，味道不会那么糟糕。”

声音亲切的对乔温留下这句话后，维娜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卧室里很快重归寂静。

“万幸，她好像没注意到什么。”

大约半分钟过去，乔温的视线也逐渐从闭合的卧室门移开，转而望向一旁的衣柜。

“该说不愧是天使么，居然能让那魔女离这么近都注意不到……”

乔温从未想到过，自己也会有在衣柜里藏人的一天。

犹豫片刻，他重新下床，缓慢的走到衣柜面前，将手伸向柜门的把手。

有点痛。

刚刚拉开柜门，和藏在其中的厄里莎视线接触，乔温便感觉脸上泛起了一阵针刺般的触感。

和一开始见面时冷淡的反应不同，此时这位大天使望向乔温的目光中，已经隐约带上了敌意。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换位思考，乔温觉得，如果有个刚认识的人突然把自己扛起来就跑，外加途中踉踉跄跄的跌了两个跟头，让自己先着地，最后还强硬的把自己塞进衣柜里……他大概也会生气。

倒不如说，按照这个世界里人们对神灵的崇拜程度，乔温好像已经渎神了。

要是让某些狂教徒知道，怕是要被串上烧烤架。

第04章：大天使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

大天使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

靠在衣柜门前，乔温内心叹息。

先前，为了不让维娜回家后发现异样，他在紧急清理完地上的法阵后，便撑着发虚的身体将厄里莎抱离了仓库。

然后将之转移到了事先给召来英灵预留的藏身地——自己卧室里的衣柜。

但在搬运途中，乔温就注意到，厄里莎此时的情况远比表面看上去糟糕。

身体比想象中轻。

状态很差，对外部的反应也比较木讷，完全没有初见时那种无敌的感觉。

即便是被乔温强行扛着移动，她在短时间内也没有做出太多有效的反抗。

当然这其中有两人刚刚签了约，使得她对乔温放下了一部分戒心的缘故，但饶是如此，也已经能从中看出不少东西。

毫不夸张的说，大天使现在就是纸老虎。

残留在她腰腹间的那道伤口似乎具有某种难以根治的感染性，对她造成的影响远比视觉上大得多。

‘六翼的大天使，在我听过的传说里已经是顶尖了，能把她伤到这种程度，得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话说，她所在的原世界评级应该比这里更高吧？为什么不选择在自己的原世界里疗伤，而是来和我这种外乡人签约？’

对于这些，乔温不是太懂，也只能单纯的猜测。

当然，他本身对这些并不是很关心。

目前他唯一担心的是，现在这种状态的厄里莎能不能撑得住。

要是凉了，那他刚刚交易出去的九万年可就白给了。

乔温希望自己的投资能收到预期的回报。

“伟大的厄里莎大人，这个柜子还蛮大的，通风我已经提前做了处理，旁边也准备好了枕头和被单，委屈您暂时先在这里养一下伤。”

想到这里，在大衣柜门前蹲下，乔温试着和厄里莎沟通。

也不知为何，从见面至今，包括通过系统签订合约在内，乔温都没有见过这位大天使主动张口说话。

应该……不是因为不屑于跟人类沟通吧？

“总之，别让刚才那女人发现您，不然会很麻烦。”

这时，走廊上再度传来高跟鞋走动的声音，乔温来不及多说，在竖起食指对天使大人作出“嘘”的手势后，便重新回到床上。

“阿尔？”

几秒过后，卧室的房门再度被推开，手里端着一个小纸杯的维娜再度走了进来。

“这个，刚刚才调出来的特效药，喝下去很快就会有效果了。”

嘴角噙着微笑，维娜走到床边，将纸杯递到乔温嘴边：“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姐姐这边，泡茶按摩和模特之类的都先暂停吧。”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喔？’

心里这样想着，乔温垂下脑袋，语气中夹杂着自责：“对不起，帮不上维娜姐的忙。”

乔温上辈子从事的职业本就是演员，在和维娜相处的这些年里，除了精神层面上的抗压能力以外，他以往那只能勉强入眼的演技也可谓是突飞猛进。

“等你好起来以后，姐姐再陪你去瞧一瞧森林外面的雪景，很漂亮的哦。”

颇为随意的坐在床边，维娜单手托着脸，好整以暇的盯着乔温：“以前总是你照顾我，这次就当做回礼吧？”

‘拜托，你管那叫照顾？那叫向现实低头懂吗？这个厚颜无耻的BadWoman——’

满脸期待的同意了下来，乔温一边腹诽，一边将纸杯里的药剂灌入嘴里。

呵，雪景。

尽管表现得很期待，但乔温并不期待。

所谓森林外围的雪景，这五年里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那里充其量只是一座有龙栖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山脉。

除了一片雪白以外，并没有任何玩头，甚至没有任何看头。

也就能拿来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可惜乔温并不是小孩。

虽然目前穿越重生后的身体年龄只有十五岁，但在穿越之前，他就已经是个快二十五岁的社会人了。

而那个年龄段，一般都被新一代的花朵叫做“大叔”。

“维娜姐，我们这次能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吗？”

想到这里，乔温又不着痕迹的试探起来。

“阿尔想去哪里？”

脑袋微微朝右偏了八度，维娜微笑着询问。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有其他人生活的城市看看。”

乔温用看起来有些天真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比如你书房里的那些书上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好多人类，我想去见见他们——”

“不行哦。”

但他话音刚落，便被维娜笑眯眯的拒绝了。

“人类都是有害垃圾和虫子，你有我就够了。”

下一刻，右侧脸颊被冰凉的手背轻轻擦过，耳边维娜平缓的语气让乔温后背一阵凉嗖嗖：“还是说……比起我，你更在意那些没见过面的虫子？”

“那没事了，还是维娜姐最重要。”

再度得到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回应，乔温看着维娜，近距离欣赏着这张毫不逊色于大天使的妩媚脸庞，半晌后识趣的放弃了试探。

看来……这女魔头并不打算让自己这个已经快要接近成品的药罐子脱离掌控。

就在这时，一旁的维娜忽然俯下身，声音细腻的和乔温咬起了耳朵：“这片森林里什么都有，我也在这里，你就在这里安心生活下去吧，永远地。”

‘……把爷一辈子关这里，结果自己隔个几天就憋不住要跑出去购物逛街，真亏你这人能这么厚颜无耻。’

尽管内心鄙夷，但乔温不露声色，老老实实的垂下了脑袋。

……

半小时后。

等到乔温喝完了药，维娜又在屋里待了一段时间。

确认‘阿尔’直到重新睡下也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后，她才独自离开卧室。

嗒、嗒、嗒。

高跟靴的声音在走廊回荡，离开卧室的维娜径直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门前。

抬手将门推开，一阵有些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

无视了整齐堆放在门边的购物袋，她面不改色走进房间。

与此同时，屋内那头体型庞大的触手怪听到动静回头，在见到维娜后然后连忙九根触须贴地，一脸恭敬。

“小九，去书房把之前所有研究日志都整理出来，我等下要用。”

下了指令，让触须怪小九离开后，维娜脸上的从容消散，眉头缓缓紧锁，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那个小鬼，喝了十多年的补剂没出过一次问题，为什么这次突然出现生命力不稳的现象……”

嘴里喃喃着，维娜走到刚刚被触须怪整理干净的试验台前。

通过先前肢体接触，她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阿尔”身上的问题。

但由于不想让小白鼠胡思乱想影响治疗，维娜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准备好的特效药也口头换成了感冒药。

“难道，是我的理论哪里出问题了？”

纤细的眉毛缓缓蹙在一起，维娜随手拿起一本近期记录过的实验日志，开始翻阅起来。

目前看来虽然只是很微弱的波动，但她还是认为需要仔细检查一下。

与此同时，在她手边的试验台上，各种形状诡异的道具和头骨，以及诸多品种罕见的材料和灵药杂乱堆积着。

其中，一把散发着淡淡黑雾的锋利小刀尤为显眼。

第05章：她嘴上说着不要

八万年消失了。

此刻，距离维娜离开卧室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左右。

而乔温剩下的时间也在减少。

在维娜走后，他一直关注着自己的面板变化，亲眼看着面板上的数字从十万跌到了两万。

换句话说，总交易筹码九万，到目前为止，乔温拿来交易的绝大部分筹码已经用掉了。

不过，情况并没有太大起色。

生命力得到补充后，厄里莎甚至连原先那病态苍白的脸色都未曾有所好转。

那处伤口过于顽强，仿佛根本不存在愈合的可能性。

‘怎么感觉越来越悬了，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住。’

拖着软趴趴的身体，乔温靠在衣柜旁的墙壁上，一言不发，观察着厄里莎的情况。

事到如今，就连他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得出来，眼前双唇紧抿，脸色苍白的大天使正在试图与伤痛抗争。

厄里莎的成功与否直接影响到自己未来的处境，乔温对此十分关心。

因此，虽然能看得出天使大人现在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在自己靠近时还凶巴巴的瞪了自己一眼，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八万一千年。

八万三千年。

八万五……

系统面板上的数字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降低。

直到乔温交易除取得筹码只剩下五千年时，情况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伤口，忽然有了愈合的迹象。

虽然仅仅只是一丁点，但是……情况确实发生了改变。

‘嚯，这可真是柳暗花明——’

见状，一直关注着大天使腰间伤口的乔温双眼微微睁大，面露喜色。

显然，之前消耗掉的生命力并没有白费，数量的积累已经迎来质变。

咽了口唾沫，乔温压了压声音，对眼前的大天使道：“厄里莎大人，您现在需要的是一鼓作气。”

厄里莎：“……”

虽然乔温不知道厄里莎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但他注意到，这位天使大人所做的事似乎和他想的一样。

紧闭的眼睛上睫毛微微颤抖，指尖苍白的双手于无意识间紧握，半倚在柜角的躯体不自觉紧绷。

这一刻。厄里莎带给乔温的感觉与其说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反倒更像一个正在受苦的凡人。

八万七千年。

八万八千年。

八万九……

剩下的筹码越来越少，但在伤口开始恢复后，这最后五千年所取得的成效却远比之前的数万年显著。

直到用光为止，厄里莎腰间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恢复了一小半。

见到这一幕，乔温挑了挑眉毛，下一秒直接唤出系统面板。

瞥了眼面板上自己余下的一万寿命，他开始操作。

【宿主正在尝试修改与厄里莎的交换条件。】

【将在原有基础上添加新的交换条件】

【立刻由宿主方向厄里莎输送生命力，可持续至仅剩一百年为止，确定？】

确定。

【修改交换条件需要得到另一方的同意，请等待。】

“伟大的厄里莎大人，由衷的希望您能一口气把这伤治好。”

操作完这一切，乔温有些期待的重新望向厄里莎。

伤势已经有了明显好转的迹象，只要加大剂量便可……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回家的路。

“……”

但是，不知为何，对这相当于雪中送炭的一万年，大天使并没有接受。

微微卷曲的金色长发从肩膀垂落，她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向乔温。

然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冷淡的哼了一声，雪白修长的脖颈一扬，一言不发别过脑袋，看也不看乔温。

神灵的自傲与高高在上，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看那模样，她似乎是想表明自己宁可慢慢恢复，也不愿意再从乔温这讨厌鬼手里拿走别的东西。

不过，虽然拒绝得十分果断，但某神灵身后那三对近乎透明的黯淡光翼却莫名扑扇扑扇的。

简直就是教科书一样的口嫌体正直。

“对不起，刚才在走廊上摔那两次真的是不可抗力，我……我一直都在忏悔……”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面露难色：“那个，能……请伟大慷慨的厄里莎大人原谅我这一次吗？”

脸上整个一副后悔的模样，他放缓说话的语气，给这位神灵大人创造起了台阶。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乔温本人是希望她能尽早康复的。

这位大天使恢复的速度越快，被维娜察觉到异样的概率就越小，届时他自己也才能有更大的希望离开这里，乃至回家。

正因为很清楚这一点，乔温完全没有和厄里莎抬杠的意思。

当然，有一说一，对于自己寿命可能会重新变回一百岁这件事，乔温肯定是不舍的。

超舍不得。

要不是为了回家跟家人团聚，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反悔。

乔温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了，换句话说，现在他已经耽误了十五年。

他可不想自己在这里磨蹭半天，等到真正回去以后家里人老得牙齿都掉光了。

“……”

另一边，似乎是察觉了乔温的想法，厄里莎再次抬眼看向了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温感觉从那双碧绿色瞳孔中透露出来的尖锐视线似乎在这一刻稍稍减轻了一些。

片刻的沉默，乔温面前的透明面板上忽然浮现出了新的提示。

【大天使厄里莎正在修改与宿主的交换条件。】

【对方将在原有基础上增加新的条件】

【在不违背自身意愿的前提下，大天使厄里莎可能会大发慈悲的满足宿主第二个愿望。】

【修改交换条件需要征得另一方的同意，宿主是否同意？】

‘…窝草。’

读完提示，乔温颇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这个……是不稀罕占我便宜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他再度望向厄里莎。

面前的大天使依然面不改色，默默地盯着他。

尽管看起来病恹恹的，但那淡然的目光中仍旧蕴含着铭刻在骨子里的自尊和高傲。

“…既然伟大的您都这样决定了，我当然不会拒绝。”

见状，乔温一脸憨厚老实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具体表露出来，但他现在相当开心。

不……大概不管谁有幸遇到这种奇怪的发展，都会很开心。

下一刻，就在乔温和大天使互相接受了对方新增条件的瞬间，厄里莎总算从乔温身上拿走了让她在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伤口的修复再度重启。

九万一。

九万三。

九万五……

接下来，在两人的注视中，小腹一侧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最终，在榨得乔温只剩下大约两百年时，厄里莎腰间的伤口终于完全愈合，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奈斯！”

见到这一幕，乔温比厄里莎还要激动，下意识朝她伸出了手掌。

不过大天使并没有回应他。

脑袋朝右歪了歪，瞳孔中流露着些许疑惑，厄里莎似乎没能理解乔温这一举动的含义。

“…总之，这个就是恭喜的意思。”

轻咳一声，乔温面不改色的收回手。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他现在极度兴奋。

因为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顺利得超乎预期了。

几乎连一丝一毫的波折都没有。

不过，既然现在这伤已经治疗好了，那自己岂不是……

正当乔温想到这里时，来自系统的提示忽然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大天使厄里莎已经对宿主开放了权限。】

【宿主可以查看厄里莎的具体信息了。】

第06章：有龙自远方来

“权限？”

收到提示，乔温愣了一愣。

他下意识转过脑袋，用有些茫然的目光，望向面前衣柜里脸颊依然冷冰冰的搭档。

什么意思？

‘这是，允许我拜见一下的意思？’

乔温有些摸不着头脑。

得到这一权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大天使或许想让他做些什么。

不过在目光接触后，他又发现并不是。

天使大人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让他查看一下基础信息。

“那就冒昧了。”

乔温想要再确认一下对方的意图，但在被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瞪了一眼后，他立刻通过系统，调出了厄里莎的信息。

【厄里莎】

【种族：神灵】

【年龄：？】

【力量 ？（因宿主能力不足，神力匮乏，非本世界原住民，判定降格为白金）】

【敏捷 ？（因宿主能力不足，非本世界原住民……白金）】

【魔力 ？（因宿主能力不足，神力匮乏……白金）】

【抗性 ？（宿主能力不足……白金）】

【目前神力储备：2%】

【固有天赋1：存在剥离（持续消耗神力，将目标的存在单独从世界剥离，并拖入自身的领域中。）】

【固有天赋2：？（因宿主能力不足，神力匮乏，无法查看。）】

【固有天赋3：？（因宿主能力不足……）】

【固有天赋4：？（因宿主……】

【固有天赋4000：？（因宿主……）】

下一瞬间，当那陈列着厄里莎的透明面板浮现在眼前时，乔温的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身上的饭桶总算派上了这么一丝丝用场。

虽然感觉在用词方面好像有点针对自己就是了。

特别是括号里那些被无数次重复标注出来的内容。

“那个……对不起，我这么弱，真的是对不起。”

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查看完了大致信息后，乔温默默向厄里莎低头。

这是一位固有天赋总数轻松达到自己一千倍的大佬。

而且，她面板上的四项总属性——似乎全是白金。

‘我记得……维魔头有本小黄书上提过，从白瓷到白金，白金阶的判定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上限，即使是超越常理的神祇，只要不是本土神，在不动用神力的时候，综合实力也会被压制到白金左右。’

换句话说，即便是外乡神，被主场压制，顺带还被召唤者拖了后腿，厄里莎此时的面板属性依然处于神下最高。

想到这里，乔温恍然。

他总算意识到了厄里莎让自己查看面板的真正意图。

“您现在是想要补充神力，对吗？”

转过脑袋，乔温重新看向厄里莎：“那个，要开传送门之类的固有天赋……果然是要消耗不少神力的？”

“……”

眸光流转，大天使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微微点头。

“果然么，我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乔温默默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本土英灵与界外英灵的差别依然存在。

这个世界对于外来物种并不温柔，反而有所排斥。

英灵之所以会有本土英灵和界外英灵之称，原因也在这里。

本土英灵由于是本地人，他们依然能在被召唤后直接吸纳这片世界中游离的魔力为自己所用，自给自足。

但界外英灵水土不服，做不到这一点。

硬要说的话，此时的厄里莎相当于客场作战，得不到这个世界的青睐。

要想克服这个问题，界外英灵往往需要一个媒介来帮助她们吸收魔力，这个媒介一般都是她们的召唤者。

乔温对此感到无奈。

因为返老还童魂体双穿的他……也是个外乡人。

乔温本以为神灵可以无视这道障碍，但可惜，似乎并不能。

作为神灵，她被世界排斥的程度似乎反而比英灵更严重。

“这种情况，看来需要通过外部物质来补充了。”

沉默片刻，乔温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

其实方法大致也就那么几个。

要么，他乔温自己修炼成为能凝聚和传输神力的充电宝。

要么，他去找到内部蕴含神力的东西让厄里莎提纯吸收。

被压缩凝聚到了极致的魔力即为神力，这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

而按乔温自己目前的状况来看，第一个手段大概率行不通。

作为一个同样被异世界排斥的穿越者，他现在连最基本的魔力都感知不到。

至于神力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明显就不是现在的他能直接接触的，更不用提亲身成为媒介了。

就算真有那么一丝丝希望，他肯定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不过这第二个方法，乔温感觉倒是能下一些功夫。

因为这个世界里，本身有着不少蕴含高纯度魔力的稀有材料。

之前被他用来充当贡品的各种稀有边角料，都能勉强算是稀有材料。

也只有这些内部魔力纯度和规模都浓郁到凝成实体的东西，能被界外英灵感知与吸收。

‘也就是说，现在我只需要和她收集东西补一补魔，就真的能回家了……？’

无声的咽了口唾沫，乔温眼前豁然开朗。

这曾经本以为毫无希望的幻想忽然间有了转机，回家的路仿佛近在咫尺。

有点兴奋起来了。

“不过，我要从哪去找这些东西……”

片刻的喜悦过去，乔温重新回顾现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在召来厄里莎以后，他手里的贡品全没了。

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乔温不清楚厄里莎开启传送天赋需要消耗多少神力，不过他估计，如果继续像以往那样一点一点的用边角料攒的话，至少又得花上数年时间。

“可以这么做，但没必要。”

乔温很快抛却了这一计划。

如今有了厄里莎撑腰，他完全不需要再继续这种回报和风险不成正比的操作。

先找个机会离开这里，然后再依靠大天使的能力去外面搞一些完整高效的稀有材料，这不是更香吗？

何必继续待在这里受委屈。

抛开其他三尊神力储备充足的神祇，一个面板属性爆炸的大天使，那绝对是这个世界的超一线战力。

是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此刻，乔温觉得自己对今后的规划完全可以再大胆一点，再放肆一点。

‘甚至……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直接去把那些存放在维魔头戒指里的宝贝都抢过来，然后当场让天使大人开传送门送我回家……？’

轰——！

正当乔温脑海里思绪涌动，放肆得有些过头之时，一阵嘈杂的异响忽然将他从妄想中拉回现实。

声音是从小屋外面传进来的，听起来是一阵极其喧嚣的风声。

片刻后，乔温脚下的地板也隐隐传来颤动。

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空降落到了这座小屋附近一样。

“……什么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乔文将注意力从大天使身上挪开，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一寸窗帘，将目光投了出去。

然后，他愣住了。

一枚枚纯黑色的鳞片将乔温的视野悉数填满，巨大的龙颚上獠牙森森，粗壮的尾巴轻微甩动，暗金色的竖瞳散发着沉甸甸的威严。

在乔温的注视中，一头体态异常庞大的黑龙从天而降，来到了这座林间小屋的门口。

片刻，在黑龙那紧紧匍匐至地表的头颅上，有着一道高挑的人影轻盈落下。

毫无预兆的，这间乔温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屋，忽然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第07章：卡蜜拉

“女的？”

视线遥遥黏在屋外那道人影的身上，乔温有些诧异。

因为这位女客人带给他的第一印象，几乎跟维魔头和收敛了光翼的厄里莎一样。

和黑龙这种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沉重压力的魔物不同，这三个人平时看起来几乎都和普通人一样，人畜无害。

如果抛去颜值的影响，丢到人群里根本就注意不到。

但越是这样，乔温就越感觉心里毛毛的。

几年前那头被一个眼神吓得生理失禁的魔物还历历在目。

乔温隐约意识到，越是这种人，反而越危险。

“骑着这么大一头黑龙过来，莫非她就是这个世界里被称为龙骑士的大佬？”

隔窗望着逐渐走向小屋门口的女性，乔温稍显困惑：“不过，没穿铠甲，那么大的邪恶也不缠裹胸布，外出还穿这么薄的裙子，噢该死的……好像还有点透明，这真是龙骑士么？”

注意到女性的穿着，乔温愈发疑惑。

咚咚——

很快，林间小屋的玄关门就被敲响了。

陌生女人已经来到小屋门口。

“小维娜，在家吗？姐姐直接进来了哦？”

伴随着轻微的敲门声，乔温也听清了陌生女人的声音。

怎么说呢，听起来软绵绵的。

温柔的音调里仿佛蕴藏着某种诡异的东西，仅仅略过耳朵，就让乔温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畅感。

甚至，脑海中还近乎下意识的产生了‘这个女人肯定很好相处的印象’。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了一段时间。

但奇怪的是，此时应该还待在楼下的维娜并没有去开门。

‘……那女魔头，是没听到么？’

正当乔温有些诧异时，他的视线正好和忽然抬头望向二楼窗户的陌生女人重叠在了一起。

“唉？好可爱的小弟弟，下午好～”

亚麻色的长发轻轻晃动，陌生女人唇角微微上扬，对他挥了挥手，脸上流露出十分亲切的笑容：“能下来帮姐姐开一下门吗？”

“……？”

听见这番话，乔温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瞬间变得恍惚，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但很快，他又重新回过了神。

鼻尖嗅到一阵淡淡的香味，重新清醒过来的乔温先是晃了晃脑袋，然后便猛地注意到，原本还站在窗边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

向前伸出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门把，似乎是准备出去。

“什么情况？”

有些惊愕的眨了眨眼睛，乔温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这婆娘……居然一见面就对我精神攻击？”

与此同时，感受到从一旁传来的视线，乔温转头，正好迎面撞上了厄里莎的目光。

大天使虽然依旧安静的待在柜子里，不过从她微微蹙起的眉毛来看，刚才明显发生了什么。

“感谢伟大的厄里莎大人。”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微微躬身，右手抚住胸口，一本正经的表达感谢。

“那个，外面好像有客人来了，不过没人给她开门，我去看看女魔头那边是什么情况，麻烦厄里莎大人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给大天使留下这句话后，乔温这才重新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虽然能在还算宽敞的小屋内自由活动，不过乔温并没有这间小屋玄关的钥匙。

即使是从内部，他也难以打开这间小屋的大门，就连平时想出门在附近的林间散步都要和维魔头申请。

‘奇了怪了，黑龙降落这么大的动静，连我都听到了，她肯定也注意到了才是。’

穿过半截长廊，注意到前面候在书房门口的触须怪，乔温径直走了过去。

“阿尔少爷？”

在乔温走近时，触须怪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您的身体已经好些了吗？”

上半身蠕动，其中两条触须如同手掌一样搓来搓去，见到乔温后，这头触须怪颇为关心的注视着他。

“嗯，感觉好多了。”

乔温仰着脑袋，望着面前上半身长满触须、下半身生有双足的魔物，表情自然的笑了笑。

这头触须怪因为长有九条触须，被维娜和乔温叫做小九或者阿九。

它在乔温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跟着维娜了，听说似乎是经由某次试验意外合成出来的魔物。

它平时主要负责清洁和处理小屋里的各种杂物，顺便在维娜外出时充当提袋子的跟班。

由于触须比较多的缘故，它偶尔还会在维娜做实验时则担任递东西的助手。

可以说除维娜以外，乔温也算是和这头魔物共处了十多年的时间。

虽然魔物没有性别，但单从说话时发出的声音来看，乔温一直将它当做一个长相奇怪的雌性。

“那真是太好了，主人她回来以后就一直很担心您呢。”

另一边，听到乔温这么回答，阿九全身蠕动的触须顿时软了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担心我？怕不是担心知道怎么伺候自己的小白鼠少了一只吧。”

这句话乔温当然没说出口，也就在心里想想。

稍稍偏过脑袋，透过各个触须间的缝隙，乔温看清了书房内的景色。

虽然只是一间书房，但这间屋子很大，大得离谱，甚至比乔温上辈子花了不少钱买下的宅子还要大。

在这间各种书架堆积的房间里，维娜此时正半倚在座椅上，纤眉深锁，一言不发的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她面前的书桌上，已经杂乱的堆起了好几叠“高楼”。

经常进出书房的乔温隐约注意到，那些纸质的资料，似乎都是他这十多年里每次吃药时的详细记录。

“……”

望着维魔头专注的模样，注意到那张脸上隐隐浮现的倦意，乔温犹豫片刻，默默退了回来，也没太敢去打扰。

“从刚才起好像就一直有人在敲门，你不去开门没问题吗？”

他重新回头看了眼前的阿九一眼，也默默压低了声音。

“我明白的，大概是卡蜜拉大人过来了。”

触须怪阿九似乎知道这次来客的身份。

“她在二十多年前曾来拜访过主人，算是和主人有些交集，不过主人好像不太喜欢她就是了。”

注意到乔温脸上的疑惑，阿九有些尴尬的搓了搓触须，压低声线，生怕吵到书房里的维娜：“阿尔少爷您也知道，主人平时很讨厌有别的活物进到家里，再加上她专注起来基本就不搭理其他事情的，咱现在也不敢打扰她，也不好擅自去开门接见……”

触须怪阿九似乎是打算在维娜看完手上那本资料之前，先把门外的女人晾一会儿。

不过乔温觉得这样不太好。

因为现在他卧室里还藏着一只大天使。

门外那个叫他帮忙开门的女人尽管说话的方式听起来挺温柔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要是等得久了没人理，难保不会恼羞成怒。

这栋房子虽然坚固，但乔温觉得应该还是扛不住外面那头黑龙几爪子。

一旦这里成了废墟，大天使没了藏身地，保不齐要面临被两个人围堵的局面。

“…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想到这里，乔温看了眼维娜手上明显还剩下厚厚一叠的资料：“感觉让客人在外面等太久不好。”

“当然，您请。”

触须怪唰的一下让开了路。

它不经锤，不太敢去打扰维娜，但“阿尔”作为家里的小少爷，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被锤。

嗯…大概。

第08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咕噜。

越过触须怪，刚一走进书房，乔温就默默咽了口唾沫。

到了这时候，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阿九宁愿跟个门神一样杵在书房门口也不愿意进来了。

仅仅一门之隔，有维娜在的书房和外面仿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屋里安静得可怕，仅仅只能听见纸张被翻动时微弱的动静。

这房间里的气氛着实太过静谧，导致乔温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只要发出声音就要当场去世的错觉。

“……”

进到房间里十多秒后，乔温本能地压着脚步走到了书桌前。

在他眼前的桌面上，几摞资料高高堆成一团，上面记满了是各种配方的详解。

‘我这十多年吃过的东西……已经能填满这么多本子了？’

目光透过资料小山的缝隙望向神色专注的维娜，乔温心中汗颜。

他怀疑自己现在去尿检出来的可能都不是尿，全是药。

‘啊……这幅画，有点怀念啊。’

正当乔温犹豫着要不要叫维娜一声时，他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了被资料小山挤到了书桌一角的东西。

那是一面小小的画框。

在画框内仔细保存着一副基本色调为黑白的肖像画，画中的主角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腼腆的小男孩。

而在这幅画的右下角，有着一行并不属于这个异世界的文字。

虽然看不懂，但乔温知道，这行字符代表着一个名字。

阿尔。

当然，并不是乔温现在现在所扮演的虚假的阿尔，而是货真价实的本尊。

十多年前，乔温刚一穿越过来便遭遇维魔头时，就是靠着这幅画才避免了当场去世的初见杀，续住了自己的异世界生涯。

不过，就在此刻，乔温稍微愣了一下。

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走进书房的他，忽然在这幅画上注意到了一处相当明显的差异。

画框变脏了。

和印象中整洁干净的外观相比，此时这幅画框上已经积攒了一面薄薄的灰尘。

乔温对此感到诧异。

因为他记得，之前维魔头几乎每天都会亲手给这幅画做保养工作，常常一做就是半个小时，突出的就是一个细致入微。

现在一段时间没见，居然就开始积灰了。

莫非……是这几年被自己伺候得太舒服，导致这女人也开始怠惰了？

“阿尔？”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忽然在乔温耳边响起。

维女士的专注度确实高得离谱，似乎直到现在为止，她才注意到已经走到书桌前的乔温。

“身体有好点了？”

原本准备翻阅纸张的指尖停顿，维娜盯着乔温，脸上浮现出和几秒之前苦闷表情截然相反的微笑。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你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真是稀客呢？”

耳边传来夹杂几分揶揄的声音，不知为何，乔温感觉这一刻的维娜似乎比平时更好说话。

“没，维娜姐你平时那么忙，我只是担心会打扰到你。”

挠了挠头，在维娜的注视下，乔温也将注意力从画框上移开，继而脸上浮现出腼腆的表情。

“那个，从刚才开始外面就有个人在敲门，还让我帮她开门，听说似乎是叫卡蜜拉的样子。”

由于在房间里藏了人的缘故，他稍微有些心虚，并没有和这女魔头闲聊的打算，选择直奔主题。

“…卡蜜拉？她来干什么。”

乔温注意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维娜刚刚舒展的眉毛顿时又蹙在了一起，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明显变得冷淡了一些。

书房里再度变得安静。

“你过来找我，要说的就这些？”

过了几秒钟，手里的资料被维娜随手扔开。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翻阅的纸张轻轻落到了乔温面前，将蒙尘的画框遮掩。

“？”

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整个被遮住的画框，然后又看了一眼忽然间变得不太高兴的女魔头，乔温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难道门外那女人这么讨人嫌，光是听到名字就让这维娜的性情急转直下？

“我的意思是，破天荒的主动来找我……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话？”

沉默了半晌，见乔温没有继续开口的迹象，维娜的眉毛轻轻挑了挑，又重新用有些压抑的平和语气这样问了问他。

“哦，好像……就这些？”

对女魔头的询问感觉有些意义不明，在对方的注视下，乔温试探性的摇了摇头。

米帕——

话音刚落，乔温隐约听见了青筋皱起的声音。

“……是吗。”

烦躁。

不知为何，盯着面前这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鼠，维娜的心情莫名变得越来越烦躁。

“那个，维娜姐你快点去吧，家里这么久才来一次客人，要是走掉了多可惜。”

总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考虑到小屋门口还有个不是善茬的女人等着，乔温姑且小声提醒了眼前的女魔头一声。

然后话音刚落，他就被凶里凶气的瞪了一眼。

“怎么，你很想见她？”

声音彻底冷淡了下来。

垂落至肩膀的黑色长发微微抖动，明明几秒前还相当好说话的维娜忽然像变了个人。

随着她重新挺直腰肢，书房里的气氛明显开始变得刺人，乔温后背也随之涌上一丝凉意。

“不，硬要说的话……并不太想……”

时间的概念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无限延长，莫名其妙被女魔头盯着，乔温稍稍移开视线，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在这时，新的敲门声再度传入两人耳边。

“喂喂？小维娜你在的吧？快点过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砰砰砰——

这一次，卡蜜拉的敲门声比之前响了许多，即使是这间距离玄关最远的书房也能轻松听见。

“再不开门的话，姐姐就把你这小房子拆掉了哦？”

耳边清晰听到了卡蜜拉的声音。

“……”

听到这句话，乔温目光游移起来，额头见汗。

毕竟门外那女人的声音虽然依旧温柔如常，但给人的感觉又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你好像听得很入神，她的声音好听吗？”

耳边传来仿佛能全身冻结的话语，乔温这才注意到，似乎因为自己刚才走神时的反应又被误会了，导致面前这喜怒无常的魔女眼神更加扎人了许多。

“不是，我就是觉得那个人太吵了……维娜姐你看嘛，小屋的门就在我卧室楼下，她一嚷嚷我就能听到，我只是希望她能快点安静下来。”

默默移开对视的目光，乔温现在不光后背凉，全身都凉。

他已经意识到，就和阿九说的一样，这维娜对外面那卡蜜拉确实不怎么感冒。

嗯，这里还是顺着这女魔头说话比较好。

“是吗？那待会儿我帮你把原话转告给她。”

见乔温明显软了下来，维娜这才眯着眼睛，鼻尖冷淡的哼了一声。

旋即，她微微偏过脑袋，视线绕过乔温，径直投向玄关的方向：“这个丑女，挑这种时候过来做什么？”

‘……’

眼见维魔头似乎把余下的愤怒都转移到了门外的客人身上，乔温默默松了口气。

……

……

大约半分钟过去，乔温跟在维娜身后来到玄关。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人家都等得不耐烦了，你这是在犯罪哦小维娜。”

打开门后，他再度见到了这个先前给自己施加精神攻击的女人。

和温柔亲切的声音一样，本人即使从近距离观察起来也毫无死角，某个部位甚至比维娜还要引人注目。

“啊，你是刚才的小弟弟？”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温的视线，卡蜜拉在进门时也笑眯眯的向他打起了招呼：“我先前就在想了，这张脸好像勉强是我的菜……对了，姐姐的名字是卡蜜拉，你叫什么名——”

砰！

卡蜜拉话还没说完，乔温就听见身旁传来维娜咂舌的声音。

随后，刚刚才打开的玄关大门忽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凭空关上。

有那么一瞬间，乔温似乎看见卡蜜拉的鼻梁与门板亲密的贴在了一起。

第09章：乖乖站好

‘这声音挺响……一听就是好鼻子。’

见到这一幕，乔温默默给维魔头点赞。

舒服了。

对于像卡蜜拉这种刚见面就对自己动眼动脑的女人，他很不愉快，非常不愉快。

真希望维魔头能好好教育她，告诉这家伙与人初次见面时的基本礼仪。

嘎吱、嘎吱嘎吱——

正当乔温神清气爽的时候，紧闭的玄关大门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门扉轻微颤动，随后“啪”的一声，整个开始扭曲，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不成门形。

“……小维娜，这应该不是最近流行的欢迎方式吧？”

随手将被卸掉的大门扔到一旁，毫发无伤的脸上虽然依旧微笑着，但在被门咚后，这个女人明显生气了。

“谁知道呢，手莫名其妙的就动了。”

双手环在胸前，维娜脸上似乎也夹杂些许疑惑，没搞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下意识那样做。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

脑袋向右偏了八度，维娜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冷淡：“我很忙，有事说事，如果你喜欢讲废话，请回。”

“哼……？对久未见面的姐姐就这个态度？这才多久不见，怎么突然就跟个被人甩了的怨妇一样？”

拖着长长的鼻音，似乎是对维娜的反应感到奇怪，卡蜜拉下意识再度望向站在一旁的乔温。

“说起来这孩子，我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没见过呢。”

随着这番话落下，乔温再一次被卡蜜拉盯住了。

不过这次与之前的视线相比，截然不同。

察觉到女人目光中隐隐夹杂着的审视意味，乔温默默挪了挪步子，战术性撤到了距离维魔头更近一些的位置。

被这个几分钟前才对自己施展过精神干扰的女人盯着，他莫名有种被美杜莎凝视的错觉。

“刚才这孩子嫌你很吵，希望你能闭嘴去死，正巧，我的意见和他差不多。”

维娜冷淡的注视着卡蜜拉，随着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她口中吐露，乔温顿时感觉从卡蜜拉身上传来的压力消失一空。

与此同时，乔温右手的手腕也随之被一只冰凉的手拽住。

虽然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但乔温隐约能感觉到，这女魔头对他刚才的反应似乎还算满意。

‘……莫非是因为我经受住了美色诱惑，给她涨了点颜面的缘故？’

乔温试图去揣摩维娜的想法。

“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姐姐反而更感兴趣了，小弟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然而，即使被这样毒舌了，卡蜜拉也丝毫不为所动。

亲切的笑容再度于唇角浮现，她无视了维娜，径直走到乔温面前，上半身微微前倾，近距离看着他。

“……”

乔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太想理这婆娘。

下意识抽了抽右手，乔温转而扭头望向维娜，示意自己想先回卧室待着。

然而不知为何，右手并没能抽出来，他反而迎上了维娜满是惊愕的目光。

“？”

乔温正有些疑惑，却注意到维娜抓住他的左手已经松开。

“你……怎么可能，稍微给我等等……？！”

夹杂着些许茫然的声音传入乔温耳边，维娜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僵硬。

“维娜姐？”

乔温没太听清楚，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

“你……为什么十万年只剩这么一点了啊！？”

可就在下一刻，随着眼睛周围传来一阵挤捏感，乔温这些年来第一次从女魔头的脸上捕捉到了名为慌张的情绪。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这女魔头已经十分强硬按住他的上下眼皮掰开，仔细查看起了他的瞳孔。

“眼睛里的血丝……有点多，果然是之前的药效产生冲突了？……不，重要的不是这个。”

眼皮被强制性按住，任由女魔头在自己脸上不断检查，乔温总算搞清了状况。

似乎……自己的生命力只剩下两百年这件事情，莫名其妙被这女魔头发现了。

“阿尔，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说身上有没有什么部位失去知觉？还能不能感觉到这种程度的晃动……快点回答我！”

话音落下，女魔头那双纤细的手已然从乔温的眼睛周围转移至肩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便被一阵难以反抗的力道前后晃来晃去。

视野前后剧烈抖动，只一瞬间，乔温就感觉自己的脑髓都快被甩出去了。

“……这孩子有没有事我不太清楚，不过你多摇一会儿大概就有事了。”

在乔温晕头转向之际，一旁卡蜜拉慢悠悠的声音救了他。

听到声音，情绪有些不太稳定的维娜顿时一愣。

眼神逐渐清明，她怔怔的看了面前已经快要翻白眼的‘阿尔’一眼，下意识停住了手。

“嘿……真是稀奇，姐姐好久都没有看到你这种反应了呢？早知道就提前帮你录下来了。”

即使维娜停下了动作，一旁的卡蜜拉似乎还在津津有味的在揶揄着什么。

“……”

不过维娜并没有去在意，她怔怔的凝视着眼前的‘阿尔’，半晌后才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区区一只小白鼠而已，我从刚才开始到底在紧张什么？’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头了，随着这样的念头在维娜脑海中浮现，她原本失态的表情也开始重新归于平静。

数秒过去，当她重新看向乔温时，目光已然恢复如常。

“你确定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以往时平淡的语调重新出现在维娜嘴边，这一次，她以十分平静的方式询问起了乔温。

对……就是这样。

这种反应，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

明明只是一只养得稍微久一点的小白鼠而已，充其量只是阿尔的代替品，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之后再换一只不就好了。

干嘛非得把自己搞得像刚才那样莫名其妙的紧张？

“啊，我没事的，身体很健康。”

尽管还残留着些许头昏脑涨的感觉，但在重新迎上维娜的目光后，乔温还是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笑容。

与此同时，乔温顺便揉了揉自己的脸，由于实力相差悬殊，这女魔头先前不经意间的动作，已然让他满脸通红。

当然，是痛的。

“……是么？那你运气挺不错，这次药效的冲突不算致命。”

见状，维娜抿了抿嘴唇，公式化的点了点头。

“是、是这样吗？太好了。”

另一边，虽然不知道女魔头为什么会把生命力暴跌的原因归咎到药效冲突这一方面上，不过乔温还是十分配合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然而，虽然脸上表情放松，但乔温的心脏却已然悄然提了起来。

因为现在对他来说，情况并不理想。

即使刚才蒙混过关了，但他生命力跌落的秘密已然暴露了。

这就让乔温很难受。

在他的判断中，自己召唤完英灵之后只剩两百年寿命这件事本身就是预料之外。

这一事实被维娜发现更是最差的展开。

他原先准备的计划，就是趁着维娜外出逛街时，召出英灵直接跑路。

但中途出了一些岔子，导致他召来了一位受了伤不能赶路的大天使，顺带着连他自己生命力也让对方榨干了。

而现在，当十万年的生命力因为“药效冲突”而暴跌到两百年这件事实被维娜发现后，就代表他在维娜眼中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品”。

然而，对这女魔头来说，“失败品”是不需要的。

乔温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女魔头会像对待以往实验中的其他失败品一样，直接当场将他解刨，然后通过检查他的身体来确定造成失败的缘由……

那他可真就直接凉凉了。

倒不如说……如果继续待在这里，肯定逃不了被解剖的命运。

即使不是今天，那也会是明天。

这十多年里，乔温还真就没见过这女魔头对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失败品心软过。

“阿尔，你先回卧室去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要稍微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耳边正好传来了维娜冷淡的声音，听得他浑身近乎本能地一僵。

不过还好，似乎是因为还有客人在的缘故，这女魔头并没有当场把他拖进实验室大卸八块，让他有了从中操作的空间……

‘看来，我需要马上跟厄里莎大人商量一下要怎么从这里突围。’

脑海里涌现出这样的念头，乔温抬头看着眼前的维娜，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诶？等等，为什么还要让他回去？”

乔温刚转过身，身后却再度传来了卡蜜拉的声音。

“我说小维娜，这孩子刚才的反应我还挺感兴趣的，反正现在他已经是个失败品，又也没什么价值，不如直接让给——”

似乎是因为乔温刚才对这个女人的抗拒，反而让她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竟是主动想要接手乔温。

但是，卡蜜拉话里的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产生了一股沉重到极点的压迫感，瞬间将整个小屋笼罩。

‘……什么情况？这女魔头怎么又生气了？’

全身筋肉痉挛，仿佛被无形的手卡住脖子了，乔温颇为僵硬的转动脑袋，重新望向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便看到，作为这股压迫感源头的维娜，似乎正一言不发的盯着卡蜜拉。

尽管由于侧着身的缘故，乔温看不见她的眼神，不过通过现在的气氛来看，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友善的眼神。

而被注视着的卡蜜拉似乎也对维娜的反应相当意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惊讶。

“小维娜？你现在的眼神，应该不是能对姐姐露出来的眼神吧？”

语调低缓，笑意逐渐收敛。

先前一直笑盈盈的卡蜜拉在这一瞬间也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冷澹，好整以暇的回瞪维娜。

“……我的东西有没有价值，由我自己来判断，不需要你决定。”

维娜的回应更加冷淡，在留下这句话后，她便不再看卡蜜拉，反而也扭头看向了乔温。

“维娜姐……？”

虽然对方在看向自己前似乎就已经收敛了刚才那种能让空气变得沉甸甸的视线，但乔温还是莫名有些发怵。

这女魔头，又怎么了？

她又想干嘛？

右腿下意识后退一步，但还没等他鞋跟落回地面，维娜便已经向他走来，耳边同时听见了恶魔般的低语。

“阿尔，乖乖站好。”

“我有要从你身上确认的东西。”

下一刻，还没等乔温有所反应，他便眼前一黑，后脑勺传来力道，整张脸都莫名其妙的埋进了某种柔软的东西里。

第010章：它终将成为女孩

“…？”

乔温一脸懵逼。

脸颊深埋于罪恶之中，眼前一抹黑，鼻尖萦绕着有些陌生的香味。

初时，由于维娜的动作太快，乔温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在经过了几秒钟的迷茫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做什么。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已经十多年未曾经历过的东西。

一种名为洗面乳的东西。

‘什么情况，这女魔头突然间是想干嘛？”

“不、等等，莫非……这魔鬼打算变卦，直接把我这失败品的脑袋拧下来？？’

浑身逐渐僵硬，一阵胡思乱想后，乔温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因为在这种距离下，即使让楼上的大天使神降下来，估计也救不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很快的，乔温便注意到，维娜似乎并没有要恁死自己的打算。

女魔头那一直按在他后脑勺上的冰凉手心始终未曾移向更下面一点的脖颈，仅仅只是越发用力，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

不知不觉间，两人四周已经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之中。

脸紧紧贴住胸口，乔温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此时唯一能感受到的，仅仅只是维娜胸口中不断跃动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到这份心跳的频率……正在不断升高。

‘有一说一，我来到这边十多年了……好像还没被这女魔头这么主动抱过，现在感觉好像挺软的。’

虽然对维娜突如其来的洗面乳行为感到意义不明，但对于自己现在并没有反抗能力这件事，乔温还是相当清楚的。

于是，反抗不能的他最终选择了享受。

别说，在放空大脑以后，乔温还真觉得挺舒服。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埋在里面呼吸不太顺畅。

而且，这女魔头的心跳声也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吵了。

心率过速是病，得治。

“……维娜姐，喘不过气了，要出事了。”

又是一小段时间过去，随着一阵轻微的窒息感涌上脑海，乔温终于还是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

然而，听到他的声音，一言不发的维娜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双手发力，搂得更紧了。

“那个，小维娜？你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可以先搭理一下姐姐这边吗？”

这时，一旁被放置了半天的卡蜜拉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两人。

“你不是想要他吗？我在确认他对我而言的价值，如果是垃圾的话就扔给你了。”

听到这句话，维娜这才蹙起眉毛，手上力道减轻，回头瞥了卡蜜拉一眼。

借此机会，被捂得面红耳赤的乔温也顺利从窒息感中脱离。

“是吗？那你确认价值的方式还真是独特。”

闻言，卡蜜拉倒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饶有深意的看了正在努力获取氧气的乔温一眼：“然后呢？现在你已经松手了，代表这块小垃圾你是准备让给姐姐了？”

“不行……不给你。”

呼吸略微产生絮乱，维娜抬起左手用力按住心口。

那毫不犹豫拒绝的态度……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商量的余地。

“……好烫。”

按在心口上的手上移，维娜摸着自己温度明显有些偏高的脸颊，忍不住又转头瞥了乔温一眼。

其实……早在不久之前，她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无欲无求的自己开始变得奇怪，经常会走神，每当那个时候，脑海里总是会莫名其妙浮现出家里某个小鬼的脸。

逛街购物明明是自己最大的爱好之一，但最近一个人漫步在街上时，她却莫名提不起兴趣，反而想尽快买完东西回到森林里的这间小屋。

原本一直把这条小白鼠当做亡故弟弟的代替品，可就在刚才，在卡蜜拉准备撬走这只小白鼠时，自己的大脑却忽然间一片空白。

等到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将满载杀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投向了对方。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最近的状态真的很奇怪。

这个臭小鬼……这个原本只是准备用来当做实验用的小白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对自己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

眸光流转，维娜盯着‘阿尔’的眼神正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此时此刻，她正在尝试缓解刚才主动拥抱后所产生的后遗症。

但是，没用。

本来觉得一个单纯的拥抱不会令自己产生丝毫动摇，等抱完了就能心安理得的把这个平白影响自己心绪的垃圾一脚踢开。

可现在……好像不行。

心脏跳得好快。

快的离谱，仿佛快要炸掉。

脸上也有种莫名其妙的灼烧感。

不管怎么转移注意力，也完全消停不下来……

而且……先前没有自觉还好，如今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愕然发现，她自己竟然连主动跟身旁的这个小鬼对视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了。

什么啊这个。

到头来，自己这边不是完全变成自以为是，结果被轻松反制的白痴了吗……？！

“小维娜，如果你愿意稍微帮姐姐一个小忙的话，人家也不是不能马上就离开这里，尽快给你创造私人空间哦？”

就在这时，卡蜜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嘴角噙着浅笑，将维娜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她正饶有深意的看着维娜。

“……内容？”

回过头，维娜咬了咬嘴唇，努力板起一张脸，语气低沉的开口。

‘这个……莫非是女魔头之间的犯罪商谈？我是不是先从这里离开比较好。’

一旁，在大口呼吸了空气之后，总算恢复过来的乔温听到两人之间的交谈，顿时心中狐疑。

“放心吧，只是很简单的小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温的视线，卡蜜拉转头宽慰似的看了他一眼：“至少不会波及到你家里的小绵羊。”

‘说谁是说绵羊呢你这蠢货。’

心里这么想着，乔温目光腼腆的对卡蜜拉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在问你，具体内容是什么？”

似乎是对两人的互动不太满意，维娜挪动步子走到中间隔开两人，对卡蜜拉的态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冷下来。

“是呢，我想想……如果小维娜你能暂时帮我打打下手的话，姐姐会很高兴的。”

不过这一次，卡蜜拉倒是没有再继续挑衅。

在乔温和维娜的注视下，她略微侧过身，用下巴点了点正在趴在小屋外面一动不动的黑色巨龙。

“首先呢，我打算先给小黑做一次小手术。”

“手术？”

维娜稍稍一愣，瞥了门外雄壮的黑色巨龙一眼，很快想到了什么：“你是打算……”

“对，我想帮它变成女孩子。”

“最近呢，这孩子差不多也到成年期了，毕竟是纯血龙嘛，一天到晚精力都很旺盛，昨天还抱着一头大山龟动来动去的，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所以……作为主人，想稍微帮帮它。”

“你看，要是没有那团碍事的东西，它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对吧？”

右手轻轻摸了摸脸颊，说出这番话的卡蜜拉有些羞涩，颇为慈祥的注视着黑色巨龙。

‘她在说什么鬼……这女人是恶魔吗？’

理解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乔温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他现在才发现，比起莫名其妙外加喜怒无常的维魔女，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才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

“嗷？”

此时，门外的黑色巨龙也察觉到了卡蜜拉的视线，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纯血巨龙还颇为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就这些？”

维娜看起来并不感兴趣，听完以后，只是象征性的随口确认了一下。

“对，还有希望能顺便再给姐姐拿一些能抑制恢复能力的药。”

卡蜜拉煞有其事的点了点脑袋，白皙的脸颊上随之浮现出些许愁容：“听说纯血龙的恢复能力都很出色，如果用一般的方法割掉，之后再过一段时间又会重新长出来，剪起来很麻烦的。”

“确实呢……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把涂了暗物质的小刀，用来做手术正好合适……做完以后大概只需间隔几百年再割一次就能一劳永逸了。”

听着卡蜜拉的描述，维娜摸着下巴，似乎一本正经的思索了一番。

“对了，正好割下来的东西能拿来给阿尔补补身体。”

谈话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维娜试着回头看了身后的乔温一眼，那张莫名红润的脸上随之用力挤出了一副怎么看怎么不自然的笑容。

‘什么情况，这女魔头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奇怪？一边说着○丸的话题一边朝我露出这种渗人的笑容……这又是几个意思？’

对此，并不知道维娜此时在想什么，甚至连刚才洗面乳的含义都没整明白的乔温默默后退了一步。

虽然没搞懂维娜奇怪表情的含义，但是他已经听懂了这两个女人刚才交谈的内容。

他现在就感觉身上某个地方凉嗖嗖的。

恶魔啊。

不光卡蜜拉，这两个女人……都是恶魔。

货真价实的恶魔。

你割了一次，还不够？

还要隔一段时间再割一次？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间酷刑！？

下意识的，乔温扭头看了屋外的黑龙一眼。

那庞大的身躯，狰狞的龙颚，全身上下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纯黑色龙鳞……这些特征让它看起来威风凛凛，充满了雄性生物的阳刚之美。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它马上就要变成女孩了。

“那就决定了呢，手术时间会不会很长？我先去给那孩子做做麻醉。”

卡蜜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轻轻揉了揉手腕，似乎是在热身。

“不需要，最多半天就能解决，别把我的院子弄脏了，我去拿东西，手术等会儿离远点再做。”

维娜制止了卡蜜拉，随后去实验室里拿了一些东西。

“阿尔，那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大约两分钟后，维娜和身后提着几个大背包的阿九重新回到了玄关。

驻足在玄关门，维娜指尖轻描淡写的转动着一把正不断散发出淡淡黑雾的小刀，用听起来故作自然的声音叫了乔温一声。

不，虽然姿势和动作看起来都很高冷，但乔温已经注意到，从刚才开始，这女魔头在和自己说话时，似乎忽然间就变得不愿意用正眼瞧自己了。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乔温现在相当迷茫。

因为他记得，这女魔头对待以往那些“失败品”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那标志性的、犹如看垃圾和虫子一样的眼神藏哪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而且，这女魔头刚才好像还说，要拿那头黑龙的○丸重新给我补身体……这又是什么情况。’

回忆着维娜刚才的一举一动，乔温愈发狐疑。

这女魔头，莫非是打算大发慈悲，再给自己一次继续当小白鼠的机会。

而且，‘失败品没有二次利用的价值’这句话，乔温记得好像是这女魔头自己经常挂在嘴边的。

说实话，忽然间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要不是维娜平时喜怒无常惯了，乔温甚至都怀疑这女魔头是不是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优秀之处，想馋自己的——

“……不用了，我就在家里等维娜姐你回来吧。”

在思索着这些奇怪细节的同时，乔温也用力朝等在门口的维娜摇了摇头。

开玩笑，让一个男人去看两个恶魔给另一个雄性做阉○手术，这是什么鬼展开。

光是听着就浑身冒冷汗。

“…是吗？那好吧。”

闻言，脸上的表情虽然看起来稍稍有些矛盾，但维娜也没有强求。

“玄关的门等小九回来以后再重新修一下，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外面那些东西不会进来的。”

这样说着，她瞥了空荡荡的玄关门框一眼，语气里透露出几分犹豫：“或者……我让小九先把门修好再走？”

“不用啦，快点做完手术让客人回去吧，家里还是安静一些更好。”

乔温这次学乖了。

既然维魔头不喜欢外人进到这间小屋，那他就顺着这个意思说下去。

“……是吗？那……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果不其然，在说完这句话后，乔温便注意到女魔头的双眼微微睁大一些，声音里的语调也上扬了一些，明显对他这次的答复很满意。

“我看一下，嗯……生命力虽然减少了很多，不过现在已经完全稳定了……这个给你，待会儿要是感觉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就撕掉它。”

临走前，维娜再度以莫名有些矜持的方式摸了摸乔温的额头，随后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枚刻有奇怪符文的小纸片交给了他。

“那，好好看家？”

“嗯，维娜姐白白。”

和维娜道别后，乔温眼睁睁看着一无所知的黑色巨龙展开双翼，主动载着两个恶魔前往更远一些的净身之地……

“好可怜。”

摇了摇头，乔温默默将视线收回。

“哈……这女魔头总算走了，一惊一乍的简直吓死人。”

送走维娜后，在这间徒然安静下来的小屋里，乔温叹了口气，转身走上通向二楼的楼梯。

“不过，她怎么搞的，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上楼期间，乔温还在回忆着刚才维娜对自己的态度变化。

老实说，看起来扭扭捏捏的有点恶心。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不久前那个高冷的女魔头更好一些，至少言行很好懂，不用自己费心去揣摩意思……

“不，等等……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没走两步，乔温徒然一愣，就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四下环顾。

没人。

就在几秒之前，维魔头去做手术了，阿九也跟着一起去了。

换句话说，这间小屋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

“先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仔细想想，现在不就是我离开这鬼地方的最佳时机？”

来到二楼，抬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乔温若有所思。

第011章：逃跑路线哒

二楼，安静的走廊里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乔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不太对劲，最近我的运气突然间好得离谱……之前给大天使疗伤也是，现在开溜也是，每次刚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乔温有些狐疑。

他也不是谦虚，在运气这方面，乔温自诩比他差的人不会有太多。

穿越过来后的倒霉遭遇不提，即使在穿越前，乔温也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平时十次抽卡九次保底，饮料瓶盖全是谢谢惠顾，有次捡了几张钞票拾金不昧，结果回家发现自己钱包没了。

其他诸如每次学习累了刚一点开游戏就被推门进来的老妈撞见，轮到自己上镜时镜头总是莫名其妙发生故障和偏差之类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微妙的不幸早就成了乔温生活的一部分，他习惯了。

因此，最近这种顺风顺水的经历反而让他心神不宁。

比如现在。

乔温本以为，至少要等到下次维娜外出购物的时候自己才有机会离开，可没想到突然就来了一个卡蜜拉，直接把维魔头支走了。

这种感觉，就仿佛一个在自动贩卖机买饮料时经常吃币的人，有一天投完币后机器里忽然就掉出了双份的快乐水……

“厄里莎大人，您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嗯？”

怀揣着一丝犹豫，乔温走到衣柜前，伸手把柜门拉开，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其中。

但是，衣柜里早已空空如也。

“……人呢？”

有那么一瞬间，乔温本能地惊了一下。

一种自己被神祇用某种高大上手段过河拆桥的念头涌上了脑海。

但很快的，乔温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隐约能察觉到，自己和厄里莎之间的微弱联系依然存在。

“在哪？”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毛，乔温循着双方之间虚无缥缈的联系，环视四周。

他感觉大天使应该还待在这个房间里。

“这被子怎么鼓鼓的？”

没过几秒，乔温的目光便停留在了自己的床单上。

在那里，他今早起床后没有整理的床单依然乱糟糟的，但其中心处的被子却莫名裹成了一团粽子。

“该不会……”

隐隐想到了什么，乔温脸色古怪，快步走到了床边。

在靠近后，他很确信，自己的被子里有人。

“厄里莎大人，是您在里面吗？”

一边说着，乔温一边试探性的伸手戳了戳。

稍一用力，指尖便陷入了软绵绵的被子中，触感上佳。

这套被枕包括床单和毛毯在内，是维魔头在乔温几岁时给他准备的东西，内部的保暖材料并非寻常的棉花，无论是做工还是使用体验都相当完美。

尤其是在天冷时，对人体的禁锢效果甚为恐怖。

要说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小屋，乔温最舍不得的东西，大概就是这团棉被了。

“……”

在收回手后，乔温面前的被子随之传来一阵蠕动。

紧接着，金发碧眼的大天使晃晃悠悠的从中探出了脑袋。

背上三对光翼完全收敛隐藏，依旧捂在被单里的双手似乎还抱着乔温睡觉时用的枕头，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在眨了眨后，便默默盯住了乔温。

……居然还真就在里面。

“下午好，厄里莎大人。”

尽管有些惊讶，但乔温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他并不是很在意厄里莎怎么从衣柜转移到了自己的被单里，也没太大兴趣。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您休息得怎么样？目前咱们要收集神力需要先去别的地方寻找资源和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您现在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虽然厄里莎腰间的伤口刚刚愈合不久，或许需要静养，不过乔温还是不打算让这次绝佳的撤离机会从眼前溜走。

“……”

有些出乎乔温意料的是，在他问出这句话后，大天使先是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然后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见状，乔温顿时松了一口气。

强力的保镖有了。

离开这里时需要带的东西他也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现在，条件凑齐。

是时候迈出回家的第一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撤退的路线我有规划，就麻烦厄里莎大人您在路上保证我的安全了。”

转身走到衣柜旁，乔温将手伸进墙与柜子间不大不小的缝隙里摸索片刻，从中拽出了一个快要被挤扁了的小背包。

背包的做工相当粗糙，是乔温自己通过一些布片和针线临时瞎做出来的。

打开背包，里面除了能支撑一段时间赶路的干粮和一小撮东拼西凑出来的求生工具以外，还剩下一张手绘地图。

这张地图，便是乔温穿越过来后花了十余年时间得到的成果之一。

虽然手绘地图本身的资料来源于维娜书房里的书，不过上面那几条被画出红线的路径，都是乔温自己通过无数次‘外出散步’侦查规划出来的。

“厄里莎大人，这就是我们的逃跑……不，撤退路线。”

回到床边，当着大天使的面将地图摊开，乔温伸手图上指了指几条红线中的一条。

“我们只需要沿着这个方向穿过外面的森林和雪山，途径一段荒野，就能到达目的地了，那里肯定能找到和您恢复神力有关的情报。”

在开口时，乔温的指尖沿着红线一路向上，从起始位置的“魔物森林”不断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处有着城堡图案的位置。

在城堡的上方，清晰标志着“利塞壬”这几个小字。

乔温考虑得很清楚。

虽然已经规划了四条较为靠谱的逃脱路线，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一条。

原因很简单。

其一，在几分钟前，维娜和卡蜜拉离开的方向正好和这条路线完全相反，走这条路能百分百避开路上偶遇的乌龙。

其二，利塞壬并没有能对大天使造成威胁的神祇。

而且，这个国家人族当政，出于某个原因，本身就很乐意接纳人类。

即使是对乔温这样的三无游民，只要入境审核通过，也能很快融入其中，非常适合用来作为临时落脚点。

综合这些考虑，乔温果断选择了这条路线。

“嗯……如果厄里莎大人您也没问题的话，我们就走吧。”

收好地图，确认背包里的其他东西都在，乔温直接将背包背在了身后。

考虑到行程和自身的体力，这个背包里乔温基本只装了必要的东西，尽量减轻了重量。

见状，一旁的厄里莎也离开了床单。

不过……

“那个，厄里莎大人？您在做什么？”

无意间转过头，注意到下了床后身上依然裹着厚实被单，双手紧紧抱着枕头的大天使，乔温眼角微微抽搐，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第012章：她说，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厄里莎大人，您该不会……打算带着这套被子一起走吧？”

“……”

被乔温问到以后，大天使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有要把被枕放回去的打算。

她似乎很喜欢这套床上用品。

在乔温的注视下，厄里莎甚至还顺手扯了扯床单，拍了拍另一条搭在床边的毛毯，然后似有所指的将目光投向乔温身后的背包。

“不行。”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一跳，断然拒绝。

“本身要带的东西够多了，再加上这些就太繁重了，等下还要赶路呢。”

现在正值冬季，这些被子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加厚版。

体力本身就是乔温的弱项，光是背上现在的东西进行长途移动对他来说就很辛苦了。

要是再装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进去，那还不重死个人。

不……说到底，本身在乔温的计划里，背这个包的应该是被他召唤过来的英灵，而不是他本人。

结果现在来了尊神祇。

乔温可没想过要让这位大天使屈尊给他提包。

生命诚可贵，不能如此白给浪费。

“……？”

不过，尽管乔温婉言谢绝了，但这位大天使对他的回答明显不是很满意。

她将薄薄的床单一并扯下，和枕头一同抱进怀里，然后歪了歪脑袋，一言不发的盯着乔温。

那疑惑的模样，那不愿妥协的姿态，就仿佛正对乔温说“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不不不，真不行，做不到的。”

见状，乔温再度摇头，严词拒绝。

“这玩意儿重死了，背着绝对连路都走不远，您如果喜欢这种，等离开这里我再带您去买几套新的。”

额头稍稍见汗，面对厄里莎这样的神祇，乔温既不能打又不能骂，只能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

然而，这番肺腑之言好像没什么用。

大天使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他，怀里的东西也被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家伙……为什么会对这套玩意儿情有独钟啊。

“行吧，那带上吧。”

乔温还是妥协了。

他感觉再杠下去也没什么用。

这位大人好像不听人话的。

再者，耽误久了维魔头可能就回来了。

这么好的撤退机会白白浪费是要遭天谴的。

“装进来吧，是您自己装还是我来帮您？”

这样说着，乔温将背在身后的背包重新放在地上，然后摊开。

这一瞬间，虽然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但乔温还是注意到，他眼前这位天使大人似乎很开心的眯了眯眼睛。

让到一旁稍微等了一小会儿，待到厄里莎仔细的把一系列床上用品都塞进背包，将原本干瘪的行囊充实膨胀之后，乔温才重新过去将包提起。

“噢……这次出门，看来会很辛苦……”

掂了掂背包的重量，感受着沉甸甸的触感，乔温露出苦笑。

重新背上背包，乔温深吸口气，再度望向眼前目光意外柔和的大天使：“好了，厄里莎大人，这次咱们真的得出发了。”

说完，见到大天使点头后，乔温便转过身，迈着步伐，毫无留恋的向着卧室门外走去——

几分钟后，林间小屋外。

“不行了，极限了，走不动了，先、先休息一下……！”

四周血红色的树木茂盛生长，刚刚走出小屋不远的乔温双手撑地，额头渗出汗珠，眼睛睁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发现，他似乎稍微有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乔文感觉身后的背包仿佛越来越沉了。

背不动，走不远，这包简直太重了。

这是目前摆在他面前的现实，并不是咬咬牙之类就能挺过去的问题。

“……”

也就在这时，乔温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视野中也出现了一对笔直修长的双腿。

原本走在前面几步的大天使注意到状况，折返回到了乔温面前。

“厄里莎大人，我觉得吧，果然……还是把这些多余的东西都留在这里比较好。”

嘴角扯了扯，乔温有些吃力的转为坐姿，抬眼望向厄里莎。

此时，这位大天使身上正穿着维娜的衣服。

考虑到原本的圣白软甲太过显眼，乔温下到一楼时又不得不去维娜房间的衣柜里翻了好几件衣服给厄里莎穿上。

好在这两人虽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但厄里莎套上衣服后除了某个地方有些松垮以外，其他方面还是挺完美的。

“……”

注视着瘫在地上的乔温，大天使没有说话。

半晌后，她小小的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语的瞪了乔温一眼，微微弯腰，将手伸向他身后的背包。

乔温见状，很快也察觉到了对方想做什么，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却相当配合的将背包卸了下来。

随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对自己来说重若千斤的背包被厄里莎轻而易举提起，并背在了身后。

“噢……厄里莎大人您愿意帮我吗？这可真是感谢——嘶！”

背包离身，身上的压力骤然一空，乔温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

不过，这次他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在一瞬间僵硬。

脚被踩了。

还被靴底压着碾了碾。

天使大人似乎对他这种没骨气的行为很不满。

“……”

这种情况，乔温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抬杠的话大概另一只脚也会被踩。

嗯……被超漂亮的异性穿着高跟靴踩，虽然这种惩罚对某些群体来说可能是奖励，但乔温姑且没有那种癖好。

硬要说的话，比起被人踩，他更喜欢踩别人。

“呼……”

片刻过去，厄里莎稍稍呼了口气，停下了这一举动。

再度瞪了乔温一眼后，她又伸手将乔温从地上拉起。

大天使的右手柔软白嫩，乔温却没能留出太多心思去感受，在起身后很快抽回了手。

‘唉……要是能召唤过来的是位同性就好了。’

乔温在想，如果召来的是男性英灵或者兽类英灵，那现在不光是背包，甚至他自己都能让对方一并背着赶路。

到那时候，依靠英灵的身体强度，即使暂时没有魔力，那也能相当轻松的背着他离开这里，哪需要像现在这样处处忌讳。

当然，乔温对此也就只是单纯的想想。

毕竟目前有能力承诺送他回家的，也就只有厄里莎。

想到这里，乔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紧紧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大天使。

虽说这条路线已经避开了森林中许多大型魔物的领地，不过即使只是中小型魔物，也能轻松撕碎现在的乔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时刻贴近着与大天使之间的距离。

“吼——？？吼——！！？？”

然而，正当乔温与厄里莎在这片血红色的森林中前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巨龙咆哮声在顷刻间传遍了整片森林，就仿佛是这片森林对乔温的送别。

一瞬间，原本还算安静的四周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这个声音……”

隐约听出了这几道咆哮声中所夹杂的迷茫无助与绝望，乔温默默回头望了身后的方向一眼。

他明白，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男孩子。

第013章：少爷人没了

魔物森林，西北边缘。

粘稠的血液将附近的大地染上颜色，卡蜜拉手中沾染着血渍的小刀被黑雾缠绕。

由于能麻醉纯血龙的东西比较少见，两个恶魔懒得准备，于是索性没有采用麻醉。

这也导致黑色巨龙的叫声持续了大约半日之久。

直到晚上时，这场手术才迎来尾声。

“我说小维娜……只是做个小手术而已，有必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吗？都快要出森林了哦。”

随手安抚着全身瘫软、生无可恋的黑龙，卡蜜拉扭头看向一旁的维娜。

尽管四周已然漆黑一片，但在场的两个恶魔都未曾受到丝毫影响。

“我只是不希望在院子里看到血，那孩子也对这种东西有心理阴影，以后散步的时候吓到就不好了。”

维娜不时敦促着触须怪用九条触须仔细收集黑色巨龙身上的各种东西，这位擅自将整片森林当做后院的魔头回应得有些敷衍。

“我说啊，你是不是对那只小绵羊太上心了一点？而且……居然还特地给他起了那个名字？”

将维娜的反应尽收眼底，夹杂着揶揄的笑容在卡蜜拉唇角浮现：“怎么，脑袋终于开窍了，准备吃嫩草呀？”

“……”

面对这种近乎找茬的搭话，维娜反而一反常态的沉默着。

“不会吧，我说中了？”

见到这一幕，卡蜜拉颇为意外，两条纤细的眉毛颇为在意的挑了挑，主动凑到了维娜面前：“哎——真令姐姐吃惊，为什么？因为以前抛弃弟弟的罪恶感？还是日久生情？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闭嘴，丑女。”

面对卡蜜拉的八卦，维娜也微微皱着眉头盯住了她：“和你有关系？”

“丑……等一下？我不管怎么看都是万里无一的大美人吧？”

和常人相比，卡蜜拉的关注点稍微有些奇怪。

“就你？真遗憾，我家的阿尔对你这张丑脸一点都不感冒，别人看你一眼都嫌多。”

冷淡的哼了一声，维娜语气虽然听起来很平静，但其中却仿佛夹杂着某种意义不明的骄傲。

她随意将卡蜜拉手里的黑色小刀接过，手臂轻轻晃动，甩掉刀身上面的血迹之后，便将之收进了风衣的荷包里。

与此同时，一旁触须怪的采集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龙鞭，龙蛋，龙鳞，龙经，龙血……

此时此刻，它九条触须上各自都缠着一枚被装满的大号水晶瓶。

“主人，已经全部收集了。”

注意将瓶盖拧紧，触须怪转头望向维娜：“纯血龙的血液烈度很高，这些水晶瓶承受不了太久，您看……我是不是先回去一趟……”

“嗯，你先回去吧。”

点了点头，维娜提醒了一句：“记得叫那孩子早点睡，明天就要给他准备新药了。”

“我明白了。”

触须怪向维娜行了一礼，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你还打算给那只小绵羊喂药？刚才好像已经出问题了吧？不怕撑死他？”

卡蜜拉歪了歪脑袋，似乎对维娜的做法不太理解。

“我要做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从外套的荷包里摸出几枚小型药瓶，维娜随手丢给了卡蜜拉：“这个，临时抑制恢复力的药，待会儿用魔力冲胀，让这头龙自己吃下去，等过段时间长出来再给它咔一次。”

这样说着，维娜略微抬起右手，做手刀状。

“多谢~来到这边的同类里，果然还是小维娜最靠得住。”

卡蜜拉一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边将双手合拢接下药瓶，然后很宝贝的放进了口袋里。

“……”

维娜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等待着下文。

她很清楚，促使卡蜜拉千里迢迢跑来找自己的原因，并不会只是单纯给黑龙去势。

纯血的龙类在这个世界虽然罕见，但对卡蜜拉来说充其量只是玩物，并不至于花费这么多心思专程横跨半个大陆跑过来。

“昨天，又有新的幼神被我发现了。”

并没有沉默太久，卡蜜拉的声音便再次传入维娜耳边。

“大概是某个同类想偷跑，在来到这边后偷偷和这里的土著生下来的吧，我这次过来，也是打算顺便去那边拜访一下。”

此刻，尽管唇角还含着笑容，但卡蜜拉的声音里已经不再有任何温度。

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

“所以呢，小维娜？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卡蜜拉微笑着向维娜发出同行邀请。

“……你已经有具体坐标了？”

从卡蜜拉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维娜也微微皱了皱眉毛。

幼神，通常情况下都是指某个神祇的直系后代，作为神子，虽然不至于一出生就带有神位，不过相比其他生灵更有冲击成为神祇的可能性。

幼神这方面的问题，一直都是卡蜜拉相当关注的对象。

一个幼神的诞生，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发展来说虽然是好事，但对于像她和维娜这样的外来神祇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相反，还是一个严重到需要尽早处理的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本土神祇出现。

这里的神祇，很大一部分都是原本世界被毁灭后流浪过来的丧家之犬，作为外来者，他们一直被这个世界所排斥，连神力都需要自己去收集和储备。

而卡蜜拉口中提到的幼神，由于生母是这个世界原住民的缘故，其存在已经被这个世界所认同，相当于本土生灵，一旦成神，就将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尊本土神祇，占尽一切主场优势。

外来的神祇就算了，本土神祇的出现是不被允许的。

一旦有不受这个世界排斥和压制的本土神祇出现，那现在众神维持的格局与平衡将会被推翻，形成一家独大的情况。

“嗯，偷跑的那边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已经有人主动向我告密了。”

这样说着，卡蜜拉笑吟吟的点了点头，然后好整以暇的望着维娜：“我们一起过去的话，除了小的，大概连另一个老的也能一并处理掉，你要怎么办？”

“……”

“如果你打算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到明天，我或许会陪你。”

维娜安静地思索了片刻，然后很干脆的给出了答复。

“呜……等一两天倒是没什么啦，不过具体是为什……啊。”

对于维娜的答复，卡蜜拉脸上先是浮现出了一小部分疑惑，随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一脸错愕的盯住了维娜：“又是那只小绵羊？你认真的？那小鬼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自己先过去。”

皱了皱眉，留下这句话，维娜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必要的沟通已经结束了。

清楚卡蜜拉的来意后，比起待在这里，维娜更想早点回小屋制作新的补药。

而且，对于“阿尔”的生命力严重锐减的原因，她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之后，判断并不只是单纯的药效冲突。

不过具体原因是什么，她还是不太能确定。

因此，她决定稍微和家里的“阿尔”谈一谈。

“阿尔”身上藏着一些秘密，虽然平时掩饰得相当自然，但维娜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每次她做完实验后不久，实验室里到处散落的碎片边角料都会凭空消失一部分。

尽管每次消失的数量很微小，但维娜还是注意到了。

以前由于对小白鼠暗地里搞出的小动作不感兴趣，所以她一直懒得分出精力去管。

不过……现在已经不同。

当然，这次维娜只是打算做一次单纯的询问，并不想做别的什么事情去刺激对方。

无论“阿尔”瞒着她偷偷做了什么，她都有底气轻松处理。

而且，通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能隐约感觉得出来，“阿尔”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尤其是对异性和血有着某种严重的心理阴影。

毕竟，比起温柔亲切又美貌的自己，那个小鬼在和面部狰狞的触须怪交流时都显得更加自然放松。

“……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漫步在血红色的树林间，叹了口气，维娜喃喃自语。

回首相处的这十多年里，她发现自己对“阿尔”的感观已经在无形中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从最开始近乎自我满足式的收养，再到如今脑袋里总是会情不自禁想起那张脸。

说实话，这些年里，连维娜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明明印象中那个小鬼连主动接近讨好自己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难道只是单纯的因为相处久了，导致两人之间产生了类似亲情之类的东西？

对于这些，维娜并不是很明白。

她感觉……这大概就是养了个儿子的体验吧。

对，肯定是这样。

“……”

维娜沉默着，独自漫步在血红色的森林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动思考了和“阿尔”有关的事情，她只感觉浑身隐隐有些发热。

好想立刻回家见到那张脸。

脚步在无意识间加快，内心的冲动不断升温，到了后来，维娜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横穿了森林，回到了小屋。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能再见到那张脸。

“主、主人……？？”

原本还在空荡荡的玄关大门附近打转的触须怪见到赶回来的维娜后，顿时全身颤抖，只一瞬间便惊恐的匍匐在了地上。

旋即，满载惊恐的声音从它嘴里漏了出来。

“少爷他、他……他人没了……！”

第014章：两开花，两开花

啪沙啪沙——

鞋底踩在松软的土地上，乔温紧跟在厄里莎身后，沿着预先规划好的路线不断向前推进。

距离乔温离开林间小屋已经过了数个小时。

在厄里莎的庇护下，这一路上堪称畅通无阻。

尽管途中撞上了几只正巧路过的上位魔物，不过还没等大天使动手，那几头魔物在看清乔温的脸后，几乎都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仓惶逃开了。

乔温大概知道原因。

这片森林里，实力达到了一定程度的魔物都具备了基本的智慧，而他自己以往在森林里散步溜达时，身旁陪着的不是维魔头就是阿九。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些魔物也是在那个时候就把他划进了黑名单吧。

不过，虽然靠着乔假维威的方便规避了容易引发明显动静的冲突，但两人行进的速度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

身后背着鼓鼓背包的大天使步伐轻盈，脸上神情一如几小时前一般轻松，进程减慢的主要原因在乔温。

四周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周边诸多血红巨树的硕大根茎蔓延在地表，繁杂交错，乔温走路时一不注意就被绊一个踉跄。

而且，虽然能靠着维娜的余威惊退一些上位魔物，但越是接近森林外围，上位魔物就越稀少，那些没什么脑子的下位魔物反而变得多了起来。

乔温被袭击的频率正在不断升高。

到了夜间，这些魔物也愈发活跃了。

“虽然距离小屋已经挺远了，不过今天看来还是到不了雪山……我擦！？”

眼前一抹黑，就在乔温摸着下巴，犹豫今天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修整一晚的时候，他往前迈进的脚尖再度踢到了一截冒出地面的树根。

脚下被根茎绊住，上半身循着惯性前倾，乔温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身体便在一瞬间失去平衡。

额头冒出冷汗，出于职业习惯，在他本能的抬手想要护住脸。

所幸，他并没有扑街。

原本前倾的身体忽然止住了势头，鼻尖嗅到一阵熟悉的香味，走在前面的厄里莎不知何时回到了乔温身旁，探出右手拉住了他。

“噢……赞美伟大的厄里莎大人。”

松了一口气，乔温扭头看向身旁。

借着从天空洒下的微弱月光，他在近距离看清了大天使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对方帮助过的心理作用，乔温总感觉这位大天使越来越漂亮了。

“对不起，现在对我来说能见度太低了，感觉今天再继续下去也赶不了太远的路，干脆先休息一下吧？”

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发，乔温抱歉的看了大天使一眼：“不好意思，我好像拖后腿了。”

“……”

大天使一如既往的安静。

在听到乔温这么说后，她也只是歪着脑袋，有些奇怪的看了乔温一眼。

‘你拖后腿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不然要老娘干嘛。’

虽然大天使没有明示，但乔温姑且掌握着察言观色的社会技能，他大概从对方疑惑的目光里读出了这一内容。

“……”

虽然看是看出来了，但乔温明智的选择了无视。

“总之，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如果有树洞之类的就更好了——”

虽然这么说了，乔温发现身体完全动不了。

大天使的右手拽着他，纹丝不动。

“厄里莎大人？”

见状，乔温疑惑看向大天使，却发现后者正微微侧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盯着两人刚才走过来的方向。

那是林间小屋所在的方位。

“……您在担心她们找过来？”

稍微愣了愣，乔温也意识到厄里莎在想什么。

“应该没事吧，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了，她们也不知道我们的路线，就算骑着黑龙搜索整个森林也来不及——不，等等？该不会……”

注视着警惕的大天使，乔温的脑海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能让一尊伤势恢复的大天使都心生忌惮，那个维魔头，该不会也是——

想到这里，乔温忽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虽然以前的种种迹象就隐约让他产生过这一怀疑，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被实锤的一天。

“不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脑海里回忆着下午时和维娜打情骂俏的卡蜜拉，乔温默默咽了口唾沫。

经大天使这一提醒，他这才猛地发现，自己下午时以为的撤退绝佳时机，反而是通往BE世界线的分歧点。

而且和刚被召唤过来的大天使不同，那两个恶魔即使同样是外来神祇，那至少也在这里待了数十年，神力的储备和目前的厄里莎相比，应该也是充足的。

如果双方真的遭遇……情况大概率会是一边倒。

想清楚这一点，乔温莫名打了个冷颤。

“……”

这时，眺望后方的大天使也回过了头，目光重新与乔温接触。

“那个，厄里莎大人……要不，这次我还是一个人先回去吧？”

脑海里再度浮现维魔头的身影，乔温默默打起了退堂鼓。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迷途知返和被维魔头亲手抓回去……大概率是两种痛法。

不妥啊。

在搞清楚对方真正威胁性的现在，乔温认为硬碰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毕竟除了数量差距以外，大天使因为由于刚刚过来，且大病初愈，目前的神力储备近乎为零。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乔温并不是不太愿意再继续这种成功率偏低的行为。

而且很快的，他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这一次主动折返并不代表放弃。

他自己完全可以先回去，然后拜托大天使自己去外面收集含有神力储备的东西。

等到准备充足之后，再让她神降过来带自己光速离开……不也挺好吗？

这样一来，对乔温来说，顶多也就是再忍一忍，再多伺候那恶魔一段时间。

相比于之前被软禁在小屋里的处境，这个结果他完全可以接受。

“确实，有一说一，这么一来既没风险，又能达到我的目的，简直就是两开花……”

“……”

注视着忽然沉浸在幻想中喃喃自语的乔温，大天使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

紧接着，原本拉住乔温的手向下滑落，转而捏住了他的手腕。

完全没有要听从乔温决定的意思，这位大天使直接拉着他就继续向森林外走去。

“等、等等？厄里莎大人？您还打算继续赶路吗？？”

回过神来的乔温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作用后便老实下来，只得慌慌张张的被拖着走。

“?~”

似乎是在取笑召唤者的胆小和从心，大天使一边走着，反而一边哼起了某种轻快的曲调。

寂静的黑森林中，这小小的声音仿佛传出了很远很远。

然而不知为何，在被厄里莎拉住以后，乔温并没有再受到任何魔物的袭击。

甚至就连之前脚下那些此起彼伏、盘根错杂的巨树根茎，也都蠕动着自发让到了一旁。

“……”

反抗不能，乔温任由大天使拖着向前方移动。

耳边听着对方哼唱的声音，不知为何，乔温自己也渐渐放弃了回头是岸的想法。

他忽然感觉，现在这样子，似乎……也挺不错？

身体莫名轻盈了很多，仿佛被整个世界剥离了出来。

而且因为被拉着的缘故，乔温甚至连走路的力气也省了一大半，简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第015章：等离开这里，我就回老家……

冷，抖。

黑夜作伴，在被厄里莎拖着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原本还算舒服的乔温一下子又舒服不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快要到极限了。

由于本就正值冬季，雪山做邻，到了夜晚之后这片森林里的温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降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纵使乔温已经提前穿了两条保暖裤，也顶不住不断从前方雪山飘来的冷风。

此时此刻，乔温只感觉脚底冰冷，双腿麻木，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如果再不停下来，明天这关节大概率会出问题吧。

“不行了，厄里莎大人，真顶不住了。”

想到这里，乔温咬了咬牙，往回拽了拽依然被拉着的手腕。

“…？”

大天使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怎么了？你这人类还真是一碰就碎呢。’

乔温看着厄里莎，总感觉她正微微眨动的眼睛似乎是这样说的。

“腿疼，都快给冷风吹肿了。”

小心翼翼从大天使怀里抽回手臂，乔温卷起裤脚，给她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微微发颤的惨白小腿。

也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好巧不巧的从前方迎面吹来，如冰锥般的冷空气刚一和乔温小腿的皮肤接触，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

见到这一幕，厄里莎也明白了乔温想表达的意思。

姣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用目光示意乔温可以放下裤角后，这一次大天使总算停止了继续赶路的打算。

“…？”

转头四处望了望，即使是在黑夜中，大天使似乎也很轻松的找到了适合休息的地方。

顺手紧了紧身后背着的背包，厄里莎重新拽起乔温，带着他在一片黑暗中移动。

“那个……”

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小屁孩，乔温张了张嘴，原本想说这次就不用拉自己了，但他左右瞥了眼周围黑漆漆的环境，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反而把手回握得更紧了。

两人继续行走着，大约两分钟后，厄里莎和乔温停下了脚步。

‘这个是……？’

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乔温走近之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面前近处的景色。

此时挡在他面前的，是一棵底部直径超过了十米的参天巨树。

乔温所在的这片森林被书上称为魔物之森，由于这里魔物横行，人迹罕至，危险程度严重偏高，俨然算得上是一处天然禁区。

而似乎是由于这里魔力含量相当高的缘故，这种规格尺寸的树木几乎算得上是这片森林的标志之一。

嗤——嗤嗤——

随着某种东西蠕动的细微声音传出，原本蔓延在四周地表的血红色根茎仿佛受惊一般，在两人到来后便悉数收拢，露出了其中的景色。

在这棵巨树的底部，留有一道相当宽敞的缝隙。

“真厉害，不愧是伟大高贵的厄里莎大人。”

见状，意识自己今晚至少不用喝西北风了，乔温随口拍起了马屁。

“……”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温反而被回过头的厄里莎瞪了一眼。

‘嗯……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踩雷了，还是说她是不喜欢听人拍马屁的那一类？’

乔温有些诧异。

或许是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社会的连环殴打，又或者是和维娜相处久了的缘故，现在的他对这种人际交往间的细节稍微有些敏感。

刚才，虽然只是被轻微的瞪了一眼，这种常人一般笑一笑就会无视的程度，乔温却莫名在意。

他很确信，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什么地方惹得这位大天使不高兴了。

这就不太好了。

在目前知晓了维娜真正恐怖的情况下，厄里莎可是他唯一能指望的靠山。

纵然有召唤契约存在，但在乔温看来，把双方之间的关系处好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

不过，想是这样想，但乔温并没有开口道歉。

太卑微了可不好，这种小细节下次注意一点就足够了。

就在乔温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手腕上再度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虽然树洞已经近在咫尺，可这位大天使似乎还是担心他会迷路，贴心的把他拽了进去。

直至进到树洞后，厄里莎才重新松开了他。

‘话说这家伙，从刚才起好像真就把我当成一碰就碎的花瓶了……’

注视着将身后背包放到一旁的厄里莎，乔温脸色稍显僵硬。

嗤嗤——嗤嗤——

与此同时，等到两人都走进树洞后，外面地表上那些粗壮的根茎便再度蠕动起来，一点点将树冠重新遮掩。

一部分月光与冷风同时被挡住，虽然还是很冷，但相比之前，乔温感觉好了许多。

“现在这种环境生火的话就太显眼了……总之先保暖。”

犹豫片刻，将手伸向背包，在大天使的注视下，乔温先将最上面揉成一团的棉被逐一抱了出来，顺手递给了她。

大天使微微睁大眼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很是主动的接过了棉被。

“我事先带了过夜用的地毯跟毛毯，等把地毯铺好了，您就可以把被子铺在上面了。”

这样说着，乔温很快从背包里翻出了他给自己准备的外宿装备。

他的过夜装备和大天使中意的笨重棉团不同，仅仅只是一张附带驱虫效果的地毯，以及一张保暖效果不错的轻便毛毯。

“……”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树洞里传出，直到乔温将地毯铺开时，一旁的厄里莎都抱着棉被，一脸期待的注视着这一切。

“好了，这张地毯完全摊开还蛮大的，一人一半吧。”

大约一分钟后，乔温停下了手。

在他脚边，铺设着一张长宽接近四米的毯子。

所幸这张毯子的尺寸是按照他卧室里的床铺尺寸设计的，此时即使睡上两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忙完这一切，乔温便裹着另一条毛毯睡在了上面。

另一边的大天使自不用说，她在地毯铺好的一刹那，就已经抱着棉被倒在了上面，然后极其熟练的把自己裹成了粽子，整个在里面一扭一扭的。

“既然这么喜欢被子，那以后干脆叫你棉被仔算了——”

当然，这句话乔温也就搁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希望今晚是个平安夜，等过段时间大天使攒够神力，我就马上回老家找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子结婚。”

圆月当空，将视线从棉团粽子上移开，乔温沿着树洞前根茎间的缝隙眺望月光，默默做起了睡前祈祷。

来到充斥着剑与魔法的异世界生活了十五年，他开始渴望平静的生活。

第016章：要死要死

是夜，月光冷彻。

漆黑一片的森林中，形同野兽呜咽声一般的噪音此起彼伏。

一头浑身黑雾缠绕，体格偏小的魔物蹦蹦跳跳的从一棵巨树前走过。

然后，这头魔物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过去，一具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体从巨型树木垂下的枝条上坠落，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魔物之森最危险的时刻是在夜晚。

不过，夜晚中最危险的东西并不一定是魔物。

当然，也不一定是植物……

此时，就在某棵巨树的下方，隐约半倚着一道高挑的人影。

啪——

随着一小节枯树枝被踩断的细微声音传出，四周原本有些嘈杂的兽吼声瞬间为之一寂。

“主、主主主主人……？！”

这一动静，直接将前方不远处全身都匍匐在地面的触须怪吓了一跳，浑身触须抽搐，慌慌张张的回头望了过去。

作为一头即使只靠自己也能在这片森林里立足的上位魔物，在阿九眼中，黑夜仿若无物，此时的它依然能清晰注意到维娜的一举一动，包括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相比几分钟前，主人的心情更差了。

虽然从半小时前回到小屋时就跌到了谷底，但现在已经算得上在悬崖底部挖出了一个更深的坑……

理解了这一事实，触须怪阿九连忙重新回过头，将上半身的九条触须紧紧贴到地面上。

触须上的无数吸盘不断张合，如同犬类的鼻子一样，阿九不断搜寻着周遭细微的线索，试图找到那位让自家主人心情急转直下的罪魁祸首。

尽管从小屋出发到现在仅仅只过了半个小时，但它已经做到了许多事情。

例如通过残留在空气中的一丝气味确定了自家小少爷离家出走的方向，再比如通过一路上的各种蛛丝马迹追踪到了这里。

然而，还不够。

之前指引阿九一路最终的线索，忽然在这个地方断掉了。

不管是气味，还是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离家出走的小少爷看起来就像在这个位置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可能啊……光靠小少爷一个人，不可能突然间做到这么完美的伪装和障眼法啊……”

阿九很焦急，也很慌。

它感觉自己脑袋现在已经别在了屁股上，仿佛随时都会被目光阴沉的主人给拧掉。

“并不止他一个。”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忽然在阿九耳边响起。

浑身触须猛地一僵，触须怪阿九机械式的转动脖子，眼神惊恐的望向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旁的恶魔。

不过维娜并没有看它，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盯着某个方向。

“女人，生命力……原来如此。”

嘴里呢喃着意义不明的低语，维娜眼神闪烁，已然大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小时前回到小屋得知“阿尔”不见的时候，生活作风一向懒散的她亲自翻遍了整个小屋，注意到了仓库里残留的召唤痕迹。

与此同时，除了床上用品以外，她发现自己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好几件。

综合这两条线索，结合“阿尔”的生命力忽然暴跌的状况，维娜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条极为立体的信息链。

一直以来悄悄收集各种边角料的“阿尔”，只是一个为了尝试书上提到的召唤英灵、然后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单纯孩子。

而被召唤出来的英灵是个女人，不仅吃掉了“阿尔”近乎全部的生命力，甚至还劫持单纯的未成年当做离开的保险。

真是个卑劣的贱人。

最后，这个能在自己眼皮低下藏起来的贱人……显然也掌握着某种常规生灵难以企及的东西。

也就是说，是同类的概率很高。

“你先回去吧，接下来我亲自处理。”

瞥了脚边的触须怪一眼，维娜神色自然，微笑着下了指令。

“是、知道了！”

尽管感到疑惑，但触须怪很懂气氛，它不敢说，也不敢问，连忙慌慌张张的朝着来的方向退去。

‘连夜溜走的理由很简单，既然条件是取走阿尔的生命力，那应该受了不小的伤。’

‘而且……刚降临过来，神力的储备也很差吧？’

冷淡的笑意在唇角浮现，维娜好整以暇的望向了远处根茎错杂的地面。

线索并没有断，只是单纯的被破坏了。

“……”

下一刻，随着黑色的高跟靴抬起，在维娜迈出一步的同时，挡在她面前的诸多根茎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齐齐颤抖起来，如潮水般向两旁褪去。

随后，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重新浮现在了维娜眼中。

“穿我的衣服，拐我的人，现在还想溜出我的院子？”

“杀了你……现在就来杀了你。”

眼神冰冷，从再度移动起来的维娜口中，仅仅只漏出了毫无温度的低语。

……

……

“好冷。”

睡意上头，即将浸入梦乡的乔温，忽然被弥漫全身的冷意惊醒。

身上的毛毯在此刻无法为身体带来丝毫暖意，乔温本能地坐起了身。

然后，借着从根茎间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他注意到身旁原本全身被棉被裹成粽子的厄里莎也已经醒了过来。

她正仔细的将被单重新叠好，放进一旁的背包里。

“等一下，难道……？”

见到这一幕，乔温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掀开已经滑落到腰间的毛毯，悉悉索索的走到了树洞口。

稍稍探出脑袋，当乔温的目光沿着诸多根茎的缝隙投向外面，隐约看清了外面的情况时，顿时呼吸一窒。

此时此刻，距离这枚树洞不远处的位置，无数其他巨树的根茎都在不断蠕动，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齐齐让开道路，引发了一场在寂静黑夜中相当刺耳的骚动。

这场面，几乎和不久之前被厄里莎惊退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而在这场动乱的中心，乔温只看见了一道纤细高挑的人影。

维娜。

尽管此时看不清人影的脸，但相处了十五年，乔温对这道身影的敏感程度已经高得离谱。

他几乎能确信，绝对是维娜。

“什么鬼，这么大的森林，她这就已经找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乔温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来到这里生活了十五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对立方的角度感受到维娜身上的压力。

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正不断沸腾着。

恐怖。

真心恐怖。

乔温感觉，要是维魔头现在发现了自己，他有当场○○的自信。

然而，正当乔温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时，他脸上表情忽然凝固。

因为远处的那道人影在这一瞬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也微微侧着脑袋朝树洞这边望了过来——

“……！？”

乔温本能地想要缩回脑袋，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忽然变得十分僵硬，一点也不听使唤。

要死。

要死要死要死——

正当乔温头皮发麻时，他右手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力道，一把将他重新拽回了树洞里。

“……”

额头渗出冷汗，当乔温回过神来时，后背已经抵在了某处柔软的地方上。

第017章：受不了这种委屈

关键时候扯过乔温的，自然是他身旁的大天使。

在乔温朝树洞外观察的这段时间里，原先铺在地上的地毯，包括他刚刚还盖着的毛毯都已经被大天使顺手收回了背包。

“……嗯？嗯嗯嗯？？”

鼻尖嗅到淡淡的香味，乔温想说话，但嘴巴却被大天使先一步捂住了。

“……”

片刻过去，见乔温安静了下来，厄里莎才重新将他推开。

随后，原本捂着嘴巴的白皙指尖而戳了戳乔温的嘴角，厄里莎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片刻，乔温很快理解了厄里莎想表达什么。

大概是让他安静的意思。

“……知道了。”

老实的点了点头，然后乔温又用余光瞥了树洞的方向一眼。

“不过，那个，厄里莎大人……”

深吸一口气，这次乔温说话时已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女魔头已经找过来了，您觉得……呃，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乔温本想再提一提自己之前说到的开花计划，但大天使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把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

旋即，在乔温对未来有些迷茫的目光中，否决了计划的厄里莎在他的目光中轻轻抬起右手，摊开手心。

下一刻，数枚淡淡的金色光点在她手心上方浮现，像萤火虫一样盘旋飞舞。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些连这片树洞都难以照亮的、很微弱的光点，但却让乔温产生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安全感。

——神力。

仅仅一瞬间，乔温就意识到了这些荧光的本质。

“等等？您该不会是打算在被发现之后，直接动用武力吧？”

咽了口唾沫，察觉到厄里莎的想法，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呆滞。

“已经有必胜的把握了吗？”

犹豫着，乔温这样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到厄里莎很诚实的对自己摇了摇脑袋。

“……”

见状，乔温太阳穴隐隐作痛，忽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已经能看出来，如果不是自己主张撤退的话，厄里莎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有怕过追来的维魔头。

但是有一说一……这位天使大人是不是忘了自己神力的储备量只有2%？

太鲁莽了。

风险太大了。

赢不了的。

连乔温这个不会功夫的外行人都知道，神力充足的神祇和神力匮乏的神祇完全是两种生物。

“果然还是按原来的计划更保险，这里就让我自己出去吧。”

乔温决定制止大天使，他独自起身，走向树洞。

——如果自己现在出去的话，嗯……应该还勉强算得上迷途知返。

至少乔温是这么希望的。

但就在下一秒，他衣服的一角又被扯住了。

“？”

面带疑惑回过头，乔温发现大天使正有些不满的盯着他。

姣好的脸颊虽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温润的唇角却已经在无意识间抿住，扯着衣角的手也明显有些用力过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扯出一道口子。

似乎……比起和维娜爆发冲突，她更不愿意让乔温从自己身边离开。

？

什么情况。

乔温虽然一向对自己的评价很高，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厄里莎对自己产生了不舍之类的狗血情况。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乔温又没有刻意刷过好感度，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是这样么……’

乔温很快猜到了答案。

很明显，现在这情况是厄里莎的自尊心在作祟。

想来也是，本身尊为神祇，但在来到这里后却只能藏在狭小的衣柜里暗自疗伤，之后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更是在女魔头走后连夜逃跑……

虽然乔温自己并不觉得这些做法有什么不妥，但对这位大天使来说，或许早就产生了一种“受不了这种委屈”的情绪。

再加上现在，作为临时的保镖却要眼睁睁的看着雇主白给，可能直接导致她这股情绪急剧攀升到了临界点。

“我说啊，厄里莎大人……您自己也知道的吧？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希望您能暂时将契约精神放在第一位。”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着安抚情绪不稳定的厄里莎。

不过，在开口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反而也逐渐提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外面的维娜已经离这枚树洞越来越近了。

那恶魔原本就距离这枚树洞并不远，此时随时破口而入都不奇怪。

再不果断点，到时两个人可能都要白给。

说到底，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早知道维魔头也是尊神祇，乔温大概连“从这里逃走”的念头都不会产生，也不至于会演变成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

对……错的不是自己，都是维魔头的错。

但是现在暂避锋芒确实是上策。

“所以说，如果您在这里遇上危险，那我也不可能回得了家，现在我们必须得分头行动，充分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去做自己能做的。”

与此同时，发现自己的安抚完全没能让大天使扯住衣角的指尖放松，乔温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底。

千算万算，没算到猪队友就在身边——

天堂空荡荡，棉被仔在人间。

行吧。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了罢。

滋滋——滋滋——

就在此时，从树洞外也传来根茎蠕动的动静。

维魔头大概已经走到了树洞前。

“我说，没时间了啊……厄里莎大人。”

怀揣着最后的希望，乔温看向大天使，却发现对方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紧张感，反而进一步板起了脸，很是不愉快的瞪着他。

下一刻，乔温的脸上便传来一阵挤压般的痛楚。

“……好痛？”

乔温吃痛，在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用力拧了拧脸的瞬间，他视野中所见到的一切景色骤然发生变化。

在他眼里，这处原本近乎一片漆黑的树洞，忽然悉数染成了白色。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乔温看见了从外面踏入树洞内部的维娜。

危！

突如其来的将军，以及被恶魔堵在树洞的绝望……

乔温放弃了思考，不禁呆立不动。

GG。

完蛋。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样发展。

在他硬着头皮投去的目光中中，走进树洞的维娜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反而一掠而过，就仿佛没有观测到他一样。

“…？”

乔温正疑惑间，他注意到了从系统面板上传来的新的提示。

【厄里莎已发动固有天赋1：存在剥离。】

【神力持续消耗中。】

【预计可持续时间：17小时58分49秒……】

————————

想要票票，想要刀片，零粉丝什么的好绝望 (。_。)

第018章：十八个小时，你能榨干我？

似乎是因为厄里莎主动将权限放给乔温的缘故，使得他现在能大致查看到这位大天使的状态。

“……存在剥离？”

读完提示，乔温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这几个字……先前还在林间小屋里时，他就从厄里莎的面板上见到过。

似乎是这位大天使目前唯一能用的固有天赋。

至于其他的，不是神力储备不足，就是被某个召唤者拖了后腿，缺少发动条件。

“持续消耗神力，将目标的存在单独从世界剥离，并拖入自身的领域中……我看看，这个不就是类似于决斗领域之类的东西吗？”

重新调出厄里莎的面板，乔温仔细盯着这一固有天赋的描述，心中了然。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和厄里莎都处于存在剥离的状态，只要这个天赋不中断，外面的维娜就观测不到我们？’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棉被仔，搞什么呢。

‘既然有这种东西，早点用出来不就好了，搞得我差点心脏骤停……’

脑海中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转头看了身旁的厄里莎一眼。

然后，他反而被吓了一跳。

因为和安心下来的乔温不同，此时的大天使似乎已经积攒了许多怨念。

碧绿的瞳孔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乔温，那张平静如水的脸颊也罕见的浮现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因为乔温这个召唤者的缘故，在决定和维娜怼正面时，不得不再次选择以这种方式隐忍退让的大天使……似乎正在气头上。

此时，厄里莎给乔温的感觉很危险，就像一包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小炸药。

“……”

察觉到这一点，乔温默默叹息。

不是，你讲道理嘛。

本来就没有足够的把握，就算真打起来，最危险的还是你自己好不好？

“真是肤浅的女人，这里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的夸赞我这理性优秀的判断么？”

——这种差不多能算得上火上浇油的话，乔温当然没有说。

他面不改色搓了搓冰凉的手，然后极其自然的在脸上挤出一抹感激的神采。

“厄里莎大人，感谢您能以大局为重，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您这样替人着想的神明，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说出这番话时，乔温眼神炙热的盯着大天使，双眸中满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下一秒就要下跪膜拜。

当然，并不会下跪。

但是充分表达感激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这一点，从大天使那稍稍噎住，仿佛正在忍耐着什么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被乔温像这样一本正经的感谢以后，原本还憋着一口气的厄里莎莫名产生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没想到神祇也有这么好糊弄的。’

乔温对自己这次的演技发挥勉强打了个及格分。

“对了，厄里莎大人，在这个状态下，我们能进行移动吗？”

见已经达到了目的，他继续转移起了话题。

“……”

厄里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片刻后安静的摇了摇脑袋。

“也是，我就猜到没这么顺利。”

得到这一答复，乔温倒是很平静的接受了。

他围着四周走了一圈，发现自己虽然在这个状态下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走动，但也存在着类似于空气墙之类的局限性。

大概……只要脱离这个状态，两人就会重新出现在原先消失的位置，和树洞里的女魔头打个照面。

“看来将敌人拖进来单挑、无视对方主场优势应该才是这个天赋的主要用途，只不过现在被用到了逃命这个方向上。”

此时乔温已经意识到，厄里莎当前用的天赋是进攻性的，虽然现在勉强稳住了局面，但在撤退方面可能派不上太大用场。

“好像……我和这棉被天使能做到的大概就是藏在这里，等那女魔头离开后，再找机会自行溜走。”

乔温大概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说实话，先前虽然躲过了一劫，不过现在依然和悬崖边上走钢丝没什么区别。

维持这个状态需要不断消耗神力，而厄里莎目前的神力储备有限，一旦耗尽，两人在维魔头面前几乎就是待宰的羊羔。

但是没有关系！

理解了这一点后，乔温反而一点都不慌了。

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通过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他知道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

十八个小时。

足足十八个小时！

要是换了其他人在追自己，乔温或许还会担心这点时间不够用。

可维魔头就不同了。

开玩笑，这可是那个维魔头。

要想让这位平时作风极度懒散，除了做实验给自己喂药以外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的女人，在这附近干巴巴的等上整整十八个小时？

那还不如期待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正好……稍微休息一下，明早还要赶路呢。”

将目光从不远处的维魔头身上移开，乔温一脸轻松的就地坐下。

安全了。

他感觉简直稳得不行。

“……”

似乎是被乔温的举动影响到，一旁的厄里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她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这个状况下，这个人类还能松懈下来。

明明现在已经连最后的反抗机会都没有了的说。

“请安心吧，我了解她。”

察觉到了厄里莎的视线，乔温再度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维娜，胸有成竹的露出微笑：“最多半个小时，不对……现在应该算特殊情况，那就翻一倍，一个小时。”

“我就这么说，如果一个小时之后这女魔头还在这里，我当场就把这个背包吃了。”

乔温随手指了指地上同样被拖进这个结界里的鼓胀背包。

他对维娜太了解了。

要是他现在还是个能活十万年的药罐子，那维娜或许会穷追不舍。

可如今，他只是个余下两百年不到的“失败品”，可以说连唯一可以利用的价值都消失了。

除非这女魔头思想出了问题，否则的话……

“我这次的撤退已成定局。”

……

……

十七小时后。

朝阳升起，朝阳落幕。

距离乔温躲进存在剥离的领域……已经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树洞里很安静。

从始至终，这里只有三道人影。

乔温、厄里莎，以及维娜。

后续的十七个小时中，维娜并没有如乔温预想中的一样离开。

不知为何，这个以往耐性极差的女人在找到这里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一待就是大半天。

虽然完全没有任何线索，但她就仿佛笃定乔温藏在这附近一样，随手从手上的戒指里挪出一套桌椅茶具以及黄皮小书，然后就地坐了下来，双腿交叠，泰然自若的看起了书。

“……”

乔温完全蒙了。

他一会看看半倚在椅子上读书品茶的维娜，一会又扭头看看系统面板上不断流逝、已经只剩下五十余分钟的倒计时，目光茫然得像个孩子。

近几个小时里，这已经是他第上百次重复这个举动了。

啪嗒。

就在这时，一枚鼓鼓的背包忽然侵入了乔温的视野。

“……诶？”

乔温抬起脑袋，发现来到将背包提到自己面前的厄里莎……正一脸柔和的注视着自己。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这位大天使此时所盯着的，似乎是他十多个小时前曾放出狂言的嘴巴……

————

感谢，非常非常感谢票票和打赏，大家也新年快乐??

第019章：请不要这样

“……”

额头见汗，很清楚大天使温柔视线中含义的乔温狠狠咽了口唾沫。

吞不下的，这玩意儿可比肚子大多了。

“？”

投来的视线愈发柔和，厄里莎眯着眼睛歪了歪脑袋，轻轻用背包撞了撞乔温的胸口，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请……请不要这样……”

一滴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乔温相当尴尬的移开视线。

一小部分抵在脸上的背包触感冰凉，不过相比之下，现在还是他的心更凉。

有一说一，说了大话被血淋淋的现实打脸之类的……其实算不上什么。

真正让乔温感到难受的，是此时正静静待在不远处的维娜本身。

这女魔头，太奇怪了。

真的是太奇怪了。

明明平时做什么都没耐心，结果这次突然就和吃错药了似的，居然一待就是将近一天，连挪都不带挪的。

别这样啊……已经喝了那么多茶，好歹也去上上厕所啊，稍微给这边留个逃跑的念想啊——

乔温心中苦涩。

存在剥离的持续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多点，厄里莎的神力所剩无几，而眼前的维魔头还是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黑色的发丝束成一束搭在胸口，坐在椅子上，新买的褐色风衣将浑身诱人的曲线悉数勾勒……明明是这么美的景色，但却让他脊背生寒。

瞳孔中倒映着维娜安静读书的模样，已然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乔温默默咽了口唾沫。

没办法了。

事到如今，乔温已经清楚意识到，这种情况下他想和大天使一同撤退是不现实的。

没有剩下其他选项，他只能再试试原先的开花计划。

“逃跑的路线，装备，干粮……明明准备得还挺充足，结果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出了问题。”

叹了口气，乔温稍稍将还抵在脸上的背包推开，然后转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大天使：“厄里莎大人，请把我身上的存在剥离先解掉吧，等下我回树洞之后会尽可能把维娜引回小屋，如果顺利的话……您就能抓住这段空隙离开这里。”

“我们下次见面……嗯，大概只能等到您攒够神力，回来找我履行契约的时候了。”

这样说着，乔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用稍微有些抱歉的眼神注视着大天使：“当然，如果那个恶魔还打算等在这里对您截胡的话，我会主动和您解除契约，到时候您记得同意。”

召唤者和界外英灵之间的契约关系一旦解除，被召唤过来的英灵便没有了停留在异世界的理由和枢纽，只会顺理成章回到其原本存在的世界。

虽然乔温并不觉得自己先前主张回避正面冲突的决策有什么问题，但这种最基本的事还是要做的。

如此一来，即使神力耗光，大天使的安全依然会得到保证，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白给。

不过与之同时，乔温才刚刚看见希望的回家梦也相当于醒了。

“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您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吗？”

想到这里，乔温向厄里莎投去询问的视线。

然而厄里莎直接无视了乔温的视线，并将手里的大号背包又推到了他的脸上。

“……厄里莎大人？？”

一部分视线被遮挡，察觉到了违和感，乔温有些疑惑。

他并不认为这位大天使是那种到了现在都还没认清现实的憨憨，不过……这个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神力持续消耗中。】

【预计可持续时间：0小时50分49秒……】

【预计可持续时间：0小时20分13秒……】

【预计可持续时间：0小时20分10秒……】

很快，乔温注意到了异样。

系统面板上，原本还能在维持50分钟左右的时间，在一瞬间少去一半不止，而且残余时间还在以一秒三消的速度迅速减少。

按常理来说，出现这种状况，应该是厄里莎使用了其他会消耗神力的手段。

但是面板上并没有浮现出厄里莎使用其他天赋的提示。

‘是系统甄别不出来的手段？这种时候还加倍消耗神力，她打算干什么？’

抱着疑惑，乔温目光从系统面板移开，重新投注到厄里莎身上。

然后他便注意到，这位大天使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及腰的金色长发垂至臀峰，雪白的脖颈稍稍上扬，在这片存在被剥离的世界中，安静下来的大天使看起来仿佛比画卷还要美丽。

与此同时，顺着彼此间的微弱联系，乔温隐隐意识到，这位大天使正在试图与什么人联系。

……

……

利塞壬帝国，首都，某住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卧室中，一位金发女性正微微抬起右手，不断揉着额头。

一席及腰的长发束成一束搭在床单上，这位女性全身都捂在被子里，一张绝艳的脸上尽是郁闷。

明明刚刚花了许多资金买下了自己在意的超豪华典藏版被枕套，但金发女性现在并不快乐。

从昨晚开始，大约十多个小时前，她的心里总是隐隐萦绕着一股烦躁感。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这种情绪却绵延不绝的影响着她，让她心里像猫挠一样。

“要稍微用神力来检查一下吗……明明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么一些的……嗯？”

正当金发女性快要忍耐到极点时，她脸上的表情却忽然一怔。

“不可能，还活着……？而且，为什么会来这里……？！”

下一刻，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掀开被单，转头望向窗户。

隔着透明的玻璃，那窗外景色的尽头，是一片终年积雪的山脉，以及——一座被划为禁区的森林。

……

……

乔温得救了。

就在身旁的大天使开始胡乱使用神力后的几分钟之内，他视野中的维娜便离开了这个树洞。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厄里莎的缘故，而是一场意外使然。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除了原本就待在这里的维娜以外，行色匆匆的卡蜜拉也骑着一头女孩子赶了过来。

两个恶魔在树洞里交谈了片刻，乔温便注意到，原本十分放松的维娜蹙起了眉毛，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严肃起来。

最后，在卡蜜拉的邀请下，她仅仅是回头望着乔温所在的位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轻轻动了动嘴唇，然后便和卡蜜拉一同离开了这里。

这就让乔温有点慌了。

因为他注意到，这女魔头临走前那格外从容的模样，完全就是在对乔温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一样。

晚上9点35分。

随着叫声尖细的黑龙展开双翼极速飞离魔物之森，这片树洞里只剩下了惊魂未定的乔温。

以及，一位神力大概还能支撑一分钟的大天使。

“我这是……得救了？”

从存在剥离的状态脱出，在回归正常后，乔温下意识望向女魔头离开的方向。

因为隔着平行领域的缘故，他刚才虽然能看见两人，却听不到她们交谈的声音。

但饶是如此，他也勉强通过两人交谈时的口型，读出了几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促使维魔女离开这里的原因，似乎是和“幼神”、“塑料父女”、“孤儿”、“一天之内撒了ta”这几个字眼有关。

第020章：黑龙（雌）

耳畔风声呼啸。

此时，坐在黑龙（雌）宽广的后背上，维娜正双手抱住膝盖，缺少了某种神采的双眼盯着鞋尖，一言不发。

“你没事吧？还在思念那只小绵羊？”

一旁，同乘着黑龙的卡蜜拉偏过脑袋，轻轻咳了一声，用一本正经的视线瞥了维娜一眼：“小维娜，先停止你那些下流的念头，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现在要先做正事。”

“……我现在很清醒。”

听到声音，十余秒后，维娜缓缓抬起脑袋，表情冷澹的蹙了蹙眉毛。

“啊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卡蜜拉轻轻哼了一声：“我说啊，你确定自己现在没有因为抓不到你家那只小绵羊在闹自闭吗？”

“……短暂的分开并不一定是坏事，很快就能见到了，只要我在，这里的国家不会收容他。”

左手按在心口，维娜将左边胸口附近的衣襟捏的很紧：“而且……我已经明白了，这次没有我在身边，肯定……他很快也会意识到。”

“意识到没有我陪同的人生是多么无趣。”

尽管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稳定，但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平静。

“嚯……那你就不但心那小绵羊被诱拐犯榨干了价值顺手撕票？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呢。”

卡蜜拉似乎对这件事相当感兴趣，言语间毫不掩饰的触碰着维娜身上刚刚发现的软肋。

“他可没你这么蠢，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像你这么蠢。”

左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间捏住了风衣的一角，维娜以最小的幅度转过脑袋，冷冷地瞥了卡蜜拉一眼。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把‘蠢’字连着说了两遍？？”

然而卡蜜拉的关注点又歪到了奇怪的地方。

“……阿尔说的很对，你确实很吵，真的很吵……”

用看虫子的眼神注视着卡蜜拉，维娜微笑着张了张嘴：“闭嘴，然后去死，明白吗？”

收回视线，维娜抬起右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烦躁。

她现在感觉很烦躁。

远比之前在书房里还要烦躁。

虽然脸上的表情绷得很紧，但维娜此时的脑袋里却是各种各样的情绪挤成了一团。

然而……纵然如此，她确依然感觉脑袋里空荡荡的，明显缺少了什么。

原本，按照她的判断，只要再在那树洞里稍微等上一段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月，那个诱拐犯就会油尽灯枯，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但是，现在事出突然，幼神那边出了状况。

那幼神的亲生父亲，和维娜一样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外来神祇……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偷跑的事情败露了。

他正打算破釜沉舟，直接把自己的神力当做嫁衣，强行让自己的直系后代冲击本土神位。

通常情况下，神力不是没有凝聚神位的幼神所能承受的，这种做法无异于揠苗助长，风险很高，如果双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存在，成功的可能性更是无限趋近于零。

一旦失败，企图造神的神祇本身或许会受到一些类似“神位下降，神格裂开”这种算不上致命伤的反噬，不过对于被揠苗助长的幼神来说，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简而言之，那个原本打算偷跑的老家伙自知计划暴露，正准备用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来赌一把。

“那个老家伙的做法，大概就是利塞壬那群人类虫子常说的狗急跳墙吧？真可爱……待会儿真想好好看看他临死前的表情。”

维娜刚好想到这里时，她的耳边正好也传来了卡蜜拉毫无玩笑性质的冷笑话。

虽然没有孩子，但她似乎对那个拿自己直系后代来赌的同类相当的不感冒。

“你是在羡慕他？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就用你这团下作的肉去找个男人努努力如何？”

隐约听出了卡蜜拉声音里的另一种情绪，维娜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在现在的大环境下，有子嗣的神祇很罕见，越是上位的物种在繁殖这一方面上越是困难。

这个世界里，成年后保底金阶的巨龙一族经常数百年难求一子，更上位的神祇自不用说。

后代这个词汇，对于神祇来说本身就是个奢侈品。

按纯粹的概率，一个神祇大概马不停蹄的运动上万年，或许会有那么一丝丝机会。

至于目前这位刚来这边不久就有了后代，甚至还准备偷跑的同类……只能说是天命使然。

或许，这个早就被神灵压弯了脊梁的世界……本身已经迫切地想要迎来一尊本土神祇了。

“哎呀？小维娜，你确定现在还要这么和姐姐说话吗？”

虽然被心情明显不顺畅的维娜嘲讽了，但卡蜜拉并没有表现出气恼之类的情绪，反而笑眯眯的盯住了维娜。

“姐姐对另一半的要求还挺高的，不过……你如果愿意把那只小绵羊让给我的话，姐姐也不是不能将就一下，等创造生命的时候顺便给你留个特等席哦？”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卡蜜拉在这样说完后，反而故意用征询般的视线投向维娜。

“那可真是遗憾，我家的阿尔对某个丑女不感兴趣，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维娜并没有动怒，反而也笑眯眯的表明了对卡蜜拉的不屑。

“是呢，可惜某人家里的阿尔已经被拐跑了，在树洞里躲了快一天也不愿意出来见见某人，真是可怜。”

“……”

维娜沉默下来，视线和阴阳怪气的卡蜜拉接触，一股险恶的气氛迅速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下方，行进中的黑龙浑身上下猛地抖了一抖。

它依稀记得，自己昨天被这两个恶魔按在地上，争论着要从什么地方下刀的时候……似乎也和现在是同样的气氛。

……

……

深夜，魔物之森，巨木树洞。

“那个女魔头，似乎真就走了？”

小心翼翼趴在洞口，乔温一脸古怪，借着微弱的月光朝外望去。

明明在最紧要的关头得了救，可他却莫名高兴不起来。

那个女人，维娜临走时朝自己这边露出的奇怪笑容，害得他完全毛毛的。

从昨天凌晨又经过了十七个小时，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深夜，外面一片漆黑，能见度相当低下。

正当乔温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树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背被推了一下。

“……！？”

猛地吃了一惊，乔温立刻回过头，然后发现厄里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维娜离开后，这位大天使就停下了疑似联系同伴的举动，重新提起了行李。

“厄里莎大人，您怎么又把包背起来了……？”

视线很快被厄里莎身后的大包小包吸引，乔温的眼角不由自主抽了抽，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位大天使……似乎是准备继续摸黑赶路。

不，有一说一，对于趁着维娜离开的空隙转移阵地的做法，乔温是举双手赞成的。

但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外面的温度就和昨晚一样低得可怕，对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非常不友好。

再加上目的地是雪山的关系，乔温已经能想到自己离开树洞五分钟后的状况了。

冰冷的风在脸上胡乱的拍，四肢迅速冰凉，五官逐渐冷到麻木……

“那个……厄里莎大人，现在外面超冷的，女魔头那边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我觉得我们……”

话还没说完，乔温就被大天使一言不发的盯住了。

纯净的眼眸中倒映着乔温的脸，虽然厄里莎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在像这样相处了这样一段时间后，乔温发现自己已经隐约能通过眼神来领会到这位天使大人的情绪。

“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赶路，马上离开这种不安全的地方。”

因此在最后关头，乔温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改了口。

托维魔女和自己的福，这位稍微有点急性子的天使大人已经足足忍耐了一整天，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碰这团小炸药。

“……”

树洞口，大天使盯着乔温一本正经的模样，半晌后默默叹了口气，稍微松开了身后背着的背包。

伸手进去翻找片刻，厄里莎将昨晚仔细叠好的厚棉被拿了出来。

旋即，她有些不情不愿的看了乔温一眼，将厚棉被推到了乔温脸上。

“……这是让我披上的意思吗？”

乔温愣了愣，下意识接了过来。

‘话说，为什么我披自己的被子还要被瞪啊。’

在厄里莎有些幽怨的注视中，乔温小心翼翼地将厚棉被披在了身上。

不过，比起披着这种笨重的棉被赶路，他感觉还是自己小毛毯更……

“嗯……嗯？！窝草，窝草……！这、这个被子——？？”

将棉被围上的一瞬间，乔温就察觉到了异样。

和他自备的过夜毛毯不同，这团维娜曾经给他准备的厚棉被……由于品质相当高的缘故，此时仅仅是披在身上，就让他在这片黑夜中感觉到了货真价实的温暖。

而且，似乎是因为内置了避免着凉的贴心保险措施，此时的乔温甚至连同并没有被棉被盖住的下半身也传来了适度的暖意。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团被子虽说是重了点，但在这种不用自己提包的赶路途中……好像是个很不得了的神器。

“不愧是女魔头，一个简简单单的被子就帮我化解了这次赶路行动最大的障碍……”

正当乔温把自己裹成粽子，用力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棉被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探进了棉被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

迎面吹来一阵寒冷的夜风，耳边听见夹杂着些许轻蔑的轻哼声，当乔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厄里莎拽着走出了树洞。

微弱的月光被巨树摇曳的枝条遮掩，眼前漆黑一片，耳旁冷风呼啸，甚至能隐约听到周边丛林间魔物的诡异呜咽声。

喉咙咽了口唾沫，乔温噤声。

在这状况下，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丝安心的，只剩下从手腕处传来的力道。

第021章：梅比斯雪山

凌晨四点，梅比斯雪山。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厚实的积雪将周遭覆盖，在雪山山脉边缘的一处小型洞窟中，乔温和大天使摸黑行进了数个小时。

现在，两人已经在真正意义上穿过了森林，来到了这片有龙盘踞的雪山。

而且，连乔温自己都没想到，这趟路赶起来居然会这么轻松。

背包是厄里莎在背，走路也让厄里莎拉着，身上还有又厚又暖和的棉被披着，他全程基本就没出过力。

此时除了脚底有些酸以外，乔温状况良好，甚至感觉自己还能接着再赶几个小时。

不过，在离开维娜居住的森林走进雪山以后，大天使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在夜间赶路，临时选择了一个山洞落脚。

“我记得，这座雪山的名字，是以盘踞在这里的龙的名字命名的……”

猫在山洞口朝外望去，眼瞳中倒映着一望无际的雪山，乔温若有所思。

他知道这片雪山的主人是谁。

梅比斯·尤纳多。

一头成年的雄性冰霜巨龙，阶位判定则是这座山脉里唯一的白金阶，很强。

‘也就是说，抛开其他不论，至少就硬件方面来说，它或许能对现在神力枯竭的厄里莎造成意外伤害，我之后在这片领地里最好绕开核心区域，尽量规避冲突……’

乔温一言不发，思考着接下来的行进路线。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起，魔物之森外面的地方他都未曾真正踏足过。

尽管雪山里的危险性较之魔物森林已经低了许多，不过从这里开始，基本就相当于开荒了。

换句话说，从这里开始，以安全为首的许多方面都需要全权委托给大天使了。

想到这里，乔温回过头，再度望向一旁的厄里莎。

此时，在距离洞口更深一点的位置，大天使已经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拿出地毯，模仿着乔温之前的动作，啪嗒啪嗒的在地上铺着。

虽然地面不太平整，但是大天使的双眸里正汇聚着扑闪扑闪的光，时不时的转头偷瞄乔温身上披着的被单一眼。

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拿回正披在乔温身上的东西了。

稍微感到有些无语，眼见大天使将地毯铺好，乔温自觉开始脱起了身上裹着的棉被。

他自备的毛毯已经被厄里莎提前从背包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了地毯的一角。

‘这大概是暗示……不，明示让我把被子还给她的意思。’

望着这一幕，乔温也主动将走到地毯前蹲下，将怀里抱着的棉被推到大天使那边。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对面的大天使在一瞬间便抱住了棉被，然后花了不到半秒时间，就直接把自己裹成了一团粽子。

‘……到底是有多喜欢这玩意儿啊，这个棉被天使。’

见状，乔温也卷过毛毯躺到了另一边的地毯上。

冷。

有点冷。

不对，简直超冷冷冷冷冷——！

不光毛毯，甚至就连铺在地上的地毯也冷得乔温睡意全无。

‘高档货和便宜货……果然差别好大。’

任由并不算温暖的绒毛覆盖在身上，刚刚离开棉被的乔温浑身微微抖了抖，本能蜷缩起了身子，很明显感受到了差距。

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的这趟撤离行为，千算万算，还是在细节上出了差错。

由于大天使的降临和召唤条件都过于出乎意料，导致他没能在短时间内将自身生命力暴降后产生的连带效应考虑到位。

简而言之，曾经那强大的耐寒性也在不知不觉间随着转移的生命力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这种程度……还在接受范围内，有毛毯的话，明天应该不会生病。’

重新紧了紧身上的被单，乔温忽然怀念起了之前寿命十万岁的时光。

如果还有那么庞大的生命力，乔温无论是抵抗力还是耐寒程度，都比现在高到不知哪去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寒冷，不会有丝毫压力。

这也是乔温离开林间小屋时，只给自己准备了毛毯当做过夜用品的根本原因。

不过现在看来，一张毛毯似乎已经不太够了。

“得早点睡，等睡着应该就没事了……”

这样想着，乔温闭上眼睛，放弃了思考。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把脑袋完全缩进毛毯里保暖的同时，一旁棉被粽子里的脑袋忽然又探了出来。

“……”

碧绿色的瞳孔转动，大天使默默盯着两米外不时抖一抖的毛毯。

片刻过去，她又重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裹着的棉被，有些不满的鼓起了嘴。

……

……

凌晨四点，同一时间。

在距离梅比斯雪山足足小半个大陆的某个郊外，坐落着一处不起眼的屋宅。

房屋的屋檐很低，四周杂草丛生，外墙上布满斑驳的裂缝，整体呈现出一种破败的灰白色，看起来完全是一栋已经闲置了许久的旧房子。

这种荒无人烟的环境，毫无疑问，并不是适合一般人居住的地方。

而此时，在住宅内部的某间卧室中，两名男子一老一壮，正彼此交流沟通着。

“父亲大人，赫丽的存在……确实已经被注意到了，已经有两个同类开始朝我们这边赶过来了。”

其中那位头顶无毛，浑身筋肉高高隆起的壮汉神色焦急。

“为何这件事会被人知晓？在我的判断中，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暴露得这么快。”

与壮汉相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眼紧闭，他全身干枯，上身半倚着木质座椅，搭在雕阑扶手上的右手托住下巴，声色苍老。

如果是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的周身此时正萦绕着些许不详的黑雾。

一如不久前从大天使腰间伤口处溢散而出的东西一样。

“我不清楚，但是……这次我们就放弃吧？父亲，要顶着其他神祇的压力强行造神，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不光是赫丽……一旦激起众怒，连我们也会很危险。”

“赫丽现在的年龄还是太小了，她就像个婴儿一样，我们就这样把宝全部压在她身上……真的合适吗？”

这样说着，光头壮汉的脸上布满了担忧。

第022章：一转身，一张脸

“凯恩，这次的造神计划必须继续下去，这是无须质疑的，这件事关乎我们的存亡。”

被光头壮汉提出质疑，座椅上的老人缓缓睁开双眼：“赫丽的年龄已经足够了，不要以我们的角度去看待她，22岁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足够独当一面。”

话音落下，老人再度用淡漠的目光瞥向壮汉：“她现在的具体位置，应该没有暴露吧？”

“是，按照您吩咐的，我已经将她转移到了利塞壬附近的一处村庄里；只要在那个人族帝国附近，所有神祇都会受到那两柄武器的压制，对有人族血统的赫丽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的坐标目前只有父亲您和我知道，绝对不可能暴露。”

光头男子摇了摇头，虽然说话的语气很笃定，但他额头上的川字纹却肉眼可见的越皱越深：“但是，父亲，虽然故意放出了我们自己现在的位置……可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迎战那些同类吗？”

“当然，既然计划已经暴露了，一味地逃跑只会让局面一点一点超出我的掌控。”

这样说着，老人徐徐抬起左手，五指缓缓捏紧：“我的神力储备已经不多了，但是……危险与机会总是并存的，只要能在这里解决第一波追兵，让我把她们的神力全部吸收转换成自己的储备，那局势就不同了，面对这个世界里绝大部分杂鱼神祇，我将会占据主动。”

“在如丧家之犬般逃到这个世界之前被这些东西缠上，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放弃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在老人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原本完好无损的皮肤瞬间产生了多处开裂，更为浓郁的黑色雾气从他体内溢散了出来。

“看吧，补充的生命力正在逐渐丧失效果，再过不久便压制不了这些东西了……我必须赌这一把，只有让赫丽那孩子成为这里的第一尊本土神祇，我才能在这里光复曾经的荣光。”

“为了我无上荣光的延续而赌上性命，这是她必须去做的事，也是她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言语间，混杂着黑色雾气的浑浊血液横流，顷刻间将老人的身体污染。

然而，老人脸上的神色毫无波动。

甚至在他的双眸之间，反而隐隐有着淡淡的雷芒涌动。

“我们这边消息走漏后第一时间动起来的，似乎是那个叫卡蜜拉的女人跟她的同伴？这个女人我也有所耳闻，似乎是这个世界的神祇里相当有手段的小辈，不过……她在我的至高神位面前将不堪一击。”

“只要还有一丝神力，我就是无敌的。”

老人神色淡然，他重新看向一旁的壮硕男人，以近乎命令般的语气这样吩咐着：“凯恩，我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啊，为了为父的未来，为了我们神族的光复，这一次我们必须去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我明白。”

无形而又沉重的压力将壮硕男人笼罩，他一点一点垂下头颅，声音低沉，狠厉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能明白就好，客人已经来了，准备迎接吧。”

“等处理了这两个，就让赫丽用我的神力去冲击本土神祇。”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异样，老人说完这句话后，这处安静的破败住宅中便徒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一道亲切柔和的女声通过薄弱的门扉传入了两人耳边。

“她们这么快就已经到了？？”

明明是听起来相当温柔的声音，却让凯恩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看来确实有人呢。”

下一刻，还未等屋内的两人做出实际反应，那道声音忽然变得冷淡了下来。

这一瞬间，两人头顶的天花板一阵剧烈晃动，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拍击。

在天花板表面，原本铭刻在这栋住宅内的魔力阵似乎脆弱得一碰就碎，迸发出数之不尽的裂纹。

而就在那诸多裂纹之间，一股股充斥着诡异与不详的黑色雾气张牙舞爪，犹如潮水一般肆虐涌动。

“……？！”

望着眼前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老人先是愣了一愣。

随后，他就仿佛察觉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双眼徒然瞪大，原本平静的脸色骤变。

“凯恩！逃！”

……

……

轰——！！

凌晨五点，在乔温和厄里莎选择一处山洞落脚的一小时后，一道骇人视听的雷鸣忽然从远方天际响彻。

那震耳欲聋的鸣响声在一瞬间便扩散了很远很远，直接将刚刚进入梦乡不久的乔温惊醒。

从温暖的被窝中探出脑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乔温目光透过山洞口，一眼便望见了外面的景色。

雷柱。

一道即使相隔甚远，也能被此时身处山洞中乔温观测到的巨大雷鸣光柱。

而且，这枚雷柱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从中间裂开，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那是，神陨……？”

虽然看起来就像盛大的烟花一样，但乔温知道这种异象的本质是什么。

维魔头书房里的一本书名叫做“神的相对论”的小黄书上曾明确记载着，当一尊神祇彻底消亡之时，便会出现类似的景色。

也只有这种程度的异象，才足以横跨整个大陆，让这片大陆上所有活着的生物都观测到。

“等一下，意思是在我刚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有一尊神祇死了？？”

瞳孔闪烁，随着原本还有些朦胧的大脑逐渐清晰，乔温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且，掌控雷电的神祇……好像并不是明面上的那三尊神祇……？”

再度仔细望向远处天际的雷柱，乔温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除去明面上被三大王国各自供奉的神祇之外，这个世界还有着除维娜和卡蜜拉之外的神祇潜伏着。

而且，结合昨天晚上维娜和卡蜜拉匆匆离开的一幕，他觉得这次神殒……有不小的概率与这两人有关。

‘这才半天不到，她们就解决了一尊和自己同等存在的神祇？如果是真的，那这也太恐怖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推测，乔温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无声的感叹。

然后他就重新把脑袋缩回了被窝里。

——与我无关。

这是乔温现在的真实想法。

对他来说，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厄里莎，维娜即使再可怕也没关系。

只要不出差错，乔温感觉自己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原本的家。

因此，现在费心担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毫无意义。

他甚至还不如缩回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睡一觉。

对……缩回温暖的被窝里……

……

…

“嗯？”

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乔温整个人愣了一下。

眼睛眨动，他下意识低下脑袋，看了一眼此时披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很厚，很软，很暖和。

这分外熟悉的触感，并不是他睡前裹着的单薄毛毯，而是不久前赶路时曾披在身上的……非常保暖的厚棉被。

“等等，该不会……？”

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乔温猛地回过头。

随之，一张近在咫尺的、白皙安静的睡脸映入了他的视线。

第023章：离生涯结束就差这么一点

“这什么情况？”

在看近在咫尺的睡脸后，乔温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

“我的这趟异世界生涯是不是……马上就要结束了？”

讲个鬼故事，自己一觉醒来，身边的被窝里莫名多出了一尊神。

一尊和自己的关系并没有融洽到能同床共枕的神。

“……我得冷静一点。”

用力眨了眨眼睛，乔温强自镇定下来，近乎本能地仔细观察起了身旁的厄里莎。

原本及腰的金色长发在睡前临时挽成了团子，身上穿着的也是从小屋里带出来的单薄睡衣。

轻柔的呼吸吹拂到乔温脸上，刚才那响彻整个大陆的雷鸣声似乎没能吵醒这位大天使，她依然睡得正香。

然而，越是这样，乔温额头上堆积的冷汗反而密集。

瞳孔缩小，乔温一言不发，望着原本睡前与自己相隔至少两米，此时却已经和自己盖着同一张棉被、仿佛触手可及的厄里莎……他完全没有丝毫诸如开心或者幸运之类的情绪。

有的，仅仅只是后背发凉。

‘难道是我睡傻了，自己钻进了这家伙的被子里？’

随着这一有些惊悚的念头在脑海中浮出，或许是在维魔头那边锻炼出来的抗压能力得到了体现，乔温原本慌里慌张的思绪反而逐渐平静下来。

“不太对劲……我平时并没有梦游的习惯，现在睡的位置也依旧在地毯边上没有动过。”

“也就是说，造成目前这种状况的人可能并不是我。”

思路逐渐清晰，乔温尝试着将注意力从大天使的脸上移开。

然后很快的，他发现自备的毛毯依然还裹在自己身上，加上盖在外面的棉被，全身现在总共是两层防护。

或许是因为棉被的保暖效果太好，此时乔温非但没有感觉到冷，全身上下反而还因为多盖了一床毛毯而略微有些出汗。

“果然，看这样子……应该是她主动分给我的。”

思绪涌动，乔温重新看向身旁的厄里莎。

现在这状况，与其说是两人共用一张棉被，倒不如说乔温现在盖着的部分都是这位大天使让给自己的。

毕竟他已经注意到，自己这边虽然也盖着棉被，但充其量也只是刚刚盖住。

与之相对的，厄里莎那边则依然卷得像半个粽子一样。

显而易见，这些多出来的部分，应该是这位大天使自己主动分给自己的。

“原来如此……是担心我冻出毛病么？也对，毕竟契约上也提到了需要尽量保证我的安全。”

总算想通了这一点，乔温默默松了口气。

怎么说，只要不是他自己冻迷糊了主动钻进这位大天使的被窝里就好。

那会出大事的。

“不过说起来，这张脸……”

放松下来后，注意力再次被厄里莎的睡脸吸引过去，乔温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这位天使大人睡觉时的模样。

前天晚上在树洞过夜时，这棉被仔把自己全身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乔温并没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大天使脸上的皮肤真心相当不错。

白皙，红润，看起来又软又滑，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人。

“……”

小小的咽了口唾沫。出于一部分职业病，乔温一直对这种保养极佳，不靠后期修正就能轻松上镜的皮肤相当感兴趣。

在他的印象中，能仅仅通过观察就让自己提起兴趣的脸很少，但这位天使大人明显包含在其中。

不，不光如此，维娜、卡蜜拉，厄里莎……在穿越过来后，他遇上的几个人皮肤似乎都好得出奇，即使是近距离观察起来也完全没有死角。

“话说，难道这个世界里其他人的皮肤也都这么好？”

“不，这也不太可能，大概这几位都是特例……”

摸着下巴小声自言自语着，看着这张似乎毫无防备的睡脸，乔温脑海里莫名升起了想戳一戳的冲动。

被单蠕动，右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极其熟练的抬了起来。

不过，最后在食指的指尖在距离脸蛋不足一公分的位置时，乔温忽然又停住了。

尖锐的小刀，表情稍微有些扭曲的异性，以及从自己肚子上不断溅出的滚烫血液……在即将主动戳到天使大人的一瞬间，乔温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了自己穿越前被捅的一幕。

随后，腹部涌上一丝凉意，指尖不自觉的抖了一抖，他又默默缩回了手。

‘算了，好像也没那么想摸，反正我自己也有。’

安静片刻，将视线从大天使的脸上移开，乔温微微侧过身朝向另一个方向，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脸，重新闭上眼睛。

“…？”

在乔温安分下来后不久，原本一直安静睡着的大天使忽然睁开了双眼。

碧绿色的眼眸转动，厄里莎先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乔温，她盯着那颗后脑勺，半晌后哼了一声，也侧身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

……

同一天，正午十二点。

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入洞口，被充足的日光照射，并没有经过太久，覆盖这片山脉上的冰雪已经在无形之中消融了一小部分。

经过数个小时的充足睡眠，乔温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果然，山上的雪都在化……这就代表那梅比斯现在并不在这片雪山里，lucky。”

从半小时前就趴在山洞口朝外窥伺，乔温很清晰的观测到了这一点，脸上不由流露出喜色。

据书上记载，这片山脉原本并不是雪山，只是数百年前那头冰霜巨龙来到这里建立了巢穴，这才导致这片山脉方圆数百里常年被冰雪覆盖。

如今冰雪之所以会在阳光下消融，显然是因为那头中央制冷机不在这附近。

按理来说，现在正是继续赶路的最佳时机。

不过……

‘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单纯的不愿意从被子里出来？’

低头看向一旁的棉被粽子，乔温表情古怪。

一小时前，在他睡醒离开被子的时候，原本他盖着的那一部分被单便像毛毛虫一样，悉悉索索的被大天使卷了回去。

之后，任由乔温如何呼唤，都未曾得到回应。

他本以为厄里莎只是单纯的让棉被困住了，又或者真的在补充睡眠。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失礼了，厄里莎大人。”

想到这里，乔温还是决定稍微观察一下厄里莎的状态。

他稍稍蹲下身，伸手捏住棉被的一角，慢慢向上掀了开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缕淡金色的发丝。

‘这个棉被天使的头发……颜色是不是比几个小时前淡了一些？’

乔温愣了愣，旋即继续将被单向上掀起。

随后，他终于看清了大天使的侧脸。

侧身躺在地毯上，双手的指节即使在睡梦中也捏得很紧，暴露在睡衣外的肌肤尽管仍然白皙，但无形中似乎多出了一丝奇怪的苍白。

“……”

双眼紧闭，纤细的眉毛蹙在一起，轻微的哼声从嘴边漏出。

此时此刻，即使在睡梦中，她的五官也紧紧皱着，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第024章：我对您只存在最纯粹的敬意

“这个表情，是在做噩梦？”

“不过……神祇难道也会做噩梦？又或者说，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乔温先是本能地拉上棉被，默默将厄里莎重新裹成了粽子。

然后他安静的重新将耳朵贴在了棉被上。

很快的，那略微夹杂着一丝痛苦的轻哼声再度隔着棉被传入了乔温的耳朵里。

“看来，并不是因为我刚才擅自揭开棉被的缘故，难道她之前睡觉时也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隔着棉被没注意到？”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的眉毛也随之皱了起来。

好像有点不正常。

如果厄里莎只是单纯的在做噩梦那还好说，可如果不是，那就不太对劲了。

时间流逝，三秒过去，正当乔温在思考要不要先将这位天使大人强行叫醒时，一阵彻骨的冷意忽然从身后向他袭来。

“？！”

猛地回头，乔温瞬间观测到了这股冷意的源头。

此时，正值正午的天边，一轮庞大的黑影将大地悉数笼罩。

阳光为这片山脉带来的些许温暖迅速消散一空，随着那一对雪白的双翼在空中舒展，翼表结晶将阳光反射，粗壮有力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弧线。

冰霜巨龙，梅比斯·尤纳多。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关头，这片雪山的主人……忽然回来了。

而且，不知为何，它选择降落的坐标并不是山顶上的巢穴，反而正好位于乔温所在山洞的附近。

随着那一对威严满载的硕大龙瞳缓缓眨动，在乔温回头望向它时，它已然也牢牢捕捉到了正靠在山洞口的乔温本人。

“吼……！”

下一刻，随着空中的冰霜巨龙垂下头颅，那寒光烁烁的龙颚便猛然张开，对准了山洞洞口。

只一瞬间，一股冰冷到了极点的气息开始在这头巨龙口中汇聚。

四周的温度开始骤降，脑海里警钟长鸣。

“……？这头龙疯了？一见面就对陌生人喷龙息？？”

虽然并不是很慌，但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的眼皮还是猛地跳了一跳。

身体的动作比脑袋反应更快，在龙息酝酿完成之前，他已然转过身，抱起地毯上还在熟睡的粽子便往山洞更里面的位置跑去。

已经草木皆兵的生活了十五年，论安全意识，乔温自诩不会太差。

嗡——！！

就在乔温离开原地大约两秒之后，他身后骤然传来了一阵犹如巨浪拍中岸边礁石时一般的冲击力。

嗤嗤、嗤嗤——

彻骨的冷意在山洞中肆虐，当乔温径直退到山洞深处再回头望去时，整个山洞口已然被彻底冰封。

密不透风，完全没有了路。

“……冰霜巨龙梅比斯，好吧，还挺Great的。”

山洞里静悄悄的，退回到山洞内部后，乔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盯着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玄冰，确认那头脑子可能有些问题的巨龙并没有穷追不舍后，他才轻手轻脚的将怀里的棉被粽子放回了地上。

与此同时，乔温也意识到，就在刚才短短几秒内……自己确实莫名其妙遭到了一头成年巨龙的袭击。

如果不是反应足够快，现在大概也已经成了洞口处玄冰里的一部分。

“嘶……好冷。”

然而，就算已经避开了来自正面的龙息，且并未遭到冰霜巨龙后续的追击，但乔温此时的处境还是不太理想。

伴随着先前的霜冻吐息，一股又一股无形的寒气正在迅速滋生，顷刻间将整个山洞内部弥漫。

短短几秒钟过去，乔温便感觉到自己体表的温度开始骤降。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点一点冻结。

显然，如果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那再过不久，即便没有受到补刀，依然会被冻死在这片山洞里。

而另一边，在袭击了山洞口的乔温后，这头巨龙并没有再特地对乔温做别的事情，仿佛根本不在意乔温的死活，反而自顾自地降落到了雪山山洞附近，火急火燎的忙起了另一件事。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伴随着某种东西被不断刨动挖开的诡异声响从山洞周围传来，乔温所在的整个山洞内部都开始剧烈震颤。

“……这家伙回来雪山不直接飞去山顶的巢穴，反而特地降落到这附近干嘛？听这动静……它现在是趴在山洞旁边的雪坡上用爪子挖洞？”

察觉到洞外那头冰霜巨龙的迷惑行为，乔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我记得一般情况下，能促使巨龙这种生物挖洞的理由就那么几个，要么筑巢、要么避敌……等等，巢穴山顶上已经有了，这家伙现在……难道是在躲什么东西？”

脑海中刚一浮现出这个念头，乔温四周的动静便忽然停了下来。

原本受到挖洞影响变得有些嘈杂的山洞内部在一瞬间重归寂静，洞外的梅比斯似乎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挖洞行为。

“好像没声音了，这是不是代表它现在已经挖好洞躲进去……阿嚏！”

与此同时，乔温的思绪也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

冷，抖，还僵。

出口被龙息封死后，这片山洞里的气温开始变得越来越低。

“算了，我得先把被子披上……”

搓了搓手，有些僵硬的转动脖子，乔温本想再借用一下那团正被大天使裹着的棉被，但他刚一转身，却注意到身后的棉被粽子不知何时自己解开了。

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从身后垂落，纽扣并未扣正的睡衣斜挎挎的套在身上，将左边雪白纤细的肩膀裸露在外……

当乔温的目光捕捉到这位刚刚起床的大天使时，后者正小小的打着哈欠，逐一将睡前挽成一团的发丝重新散开。

似乎是由于刚才冰霜巨龙搞出来的动静所致，这位大天使已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终于醒了么。’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稍微被梅比斯搞得产生了一些危机感的乔温顿时就放松了不少。

和先前被维娜那女魔头追来时不同，此时现在看着醒来的大天使，他心里已然浮现出了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但很快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大天使先前睡着时那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反应，乔温下意识仔细观察起了她的脸——

白皙，红润，健康。

脸颊上尽管还残留着些许睡眼朦胧的意味，不过除此之外，乔温并没有再从这位大天使的脸上注意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看起来一切正常。

‘莫非刚才那个反应真的只是做了噩梦？’

脑海里浮现出这一疑惑，乔温稍微留了个心眼，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厄里莎本人。

‘说起来……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好像也不算弱，为什么穿上女魔头的衣服之后有些地方就显得松垮垮的？’

‘估计等到了利塞壬，还得花不少金币给她买些尺寸合适点的衣服，哈……这看来又是一笔花费。’

然后，在犹豫之间，他的注意力近乎本能地停留在了大天使身上的某个地方，随之摇了摇头，稍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然后，当脸上忽然传来些许针扎般的刺痛感，乔温下意识抬头，便发现眼前的厄里莎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正一言不发盯着自己。

那对碧绿色的瞳孔中，正萦绕着些许和善的神采，明显误会了什么。

下一秒，眼见厄里莎小小的叹了口气，随意抱起一旁的厚棉被，脸上带着不太开心的表情走向自己，乔温稍微有点小鹿乱撞。

“请等一下，厄里莎大人，这是误会，我对您这……圣洁的身体只存在纯粹的敬意。”

他这样说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悬赏哒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昨晚和几个小伙伴讨论了一下，然后我决定……

开悬赏哒！

不过已经很久没开过悬赏了，有点担心一下子变成欠一屁股债的老赖，所以这次悬赏主要是刺激自己，赏金大概也会设置得稍微比平均值偏高，大家每天如果有剩余的票票，再随手扔一扔就好，完全不用勉强

月票400/更

打赏20000/更（首先，排除前天我打我自己的内个16W宝箱…）

推荐票3000/更

1更2K字，所有数据从0开始统计，目前大概已经欠4更。

持续到这个月底，暂时封顶15更。

刀片也算，不过我自己有点憨了，月中发的书，现在才注意到这个月拿不到全勤，刀片的收益很低，索性留到下次悬赏一起算。

来……让我们开始狂欢吧！

第025章：呐呐，这就是真正的天使吗

啪莎啪莎——

踩在稍有积雪的土地上，大天使虽然仅仅只是走着，但却很轻易地捉住了试图越退越快的乔温。

‘完了，这误会的代价可能有点大……我下次得注意点。’

随着胸前的衣襟被揪住，乔温面色沉闷，故作放弃般的闭上双眼。

不过在闭上眼睛后的一段时间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

沙沙、沙沙……

随着棉被与身上衣服摩擦时产生的轻微声响在耳边响起，乔温忽然感觉快要被冻僵的全身涌上一股暖流。

‘嗯？她在干嘛？’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乔温下意识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便看见了大天使近在咫尺的脸蛋。

碧绿色的瞳孔一如既往的清澈，乔温并没能从中捕捉到类似于愤怒之类的情绪。

此时这张漂亮的脸蛋上有的，似乎仅仅只是单纯的不开心。

在乔温的注视中，厄里莎那纤细的双臂已经将揉成一团的厚实棉被重新摊开，正一丝不苟的朝他身上包裹着。

从醒来时，她似乎就已经注意到了乔温全身都被冻得冰凉的状态。

“……”

片刻过去，在细心的帮乔温围上棉被后，她也抬头回望乔温。

清澈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责备，作为负责保证安全的保镖，她似乎是对乔温这种时候还不担心自己身体状况的行为感到无语。

‘等、等一下？这个……难道刚才是我误会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一愣，然后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厄里莎大人，您原来……没有为这种小事生气？”

什么啊这个，这个心胸宽阔到让人自惭形秽的善良女孩。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厄里莎，乔温的眼角竟是逐渐变得有些湿润了起来。

呐…呐！这个、这个难道就是货真价实的天使吗？？

乔温发现，在自己的内心中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真的产生了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嗯？？”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全身被暖意包裹，眼前的厄里莎再仔细的帮他围上棉被后，双手并没有停下，反而更进一步的拽住了棉被的两角，更加的用力将他缠紧。

随着全身逐渐涌上一阵有些难受的挤压感，那原本还勉强能松松垮垮地在乔温身上缠上两圈的棉被……已经多出了第三层。

而且，看这厄里莎的意思，似乎还打算继续向第四层努力。

“厄…厄里莎大人？”

直到这个时候，当乔温愕然的目光再度迎上这位大天使时，却发现她的双眼中已然明确暴露出了名为轻蔑的情绪。

‘这家伙，是打算先绑住我再收拾我？等等、等等？再缠就特么成木乃伊了……’

随后，就在注意到厄里莎那稍稍上扬的温润唇角，下意识想要挣扎的时候，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跳。

“嘶——”

下一刻，随着脚尖传来一阵极其熟悉的疼痛感，乔温双眼瞪大，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裸露的足底踏在乔温的鞋背上来回碾了一碾，在将乔温徒然僵硬的表情尽收眼底后，大天使这才淡然地哼了一声，松开了他。

随后，她四下环顾片刻，便踩着松软的土地，向还留在不远处洞口附近的背包走去……

先前，由于乔温躲避龙息时只来得及带走大天使的缘故，此时背包还留在距离山洞口很近的位置。

在走向洞口时，厄里莎自然也发现了正封堵在那里的龙息玄冰，白皙的脸蛋上顿时流露出些许疑惑，下意识回头看了乔温一眼。

似乎……她对于先前洞口被龙息封堵这件事并不知情。

“这个反应……也就是说，她当时是真的睡着了？什么都没感觉到？”

观察到厄里莎脸上的表情，正蹲下揉着脚背的乔温顿时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按常理来说，一尊神祇即使睡得再熟，那应该也不至于对差点落在自己上的袭击都毫不知情……

除非，这位天使大人……真的是个睡得比刚出生的猪宝宝还要沉的憨憨。

“厄里莎大人，您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想到这里，为了保险起见，乔温选择主动和这位大天使沟通交流起了情报：“说实话，您刚才睡着时的状态不太对劲，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然而在片刻后，乔温所得到的，仅仅只是对方那夹杂着些许迷茫和疑惑的眼神。

“她自己也没有印象么……”

见状，乔温摸了摸下巴，眉毛也在这一瞬间皱得更深了一些。

“……”

另一边，见乔温询问了自己一声后又忽然没了下文，厄里莎稍微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毛，倒也没有过多纠结。

此时，她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比如说……换上和昨天穿过的那套便装完全不同的其他新衣服。

径直打开手边的背包，在将里面那些自己喜欢的款式稍微挑选了一些后，这位大天使毫不在意一旁乔温的目光，直接撩起睡衣的衣摆，将身上的衣服悉数脱下。

当然，因为内部还穿着贴身软甲的缘故，乔温并没有因此感到兴奋。

大约几分钟后，这位大天使已经慢条斯理的，将维娜买回小屋后都还没来得及穿过的衣服悉数穿在了身上。

“……不行，情报太少了，维娜书房里的那些书上也没提到过和神祇做梦有关的情况。”

与此同时，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乔温也暂时放弃了对厄里莎‘做了噩梦’这件事的思考。

现在的有效信息太少了，连大天使本人似乎也不知情，他完全推导不出更多的情报。

乔温目前做的大概就是先留个心眼，避免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什么意外。

“相比之下，眼下更麻烦的，还是这些东西。”

调整思绪，缩在棉被里，乔温看向将整个山洞口封堵覆盖着的、从远处看起来几乎和积雪是同一种东西的龙息玄冰。

毫无疑问，从出现时直到现在，那冰霜巨龙梅比斯的行为都相当反常。

先是回到雪山后不回巢穴，莫名其妙降落到雪山边缘挖地刨雪，然后从刚才开始又突然安静下来，就地装起了死。

“如果它真的和我想的一样正在躲避某些东西的追杀，那我这边也就更要小心一点了。”

乔温已经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的怪异。

作为一头成年的冰霜巨龙，梅比斯是毫无疑问的白金阶生物。

能让它都怂到需要挖洞避战这种程度的……得是个什么怪物？

难不成又是一尊神祇？

又或者说……那女魔头已经回来了？

第026章：龙王

“如果是别的神祇倒还好，但如果这梅比斯现在的行为正好和维娜有关系的话……啧。”

对于自己脑海里忽然冒出来的有关维娜的猜测，乔温也有些不太肯定。

但他并不是太慌。

在他的判断中，在自己离开魔物之森后，维娜即使真的现在就已经赶回来了，想再找到自己也并不会容易。

先不说女魔头那奇怪的执着还会不会停留在自己这个失败品身上，单单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就已然能算作他天然的保护伞。

毕竟，这里可和那边已经能算是她主场的魔物之森完全不同。

这里可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雪山。

没有会“通风报信”的巨树，也没有能让阿九进行追踪的条件。

任何痕迹，在这里都会很快被遮掩。

更何况，在来到这片雪山后，厄里莎已经相当注意掩饰两人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并不存在任何会被发现的因素。

‘这次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再出问题了，简直稳……不对，如果这都能被找到，那我也只能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了。’

意识到自己脑海中差点又产生某些可怕的想法，乔温连忙晃了晃脑袋，自发换了一种思维逻辑。

而且，有一说一。

逃到了现在，虽然从没想过要主动回去继续和维娜一同生活，但乔温已经变得不怎么担心和维娜的重逢了。

从魔物之森逃出以后，他想了很多。

如今，在有余裕冷静下来思考后他才发现，那个女魔头，无论是在小屋门口对自己做过的凶杀案，还是在树洞里那种诡异到不正常的耐性……都很蹊跷。

甚至已经蹊跷到能让人联想到“爱”这种恐怖的字眼。

但是，乔温很清楚，这种东西的本质并不是爱。

不是生活久了以后所产生的类似于“亲情”的爱，也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时常想要“合体”的爱。

而是某种更为扭曲的东西。

乔温知道那是什么。

而且，他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这次，如果那维魔头又追上来见到了自己的话，他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好好地跟维娜说清楚。

“这种闹剧一样的东西，十多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我不可能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上次我没逃，现在也不会逃，这一次……我会从源头上掐死它。”

摸了摸有些冰凉的腹部，乔温心里这样想着。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位女魔头真的愿意再屈尊来找他。

“不过，虽然我现在怕倒不是很怕，但就这样龟缩在山洞里毫不知情的等威胁找上门骑脸也不是我的风格……”

深吸一口气，乔温重新望向不远处正在仔细将地毯和睡衣叠好，逐一收进背包里的大天使。

“厄里莎大人，之前你睡着的时候，这个山洞旁边的雪坡上降落了一头成年的冰霜巨龙，不过它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我们要不要稍微去洞口观察一下情况？”

在这样询问了一声后，乔温很快收到了大天使的点头作为回应。

“OK，那洞口的冰块就拜托您处理了。”

见状，乔温重新紧了紧身上的棉被，也徐徐站了起来，紧跟在了厄里莎的身后。

在松软的洞穴地面上留下鞋印，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山洞口。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把直接这些冰块全部打碎，先开一个小洞就好，我想先悄悄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靠近洞口时，乔温这样小声提醒了一句。

随后，走在前面的大天使便抬起一只手，很轻松的就在这些刚刚凝结不久的坚硬冰块上开了一个洞。

一个大小正好能供两个人同时通过的小洞。

虽然对乔温来说，这枚小洞已经完全足够通行，不过相比已经整个被冰封的洞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很适合用来暗中观察。

“赞美厄里莎大人。”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主动上前，猫着腰来到了小洞边上，和身旁的大天使一同向外观察了起来。

“我看看……那头龙现在躲在哪？”

先是稍稍偏过脑袋，乔温的视线倾斜着，很快便停留在了距离山洞并不算太远的一处雪坡上。

他已经发现了异样。

“那一块的地势，是不是比之前明显高了一大截。”

瞳孔收缩，乔温的注意力迅速集中了起来。

他注意到，相比今天凌晨时刚到这附近落脚时，此时那片雪坡附近已经凭空隆起了很大一团雪丘。

虽然在整片被积雪覆盖的雪山中并不显眼，但对近在咫尺的乔温来说，却是相当扎眼。

龙就在那里。

短短一瞬间，乔温就能确信，刚才袭击了自己，在这片雪山山坡上搞出大动静的冰霜巨龙梅比斯，此时就躲藏在那附近的冰雪之下。

‘它全身都埋进土里去了，这么看来，这家伙必然是在躲避某种东西……不过，追杀它的究竟到底是什么？’

脑海里刚一浮现出这一想法，乔温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厄里莎扯了扯。

“……是让我看那边的意思么？”

回过头，本能顺着大天使视线的方向望去，乔温很快注意到，此时就在冰霜巨龙刚刚飞来时的同一方向，正有着别的什么东西在接近这里。

“那个，是什么？”

稍稍眯起眼睛，因为阳光直射的缘故，乔温在这个距离用肉眼看得并不是太清楚，只能隐约看清是一团古铜色的东西。

“……”

注意到乔温有些茫然的反应，一旁的大天使稍微愣了愣，然后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她手指松开，原本扯住袖口的手转而随意地捏住了乔温的手腕。

这一瞬间，就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乔温的视野在这一刻骤然清晰了无数倍。

“…窝草？？”

嘴里漏出一声惊叹，乔温愕然。

在厄里莎的帮助下，他已然看清了那团古铜色生物的真面目。

龙。

又是一头龙！

而且……还是一头尾巴分叉，左眼看起来完全瞎掉了的独眼巨龙！

“就是它在追杀梅比斯？单独追杀一头成年的冰霜巨龙？”

“不，等等？这头龙……”

短暂的惊讶后，回过神来的乔温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略微仰起脑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距离这片雪山越来越近的古铜色巨龙，双眼不自觉眯起，若有所思。

“古铜色，独眼，叉尾，还有这种几乎碾压梅比斯的气势……”

脑海里不断搜索着在维娜书房里看过的各种书籍，乔温下意识皱起了眉毛。

怎么说呢，虽然目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头古铜色巨龙，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认识这头巨龙。

“这些特征，加上这副姿态，这家伙——不就是古龙奥西斯么？？”

颅内记忆的检索已经有了结果。

乔温判断出了这头古铜色巨龙的来历。

名字，叫做奥西斯·艾森。

种族则是巨龙一族中曾出现过两尊神祇，堪称巨龙中历史最辉煌的种类——雄性古龙。

目前的年龄约莫在三千岁以上，生命层次的评定同梅比斯一样，也是毫无疑问的白金阶生物。

说实话，这个异世界里的巨龙数量并不算少，乔温之所以会记住这头龙，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即便在所有巨龙之中，这头古龙也称得上首屈一指。

现役巨龙族第五十七代龙王——奥西斯！

在维娜书房里的某本图鉴书上，是这样称呼这头巨龙的。

而令乔温印象最为深刻的，并不仅仅如此。

当时，他记得在这头巨龙图鉴的右下方，还特地用鲜红的字体标注出了另一个与它有关的情报。

那就是……和大部分本性荒淫的巨龙有所区别，这奥西斯的嗜好稍微有些不同。

作为这一代的龙王，比起大多数主动献媚的雌性巨龙，它似乎……

更喜欢去征服那些和自己一样强壮武勇的雄性巨龙。

第027章：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原来如此，既然在追这梅比斯的是当代龙王，那就说得通了。”

‘看来，这梅比斯先前之所以用吐息喷我，大概是认为我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站在雪山洞口显得很明显，会被这头从后面追来的龙王注意到，进而将准备挖洞藏在附近的它也一并暴露了……所以才临时决定先把我处理了？’

此时此刻，虽然对梅比斯自己的行为从未产生过丝毫原谅的想法，但乔温已然理清了现状，搞清楚了其中的逻辑关系。

毫无疑问，这梅比斯的处境不容乐观。

论战力，每一代的龙王都是所有龙族中最拔尖的。

不然也不会成为龙王。

如果对上的是奥西斯，那梅比斯确实只能把自己埋进土里避战。

虽然双方的判定都属于白金阶生物，但很明显，奥西斯的白金远大于梅比斯的白金。

至少正面完全没得打。

而且，奥西斯如今的状态已经完全佐证了乔温的猜测。

因为从它那副庞大身躯上所散发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杀意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几乎每个成年男人都明白的焦灼感。

“厄里莎大人，这头龙王应该是看上这梅比斯了。”

收回视线，将目光从奥西斯身上移开，乔温注意到身旁的大天使脸上正在逐渐涌上一丝丝迷茫和疑惑。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龙王奥西斯那完全不含杀意的炙热眼神，并对此感到奇怪。

“这头更大一些的古龙现在正在寻找那头躲在土里的冰霜巨龙求爱。”

见状，乔温犹豫了片刻，也随口给厄里莎解释起了外面的菊势。

显然，如果接下来躲在雪里的梅比斯被奥里斯找到，那等待着它的……或许会是比死更加残酷的现实。

‘两头巨龙交锋，我这边有厄里莎，这里面或许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在他看来，即使梅比斯先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贞操而对山洞喷吐龙息，但这货无缘无故袭击了自己是事实。

险些被这家伙冻死在山洞里，原谅自然是不可能原谅的，乔温还没那么“善良”。

不过，虽然很不爽，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决定暂时不掺和这档子事。

现在，大天使现在的神力储备已经快要见底了，在乔温看来并不适合正面作战。

按照他的判断，同为白金阶的生物，单从硬件配置上来讲，即使是梅比斯也有可能给她造成一些麻烦。

更不用提另一头在整个白金阶生物里都数一数二的龙王了。

这波……这波明显是不能硬上的。

倒不如说，别人两头巨龙郎才郎貌，天生一对，也轮不到乔温来反对。

至于能不能找到从梅比斯身上收回利息的机会，还得等这两头巨龙开始办事的时候再做判断。

“厄里莎大人，我们再稍微休息一下，等这龙王奥西斯找到梅比斯开始办事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回合。”

很清楚自己眼前即将发生什么，乔温并没有急着和厄里莎一起撤离这处可能会沦为大战现场的山洞。

此时，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找机会抄了这梅比斯的家。

这可是一头巨龙数百年的财富，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说不定……只要把里面可能存在的那些稀有财产让大天使吸收之后，直接就能为自己打开回家的路。

“……”

另一边，对于乔温的提议，大天使倒是很安静的接受了。

和之前面对追过来的维娜时不同，如今在知道两头巨龙想做什么以后，她似乎并没有提起太多兴趣。

相对应的，她的视线反而停留在了乔温身上。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停留在了乔温披着的棉被上。

“……怎么了？您是想再披一会儿这个吗？”

余光注意到这一细节，乔温愣了愣，主动问了一声。

这只棉被天使在馋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有一说一，乔温并不想给她。

虽然现在现在没有赶路，不用忍耐风吹雪打，但由于这里本身就是雪山上，外加四周还有梅比斯吐息后留下的玄冰，依然冷得不行。

即使龙王的到来已经开始驱散这片山脉上的寒意，但是还不够。

要是现在把棉被让给这家伙，那自己待会儿指不定冷成什么样……

“……”

然而，在乔温近乎客套的询问之后，这位大天使在他注视中毫不迟疑的点了点脑袋。

‘等等？我说你这棉被仔，倒是稍微体贴体贴自己的雇主好不好？刚才起床时的细腻跑哪去了？？’

眼见厄里莎点头，乔温脸上表情僵住，心里拔凉拔凉的。

“好的……我知道了，您稍等一下，我这就脱。”

然而，虽然心里抗拒，但乔温发现自己并不能做什么。

面对身边的女强盗，他甚至连反抗都不太方便明着做。

叹了口气，乔温很干脆的抖了抖身体，然后抬手开始去解身上已经裹成内外双层的棉被。

维娜也好，厄里莎也好，所以说他不喜欢跟这种比自己更厉害的家伙一起生活。

因为每当遇到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时，一般像乔温这种弱势的一方都会吃亏。

没办法，冷就冷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毕竟离家出走时，决定把宝都压到这棉被天使身上的人，也是他自己……

对于自己选的路，乔温还是决定微笑着走下去。

‘反正在这龙王到来之后，原先飘在这雪山上的冷空气已经在开始削减了，万一待会儿就不冷了呢？’

“而且……就这？这雪山和玄冰就这就这就这？不冷，完全不冷，我简直high到不行——”

一边脱着身上的棉被，乔温一边像这样碎碎念着，自我暗示。

不过，在脱到一半时，他手上的动作便有些惊讶的停了下来。

因为一旁的大天使并没有等他把棉被全部解开，便“唰”的一下钻进了棉被里，然后以一种远比乔温更加熟练的方法，将分出来的一半棉被裹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就这样从一整个大的粽子分成两半，转眼间便成了两个稍小一些的连体年糕。

“……厄里莎大人？”

手上动作稍稍顿住，乔温望着已经将另一半边棉被裹成一团，全程看也不看自己、完全沉浸在被窝里一脸幸福的大天使，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简而言之，他不太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脱下去。

当然，就本意来说，他并不想脱。

毕竟现在很冷。

虽然天空上有一头全身都在散发着炙热荷尔蒙的龙王来了，但还是很冷。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晨时就已经盖过同一床被子的缘故，此时的厄里莎看起来倒是没对乔温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排斥情绪。

‘既然她自己没把被子全抢走，那我也没有主动让出来的必要。’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所幸，这团被子还蛮大的，即使两个人分着用也不嫌挤。

‘说起来……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跟我这样做过……’

在变成连体年糕后，乔温靠在洞口，一边悄悄观察着山洞外的情况，一边若有所思。

距今大约二十多年前，在上辈子时，他也曾和一个异性像这样被关在学校露天的天台上，两张脸冻得通红，嘴里哈着冷气，天真的述说着自己的梦想。

当然，那时将两人连在一起的并不是棉被，只是一条比较长的围巾。

不过世事难料，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然天翻地覆。

乔温自己成了刚刚爆红却被刺死在自家门口的小明星，而另一个，则成了一个扭曲的杀人犯。

“说起来……如果当时我高冷一点，不把围巾借给她的话，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被捅的局——嘶，好痛？？”

视线游移，思维愈发恍惚之间，乔温忽然感觉右边的脸颊传来一阵毫不留情的挤捏感，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厄里莎大人。”

回过神后，他发现身旁的大天使的手正捏着自己右脸皮的肉，那张白皙的脸颊上正透露着些疑惑。

她似乎对乔温在这情况下还能发呆的行为感到诧异。

“抱歉，好像又莫名其妙触发了回忆杀。”

意识到对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走神，乔温也拍了拍脸，重新将目光投向山洞之外。

就在他陷入回忆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龙王奥西斯已经距离这座雪山很近了。

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四肢粗壮而有力，它几乎随时都能降落。

“这家伙就在天上来回盘旋，看来它也知道梅比斯没回巢穴，反而就藏在这附近……它正在找它。”

视线停留在雪山上空，乔温心里依然对目前的菊势了然于胸。

毫无疑问，梅比斯不可能是现役龙王的对手。

在现今最强的巨龙面前，它甚至都无法保护好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一旦被奥西斯找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会成为它一生的阴影。

有一说一，乔温现在确实很想看这梅比斯倒霉。

由于先前这家伙的袭击，他差点被冻死在山洞口。

当时要不是他跑得快，要不是还有维娜的棉被这个神器，他现在大概已经凉了，连尸体都冻得梆梆硬的那种。

因此，不管是从感性还是理性的角度，乔温都很希望奥西斯能直接把梅比斯从雪堆里抓出来，然后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求爱。

毕竟这样一来，除了能解气以外，他先前想到的抄家计划也才有实现的可能性。

“……我要不要稍微帮这头龙王指指路呢？”

事实上，乔温现在完全有主动报复梅比斯的机会。

身边有大天使保护，他只需要走出山洞，给天上的龙王稍微指一指路，就能让梅比斯万劫不复。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这样去做。

“算了，这种偷鸡摸狗的报复行为，配不上我高洁的灵魂。”

“就算待会儿要找它算账，我也完全不需要依靠龙王。”

乔温眼眸清澈，他有自己的原则。

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最终没有被眼前的仇恨和利益所诱惑，而是选择由衷的为梅比斯祈福。

“……梅比斯现在躲藏的位置十分精妙，搭配这片雪山的保护色，犹如卧龙潜行，龙王奥西斯肯定发现不了一丝一毫的端倪。”

“听说古龙一族的视力在龙族里排名倒数，这里可是梅比斯的主场，这么大的优势怎么输？这奥西斯真是想多了，它拿头去找梅比斯？”

“噢我的天哪，瞧瞧这头愚蠢的古龙，它久久盘旋在半空的样子像极了闻到味道却找不到食物的苍蝇，真是可怜，可悲——”

“……？”

乔温的碎碎念引起了厄里莎的注意。

并不知道乔温正在做什么的她稍稍偏过脑袋，用颇为奇怪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从雪山的上空传出了一道嘹亮的咆哮声。

兴奋，惊喜，愉悦，性奋，性奋，性奋，性奋……

在那一声响彻天际的龙鸣之中，夹杂着诸多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绪。

旋即，就在下一个瞬间，于雪山上空盘旋良久的古龙便从天而降，以迅雷之势扑向了乔温所在山洞旁侧的凸起雪坡。

顷刻之间，一声满载恐惧的尖叫于雪丘下响彻。

皑皑高山之上，雪莲将要绽放。

一场爱与禁忌的告白……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028章：它快若闪电

“这大概就是每一个生命无法抗拒的命运吧。”

随着古龙奥西斯从天而降，乔温默默收回了目光。

在他看来，结局其实早已注定。

双方的能力值差距太大，只要龙王奥西斯稍微多点耐心，无论是地毯式搜索，还是直接花一些力气融化掉整片山脉上的积雪，都能将躲在其中的梅比斯找出来。

只是可惜，他抛开仇恨，发自内心的祈愿，依然没能帮上这头冰霜巨龙的忙。

“吼！？吼——！！”

山洞外，还未等古龙彻底降落，梅比斯那惊惧的吼叫声便在这片山脉响彻，一处略有凸起的雪坡猛然崩碎，巨龙的头颅迅速从中探出。

原本狰狞威严的龙瞳中盈满惊恐，从藏身地出来后，梅比斯甚至来不及挥动双翼，便被体型比自己大上将近一倍的古龙完全封锁了退路。

粗壮健硕的四肢微微颤抖，这头冰霜巨龙单单只是站在雪地上，它体表上那些形同冰雪结晶的鳞片便已然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美轮美奂。

同时也让龙王的呼吸更加粗重。

“吼……吼……”

前半身逐渐被逼近的庞大影子所遮掩，冰霜巨龙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丧失正面对抗的斗志，只能将头颅匍匐在地上，低声乞求着龙王的慷慨。

然而它所不知道的是，越是这般姿态，越是这般委曲求全，反而越是勾起了龙王的施虐心。

“可怜的梅比斯。”

乔温松了口气，默默收回了视线。

单从奥西斯那几乎布满了血丝的龙瞳中，他就已经看见了冰霜巨龙的结局。

都兴奋到这种程度了，这头古龙要是还能压得住枪，那乔温只能叹一句自愧不如。

“……”

一旁的大天使一直很安静。

她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甚至还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虽然直到刚才为止，她才意识到外面的古龙寻找冰霜巨龙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杀戮……但这依然没有让她提起太多关心的兴趣。

比起山洞外的两头巨龙，她的大半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正包裹着自己的松软棉被上。

时不时的低下脑袋用脸颊蹭一蹭酥软的被单，这位大天使的心情看起来肉眼可见的开心。

“别的先不说，这奥西斯长得是真的壮。”

将注意力从棉被天使身上移开，乔温仔细观察着正将梅比斯全面压制的龙王，内心不由得感到一丝震撼。

原先离得远了还不觉得，现在当奥西斯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头龙王单论体型，几乎就是冰霜巨龙的两倍，如今双方僵持在一起时，体型的差距几乎就像大人和小孩儿一样。

而乔温依稀记得，怪物图鉴中对这梅比斯描述，似乎提到过它在冰霜巨龙中已经算是相当出色的大个子了。

赢不了，完全没得打。

随后，与体型成正比，这两头巨龙之间的战斗也丝毫没有超出乔温的预料，是一边倒的碾压。

雪坡上，见求饶不行的冰霜巨龙本想奋起反抗，却被奥西斯一爪子直接捏住了头颅，硬生生摁进了雪地里，用力拍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亢奋的缘故，奥西斯的一举一动显得颇为粗暴，仅仅几个回合下来，冰霜巨龙体表的鳞片上就留下了深深的爪印。

然而，这一通发泄非但没有让这头龙王平静下来，它的攻势反而愈发狂躁。

“吼……吼……！？”

两头巨龙之间的冲突总共只持续了三分钟不到。

随着一声仿佛抵达极限的悲鸣，龙王甚至连魔力未曾放出过，单单依靠肉体，便将冰霜巨龙重重压倒在地上，完全哑了火。

此时此刻，梅比斯全身已然多处破口，前后四肢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再难动弹分毫。

如果不是知道巨龙的恢复能力很强的话，乔温估计都以为梅比斯要死在这里了。

“咕噜……”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吞咽声从奥西斯的喉咙间漏出。

在一番冲突后，它的身上也留下了几道显眼的爪印。

但这点伤口对它那尊庞大的身躯来说无伤大雅。

相比自己的伤势，眼前反抗不能的冰霜巨龙反而更加激起了奥西斯的兽性，只见它眼睛通红，嘴里喘着粗气，尾巴在雪坡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松开了不知不觉间锁住梅比斯脖颈的爪子，然后一步一步绕到了梅比斯的身后。

没有犹豫，随着狰狞的龙爪探出，奥西斯一把捏住冰霜巨龙的尾巴，掀开了它最后的遮羞布。

一秒之后，周围雪坡上的雪花开始剧烈震动，风雪怒号。

冰霜巨龙那满载绝望与惊恐的尖锐叫声，与现役龙王放荡不羁的狂啸声交织在一起，于顷刻间奏响天际。

“……是时候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默默移开视线，伸手扯了扯一旁似乎无聊到又要睡着的大天使。

“厄里莎大人，这两头龙已经开始了，我们也该行动了，目的地就在那附近——”

走出山洞口，抬手指了指山顶的方向，乔温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又发展得这么顺利。

值此良机，还不抄家，更待何时？

那可是一头成年巨龙的巢穴。

在这个世界里，贪婪与放荡依然是巨龙的代名词。

毫无疑问，如果能趁着这个时间段摸进巢穴，把里面所有能让大天使吸收转化成神力的好东西都搜刮一通……乔温还真的觉得自己有希望当场回家。

“稳了，成年巨龙的交配行为至少要持续一天半以上，这奥西斯可是龙王，身精体壮，时间肯定会更长……”

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

本来，乔温是这样考虑的。

然而就在大约三秒之后，他万万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

“吼——！！”

随着一道雄壮而有力的咆哮声从奥西斯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漏出，整片雪山忽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雪花不动了。

梅比斯不叫了。

乔温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等……等等？难不成？”

脖颈机械式的转动，当乔温重新回头望向雪坡的方向时，龙王奥西斯已经离开了梅比斯的后背，两只前爪拍了拍肚皮，懒洋洋的趴到了一旁的雪地上——它似乎已经好了。

见到此情此景，乔温沉默着，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殷红的血液已经将梅比斯附近的雪坡彻底染红，雪地表面那被利爪所刨出的无数坑洼，无一不在表明那里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盘肠大战。

然而。

然而。

这场大战来得快，去得更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知道，这针尖对麦芒的情景仅仅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甚至连三秒钟都不到！

“你丫的……在逗我？”

这一刻，盯着远处仿佛已经做完了什么大事、呼吸异常沉重的龙王，乔温又不太情愿的知晓了一条常人不会知晓的秘辛。

龙王奥西斯，是个快枪手。

“……”

又是几秒钟过去，乔温的眼神愈发凝重。

他注视着稍稍歇息后，便拔○无情，心满意足的展开双翼，径直飞离了雪山的龙王，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奥西斯啊奥西斯，你说你一路从东边追到雪山，完事还和一头同阶的巨龙打了一架，甚至连身上都被划出好几道血口子，结果……

就为了这几秒钟？

这个，是不是太奢侈了？

那些挥霍掉的营养……它不要钱吗？

第029章：它说，它不想回家

“……这就是所谓龙王的余裕么，那还真是令人震惊。”

目送龙王远去，乔温发现，这个世界的巨龙似乎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中。

自穿越过来，他总共见到了三头龙。

而现在，这三头巨龙中，一头变成了女孩子，一头刚刚才在他眼前被同类侵犯。

还有一头，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快枪手——

“可惜了，白等了。”

眼睁睁望着龙王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乔温只能失望的叹一口气。

这头龙王确实强，非常的强。

任凭乔温思考得再周密的计划，在它那快如闪电般的三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梅比斯这边又怎么样？”

收回目光，乔温重新望向不远处的雪坡。

在那里，经历了整整几秒钟摧残的梅比斯依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现在也可以让大天使直接处理了这头冰霜巨龙来给自己出气，但乔温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仁慈，也不是因为他心胸宽广的原谅了这头龙。

只是在他看来，有的时候，死亡可能是一种解脱……活着才会更加痛苦。

就比如现在的梅比斯。

“……算了，既然没办法直接抄家，那就得采取稍微强硬一点的手段。”

沉默片刻，乔温看向一旁的大天使：“厄里莎大人，您现在能把那头龙控制起来么？待会儿我想当着它的面，一点一点把它巢穴里的东西搬空，再顺便把它的獠牙和爪子也剪掉，正好给您补充神力。”

虽然知道落井下石不太好，但相比之下，乔温更不喜欢吃哑巴亏。

先前莫名其妙被这梅比斯喷了一通，差点在山洞口冻成冰雕，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性，他都决定用残酷的现实告诉这梅比斯，“口嗨”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乔温暂时不打算要这头巨龙的命，不过……该拿的精神损失费还是要拿的。

巨龙一族龙均贪财怕死，肉体和财宝是它们天生的软肋。

而乔温现在要从这梅比斯身上收回它欠自己的东西，除了拿走它的脑袋这个选项以外，另一个选项便是它多年积蓄的财宝。

当然，乔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当然选择全部都要，脑袋虽然不准备拿，但这梅比斯身上的其他东西已经被他盯上了。

不过，和当做召唤英灵时的贡品不同，龙牙和龙爪这类稀有材料在用来补充魔力时，由于用途不同，虽然也有作用，但效果比起那些体内蕴含着无数天地精华的稀有灵药就要差得远了。

不过，虽然效果不佳，但这些东西姑且也算得上是“肉”。

既然现在有机会，乔温当然要一口气把自家的棉被仔喂得饱。

所幸，龙王奥西斯是头拔○无情的巨龙。

它在办完事后并没有陪着梅比斯你侬我侬，这也让乔温抓住了两全其美的选项。

同时对上两头龙或许会很难办，但现在只有一头重伤的梅比斯，乔温完全能让大天使为所欲为。

“……”

对于乔温的判断，厄里莎倒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反驳。

她只是随意将身上的被子全部解开丢回给了乔温，然后顺手拽住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像昨天赶路时一样离开了山洞，向着不远处的冰霜巨龙走去。

似乎，除了之前被维娜追过来时那种让她感觉格外憋屈的情况以外，她都不是很在意，把事情都全权交给了乔温做主。

‘刚一见面就逮着我往死里喷，你这家伙甚至比卡蜜拉那婆娘更惹人厌，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人与龙沟通的基本礼仪……咦？’

一步步接近梅比斯，乔温正碎碎念着，却忽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远处的雪坡上，也不知道是不因为运动时间太短的缘故，虽然饱受摧残，但冰霜巨龙已经从昏厥中苏醒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尽管扭曲的四肢尚未完全恢复，但它之前被奥西斯当做方向盘的双翼却完好无损，依然有着飞行的能力。

而它确实也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不过不知为何，它飞行的方向和山顶上的巢穴完全相反，反而正朝着雪山之外的方向。

下一秒，就仿佛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的乔温一样，这头失魂落魄的冰霜巨龙直接扇动双翼，径直消失在了乔温的视野之中。

“…？”

乔温哑然。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梅比斯都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了，还不回自己的巢穴，反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雪山？

“它是注意到我身旁的厄里莎大人了么？”

乔温若有所思。

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个推测。

因为梅比斯刚才那能被纯粹称之为生无可恋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

“等一下？现在这个情况……该不会——”

几秒之后，乔温瞳孔缩小，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梅比斯，是打算直接抛弃这里的巢穴了？”

当脑海清晰地浮现出这一猜测时，乔温豁然开朗。

对啊！

自己怎么把这个细节给忘了。

经历了先前那绝望的几秒钟，虽然很短，但梅比斯的心里肯定留下了相当大的阴影。

换句话来讲，这里，这处雪坡、甚至这一整片雪山，对它来说……绝对都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伤心地。

尤其是现在，在乔温的推测中，这头冰霜巨龙……此时大概已经产生了一种“看见雪花就能联想到自己被龙王按在地上大开大合”的严重心理创伤。

这种情况下，它选择抛弃这里的巢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真就这么走了？家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虽然梅比斯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但乔温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就他在维娜那些书上得到的信息来说，这头冰霜巨龙这数百年间应该只有这一处巢穴罢了。

这片雪山的名字之所以会改名为梅比斯，也是因为这里就是它的大本营。

除此以外，至少附近的其他地方并没有适合成年巨龙居住的环境。

换言之，梅比斯这数百年来积累的财宝，现在有很大概率还放在巢穴里……

“……行吧，那龙牙这种小芝麻就不要了，总之先直接去山顶抱西瓜。”

权衡之下，乔温很快有了决定。

原本这片雪山里唯一能让他有些顾忌的，就只有受伤前的梅比斯一个。

现在这位雪山之主既受了伤，又离开了雪山，那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厄里莎大人。”

想到这里，乔温再扭头看了身旁的大天使一样。

后者似乎也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步伐自然的换了一个方向，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拽着他朝雪山的山顶进发。

‘不过……没花太多力气就拿下了抄巨龙家的机会，总感觉又是一种刚来瞌睡就送枕头的发展，我这次得多留个心眼。’

行进途中，乔温反而不想一开始那样激动。

虽然最终没有和冰霜巨龙梅比斯爆发冲突，大天使从始至终也未曾受伤，但这种发展总让他感觉不对劲。

毕竟，之前维娜被卡蜜拉支走时，他就已经吃了一次亏。

到了现在，他并不认为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霉运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相反，这种霉运最近似乎更加皮了许多。

它会让乔温屡次产生顺风顺水的错觉，然后在关键时候倒打一耙，一不注意就得翻车。

“按照这个逻辑，我感觉巢穴附近可能还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厄里莎大人您待会儿千万不要离我太远。”

想到这里，乔温一本正经的向大天使提出建议。

“……”

听到这句话，大天使也小小的点了点脑袋。

她并不觉得乔温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妥。

毕竟，虽然这是自己一生中首次响应召唤，不过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为了按照契约上提到的那样，保护乔温的人生安全。

……

数个小时后。

头顶的朝阳逐渐向着夕阳演变，乔温和厄里莎也距离山顶越来越近。

不得不说，有大天使拽着，乔温的赶路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类的水平，而且还特省力，可以说舒服得不行。

“好像已经能看到了，那里应该就是梅比斯的巢穴……”

双眼微微眯起，视线透过白茫茫的雪地，乔温凝神望向一片坐落在山顶上的破败遗迹。

山顶上光秃秃的，除了中央位置的遗迹以外，并没有其他适合巨龙筑巢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乔温想找的东西就在那里面。

“我看看，梅比斯那边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下意识回头朝着梅比斯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乔温内心古怪。

到了现在，经过几个小时左右的推导后，他已经通过梅比斯事后的种种反应，隐约猜到了这头巨龙的真实想法。

它大概是打算先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冷静一下，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回来转移巢穴里的东西。

按照这头龙的思维，它可能认为即使自己不在雪山，但巢穴里残留的龙威已经足以震慑这片雪山里所有的活物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来到这片山顶后，乔温并没有看到有任何其他活物活动的迹象，大概都被巢穴里遗留的龙威惊退了。

就常理而言，冰霜巨龙梅比斯的想法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唯一可惜的是，这口嗨的家伙并不知道有人正好能抄它的家。”

嘴角浮现出冷淡的笑容，理清了梅比斯的行为逻辑后，乔温感觉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次抄家，势在必得。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在来到距离遗迹很近的位置时，乔温果断躲到了大天使身后稍远一些的石块后面。

“厄里莎大人，开门就拜托您了，小心里面有开门杀哈。”

“……”

回头瞥了远处的乔温一眼，确认他躲好以后，厄里莎旋即主动走向了遗迹的入口。

随着那纤细的手腕抬起，眼前沉重的遗迹大门被轻而易举推开。

这一瞬间，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东西便从门后悉数滑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两人眼前。

第030章：我渴望平静的生活

“那些，全部都是……黄金？”

随着的遗迹内的景色进入视野，乔温缓缓睁大了眼睛。

作为这片雪山之主的巢穴，遗迹内部并没有开门杀之类的陷阱。

有的，仅仅只是数量多到几乎快要晃瞎乔温眼睛的金色物件。

金币，金甲，金武器，金箱子，金色雕塑……总之入眼所及之处，全是金子。

“这梅比斯，莫非每天都是趴在钱眼里睡觉的？”

毫无疑问，该说不愧是贪婪的巨龙么，梅比斯这数百年内积累的财富远超乔温的预期。

此时随着大门被推开，堆成一座高山的财宝仿佛忽然找到了宣泄口，竟是像雪崩一般齐齐朝厄里莎滚落下来，一瞬间便将她淹没其中。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愣，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这种程度，他倒是不需要担心厄里莎的安危，不过，他现在总算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做“把人淹死在钱眼里”。

壕。

毫无疑问，这梅比斯此时在乔温的眼里，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壕。

“既然单单堆在门口的财宝就这么多，那更里面的稀有材料应该不会缺，希望这次我能一票捞够，直接回家……”

正当乔温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想法时，一个东西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从门口那片金色的洪流中，一枚有些扎眼的银色球状物不知何时的脱颖而出，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他的脚边。

“嗯？这个银色的球，是什么玩意儿……”

见到这一幕，乔温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先是用鞋尖试着踢了踢银色小球，等了一小会儿确认没发生什么问题后，才试着将这枚球状物从地上捡了起来。

“轻倒是挺轻，这玩意儿应该是中空的。”

放在手心上掂了掂银色小球的重量，乔温若有所思的盯住了这枚球体表面上刻着的花纹。

不，与其说是花纹，倒不如说更像这个异世界里的通用文字，只不过写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和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乔温几乎能够确定，在这枚小球表面刻下文字的生物……当时的年龄应该很小，还没完全学会写字。

“黛……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某个人的名字？”

费了些力气，勉强认出刻在银色小球上的字符后，乔温喃喃自语，目光中的古怪情绪更甚：“看这梅比斯门口堆着的全是黄金，它或多或少沾了点强迫症，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在里面平白塞进这么一个银色的东西？这个球具体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是我小时候的玩具，现在也是启动整个遗迹巢穴防御功能的开关，之所以特地染成银色，也是因为在一堆黄金里，银色的比较好很分辨。”

“原来如此，谢谢。”

乔温正疑惑间，一道悦耳的女声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由于那声音实在衔接得太过自然，乔温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但很快的，一阵有些诡异的沉默将乔温四周笼罩。

………

……

危！

大约两秒钟之后，乔温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一脸愕然地望向自己身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他斜后方大约几米的位置已然多出了一位银发的女性。

冷冰冰的脸蛋上毫无暖意，银色的发丝束成团状，略显单薄的紧身衣包裹着纤细高挑的身体，一部分银白色的轻甲将身体的要害遮掩，身后背着的长弓也为这位冷艳的女性平添了几分英气。

“你……是哪位？”

无声地咽了口唾沫，乔温皱起眉毛，发出询问。

“这是我想问的问题。”

面对乔温的下意识询问，这位女性只是微微蹙起眉毛，用一种和善的眼神回望乔温：“能告诉我，你在大白天推开我家大门具体是想要做些什么吗？人类。”

“不，不是我推的，推门的是另外一个人。”

被有些不太妙的视线注视着，乔温下意识摇了摇头。

然后很快的，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女性的措辞。

……我家的大门？

……人类？

沉默了一瞬间，乔温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你……难道是梅比斯？你又回来了？”

在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乔温又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他记得地理书上提到过，这片雪山的主人，冰霜巨龙梅比斯是一头成年的雄性巨龙。

这一点，从刚刚那头喜好雄性巨龙的当代龙王身上也能得到论证。

就算化成人形，那也应该是个男人，怎么会变成女性？

怎么回事，男扮女装？

难不成……它之前已经被那头龙王搞得对自身性别和种族的认知都出了问题？

不，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这女人……好像不是巨龙？’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乔温便观察到，这个银发女性身上并没有巨龙一族通过天赋化形后必定残留的龙族特征。

心跳略微加快，此时此刻，乔温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好像不太安全。

这什么鬼，本来为了保险才特地远离了巢穴，结果后路反而让人给抄了？

‘得马上叫厄里莎过来，不过这个距离……怎么感觉我一有动作脑袋就要被拧下来？’

后背隐隐有些发凉，隐约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威胁，乔温已然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皱着眉毛，他沉默着，一脸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银发异性。

“黛儿。”

就在这时，女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边：“黛儿·尤纳多，这是我的名字。”

“梅比斯·尤纳多是我的父亲，所以……这里是我的家，现在你能理解了吗？人类。”

有些出乎乔温意料的是，眼前的这位银发女性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似乎意外的是个讲道理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这里明明是那位梅比斯大人的巢穴才对。”

虽然心里有点慌，但乔温表面上还是显得风轻云淡，反而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还随之升起了一丝狐疑。

因为他并不知道梅比斯还有个能化形的女儿。

好几本图鉴上都明确标注过，这梅比斯作为雪山的主人，似乎是个单身主义龙。

它从未向任何巨龙求过爱，也从未接受过任何巨龙（雌）求爱，至今为止甚至还有很大概率还是一头处龙。

这样的家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女儿？

‘不，它现在是不是处龙跟我没什么关系，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的处境好像不太对劲。’

乔温暗自咬了咬牙，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用尖叫声，把遗迹门口被钱淹没的大天使叫回来。

但是……如果光用叫的，那意图就有些太明显了。

乔温感觉刚一叫出声就得被撕票。

“人类，我已经向你做过自我介绍了，你呢？”

就在这时，抬手撩了撩耳边垂落的发丝，黛儿也歪了歪脑袋，用饶有深意的视线盯住了他。

“我叫乔温，今年15岁，住在魔物之森中部的林间小屋一带，未婚。目前很渴望平静的生活……”

乔温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脑海高速运转，寻找足以破开这种僵局的方法。

‘对了……我之前不是得到了一个神降么？’

脑海中灵光一现，乔温顿时微微睁大了双眼。

是，这种时候，不就正是用上这一天赋的时机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顿时感觉一阵柳暗花明。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在这种关键时候，命运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启动了神降。

【固有天赋4神降尝试运转中】

【即将将大天使厄里莎强制转移到宿主身边……】

【强制转移失败。】

【因宿主过于脆弱，当前未达到固有天赋4的基础使用标准，启动时间延长，预计17分53秒后可成功转移，本次神降后冷却时长3044小时。】

【倒计时，0小时17分52秒。】

【倒计时，0小时17分51秒。】

【倒计时……】

“……？”

余光瞥向透明面板上的数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一点一点凝固。

“渴望平静的生活……嗯，我有在听喔？请接着说呀？”

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乔温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还是说，这就是你来偷巨龙财宝的理由吗？”

语气逐渐转冷，当嘴边流露这番话时，眼前这位名叫黛儿的女性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第031章：我在第五层

“对不起，请……请不要伤害我！我、我其实也是迫不得以——”

迎上黛儿的眼神，乔温已经明白，现在再做任何掩饰都是徒劳。

这个叫黛儿的小母龙，明显已经笃定他是来抄家的了，望向他的眼神中都带有明显的敌意。

于是，乔温索性不再掩饰。

他双手举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顷刻间布满了担忧与害怕，嘴巴颤抖似的张了张，从喉咙间漏出的声音直线上扬。

“…哈？？”

乔温虽然以秒为单位从了心，但黛儿这边反而愣住了。

不知为何，目光紧盯着忽然从心的乔温，她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反而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接受。

“你……人类，先给我安静一点，明明连巨龙的宝物都敢打主意，为什么一被拆穿就变得这么胆小了？”

纤细的眉毛微微挑动，望着眼前看起来十分害怕，且越来越吵闹的乔温，黛儿发现自己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坦白来说，从出生到现在，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贼胆来偷自己家东西的小偷。

结果没想到会是这么怯懦的家伙。

皮肤白白净净的，整张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眼前的人类和她期待中的那种能毫无心理负担进行虐杀的恶徒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且，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此时身上为什么会披着一条厚厚的棉被，但此时黛儿单从棉被表面上的做工和花纹图案就已经看出来，这个人类……从小绝对是生活在某个非常非常富裕的家庭里。

天使之吻plus——Z520。

毫无疑问，这条出自大陆第一居家用品大厂的棉被，是完完全全的奢侈品。

这种型号的棉被，由于内部极其奢侈的填充了诸多人工仿制的天使羽毛，再搭配最顶尖生产技术，无论是保暖效果还是触感等多个方面，几乎都达到了床上用品中无可超越的巅峰。

要知道，即使是人工仿制的天使羽毛，距离稀有材料的临界点只有一线之隔，平时一般都以一枚一枚的规模用来给各种武器附魔和强化使用的，相当珍贵。

据说当年那位下决心花血本生产这种棉被的商人……是为了以此纪念自己不久前离世的妻子，希望她死后能像天使一样登上天堂。

然而，当时在做了不到30套后，那位商人便遭遇了资金周转不灵的困境，严重到整个商会都差点倒闭。

虽然后来缓了过来，但也元气大伤。

这件事曾在这片大陆的许多国家中都流传过，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连当时还没有长大的黛儿都有所耳闻。

而毫无疑问，作为这场讨论的中心，这种型号的限量棉被……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绝版了。

至今还收藏着这种东西的人类，地位先不说，至少在吃穿方面绝对不会愁，并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冒着生命风险来巨龙巢穴偷东西的地步……

“……”

黛儿沉默着，注视着几秒钟前还一本正经，结果忽然像心态崩溃一样做出求饶这种迷惑行为的乔温，她从小就有的坏习惯稍微又有点犯了。

那是一种名为“好奇心”的坏习惯。

她在想，这种生活富裕的人类小鬼……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自己家里盗取财宝？

是脑袋被门夹过了吗？

……

……

‘这个棉被天使，莫非还没听到我的声音？真让埋在钱眼里了？’

另一边，将棉被像斗篷一样绑在身上，举起双手的乔温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试探性的朝后方的遗迹大门挪了一步。

然后他就被面前的黛儿用冰冷的眼神盯住了。

再然后，大概是气氛所致，乔温又默默将刚刚后退的步子挪了回来。

‘怎么感觉我这边快顶不住了？’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乔温内心更多的不是危机感，而是诧异。

因为他觉得，厄里莎应该不是这么迟钝的家伙才对。

这家伙……难不成是被巢穴里面的其他东西绊住了？

“人类，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打算向另一个同伙通风报信？”

就在这时，黛儿的声音再度于乔温耳边传来。

目光冷淡，这个女人在经过一小会儿的疑惑以后，已经从乔温刚才那忽然大喊大叫投降的迷惑行为中察觉到了他的真实意图。

银白色的瞳孔转动，她的目光稍稍绕过乔温，投向了身后的遗迹之中。

“呵呵……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见黛儿的目光似乎从自己身上逐渐转移到了遗迹里，乔温投降的双手顿时僵在空中。

他的眼神隐约变得有些飘忽，尽管说话的语气还算流畅，但这一小小的细节再度被眼前的黛儿轻易捕捉。

“人类，你……完全不适合说谎呢。”

将乔温的反应悉数收入眼底，黛儿唇角勾勒出些许轻蔑的笑容。

此时在她眼中，乔温像极了搞小动作时被抓到现行的坏东西。

“算了，反正你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既然你觉得你的同伙能救你，那就等我把那个家伙一起抓住以后，再一并来拷……审问你们。”

随着这道内容并不怎么和善的声音传入乔温耳中，他便见到黛儿捻起了自己垂落自耳边的一根发丝，然后用手指挽住，用力将之扯断。

“呜、嗯……”

虽然脸上表情掩饰得很洒脱，但作为行家，乔温还是注意到了黛儿双眸中一闪即逝的心疼。

果不其然，在扯下发丝的下一秒，这女人就一言不发的瞪了乔温一眼，似乎是把这一茬算在了他的头上。

‘……这也能怪我，为什么我遇上的家伙都这么不讲道理。’

见到这一幕后，意识到对方并不打算立刻杀掉自己后，乔温姑且放松了下来，默默叹息。

“人类，你叹气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将乔温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黛儿蹙起纤细的眉毛，这样亲切的提醒了他一句。

然后，她左手轻轻一挥，那根发丝便在乔温眼中迅速变粗变长——

最终，这一缕发丝化作了一根绳索状的东西，一瞬间便将他全身上下牢牢缠绕。

裹在身上的松软被单被勒出深深的痕迹，乔温全身都被发丝带动着，一口气绑在了一旁的巨石上。

“这是灌入了我魔力的头发，凭你这种弱小的家伙是挣不开的，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黛儿轻轻拍了拍手，用警告性的眼神瞥了乔温一眼。

随后，她便越过乔温，主动走向了遗迹。

“……”

乔温紧紧抿着嘴唇，他脸色苍白的注视着黛儿逐渐靠近遗迹，一言不发。

直到前者在他的注视下完全走入遗迹之后，乔温终究是没能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这小母龙，还是太天真了啊。

通风报信？

撒不来谎？

不存在的。

她只想到了第两层，而把他想成了第一层。

“可实际上，我在第五层。”

尽管被绑在了巨石上，但在靠着一个小小的动作把黛儿引进遗迹后，乔温总算松了口气。

要是这黛儿直接把他当做人质拖进遗迹里，说不定大天使还得花掉最后剩下的那一丝丝神力通过“存在剥离”救下他。

然而，她却选了最笨的办法。

“单独进遗迹找厄里莎，她倒是挺勇的……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报差吧。”

正当乔温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从不远处的遗迹中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砰——

啪嗒——

发出声音的源头并不是遗迹入口，而是距离入口较远一些的遗迹墙壁。

就在乔温的注视中，那面墙被整个卸了下来，材质坚硬的石板仿佛纸片一样一推就倒。

在距离那个黛儿进入遗迹大约几分钟后，怀里抱着一小团东西的大天使从中走了出来，四下环顾。

“……这遗迹内部有这么大么？她们两个居然没在里面撞上？”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连忙张了张嘴，大声喊道：“厄里莎大人！这边。”

“？”

大天使循声回头，很快也注意到了被捆绑的乔温。

短暂的沉默后，她先是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发生变化，顿时加快步伐，迅速来到了乔温面前。

滋啦——

下一刻，大天使手起刀落，随着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温已然重新恢复自由。

“还好，得救了，感谢厄里莎大人。”

活动着手腕，乔温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厄里莎。

“……”

但不知为何，听到他这句话，大天使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有些僵住了。

视线游移，在注意到乔温手腕和棉被上的那些勒痕后，她一下子完全安静了下来。

十指纤细的指尖不知所措的搭在一起，牙齿近乎本能地用力咬了咬嘴唇。

与此同时，一旁的乔温也注意到，这位天使大人那原本在微风中还有些轻飘飘的金色长发仿佛忽然失去了活力一般，直接焉嗒嗒的顺着肩膀垂落了下来。

“怎么了？一副要把黑锅全背了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乔温倒是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这位大天使在救下自己后，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向自己投来‘你这个人类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被抓住了？’之类的轻蔑目光。

如今在被他盯着的时候，厄里莎反而有些心虚的低下了脑袋，盯着鞋尖，一言不发。

“没事，这次又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躲得离遗迹太远了，没想到那小母龙从后面冒出来了，反而着了道。”

注视着对方这副乖巧的模样，乔温不知为何，心底莫名奇妙的升起了那么一丝丝罪恶感。

虽然刚才被绑住的时候，他确实想过如果能得救的话要好好和这位大天使商量一下“今后尽量不要长时间距离雇主超过二十米”这个新增事项。

不过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厄里莎此时的反应……好像比他本人还要大。

‘自己连一个人类都没能保护好这一事实’对这位一向从骨子里感到自傲的大天使来说，似乎是一次非常大的打击。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虽然有试着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但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厄里莎依然低垂着脑袋，明显是钻进了某个牛角尖，自顾自把这次乌龙都算到了自己头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低落。

“那这样吧，这次就当是你的问题了，下次记得注意点，懂了没？”

安静了片刻，乔温默默揉了太阳穴。

懒得再纠结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他索性就把这口锅交给了厄里莎。

“我这边的事说完了，倒是您，进去遗迹这么久时间，是在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说完这番话，虽然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但乔温注意到眼前大天使已经微微抬起了脑袋。

那双眼睛轻轻眨了一眨，正用从下往上的视线小心翼翼窥伺着乔温脸上的表情。

“说起来，您刚才从巢穴里抱出来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见状，乔温也没过多在这上面纠结，还是直接顺势转移起了话题。

一边这样说着，他的视线一边移动，从大天使的脸上逐渐移动到胸口。

“…！”

听到乔温这句话，原本还恹嗒嗒的大天使这才像是想起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一样，顿时完全将脑袋抬了起来，情绪低落的脸上总算重新浮现了些许活力。

只见她先是朝着乔温挺了挺不是很充实的胸口，然后将两只环在胸前的手臂上抬，主动将怀里抱着的东西悉数呈现在了乔温眼前。

“嗯？你怀里的这些东西……我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视线在胸口处经过片刻的停留，乔温的注意力很快完全被这些东西所吸引。

“樱井草，英雄果，小泽雪莲……还有零时晶藻？？我靠……您是从哪找来这些东西的？”

双眼微微睁大，瞳孔渐渐缩小，在搜索颅内记忆，在看过的图鉴中隐约认出了其中的几样东西时，乔温只感觉脑海中嗡的一声，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因为此时被厄里莎抱在怀里的，正是他此行前来巨龙巢穴的唯一目的——

能用来补魔的复数稀有灵药。

第032章：小花放弃了思考

“这么说来，您刚才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东西，所以才深入进到巢穴里面的？”

并没有掩饰眼底的兴奋，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若有所思的望向面前的大天使。

“……”

厄里莎点了点头，然后转而用有些期待的目光盯着乔温，似乎是在等他说些什么。

“确实没错，这些都是能帮助您储备神力的东西，不过您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才对……原来如此，是从这里面感知到了类似魔力的波动么？”

知道厄里莎想问什么，迎着她的视线，乔温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疑惑。

他几天前用来尝试召唤英灵的贡品之中，就有一部分贡品是这些灵药的边角料。

很明显，虽然此前并未见到这些稀有灵药的模样，但厄里莎还是凭着自己的方法分辨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愧是神祇，还能自己找东西吃，完全不用乔温过多操心。

不过在另一边，听完乔温的话，厄里莎则是再度安静了下来。

尽管脸颊依然白皙红润，但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缺乏活力。

不知为何，在从乔温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似乎并没有乔温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对了，能第一眼就分辨出我们需要的东西，不愧是厄里莎大人，真是可靠。”

注意到这一细节，乔温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试着像这样补充了一句。

“……”

然后他便观察到这位大天使双眼微微睁大，原本还有些阴郁的表情总算一扫而空。

但在发现乔温正盯着自己时，她又迅速收敛了下来，一脸“自己被赞颂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撇过了视线。

‘这家伙……算了。’

见状，乔温揉了揉太阳穴，姑且无视了。

滋滋、滋滋——

很快的，随着一阵细微的奇怪声响传出，在从乔温这里得到肯定后，这位大天使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当场展开了对稀有灵药内部精粹的提纯与吸收。

怀里的花花草草逐渐开始枯萎，原本饱满的根茎在逐渐被抽取了内部的精粹之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厄里莎大人，吸收了这些以后，神力的储备还足够吗？”

望着这一幕，一旁的乔温犹豫了片刻，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

然后，他便看到大天使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那对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的眼眸似乎在对他说‘还差得远’。

好吧，要开跨界传送门的消耗看起来还蛮大的。

‘不过……该说不愧是白金阶的巨龙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样想着，乔温瞥了一眼不远处大门依旧未曾关闭的遗迹巢穴。

‘稀有灵药这种东西本身就相当罕见，基本上只有达到金阶和更上位的白金阶生物才有希望去一个一个的抢夺争取，至于像维娜那种从来都不缺灵药的只能算是极少数的特例，也就是说……我能像现在一样一次性得到复数灵药的机会还是很珍贵的。’

思及至此，乔温再度看向短短一小会儿时间内就快要将怀里材料榨干的厄里莎，有些不确定张了张嘴：“厄里莎大人，巢穴里面还有没有其他这种类型的灵药？”

“……”

迎上乔温的视线，大天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脑袋。

她转头回望巢穴，那双微微闪动的眼眸似乎在说‘早知道这些就是要找的东西，刚才就一次性全带出来了’。

“原来如此。”

察觉到大天使的想法，乔温也重新看向了巢穴的方向。

“对了，抄家的时候稍微给梅比斯留点纪念吧。”

片刻后，乔温从荷包里摸出纸张和笔，默默书写起了几个字。

“……？”

一旁的大天使见状，也向乔温投去了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

“没事的，并没有写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只是想让那头口嗨龙知道是个它平时一口就能闷下的普通人抄了他的家，气一气它。”

在纸张上随意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乔温又在空白的地方画起了画。

那是一个四指捏紧，唯独中指高高树立的简单图案。

“待会儿把这张纸条交给那位叫做黛儿的小母龙，再让她带给她父亲，要是那梅比斯能忍得下这口气就算了，如果忍不下这口气过来找我的话，咱们还能顺便把今天中午没剪到的龙牙和龙爪一并帮它剪了。”

“嗯，具体的计划大概就是这样。”

在纸条上画完这一切后，乔温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

有一旁的大天使歪了歪头，姑且没有表示反对。

“那就走吧，安全方面就拜托您了。”

见状，乔温抖了抖身上的棉被，主动转身走向巢穴。

虽然距离入口只有很短的距离，但这次乔温内心很平静。

这一次，有厄里莎陪同，他无论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理方面，都相当放松。

“这些金币好像也挺多，嗯，不错，挺不错的……”

来到入口前，侧着身子绕过由各种形状黄金堆砌而成的小山，乔温默默点头。

绕过门口的黄金山，遗迹的内部顿时宽阔了许多。

没走多久，乔温便注意到了正蹲在一处墙角前，手忙脚乱抢救着一株药草的黛儿。

忙碌中的黛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乔温和厄里莎的到来。

挽成一枚小团子的银色发丝轻轻晃动，和之前抓住自己时看起来冷淡从容的表情相比，此时的黛儿小姐明显慌了神。

因为如今在她面前花盆中摆放着的那株药草已经枝叶枯黄，核心部分的枝干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扇了一巴掌一样，几乎快要垂直折成一百八十度，眼看是活不成了。

——高原食人花。

尽管和图鉴中画出的模样有所区别，但乔温已经认出了这株灵药的来历。

高原食人花，耐寒性植物，攻击性极强，平时会伪装成常见的花花草草，每当有猎物经过身边时会忽然露出枝叶内侧的獠牙，直接将猎物缠绕吞噬。

与此同时，由于生长环境苛刻，且根茎内部可储藏的魔力规模庞大，它也被这世界的植物学者明确划分到了稀有灵药的范围之内。

“厄里莎大人，那个……该不会是您做的吧？”

看着食人花枝干上颇为崭新的伤口，乔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稍稍朝大天使身旁挪了一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

然后他看到厄里莎毫不掩饰的点了点脑袋。

而且，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起来毫无愧疚。

嗯…好吧。

虽然厄里莎没有解释，但乔温已经猜到了事件的经过。

从双方的习性上来讲，大概……是食人花先动的手。

应该是在厄里莎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发起了袭击，然后反过来被一巴掌拍死了。

毕竟，现在神力匮乏，将光翼收敛的大天使看起来常人没什么区别，会被食人花当成猎物也算正常。

“小花……加油，你能行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啪嗒——

就在这时，在黛儿的帮助和鼓励下刚刚有所起色，求生欲爆棚，努力将那张酷似人脸的花蕊重新抬起的食人花，花心正好朝向了乔温和厄里莎的方向。

然后，就在枯黄的花蕊中心，当那一对看起来形似眼睛的小孔洞一眨一眨的，再度毫无阻碍的望见了不远处大天使后，这朵食人花就像是忽然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僵硬得一动不动。

一瞬间，整个巢穴内部的气氛逐渐开始变得诡异。

啪嗒。

然后，并没有经过太久，随着一声脆响，高原食人花放弃了思考。

它刚刚才重新挺立的“脑袋”再度垂落，花蕊与枝干的角度蓦地达到了一百八十度，径直垂到了土里。

“小、小花——！？”

与此同时，黛儿那饱含惊愕的悲鸣也在巢穴中响彻。

第033章：它被龙王○了个爽

“……可惜了。”

亲眼目睹了一株稀有灵药的凋零，乔温内心同样感到沉痛。

这代表他待会儿能搬走的灵药少了一株。

“黛儿小姐，请节哀。”

深吸一口气，颇为心疼的乔温也以夹杂着悲伤的语气叫住黛儿。

“……诶？”

忽然听到声音，黛儿的肩膀先是近乎本能地一颤。

随后，当她茫然的回过头，看清了不远处乔温的脸时，她脸上的悲伤表情在一瞬间僵住。

“你、人类……为什么能进来这里，我刚才不是把你……诶？？”

茫然之间，黛儿的眼眸下意识转动，她很快便注意到了乔温身旁的另一个人。

纤细修长的身体被略显紧身的褐色风衣包裹着，一袭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间，脸颊白皙，五官精致，即便按照黛儿自己的审美来判断，这个女性也漂亮到了一种令人感到不真实的程度。

而且，奇怪的地方并不止这一点。

第一眼望去，黛儿发现自己甚至没能从这位女性身上察觉到任何危险，除了模样以外，她平凡的像一个普通人。

至少……很难将她与小偷这个形容词联系在一起。

‘她就是…这个人类的同伙？’

但是，黛儿很清楚，既然这个女性此时站在乔温身旁，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个刚才溜进巢穴，将自己从小养大的灵药孩子们一番洗劫，甚至还把小花残害成那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

“人类，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咬了咬嘴唇，黛儿缓缓站起身，她全身微微颤抖着，那渐渐开始涌上怒意的目光将乔温牢牢锁定。

“黛儿小姐，你先冷静一下。”

被这样凶恶的目光盯住，乔温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他朝着身旁的厄里莎靠了一步，然后徐徐抬起双手，五指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冷静？”

目光愈发凶狠地瞪着乔温，黛儿的声音冷如冰霜：“把我的小花搞成这副模样……你现在叫我冷静？”

双手不自觉捏紧，她看起来显而易见的愤怒。

“不，关于高原食人花的事，我也真心感到惋惜，但是我认为黛儿小姐你可能有一些误会。”

被黛儿几乎快要凝为实质的危险目光盯着，乔温再度朝一旁大天使的身后靠了靠，依然面不改色的开口道：“我家的厄里莎大人一向温柔贤惠，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大概是因为食人花先攻击了她，所以才会酿成这种惨剧的吧。”

“哈……？如果不是你们擅自溜进我家里，小花它怎么可能攻击你们？”

紧紧咬住牙齿，黛儿那夹杂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不，我们一开始其实是打算绕着你家走的，至于现在这么做的原因……你或许可以去问一问你的父亲，当然，前提是那位成年的巨龙大人还记得我这个被它随口喷过的渺小人类。”

被对方这么一问，乔温犹豫了一下，拒绝了有些麻烦的解说。

原本，他是打算把之前在外面写好的纸条和和气气的交给这小母龙的，不过现在看这气氛……似乎并不怎么合适。

倒不如说，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如今占据绝对优势的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浪费口舌与对方沟通。

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先把眼前这位看起来不是很冷静的小母龙控制住再慢慢来说。

“…人类，你该不会是想说……是我父亲先招惹了你？一头成年的冰霜巨龙，招惹了你这种一碰就碎的人类？”

这时，不远处的黛儿眉毛狠狠挑了一挑，似乎被乔温的言论惊呆了。

“大致上是这样没错，怎么说呢，当时要不是你父亲跑得快，现在大概已经被我家的厄里莎大人锤进土里了。”

面对黛儿的质疑，乔温小声提醒道：“黛儿小姐，如果你对我的话有所怀疑，现在完全可以通知你父亲过来跟我对峙。不然的话还是希望你能让一让，虽然不太够，但是这片巢穴里的东西已经能勉强赔偿我的损失了，所以请不要再用你的手乱碰我家的花花草草好吗？你这个乱进别人家门的家伙。”

“……哈？”

望着回应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乔温，黛儿愣了一愣，一下子有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类说着说着，居然忽然就要反过来把她当做外人赶出巢穴？

什么情况？

脑袋确定没问题吗？

“……”

仔细观察着乔温脸上的表情，黛儿心中的疑惑逐渐开始加深。

因为无论是微表情还是眼神，此时的她都完全没能从眼前这个人类脸上观察到有任何说谎或者开玩笑的迹象。

这个家伙，似乎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对乔温此时的行为感到十分诧异。

如今，就连她这个才刚刚外出离家历练不久的龙，都知道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这个世界对于脆弱的种族来说，并没有太多公平可言。

当厉害的家伙与贫弱的家伙意外产生冲突时，无论占不占理，往往点头哈腰道歉的都是弱势的一方。

这种景色，她最近已经看得有些厌烦了。

也正是因此，黛儿从刚才开始就在思考一件事。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是自己父亲有错在先，她也搞不太清楚乔温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试图和成年巨龙对峙的底气……在哪里？

一个人类因为一丁点矛盾冲突，就要把巨龙的家占为己有？这是哪门子的玩笑？

首先这两个种族之间的阶位差距就大得离谱了好吗？巨龙与人类之间的矛盾甚至都算不上冲突，那叫单方面的玩弄。

而且，这个胆小鬼人类，刚才明明还主动向自己示弱了，为什么现在腰板忽然又硬起来了……

难道，就靠身边那个看起来稍微有些古怪的同伙？

想了一会儿，黛儿最终决定不继续在这个即使得到求证也毫无意义的话题上纠结。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对方不是神祇，现在的她都有帮父亲收拾烂摊子的底气。

“人类，我父亲现在并不在这里，如果你和他之间真的有矛盾，那就麻烦你自己去找他理论，我不会干涉你们。但在此之前……我认为你最好能给我解释一下，你身旁的同伙现在扔在脚边的……是什么？”

略微转过视线，在说出这番话时，黛儿已然目光冰冷的盯住了厄里莎。

由于一开始时几乎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厄里莎的脸庞所吸引，因此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刚刚清点后发现失踪的那好几株灵药……居然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女人扔在了脚边的雪地上！

而且，这些灵药已经不复曾经的圆润饱满，它们枝叶枯黄、表皮干燥，明显连同内部的核心部分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这个混账强盗，到底对这些连她自己都有些舍不得熬成汤喝掉的灵药做了什么……？？

“……黛儿小姐，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见对方还是在用一种上位者的态度与自己沟通，乔温有些头疼。

片刻过后，意识到梅比斯跟自己之间的矛盾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跟黛儿这个没见过现场的外人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索性就懒得解释了，直接精炼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冷冷的道：“女人，打劫，让开。”

随着这番话从嘴边吐露，乔温好整以暇的将目光绕过黛儿，转而投向了她身旁那片小花园里的一株株灵药。

虽然没办法很快数清楚，但此时光通过眼睛观察，就能看出至少有近四五十株。

作为一头成年巨龙数百年的财富积累，这个数目已经相当惊人。

“……你这家伙还真是诚实得有点可爱呢？”

听到这句话，黛儿先是愣了一愣，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错愕地眨了眨，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你试试看？看我揍不揍你。”

随着黛儿这番话脱口而出，整个遗迹中本就不算好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Great。”

将黛儿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已然明白，今天的冲突基本难以避免。

他并没有在说什么，默默调出厄里莎此时的面板属性检查了一眼。

‘吸收了几株灵药，目前神力的储备是0.37%左右，稍微换算过来的话，嗯……单单使用存在剥离的结界大概也能维持二十到三十分钟么，足够了。’

将视线从面板上收回，乔温又侧过脑袋看了这位大天使一眼。

“厄里莎大人，先剥了她，然后在领域里面把她放倒，免得波及到这附近我们需要的灵药……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拙见。”

绝对不能在这个巢穴直接打起来——这是乔温目前最想避免的情况。

虽说有厄里莎在身旁，他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这巢穴里的花花草草确很脆弱。

这些大部分一碰就碎的灵药，每一株都是千载难寻的神力，要是被待会儿的冲突波及到了，那乔温估计自己得心脏骤停。

“……”

目光与乔温四目相对，大天使也轻轻点了点脑袋，采纳了这次建议。

嗤啦——

下一刻，当这位大天使抬起右手时，数枚淡淡的荧光粒子便凭空从她的手心飘散而出，然后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固有天赋一，存在剥离！

目标……则是距离两人并不算远的黛儿！

曾经被当做这一天赋捕捉目标的乔温很清楚被剥离时的感受。

那种感觉，就仿佛忽然被拖入一潭沼泽中一样，无法挣扎，无法抗拒。

逃不掉的。

现在只需要在这里把黛儿拖进去按倒，那么这个巢穴里所有灵药的归属权就确保了。

“还好，如我所料的一样顺利。”

感受到四周的空间都开始产生细微的扭曲，观测到不远处黛儿的身影变得模糊之后，乔温默默松了口气。

“……诶？”

但很快的，他便愣了一愣。

因为他注意到，随着空间的扭曲恢复正常，代表着存在剥离已经完全发动之后，现场的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作为发动者的大天使依旧在身旁。

而作为目标的黛儿……也仿佛未曾受到影响。

“？”

见状，乔温下意识转头看了身旁的厄里莎一眼：“存在剥离……失败了？”

很快他便发现，这位大天使此时正微微眯着眼睛，饶有深意地盯着黛儿。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黛儿眉毛用力蹙在了一起，迅速后撤。

下一刻，一把几乎快要与她同样高的冰晶长弓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人类，你们刚才想对我做什么…？”

张弓拉弦，她将寒芒烁烁的箭矢抵在弓弦上，对准了乔温。

此时此刻，原本还对乔温的态度颇为轻蔑的黛儿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顿时警惕到了极点。

这个人类的同伙……似乎不太对劲。

‘稍微等等，存在剥离没起作用，怎么感觉这情况好像有点一下子就有点脱离掌控了？’

眼见自己被锋利的箭矢遥遥指住，乔温的眼角稍稍跳动。

当然，让他感到有些慌张的并不是自己被瞄准了。

有厄里莎在一旁，他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是……他已经注意到，此时位于自己和黛儿之间的一条直线上的，正是那团种植着诸多稀有灵药的小花园。

毫无疑问，这家伙只要一箭离弦，那就得出大事。

“黛儿小姐，你难道就不想为你的父亲报仇雪耻吗？”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倒也不是太慌，在权衡局势后，他的临场反应很快，果断放弃了先按倒这只小母龙再沟通的想法。

他转换思路，直接丢出了另一枚重磅炸弹，准备重新压下黛儿的怒火。

“……？”

原本已经被拉至极限的弓弦在千钧一发之际顿住，乔温的话明显起到了效果，远处神色阴沉的银发美人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

“人类，你又想说什么胡话？”

魔力凝聚而成的箭矢在弓弦不断绽出流光，刚刚被乔温的表象所蒙蔽的黛儿神色冷澹，仿佛乔温只要说错一句话，箭矢便会划过虚空，在他的眉心留下一枚孔洞。

“黛儿小姐，你看你又误会我了，先前之所以不说，只是单纯的为了你父亲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着想，但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同了。”

“我会把之前发生你父亲身上的事一字一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见局势重新稳定，乔温略微松了口气，他目光直视黛儿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准备搬离这座雪山？”

“……诶？”

——你这种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后面的半句话黛儿并没有说出口，但她脸上表情一瞬间的变化已经让乔温心里有了底。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你之所以能在这么巧的时机赶回来撞见我们……这其中只有一个可能。”

观察到这一细节后，乔温双眼微微眯起：“是梅比斯在几个小时前通知你回来替它搬家的，它当时的状态看起来肯定有些奇怪，欲言又止，欲盖弥彰……黛儿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黛儿并没有反驳，只是用更加锐利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让她在这种关键时刻屡屡克制住怒火的原因只有一个。

——眼前这个人类说的话几乎全部正中红心。

确实，直到今天之前，她一直都在外面独自修行。

从今天中午忽然被父亲找到，然后叫来雪山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起，黛儿一直都是一头雾水。

她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导致自己父亲这种念家的龙会想要主动搬离这座居住了数百年的雪山。

父亲不愿意说，她也不方便问。

不过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两个强盗似乎知道些什么……

“黛儿小姐，我就直说了吧。”

面对黛儿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视线，乔温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沉痛：“你的父亲被侵犯了。”

“哈？”

黛儿神色茫然，似乎一时没能理解乔温在说什么，“等一下，侵……犯？你突然间在说什……”

“安静。”

对此，乔温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进一步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将事实宣告。

“就在今天正午，就在我和厄里莎的眼前，就在山腰处的那片雪坡上，你的父亲梅比斯·尤纳多，这片雪山数百年间的主人……它被当代龙王奥西斯按在地上○了爽。”

第034章：但是我拒绝

雪花纷飞，梅比斯山顶上的巨龙巢穴中，乔温正与黛儿彼此对峙。

就在刚才，由于形势所致，一向不喜欢八卦的乔温不得不将梅比斯试图向女儿隐藏的事实亲口说了出来。

而之后的发展也如他所预想的一样，现场的局势暂时又变得稳定下来。

“被按在地上摩……是什么意思？身为龙王的奥西斯怎么可能会对父亲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人类，以为胡乱编造出这种谣言就能骗过我？”

脸上表情产生了片刻的迷茫，然后，黛儿的指尖再度抚上弓弦，对乔温回以了十分冰冷的目光：“愚弄我就算了……不允许你侮辱我的父亲，绝对不允许。”

那满载冷意的凝视令人入坠冰窖，从正面迎上这份视线，乔温默默皱了皱眉毛。

到了如今，他已经意识到，这只叫黛儿的小母龙，真的是相当古怪。

刚才大天使的存在剥离没把她剥掉先不提，光是此时从她那单薄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算得上相当恐怖。

乔温的抗压姿势和水平可是经过了维魔女常年锻炼的，连龙王的龙威都能近距离硬抗，现在这黛儿能让他产生不适的反应，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

而且，此时让乔温感到在意的还有另一点。

那就是在他印象中，无论是维娜书房里的任何书籍，里面都未曾记载过有任何巨龙拥有完全化为人形的能力。

鳞片，尾巴，角，翅膀……这几处巨龙的主要特征即便通过天赋化形，也会或多或少的残留下来，而不是像黛儿这样外表特征与人类完全一致。

毫无疑问，在这小母龙身上，必然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黛儿小姐，你父亲和奥西斯战斗时残留下来的血和痕迹，现在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山坡上，与其像现在这样一根筋的否定事实，不如自己亲眼去看一看如何？”

此时，面对即将暴走的黛儿，乔温一边朝着右边走动，尝试着将对方的射程偏到小花园之外，一边开口道：“坦白来说，我能断定这份被侵犯的经历，会对你父亲今后的生活造成相当严重的心理创伤，或许会导致它压力过大自寻短见也说不定。”

“黛儿小姐，我曾经读过不少心理学相关的书，我认为要想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父亲自己向奥西斯复仇，可你也清楚，你的父亲能力有限，面对龙王，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它即使发起反攻，也不过是个千里送○的玩具罢了。”

“但是，如果它能得到我们的帮助就不同了。”

“我是个慷慨的人，虽然你的父亲与我之间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敌人，就比如现在。”

说完这一切，乔温重新站定。

此时此刻，他与黛儿指尖的距离虽然没有缩短，但是中间已经没有了小花园的阻碍。

能避免在这巢穴里起冲突自然是最好，但如果不能的话，现在即使爆发冲突，也能将对稀有灵药的波及减至最小。

“而且……我听说奥西斯还有吃回头草的习惯，到底要不要选择接受我的帮助，你自己判断吧。”

末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乔温又随口这样补充了一句。

“……人类，即使你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又如何？你难道想说不久前才被我轻松绑住的自己有对抗龙王的能力？”

另一边，箭矢随着乔温的走动而转过角度，无尽的冷意从黛儿身上散发而出，整个巢穴内部的温度已然骤降。

事到如今，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黛儿已经开始思考乔温话里存在的可能性。

身为巨龙一族，她当然知道龙王奥西斯的传闻。

她也清楚自己父亲的颜值在巨龙之中有多能打。

而且……今天中午那个双眼失去神采，爬行姿势怪异，对搬家原因含糊其辞的父亲，也确实让她感到在意。

“黛儿小姐，从正面对抗龙王的实力，我当然没有，但我家的厄里莎大人有。”

将黛儿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十分笃定的摊开双手，将黛儿的注意力转向一旁的大天使：“请允许我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厄里莎大人——伟大的厄里莎大人。”

“这位大人她有着神下最强的实力，白金阶的扛把子，一旦出手，区区手撕龙王不在话下——现在你如果接受我的帮助，那我和你父亲之间的矛盾就一笔勾销，收取的帮助费用仅仅只需要你家里的这些灵药和材料。”

“当然，黛儿小姐你如果不确定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完全可以自己和这位大人试一试，不过安全方面我就不能保证了。”

考虑到有维魔头的存在，乔温在介绍时暂时选择隐瞒了厄里莎身为神祇的身份。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多了，难免走漏风声。

“……”

乔温说完这些话，便感觉到衣袖被扯了一下。

趁着黛儿在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时，他回过头，发现身旁的大天使正有些奇怪的盯着自己。

那明显夹杂着疑惑的双眸似乎是在疑惑“我们为什么忽然要反过来帮梅比斯？”这种类似的问题。

“没办法，现在先稳住那小母龙比较好，而且……我已经想到了，只要等我们以后做足准备，让梅比斯向那头龙王一转攻势之后，到时候估计还能再顺便去龙王的巢穴里溜达溜达，那边的灵药可能比这里还要多得多。”

“您觉得怎么样？厄里莎大人。”

“……”

在乔温这样解释完后，大天使这才恍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惊讶乔温居然还打起了另一头龙的主义。

“嗯，那就这样决定了。”

和厄里莎耳语着，见对方没有反对后，乔温视线的余光这才逐渐移动到黛儿的身后。

在那里，成片的稀有灵药，成堆的稀有材料，让他眼馋不已。

“人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与乔温遥遥对峙着的黛儿似乎也结束了思考，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他。

“看来，黛儿小姐你已经有所决定了。”

见状，乔温脸上也浮现出从容的笑意。

他觉得，黛儿拒绝这份交易的可能性很小。

只要她还关心自己父亲接下来的余生的话。

“确实，如果你的同伙真的有你描述得那么强……对我和父亲来说，这确实是个相当优惠的条件。”

温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在乔温的注视中，黛儿的脸上也微微浮现出笑意：“对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龙来说，龙王奥西斯确实是个难以反抗的存在，仅凭我父亲的话……今后肯定只会沦为它的玩具吧。”

“对，的确是这样没错，既然黛儿小姐你都这么懂了，那么——”

听着黛儿的话，乔温眼前微微一亮，一阵期待涌上心头。

他只感觉这片巢穴里的灵药都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但是我拒绝。”

下一秒，乔温意想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原本已经逐渐开始变得和睦起来的气氛被冰冷的声音撕开一道口子，乔温随之迎来的，是对方那轻蔑到了极点的视线。

“不好意思，我黛儿·尤纳多最喜欢做的，就是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露天的巢穴中，黛儿手里的冰晶长弓再度拉满，弓身反射着从天空中撒下的阳光，流光四溢：“父亲的事情，等那位龙王大人下次过来时，我会在这里用箭好好招待它。”

“而至于你们这些知道了父亲秘密的坏家伙……今天就留在这里吧。”

重新搭箭上弦，弓弦拉满，箭头对准乔温，黛儿全身的气势在一瞬间发生转变，变得无比凌厉。

箭矢上银光流淌，一股冰冷的杀机已然将乔温完全锁定。

“说来还真巧呢，唯独在这片巢穴里，我也一直认为自己是神下最强。”

与此同时，注视着明显有些意外的乔温，黛儿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家伙，要是你的同伙真的有这种实力……那就请稍微让我见识一下吧？”

语落，指松，箭矢爆射！

第035章：厄里莎的加护

双腿间猛地传来一丝凉意。

注视着黛儿手上的箭矢离弦，乔温的眼皮近乎本能地抖了一抖。

‘……这家伙搞什么？要是不信厄里莎的能力，那射她啊？射我干嘛？？’

而且……好快！

箭矢的速度快得离谱，尽管乔温的大脑反应过来了，但身体的动作却完全跟不上。

不过即便如此，乔温脸上也并未流露出类似于慌张的情绪。

毕竟无敌的厄里莎就在身旁。

下一刻，就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还没等箭矢靠近，大天使已经拽着他的手离开了原地。

嗤——

随着极速的破空声擦着自己的腰间掠过，在两人身后的遗迹石板上留下一枚不大不小的洞，乔温的神色也迅速沉了下来。

他已经察觉到，这小母龙…是认真的。

她的行为和言辞一致，似乎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有狙击龙王的能力，并且也确实打算把乔温和厄里莎这两个亲眼目睹了她父亲惨状的人留在这里——

‘刚才还勉强能够沟通，现在一听到梅比斯的菊事就忍不住要把我封口，这家伙……’

尽管身处危险的冲突现场，乔温依然饶有余裕的思考着。

“……”

在他身旁，在拽着乔温避开了箭矢后，厄里莎已然一言不发的踏前一步，将某个一碰就碎的脆弱雇主留在了身后。

碧绿色的瞳孔中泛起一丝波澜，大天使脸上原本看起来还有些走神的神态瞬间转换，本就白皙的脸颊在一瞬间盈满了冷意，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更是早已牢牢将远处的黛儿锁定。

“厄里莎大人，您也先冷静点。”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犹豫了一下，连忙凑到大天使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道：“这小母龙给我的感觉比之前那头龙王还要奇怪，保险起见，我感觉没必要在这里把冲突升级到生死这种程度上，要不咱们这次就先稳一波，撤……不，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次就先稍微帮她稳定一下情绪，然后再慢慢和她讲道理。”

乔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稍稍回过头的天使大人用和善的眼神瞥了一眼。

然后他迅速改了口。

不知为何，在经过被维娜堵在树洞里藏了一天一夜的事件后，这位天使大人就彻底讨厌上了“稳”和“撤退”这类字眼。

‘这个，好像有点难办啊……’

乔温想了想，也隐约明白了厄里莎的想法。

这个棉被天使，在面对神力储备充足、同为神祇的维娜时尚且毫无惧色，现在要是在对上连神祇都不是的黛儿还让她逃走，乔温也感觉不太好。

当然，这里的不太好，主要指的是乔温觉得在这里夹着尾巴强行撤退后……需要面对天使牌炸药桶的他自己可能会过得不太好。

“那个，那您自己判断吧……”

想了想后，乔温向身旁的大天使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都这种时候了，他可不会再做强行阻止这个棉被仔的傻事。

倒不如说，做不到的。

‘只是，希望不要出现太多意外……’

用余光瞥了一眼已经远离战场中心的灵药小花园，乔温也感到有些无奈。

尽管尝试避免了，但还是演变成了这种展开。

右边的眼角隐约有些跳动了起来。

此时的乔温有种预感，要是任由冲突这样激发下去，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过怎么说呢，面对现在的厄里莎，他也没有阻止的办法。

“……人类，看来你的小偷同伙确实有点古怪。”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黛儿观察到厄里莎那轻松救下乔温时快到有些反常的速度，脸上的警惕之色愈发浓郁。

事到如今，她已经确信，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人类小鬼确实和那张小白脸一样人畜无害，并不能对自己构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真正麻烦的，是这个人类小鬼身边的女人……

“保险起见，直接用全力吧。”

思及至此，结合先前乔温对这个同伙的口头介绍，黛儿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虽然并不觉得乔温这个家伙提到的‘神下最强’是真的，但此时眼前这个女人的表现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她可不是那种稍微有点实力就盲目自大的家伙。

啪沙——

脚下比平底靴略高的鞋跟用力在松软的雪地上一蹬，借着大天使维护乔温的空荡，黛儿再度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纤细的身体几乎快要退到巢穴的边缘，从乔温身上挪开的目光完全锁定在了厄里莎身上，旋即，她用力捏碎了手心里一直握着的某个东西。

一秒之后，随着她的手心重新摊开，一团银白色的碎片从她指尖散落。

轰隆——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动，四周诸多刻印着古怪花纹的遗迹开始震颤、开始逐渐散出光泽，整个巢穴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下一个瞬间，从石板中溢散而出的光泽开始向着黛儿的方向汇聚，将她周身悉数环绕。

压抑，沉重，古老……

与此同时，一阵此起彼伏的龙吼声从遗迹石板上传出，迅速在整个巢穴中弥漫。

“她捏碎了什么？好像是什么银色的东西……等等，难不成是之前埋在门口金子堆里的那个？”

另一边，虽然已经隔了大半个巢穴的距离，但由于此时还被厄里莎拽着，乔温的视野异常清晰。

似乎是召唤契约所产生的无形联系所致，使得他能在和这位大天使肢体接触时，稍稍分享一下她的清晰视野。

此时，遥遥望着从手心飘散的银色碎屑，他顿时皱起了眉毛。

他已经认出，被这只小母龙捏碎的东西，正是不久前滚落到他脚边的银色小球。

当时在被绑在岩石上后，这枚小球便被黛儿顺理成章的拿了回去。

“我记得这小母龙好像说过，那个银色的球就是启动整座遗迹防御功能的钥匙……”

蓦地回想起这一点，乔温的眉毛顿时皱得更深了一点。

毫无疑问，此时在这片巢穴中，他和厄里莎都已经陷入了客场作战的劣势。

不过很快的，当乔温的视线移动到正拦在自己面前的大天使身上时，他紧皱的眉毛顿时又舒缓了下来。

如果他身旁带着的只是寻常的英灵，那他现在可能会很慌。

可惜。

大天使并不是英灵，是神。

本身让乔温能够大摇大摆走进巢穴的底气，此时就在他的身边。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原来如此……愚蠢的家伙，这就是你敢于对我家伟大的厄里莎大人露出獠牙的原因？”

尽管四周的石板不断发出诡异的嗡鸣声，听起来仿若无数头巨龙满载威严的嘶吼声，但身处旋涡中心的乔温丝毫不为所动。

在这片露天的遗迹中，四周雪花飘落。

身上裹着被子，他就这样缩在厄里莎身后，一脸冷淡的环视四周。

事到如今，即使是他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石板除了在对黛儿进行增幅以外，还正在对他自己和厄里莎进行某种恐吓，试图干扰两人的精神状态。

“这个感觉……又是龙威？也就是说，这片遗迹果然是远古的巨龙一族遗留下来的……”

乔温细品片刻，便隐约猜到了从这些石板中传出的、形似巨龙咆哮声的本质。

由于先前已经近距离见过好几头龙族，使得他对这种感觉并不是很陌生。

而且，通过细品这种压迫感的嘈杂程度，他很快判断出，很久以前在这里留下遗迹的远古巨龙们应该是一个族群，且数量不会太少，至少在两位数以上——

【注意，系统侦测到宿主正在承受远古巨龙遗留的龙威，数量约数十头。】

就在乔温刚刚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系统的提示姗姗来迟。

“……”

眼角略微抽了一抽，对于饭桶先生的马后炮外加总结式发言，乔温愣了一愣，并没有发作。

没事。

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已经习惯了。

“厄里莎大人，您能秒了她吗？”

花了一点时间搞清楚了这个巢穴的本质，乔温将脑袋探到大天使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总感觉这只小母龙身上奇怪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咱们还是尽快结束战斗比较好。”

耳语间，乔温再看了眼对面已经谨慎退到巢穴边缘的黛儿。

此时环绕在她周围的荧光正逐渐变淡，显然，这片遗迹临时启动后带来的增幅已经被她拿得七七八八了。

“……”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厄里莎也稍稍侧过身子回头看了乔温一眼。

由于感受不到魔力的缘故，现在的她相当于肉身作战，缺乏远攻的手段。

能用的，仅仅只是残余不多的神力储备。

目前唯一能用的固有天赋并不能起到效果，她最多也就只能用这些神力来强化一下身体。

但是……她不太想那样做。

每一尊神祇都有自己的尊严与傲慢，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可以放弃，但有的时候却比什么都要重要。

比如现在。

像“存在剥离”这种防止对方逃走的功能类天赋还好，但让她对一个连神祇都不是的虫子浪费神力，除非乔温真的遇上危险，否则，她高傲的自尊心并不允许。

而且，即使不使用神力，只要能接近的话，她也有自信轻松拿下不远处的黛儿。

现在唯一让她感到有些束手束脚的，大概就是在自己过去处理黛儿的时候，乔温这边可能会遇上某种危险。

“没关系的厄里莎大人，我这边不用费心，这种程度的龙威不算什么，您放心去吧。”

由于一向擅长细节上的观察，乔温当然也已经看出来，如果不是担心他被这些龙威压垮，这位大天使大概刚才就已经突过去将那只小母龙按倒了。

不过，他感觉大天使这次过于谨慎了。

因为他自己能感觉得出来，这些龙威虽然声势浩大，一个劲的想朝他脑袋里钻，想绞坏他的大脑，但充其量也就是让他问一句“就这？”的程度。

即使没有大天使守在一旁，这种水准的龙威也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相比之下，维魔头有时候幽幽的一个眼神真心要恐怖多了。

乔温自己的抗压能力，已经在那个魔女身边切切实实的得到了锻炼。

他也不是谦虚，类似龙威这种单纯的精神攻势，只要不带丝毫物理或者魔法效果，那除非达到了卡蜜拉那种程度，不然的话，对他来说大概不会起到太多效果。

“……”

而在听到乔温的话后，大天使则板起了脸，眼帘低垂，目露犹豫。

虽然乔温自己说了没问题，但很明显，她并不是很相信乔温的承受能力，觉得这样并不保险。

眼眸转动，这位大天使稍稍思索了片刻，旋即有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她瞄了乔温的额头一眼，然后便抬起手，任由一缕若隐若现的荧光纹路在手心浮现。

那还不是代表神力的过剩光，而是这位大天使自身本源的某种体现。

见到这一幕，乔温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大天使准备做什么。

因为维娜几年前曾经也对他这样做过。

“嗯？这个是……加护？等一下，您突然间是想做什么——痛！”

下一刻，乔温的话刚一说完，厄里莎的手心便“啪”的一下摁在了他脑门上。

【注意，侦测到宿主正在接受大天使厄里莎的加护，固有天赋5生成中。】

随着冰凉的触感从额头扩散开来的数秒之后，饭桶的提示再度姗姗来迟。

第036章：幼神

【固有天赋5已生效，正在尝试解析，请宿主努力。】

轻微的痛楚逐渐消退，在额头被大天使手心拍中的第五秒，乔温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一行提示。

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仿佛有什么东西逐渐从皮肤中逐渐渗透出来，原本相当缺乏锻炼的身体莫名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轻盈。

“……”

注视着乔温的变化，厄里莎似乎还算满意的点了点脑袋。

然后，她再度将手探进乔温的棉被里，准确的捏住了乔温的手腕。

“等、等等？厄里莎大人？”

感受着大天使手心冰凉的触感，乔温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微变。

他依稀记得，以往每次这位天使大人主动拽自己时，基本都是两人决定要赶路的时候。

不过……这里可是封闭的巢穴，不管怎么看都没有需要手拉手一起赶的路……

‘这家伙忽然给我上个加护是什么意思，这加护好像是能影响身体的……等等？她该不会就这样拖着我一起去收拾那只小母龙吧？我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遗迹飞雪，正当乔温脑海里浮现出这一不切实际的猜测时，他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动了。

电光火石间，在一大片无形的龙威笼罩下，厄里莎直接拽着乔温向前迈开步伐。

“……？！”

眼睁睁的看着自身与黛儿的距离极速拉近，乔温恍惚间也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棉被天使，居然真就这么拽着他动了！？

而且，还是以常人无法承受的超高速移动——

带着一个力速双E的雇主去最前线肉身作战，这个脑袋里到底怎么想的？？

‘……’

乔温脸色铁青，说不出话。

短短一刹那，伴随着超高速的移动，一阵强力的风压迎面扑来，乔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犹豫片刻，他本想放弃挣扎，直接将这幅孱弱的身体全权丢给大天使负责。

可正当乔温打算将想法付之行动时，他却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时间的流逝……似乎有些缓慢。

冷静下来后，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双腿还在动。

虽然是被拖拽着，但是在这种高速移动中，他也勉强跟上了大天使的步伐。

‘……我的身体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是刚才那个加护的原因吗？’

尝试着在强风中睁开双眼，乔温发现自己依然未曾受到太多影响。

无论是反应还是身体都能跟得上这种速度，他甚至还能在移动中，将不远处脸上涌现惊愕表情的黛儿观测得一清二楚。

‘敏捷，视觉，反应速度……我的身体这是被全方面强化了？这就是加护的效果……？’

‘莫非这棉被天使的加护，能把她自己的战斗能力匀一小部分给我？’

脑海中刚一闪过这个念头，乔温的瞳孔便骤然一缩。

因为他注意到，正前方的黛儿已经重新拉开弓弦，将箭矢对准了他。

和先前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乔温清晰地观测到了这一点，并顺势做出反应，猛地偏过了脑袋。

嗤啦——

箭矢与破空声几乎同时抵达，擦着乔温的耳边一掠而过。

趁着这一箭的空挡，大天使已经将与黛儿之间的距离缩至极限。

雪花纷飞间，对方完全进入了她的攻击范围内。

“——！”

脚下积雪四溅，厄里莎抬起修长的右腿，重重地扫向黛儿的上半身。

果断，凌厉，精准——

且在乔温近距离的注视下，显得无比优雅。

该说不愧是神祇么，即使不动用固有天赋，厄里莎单单体术造诣也高得可怕。

仅仅通过这一记干净利落的攻势，她几乎就将后者的躲闪路径完全封锁。

“…这么快！？”

难以掩饰的错愕涌上脸庞，反应慢了半拍的黛儿完全来不及射出第二箭。

不过，她也并未因此乱了阵脚。

随着如刀锋般锐利致命的踢击瞬间临近，她挪开胸前的长弓，抬起右臂，竟是直接从正面接下了这一踹。

“呜……！”

骨头与骨头撞击在一起，随着一道轻微的痛哼声从嘴里漏出，黛儿立刻反手一甩弓弦，直接横着将长弓扫向近在咫尺的乔温与厄里莎。

与此同时，乔温与厄里莎脚下的雪地忽然产生诡异的突起，竟是让两人的移动产生了一瞬的僵直。

眼见锋利的弓弦即将率先划过乔温的腹部，厄里莎脸色微沉，背后光翼浮现，瞬间调整平衡，强制性拉开了距离。

只可惜，似乎是因为神力匮乏的缘故，这些黯淡的光翼此时甚至连飞行都做不到，只能稍作滑翔。

‘真的假的，这小母龙居然顶住了厄里莎的第一波攻势……？’

同样被拽着后撤了一小段路，乔温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怪异。

他可是相当清楚，即使被这个世界压制了，厄里莎的五维依然全是白金。

就算有自己拖后腿，可如果对手实力不够，也绝对能直接碾压过去。

而且，根据乔温自己的判断，本身即是神祇的厄里莎，此时应该应该位于所有白金阶的顶点。

能将这样的大天使逼退，黛儿的实力可见一斑。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这小母龙先前自称神下最强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不对劲啊，据我观察，她本身的硬实力肯定还达不到白金阶，跟我之前见过的三头巨龙差远了，但靠着这片遗迹的增幅，她居然能达到这种水准……？”

黛儿这种诡异上升的战斗力，让乔温有些看不懂。

在他印象里，白金阶的战力可不是什么随便一个增幅就能冲上去的大白菜。

按照那女魔头书房里某本书上的统计，这片大陆明面上存活的白金阶生物加在一起也不到四位数。

白金阶。

这种生命层次已经算得上是一切凡物的顶点，称得上神祇与凡人的最后分界线。

‘仅仅通过一次增幅，就能让连一只白金阶都没摸到门槛的小母龙瞬间变得能和大天使扳手腕？这片远古巨龙族的遗迹真有这么神奇？配吗？’

对此，乔温一头雾水。

很明显，这太离谱了。

‘不，等等……要是光凭这座巢穴就能带来这么大的增幅，那之前梅比斯为什么不直接逃回巢穴里对那龙王一转攻势，反而要藏在雪地里自欺欺人？这不正常，除非它在对龙王欲拒还迎……”

“但是，如果真是欲拒还迎，那它事后也爽过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这么做作的搬家……’

趁着双方重新对峙的短暂空档，乔温迅速在脑海里梳理自己注意到的细节。

然后，在试着逐步将之前从黛儿身上感受到的种种异样全部串联在一起时，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灵光——他忽然就懂了。

“……原来如此。”

双眼微微睁大，乔温有些愕然。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真正特殊的，可能并不是这片遗迹。

而是他眼前的黛儿本身。

这家伙，这只诡异的小母龙从目前看来……很可能就是被这个世界寄予了厚望的“种子”。

不，倒不如说，从对方现在的表现来看，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也就是说……这家伙本身就是一枚有潜力冲击神位、并有希望成为这个世界第一尊本土神祇的种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目光相当惊讶的盯住了远处的黛儿，稍微有些难以置信。

在很早以前，他就曾从维娜口中听过她对这种“种子”的称呼。

幼神。

换句话说，这只小母龙应该就是维娜和那个卡蜜拉一直试图提前扼杀在摇篮里的对象之一。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概就说得通了。”

目光从刚才在关键时刻诡异突起的雪地上移开，进而转向黛儿也夹杂着迷茫的表情，乔温心里明悟。

显然，那片突起的雪地并不是黛儿提前布下的陷阱。

不然的话，现在对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厄里莎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换句话说，促使那片雪地瞬间突起的……是这个世界本身。

“被世界自发保护，连从遗迹里得到的增幅效果都能加倍……这就是所谓的幼神么？”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但乔温记得很清楚，维娜书房里有本手抄笔记上也曾提到过，每个世界都存在着朦胧的意识，它们会遵循本能，去保护被自己看好的“种子”。

而这种保护措施对应到现实中时，便构成了刚才雪地莫名突起的诡异现象。

用乔温自己的话来解释，便是所谓的天命之子。

显然，这黛儿此时能从这片遗迹中获取明显高到离谱的增幅，能抵抗存在剥离的原因；以及她明明是龙，全身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龙族特征这间怪事……大概也和这个有关。

换句话说，原本在交战中已经拉近距离占了上风的厄里莎与其说是被黛儿逼退，反倒不如说是被这个世界出其不意的阴了一手。

每一个生命生而不平等，像黛儿这种未来可期的幼神，天生就被这个世界照顾着。

不过，这在如今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据乔温所知，维娜平时用来分辨目标到底是不是幼神的惯用手段，就是通过目标周围是否存在这种现象来判断的。

毫无疑问，这只小母龙一旦因为这个现象暴露在维娜她们面前，大概下一刻就会被掐死在摇篮里。

乔温甚至还记得，在他三岁左右的时候，就曾经被百无聊赖的维魔头提着左脚从高达百余米的巨树顶端扔下，用类似自由落体的方法检查过……

叮！

就在这个时候，一则半透明的系统提示忽然打断了乔温的思路。

【宿主注意，新的固有天赋效果解析完成。】

【固有天赋5：厄里莎的加护（按照宿主自身极限，共享一小部分大天使的作战天赋，并等额强化肉体。）】

‘……’

眨了眨眼睛，看着这条反射弧差不多绕了整个大陆一圈的系统提示，乔温沉默着不想吐槽。

各位亲爱的，推一本书！《妖类》

血月升起的夜晚，不要在外游荡。

那夜幕下摇曳的暗影、街角游荡的红衣、停车场深处传来的冰冷惨嚎……无论听到什么、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去关心，也不要去窥视。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们熟悉的模样……

——

关键词：酒酒大佬的新书，质量の绝对担保。

————

传送门：《妖类》

第037章：幼神倒了

“厄里莎大人。”

短时间内结束了对现场状况的实时分析，乔温脑海里思绪万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压低声音叫了大天使一声。

“…？”

听到声音，正准备再次动手的厄里莎微微侧过脑袋，朝他投来有些疑惑的视线。

“请千万不要冲动哈，一定要留活口，这小母龙是幼神，在这里出了事大概率会引来这个世界的报复，您现在的神力储备太少了，咱们必须要稳……要谨慎一点。”

注意到大天使脸上犹有余裕的表情，乔温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了她。

说实话，和厄里莎一样，乔温现在也并不怎么紧张。

毕竟，即使在现在看来，这黛儿即便通过增幅，让身体的硬件勉强跟上了厄里莎，但他可不认为自家的大天使会输。

战斗的结果从来不是光看纸面实力，经验，天赋，以及战术，都是会大幅度改变结果的因素。

厄里莎仅仅共享了一小部分战斗天赋，就让乔温勉强跟上这种程度的交战，这等作战天赋有多强，已经不用多说。

这小母龙被按在地上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就算出了意外，自己这边还有神力这张底牌没掀开。

可以说是稳得不行，不存在翻车的可能性。

“……”

在乔温说完自己的考量后，厄里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片刻后，这位大天使也微微朝他点了点脑袋。

“那就拜托您了，我现在已经有您的加护了，您也不用顾虑我了，请您一个人去料理她吧。”

说出这句话时，乔温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一个人”这三个字。

然后，他默默后退了一步，手臂后扬，试图将依旧被大天使拽着的手腕抽出来。

“…？”

纤细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厄里莎当然注意到了乔温的小动作，她愣了愣，顿时用夹杂着些许疑惑的双眸盯住了乔温。

“那个，厄里莎大人，我这边真的没事了，现在有您的加护，腿脚简直利索的不行，那小母龙隔这么远也射不到我，我没必要再跟过去拖您后腿了……”

被这样盯着，乔温脸上勉强露出笑容，手也往回抽得更加用力了。

开玩笑，刚才那一箭虽然没射中，但光是在那么近被箭矢瞄准的滋味就已经相当难受了。

虽然现在说出来有些害羞，但他乔温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他觉得，比起参加战斗，在后方为厄里莎助阵明显更适合自己。

冲到前线打打杀杀之类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保镖就够了。

“况且您看，我身上还披着您的被子呢，就算您能保证我的安全，可离得近了，万一这团被子被射坏了怎么办？听说这可是已经绝版的好东西……”

“伟大的厄里莎大人啊，那小母龙被踹到的胳膊都快要缓过来了，您不要管我这边了，快点过去收拾她吧——”

乔温好说好歹，总算让大天使松开了自己。

这一瞬间，他便注意到一直萦绕在自己四周的龙威明显加重了许多。

这些远古巨龙族的余威似乎想要趁此机会压垮他。

然而……

“无駄，贫弱。”

即使全身沐浴在龙威之中，乔温仍然一脸平静。

太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阶位差距太大，这些龙威和维魔头的眼神杀比起来，纯度实在太淡薄了。

没内味。

“……”

试探性的松开手，在见到这一幕后，大天使似乎才稍稍放下了心，转而重新将注意力集中远处的黛儿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互相咬耳朵……你们还真悠闲呢，就这么自信能吃下我吗？”

冷淡的声音从黛儿嘴里吐出，她再度晃了晃已经恢复了些许知觉的手臂，重新绷弦搭箭。

这一次，已经见识到厄里莎速度的她直接在弓弦上搭上了足足七枚弓箭，抛弃单发的准确度，进而选择了彻底封死厄里莎突进路线的多发战术。

“愚蠢的女人，论武勇，我家伟大的厄里莎大人可是世界第一。”

见状，乔温一脸冷漠的哼了一声，他盯着黛儿，目露不屑：“你是个什么臭鱼烂虾，不要太自以为是。”

“这种低劣的挑衅就先停下吧？人类，如果想让我分神，你还是自己从女人的后面走出来如何？”

对于乔温的互动申请，黛儿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就连对准厄里莎的箭矢都未曾歪斜分毫。

“……”

见状，乔温默默合上了嘴巴。

行吧，这聊天流他也就是随口试试，现在既然没什么效果，那就等大天使自己动手好了。

反正结果不会发生变化。

而且，按照大天使的性子，乔温觉得自己也不需要等上太久。

事实也确实如此。

沙沙、沙沙——

整片巢穴上空风雪怒号，其中有着一枚不大不小雪花从天上悠悠飘落，同时闯入了这两人的视野。

仿佛提前说好了以此为信号一般，当雪花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厄里莎和黛儿都同时动了起来。

滋——

诡异的荧光将箭矢包裹，黛儿数箭齐发，只一瞬间，一道道银白色的“光”几乎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乔温一方席卷而来。

“……窝草，AOE？”

乔温眼角一跳，虽然速度比不上大天使，但他做出反应的时间却更快。

在厄里莎还站在原地时，乔温就已经靠着加护对身体的强化脚底抹油，刷刷刷的撤向了墙角。

随后，就在数枚银色光束即将与厄里莎产生接触之时，这位大天使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没了某个拖油瓶，放开手脚后的厄里莎进行移动的速度甚至比刚才更快。

速度之快，即使是现在的乔温也只能堪堪捕捉到一具残影。

嗤嗤、嗤嗤——

银光箭矢未能击中目标，全部悉数埋入雪地之中。

原本厚实的积雪瞬间消融，诡异的滋滋声传出，顷刻之间，原地只剩下了数枚深深的孔洞。

“……这种射速还是不够么。”

首轮进攻未能取得效果，黛儿脸色微沉，她视线牢牢锁定在迎面掠来的残影，手上迅速完成了第二轮装填。

而这一次她上弦的箭矢，已然达到了十枚。

诡异的银光再度将所有箭矢包裹，光芒炙热，其中所蕴含的魔力纯度已然浓缩到了极点，甚至让远处的乔温仅仅望着就感到眼睛刺痛。

“我说！厄里莎大人！要不您直接用全力吧！不用省了！这只小母龙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不少！别出什么意外了——”

眼见着战况有些不对劲，乔温在远处大声呼喊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右眼皮正在跳动。

乔温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如果再不快点结束这场冲突……可能会发生一件让他后悔莫及的事情。

‘在说谁是小母龙啊……这个混账人类。’

牙齿一咬，仅仅用余光恶狠狠的瞪了远处的乔温一眼，黛儿指尖放松，足足十束银光爆射。

这一次，银光前进的速度再度猛涨了近一倍，声音比箭矢更慢抵达，当厄里莎的耳边传来破空声时，数枚箭矢已经临至身前，下一个瞬间就要刺进她的肌肤。

这种箭速，已经是黛儿自身的极限。

银色瞳孔缩小，死死盯着厄里莎的一举一动，她还真就不信，这种距离下，这种速度的箭矢还能被这诡异的女人躲过去。

黛儿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此近的距离，厄里莎确实没有躲开。

因为她直接用肉身接下了这十发银箭！

看似柔弱的肌肤在这一刻展露出骇人的防御能力，脸接银箭的厄里莎仅仅只停顿了一瞬，甚至连衣服都未曾出现破损。

大天使上一次随意的躲闪，似乎都只是单纯为了让黛儿产生“自己的箭矢能伤到她”这一错觉。

“这两边的差距原来还有这么大……？我好像白担心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诶？？”

同一时刻，在黛儿惊愕之间，大天使已然将双方间的距离缩短到了极限。

那白皙的手臂向前探出，眼看就要将黛儿牢牢擒住。

嗡——！

也就是这个时机，大天使脚下的一大片雪地猛地坍塌开来，影响了她的行动。

几乎和上次同样的情景，于这一刻再度发生。

“……”

不过，这次厄里莎早有预料，身后毫无实体的光翼猛然张开，她瞬间保持住了平衡。

然而，这个世界对幼神的保护远不止如此。

还未等厄里莎重新抓向黛儿，她脚边周围的雪地再度发生异变，竟是齐齐像某种尖刺一样诡异凸起，以极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爆射而出，将她封锁在了原地。

‘什么鬼？真就不用神力就按不住幼神呗？’

远处的乔温见到这一幕，眼角随之跳动得更加厉害。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维娜她们会毫不犹豫的扼杀幼神。

这些幼神被这个世界所庇护，还没成为真正的神祇就已经这么难处理。

要是真让这些小怪物成长为本土神祇，那几乎就无敌了。

“人类，你的同伙确实很强，简直强的离谱……这次的事态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就在这时，趁机摆脱了厄里莎纠缠，看起来大势已去的黛儿依然没有选择逃跑。

“不过，依靠别人终究只是外力，赢到最后的会是我……等料理了你的同伙，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反而用相当不服气的眼神看了远处的乔温一眼，然后做出了某种决定。

“等等？黛儿小姐你冷静点，不要冲动，我们并不打算把你怎么样——”

目光与黛儿接触，乔温发现自己眼角跳动的频率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已经隐隐能感觉到，下一个瞬间就会发生一件让他痛彻心扉的事。

“去死……我才不需要你这种家伙的怜悯。”

狠狠一咬牙，随着从四周遗迹石板上传出的龙威释放到极限，黛儿的气势也在这一瞬间突破至某一临界点。

“与其眼睁睁以这等屈辱的方式被你们抓住……反倒不如让你们在这里和这个巢穴里的东西，一起埋进土里！”

“等一下？我记得刚才已经把我这边准备向梅比斯提供帮助的意思都告诉过你了——”

这一刻，注视着黛儿的一举一动，乔温眼角的跳动频率仿佛达到了极限。

“……人类，现在这种状况下，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冷淡的哼了一声，随着这句话音落下，黛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要与乔温和大天使做出最后一搏。

一道清澈的龙吟声突兀响彻，她的背后首次浮现出了一头巨龙的虚影。

和常态的巨龙不同，这头巨龙的体型并不算大，四肢也不甚粗壮，姿态优雅，浑身的鳞甲皆呈现出璀璨的银色，从远处望去，甚至比冰霜巨龙梅比斯还要夺人眼球。

但就在下一刻，这头银龙虚影被瞬间压缩，凝聚成了一枚全新的箭矢。

和先前那十余枚银光四溅的箭矢不同，这枚箭矢上的光泽完全内敛，仿佛朴素到了极点。

就像乔温对维娜和厄里莎的第一印象一样，除了外观，其他方面毫不起眼。

“这小母龙的实力，居然还能更进一步增幅提提升……？”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呐，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每个幼神……难不成都这么超模？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这小母龙刚才说了什么？她说要让这里的东西永远埋进土里？!”

敏锐地注意到了黛儿话里所隐藏的含义，乔温顿时脸色一变。

“该不会，她发起这次攻势所消耗的资源，就是这座巢穴里的——？”

近乎本能地转动脑袋，乔温的目光扫向了堆积在巢穴边缘的各种稀有材料。

然后，他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因为就在这一刻，伴随着黛儿再度拉开弓弦，整座巢穴地面上的积雪开始大面积消融，逐渐涌现出了一面纹路复杂的魔法阵。

而那些已经被乔温视为己物的稀有材料和灵药，甚至包括金币在内……竟是齐齐开始被魔法阵分解消散，然后化作高纯度的魔力粒子，悉数飘向黛儿手里的箭矢。

“等、等一下？停下，你们两个，都快点停下……”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色苍白如纸。

他已经意识到，这片巢穴所有的东西，马上给就会在自己眼前全部消失。

而他，却无可奈何。

“我从来没有被逼到过这种程度，不过，现在……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这片遗迹，都将化为我的力量，这一箭将超越凡物的极限，抵达神的领域。”

随着毫无起伏的话语从嘴里吐露，黛儿的双眸中再无丝毫情绪。

这一瞬间，乔温也注意到，她身上原本的所有气势都悉数内敛，变得像厄里莎和维娜一样难以捉摸。

“人类的同伙，你没有回避的可能，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从正面接下它。”

四周风雪萦绕，黛儿半侧过身，最后一次将箭矢对准被世界意志拼命阻拦的厄里莎，她如此低语着。

“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接下的话——”

语落，箭矢破空离弦。

四周诸多遗迹石板瞬间开裂，无数灵药与财宝化作灰烬。

这一箭，几乎将这片远古巨龙的遗迹群完全榨干。

“等等……！给我停下！立刻停下！你这家伙，不准射啊——！！！”

与之同时传出的，还有乔温满载绝望的呐喊。

“……”

另一边，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箭中所蕴含的危险，被世界意识绊住脚步的厄里莎微微挑了挑眉，不再有任何保留。

极度内敛的荧光从她手心浮现。

下一刻，面对划过空间迎面袭来的银龙箭矢，被暂时困在原地的大天使不慌不忙的一挥手臂。

然后，箭矢被扇歪了。

当来势汹汹的银龙箭矢与厄里莎的手心接触的一瞬间，这枚箭矢便像在空中被拍中的皮球一样，毫无成效的弹向一旁，直接那最后一面布满裂缝、摇摇欲坠的遗迹石板炸成斋粉。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音传出，那平淡的结果就仿佛本该如此。

“……诶？？”

见到这一幕，黛儿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ohmygod。”

乔温也双手抱住脑袋，双眼逐渐失去神采。

“……”

厄里莎则是安静的甩了甩手臂。

下一刻，随着微弱的神力粒子将她全身包裹，似乎是因为察觉到了一丝威胁的缘故，决定不再节省神力的大天使直接马力全开。

只一瞬间，她便轻松突破了世界意志的阻碍，移动到了黛儿面前。

啪沙——

随着人脸被摁进雪地里的细微声响传出，原本不可一世的幼神完全来不及做出反抗，就这样被动用神力的神祇瞬间放倒。

第038章：魔女的绵羊拱白菜

雪山之上，一曲喧嚣落幕。

与此同时，与这片雪山邻近的森林中部，一座方圆数百米无比空旷的林间小屋中，人影幢幢。

黑色的长发束成一束从右肩绕过搭在胸前，山峦起伏，双腿交叠，不久前出了一趟远门的维娜已经回到了家里。

“……”

轻微的吐息从唇角漏出，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手里的相框，这位魔女半倚在座椅上，目光环视空荡荡的房间，那张美艳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布满了愁容。

“我说啊小维娜，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孤寡怨妇一样的眼神在屋子里扫来扫去的？虽然这里没有你的小绵羊，不过你最尊敬的姐姐大人还在这里哦？别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嘛。”

似乎是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卡蜜拉的声音适时从一旁传来。

但是维娜无视了。

像‘真吵啊，这个丑女为什么还赖在这里？’这种无关紧要的念头，也仅仅只在她的脑海中持续了半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她的脑海便被一种“空荡荡”的落差感再度填满。

而与此同时，那些从脑袋里被挤出的思绪则逐渐开始飘向远方。

——那个臭小鬼，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把自己给他的那张传送纸条丢掉了吧？

还是说……早知道就事先在那上面准备一些能定位的东西——

“卡蜜拉大人！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了，我的那位妹妹虽然行踪消失了，但现在确确实实还在雪山山脚的那片镇子里。”

就在这时，一阵听起来颇为粗嗓门的声音忽然从两人右侧的窗口处传来。

正在发呆的维娜并无反应，一旁的卡蜜拉则有些奇怪的转过脑袋，望向了遥遥趴在窗口附近的光头壮汉。

“凯恩先生？你趴在那里干嘛？有什么话直接进来说吧？”

问出这番话时，卡蜜拉整个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亲切。

“不不……像我这种家伙，怎么能擅自踏进维娜大人的屋子呢？请允许我就呆在这里汇报吧。”

被眼前这位自己以后决定追随的大人这样关心着，光头壮汉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太多喜悦的情绪。

他反而略微侧过脑袋，用相当忌惮的目光瞥了一旁的魔女一眼。

虽然已经从山脚处横跨了两次雪山，在魔物之森和利塞壬边境处的小型村镇往返了一趟，但到了如今，凯恩已然很清晰的记得，今天早上自己在小屋门口下意识想跟着两人一同踏进屋内时，这个魔女转头投向自己的眼神。

说实话，有点可怕。

不……那是相当的可怕。

尤其是在想到那个在自己印象中除了力量之外一无是处的该死老东西，居然全程都被这个能操纵暗物质的诡异魔女近乎发泄式的按在地上痛宰的情景，他就感觉更可怕了。

在开始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场本以为会是三对一的围剿战，最后居然只是个单纯的一对一碾压。

他和卡蜜拉所做的，仅仅是在最后关头封住了那老东西的退路，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逃走的可能性。

如今，虽然不太清楚能让这个魔女露出愁容的原因，但是对方最近的心情并不好这一点，凯恩是相当清楚的。

因此，此时在向这两人汇报时，他的一言一行都相当小心。

“凯恩先生，不用这样谦虚，最后如果不是你在关键时候从背后刺了一枪，我们可能还要多费一些功夫才能处理掉他呢。”

双手搭在紧闭的大腿上，望着颇为拘谨的凯恩，卡蜜拉颇为温柔的对他笑了笑：“这次你可是大功臣，我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同类都需要向你这种无私的精神学习。”

“不不不，卡蜜拉大人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被这样称赞着，光头壮汉讪笑着扰了扰头，义正言辞道：“那个老家伙平时专横跋涉惯了，明明已经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出了老家，结果还不自知，居然还想挑战这里的秩序，拿着我们这些子女的生命给他陪葬，简直死不足惜！”

“…真棒，你这孩子说的话真好听。”

轻轻拍了拍手，听完凯恩的话，卡蜜拉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然后呢？既然小维娜这孩子不通人情，那就只能先委屈你在那里报告一下了，抱歉呢？”

“不不不，哪有的事，不委屈，不委屈。”

连连摇头之后，凯恩便立刻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卡蜜拉大人，赫丽是我派人亲自送去那个小镇的，当时那老家伙还绷着，我不敢忤逆他，只能嘱咐那个人把赫丽盯紧一点，不要让她逃出小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将那个老东西处理完不久，赫丽就莫名其妙消失了……不过您真的不用担心，我很确定，从赫丽消失后并没有任何人离开小镇，赫丽现在肯定就躲在那个边境小镇的某个角落里。”

像这样汇报着，凯恩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紧张。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这边的这些家伙都强得这么恐怖，居然真能料理掉那老东西，他当时就不该忌惮这么多，直接在把赫丽送去那个小镇的时候就悄悄捏死。

到了现在，情况对他来说反而有些麻烦。

作为一个试图挑战这里“秩序”的蠢货的儿子，他需要赫丽的脑袋来做投名状，以便挺起脊背彻底融入这里，不至于以后再因为一些小事而被赶到危险的外面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凯恩现在有些焦急。

因为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那个有人类血统的妹妹已经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离开小镇，真正进入到了利塞壬的主城之中。

如果真的已经沦落到需要在利塞壬主城对人族幼神动手的地步……那就麻烦了。

毕竟，连那个一向自誉‘无敌’的老东西，也不敢让赫丽真正进到利塞壬的主城里藏身，因为那足以让他对赫丽失去掌控。

“凯恩先生，刚来这边不久，你神力的储备还足够吗？”

凯恩恍惚间，卡蜜拉那轻柔悦耳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他的耳边：“有尝试过用神力在那个小镇附近搜索吗？”

“有的、有的！而且已经用了好几次了！为此我连来回穿过雪山时都是靠节省神力一路跑过来的，但是还没有能找到她——明明那老家伙给她准备用来隐藏位置的东西已经被我暗中破坏掉了……”

被卡蜜拉这样询问以后，凯恩连忙点头，把情况如实上报。

“……他好像是这样说的，小维娜，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那个镇子里看看？”

将视线从窗口的秃头壮汉身上收回，卡蜜拉转而重新看向一旁的魔女，故意用听起来有些嗲的声音这样说道：“最近又到了利塞壬那帮虫子准备启程远征的时候了，姐姐一个人靠近那边稍微有点害怕呢？”

“没兴趣。”

然而，维娜的回应依然很冷淡。

对她来说，已经没了立刻冲击神位机会的幼神……并不重要。

甚至连让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的她动身的价值都没有。

“哎呀，是这样吗？那你家的小绵羊我就收下咯？”

似乎早就料到维娜会这样回应，卡蜜拉笑盈盈的歪了歪脑袋。

“…你，什么意思？”

纤细的眉毛用力蹙在一起，仿佛是被卡蜜拉话里的某个字眼所刺激到，一直对这个话题毫不关心的维娜忽然冷冷抬起脑袋地瞥了她一眼。

“哈……你这傻孩子真是没救了，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到吧？能躲过我们搜索的只有同类，那个小镇的方向，不正好就是你家小绵羊被刚来的新同类拐跑的方向吗？”

双眼中夹杂着戏谑的神采，在说出这番话时，卡蜜拉好整以暇地盯着维娜：“这都一天多了，按行程算差不多也到了吧？说不定帮那幼神藏身的正好就是你家的小绵羊呢？”

在一旁听着卡蜜拉的声音，凯恩脸上的表情愈发茫然。

刚来这边不久，他不是很懂这边的细节情况。

因此现在为了跟上话题，他正在绞尽脑汁思考一个问题。

——这里的绵羊，难不成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宠物？

能让这种冷冰冰的黑魔女都这么感兴趣？

“说起来凯恩先生，你的那位妹妹漂亮吗？”

就在这时，卡蜜拉忽然再度看向窗外的秃头壮汉。

“啊……是的！有一说一，虽然我认为那个小鬼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但确实是很漂亮的。”

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凯恩先是愣了愣，连忙表示了自己的立场，然后回答问题。

“原来如此……很漂亮吗？那好吧，既然小维娜想在这里等她的小绵羊自己回家，那我们就自己去那边碰碰运气吧。”

闻言，卡蜜拉也挑了挑眉毛。

“说不定还能见到绵羊拱白菜的现场呢。”

下一刻，只见她再开口的时候，已经颇为随意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是、是的，您说得对，说起来我们老家的绵羊好像也会拱白菜呢，一没人管就拱得可厉害了，哈哈……”

听着卡蜜拉最后一句意味不明的发言，一旁的凯恩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满脸谄媚的点了点脑袋。

对他来说，现在只要能离屋里面那个让他浑身发冷的魔女稍微远一点，和卡蜜拉这位未来的上司多套套近乎，那就比什么都好。

然后就在下一刻，凯恩的小算盘就没了。

脊背忽然涌上一阵彻骨的寒意，在刚刚说完奉承的话后，他就发现自己被屋里那个魔女盯住了。

“……诶？”

眼见原本对幼神的事漠不关心的魔女从座位上起身，凯恩脸上表情顿时僵住，整个人都莫名打了个哆嗦。

因为他注意到，这魔女此时望向自己的眼神……毫无温度。

虽然这样说自己不太好，但他总感觉这魔女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死物一样。

“怎么了小维娜？继续坐呀。”

见到这一幕，卡蜜拉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微笑着说道：“说不定再过一会儿那小绵羊就自己回来了呢？”

“我坐不坐，跟你有关系？”

冷冷的瞥了卡蜜拉一眼，维娜的视线再度扫向窗台外的凯恩。

“带路。”

第039章：为麻烦的幼神献上项圈

梅比斯雪山，山顶。

“……？”

脸上不断传来冰凉的触感。

黛儿短暂失神的意识逐渐开始恢复。

‘……我这是，脸被按进雪地里了吗？’

当意识稍稍清醒之后，脑海中逐一闪过短暂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感受着后脑上传来的力道，她总算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了。

自己使出吃奶的劲丢出去的杀手锏没有起到丁点效果，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拍开了。

然后在一瞬间遭到近身，肌肤表面萦绕的魔力防护被对方一击击穿，魔力储备直线跌至谷底，意识就此丧失……

‘这个…女人…’

眉毛轻轻跳动，虽然脸还被摁在雪地里，但黛儿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人类身边的女人……她本以为是某个翼人族的大人物，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大天使，神祇。

思来想去，虽然很不想面对这一绝望的事实，但黛儿愕然发现，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但即便如此，这个猜想也让黛儿感到不知所措。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孱弱的人类身边会有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祇保护？

这样的，也太奇怪了……

啪莎啪莎——

耳边传来有人在积雪上走动的声音，继而正在翻找着的声音，这让黛儿止不住的慌张了起来。

因为她依稀记得，这个人类似乎带着一个鼓鼓的背包。

原先她完全没有在意，可现在，这一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反而让她心跳逐渐加快。

那个背包里……装着什么？

那个人类……又在找什么？

‘我之后……会被这两个人做什么？’

第一次经历这种程度的溃败，随着一股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逐渐将脑海占据，黛儿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然而，没用。

神祇按在她后脑勺上面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在被这种怪物一样强大的家伙近身压制后，此时的黛儿也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再做出任何反抗的能力。

只能像待宰的鱼肉一样，默默地趴在砧板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自己的结局却一直未曾到来。

未知的恐惧将全身笼罩，耳边背包翻动的声音犹如恶魔的呜咽低吟，始终未曾停止。

渐渐地，黛儿的心理防线开始产生裂缝，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开始在脑海中蔓延开来。

‘爸爸……救救我……’

面对这种绝境，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独立的黛儿，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助的感觉。

……

……

‘呵……一个常年幸运E的倒霉蛋，我到底是从哪来的自信能一步登天直接回家的，以后还是老老实实搬砖吧，反正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呵呵……’

此时，自闭的并不止正在吃雪的幼神。

在一旁，乔温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翻找着内部相当杂乱背包。

这次虽然赢了，但他反而相当难受。

因为这次行动从根本上来说已经失败了。

不光看中用来补魔的巢穴没了，连大天使身上的仅存的一丝丝神力也用光了。

而战利品，只有一个和烫手山芋差不多的幼神。

如今，和这种犹如天命之子一样的家伙结怨，如果不是因为乔温不准备在这个世界待太久，估计心态都炸了。

说直接处理了吧，现在确实能处理。

可之后呢？

被这个世界如此关照的天命之子一旦消亡，会发生某种相当不妙的事情，这是历史上明确记录过的事件。

尤其是现在厄里莎这边神力储备完全空了，结果会如何还真说不定。

说不动手吧，乔温自己都不乐意。

一想到以后收集灵药时可能一直都会被这样一个家伙惦记着，他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尤其是在看到先前这小母龙被世界拼命保护的现场后，乔温早就意识到，幼神的气运相当可怕。

如今招惹了这种家伙，乔温很清楚，就算自己在这里求稳放走了黛儿，以后大概也会在无形中被这个世界持续打压，诸事不顺……

‘然而，我并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紧皱的眉毛一点一点舒展，乔温翻动着背包的手停了下来。

此时在他的手里，正攥着两枚项圈。

共生环——这是维娜书房里某本书上对这两枚项圈的称呼。

这个东西，差不多已经能算是乔温在那林间小屋里待了十多年间，唯一一次冒着大风险悄悄放进自己背包里的好东西。

其效果也顾名思义，是能让互相戴上这两枚项圈的生命体彼此连接，形成一种类似于伤害均摊的特殊关系。

虽然算不上稀有材料，但在遇上某些特殊情况时却相当实用。

就比如现在。

一经戴上后，这两枚项圈就会自行裂开，转而化作一种相当繁杂的魔法符文铭刻在戴上项圈的部位上，持续时间大约三到五年不等，期间强行破解的难度相当高。

坦白来说，这两枚项圈，原本是乔温给召唤过来的英灵提前准备的。

他生性比较谨慎，一直觉得单纯靠召唤契约来约束英灵实在太过宽松，充满了的许多不确定因素。

而在这个世界里，即使和召唤来的英灵签了约，也没机会得到类似于“令咒”这类让乔温眼馋的好东西。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只能像这样多做了一手准备。

在他看来，只有当双方的生死直接绑定在一起时，对方才会真正发自内心的来保证他的安全。

反正乔温自知自己目前是个没办法修行的战五渣，绑了也不吃亏，要是真遇到连英灵都抵抗不了的死局，他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毫无疑问，这两枚共生环对乔温来说，是和英灵相处时最好的保障。

嗯，至少在召来厄里莎这个棉被天使之前，他姑且是这样想的。

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同了。

被召来的厄里莎既不普通，也不是英灵。

如果现在让乔温主动去跟这位天使大人提出戴共生环的建议，他有当场去世的自信。

‘虽然这棉被天使用不上，不过现在正巧有新的对象，也好，不至于浪费我当时冒那么大的风险把这玩意儿塞进怀里……’

‘这个，就是我目前能用来克制这幼神的关键。’

放松似的叹了口气，乔温转头看向一旁的黛儿。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意识虽然会在潜意识中保护她，但终究只是懵懵懂懂的，有很多空子可钻。

不能杀，不能惹，那就直接上环，至少先保证自己这边的主动权。

当然，虽然准备动用共生环，但这并不代表乔温打算和黛儿变成同生共死的关系。

现在两人的处境一个天一个地，乔温完全能通过这两枚项圈，让这小母龙对自己的威胁无限拉低。

比如说，虽然这种项圈只能对活物起作用，但乔温可以把其中一枚缠在最低限度能够生效的手腕上，把另一枚套在小母龙的脖颈上。

如此一来，通过伤害分摊的效果，他只需要断掉自己的手腕，就能让黛儿的脖颈一同断掉。

这中间的差距可就大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治疗水平还蛮不错的，只要不是脖子脊椎或者脑袋被当场拧断的致命伤，类似于断手断指之类的伤势完全能花钱去找那些奶妈奶爸给自己接上。

不光没有副作用，第二根还能半价。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得多做一手准备。’

将手里的共生环解成束带状，乔温看向被按倒在雪地上的黛儿。

下一刻，他走过去蹲下，毫不犹豫地将项圈束带绕过对方的脖颈，帮助她戴上了这枚合适的礼物。

与此同时，乔温也将另一枚共生环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呜…？呜嗯……？！人类……你在、在干什么？？”

逐渐勒紧的触感从乔温手腕上传来，黛儿那小小的悲鸣也从积雪中漏出。

共生环正在生效。

她想挣扎，却无可奈何。

‘保险已经上了，我可以放心操作了。’

望着此时正被牢牢按住，无力挣扎的黛儿，乔温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如果他现在只是个一无所长的普通人，那他此时大概已经开始借着共生环来威胁这小母龙了。

然而，如今的乔温并不这么想。

在很久很久前，还未曾来到这边世界的他曾对未来满怀希望，在自己的第一志愿上填下了某个影校的名字。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些许变化。

之后，经过长达二十余年的辗转，如今的乔温已经勉强有了能被称之为一技之长的东西。

名为演技。

‘幼神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世界的意识，被幼神抱有敌意的人会遭到这个世界的无形针对，但被幼神报以善意的人，这个世界今后也会温柔相待，这是维魔头书房里那本《人族简史》上明确提到过的……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做到反转这小母龙如今对我的负数好感度，说不定从中得到的好处直接就能盖过我平时幸运E的惨状。’

‘黛儿·尤纳多……今天我乔温不光要给你戴上这共生环，甚至还要让你对我心怀愧疚，再顺便把你的气运分一点过来。’

指尖勾着两枚共生环转了一圈，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发生变化。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看出来，只要能让这黛儿冷静下来，那她并不是那种完全不能让自己发挥演技的对象。

乔温很清楚，在有的时候，面对可以沟通的对手时，一个细微的举动，一个声调的上扬，又或者是一个到位的眼神杀，就有可能帮助自己逆转所有对不利的局面。

实际上在十五年前，他就是通过一个眼神撒了初见时就准备把自己丢到魔物堆里投食的维魔头，续住了自己差点胎死腹中的异世界生涯。

到了如今，对于自己这些年进步愈发明显的演技，乔温姑且还挺自信的。

‘看这黛儿虽然挺能打，不过各种交流沟通时的细节方面也同样青涩的不行，估摸着阅历也就那样，这次就先采用主卖惨副威胁的战术……就算失败了，有共生环在我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这样思索着，在一瞬间进入状态后，乔温脸上原本的冷淡表情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此时的他神色复杂，两侧脸颊的面部肌肉微微绷紧，一对萦绕着焦急与担忧的眼眸里明显缺乏主见，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对现状感到无助的普通人。

少倾，在等到黛儿的悲鸣声逐渐减弱，共生环彻底生效，完全失去实体，化为一圈晦涩符文刻印在双方的肌肤上之后，乔温试探性地向厄里莎投去一个眼神。

“……”

虽然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但后者在眨了眨眼睛后，姑且解除了对黛儿的压制，然后迅速起身回到了乔温身边。

“…黛儿小姐，你没事吧。”

见状，乔温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主动迈步走到黛儿面前，向这位刚刚从雪地里抬起脑袋的幼神伸出了一只手。

人与人之间的层层博弈，已经开始了。

幼神？

烫手山芋？

不可杀不可惹？

不存在的。

‘现在灵药已经没了，今天要是不把你里面能用的油水都榨出来，我乔温的名字从此倒着写。’

和善的眯起眼睛，与眼前晃晃悠悠从雪地里抬起脑袋的黛儿四目相对，乔温如此想到。

第040章：我的朋友是幼神

“…？！”

将全身都笼罩的沉重与绝望忽然消失，黛儿先是愣了一愣。

在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重获了自由之后，她一抬眼便见到眼前的人类向自己伸出了手，浑身顿时微微一颤。

心跳在一瞬间加快，明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她的第一本能却不是愤怒，而是逃避。

余光正好瞥见就在乔温身旁的厄里莎，黛儿近乎本能的从雪地中坐起了身，她甚至来不及站起，便蹬着已经快要完全融化的积雪朝身后挪去。

然而，就在她身后几米的地方，便是一堆碎成无数石块的遗迹石板。

“黛儿小姐，你终于醒了。”

看着后背抵住石块，满脸警惕盯住自己的黛儿，乔温脸上那夹杂着些许担心的表情虽然未曾变化，但心里却已经对这小母龙目前的状态猜了个大概。

此时不管是她眼底里那强自镇定的神采，还是脸上颇为僵硬的细节微表情，都让乔温捕捉到了很多信息。

很明显，她正在害怕。

面对神祇的压倒性战力，这只平时大概很少受到挫折的小母龙，此时在落入这种逃无可逃的情况下，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看来……果然是个没经历过多少挫折的年轻人，层数的话，大概也就在第一层吧。’

‘而且，从她先前被这个世界保护时茫然的反应来看，她大概并不知道自己是幼神，相应的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咔了她，这么一来，我这边只要稍微打一打情报战，想要扭转她对我的印象简直不要太轻松。’

大致判断出了黛儿目前的精神状态后，乔温心里有了数。

“看起来，你好像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下一刻，乔温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在对方的注视中，他说完这番话后便煞有其事的松了口气。

“……混蛋人类，这次确实是我输了，你……想对我做什么就直接来，不要在那边假惺惺的——看着就令人作呕。”

不出乔温所料，在他做出这一举动后，迎来的仅仅只是对方警惕鄙夷的视线。

“这个项圈……是共生环吧？你难道想靠这种东西威胁我成为你的奴隶？”

抬起右手摸了摸脖颈上被共生环刻下的晦涩符文，尽管说话的声音中还隐约能听出一丝丝颤抖，但黛儿此时瞪向乔温的目光已然变得愈发嫌恶：“真遗憾，麻烦你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肮脏想法，我黛儿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你这种混账人类屈服……”

然后，从那张小巧嘴巴里说出的，也是和乔温预料中一模一样的话。

“黛儿小姐，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也没想过要通过这种东西威胁你，只是…希望你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里有关厄里莎大人的部分保密。”

两人之间的交锋已经开始了，面对黛儿的目光，乔温只是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义正言辞道：“我的事从始至终都无关紧要，但是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导致这位善良的大人走漏了行踪再次被追杀，那么我能做的……仅仅只是拖着你一起去地狱谢罪了。”

说完这句话，在黛儿和“善良的大人”那隐约涌上了一丝茫然的目光中，乔温抬起右手，紧了紧裹在脖颈附近的棉被。

虽然他的共生环是套在左手手腕上的，但是现在通过这种具有引导性的小动作，在搭配上提前酝酿好的表情与台词，就能让注意到这一细节的黛儿在潜意识里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他乔温的共生环也戴在脖颈上、且随时准备与自己一换一的错觉。

“我要说的就这些，再见了。”

与此同时，在留下这句让黛儿感到有些意义不明的话后，乔温便带着同样有些迷茫的大天使绕过了黛儿，径直向着山下走去。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能用来补充神力的东西了，他现在打算继续赶路，先穿过这片雪山，赶去山脚附近的村子。

那里，便是利塞壬的边境了。

只要能抵达那里就安全了，不说多了，乔温一直悬着的心至少也能放下一半。

“等，等等？人类……你刚才的话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明明是你这个混蛋小偷和我之间的问题……和你同伙的行踪又有什么关系？你现在……难道是想随便编个理由逃走吗？”

大约几秒种后，乔温的身后传来了黛儿明显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的质问声。

不过乔温直接无视了。

“……？”

与此同时，在跟着乔温一同离开的时候，他身旁的大天使则默默的眨了眨眼睛，目光游移，时不时的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的黛儿，然后又重新看向乔温。

那眼神，似乎是在疑惑‘真的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走了吗’？

“没事的，抱有目的性和人谈话，尤其是想扭转对方对自己的印象的时候，最主要的就是掌握主动性，请放心，她很快就会再追上来，到时候沟通的主动权就到我这边来了。”

对于厄里莎的疑惑，乔温倒是心里平静，凑到这位天使大人耳边小声跟她解释了一下。

他很笃定，身后的小母龙必然会追上来。

毕竟，没有人在脖子上被莫名其妙镶了个定时炸弹后，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拿着炸弹遥控器的人离开。

除非那个人脑子瓦特了。

然后……事态的发展也和乔温所想的一样。

在他被大天使拉着一路下坡，即将走到山腰间的时候，那位原本对他一脸嫌恶的黛儿最终还是从后面追了上来，拦在了两人面前。

“人类，你……今天必须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刚才没有直接杀掉我？为什么反而要给我戴上这种东西再逃走？还有……你同伙的行踪又是怎么回事？要是不全部说出来，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鼻尖微微喘着气，清脆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此时此刻，黛儿·尤纳多正用着一种颇具压迫感的视线瞪着乔温。

她原以为这个混蛋人类又在对她用欲擒顾纵的把戏，可当她在山顶上观察到这两人都快下山腰了，结果全程几乎连头都没回一次，甚至反而越走越快之后，一下子就有些坐不住了……

之后的发展，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模一样。

没有人能在自己脖颈上莫名其妙被戴上共生环后，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始作俑者离去。

“……”

一旁，见黛儿真的赶了上来，虽然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但厄里莎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就仿佛看见了什么新奇的情景。

“人类，不要在那里假装深沉不说话，之前躲在女人身后嘲讽我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言语间稍稍喘着粗气，拦在两人面前的黛儿抬眼瞪着乔温，凶里凶气的威胁道：“你的脖颈也戴了共生环对吧？现在掌握主动权的并不止你一个，只要我想收拾你，从某种意义上你身旁的神祇也救不了你……反正你赶快给我说实话。”

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黛儿已然抬起了右手，有些用力的捏了捏白皙的脖颈。

此时，并不光是对事态的发展感到茫然，在黛儿·尤纳多的心里，一种名为“好奇”的感觉正在不断发酵。

由于怎么想都想不通乔温特地放过自己这个的理由，因此反而变得越来越在意，导致她现在心里就像猫挠一样。

对此，她也很郁闷，好早不早，偏偏在这种时候……这害人的习惯居然又犯了。

“痛。”

同一时间，在黛儿自己捏自己的时候，乔温左手的手腕上也传来了一阵挤捏般的痛楚。

他也意识到，这小母龙为了威胁他，捏自己时使的劲似乎还挺大。

“……唉。”

虽然痛的是左手，但乔温还是稍稍偏了偏脑袋，抬起右手捂住脖颈，默默叹了口气。

“黛儿小姐，我这里有个稍微长一点的故事，大概能解答你的所有的担忧和疑问……要听吗？”

片刻过去，当他再度看向眼前的小母龙时，脸上的神色出奇的平淡。

“…如果你打算老老实实把这件事的原委都告诉我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的听一听。”

不知为何，在被乔温这样盯住时，原本气势汹汹的黛儿反倒是目光有些游移起来，她踢了踢脚边的积雪，旋即才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稍稍和你讲一讲这个故事。”

见状，乔温的嘴角稍稍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旋即，在黛儿的注视中，他的眼神逐渐开始产生变化，从平淡到沧桑，再从沧桑到自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间的情绪转换太过自然，黛儿·尤纳多仅仅是在几米外看着他，就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黛儿小姐，我呢，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每年都会迷路来到这边的众多彷徨迷失之人其中的一个。”

平平淡淡的声音，毫无感染力的语气，在像这样开口时，乔温就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然，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们和强到能被召唤阵召唤的英灵完全是两种群体，可以说是凄惨的代名词，他们孤苦伶仃，绝大部分都贫弱不堪，饱受水土不服之苦，这么久以来几乎没一个能出人头地的，并没有一丝一毫需要隐藏的必要，乔温挑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反而还能加强不少卖惨战术的效果。

“哈？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吗？”

事实也不出乔温所料，在听到他自曝来历后，黛儿便微微睁大了眼睛，投向看向的目光隐隐产生变化。

“对……因为一场天灾横祸，我和最喜欢的亲人永别，和最好的朋友分散，孤身一人流落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一丝无奈逐渐浮现在乔温的脸上，在黛儿的注视下，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却只能勉强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这种仿佛被所有人抛弃的孤独感……说实话并不好受。”

“……”

黛儿蓦地沉默了下来。

她事先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稍微有些沉重的话题，此时有些不知所措，不太清楚这种时候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呵呵……说来有些可笑，我的一生中常常因为过分善良，而被人笑称为圣母，有些喜欢断章取义的人经常还会在后面加上一个‘婊’字。”

“他们都觉得我很傻，觉得我总是天真的对世界抱有幻想，觉得我是一个没见过阴暗与残酷的傻白甜，甚至因为我平时的运气总是很差，经常还会被人嘲笑说‘连老天都不喜欢你’。”

“我一直努力坚持着自己的善良与原则，一直相信着自己的人生终究会迎来光明……可是，最终却被命运捉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随着话语的述说，乔温的声音变得愈发落寞，愈发沧桑。

“……你之前偷偷溜进我家里的行为…和你现在说的可不太一样……”

听到这里，一旁的黛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但也不知是被乔温身旁的大天使所震慑，还是被乔温如今刻意创造出来的气氛所影响，她此时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微不可闻。

“黛儿小姐，你有被你父亲的龙息喷过吗？”

从黛儿的反应里意识到了她此时的想法，乔温当即放下了塑造虚假人设的思路，转而将豁达的目光望向黛儿，这样轻声询问了一句。

“……诶？”

见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黛儿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抿了抿嘴唇，在乔温那纯粹得仿佛不含一丝杂念的目光中，小小的摇了摇脑袋。

“是吗，那让我来告诉你吧。”

微不可察的轻蔑在眼底一闪而过，在对方莫名开始变得拘谨的目光中，乔温只是有些悲哀的笑了笑：“你父亲的吐息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仅仅一轮吐息，就能让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在被龙息堵死的山洞底部全身结出冰晶，短短数十秒血液流动凝固，心脏骤停。”

“再厚的棉被也起不到丝毫作用，在那个绝望的情况下，我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冻死。”

“如果，如果不是厄里莎大人——不是这位善良的大人那是碰巧从雪山路过的话，我早就已经死在那片山洞里了。”

这样说着，乔温先是偏过脑袋，向目光茫然的大天使投去一份诚挚的视线，然后才再度回头看向了黛儿：“呐，黛儿小姐，我毫无愧疚的生活了数十年，从小到大连一只蚂蚁都没捏死过，但在来到这里后，先是被魔物之森里的那个魔女囚禁了十五年，然后好不容易逃出那里，却又被路过的冰霜巨龙突然袭击，险些丧命当场……”

“这样的绝望感，就像溺水的人刚刚抓住救命稻草却又被人用力按回水中一样的感受……你能明白吗？”

长长的叹了口气，乔温用毫无愧疚的眼神投向黛儿，一字一句的问道：“黛儿小姐，我的梦想已经死了，我已经知道单靠自己这贫弱的身体不可能再有回家的机会，所以我放弃了。”

“但是……但是！和我不同，厄里莎大人她是无辜的，她只是一个内心善良、一个即使自己正在被同类追杀也愿意消耗珍贵的神力出手解救我的好人……”

“冤有头债有主，我之所以来到梅比斯的巢穴，也只是想让她因为梅比斯而浪费在我身上的神力储备稍微恢复一些……仅此而已，这难道有错吗？”

这样说着，乔温安静下来，将征询般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幼神。

嗯，说实话，厄里莎虽然确实也和自己一样在被维魔女追杀，但她的行踪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这只是乔温临时编造出来的一个借口，用来从侧面塑造自己为了报恩而奋不顾身的形象而已。

不过从目前看来，用在这里的效果相当不错。

就如乔温所预料的一样，在冷静下来的时候，这位幼神大人确实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

“……总感觉，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被乔温注视，黛儿微微低垂着视线，她虽然试着反驳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乔温开始变得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影响的缘故，开口说话时她的双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紧抓住了衣摆。

“我那时候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而且黛儿小姐，你认为我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还有必要欺骗你吗？梅比斯大人毫无理由的用龙息喷了我是事实，而从始至终，我都未曾对你起过丝毫杀心，甚至还屡次劝导厄里莎大人冷静……你如果还有所怀疑，那请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好好确认，好吗？”

见状，乔温没有过多辩解，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呐……果然对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巨龙来说，我们这些人类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吧？是可以随着一时的心情不好而直接捏死的蚂蚁……是这样没错吧？”

“……”

在他这样说完之后，眼前这位原本还气势汹汹追下来的幼神大人完全安静了下来。

沉默将两人环绕，只剩下一旁的大天使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对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这片安静的雪坡上，乔温的耳边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不用了……我知道我这个人类的生命和高贵的巨龙比起来微不足道，黛儿小姐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道歉。”

乔温摇了摇头。

他嫌这声音小了，配不上自己这么努力的演技。

“所以说……对不起！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请允许我代替我那不成熟的父亲，向你道歉——”

这一次，虽然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紧紧咬住了嘴唇，但黛儿的声音已然大了许多。

“是吗？既然这么诚恳，那原谅你了。”

这次乔温还算满意。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现在差不多轮到自己一转攻势的时候了。

“……诶？？”

从正面迎上黛儿有些茫然的目光，乔温主动走上前，唰的一下向她伸出了右手：“其实，在第一眼见到黛儿小姐你时，我就被你所吸引了。”

“像你这种能对我一个人类都好好讲道理的巨龙小姐，说实话……如果能和你成为朋友，我一定会很高兴的……现在误会已经解开，黛儿小姐，你能稍微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诶？朋友？？但、但是，你明明刚才还……”

乔温突如其来的变脸，让黛儿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是么…果然像我这样的人，还是不适合跟高贵的巨龙大人成为朋友么…我知道了……”

见状，乔温默默垂下视线，刚刚伸出的右手一点一点收回。

“等……？又来这个？…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只是单纯的做朋友对吧？我很乐意，所以请你能不能别露出这种软弱的表情了？连我这边都看得心里好烦躁——真心好烦躁，好想揍人……”

见眼前的人类又来这一套，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绝对着了什么套，但黛儿还是气冲冲的伸手抓住了乔温。

“人类，你刚才所说的事情我之后都会一一去向父亲求证，如果是真的…自罚也好，道歉也好，我绝对会让他好好向你忏悔和补偿，但我要是发现你直到现在还在欺骗我……哼！”

随后，似乎是想将心里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一样，黛儿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拳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前的人类一眼。

“当然，我的朋友。”

虽然心里不屑，但乔温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用力甩了甩两人紧握的双手。

随意求证，反正他刚才提到有关梅比斯的地方全是事实。

倒不如说，当时要不是莫名其妙被梅比斯喷了一口，乔温估计自己现在都已经穿过这片雪山，安全抵达利塞壬边境的小镇了。

不过现在姑且得到了幼神的友谊，虽然消耗了一点神力，但至于到底亏不亏，还得在之后慢慢来验证。

“人类…突然间笑嘻嘻的有点恶心，还有你握太久了，快点放开……”

就在这时，耳边再度传来幼神有些嫌弃的声音，不过乔温心情还算不错，姑且无视了。

————

今日更多一点，正在调整状态，好像调整得还不错。

顺便刚刚看到间帖里已经有个大佬提到了幼神敌意论……怎么说呢，有点恐怖啊。

现在的读者已经进化到连这种偏向细节上的设定都能猜到了？

第041章：缪奇·艾尔连科

梅比斯雪山，山腰之间。

距离乔温与黛儿和解已经经过了十余分钟。

在那之后，由于黛儿本身就是从利塞壬赶回雪山搬家的，可此时已经没了需要搬的东西，所以她只能启程返回利塞壬。

而乔温的目的地正好也是利塞壬。

因此，在发现彼此的目的地都相同之后，双方便临时结成了旅伴，一同下山。

“……”

不过，虽然双方之间的过节和误会暂时已经解除了，但是彼此相处时的气氛明显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不，具体一点来说，乔温这边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此时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的，仅仅只有黛儿一个人。

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就感觉到，旁边那位正拽着人类朝着山下走去的大天使……似乎总是时不时瞥向自己。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的脸上沾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后，黛儿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说呢……虽然能感觉出这位大天使的目光之中并未明确透露出诸如杀意或者敌意之类的情绪，但被这个刚刚把自己一击放倒的神祇大人注视着，还是让她感觉压力山大。

‘早知道我就找个理由先回山顶待会一儿，待会儿再一个人下山……’

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念头，黛儿顿时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不开心的瞪了刚刚结识的人类一眼。

这个家伙，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同伴吗？搞得自己这边好难受……

“对了，黛儿小姐，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黛儿收回视线，有些不愉快地叹了口气之际，乔温的声音好巧不巧的从耳边传来。

“诶？”

下意识再度转头，她便正好对上了乔温饶有深意的目光。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的母亲是谁吗？”

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乔温就像拉家常一样这样随口询问道。

当然，虽然从嘴里问出来的是这个问题，但他其实对小母龙的母亲是谁并不感兴趣。

乔温之所以选择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也只是为了用稍微委婉一点的方式从黛儿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情报，借此论证自己的猜想。

他现在真正在思考的，是这小母龙为什么能成为被这个世界青睐有加的天命之子。

因为就目前看来，成为天命之子条件大致有两个。

一个是本土生物，另一个则是幼神。

本土生物自不用说，幼神的分界线也很纯粹……需要父母之间必须至少有一方是神祇。

换句话说，除去极个别天赋真心高到不靠血统就能被世界寄予厚望的怪物，那么几乎所有的天命之子都是神祇之子。

乔温判断，眼前的黛儿应该也是属于神子这一类的。

倒不是说她天赋不够顶尖，而是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

变得就连世界意识这种朦朦胧胧的玩意儿，都知道放弃在众多没有血统优势的凡物中赌运气，而是倾向于选择明显更加稳定、更有冲击神祇潜力的神子进行投资。

换句话说，从常理学和概率学上来讲，这黛儿的双亲中……至少有一尊神祇。

而且按照乔温目前的推测，是神祇的一方，可能是黛儿的父亲。

当然，并不是梅比斯这位至今为止都疑似处龙的雄性巨龙，乔温这里所指的，是另一位和黛儿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毕竟，他可没听说过有哪头冰霜巨龙的子嗣可以完全化成人形，然后还能使用毫不相干的银龙天赋的……

“我……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就在这时，黛儿那听起来有些犹豫的回答也传到了乔温耳边。

“我知道的，梅比斯大人其实是你的养父，对吧？”

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采，在观察到黛儿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抗拒之后，他才继续询问了起来。

“…嗯。”

似乎对乔温能猜到这一点并不是很意外，黛儿抿着嘴唇，默默点了点头。

“那……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乔温摸了摸下巴，略显犹豫的询问道：“梅比斯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你？”

“嗯…他以前有说过，他是偶然在这片雪山附近捡到我的，当时我还很小，被封在一枚快要融化的晶块里，他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慢慢把里面的我拽出来的……”

这一次，在他的注视下，黛儿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小小地摇了摇脑袋。

“原来如此……看你的样子，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

仔细观察着黛儿脸上的表情变化，乔温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有一个亲人已经足够了。”

再一次轻轻摇了摇头，黛儿脸上浮现出微笑，这样回答道。

“……也对，你开心就好。”

见状，乔温适时止住了这一话题。

经过这一番短暂的交流，他已经把必要的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决定暂时不把自己现在的推测在这里告诉这小母龙。

——缪奇·艾尔连科。

在乔温现在的推测中，曾经让这一名字响彻整个大陆的银色巨龙，很大概率会是眼前这小母龙的亲生父亲。

巨龙一族悠久的历史里，先后总共出过三尊神祇，虽然如今已经相继销声匿迹，但它们的事迹早已载入史册。

两尊父子古龙，一尊银龙。

其中，作为后辈的银龙虽然与父子古龙所处的年代相隔甚远，且所属的种族至今也数量稀少，但它的名气在如今反而是最大的。

只因为它做到了前两尊巨龙神祇都未曾做到的事情。

——真正意义上的力压群神，统治了一个时代。

‘其翼一展，遮天蔽日，亿万生灵匍匐于地，羽不能翔，足不能跃，身重如千钧，万里苍天之上仅存一物，是为苍穹之霸主。’

这是乔温曾在很久以前的历史文献上看见的，有关描写缪奇的原文。

虽然其他还有缪奇晚年时莫名突入城镇，在举国婚礼之上劫走了某人类公主的传闻，不过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始终都没有得到实锤。

而且……时至今日，也仍然没有任何地方有与这位传奇神祇有关的遗迹或者龙冢出世，使得诸多传闻也无从考证。

“现在看来，这小母龙是幼神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是……她并不是维魔女她们之前在树洞里提到的幼神……两边的特征完全对不上。”

“也就是说，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么……虽然不可能会有太多，但这个世界里此时确实存在着复数的幼神……”

思绪翻转，乔温关注的重心很快便再度回到了他自己最在意的地方。

“既然那边在找的不是这小母龙……那么我即使像现在这样临时顺路跟她一起行动，应该不至于跟维魔头撞上。”

第042章：梦开始的地方

天色渐晚。

距离乔温从雪山山顶上离开，已经经过了数个小时。

连同某位明明有巨龙血统却不能化形成巨龙飞上天空的幼神在内，乔温一行人赶路的效率姑且还算不错。

如今，在厄里莎的陪同下，他更是已经越过了山腰，即将抵达山脚，彻底翻过这座雪山。

甚至就连远处山脚下的小型村镇，从乔温现在的位置都已经能隐约看见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三人赶路的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

并没有受到任何魔物的袭击，肉体经过加护强化后的乔温也没有再在赶路途中拖过后腿。

行进速率渐渐慢下来的源头，是此时正拽着乔温走在前面的厄里莎。

从刚才开始，这位大天使移动的速度就莫名有些慢了下来。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每一次迈开腿的间隔变长了一些。

此时只要回首她和乔温走过雪地时一路留下的脚印就能发现，两人走路的轨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歪歪扭扭的……

‘…是累了么？赶了两天的路，神力的储备也用光了，然后导致精神出走了？’

安静了半晌，乔温和身旁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的黛儿互相看了一眼后，便再度投向身旁正向以往一样拽着自己赶路的大天使。

“厄里莎大人，请等一下。”

下一刻，乔温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叫了这位大天使一声。

大约两三秒之后，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厄里莎才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向了乔温。

“那个，您没事吧？”

当两人的目光触碰在一起后，乔温的脸色顿时发生了些许变化。

因为在看到正脸后他才发现，厄里莎此时的状态……似乎还真就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原本富有神采的碧绿色瞳孔看起来有些恍惚，脸上的疲态相当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无精打采的，尤为困顿。

仿佛下一秒就能站着进入梦乡的样子。

“……”

纤细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乔温在观察厄里莎的同时，这位大天使也正有些出神的望着他。

“厄里莎大人，我稍微有点累了，看您的样子也差不多，要不今天就先休息吧，现在在周围找一找的话可能还能找到能避雨和休息的地方，这样可以吗？”

见状，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起了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大天使眼前晃了一晃。

“……”

然后两人便陷入一阵有些奇怪的沉默之中，时间仿佛定格。

稍后，在经过了大约六七秒后，眼前看起来有些迷糊的大天使才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也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状态一样，小小的点了点脑袋。

“…不好意思，黛儿小姐，如你所见，我和厄里莎大人稍微有点事，大概要先休息一会儿。”

见状，乔温稍稍转过头，看了一旁同样停下来等自己的黛儿一眼，脸上适时浮现出抱歉的神色：“不用管我们，你先走吧。”

“人类，虽然我先走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稍微提醒你一件事……”

有些出乎乔温意料的是，这位从不久之前就一直被厄里莎看得不太自在的幼神在听到自己这样说后，并没有顺着这句话心满意足的离开，反而用有些微妙的目光盯住了他，小声开口道：“今天晚上……这片雪山大概不会太平，我不是很建议你留在这里过夜。”

“…？”

闻言，乔温向黛儿投去有些疑惑的视线。

“很简单的道理哦，如果你之前提到的龙王的事情是真的，那我父亲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再加上现在山顶上那片巢穴里用来影响和压低这片山脉温度的魔法阵也坏掉了，如今这片雪山上的积雪……大概已经失去了控制。”

略微撩了撩耳边的发丝，黛儿在说完这句话后，先是回头看向身后那些已经隐隐有了融化迹象的积雪，然后才重新转头看向乔温，脸上的表情隐约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也就是说…再过不久，或许是今晚，或许是明天，这里的整片山脉上，大概会发生不少大规模的雪融或者雪崩现象……”

“……真的假的？”

听完黛儿的解释，乔温也愣了一愣。

很快的，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以后，乔温默默瞥了一眼身旁昏昏欲睡、已经开始小小的打起哈欠的大天使，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请等一下黛儿小姐，我们是朋友对吧？”

迅速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幼神，乔温表情真挚：“你……应该不会那种会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朋友独自丢在这种危险地方不管的下作巨龙……对吧？”

“哈……又来这一套？事先提醒你，虽然我可以稍微帮一帮忙，不过才不会像她那样把你当成孩子一路拽着赶路，不要妄想，绝对不会……”

一眼就看出了乔温想说什么，黛儿顿时有些无语的白了眼前的人类一眼。

“不，这就够了，其实现在这种还算平坦的地势我自己也能走，只要你帮忙把困了的厄里莎大人背着就好了。”

对于黛儿说的，乔温倒是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其实吧，自从在山顶巢穴中得到了大天使的加护后，他就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了独立在这片雪山上赶路的能力了。

只是由于被大天使拽着赶路的过程太过舒服和轻松，因此他一直没有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乔温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快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危险的山脉，现在很主动的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在他此时的想法里，他自己可以背着背包赶路，不过已经困得精神出走的厄里莎这边就不太不方便了。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正好直接拜托给黛儿。

“诶……？让我背她……？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然而，让乔温没想到的是，在他这样说完后，眼前这小母龙居然一下子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自己。

“…黛儿小姐？我们不是朋友吗？”

乔温默默向对方投去和善的目光。

“那个，我可以暂时帮把你的背包收进戒指里存放着，不过这位大人还是请你自己来背吧……”

在这样说着的时候，黛儿稍稍后退了几步，她盯着乔温身旁摇摇欲坠、已经快要把脑袋抵在乔温脸上的大天使，如临大敌。

“……不，虽然我知道你和厄里莎大人之间可能还有点隔阂，但是我这边也不行啊，首先性别就OUT了，要是待会儿背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奇怪的地方，那我这趟异世界生涯直接就结束了——黛儿小姐？所以说你为什么还在往后退？”

鼻尖传来有些熟悉的香味，乔温在说完这句话后，脸上表情便微微僵住了。

他仅仅只是转动眼珠瞥了一眼脑袋已经抵在自己右脸上，呼吸平稳，整个快要进入梦乡的大天使，感觉心跳贼快。

当然，是吓的。

“乔温先生，你不问一问别人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在我看来，作为一个异性，你可是很有魅力的呢，而且据我观察，这位‘善良的大人’一直都对你挺好的，说不定她并不讨厌呢？”

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黛儿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再度后退了两步，似乎生怕乔温强行把身旁的大天使推向自己。

“……你这家伙，这种时候反而嘴皮子挺利索啊？”

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母龙，乔温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所以说，请加油吧，乔温先生。”

在和乔温保持了距离之后，远处的黛儿便好整以暇的看起了戏。

“……”

见状，乔温心里稍稍一沉，也意识到想靠这刚刚才被大天使修理过的小母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真的要自己来背这个棉被仔么？

乔温总感觉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与其说是和漂亮异性近距离接触的香艳机会，反而更像是在玩某个手一抖就要当场去世的恐怖游戏。

想到这里，乔温默默咽了口唾沫，低头看向身旁大天使。

“…厄里莎大人，这个雪山现在不太安全，可能不是很适合休息。”

犹豫了半晌，嘴唇蠕动，在乔温试探性的说出这番话时，那看起来似乎快要睡着的厄里莎也微微抬起了脑袋。

她眸光流转，仅仅是用夹杂着些许疑惑的朦胧视线望向了他。

“那个，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建议的话，我这边其实是可以继续背着您赶去村镇的，到了那里以后咱们就可以睡上真正软绵绵的床铺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被睡眼朦胧的神祇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乔温脸上姑且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与对方四目相望。

无形的压力将浑身笼罩，此时近距离面对这位和维魔女同为神祇的大天使，乔温再度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压力。

“……”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种压力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三秒之后，他便看到这位大天使默默朝他点了点头。

“…可以的吗？恕我直言，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确实我可能会碰到一些不可抗力的地方——我还是推荐您去征用那只小母龙的背……”

乔温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只好像这样尝试着祸水东引。

“等……你这人类？！”

听到乔温这么说，刚刚才退到不远处的黛儿顿时脸都绿了。

当然，也是被吓的。

“……”

然而，虽然听完了建议，但大天使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这种细节。

那张白皙的脸蛋上表情微微一皱，似乎是嫌此时的乔温有些啰嗦和吵闹，厄里莎一言不发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乔温就安静了。

再然后，在乔温的注视下，他眼前的大天使稍稍后退了一步，将原本就摇摇晃晃的身体稍稍舒展。

下一刻，这位大天使已然面朝乔温，微微张开了双手，摆出了成为背部挂件的预备动作。

只是，唯独她那瞥向乔温时半开半合的双眸中，似乎正夹杂着些许名为轻蔑的神采。

……

……

傍晚，夕阳西下。

脚下一步跨出，乔温终于跨过松软湿润的泥土，踩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村镇么？”

两小时前，从黛儿口中得知雪山的危险后，乔温便一路背着大天使下了雪山，来到了这片村镇的入口。

此时此刻，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矗立着的房屋，以及屋檐下那零零散散的人影，乔温的眼角竟是隐隐有些湿润。

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

他乔温终于在这个世界里见到了真正的活人。

“看来……你之前说被魔女囚禁当成小白鼠的故事并不是假的呢。”

就在这时，黛儿的声音也适时从一旁传来。

她似乎依旧还在怀疑乔温之前讲述的故事，早就准备好了观察乔温进到村落时的反应。

“哈……你是笨蛋吗？我在这种地方骗你有什么用？”

悠悠的叹了口气，乔温轻轻甸了甸背后已经熟睡了许久的大天使，将鄙夷的视线投向身旁的小母龙：“你就是这样怀疑朋友的？”

“哼…我父亲早就说过了，人类里有些坏家伙比我们巨龙还要坏，和所有人类相处时都要提高警惕……”

轻轻的哼了一声，在乔温的注视下，黛儿稍稍撇过了视线：“不过，对于刚才的行为，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你好像并不是那种坏家伙。”

“…知道就好，这次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见状，现在心情颇为不错的乔温也懒得跟这小母龙计较。

“不过……逃出森林，穿过雪山，我终究还是获得了自由。”

“只有此时此刻，只有此地此处，才能真正称之为我异世界生涯的起点，称之为梦开始的地方……”

略微抬起脑袋，表情放松的仰望天空，乔温的嘴角逐渐勾勒出一抹饱含自信的微笑：“老豆，老妈，等着我…我一定会——”

唰——！

然而，他的自我暗示还未结束，一团从上空极速掠过的庞大黑影便打断了他的思路。

“…诶？”

视线忽然被短暂的遮挡，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在这团飞到更前面一点的庞大黑影在村镇中心徐徐降落并匍匐在地之后，乔温总算得以看清黑影的真面目。

下一个瞬间，他脸上原本还充满了决心的表情顿时一僵。

因为他发现，这团黑影……好像是一头巨龙。

一头通体纯黑色，下半身空荡荡的，远远看去让乔温感觉颇为熟悉的黑色巨龙……

‘这头龙怎么会来这里？是那个叫卡蜜拉的女人在上面么？’

正当乔温隐约感觉有些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他的眼角又是猛地一跳。

因为他又注意到，此时此刻，就在远处那头黑龙的后背上……似乎正有着两道令他更加熟悉的高挑人影徐徐站了起来。

第043章：梦醒了

维娜。

卡蜜拉。

只一眼，乔温就遥遥认出了这两道人影的本尊。

尤其是最先踩着黑龙的头颅走下地面的魔女，仅仅是像这样从远处看着，就让乔温脊背生寒。

这一瞬间，他终于又一次回想起了那曾经被当做小白鼠支配的恐惧，以及在小黑屋里唯唯诺诺十余年的屈辱……

“冷静，从刚才的角度来看，有黑龙身体的遮挡，这两个人先前必然没有注意到我，我现在只需要慢慢的离开这里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由于心里已经提前做好了随时都可能与维魔女碰面的心理准备，此时乔温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嘤——！！”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龙在身上的两道高挑人影都走下地面后，便猛地扬起了头颅，示威性地发出了一声嘶鸣。

巨龙的咆哮，将这片小镇的平静彻底打破。

尽管声音相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尖细了许多，但在嚎了这一嗓子之后，乔温明显注意到，这片村镇里原本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行人们顿时都回过了神。

下一刻，只见他们齐刷刷的迈开脚步，一言不发，毫不犹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闭门锁窗。

虽然各自逃跑的路线有些杂乱，但单从那听起来格外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来判断，乔温感觉这个小镇里的居民……似乎经常都遇上需要这么做的情况，已经相当熟练了。

“哇……那个，难道是一头纯血的黑色巨龙吗？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龙族血统纯度这么高的巨龙大叔——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与此同时，乔温的身旁也传来了黛儿有些惊讶的感叹声。

他稍稍撇过视线，便注意到身旁这只还不知道事态严重性的小母龙眼睛里正闪着小星星，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巨龙。

“…走了。”

见状，乔温维持背着大天使的动作，有些吃力的空出一只手。

几秒钟前还算人影幢幢的街道已然在此时变得空荡荡，乔温趁着远处那两个恶魔还没朝自己这边望过来之前，便拽着黛儿迅速钻进了一旁黑漆漆的小巷子。

“等、等等？人类？”

视野一阵晃动，口中漏出一丝诧异的声音，在莫名被乔温拉着跑了一段距离又停下后，黛儿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的人类：“你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那个就是维魔女。”

察觉到黛儿投来的疑惑视线，乔温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略微动了动嘴皮，吐出了这样的字眼。

“…诶？维魔女？”

说着说着，黛儿脸上的表情隐约发生了变化，她看着乔温，有些不太确定的张了张嘴：“等一下……难道刚才被黑龙载着的那两个人，就是你说的，曾经把你关在森林里……那个，凌辱了整整十五年的坏家伙……？”

“你先把凌辱这两个字给我去了。”

闻言，乔温脸色一黑，用相当和善的目光瞥了眼前说出这句话后就有些脸红起来的小母龙一眼：“我只是单纯当了十五年的试药小白鼠而已，麻烦掐断你那下作的思想。”

现在的年轻人，这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瞎脑补些什么东西？

“诶？……不是凌辱吗？”

被乔温提醒了措辞之后，黛儿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明明看起来这么……不，对不起，请当我什么都没说。”

在下意识用有些奇怪的目光望了乔温的脸一眼后，她又用力地摇了摇脑袋，默默把后面想说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总之，现在我的处境有点微妙，你是我的朋友对吧？先帮我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那个魔女发现我也在这个小镇，至少现在不行，厄里莎的神力储备已经见底了，我还没凑够跟那个女魔头正面谈判的筹码。”

非常时期，乔温并没有和这只思想有些问题的小母龙计较。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放松手上的力道，将背在身后的大天使缓缓放了下来。

不管如何，乔温准备现在先把厄里莎叫醒。

如今这种状况下，可没有再让这位天使大人继续睡觉的余裕了。

“厄里莎大人……厄里莎大人？快醒一醒，出大事了——”

然而，在乔温试探性的这样叫了几声后，他发现这位大天使依然沉沉的睡着，即便自己的脸颊被手指头又戳又捏，也依然没有一丝将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而且……由于之前一直是背着对方的缘故，直到现在乔温才发现，即使是在睡梦中，这位大天使的眉毛也正紧紧蹙在一起，整张睡脸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感。

此时此刻，她似乎又像之前在雪山山洞里熟睡时那样，正在睡梦中对付着某种东西。

“看来，那个时候确实不只是单纯的在做噩梦……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腰间那道伤口治好之后残留下来的某种后遗症？”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处境好像越来越不妙了。

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森林，结果现在刚一进镇子，维魔头莫名其妙的就来了。

然后，本来负责保护自己的大天使又莫名睡得沉沉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个，什么情况？

不是说和幼神成为朋友之后……就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么？

乔温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反而一下子要被将死了？

“…你，难道是个冒牌货？”

想到这里，乔温下意识用相当怀疑的目光瞥了身旁的小母龙一眼。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总感觉你这没礼貌的家伙在侮辱我。”

忽然被乔温用质疑的视线瞥了一眼，黛儿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自己刚刚想到的想法提了出来：“那两个魔女很厉害吗？如果不是很强的话……我们其实可以——”

“她们是神祇。”

不过，黛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温打断了。

“诶？”

听到这几个字，黛儿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茫然。

“而且她们还不是一般的神祇，是那种因为单纯嫌麻烦就能微笑着把纯血黑龙的○丸当成韭菜一样割掉的善良家伙。”

见这小母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乔温随口这样补充了一句。

“…诶？？那……刚才那个巨龙大叔的声音，果然……”

听乔温这么一说，黛儿再度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茫然了。

“和你想的差不多，不过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叹了口气，乔温脸上表情微微一沉。

他已经考虑了很多，发现此时促使那维魔头亲自过来这个小镇里的可能性……大概只会有两个。

要么，是她前几天在追杀的那个幼神恰好躲到了这附近，导致发生了现在这种乌龙。

要么，就是维魔头通过之前的线索，预判到他这个失败品差不多该赶到这个小镇了。

虽然就个人而言，乔温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最高，但说实话，不管因为是那个原因，都很不妙。

“黛儿小姐，你之前说自己就是穿过这个小镇走去雪山的，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隐藏系数比较高的地方？我必须先得躲一躲。”

想到这里，乔温顿时扭头看向身旁的黛儿：“现在的情况其实还算不上太坏，但要是等到那维魔女在这边半天找不到那幼神，开始失去耐心，不惜动用更高阶的神力来侦查的话，那才是真的完蛋——”

哗啦——

乔温这句话还没说完，便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旁的墙壁上猛地穿透了过来。

那是无数小小的、看起来就像萤火虫一般的微光粒子。

“…？”

双眼微微睁大，乔温一瞬间整个人都有点蒙了。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种东西。

这个正在闪烁着荧光的粒子，好像和大天使曾经在树洞里让他近距离观察过的神力粒子……没有丝毫区别。

而且，此时此刻，这些数不胜数的荧光粒子在照亮了整个小巷后，丝毫未曾停下扩散的脚步，竟是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蔓延到了村镇外面的雪山之上！

无数光点起起落落，这些神力因子在空中飘来飘去，就仿佛正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

见到这一幕，乔温的脸色先是一阵紧绷，随后又逐渐放松，直至最后彻底麻木。

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落地不到几秒钟就开大搜城，不愧是维娜，轻易做到了我想不到的事情。”

稍稍抬头脑袋，以一个悲伤的角度望向天空，乔温幽幽一叹。

这梦……好像还没开始就醒了。

第044章：猜猜我是谁？

边境小镇，中心。

“怎么样小维娜，有没有什么惊喜的发现？”

维娜的耳边传来亲切细腻的女声。

在维娜展开扩散性探索手段的时候，一旁的卡蜜拉正颇为期待的注视着她。

“安静。”

维娜的回应很冷淡。

只见她微微蹙了蹙眉毛，控制着不断扩散的神力因子，迅速将村外的整片雪山都一并覆盖。

这种消耗神力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手段，是一种相当奢侈的行为。

原本，除了本土神祇外几乎不会有外来神祇能负担得起这种消耗。

之前凯恩也尝试过用神力地毯式搜城，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

初来乍到，他的神力储备量着实过于可怜，正面作战还好，但在面对需要使用这种大规模持续消耗神力的手段时，他只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和凯恩不同，维娜此时的神力储备确实很充足。

因为不久之前，她才亲手料理了一个试图偷跑的同类，直接把对方精心保养了无数岁月的神格和本源都碎成神力悉数吞并了。

“…没有？”

然而，此时此刻，虽然神力储备足够，但在像这样一路径直将搜索范围扩张到村外的雪山之后，维娜那漂亮的眉毛反而愈发紧蹙。

搜索的结果并不理想。

在被神力因子笼罩的范围内，不管是身体特征和“阿尔”贴近的人类，还是和凯恩所描述的轮廓特征相似的“赫丽”，她都未曾探查到。

“……”

凝神眺望着整个村镇，维娜略微沉默着。

怎么说呢，这种结果她在乘着黑龙过来的路上时就已经提前预想过了。

在她的判断中，无论是在凯恩的描述中从这片镇子里诡异失踪的幼神，还是可能在自己离开树洞后又换了另一条路线反方向逃离森林的“阿尔”，都有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但是，尽管如此，维娜还是没有立刻停下这种消耗颇大的探查手段。

因为她很清楚，自身的强项并不在侦查这一方面上。

换句话来说，此时正被她大规模放出的探索手段，是有可能被同样能使用神力的同类规避掉的。

尤其是那个被“阿尔”召唤过来的，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短时间藏身的卑劣贱人，更是如此。

因此，本着宁可浪费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思路，维娜打算继续将这一探索手段再维持一段时间。

尽管清楚自己的探索手段算不上超一流水准，但按照维娜的判断，只要自己像现在这样使用神力持续不断的进行高强度搜索，那么对方想要规避这种侦查手段必然也得消耗相当庞大的神力。

换言之，以维娜目前充裕的神力储备量来说，如果这座镇子没有她要找的人，那么结果充其量就只是她自己平白多消耗一些神力罢了。

可如果这附近真的有她想找的人，那么……要不了多久，对方绝对就会因为储备的差距而露出马脚。

这是一场关乎神力储备量之间的拉锯战。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短时间内无法冲击神位的幼神，维娜并不会有兴趣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有更想见的人。

“……看来你这边还要稍微花些时间呢？那姐姐就先在这附近稍微逛一逛咯，说不定还能碰巧撞上什么惊喜呢。”

一旁，虽然全程都被维娜颇为冷淡的无视着，但是卡蜜拉还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脚下蹬着精致的高帮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将双手背在身后，她竟是优哉游哉的在这片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闲逛了起来。

……

……

另一边，漆黑小巷。

“黛儿小姐，你父亲真棒。”

“…哈？”

“我是说，你的父亲真的很棒。”

此时此刻，乔温左手环着沉睡的大天使，右手紧紧握住身旁幼神小姐的手甩来甩去，眼中满是惊喜。

从刚才到现在，维娜放出的扩散性神力因子依然还在两人周围漫无目的飘荡着。

但由于某种原因，这些用来侦查的神力因子，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乔温一行人。

不，更具体一点来说，是这些神力因子在侦查到乔温之前，乔温就被他旁边黛儿身上的某种手段给影响了。

此刻，不管是乔温还是熟睡中的厄里莎，两人全身上下的皮肤表面都被一层淡淡的银色雾气所包裹，这些银色雾气直接帮助他避开了维娜此时正在使用的探查手段。

而这些雾气的源头，便来自此时正匍匐在黛儿肩上的那条迷你银龙虚影。

虽然个头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但从原本圆鼓鼓的肚子里吐出银色雾气，帮助乔温和厄里莎及时规避了维娜侦查的，确实是这头迷你银龙。

修长的尾巴，白如冰雪的鳞片，高高在上的眼神，以及那所占比例远比寻常巨龙更大的双翼……这头迷你银龙虚影和先前被黛儿通过固有天赋召唤出来银龙虚影并不是同一条。

首先，它是一头威严满满的雄性银龙。

其次，它的来历……乔温已经猜到了。

缪奇·艾尔连科。

毫无疑问，这头身形看起来明明相当小巧，却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抵抗维娜侦查手段的银龙虚影，极有可能就是那尊传奇银龙留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保护手段。

‘看来在保护这小母龙的不只是这个世界，像现在这样遇上连世界也难以阻止的神力侦查手段后，她父亲在她身上留下的保护手段便随之被触发了，然后顺带着也把一旁被她当做同伴的我给护住了……’

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眼前栩栩如生，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仿佛有着自己思维一样的迷你银龙，乔温若有所思：‘不过，既然有这种程度的自保手段，为什么这小母龙之前在巢穴里被厄里莎按倒的时候没有触发？是出BUG了？还是说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喂、喂？……人类，你打算把我的手捏到什么时候？”

正当乔温想得有些出神之时，右边脸颊忽然传来一阵挤捏般的痛楚。

乔温回过神，发现身边的幼神轻轻哼了一声，正用有些嫌弃的目光盯着他。

“抱歉，稍微想了点事情。”

经对方一提醒，乔温也意识到自己直到现在还抓着这小母龙的手腕，顿时松开了手。

“我说……你没事吧？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被发呆……那个魔女真的又那么可怕吗？”

用有些怀疑的视线观察着乔温，黛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小声开口向他询问道：“说起来，那两个魔女现在在找的……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应该不是她们的目标吧？”

“嗯，虽然这种说法有些欠妥，不过黛儿小姐你现在想丢下我独自开溜的想法确实是很正确的。”

很轻松地读懂了黛儿问出这番话的真实意图，乔温这次倒是没有想再拖这小母龙下水的打算，很坦诚的肯定了她的猜想。

“也对，现在有这条银龙虚影陪着你，只要你稍微小心一点，不被那两个恶魔发现你身上的异常的话，确实是很安全的。”

望着眼前这个并不知道自己的幼神身份也是对方捕杀对象的黛儿，乔温颇为干脆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有一说一，其实我也认为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比较好。”

“…诶？”

脸上的表情稍稍一僵，黛儿似乎完全没想到眼前的人类会这样回答自己。

这种时候……这个家伙难道不是应该像之前那样，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拖下水吗？

“不过呢，作为朋友，我还想向你拜托一件事，这次大概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你务必得答应。”

注意到自己和厄里莎身上的银色雾气越来越淡，而缪奇的银龙虚影肚子看起来已经变得干瘪瘪的，似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创造出第二团银色雾气，乔温也意识到时间紧迫。

黛儿本身有缪奇的虚影保护着，神力因子难以近身，并不需要银色雾气环绕，但是乔温和厄里莎需要。

因此，并没有理会脸上表情越来越茫然的黛儿，乔温十分麻利的将怀里还在沉睡的大天使推到了这只小母龙的怀里。

“你猜的其实没错，维魔女这次过来的目标，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可能是来找我的。”

“不过她并没有真正见到过厄里莎的脸，也不认识你，所以，她现在侦查的目标可能也只有我一个。”

“麻烦你待会儿一定要找到机会带着这个棉被仔离开这里，等她醒了之后告诉她别来找我，必须先去把能开传送门的神力储备攒够再来……”

这样说着，乔温默默看了周围空气中越来越密集的神力因子一眼。

他很清楚，以维魔女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来说，如果他是一个人被找到，那或许只是稍微受点惩罚，到时候像以前一样认认怂，再说一些可能会令维娜开心的话，那应该不太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要是他是和大天使一起被找到……那问题就大了。

自由可以暂时不要，但家必须得回。

如今好不容易才看见的回家希望，绝对不能在这里断掉。

反正在乔温看来，现在神力储备为零的大天使在面对维魔女时也帮不了自己，倒不如先把她这个希望的火种保留下来。

而且……看着正在熟睡中的大天使，乔温此时心中反而升起了一丝丝庆幸。

因为他莫名觉得，要是这棉被仔现在还醒着的话，就她那受不了委屈的性格，保不齐现在已经拖着连丝毫神力都没有的身体主动去找维魔头白给了。

那可不行。

乔温已经意识到，在这种非常时刻，果然还是自己老早以前就制定下来的开花计划最靠谱。

‘给我睡，最好睡到这边完事了再醒过来。’

用有些无奈的目光最后瞥了厄里莎的睡脸一眼，乔温交代完了要说的话，旋即向一旁的黛儿摆了摆手：“总之，这次确实需要麻烦你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在说完这些话后，乔温发现身上的银色雾气变淡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他当即转过身，独自朝着小巷的另一端移动了过去。

“等、等等……人类？？”

淡银色的眼眸茫然的眨了眨，望着乔温的背影，黛儿驻足原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刻，右腿有些犹豫的稍稍抬起，但在余光瞥见了身旁还在沉睡的大天使后，她最终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

……

“虽然有开花计划打底，不过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白给。”

另一边，约莫半分钟后，乔温已经穿过了小巷，来到另一端的出口。

双手搭在墙壁上，他正略微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朝外观察。

街道上空无一人。

有的，仅仅是在空中四处飘散的神力因子。

“要是早知道利塞壬的边境对这两个恶魔没有书上提到的那种威慑力，我那天晚上出了树洞之后就该换个方向撤退……”

此时，望着空荡荡的村镇，乔温心里有些无奈。

因为他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好几本书上都曾经明确提到过，只要在利塞壬的国土范围内，就不允许任何神祇动用神力。

否则的话，会有人族国器显圣，当场诛杀。

结果现在呢？

整个镇子都被神力给淹了，那倆国器别说显圣了，连个影都没看见。

“算了，这次可能是因为我正好压在边境线上，太远了照顾不到吧，不过我现在距离利塞壬的主城已经很近了，只要这次我和那棉被仔分成两队双双撤退赶去主城的话，那不管怎么说都是真的安全了……”

啪嗒。

然而，就在乔温刚刚试探性的走出小巷，嘴里对自己的自我暗示还没结束时，他便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随着一阵软绵绵的冰凉触感从脸颊上传来，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某个人从身后蒙住了双眼。

“猜—猜—我—是—谁？”

片刻过去，与那亲切温柔的声音一同从身后传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馨香，以及一抹完全压在后背上的柔软触感。

“……”

浑身微微一僵，在听到这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声音的一瞬间，乔温便意识到了对方是谁。

“你…是卡蜜拉对吧？”

嘴唇稍稍张了张，在从牙缝中挤出这样的声音后，乔温的后背也随之涌上了一阵凉意。

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已经得到了一部分大天使的作战天赋，这个女人居然还能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绕到自己背后……？

扑通——扑通——

脑海中浮现出卡蜜拉曾经穿着单薄的模样，心跳逐渐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

此时此刻，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乔温知道，这卡蜜拉的脸上肯定还挂着那种标志性的母性微笑。

“不行的吧？明明平时把小维娜都叫做姐姐，对我却直呼名字？”

就在这时，乔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捏住扭了扭。

对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可怜的小绵羊先生，现在小维娜可不在身边陪着你，快点乖乖叫我一声姐姐大人来听听，不然的话……”

下一个瞬间，随着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乔温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耳朵被什么轻轻咬住了。

“我就悄悄地在这里把你吃掉了喔？”

这一刻，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从耳朵上一同传来的，是对方那温柔到了极点、甚至隐约变得有些瘆人的耳语声。

————

这波……这波是四杀的前奏曲。

上架感言

亲爱的各位，晚上好。

开门见山的说，明天这本书就会上架了。

首先非常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也感谢大姐头过年期间还抽空帮我把签约定了下来。

然后言归正传，来聊一聊大家最关心的书的问题。

先是写作习惯方面，我个人姑且没什么虐主的习惯，后续的剧情大概也只能做到持续引起舒适。

然后是剧情方面，目前也差不多推进到第一卷结尾的高潮了，之前埋下的各种伏笔很快就会进行回收。

至于大家目前比较在意的修罗场方面，嗯……说实话，我个人认为现在的形势甚至连修罗场都算不上。

毕竟连好感度都未满，人数也少。

不过，预计接下来的章节中很快就会以一种干脆利落的方式收割四杀，想必到时候有趣的修罗场就能正式展开了吧。

还有就是，最近为了不影响到章节之间阅读的连贯性，我个人也比较少发ps了，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阔以直接在章尾的间帖留言，或者私信，都会看的。

最后是悬赏，之前1月29号开的封顶悬赏总计15更，换算过来是三万字，目前本书从发出悬赏后已经经过了8天，期间努力码字，总共更新了七万两千字。

按照舒克每天4K的传统，如果要在8天内还完悬赏，总共需要更新六万两千字。

现在不光达到了目标，然后顺便超了一万字。

于是，准备开新的悬赏。(??????)??

推荐票3000/更（从2.15W开始统计）

月票400/更（从1500开始统计）

刀片400/更（从0开始统计）

打赏20000/更（从35.5W开始统计）

额外悬赏：明天的首订500/更

悬赏时间从现在开始，时间持续到下周五。

封顶的话，从上次悬赏来看，感觉效果挺一般的，估计再多也过不了一百，对我这条足不出户的咸鱼来说应该会挺轻松，最多一个月左右就能还上（笑），所以这次不设封顶了。

另外，群的问题也有不少读者大佬私信提到过了，我也一直有些犹豫要不要创，主要还是担心有坏家伙混进群里搞事情，毕竟之前好几个朋友都被这样玩弄过，码字的心态都搞炸了，我也有点慌慌的，总之先观望再说。

以上…吃饭宣言汇报完毕，万分感谢耐心读到这里的大家。

明天下午，不见不散

第045章：丑女，你怀里抱着什么？

“快一点叫出来，姐姐好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啊对了，记得脸上要带着连小维娜没有见过的表情，嘴巴也要用那种小维娜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能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叫我‘姐姐大人’，明白了吗？”

耳畔，随着卡蜜拉的声音愈发变得柔腻，乔温只感觉自己右边耳朵上传来的轻咬触感也开始愈发变得明显。

“小绵羊先生的话，应该能做到的吧？毕竟你有着连那个小维娜都骗了十多年的丰富演技呢？”

原本遮掩着乔温双眼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一边这样说着，卡蜜拉的双手一边随之下移。

最终，她转而从身后环住了乔温的腰部，将下巴压在了乔温的肩膀上，细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像这样悄悄碰小维娜很宝贝的东西时，我都会莫名的感到兴奋……虽说活物还是第一次，不过还是希望你不要让姐姐失望。”

‘到底在说什么啊，这婆娘……’

察觉到后背抵住柔软触感越来越明显，乔温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他下意识晃了晃手臂，试着将被纤细双臂环绕的身体挣扎一下，但却毫无所获。

这个卡蜜拉，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此时所暴露出来的力道却让乔温都有些绝望。

“怎么了？难道是不愿意吗？还是说……”

与此同时，在察觉到乔温还想试图挣扎的行为后，卡蜜拉的声音很快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比起叫姐姐大人，你其实更想被我一口一口的吃掉？”

话尾，卡蜜拉的语气变得低沉下来，周遭的空气温度也随之开始骤降。

与此同时，乔温只感觉到耳朵上本就一直存在的轻咬感徒然加剧——

“嘶……？！”

伴随一瞬间的剧痛袭来，乔温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自己的耳朵上面仿佛忽然少了些什么。

稍后，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耳垂，一点一点滴落。

‘耳朵上的肉让咬掉了……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层皮肤……但这个家伙，居然真的咬了？’

瞳孔缩小，意识到这卡蜜拉刚才说的话有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种能吃的东西之后，乔温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个世界的神灵……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就没有稍微正常一点的…？

“嗯，不愧是被小维娜培养的好孩子，生命上限超过十万的美味……味道真棒。”

就在这时，乔温的耳边再度传来了一阵轻飘飘的声音。

“不过，不听话的小绵羊，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呢。”

“总感觉，如果就像现在这样在小维娜身边悄悄把你吃掉的话，我虽然不会太兴奋，但大概也会非常的满足……小绵羊先生你觉得呢？”

这样轻声述说着，卡蜜拉环绕在乔温身上的双臂逐渐用上力气，乔温顿时感觉自己像被一条妖艳的美女蛇绞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这家伙……似乎真的说着说着对我动杀心了？’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眉毛微微一皱，不得不做出此时唯一能做的选择。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态开始如呼吸一般自然的发生转变。

紧绷的全身尽量放松，漆黑的眼眸微微闪烁。

弱小，不安、无助……

在将这一类最容易勾起母性的情绪像和面团一样圆润饱满的揉入自己双眼之中，再经过短暂的酝酿后，乔温略微偏过脑袋，与近在咫尺的卡蜜拉四目相望。

他不是太清楚，眼前这个家伙，从哪来的勇气跟如今的自己这么近距离对视？

——先把演技拉满，然后一个眼神撒了你。

“…卡蜜拉姐姐大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注视着卡蜜拉，极其自然的将她此时想要听到的几个字脱口而出。

“…？”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伴随着乔温与卡蜜拉之间的目光碰撞，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脸上的表情隐约有些凝固，卡蜜拉那张从容余裕的脸颊上，也逐渐开始浮现出些许错愕的神采。

旋即，就仿佛被乔温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一样，几秒钟前还将自身大半重量都压在乔温身上的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稍稍后退了一小步，那双从身后环抱着乔温的手臂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力道。

‘…怎么回事？难道我刚才没用够力？’

观察到卡蜜拉那并不如预想中的、有些微妙的变化，乔温暗自皱眉。

‘啧，这情况不妙啊……现在这状况想逃肯定是逃不掉了，但和这婆娘单独待在一起反而更危险，得马上采用开花计划了，我必须尽快找个机会去维魔头那边白给——’

然而，乔温的算盘很快打了空。

因为就在下一刻，刚刚才稍稍放开了他的卡蜜拉……居然又莫名其妙的靠了上来！

而且，那双力气大得有些诡异的双臂也随之更加用力地将他锁住了。

“我好像……稍微有些明白那孩子为什么会执着一只小白鼠了啊。”

旋即，呐略微带着喘息，听起来有些香艳的声音从她嘴边吐露而出。

“怎么办呢小绵羊先生？姐姐大人现在……稍微有些兴奋了……”

眼眸中的妩媚仿佛将要满溢而出，卡蜜拉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细腻温柔，就像正在教导孩子的母亲一样：“来，再叫一声姐姐大人来听听，这次要更努力，让我比刚才更加兴奋……”

“……”

乔温一言不发，默默抬头望了四周空中正在不断游荡着的神力因子。

“没事的，有姐姐在，小维娜现在可看不到这边。”

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卡蜜拉自然也知道他在顾忌些什么，顿时轻笑着开口道：“小绵羊先生，你现在只需要考虑要怎么样取悦我就足够了。”

“啊……对了，干脆这次就直接说‘维娜是个丑女，卡蜜拉姐姐大人最漂亮了’这句话吧，明白了吗？”

‘这家伙……是不是思想出了问题？’

见到这一幕，乔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眼神杀并不是发力不足，而是用力过猛了。

望着身旁这个明显因为某种原因而变得更加亢奋起来的变态，乔温额头逐渐冒出一滴冷汗。

活了足足四十年，他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丑女，你在跟谁说话？”

正当乔温还在犹豫接下来要怎么应对的时候，一道女人的声音突兀的从两人身后响起。

虽然其中并没有刻意包裹着任何情绪，但仅仅只是在听到这道声音时，毫无防备的乔温和卡蜜拉便近乎本能地齐齐打了个寒颤，如坠冰窖。

‘等等？这个声音……’

耳边萦绕着这道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声，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随着片刻的茫然过去，他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猛地睁大了双眼。

“…讨厌啦小维娜，怎么又用这种字眼来称呼自己最尊敬的姐姐呢？你这样不行吧？”

乔温身后，卡蜜拉双手稍稍放松，缓缓抬起了原本还压在乔温肩膀上的脑袋。

然后，她半转过脑袋，望向不知何时已经快要走进自己警戒范围的维娜，优雅一笑。

“……”

漆黑的眼眸中古井无波，魔女仅仅只是用极其冷淡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卡蜜拉。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凝视着正背对着自己，被卡蜜拉牢牢拴在怀里的某个人形轮廓……

“丑女，马上把你的身体转过来，面朝我这边…你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片刻后，伴随着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自唇角浮现，维娜目光平静地盯着卡蜜拉，好整以暇的抄起了双手。

第046章：塑料姐妹情

夕阳将要落山，已经开始变得暗淡的街道上，两道人影彼此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对峙着。

卡蜜拉背对维娜，身体恰到好处的遮住了怀里搂着的人影，仅仅只是略微回过头望向维娜。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小维娜？表情有点可怕哦？”

此时此刻，虽然正被维娜并不怎么友善的视线盯着，单卡蜜拉脸上的表情丝毫未曾受到影响，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从容。

“卡蜜拉，我只说最后一次。”

然而，维娜似乎完全没有要和她闲聊的意思：“马上把你的身体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搂在怀里的是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从我的侦查范围里消失了，你现在怀里在藏着什么？”

随着维娜这句话音落下，四周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开始发生变化。

一阵诡异的沉默将两人笼罩，就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样。

‘……安全了。’

虽然察觉到自己全身已经被卡蜜拉用某种手段轻易封住了，但乔温反而松了口气。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维娜来了，他已经不用担心卡蜜拉这疯女人会再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得救了。

虽然自由已经没了，不过相对应的，生命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

不过……怎么说呢，细细感受着这种气氛，乔温此时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因为他发现，维魔女这原本每次听到时都让他如临大敌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反而让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有一说一，虽然我两个都不想见到，不过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当然还是比较熟悉一点的维魔头更好。’

想到这里，乔温悠悠的叹了口气，全身逐渐放松。

稳了。

尽管几秒钟之前和卡蜜拉这女人单独相处时，他曾一度产生了自己要凉的错觉。

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单从刚才忽然听到维娜声音时近乎本能的寒颤反应，他就能推断出，这卡蜜拉并不像脸上表现的那样从容。

在面对维娜时，她的潜意识是忌惮的。

换言之，虽然她可能是个有些怪癖的变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并不太可能会因为自己这么一个人类而和维娜起冲突。

“小维娜，姐姐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突然间对姐姐怀里抱着的人类产生了兴趣？像这样对自己的朋友横刀夺爱什么的……是不是稍微有点不太好？”

然而，接下来有些出乎乔温意料的是，明明已经到了这种局面，从维魔头的语气都能听出来她的怀疑程度，结果这卡蜜拉居然还牢牢锁着他，一本正经的装傻。

咋回事啊小妹妹，怎么都到现在了还看不清楚形势呢？

“维……？！”

就在乔温眼露不屑，刚准备张开嘴巴嚎一嗓子，给从身后控制着自己的卡蜜拉加把火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轻轻划了一划。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原本两只手都锁着他的女人已经让他全身上下都变得硬邦邦的，无法动弹。

此时此刻，她正一边用一只手轻松保持着乔温的平衡，一边用另一只手上的指甲在他的喉咙上划过。

然后，乔温就发现……自己变得发不出声音了。

无论如何尝试，依然毫无作用。

不光语言，甚至就最基本的喊叫声都难以发出……

而且，在用指甲划过喉咙之后，这个女人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直接以背对着维娜的姿势，悄然将手移到了乔温的脸上，开始用指甲轻轻划弄了起来。

指甲与皮肤的接触并不算痛，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卡蜜拉的动作也依然显得十分从容，格外轻柔。

而且……每当指甲在脸上划过，乔温就能感觉自己的脸上临时多出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

这个卡蜜拉，直到这个时候，还在他的脸上抹着某种奇怪的东西！

‘……？……？？？’

察觉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异样，乔温脸上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神色猛地发生了变化。

因为他发现……这个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了。

这个女人，怎么搞的？

既然维魔头都找过来，那直接老老实实的把他丢给维魔头，然后微笑着解释说也是刚刚才找到他的……不就万事OK了么？

这件事估计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绕过去了。

然而……现在这个做法又是个什么意思？

封住自己的行动和声音，然后还在自己的脸上用指甲蹭来蹭去……

这个婆娘……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卡蜜拉，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有珍惜。”

正当乔温已经感觉到相当不妙的时候，维娜的耐心也到达了极限。

凛然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察觉到卡蜜拉不对劲的她，也主动走了过来。

‘对！过来！快点过来……！这婆娘脑袋有点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顿时在心里催促了起来。

到了如今，他已经隐约知道了卡蜜拉准备对他做什么。

这个心理阴暗、喜欢别人东西的变态女人，现在似乎是想当着维娜的面，用某种方法把他给藏起来，借此体会那种难以描述的快感……

“小绵羊先生，你现在已经涂上了我朋友平时用来压箱底的幻神水，不管是衣服，还是五官，气质，包括表情在内……落在其他人眼里全部都会变成另一种模样，再加上你现在话不能说，手脚不能动，小维娜也不可能认得出来你，这个即使对神明来说也是很宝贵的东西呢，希望你能乖乖的配合姐姐一下，不然的话……待会儿小维娜走了之后你会吃一些苦头喔？”

毫不顾忌身后越来越近的维娜，卡蜜拉反而尤为从容的再度将脑袋探到了乔温的耳边，细声开口道：“像你这样的玩具现在交给维娜太浪费了，先等我玩够之后再还给她吧。”

这样说完以后，卡蜜拉似乎完全不担心乔温会暴露身份，竟是主动转过身，将正被她锁在怀里的乔温完全朝向了维娜。

维娜：“……？”

乔温：“……”

一瞬间，四目相对。

当乔温的目光与已经近在咫尺的维娜触碰到一起时，他看见的并不是以往那熟悉的亲切目光，而是纯粹的疑惑。

这个女魔头……好像真的没认出来自己！

“唉……没办法了，既然小维娜你这么感兴趣的话，那姐姐还是稍微给你介绍一下吧。”

就在这时，卡蜜拉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你看，小维娜之前你不是提到过说吗，让我想要孩子的话就去找个男人好好努力一下对吧？这就是我刚刚才看中的玩具，你要不要来摸摸看？”

这样说着，卡蜜拉竟是主动按住乔温的肩膀，将他向前推了一点，推到了维娜的面前。

“……不用了。”

然而，在卡蜜拉这样做了之后，乔温所迎上的，仅仅只是维娜那已经冷淡到了极点的目光。

似乎在看清了乔温被幻神水遮掩过后的脸时，她就对卡蜜拉怀里抱着的东西完全失去了兴趣。

“丑女…既然你找到的不是阿尔，那你刚才到底在遮遮掩掩什么？”

视线毫不停留的绕过乔温，维娜转而用相当不善的目光盯住了卡蜜拉：“你刚才的反应很不正常，解释给我听听？”

“哈……姐姐这样做的理由，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在被维娜这样询问的时候，卡蜜拉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她反而盯住了怀里的乔温，有些嫌弃的开口道：“你看……这孩子长得很丑对吧？和你家的那只小绵羊完全没有可比性对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对这种小丑鸭感兴趣……总感觉很丢人，想着只要我自己喜欢就足够了，所以不太想让你见到他的脸呢。”

“是么？……确实。”

听着卡蜜拉的说法，维娜也再度瞥了乔温一眼，略微点了点头，脸上旋即浮现出释然的神色。

她已经认可了卡蜜拉的说法，也觉得眼前被卡蜜拉抱着的人类很丑。

“……”

被指指点点，乔温安安静静的听着。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当着面嫌弃的时候。

别说，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不过，这个人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不是太僵硬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并没有哦？不过小维娜你稍微换位思考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要是我突然从背后抱着你，告诉你说你的人生都被我承包了，你会是什么反应？……肯定会蒙掉的，对吧？”

“不，大概我会直接把你的脸撕成两半。”

维娜的回应很冷淡。

此时此刻，似乎是因为见到卡蜜拉藏的人并不是自己想见的，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再度低落了下来。

“好可怕好可怕，不过话说回来，你那边如何？阿尔找到了吗？都搜索这么久了难道还是没什么好消息？”

见到这一幕，一抹充满母性的笑容顿时浮现在卡蜜拉的唇角，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关心朋友的知心大姐姐一样。

然而，只有乔温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病态到了什么程度。

卡蜜拉。

这个疯女人，现在正在故意把话题引向“阿尔”，然后观察维魔头脸上不怎么好受的表情，一边表面安慰，一边暗地里为此愉悦到不行。

她本可以先将乔温打晕，然后再用幻神水进行伪装，这样几乎能保证万无一失。

然而，似乎是为了追求这种极限的刺激，此时的她甚至故意让乔温醒着，让两人近在咫尺却没办法认出对方，借此来寻求更高层次的愉悦。

不得不说，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证据就是，如今正被这个疯女人搂在怀里的乔温，能清晰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兴奋的颤抖。

显然，这个女人此时非常满足自己这种大胆而细腻的做法，并为此感到愉悦。

“……”

然而，就目前这个状况而言，在意识到卡蜜拉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乔温倒是已经冷静了下来。

说实话，对于幻神水这种东西，乔温在维娜的书房里也曾经储备过相关的知识。

那是如今三尊明面上的神祇之中，一尊极其擅长幻术的神祇所创造出来的招牌产物。

这种东西的效果相当极端，一旦洒上，就能形成伪装，即便通过附带神力的侦查手段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勘破，伪装能力极强。

当然，幻神水这种东西并不是没有缺点。

相反缺陷还很大。

尽管拥有能在神力侦查面前都无法勘破的伪装，但只要另一方也在自己身上沾上同样的神水，那就能借此看清真物，轻松破解这种东西。

在乔温看来，有能力制造出这种东西的神祇，肯定还制造出效果更加完美，缺陷更加小的东西，但很明显，即便真有那种程度的好东西，那不会出现在那尊神祇以外的人身上。

换言之，乔温已经判断出来，卡蜜拉对自己用的神水，应该只是效果达到一般标准的大众货色。

‘这卡蜜拉想得倒挺周全，她知道维魔头平时连家门都不让外人进，尤其讨厌肢体上的接触，所以已经算到即使把无法动弹的我推到维魔头面前，我身上的幻神水也不可能沾到她身上，反而还能让她在潜意识里排除幻神水的可能性……行吧，别的不说，这胆子倒是真的大。’

想到这里，乔温不由得再次对这个内心扭曲的女人产生感慨。

按照他的估计，估计这个家伙直到现在都还在对自己的行为沾沾自喜。

愉悦感估计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然而，我并不需要担心这些。’

对于卡蜜拉这种大胆的做法，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的话，乔温大概还会感觉挺有趣的。

不过，既然现在遭殃的是他，那就不能再继续纵容了。

虽然说不出话，虽然脸部的肌肉无法动弹，虽然手脚也全都被封住了……但是，谁说这样就没办法传递信息了？

除了肢体动作和对面部表情的掌控以外，每一个合格的演员都还有着一个必修课。

那个东西，名为眼神杀。

……

“小维娜，再稍微加把劲吧？姐姐总感觉你已经离那只小绵羊很近了呢，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放弃——”

沉稳的声音从嘴里吐露而出，虽然内心里积攒的愉悦感已经快要满溢而出，但卡蜜拉此时依然一脸正四，不断在为维娜鼓劲。

“嗯，我也认为我并不需要放弃。”

维娜点了点头，语气莫名变得有些低沉下来。

“……嗯？怎么了小维娜？”

敏锐察觉到维娜的语气变化，卡蜜拉刚想说话，便看到面前的维娜竟是主动伸出手，一把将被她拉着的乔温拽了过去。

“小、小维娜？？”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在感受愉悦的卡蜜拉顿时一愣。

然后，当她的目光望向维娜牢牢将乔温抓住的手腕，以及那一小部分已经沾到维娜身上的水渍时，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

怎么可能……

她……认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直到刚才为止连碰都不愿意碰……为什么突然间就……

莫非……是这个人类小鬼做了什么？？

“……”

并没有理会突然安静下来的卡蜜拉，在一把将乔温拽过来之后，维娜脸上原本冰冷的神色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纤细的手臂抬起，涂抹在乔温身上的幻神水很快被她用衣角擦拭干净。

与此同时，乔温从刚才起就一直感到苦闷的喉咙在被她用指尖抹过之后，也很快放松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维娜一言不发，有些出神的望着眼前的乔温，仅仅只有瞳孔微微闪烁着。

稍后，她的嘴唇近乎本能的张了张，但最终却又自发的咬住了嘴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另一边，近距离迎接着女魔头的目光，乔温也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现在得救了，但他感觉，这种气氛下……自己或许应该说点什么。

“那个……好久不见，谢谢你救了我，维娜姐——”

片刻过去，听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声音从乔温嘴边漏了出来。

不过乔温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维娜那捏着自己手腕的右手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有些可怕的拉力。

然后，随着一阵软绵绵的触感从脸上传来，熟悉的香味涌上鼻尖，乔温再度失去了光明。

‘……好吧，不愧是女魔头，刚一见面就又来一场凶杀案。’

伴随着后脑勺传来按压般的力道，乔温暂时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思考。

“……”

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卡蜜拉脸上的表情则显得有些微妙。

她沉默着。

她感觉……现在这里好像不太适合自己继续待下去。

修长的右腿抬起，正当她无声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步时，便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浑身稍稍为之一僵。

她抬起头，发现此时正搂着乔温的维娜已经微微偏过脑袋，用此前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凝视着她。

————

不好意思，今上午去了趟医院，耽误了不少时间。

第047章：卡蜜拉姐姐大人对我很好

夕阳已然完整的落下。

阴暗的街道，人影罕见的小镇，满天飞舞的萤火，紧紧相拥的‘姐弟’，以及脸上表情逐渐僵硬的卡蜜拉……

这种种景色，构成了一副奇怪的画卷。

‘果然，要让这女魔头察觉到我是谁，只需要再像十五年前那样稍微模仿一下照片里那位本尊的眼神就足够了。’

在通过一个眼神杀将维娜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后，乔温便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

耳边倾听着维魔女越发加快的心跳声，现在他还真就不信了，这卡蜜拉还能再把他如何？

“怎……怎么了小维娜，你的眼神稍微有点可怕喔？”

另一边，就和乔温所预想的一样，在从维娜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杀意后，卡蜜拉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

但很快的，她就微微扯了扯嘴角，转而拍了拍手，那张脸上迅速浮现出了连乔温都已经司空见惯的柔和笑容：“你看，之前听了姐姐的话赶到这里来是不是就发生好事情了？能找到阿尔真是太好了呢？喜不喜欢姐姐给你准备的这个惊喜？嗯？”

“嗯，确实很喜欢，喜欢到现在就想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脸上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维娜就这样默默地盯着卡蜜拉，唯独眼神中的陌生逐渐发生变化，向着另一种眼神转变。

如果乔温现在把脸从胸口抬起来的话，大概一眼就能知道那是什么眼神。

那是几乎和以往做完实验后、维娜看向那些完全失去研究价值的废料垃圾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等、等等……小维娜？你不会真的打算对姐姐动手吧？”

明显察觉到维娜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卡蜜拉的脸上终于开始浮现出些许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疯了吗？你想一想我们已经认识多久了，已经结下了多么深厚的感情了？”

“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人类就要对姐姐动手，小维娜，你……是不是思想出了问题？”

脸上的从容没能继续保持，在说出这番话时，卡蜜拉的脸色已经变得微微沉了下来。

“……时间的长短从来不代表感情厚度，更何况，我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理解这种厌恶感到底从何而来，不过现在的话……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了。”

这样说着，维娜的目光愈发冰冷：“大概……不止这一次，在此之前，你应该也偷偷对我做了不少类似的事情，对吧？”

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此时此刻，在维娜的脑海里，这种冲动正在以某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积攒着。

一想到刚才如果不是‘阿尔’用那种眼神提醒了自己，自己的所有物就真的这样被眼前这个卡蜜拉当面撬走这件事，维娜就莫名的有些难以遏制自己的杀意。

而且……她大概已经知道促使这种冲动产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那个……绝对没有的喔，姐姐这次只是单纯的……可能稍微做得有些过火了一点，但是……真的只有这一次，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

“我说小维娜，你好好冷静的想一想，你现在在这里和姐姐动手难道有什么好处吗？没有的吧？虽然在这方面你会稍微出色一些，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到头来会被浪费的仅仅只是我们两个的神力而已——”

卡蜜拉依然还在狡辩，乔温依然安静的听着。

怎么说呢，他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稍微给这卡蜜拉和维娜之间加把火。

“对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直接问问你怀里的小绵羊如何？他可是知道的，我刚才早就打算好给你一个惊喜了。”

就在这时，让乔温没想到的是，这卡蜜拉竟是主动把话语权丢到了她的身上。

而且……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吧？人类小鬼？

虽然没有从卡蜜拉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但乔温很清楚，这就是这个婆娘现在正在向他传达的意思。

“……”

另一边，听卡蜜拉这样说了以后，维娜也下意识将目光瞥向了怀里的‘阿尔’。

倒不是说她信了卡蜜拉这种鬼话，而是因为她也觉得，把这件事的选择权交给‘阿尔’自己来决定，是最合适的。

这一刻，行事一向独断专横的魔女，竟是罕见的产生了想听一听旁人声音的想法。

“……嗯，卡蜜拉姐姐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少倾，脸颊深埋的乔温全身放松，以嗡里嗡气的声音这样说道：“卡蜜拉姐姐大人确实是想给维娜姐一个惊喜。”

“你看，对吧？”

这一瞬间，听到乔温的话之以后，卡蜜拉的脸上总算稍稍浮现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我真的只是想稍微和小维娜你开个玩笑而已，毕竟你一天到晚看起来冷冰冰的……”

这个人类小鬼，还算识相——

然而……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她反而迎上了维娜徒然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神。

……诶？

“姐姐……大人？”

嘴里一点一点咀嚼着这几个字，维娜的视线并没有在卡蜜拉身上停留太久。

在乔温这样说完之后，她又稍稍低下头，面含微笑的询问道：“然后呢？刚才在我过来之前，她还有没有提到过别的事情？”

“……没有，卡蜜拉姐姐大人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给维娜姐你一个惊喜，真的。”

这样说着，乔温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无意识间将维娜的衣服抓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维娜的脸色也仿佛在一瞬间低沉到了极点。

‘……这个，小鬼？’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直到刚才还一直在从容诡辩的卡蜜拉终于有些愣住了。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在之前见面时一直被自己压着肆意欺凌的小绵羊……居然仅仅只靠着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引向了最坏的发展。

原本在她的预想中，即使这个人类小鬼不识趣，把她刚才做的事情都说出来，甚至变本加厉，那都还有还有可以协调的空间。

毕竟她很清楚，在每个神祇之间，除非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否则的话，一般都不会挑起争端。

因为那没有任何好处，只会使得双方平白结下仇怨，后患无穷。

而她与维娜之间，便差不多是这样的关系。

换句话说，在卡蜜拉的预估中，即便维娜真的要因为一个人类而和她撕破脸皮，那也要需要三思。

而她对自己的沟通能力一向很自信，她认为自己完全能够赶在维娜和自己翻脸之前将她安抚下来，重新保持两人的关系。

可现在，拜这个人类小鬼所赐……全部都没了。

先是故意用这种明显不对劲的态度回答维娜，然后又通过一些恰到好处的细节动作给了维娜充分的想象空间……

卡蜜拉已经意识到，这个人类小鬼……似乎相当擅长搞这种小动作。

这难道就是一只小白鼠能活上足足十五年的原因？

“……”

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自来到这边的世界不知多少年，卡蜜拉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人类小鬼身上出了差错。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明的挫败感逐渐涌上她的心头。

无论是刚才那莫名其妙就被拆穿的伪装，亦或者是直到现在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居然从始至终都被一个人类小鬼牵着鼻子走？

直到这一刻，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人类耍得团团转的事实。

‘难道……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去了解过人类这种生物的进步程度了吗？’

就在这时，维娜那莫名变得有些柔和下来的声音在卡蜜拉耳边响起。

“卡蜜拉，我从来不会对朋友动手，虽然你很讨厌，但我一直都认为你姑且能算得上半个朋友。”

“小……维娜？”

听着对方这道似乎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卡蜜拉本能地愣了一愣。

“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了。”

语气一转，维娜的双眼微微眯起，她身下的影子在一瞬间扭曲，竟是直接四散开来，化作一只只被黑雾缠绕的尖锐利爪。

“当着我的面做出这种事情，想来这也是你向我发出的信号吧？”

“既然你认为我们的友谊能够像这样践踏，那我也满足你。”

随着维娜这一句低语落幕，那澎湃的杀意，在这一刻沸腾到了极点。

“别这样维娜姐，你会受伤的，卡蜜拉姐姐大人也不是有意的。”

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乔温默默从嘴边漏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关系，我什么伤都不会受。”

然后，在听到这句话后，维娜脸上的神色明显变得更加冰冷了。

‘这个……小鬼……’

另一边，眼见都这个时候了乔温还在拱火，卡蜜拉心中同样难以平静。

她第一次感觉这么气。

她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上次产生这种情绪……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瞳孔死死盯着乔温埋在胸口的后脑勺，卡蜜拉就仿佛要将乔温的模样死死记在心里一样。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巧合，就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抬起脑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视线接触，乔温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看了卡蜜拉一眼，然后又浑身微微一抖，再度把脑袋埋了回去，继续放弃思考。

然而，就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无论是注意到这一细节的维娜，还是意识到这小子又装模作样添了一把火的卡蜜拉，都忍耐到了临界点。

“卡蜜拉，麻烦你马上去死……”

“这个惹人厌的小鬼……”

伴随着这样简短的低语声从双方嘴边漏出，冲突正式爆发！

暗光萦绕的爪印蓦地传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空间被撕裂，无数魔爪只一瞬间便移动到了卡蜜拉的面前！

嗡！

但几乎就在暗红色魔爪靠近的同一时间，无数白光穿破两人头顶的云层从天而降，精准而迅猛的悉数将这些魔爪笼罩！

……

……

利塞壬，主城。

几乎就在一场颇为激烈的冲突在边境小镇爆发的同一时间，某豪华住宅内部，一位金发褐眸的少女正待在自己的卧室里。

修长笔直的双腿缓缓分开，及腰的金色长发微微晃动，刚刚做完了一系列拉伸操，这位少女便从松软的床垫上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事先准备在那里的热牛奶放到嘴边。

雪白的脖颈稍稍扬起，喉咙的吞咽声细不可闻，这位少女颇为优雅的将牛奶一饮而尽。

“这样就好了，接下来就是像婴儿一样好好的睡一觉……人族第十七次远征再过不久就要开始，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做，我不能把疲劳留到第二天。”

埃尔西娅，这是这位少女的名字。

当然，如果单单提到这样一个名字的话，大概认识这位少女只有极少数的一撮。

但是，如果提到“人族圣子”这四个字的话，那么所有居住在利塞壬主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她。

由于前十六代圣子全部都是男性的缘故，如今她这位横空出世的女性圣子在继位不久之后，已然家喻户晓。

“嗯……真舒服……”

将手里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放回书桌，埃尔西娅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什么？又要新棉被？现在的棉被不行吗？”

“天使之吻……？不行不行，那个型号不是早就已经绝版了吗？现在在市面上流通的那几床不是被人用过的，就是那种要价特别高的，连我都买不起。”

然而，在伸完懒腰后，这位独处一室的少女却忽然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那个呀，先稍微忍耐一下好不好？我的私房钱也没有剩下太多了，总不能为了这件事特地去动用私权吧？不行，要是暴露了我至少又得去小黑屋里面壁三天……”

一边这样小声嘀咕着，埃尔西娅一边走回床边，掀开被单悉悉索索的钻了进去。

“你看……这种触感不是已经很棒了吗？还要什么新棉被。”

全身被松软的棉被包裹，埃尔西娅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反正我已经好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好像还有睡前甜点没吃。”

两秒之后，埃尔西娅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唰的一下从床单上坐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一眼正被整齐摆放在床头柜子上的小盘子，略微侧过身体，伸手将盆子里的一枚蛋挞拿了起来，放到嘴边……

然后，伴随着牙齿仿佛咬到某种硬物的细微声响传出，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顿时皱在了一起。

“……好难吃，怎么这么快就变硬了？”

“这真的是高级餐厅的主厨做出来的东西……？”

“啧，就这种水平还能天天爆满，干脆再过几天我自己去开个店，然后找几个大厨师一边替我赚钱一边专门做饭给我吃……”

噔噔噔——！

就在埃尔西娅用相当嫌弃的眼神盯着手里的蛋挞，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丢掉的时候，这间卧室外面的走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埃尔西娅小姐！大事不好了！”

下一秒，伴随着一道听起来颇为急切的声音，她的卧室大门便被一个身体稍显宽广的妇女用力推了开来。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转过脑袋，埃尔西娅有些疑惑的将目光投向对方。

这位妇女是她最近才聘请过来的家政妇，平时文文静静的，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吵闹。

“有、有两尊神祇，打起来了……”

在被埃尔西娅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妇女张了张嘴，说出了这样的话。

“哦，打起来了？然后呢，在哪里打起来的？”

脸上的表情微微愣了愣，埃尔西娅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这种非常时期，应该没有哪位神明大人蠢到在我们的国土里打起来吧？”

“不，她们确实就是在我们的边境附近打起来的……”

这一次，回答了埃尔西娅疑问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嘴里同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从卧室门边探出脑袋的中年男性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段长跑一样，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

虽然双方的年龄差距有些大，但这个中年男子目前却是直属埃尔西娅管辖的部下，负责监督整个国境内的安全。

之前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边境小镇情况的他，此时在发现状况已经超出掌控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找到了埃尔西娅汇报情况。

“哈……？这种时候还真有愚蠢的神祇敢在我们这边的边境里打起来？那还犹豫什么，直接让圣器去诛杀呀？”

听了中年男子的汇报，埃尔西娅顿时微微蹙了蹙眉毛：“我记得，枪和盾的状态最近一直挺不错的吧？”

“不……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似乎早就料到了埃尔西娅会这样说，中年男子面露难色，几乎本能地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道：“这次在边境那边打起来的神灵，一位是维娜大人，一位是卡蜜拉大人……”

“啊？”

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这两个名字，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先是短暂的愣了一愣。

然后，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产生了一阵微妙的变化。

“你说的维娜……莫非是住在魔物之森里的那位？”

“是的。”

“那个卡蜜拉……难不成也是平时都待在雷霆崖那边的那位……？”

“是的。”

第048章：苏醒的大天使（9K）

“等等？这两位神灵不是一直和我们的关系很不错吗？历史上也没有过交过恶的记载，我记得前几天还有一位来我们主城逛街买了不少东西呢……你确定是她们？”

眼角微微抽搐，在从中年男子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埃尔西娅满脸怀疑。

“埃尔西娅大人，千真万确。”

被圣子投以怀疑的目光，中年男子仅仅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其实在不久之前，维娜大人就已经在边境小镇里动用过神力了，不过当时我们待在那里的情报员判断只是单纯的侦查手段，所以我们就战略性的忽视了……可没想到就在刚才，她们忽然就起冲突了。”

“哈……？什么叫忽然就起冲突了？”

听到中年男子的形容，埃尔西娅的眉毛蹙得更深了一些：“稍微等一下，我记得……除了和我们以外，这两位神灵大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直也很不错吧？怎么可能突然就在我们的边境里打起来了？缘由呢？现在该不会连这个不知道吧？人王殿里的人都是饭桶吗？”

已然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埃尔西娅一边询问，一边将蛋挞丢回床头柜的盘子上，然后开始穿起了靴子。

她准备亲自去确认一下情况。

所幸，身上的保暖睡衣不用换下，她现在只需要再临时裹上一件大衣就能出门了。

“不……原因的话，情报员刚才远距离向我们汇报的时候其实就有说过，但是我们都感觉他可能是看错了……”

“……情报员说了什么？”

闻言，已经穿戴整齐的埃尔西娅用不太满意的视线看向中年男子：“你的汇报工作做得好像不是很好，情报的真伪并不是你需要担心的，由我来判断。”

“非常抱歉，那在下就直说了。”

被埃尔西娅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冷淡视线注视着，中年男子浑身微微一颤，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情报员说……那两位大人似乎是因为一个人类而打起来的。”

“……为了一个人类？”

“是，具体一点来说，似乎是卡蜜拉大人在抵达小镇后先悄悄从后面抱住了一个人类少年，然后对那个人类少年又咬又啃，后来维娜大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跟着赶了过去，正好见到正在对那位人类少年为所欲为的卡蜜拉大人，再然后两边就直接爆发了冲突，听说直到现在为止，那个人类少年还埋在维娜大人的怀里……这一切都被正好住在附近楼房里的情报员观察得清清楚楚。”

“……哈？”

中年男子说完以后，埃尔西娅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怪异了。

——两尊高位神祇，为了一个人类打成这样？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不是脑袋刚被门夹过？

虽然这句话没有从嘴里说出来，但此时埃尔西娅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的将这一意思表现在了脸上。

“那个，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刚刚才没有直接说出来……”

迎上埃尔西娅的目光，那中年男子也这样默默地点了点脑袋。

“总之，先去人王殿，我要和盾灵大人沟通一下，亲眼看一看现场的情况。”

双方对视片刻后，埃尔西娅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

……

“骗人，居然……是真的？”

大约五分钟后。

埃尔西娅已经来到了左右两侧各自供奉着一尊人族圣器的人王大殿中。

左侧为枪。

右方为盾。

枪尖缺了一角，盾面痕迹驳杂。

作为足以保证人类这一种族不至于在这个世界中灭族的根源之一，这两柄人族圣器有灵，唯有当代圣子可与其中之灵短暂沟通。

而此时，通过与盾灵进行沟通，埃尔西娅已经切切实实的将国土边境小镇处的现场情况——以虚拟影像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然后，在看清了景色之后，不光是她一个，甚至连大殿中的所有在职人员都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因为他们看到……在此时的边境小镇上，确实有两尊神祇在对抗。

而且……还是那种漫天神力轰炸，对抗得相当激烈的那一种。

“现在仅仅只是她们冲突时产生的余波就快要把整个小镇给掀起来了，不过刚才听情报员说这个小镇的居民都是老油条，在见势不妙的时候几乎就已经离开房屋撤到了镇子外面，现在正在欢天喜地的等着我们主城出资帮他们盖新房子呢……”

在埃尔西娅身旁，中年男子望着此时小镇中的景色，一边解说，脸上的表情一边不断发生变化。

旋即，当虚拟影像的视角移动到了处于战场中心的维娜和卡蜜拉身上时，那中年男子当即大叫一声，伸出手指了指维娜的方向：“埃尔西娅大人，您看，现在维娜大人左手边环着的那个人形轮廓，应该就是情报员之前提到的那个人类少年。”

“真是厉害，竟然能让两尊高位神祇大打出手……我认为我们可以尽快查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就算接触不了，也得稍微了解一下……不过从这个完全距离看不清楚他的脸，您能拜托盾灵大人再稍微将视角拉近一点吗？”

这样说着，中年男子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埃尔西娅。

只要位于利塞壬的国土范围之内，负责守护整个疆域的人王盾都能将实时进行观测。

“不行……那附近神力的波动太剧烈了，高位神祇的战场对观测的影响很大。”

听到中年男子的建议，埃尔西娅在尝试了一番后，稍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埃尔西娅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见状，一旁的中年男子也迅速转回了话题：“如果现在强行干扰的话，大概会一次性得罪两尊高位神祇，而且如今整个小镇的人都已经安全撤离了，您看……是不是等她们打完之后再……”

“不行。”

埃尔西娅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平时的话大概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吧？”

侧过头瞥了中年男子一眼，埃尔西娅沉声道：“再过不久我们利塞壬就要开始第十七次远征了，我们需要保证国民对这次远征的信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现在任由她们继续在小镇里打下去，那就相当于让所有国民看到我们的无能，无益于在自己家里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会严重影响到人意，进而影响到盾和枪的威能。”

“所以，必须立刻阻止她们。”

在众人的目光中，埃尔西娅相当果断的做出了这一决定。

“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旋即，她面色平静，目光逐一扫过殿中的人员，视线所到之处，众人纷纷点头。

“明、明白了，那么……是现在就唤醒枪灵大人吗？”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再度看向埃尔西娅，小声开口道：“埃尔西娅大人，恕我直言……面对两尊高位神祇，现在的人王枪完全没有达成斩杀的可能……”

“哈？谁说要攻击她们了？笨蛋吗？我们只要把她们的战场再稍微转移一下，移动到边境之外不就好了？这样既不会结下过大的仇，也不用介入她们之间的矛盾，这种程度的小事只需要用人王盾就能办到了。”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了殿中的众人一眼：“明天的报纸头条上，我希望能看到‘边境神明祸乱，伟大的埃尔西娅大人不畏强神，毅然出手将其逐出边境之外’这几个大字，都明白了吗？”

“……”

听到这句话，大殿之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在下现在立刻就去办！”

而在众人有些愣神的视线之中，唯独中年男子反应奇快，他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腾腾腾的跑出了殿外。

“那么……开始了。”

在中年男子离开大殿的半分钟后，埃尔西娅依然和盾灵达成了沟通，做好了强行将神灵转移到国土边境之外的准备。

与枪尖已经断掉，需要长时间沉眠的人王枪不同，人王盾的表面上虽然划痕累累，但依然常年处于唤醒状态，无时无刻都在守护着利塞壬。

即使面对高位神祇，这面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经由亿万人类的祈愿所诞生的盾，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整个利塞壬的疆土……都已经与它相连。

“驱逐的对象定为‘神灵’，请将那片小镇中所有的神灵都转移到小镇之外，并在一段时间内限制她们的进入。”

温润的唇角微微张开，埃尔西娅尝试与面前的人族圣器沟通着。

“……”

片刻后，一缕淡金色的荧光逐渐将盾牌包裹，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从盾牌表面传出，她的祈愿得到了回应。

……

……

利塞壬，边境小镇。

“这个光芒……是那面盾的强制传送？那群虫子打算做什么？”

伴随着一阵刺眼的金色耀光忽然从脚下的大地上蔓延开来，原本已经逐渐将卡蜜拉压入下风的维娜在注意到这一点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色顿时发生变化，近乎本能的转头望向了利塞壬主城的方向。

“真遗憾呢，小维娜……虽然好不容易见上了一面，不过看来，你马上又要和你家的小绵羊分开了呢。”

“在这群人类虫子筹备远征的时候在他们边境里滥用神力，你……有没有稍微考虑一下后果？嗯？”

虽然发丝在这场对抗中已经变得有些凌乱，但卡蜜拉就仿佛忽然成为了胜利者一样，反而用居高临下的目光锁定了维娜：“还没看出来吗？你家的小绵羊小心思可深了，他之前故意诱导你跟我产生冲突，就等着现在这一刻呢。”

下一刻，伴随着略微夹杂喘息的、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对面的卡蜜拉嘴边传出，维娜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变。

“……阿尔？”

经卡蜜拉这样一提，维娜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住。

注视着这些已经在一瞬间将自己周身环绕，似乎将要将自己带离此处的淡金色光芒，维娜几乎本能地低头看了怀里的乔温一眼。

眼底里并没有能够被称为愤怒的情绪，只是她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低落了许多。

“……”

对此，恰好抬起头来的乔温只是一脸茫然的对魔女摇了摇脑袋。

有一说一，他现在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之所以拱火，也只是单纯的想借刀咔人，让卡蜜拉这个对自己来说相当危险的病态家伙与维魔头决裂，然后让其彻底远离之后可能会过上一段时间的林间小屋生活的自己，仅此而已。

“那，我相信你……你就在先待在这里，好吗？我很快就会过来接你的，肯定会比那个丑女更快……”

在见到乔温否定后，维娜脸上的表情就像戴上了某种笑脸面具一样，顿时由阴转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努力扬起嘴角对他笑了一笑。

“……”

大概是形势与气氛所迫，在维娜的注视下，乔温虽然不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但还是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然后。

就在下一刻，他便见到原本还搂着自己的维魔头在淡金色的金光中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了原地。

卡蜜拉也是如此。

整条街道上，忽然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村镇门口，一面金色光墙猛然拔地而起，犹如一层屏障一样高高矗立，将边境划分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维娜和那个婆娘似乎都被传送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等等？我这难道是……又自由了？”

眨了眨眼睛，乔温没有想到这场意外居然来的如此突然。

嗒、嗒、嗒——

然而，还没等乔温彻底确信这一事实，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

下意识回过头，乔温便发现有一道纤细人影已经贴近到了自己身旁。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有着维魔女同样颜色的黑色齐肩长发，全身包裹在有些色气的黑色紧身衣之中，肌肤表面隐隐被电芒缠绕着的女人。

双腿来不及后退，双手来不及摆出架势，在下一秒，随着手腕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乔温已经被忽然从身后接近了自己的人影拽着了跑了起来。

伴随着肢体接触的部位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乔温顿时感觉子刚刚积蓄起来的反抗力气直接被冲得一干二净，只能任由对方拽着自己移动。

“等、等等？？你这家伙是谁？你想拽着我往哪去？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短暂的奔跑途中，虽然没有从眼前这个陌生女人身上察觉到太多的敌意，但是乔温还是一直在尝试挣扎着。

不过，或许是由于两边的实力差距有些大的缘故，他的挣扎并没有什么用。

“请安心，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这样说着，拽着乔温迅速穿过两条街道后，这位女性便停在了一处死胡同面前。

在来到这里后，乔温便注意到对方似乎松了口气。

“倒不如说，我和你应该能够算得上是同伴。”

随意地伸了一个足以让全身曲线暴露在乔温视线中的懒腰，这位女性略微转过头看向了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赫丽，从立场来说，是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位银发小姐的同伴。”

“那个小姑娘身上有种让我感到亲近的气息，第一眼望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同类了。”

这样说着，双手绕到脑海将齐肩的黑色长发扎成马尾，露出美艳的脸蛋，这位自称“赫丽”的女性用颇为和善的目光盯住了乔温，继续表情和煦地开口道：“刚才你们进小镇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附近的楼房里，你的所有行为我都看见了，所以我判断你应该是一位能帮助我逃出这个小镇的人。”

“哈？你这女人突然间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说什么呢？我干嘛要帮你？傻吗？”

对于眼前这女人的想法和所作所为，乔温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是么……看来可能还是直接用物理交涉比较快。”

见乔温并不打算配合自己，赫丽十分干脆抬起了手，手心之上点点雷芒涌动。

“等等，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一直是个善良到被称为圣母的人，说说你想做什么，我或许可以帮你。”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狠狠一跳，默默举起了双手。

这小妹妹……怎么回事？

好像还挺嚣张的啊？

算了…嚣张就嚣张吧。

现在那个棉被仔和维魔女都不在身旁，乔温只觉得一丁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倒不如说，在接二连三的经历了这种事情以后，乔温现在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了。

他总感觉这个世界在针对他。

别的先不提，乔温就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他穿越过来遇上的所有活着的、会动的东西……都比他厉害？

“你和那两位叫卡蜜拉和维娜的神灵大人关系很好，对吧？”

就在乔温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赫丽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不，并不好，很差的。”

被这样问到时，出于本能，乔温用力摇了摇头。

“是呢，关系差到为了你这么一个人类大打出手……确实挺差的。”

对于乔温的辩论，赫丽倒是毫不在意，似乎只是象征性问问这句话走个程序的样子。

旋即，乔温便见到她将紧身衣上身的拉链稍稍拉开，将右手伸进哺育生命的空隙之间摸出了一小块东西。

那是一件通体血红色的……表面上已经有了不少裂痕额晶石。

“等等？这个是……血凰晶石？你这家伙……真的是幼神？”

在见到这块晶石的第一眼起，乔温就认了出来它的来历。

因为之前他就看到维娜在做实验时用过这种东西，而且，他自己也收集过这种东西的边角料。

而据他的了解，这种晶石的罕见程度相当高，因为它和卡蜜拉之前用过的幻神水一样，都是出自现今明面上的三大神祇之手。

不过，这血凰晶石并不是出自那尊擅长幻术的神祇，而是另一尊擅长控血的神祇。

这种东西，乔温并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身上会有。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块。

“原来如此，看来维娜确实是来找你的，庇护你在她的侦查途中藏身的东西……就是这个么？”

此时此刻，在见到血凰晶石的时候，乔温基本已经对刚才赫丽能够潜伏下来不被维魔头发现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

“真聪明呢？事实确实和你想的差不多喔？”

另一边，见乔温这种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的理性思考，赫丽倒是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

旋即，在乔温的注视下，她便将手里本就已经消耗了许多，变得裂纹斑斑的晶石分成两半。

然后将其中一份递给了乔温。

“拿着，待会儿走这个通道的时候，可能会遇上我的哥哥，如果能靠这东西避开他侦查的话就是最好的，不过如果没能避开……到时候就需要麻烦你这位受两位神灵大人青睐的好孩子充当我的人质了。”

在让乔温收下晶石后，赫丽便重新拽起了他的手腕走到了死胡同的面前，然后……

用力一踩地板！

哗啦——

伴随着某种东西被踩瘪的动静传出，下一刻，两人脚边的地板忽然裂开，一处不大不小的缝隙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等、等一下赫丽小姐？你该不会是想带着我钻进这种洞里吧？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在看到这条长宽看起来不到半米的缝隙的一瞬间，乔温就隐约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做什么……当然是趁着现在那两个一直在搜索我的神灵大人不在的空隙，从这里离开这座小镇了。”

对于乔温的询问，赫丽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乔温一眼：“人王盾刚才已经发动了，但效果不会持续太久，现在那两位神灵大人应该就被拦在镇子外面，从普通的路线走出去大概马上会被抓住，所以只能选择这条稍微偏僻一些的路线。”

“我记得你是叫……阿尔对吧？从你之前远远见到她们时的反应，我可不觉得你现在还打算自己出去找她们，换言之，我们是应该准备一同逃离这个小镇的同伴，不是吗？”

“……女人，虽然我承认你的脑袋挺不错，也挺会分析的，不过我就PASS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幽闭恐惧症？那玩意儿很要命的……”

看着脚边的缝隙，乔温摸着下巴，用有些不太自然的眼神瞥向身旁的赫丽：“还有，你怎么知道这地方有这种密道的？”

“这里曾经是一座监狱，而这处密道，则是当时几个想要逃走的犯人一点一点挖出来的，这种事情只要仔细调查一下小镇的历史就能知道了。”

这样说着，赫丽微笑着望向乔温：“听说为了隐蔽性，这条缝隙其实只是入口做得比较窄，里面还蛮宽敞的……阿尔先生，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帮你进去呢？”

“……我能不进去吗？”

眨了眨眼睛，乔温试探性的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记得男性不是一直都有见洞就钻的习惯吗？是你的话，好好努力一下就能做到的。”

手心上再度有着些许电芒涌动，赫丽目光和善的注视着乔温：“请不要浪费时间，外面的那层光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了。”

‘这个婆娘……怎么感觉比维魔女还要强势？’

默默的把眼前这个叫做“赫丽”的女人记在心里，乔温犹豫了一下，也意识到这个地方大概是自己逃出这个小镇的唯一路线了，因此他最终还是一咬牙，蹲下身钻了进去。

……

……

十分钟后。

‘wow，这里面好像还真的挺宽敞的。’

走在通道前方，乔温望着眼前越来越开阔的视野，缓缓松了口气。

缝隙的里面就和赫丽说的一样，越走越宽，现在已经能并排着通过两个人了。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乔温感觉自己完全能够顶得住。

“说起来……这条缝隙通向哪里？”

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正抬着右手、将魔力汇聚在手心上充当光源的赫丽，乔温压低声音询问道。

“主城。”

和乔温不同，自从进到这条缝隙之后，赫丽脸上的表情倒是一直很凝重，连话都变得简洁了许多。

就仿佛正在提防着某种可能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的东西一样。

“…利塞壬的？”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乔温沉默片刻，也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妙的眨了眨眼睛。

“对……我们都有人类血统，只要穿过这条通道抵达有圣器坐镇的主城，那么就彻底安全了。”

“等等？那换句话说，现在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岂不反而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候？”

此时，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乔温也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这么重要的路线，如果这赫丽口中那位‘想要杀掉她的哥哥’也知道的话，那么必然会在这里有所准备。

“我从刚才好像就忘了问你，你哥哥他……是个啥？”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乔温有些不太确定盯住了身旁的赫丽。

这个女人已经是幼神了，那被她叫做“哥哥”的家伙，岂不是……

“我是神明大人哦，可爱的小弟弟。”

蓦地，一道听起来有些妖娆的男人声音从乔温的身后传了过来。

“…诶？”

乔温愣了一愣，脸上表情凝固。

“…？！”

在他身旁的赫丽更是一瞬间脸色大变，连忙伸手扯过一旁的乔温。

滋啦——

下一瞬间，一道犹如利剑一般刺眼的直线雷芒擦着乔温的脖颈掠过。

“……疼？！”

略微有些蕉糊的味道在顷刻间涌入鼻尖，在避开了雷芒之后，乔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然后…他的手上也沾上了一抹血渍。

似乎，他的脖子附近被刚才经过的雷剑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我可爱的妹妹，好久不见……”

这时，那道听起来有些妖娆的男声再度从乔温耳边传来。

“…？”

右手按着脖颈上的伤口，他近乎本能的转头朝着发生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然后，借着赫丽手心上微弱的光源，一个身形魁梧，几乎快要将整个通道占据的光头壮汉进入了乔温的视野之中。

而且此时就在那光头壮汉的两臂夹缝之中，似乎还夹着两个看起来轮廓像极了任性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会选这条路线，倒不如说，只要被那两位大人的手段逼到不得不逃跑的时候，你就只能从这里逃走了……对吧？我可爱的妹妹。”

与那魁梧的身形相比，这位光头壮汉妖媚轻柔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片幽暗封闭的通道中，他似乎完全释放了自己的本性。

“所以呢，在带那两位大人到镇子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了，不过由于太无聊了，还顺便找了两个玩具……还好你刚好赶在我玩坏他们的时候就过来了，不然的话，哥哥估计还得再去找两个呢。”

在言语间，这位壮汉双手一抛，随手将原先夹在两腋里的东西丢到了乔温和赫丽面前的地上。

“……？！”

借着光源，在近距离看清了那两团东西的真身后，乔温脸上的神色彻底凝固。

人。

此时被眼前这个诡异的光头壮汉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的……是两个皮开肉绽，五官扭曲，身体近乎被揉成了一团，明显已经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尸体。

“而且，你自己来送死也就算了，还特地给哥哥带来了这种高质量的玩具，真是让哥哥感动啊……”

末了，似乎是很满意乔温看到自己时的种种反应，光头壮汉竟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神盯住了他。

……

……

边境小镇，镇外。

“……这道金色的墙壁……是什么？”

身后背着沉睡的大天使，黛儿望着几分钟前忽然从自己身旁升起的光墙，脸上表情看起来相当茫然。

此时在一直尝试远离小镇的她的视角中，先是那两个魔女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激烈到几乎要将小镇掀开的冲突，然后伴随着这道墙壁的升起，那阵冲突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类现在……没事吧？

“我……果然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

小小的咽了口唾沫，回想着乔温对那两个魔女的恐怖描述，脑海中思绪不断斗争的黛儿并没有发现她身后背着的大天使已经睁开了眼睛。

“……”

金色的长发微微晃动，黑色的雾气在眼底一闪而过，大天使从梦中苏醒后，边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起来。

片刻过去，在意识到某个人类并不在自己身旁后，她脸上原本还有些朦胧的表情顿时一僵。

“……？”

几秒钟过去后，大天使就仿佛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脖颈。

随后，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啊……您醒了吗？”

她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了黛儿的注意，在意识到这位神灵大人已经醒过来了以后，黛儿连忙松开双手将她放了下来。

“……那个，在您睡着的时候，有两个魔女找过来了，那个人类和我们分开逃走的时候让我转告您，在醒来之后千万不要——”

望着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厄里莎，黛儿也想起了乔温离开前对自己的嘱咐，连忙开口想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眼前的大天使。

然而，这次她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隐约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意从眼前的大天使身上涌现了出来。

虽然感觉得出来这份杀意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但黛儿在这一瞬间还是心脏猛地一跳，一条巴掌大小的迷你银龙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肩膀上，目光警惕。

‘嗯？她再看哪儿……那边不是村外吗？’

稍稍平复了心态之后，黛儿又注意到眼前的厄里莎的状态有些奇怪。

此时此刻，这位刚刚睡醒的大天使正紧紧敏抿着双唇，一只手按住胸口心脏的部位，那冷冽到了极点的视线正遥遥望向小镇外的某个方向。

“厄、厄里莎大人……？”

下一刻，正当黛儿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的时候，眼前一阵风掠过，大天使已经从她的视野之中消失。

“诶？？”

本能地转过脑袋望向刚才大天使盯着的方向，黛儿再度捕捉到了大天使的身影。

但是她很快发现……此时这位大天使的状态明显不正常。

伴随着一枚枚仿佛正在燃烧着的荧光从她身上溢散而出，厄里莎的移动速度竟是快得出奇。

甚至比在雪山山顶上那一瞬间突破地形封锁靠近按倒她时……还要快上无数倍！

————

今天本想爆更，结果错估了自己的速度，开了个小黑屋把自己关到现在才出来……

第050章：臭小鬼，你还活蹦乱跳的真是太好了（9K，第二更）

“你……你难道就是卡蜜拉大人提到的那只小绵羊？”

在说出这番话时，凯恩双腿夹紧，死死望着乔温脖颈上的伤口，仿佛联想到了某种异常可怕的事情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完全被吓破了胆。

“凯恩，看来你已经理解我的意思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身后的赫丽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冷冷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立刻让开，现在不管是我杀了他，还是他脖颈上被你留下的伤口让那个魔女发现，你的人生大概都会到此为止了吧。”

“赫丽，你这是在威胁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牙齿缓缓咬在一起，此时此刻，这位原本还从容不迫的壮汉神灵就仿佛被强行拴上了铁链的野兽一样，全身绷紧，不住的颤抖。

似乎对他来说，虽然忌惮维娜，但在这里被一个连神祇都不是的幼神威胁……同样也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只要我和他能从这里离开，那么他就不会死，你伤到他的事情就不会暴露，凯恩……这么简单的逻辑，你应该不会不懂吧？”

将凯恩的反应尽收眼底，赫丽的眉毛稍稍舒展少许，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这样开口道。

“好……就这一次，我放你们走。”

然后，就像是已经料到了赫丽会这么说一样，一股名为屈辱的神色在光头壮汉脸上一闪即逝。

旋即在乔温和赫丽的注视下，他开始缓缓的后退，逐渐把前方的道路给两人让了出来。

“……？”

然而，望着眼前这一幕，虽然人质计划看起来颇为顺利的成功了，但乔温却反而皱起了眉毛。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光头壮汉此时的行为虽然看起来能用过于忌惮维娜这个理由来解释，但是……看着这家伙此时的种种反应，乔温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些许不协调的感觉。

“你小心点，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当心他忽然用神力突过来。”

眉毛在一瞬间拧得更深了一些，保险起见，乔温下意识压低声音，不着痕迹的提醒了身后的赫丽一句。

“没事，虽然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思维上并没有太多变化，我很了解他，只要我一直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他就不敢赌。”

虽然对于乔温此时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赫丽姑且也点了点头：“而且……他的速度我很清楚，之前父亲锤炼他的时候我经常有看见，即使通过神力增幅，速度也一直都是他的短板。”

“…是么？”

得到这个回答，乔温的眉毛反而皱得更深了一些。

因为他还是感觉很不对劲。

不过……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沉下心思，他迅速开始寻找起了这种不协调感的源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正一边举起双手一边后退，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的凯恩忽然再度张了张嘴。

“我可爱的妹妹啊，如果我没看错，你手上拿着的那把匕首应该是用某种冰龙鳞片做出来的吧，那个可是很锋利的……我刚才已经在无意间伤到了这位阿尔小少爷，换句话说，我们如今可都是不想让他被维娜大人找到的命运共同体，我看你手上的那把刀现在都快刺进他的肉里面了，你能不能稍微小心一点？要是一不小心杀了他，我们都要完蛋……”

旋即，凯恩那听起来夹杂着些许担忧的声音便传到了乔温与赫丽的耳边。

“…这件事我有分寸，并不需要你来关心这一点，而且刀刃也并没有刺到他——”

听到凯恩的话，赫丽微微皱了皱眉毛。

然后，她下意识的偏过脑袋，将目光望向乔温的脖颈——

“喂！别把视线离开他！这个家伙一直在演戏！”

“…？”

而就在这个时候，乔温的喊声徒然在赫丽的耳边响起，让赫丽微微一愣。

此时此刻，经过短暂的思考，乔温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此时带给他的感觉……几乎和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演戏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误导性的小动作，脸上的微表情，虽然在眼神方面比起自己还差了不少火候，但那只是因各自天赋上的差距所致。

换句话说，这个凯恩现在的演技很明显并不单纯是那种通过长久岁月积累下来的，而是那种因为随时都需要掩盖自己的本性而逐渐锻炼出来的——换句话说，这个凯恩已经是个老演员了。

然而，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看出了这一点，但乔温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滋啦——！！

因为就在赫丽脸色微变，连忙回过头重新望向前方时，迎接她的……是一抹已然近在咫尺的刺眼雷光。

只一瞬间，真的仅仅只是在赫丽被凯恩的话语诱导、然后本能将注意力转移到乔温身上的、那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瞬间……双方原本僵持住的局面直接倾翻。

全身神力涌动，乔温赫丽与凯恩之间的距离猛然缩短为零。

“看来，是我赢了呢？”

旋即，伴随着一道重新充满了妖娆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温便注意到原本还站在自己身后的赫丽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直接被接近到面前的魁梧壮汉轻松按倒在地。

手里的匕首被壮汉拧成麻花状，向丢垃圾一样丢得远远地。

“赫丽，竟然真的让我浪费了神力来抓你，我是不是应该稍微称赞你一下呢？”

舔了舔嘴角，随着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口中吐露，凯恩好整以暇的踩住了赫丽的手臂。

“你的动作……居然快了这么多……？”

白皙的脖颈被虎口卡住，手里的匕首无力垂落，眼睛睁大，在被掐住脖子提起的情况下，一道微弱的、饱含了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赫丽的口中漏了出来。

“呵呵……我愚蠢的妹妹，托老家伙这柄武器的福，现在的哥哥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啊……”

猩红的嘴角扯开，凯恩微微一笑：“赫丽，我并不会立刻在这里杀了你，你手里的这块血凰石是从哪来的？该不会就是血凰帝国那尊神祇悄悄送给你的吧？无妨，待会儿我会把那个暗中给你帮助的蠢货神祇一起挖出来，一并当做我的投名状交给卡蜜拉大人。”

这样说完以后，凯恩便稍稍偏过脑袋，将饶有深意的视线投向乔温。

下一刻，乔温自己的衣领处也随之传来一股巨力，他也连同整个人一起被眼前的壮汉凌空提了起来，用力晃了一晃。

“你，刚才看出来我在演戏……对吧？明明只是个下等的人类，观察力倒是挺不错啊。”

“……”

壮汉的力气奇大无比，乔温只一瞬间就明白现在的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

对此，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维娜给他准备的衣服质量稍微有点好的缘故，导致现在乔温虽然被颇为粗暴的提着衣领，但衣服却没有坏掉，反而相当顽强的成为了壮汉把他在狭窄通道中甩来甩去的支点，晃得他头有点晕。

“人类，选择威胁我是你最愚蠢的做法，我凯恩一生最讨厌的就是受制于人，真当你是那个维娜的弟弟我就不敢动你了？”

脸上再度浮现出暴戾而又扭曲的笑容，他这样说着：“既然我一见面的时候已经在你的脖颈上留下了伤口，那么再讨好你已经毫无意义，所以，就让我稍微在你的脑子里加上一些只要想起这段记忆就会痛不欲生的精神创伤吧，对……反正现在的时间还很长，直到你的大脑彻底忘记这段记忆为止，我都会反复帮助你的……”

“刚才你说杀了你维娜大人就会有所感应？先不说这句话里的真实性，即使是真的，要处理你也很简单，只要不杀你不就行了？”

脸上浮现出病态的表情，凯恩好整以暇的盯住了乔温的脸：“你们这些人类的脑子可是很脆弱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是被我稍微晃上几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待会儿你能撑多久？”

话音落下，凯恩也随之抬起了另一只手，伸向了乔温的脸：“不过，你的肉体确实很完美……看来维娜大人平时确实对你挺不错，该死的，这还真是让人羡慕。”

“为什么你这样低贱的人类就能被一个高位神祇这样对待？为什么我明明是神明，是亲生的子嗣……却要被那个老家伙常年虐待？”

随着这句听起来有些意味不明的声音从凯恩嘴里漏出，乔温便注意到眼前这个壮汉竟是又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了狰狞扭曲的迹象。

“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很喜欢一些可爱的东西，比如漂亮的裙子，比如精致的洋娃娃，再比如自己的脸——”

“但是，但是啊……”

双眼中再度布满血丝，凯恩牢牢抓着乔温，就像是发泄一般的，用听起来越来越憎恶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述说着：“托那个老家伙的福，他在偶然间注意到我的兴趣以后，就开始虐待我，他认为我的这种嗜好会损害他在外人眼中的威望，一直对我拳脚相加，管理我的穿着，不让我留头发，甚至还用那些药将我的身体和灵魂永久变成了现在这副丑陋的模样——！”

“说起来……赫丽，你刚才居然还敢说我特意隐藏了这种兴趣？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个老东西的面前，每天都要压抑自己的本性有多难受？啊？？”

一言一行伴随着话语的吐露愈发粗暴，在说完这句话后，凯恩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转过脑袋，用力用鞋底碾压起了赫丽被他踩着的手臂。

“……！”

嘴巴紧紧闭着，此时的赫丽用力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末了，凯恩的语气却忽然再度变得更加狂放了下来：“现在，那个老家伙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没有人会再来干扰现在的我……没有！”

“哈、哈哈……即使现在回想起从身后刺死他的触感，我也兴奋得不行啊！那老家伙当时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那简直太令人畅快了！”

“对了……你们知道吗？之前来到这附近开始的时候，我正好试着久违的打扮一下了自己。”

一番狂笑之后，凯恩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收回了一只停留在乔温脸上的手，转而点了点自己那殷红的嘴唇。

“当时，我打扮完了自己以后，正好看见了这两个看起来稍微有点可爱的玩具。”

笑容狰狞的头颅转动，凯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地上那两具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声音扭曲：“然后你们猜猜发生了什么？在我主动走过去向他们搭话的时候，他们居然当着面嘲笑我，还以为我是特地打扮着这副模样去逗他们开心的……我说啊，我的模样有这么奇怪吗？我喜欢可爱的东西……有错吗？”

“所以，对于这种不懂的欣赏的家伙，我就在他们的尖叫和求饶声里，一点一点把他们的身体揉成了一团更加可爱的东西。”

“你们看，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圆滚滚的，也不会再说出那种恶毒的话了，多可爱？”

“……”

对于凯恩这已经完全陷入发泄式的行为里，被举高高的乔温依然一言不发。

到了现在，他总算也明确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壮汉之所以能短时间骗过他的缘由了。

毕竟这个家伙，本身就是一个为了掩藏自己本性，而在外人面前装了不知多久正常人的老油条了。

‘然而，我并不需要担心这种这种事情。’

虽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眼前这个壮汉很可能马上就要动手折磨自己，但从刚刚开始，在乔温隐约感受到了正有一个人在不断接近这里之后，他反而变得愈发淡定了下来。

“喂，可爱的小弟弟，听了我的经历，你就不准备稍微说点什么吗？”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眩晕感才刚刚减轻了一些的乔温忽然再度被凯恩用力甩了一甩。

“你觉得现在的我……可爱吗？”

然后，这个壮汉便将那张粗犷的脸贴近到了与乔温近在咫尺的位置，一字一句的这样询问道。

“……”

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乔温一言不发。

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感觉以现在这个凯恩的精神状态，不管回答哪一边大概率都要出事，还不如先用沉默来拖一拖时间。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这该死的人类小鬼……”

似乎是被乔温这种冷漠的回应所刺激，这个大汉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是么……？你也像之前那两个玩具一样看不起我，是吧？就因为自己被一个高位神祇看上了，所以你才对我这样有恃无恐……是这样吧？”

“很好……反正待会儿也要把你现在这段记忆毁掉，那现在我干脆就把身上的东西分一些给你，让你今后也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的长成我现在这副模样……看看到时候那个魔女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切对待你——”

嘴边的笑容虽然愈发扭曲，注视着一言不发的乔温，凯恩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开始用指甲自己的身上不断挖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这家伙……大概是疯了。’

扭曲，嫉妒，恼火，以及疯狂……此时此刻，乔温只从眼前这个壮汉的眼睛里看出这些汹涌的负面情绪。

沉默着盯明显准备对自己做什么的凯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喂，都到现在了，你倒是给我稍微回点话啊，人类——！”

此时，虽然已经准备对眼前的人类做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凯恩的心里却忽然涌上了一丝异样。

因为他发现，这个从刚才起就被自己捏在手里的人类小鬼简直太安静了。

安静得就仿佛待会儿要感受痛苦的不是自己一样。

“……”

被凯恩吼了一声后，一股有些诡异的气氛忽然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但乔温依然没有说话。

在大约三秒之后，他默默的抬起脑袋，将视线投向了头顶的泥土。

“你在看什么？现在维娜大人和卡蜜拉大人还在外面互相制衡，可没人会过来救你——”

注意到这一细节，凯恩也皱起眉毛抬头望向距离自己脸部不到十公分的“天花板”。

咚！

就在下一刻，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天花板”忽然猛地破开，一道纤细的人影直接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冰冷的靴底更是无比精准的踏在了凯恩的脸上。

随着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涌上心头，凯恩脸上的狰狞表情凝固，他几乎是本能的开始后撤。

自身的神力以及从雷枪上扩散出来的雷芒交织在一起，将他包裹，带着他迅速与这道人影拉开了距离。

然而，等到他退到远处后，他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失去了知觉。

“……什、什么？怎么回事？我的手……？”

在本能地低头望去时，他看到自己原本的右臂已经齐肩而断，被手臂抓着的人类也随之不翼而飞……

“厄里莎大人，果然是您……已经醒了吗？”

另一边，看着眼前直接将凯恩整个右臂切断救下自己的大天使，乔温一直绷着的扑克脸总算恢复了些许神采。

到了现在，他终于确信，从刚才开始就让他感受到正在接近的某个人……就是眼前的大天使。

就和之前在维娜的小屋里一样，不光是他自己能顺着那一丝丝契约的感应找到这位大天使的位置，对方似乎也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您的神力储备没问题吧？那个叫凯恩的家伙可和您一样是神祇……”

这样说着，乔温一边摸了摸胸口，一边用有些诧异的目光盯着刚刚轻松从凯恩手里救下了自己的厄里莎。

他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他记得，厄里莎目前的神力储备……好像应该是零才对？

‘难道是在和我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找到什么东西补充了神力？’

抱着这样的疑惑，乔温下意识调出了厄里莎此时的面板确认了一下。

然后他便愕然注意到，此时这位大天使的神力储备依然是零。

……怎么回事？

“……”

耳旁听着乔温的声音，大天使则是一言不发，很安静的检查着乔温的身体。

然后，当她的指尖略微扯开乔温的衣领，注意到了那处已经被冰晶覆盖的伤口时……她眼底积蓄着的那一丝黑色雾气顿时在一瞬间变得浓郁了许多。

下一刻，杀意弥漫，她重新将乔温的衣领扣住，然后起身望向了已经逃到不远处，满脸惊魂未定的凯恩。

“等一下厄里莎大人，那个家伙的速度很快，您先别冲动——”

“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乔温的耳边便再度听见了凯恩的惨嚎声。

“……？？”

他转头望去，却发现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的大天使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原地只留下了些许看起来正在不断燃烧的荧光，而大天使的本人抵达了凯恩的面前。

与此同时，凯恩的一条腿已经被厄里莎一脚踹断。

眨眼之间，他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半。

“你这家伙……你到底是谁？！”

原本扭曲狰狞的神态与惆怅在求生欲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凯恩脸上的神色竟是在这一瞬间惊惧到了极点。

全身雷光涌动，他再度尝试着拉开距离，惊魂未定的用剩下的一只手拔出身后背着的雷枪。

下一刻，枪身上雷光绽放，包裹着一股远比当时小母龙那一箭更为危险的气息，他毫不犹豫将枪尖对准大天使，猛地一发投出！

“…我擦？”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皮顿时一跳。

因为他意识到，在这条狭窄的通道中，一旦大天使没挡下雷枪或者选择避开，那在后方的他自己就凉了——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再度冲击了乔温的认知。

只见些许正在燃烧着的荧光从大天使手心溢散出来，面对眨眼间贴近到眼前的雷枪，她只是一如既往的一挥手臂。

啪嗒。

然后，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那危势骇人的雷枪顿时一滞，直接被扇歪。

枪身一阵颤抖，然后一如曾经在巢穴中被拍飞的银龙箭矢一样，稀稀拉拉的滚落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这一刻，无论是面对幼神还是真神，这位大天使都展现出了极端惊人的压制力。

“……好强。”

到了现在乔温才意识到，自己召来的这只大天使……似乎在神祇之中也是一位相当厉害的存在。

“这个家伙、这个天使……！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藏着这种家伙？！”

见到这一幕，凯恩眼皮跳动，脑海里丧钟长鸣的他甚至都顾不上回收雷枪，转身就要逃走。

然而，在乔温的注视下，凯恩全身刚刚才涌现出的雷芒忽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一样，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随着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踢碎的动静传出，凯恩的下半身也随之齐腰断掉。

从始至终，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有效反抗都未曾做出过。

危！

伴随着视野的倾斜，凯恩顿时感觉下半身彻底失去了知觉。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毫不犹豫，那颗油光锃亮的光头猛地从脖颈处分裂开来。

这一瞬间，依然意识到双方之间差距的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弃车保帅，直接用最后的神力储备将头颅弹射而出，顺着眼前的通道一路狂奔。

“打不过……绝对打不过……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怎么带给我的感觉比卡蜜拉大人还要恐怖……？”

头颅飞行中，凯恩的目光里盈满了恐惧，在弹射出一小段时间后，他便忍不住将余光想自己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

因为按照他此时绝望的判断，如果刚才那个天使不准备放过自己的话……那么现在肯定已经追上来了。

逃不掉。

只要对方想追，就凭现在的他根本就逃不掉！

“……诶？”

然而，当凯恩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头望去时，却愕然发现……那个恐怖的天使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天使依然停留在他“尸体”的附近，一只手撑住一旁的墙壁，全身被一阵淡淡的诡异黑雾笼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痛苦。

“这个家伙……难道是在过来之前就受了伤？现在伤势复发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追击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脸上原本几近绝望的神色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果然！我就知道我不会死在这里……被那个老家伙压迫了那么久，我现在才刚刚重获自由，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徒然松缓下来了的缘故，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的凯恩脸上表情失控，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砰！

然后，伴随着一次撞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额头前方传来一阵猛烈的眩晕感，原本还顺着地下通道逃窜的凯恩就仿佛撞在了一面无形的空气墙上，徒然停了下来。

“谁、谁……？”

虽然仅仅只剩一个头颅，但在突然间经历了一场撞击后，凯恩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性。

当他用残余的神力支撑着头颅摇摇晃晃的重新漂浮起来时，他已经看清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卡蜜拉。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还在村镇附近与维娜爆发冲突的卡蜜拉……忽然出现了这处通道里。

此时在她的面前，一层近乎透明的小型光墙正在缓缓消失。

很明显，刚才正在为自己成功逃脱而分了神的凯恩就是一个不小心撞在了这面光墙上。

“凯恩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只剩下脑袋了？”

此时此刻，在凯恩抬头看向卡蜜拉的时候，后者也微微低下脑袋，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他：“没事吧？搞得这么狼狈，你的身体呢？”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的卡蜜拉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声音都和以前一样亲切，但凯恩在被她盯住时，整个脑袋却莫名涌上了一阵难以言明的冷意。

不对劲。

现在眼前这位卡蜜拉大人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卡、卡蜜拉大人，我的事现在不重要，请听我说，我刚才已经找到了赫丽了！她现在就在这条通道的前面！”

虽然已经没有了喉咙，但凯恩还是近乎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这样开口道。

“啊，是吗。”

不过，令凯恩没想到的是，之前明明一直都在主张着先找到赫丽杀掉的卡蜜拉……此时的回答却颇为冷淡。

就仿佛忽然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了一样。

“……”

望着卡蜜拉这明显有些反常的回应，此时的凯恩有些茫然的愣了一愣。

“还有吗？现在那个幼神的身边，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目光从凯恩身上移开，卡蜜拉也遥遥望向前方。

由于整条通道并不完全是一条直线的，现在的她并没能看到这条通道的尽头。

“是、是的！除了赫丽以外，还有维娜大人的那只小绵羊现在也跟她待在一起！不过他们身边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天使……那个家伙很危险，我就是被她伤到现在这副模样的，您千万要小心……”

被这样问到之后，凯恩有一次本能地做出了吞咽唾沫的举动，迅速继续将情况补充完整，然后又几乎下意识的拍起了马屁：“不过那个天使和小绵羊现在都受了伤，以您强大的实力来说，应该也不用”

“……凯恩先生？你刚才说那个人类小鬼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听完凯恩的形容，卡蜜拉那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总算产生了一丝动容，略微低头看向了凯恩：“你……应该没有失手杀了那个人类小鬼吧？”

“没、没有！我哪有那个胆子……只是在那个人类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处很小很小的伤口罢了，而且他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完全没有什么大碍的！”

眼见卡蜜拉已经到了这里，知道自己刚才刺伤了小绵羊这件事难以隐瞒，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下来。

‘仔细想想，对那个人类表现得比较在乎的一直都只有维娜，卡蜜拉大人似乎一直都是随便挂在嘴边提一提罢了，那我凯恩就算在这里承认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说不定卡蜜拉大人还会帮我这个追随者掩盖这个信息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原本离地五公分左右悬浮着的凯恩抬起脑袋，再度用希冀的目光望向了卡蜜拉。

然后，他迎来的，却只是冰冷坚硬的鞋底。

啪嗒！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出，原本就只剩下头颅的凯恩直接被高跟靴踩进了土里。

“卡、卡蜜拉大人？！”

惊恐的声音从嘴边漏出，虽然刚才面对赫丽时意气风发、心灵扭曲，但此时在被眼前这个比老家伙还要恐怖的卡蜜拉莫名其妙踩在脚下时，他甚至连一丝丝的挣扎都不敢做出。

“凯恩先生，你一个神灵在一个人类的脖子上留下了伤口，然后你告诉我说只是小伤？”

平静的声音中在不复丝毫亲切与温柔，此时的卡蜜拉整张脸上都布满了冷意。

“凯恩先生，如果那个小鬼就这样死了，那之后等着你的生活，大概会比死还要难受，请好好期待吧。”

嘴角的微笑毫无笑意，在留下这句话后，卡蜜拉才抬起腿，将靴底从凯恩的脸上收回，直接绕开他继续向通道的另一端走了过去。

“臭小鬼，我们马上又能见面了。”

“千万不要这么简单的就死了……我们之间的账还没好好算呢。”

伴随着些许难以抑制的低语声从嘴边漏出，此时此刻，卡蜜拉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思念担心一个人类，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一个人类。

当然，这并不是爱情。

一向自视甚高的她，第一次接二连三的在一个人类身上吃瘪，这让她此时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一想到那个只是人类虫子的臭小鬼之前当着自己的面肆意拱火时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杀意止不住的沸腾。

但是……她并不打算直接杀了他。

因为那太便宜那个臭小鬼了。

就算心里已经想杀到不得了，她也要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忍住自己的双手，然后慢慢让那个臭小鬼知道招惹自己的代价。

“说起来……这个小鬼不是已经有十万年的寿命上限了么？那待会儿抓住他以后，就把他寿命重新喂回来，然后再把他永远的关在我身边，让他慢慢向我偿还自己的罪孽……”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这一想法，卡蜜拉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全身再一次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是一种名为兴奋的颤抖。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因为想到一个低贱的人类小鬼而兴奋到这种程度。

“厄里莎大人……喂、您没事吧？这些黑雾是什么玩意儿？喂？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嗯，能听到喔，听得很清楚喔……”

走着走着，卡蜜拉的耳边已经能隐约听见那个臭小鬼的声音了，虽然知道对方说话的并不是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轻声回应着。

这一刻，一向自持优雅的她再也按捺不住，近乎本能地加快了脚步。

随后，就在下一个转角，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此时最想见的家伙。

“…！”

一瞬间，心跳猛地快了半拍，望着正在蹲在一个陌生女人身旁一脸担忧的乔温，卡蜜拉由衷的笑了。

和以往那习惯性的温柔假笑不同，在这一刻，她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美艳笑容。

“…臭小鬼，你还活蹦乱跳的真是太好了。”

——————

更完了抱歉，我先去补瞌睡啦，额，晚上或许会有下一更，或许没有……

第049章：我有个姐姐叫维娜（第一更）

边境小镇，镇外。

“小维娜？看来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呢。”

在高高矗立的光墙之前，卡蜜拉好整以暇的盯着维娜。

数分钟前，在从村镇中被强制性的传送到了村外之后，两人便已经停止了冲突。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已经没了兴趣继续打下去的维娜单方面停止了这场冲突。

“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那只臭绵羊绝对全程都在利用你，不然的话要不要在这里和姐姐打个赌？我赌你回去之后那个人类小鬼肯定已经不在原地了。”

微微喘着粗气，卡蜜拉仔细地将有些凌乱的发丝重新束好，亚麻色的长发垂落至两肩，她现在很心疼自己。

——心疼这么漂亮的自己，因为一个人类小鬼的挑拨而变得灰头土脸。

“别和我说话。”

然而，回应她的仅仅只是维娜冷淡到了极点的声音。

厮杀这种东西会令人上瘾，有的时候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虽然由于外部的干涉，使得维娜在双方之间的关系演变到真正难以调和的状态之前主动停下了手，但如今在赶回小镇边缘之后，她依然没有丝毫要和卡蜜拉和好的打算。

与此同时，因为人王盾的缘故，她原本散落在村镇中的那些神力因子如今都失去了掌控，并没有再向她传来任何反馈。

现在，隔着看起来有些朦胧的光墙，她对于镇子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心里正愈发变得烦躁。

“呵……是吗？那姐姐今天就先不打扰你了呢。”

见状，卡蜜拉倒也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她骑上刚刚自己从光墙里飞出来的黑龙，转身就离开，背影看起来毫无留恋。

不过……和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行为相悖，此时就在她的手心上，正有着一抹无色无味、名为幻神水的东西。

怎么说呢，虽然这些幻神水和目前在各个神祇之间流通的那一批没有什么差别，但卡蜜拉却早已在里面加了一些别的东西。

就比如……能够用来定位的微量粉末。

至于为什么会在幻神水里加上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定位粉末……那就要追述一件曾经发生在卡蜜拉身上的小故事了。

作为雷霆崖的主人，由于院子里人迹罕至，卡蜜拉平时很喜欢养一些小动物。

曾经，她就养了一只很漂亮很聪明的小雄狮。

不过，在那只雄狮将要成年时，当她准备做个手术帮助小雄狮克服一些困难的时候……那只小雄狮连夜逃走了。

而且，还打碎了她平时用来装幻神水的容器，将里面的水粘在身上，想要瞒天过海。

虽然最终那只小狮子被她用封地加地毯式搜索的方法抓了回来，不过却平白花了她不少力气。

自那以后，她就会习惯性的悄悄在一些东西里加上能用来定位的微量粉末，等着看还有没有其他不懂事的小可爱自投罗网……

这大概就是卡蜜拉会习惯性的在幻神水里加定位微末的心路历程。

而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的是，这种粉末竟然莫名其妙的派上了用场。

因为就在大约几秒钟前，她忽然感受到了除去维娜以外的，另一个坐标信号。

这种会主动暴露宿主位置的定位粉末与单纯的侦查手段不同，一旦沾上，除了宿主自己注意到这一点，并完全将身上的粉末洗掉以外，没有任何方法能逃过追踪。

如今，在卡蜜拉的印象中，近期碰到了幻神水、身上沾上了她的定位粉末的目标……除了维娜以外就仅仅只剩下一个。

那个可恶的……非常非常可恶的……人类小鬼！

传来坐标信号的方向，正好是在村镇外面的一处地方。

这个人类小鬼……似乎已经悄悄已经逃到了村外。

尽管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卡蜜拉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维娜的意思。

虽然这样做会让她与维娜之间已经产生很大裂缝的关系得到一些弥补，但她不乐意。

‘你要是乖乖待在村镇里可能还不会有事，不过既然自己逃出了村外……哼。’

回头确认了一眼已经伸出手触碰光墙的维娜，卡蜜拉转而望向了村镇外的某个方向，唇角逐渐勾勒出了一抹冷意。

‘人类小鬼……你最好祈祷，千万别让我抓住你。’

……

在卡蜜拉转身离开的同时，将手在光墙上触碰了片刻的维娜也随之得到了反馈。

此时此刻，她面前原本朦胧的光墙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处大殿内部的景象浮现在了光墙之上。

人王殿那边已经响应了她的沟通手段。

“晚上好，尊敬的维娜大人。”

画面中，立于主位，一头金发的埃尔西娅在见到维娜的脸后，便略微躬了躬身体，优雅地献上了问候。

“你就是第十七个圣子？”

双臂环在胸前，维娜微微蹙着眉毛，好整以暇的盯着埃尔西娅：“这面墙，是你开的？”

“是的，如果打扰了您的雅兴，真的是非常抱歉。”

在被这样问及之后，画面中埃尔西娅再度低了低脑袋。

“解开。”

然而，即便被这样非常礼貌的对待，维娜的声音也一直很冷淡。

“……！？”

在维娜这句夹杂着火药味的话从嘴边吐露的一瞬间，画面中大殿里的其他都是浑身一个激灵，齐齐看向了埃尔西娅。

“是的，明白了。”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埃尔西娅也微微抬起了脑袋，脸上浮现出完美的谦逊笑容，颇为配合的点了点脑袋：“我们这边马上就会沟通盾灵大人撤掉封锁线，先前的冒犯真是万分抱歉。”

“…不要对我的东西打主意，这是我留给你们的第一次忠告，也是最后一次。”

在得到这样的回应后，维娜稍稍偏了偏脑袋，饶有深意的盯着画面中的圣子。

先前，只有她和卡蜜拉被强制转移，而就在她身边的‘阿尔’却依然停留在村子里这件事，已经很明确的让她意识到了利塞壬的这帮虫子想要做什么。

“…知道了，感谢您的忠告。”

画面中，圣子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僵硬，但很快的，她便以十分谦逊的姿态接受了维娜的忠告。

旋即，景象消失，阻隔在维娜面前的光墙也随之消散。

已然有一大片沦为废墟的村镇再度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

下一刻，淡淡的神力因子将身体包裹，维娜转头看向之前“阿尔”所在的方向，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与此同时，人王殿中。

“喂，那个人类……现在在哪儿？”

刚刚结束了与维娜的通讯，埃尔西娅便回过头看向了殿中的其他在职人员。

“埃尔西娅大人，我们也不知道。”

大殿中众人异口同声的这样回答道。

“哈……？我刚才不是让你们趁着只有那两个神祇传送出去的时候，把那个人类小鬼的信息都查出来吗？”

闻言，埃尔西娅顿时皱起了纤细的眉毛。

能让两尊高位神祇争夺的人类必然有相当特殊的地方。

她刚才冒着得罪对方的风险一次性传送两尊高阶神祇出去……为的可不是听到这个答案。

“非常抱歉，现在边境小镇里残留的神力波动是在太夸张了，我们很难清晰观测到其中的情况——”

对于她的询问，有人这样回应到。

“不是有传送么？把那个人类强制传送到没有神力波动的村子外面不就足够了？”

埃尔西娅再度皱眉。

“那个，埃尔西娅大人，对现在的盾灵大人来说，一次性强制传送两尊高位神祇，负荷已经很大了，它需要休憩。”

“而且……从长远思考，我们这边也不能为了这样一个价值不明的人类轻易得罪高位神祇。”

“您看维娜大人刚才的态度就知道，如果真的用强制传动了那个人类……大概我们这次的仇怨就真的结上了。”

大殿内的众人一人一句，反倒是将埃尔西娅说得逐渐沉默。

“啧……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最终，咋了咋舌，埃尔西娅一言不发的将目光扫过大殿里的众人一眼，姑且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

“算了，至于那个人类……我待会儿亲自过去看看，你们今天就休息吧，反正神灵大人那边看起来也冷静下来了，剩下的交给她们自己处理就足够了，其他的不用强求，现在我们最需要关注的是第十七次远征，别的都是次要的。”

片刻后，一袭金发的圣子叹了口气，在有些无奈的留下了这句话后，便独自离开了大殿。

……

……

与此同时，边境小镇之外，地下通道。

粗犷妖娆的嗓音，以及沉重厚实的脚步声，正在通道中不断扩散。

“赫丽……我愚蠢的妹妹，刚才的那下问候，如果不是哥哥打算稍微节省一下神力的话，你现在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过，哥哥直到现在才发现，刚才幸好没有用出全力啊……”

将两人前进的路完全堵住，这位名为凯恩的壮汉表情诡异的盯着乔温，好整以暇的摊开了双手。

“看看这张脸，看看这个眼睛……还有现在这副明明已经害怕到不行却又故作冷静的表情——实在可爱，这不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上品玩具吗……？”

犹如鲜血般湿润泛红的嘴角扬起一抹妖艳笑容，在这样开口的时候，凯恩的注意力已然在从原本当做主要目标的赫丽身上移开，牢牢锁定在了乔温脸上。

“凯恩……没想到你私底下还特意藏着这种兴趣，怎么…是亲手杀了父亲之后让你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望着凯恩此时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气质与表情，余光很快捕捉到对方后背上那原本并不属于他的投掷雷枪，赫丽微微蹙了蹙眉毛。

她沉默着从背后摸出一把材质锋利的匕首，浑身绷紧，迅速移动到了乔温的身后。

“赫丽……什么叫‘特意藏着这种兴趣’？什么叫‘放飞自我’？”

然而，连赫丽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刚才那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就仿佛正好踩中了某个雷区一样，直接让凯恩脸上原本存在着的妖艳笑容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这才是我一直以来的本性，你以为我一直以来需要把这种东西藏着掖着……是拜谁所赐？我能干脆利落结束那个老东西的命已经算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幽寂封闭的隧道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动，随着远比几秒钟前低沉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凯恩目光冰冷地盯住了赫丽：“那个老家伙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我也并不想知道。”

对于明显被刺激到了某个开关，开始变得愈发奇怪的凯恩，赫丽眉毛微微一蹙，很干脆的做出了应对。

只见她在移动到乔温的背后时，已然用一只手控制住了乔温的双臂，然后另一只手抬起，直接将手里匕首抵在了乔温的脖颈上。

“……阿尔先生，既然现在已经避不开了，那就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开始准备吧。”

在短短半秒之内做完这一切后，赫丽将双唇凑到乔温耳边，这样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哈？”

刚刚才受了伤，然后忽然间被“同伴”拿刀抵住脖子，乔温先是愣了一愣，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开始思考了起来。

很快的，他就意识到，这个女人说的计划……似乎就只是单纯的在被眼前这个壮汉发现之后，拿自己来当人质？

‘不，这算个鬼的计划？’

就在乔温愕然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想要挣扎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颇为浓郁的冷意涌上自己的脖颈。

“…不要乱动，你的伤有点严重，得先把血止住。”

耳边再度传来赫丽的低语声，旋即乔温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伤口表面好像已经多出了一些东西，变得凉凉的，硬邦邦的。

这个叫赫丽的家伙，似乎直接对手里那把冰凉彻骨的匕首对他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冰冻止血法……

‘稍微等一下……要是待会儿威胁对这个家伙不起效果怎么办？你这婆娘难不成还真的打算杀了我？’

虽然伤口的血暂时止住了，可随着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顿时沉默着撇过脑袋，一言不发地盯住了身旁的女人。

此时此刻，虽然没有说话，但乔温很确信，后者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不管怎么说也不会对你这样一个外人做到那种程度，我的良心会痛。”

“而且……放心吧，你是被那两尊神灵关照到那种程度的人……即使我最后走不出这里，只要知道了你和那两个神灵之间的关系，凯恩也不敢动你。”

对于乔温的顾忌，赫丽只是小小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回复了他。

与此同时，在说出这番话时，她本能地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在下意识稍作对比后，顿时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随后，不等乔温再开口，赫丽便已经转过视线，目光平静的看向了不远处的魁梧男子，沉声道：“凯恩，希望你不要乱动，不然的话……现在只要我的刀尖稍微用力，今天我们三个就会同归于尽。”

“嚯……我愚蠢的妹妹，你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另一边，将赫丽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凯恩脸上的表情则稍稍产生了一丝变化。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在受到自己试探性的袭击之后，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仓皇往回逃窜，反而定定的停留在了原地，似乎是准备在这里与他进行某种谈判。

这个反应，有些古怪。

“……”

虽然不是太懂赫丽这样做的底气在哪里，但由于刚刚在酝酿情绪途中就被赫丽打断了，凯恩那原本隐约有扭曲迹象的表情已经重新平复，再度变得冷静了下来。

此时，他正皱起眉毛，用有些诡异的眼神盯着赫丽，语气淡漠：“赫丽，虽然刚才我确实说过‘没有直接削掉这个玩具真是太好了’这句话……不过，你现在该不会真的是打算拿区区一个人类当做筹码来威胁我吧？”

“而且，你刚刚才说了什么？就凭现在的你，没有了父亲庇护的你……还妄想与我同归于尽？”

像这样开口着，凯恩一边接近两人，一边用愈发淡漠的眼神盯住了赫丽：“我愚蠢的妹妹，你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凯恩，对于阿尔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

然而，对于凯恩此时的反应，赫丽仅仅只是略微蹙了蹙眉毛：“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这个人类，到时候你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蠢了。”

“…阿尔？”

望着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一脸平静面对自己的赫丽，凯恩沉默了片刻，本就皱着的眉毛为之一拧。

“赫丽，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玩猜谜游戏，如果把我现在仅剩的一点耐心耗光了，那么你可能连能继续说话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虽然这样说着，但凯恩却已经谨慎的停下了脚步，唯独向赫丽投去了颇为阴冷的视线。

“呵，看来你这条看门犬做得不太合格啊，连这个名字都不知道？”

对于凯恩的威胁，赫丽也反过来露出了冷淡的微笑：“我对你为了埋伏我等了多久并不感兴趣，不过这里虽然是镇外，但刚才你的新主人卡蜜拉和维娜在镇子里爆发冲突这件事……相信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想不想听一听原因？”

“……赫丽，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这里，凯恩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微微一变。

“你……难不成是想告诉我，让那两位大人打起来的……就是现在这个被你用刀抵着的人类？”

下一刻，他便眯起眼睛，将原本停留在的赫丽脸上的目光……一点一点的转移到了正被她当做人质的乔温身上。

“没错，确实是我，所以这位神灵先生，请你千万不要冲动。”

随着凯恩的话音落下，还不等赫丽开口，乔温便已经主动接过了话头。

“不瞒你说，不管是维娜姐还是卡蜜拉姐，我和她们的关系都超好的。”

迎上视线，只见他一脸严肃，语气庄重，颇为配合的张了张嘴：“现在你妹妹绑架了我，这件事虽然不是你的错，但要是我死在这里的话，维娜姐很快就会感应到，到时候你也会成为间接害死我的凶手……你也很快也会知道那两个女人能有多不讲道理……所以请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

“凯恩，你难道认为在这种时候我还会特地带上一个比我更弱的人类逃跑么？请久违的用你的脑袋好好思考一下如何？”

乔温话音落下，贴在他身后的赫丽也立即像这样补充了一句：“现在，我希望你立刻离开这条通道，你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说完这句话后，赫丽象征性将匕首在乔温脖颈上抵了抵。

“赫丽，你……该不会是以为只要拿出那两位大人的名头……就能三言两语的唬住我？”

而此时此刻，面对乔温和赫丽的一唱一和，凯恩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现在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如果你们两个单单只有嘴巴能说，那你们待会儿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过得比死还要痛苦。”

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虽然用颇为狠厉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维娜和卡蜜拉两人名字的缘故，这位魁梧壮汉依然按捺着动手的想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显然，已经心生顾忌的他，给了赫丽一个证明自己言辞真实性的机会。

“……”

见状，赫丽只是默默将目光投向了乔温。

“不，就算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不太好隔空证明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关系……”

见压力忽然来到了自己身上，乔温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睛。

片刻过去，在不远处的凯恩愈发不耐与怀疑的注视下，他只能略微垂下视线，摸着下巴，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和维娜有关的信息，一边尝试性的张了张嘴：

“我有个同居了十五年的姐姐叫做维娜，现今居住在魔物之森中部的林间小屋区，年龄未知，体重未知，未婚，不穿鞋时的身高大概在177-179公分左右，平时喜欢穿黑色款式的衣服，腿很长，皮肤很白，脸色很冷，头发喜欢梳成一束搭在右边胸口前面，左侧脖颈上有颗小小的痣，平均隔上三到四天就会外出逛街逛上一整天，然后就是按照我这十多年的观察，她的三围从上到下大概是——”

“……不需要再说了，他已经信了。”

就在乔温越说越顺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赫丽的提醒声。

然后，当他重新抬起脑袋看向凯恩时，却发现这个壮汉已然完全变了脸色。

那原本布满暴戾与血丝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溢满了恐惧，粗壮的双手环抱着身体，魁梧的身躯正颇为奇怪缩在一起，双腿也在不知不觉间歪成了内八模样。

此时此刻，伴随着这句颤音明显的声音从嘴里漏出，这位名叫凯恩的神灵瞳孔闪烁，全身不停抖动着，用一种相当惊恐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盯着他脖颈上那道刚刚才被雷剑划出来的伤口。

“你……你难道就是卡蜜拉大人提到的那只小绵羊？”

第051章：光翼展开！

时间稍稍倒退回几分钟前。

那是在厄里莎降临击退了凯恩，一举扭转了局势之后，在乔温这边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在凯恩夺头而逃时，大天使却未选择继续追击。

伴随着一丝丝诡异的黑雾忽然将她的身体包裹，她的状态明显变得差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被凯恩晃得头昏脑涨的乔温脑海中也收到了来自系统的警告。

【警告，宿主所召唤神灵本源已产生缺陷，损毁率10%，请尽快补充。】

【预计损毁率超过60%时，大天使厄里莎会陷入濒死状态，同时本源将彻底失去修复的可能性，请宿主注意。】

‘本源……缺陷？’

在收到这条信息时，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之前她作战时从身上那些溢散出来的、看起来正在燃烧着的某种因子……就是本源？’

‘这个棉被天使，她没有神力，所以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消耗本源来增幅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连忙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迅速朝着前面的大天使赶了过去。

“……厄里莎大人，现在没事了，您先休息一下。”

在乔温赶到身边后，这位大天使已经默默靠着墙壁跌坐了下来。

那本就白皙的脸颊上，已然多出了一抹有些病态般的苍白。

后身被淡淡的黑色雾气环绕着，碧绿色的眼眸中也有着一丝丝黑雾凝聚，让她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隐约有些恍惚。

淡淡的血迹将腰间的衣物一点一点浸染，虽然看起来没有刚刚被召唤过来时那样严重，但很明显，她腰腹间那处旧伤有了复发的症状。

‘燃烧了一部分本源先不说，这些黑雾……该死的，居然还没处理干净？’

在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乔温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沉。

他现在几乎能确信，这些黑雾和之前从她腰腹间伤口里溢出来的是同一种东西。

“但是……这个伤势当时不是已经痊愈了才对么？前后可是总共花了快十万年的生命力……”

“……！”

眼角跳动，乔温在大天使面前蹲下身后，他本想伸手查看一下厄里莎的状态，却被后者警告性的瞪了一眼。

那抗拒的眼神，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接触黑雾。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完全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当时那些生命力其实也没能治好这种伤势，充其量只是逼得它短暂蛰伏了下来？直到现在又正好卷土重来了？”

“又或者，是她醒了之后为了赶来救我，在途中燃烧了重要的本源，导致这些原本还在潜伏的黑雾有机可趁，提前开始爆发？”

不管是哪一个，现在的情况都相当糟糕。

看着眼前的大天使，他已经意识到，这种症状或许在之前就已经稍见端倪，这位大天使前两次睡觉时那种不太正常的反应，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些诡异黑雾的影响。

然而，现实很残酷。

虽然当时乔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将全部十万年的寿命都转交给了厄里莎之后，他已经沦为了一个普通人。

此时此刻，面对连那样庞大的生命力都难以根治的诡异黑雾，他束手无策。

蓦地，一股沉重的绝望感逐渐开始将两人笼罩。

“不对劲，稍微等等，这些黑雾……我总感觉之前在那里见到过，但是印象太模糊了……就像断过片一样……”

乔温并没有放弃。

姑且是个经历了不少事情的人，即使眼前大天使的状况看起来相当差，但他还是在不断思考着可能存在的挽救方法。

然后，就在短短数秒之后，他忽然猛地睁大了双眼。

因为此时就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着三个字悄然浮现了出来。

暗物质。

“对了！这些黑雾看起来……简直就和维娜实验室里那柄涂满了暗物质的小刀一样……这两边那不成是同一种东西？”

嘴里喃喃着，乔温下意识刷开了自己目前的面板状态。

【固有天赋3：维娜的加护（暗物质亲和）】

注意力牢牢定格在这一行描述上，乔温安静了片刻，下意识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大天使。

“说不定……还有得救？”

瞳孔缩小，注视着眼前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乔温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抬起了手。

虽然乔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惜命的人，但一想到这个棉被仔刚才可是似乎不顾已经复发的伤，甚至不惜燃烧本源都赶过来救了自己，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即使这里面有契约的影响，但乔温想……要是现在自己因为害怕而变得看到希望都不敢去尝试的话，那他就不叫乔温了。

“总之，先试着物理接触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乔温凝神看向这些黑雾。

怎么说呢，从常理来说，能将一尊神祇侵蚀成这样的黑色雾气，其危险性绝对难以用常理来定论。

要是一个普通人意外接触到，当场溶解都不奇怪。

但是……乔温现在身上有着维娜的加护。

他在接触暗物质这种东西时，或许会产生一些预料之外的反应。

当然，前提是这些黑色雾气……真的是暗物质。

而不是某种看起来很像的其他东西。

‘连厄里莎都顶不住，如果这次猜错了，我怕不是得当场变成一团血泥……’

‘啧，要冷静，不能自己吓自己，说起来……之前我刚把这个棉被仔召过来的时候，她当时身上好像也有这种东西缠着？精神状态甚至比现在还要差，还不是我亲手把她抱到衣柜里的，这么看来，这次我就算再碰这些黑雾肯定也不会有事——’

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记忆，乔温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旋即，他不再犹豫，抬起了手，试探性地将指尖伸向近在咫尺的诡异黑雾。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脸上神色看起来愈发恍惚的大天使似乎也注意到了乔温的举动。

她在愣了一愣后，顿时又用颇具杀伤力的凶恶眼神警告起了乔温。

“等一下，你别瞪我，这边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大得离谱……”

就是被这么一瞪，原本还勉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乔温被吓了一跳，后背情不自禁的开始冒起了冷汗。

“放心啦……我有把握，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白给的人。”

然后，他又深吸口气，嘴里喃喃着这句不知道是说给大天使还是说给自己的话，重新将手伸向了大天使。

“……”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乔温提醒的缘故，大天使并没有再阻止他。

那双已经隐约变得有些迷糊的眼眸微微眨了眨，她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从心得不行，却又故意摆出一副无畏态度的乔温，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戳。

几秒之后，乔温的食指最先接触到了游离在大天使表面的黑色雾气。

然后，异变就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开始发生。

这些本就张牙舞爪的黑雾就仿佛毒蛇找到了新的猎物一样，一拥而上，直接顺着乔温的手臂缠了上去了

“…！”

眼见这一幕，厄里莎浑身微微一僵，下意识就要抬起一条腿将眼前的人类踹开。

“等等！你别踹！没事……没溶化——”

注意到大天使的反应，乔温眼角用力一跳，连忙开口。

此时此刻，随着整条右手的手腕被黑色雾气缠绕，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出现大问题。

这大概……是猜对了。

“呵、呵呵……果然就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我可是对这种东西有亲和性的男人，并不会出任何问题。”

嘴角强行扬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乔温松了口气，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擦一擦额头的汗——

但是，还没等他完全放松，忽然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剧痛从他那条被缠绕着的手臂上涌现了出来！

就犹如整条手臂都被无数毒蛇咬中，然后这些毒蛇还在毒牙上涂了盐一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痛楚。

“嘶——？！”

喉咙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乔温瞪大了眼睛，额头上刚刚才擦掉的汗珠霎时间又以更加密集的速度冒了出来。

“…？”

另一边，刚刚才在乔温的声音中略微安心下来的厄里莎注意到这一幕，脸上表情微微一变，那条刚刚才收回的腿下意识又要抬起来——

“停下！所以你这棉被仔不要这样动不动就踹人，我这边安全的很，就是有点发麻而已，还兜得住。”

千钧一发之际，乔温的声音再度叫停了她的动作。

呼吸因为预料之外的剧痛而开始变得絮乱，乔温堪堪忍住了手臂上的痛楚。

不，与其说是忍住，倒不如说在经历了第一轮的痛苦之后，他的手臂已经痛麻了，变得没什么知觉了，所以才得以在后续的痛楚中继续坚持下来。

‘没事没事没事……我乔某人吉人自有天相，稳得不行。’

‘风险最大的肢体接触已经成功渡过去了，我现在也仅仅只是手臂失去大部分知觉，但还能动，说明维娜的加护是有作用的，接下来我看看……是了，先试着把这些黑色雾气从这棉被仔身上引出去……’

正当乔温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他忽然从近距离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嗯？”

下意识抬起脑袋，当乔温顺着这股视线看过去时，却发现近在咫尺的大天使正安静的盯着他。

虽然因为暗物质侵蚀的缘故使得这位大天使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但她就仿佛并不在乎自己目前的糟糕情况一样，反而默默的鼓起了嘴巴，一言不发的瞪住了乔温。

‘……不太妙，刚才急了点，好像当着这家伙的面把棉被仔这几个字喊出来了……’

不知为何，刚一接触到厄里莎的目光，乔温就隐约猜到了这个棉被天使在因为什么生气。

下一刻，随着乔温心里微微一凛，他迅速移开视线不去看大天使的眼睛，然后一句敷衍式的说辞张口就来：“那个，抱歉厄里莎大人，刚才我有点急了，我有在忏悔，请之后再让我好好表示歉意吧。”

在乔温像这样很干脆的道完歉之后，他便隐约感觉到大天使的视线稍稍软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位大天使此时望向他的眼神正愈发变得奇怪。

就仿佛再看一个笨蛋一样。

‘然而……这些玩意儿到底要怎么引过去？’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缠上自己手臂的黑雾上，乔温的尝试很快便再度遇上障碍。

因为他发现，和大天使身上已经全然被黑雾的缠绕的情况不同，这些暗物质在接触到他的手臂之后，并没有再继续顺着往上爬，而是仅仅停留在了手臂上，甚至如果细细观察的话，这些雾气已经开始有了一点一点回缩的迹象。

就仿佛对于侵蚀他的身体并不是很感兴趣一样。

“……这也是加护的效果么？”

咂了咂舌，乔温已经意识到，这明显是维娜留在他自己身上的加护在起作用。

暗物质的亲和性，似乎正好能够让现在的他处于一种会被暗物质本能的缠绕，但却没什么兴趣更进一步侵蚀的诡异平衡中。

但是，这样一来反而就让他有些难办了。

因为乔温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这些暗物质从大天使的身上借由自己转移到其他地方。

可现在看来，由于这些东西对他不是太感兴趣，导致这个计划似乎实现不了。

“喂别跑，正面侵我啊？”

眼见已经有一半黑色雾气快要缩回大天使的身边，乔温眉毛狠狠一皱，下意识的一甩手臂，想试着把这些还残留在他手臂上的暗物质甩到一旁。

然而……失败了。

他不动还好，这些暗物质还退得慢，可他这一动，那些剩下的暗物质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竟是齐刷刷的退回了大天使身旁，重新烟雾缭绕了起来。

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雾气，似乎看起来很难用常规的手段进行转移……

“如果带她去利塞壬的主城去找那些会治疗术的家伙……会不会有效果？”

眉毛越皱越深，乔温忍不住咂了咂舌。

“单纯的治疗术是没用的，这种东西目前连神力都能抵抗，一旦沾惹上……几乎就等于慢性死亡。”

就在这时，一道听起来有些疲惫的女声从乔温的身旁传了过来。

一瞬间，乔温身边那原本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天使猛地睁开了眼睛，瞥向了乔温旁侧。

不过在看清楚站在乔温身旁的是刚才和他一起被击倒在地的赫丽以后，这位大天使又稍稍放松了下来，重新闭上了双眼。

此时，她似乎是打算像之前受伤时一样，再沉沉的睡上一觉。

“…赫丽小姐？”

在听到声音后，乔温也下意识转头看了赫丽一眼。

然后他很快发现，赫丽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不少灰尘以外，其他地方，包括原先被凯恩踩得隐约有些骨折迹象的手臂也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个女人……会治疗术？

“比起用嘴巴说，还是让你亲眼看一看会比较好……”

迎上乔温的视线，赫丽似乎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她隔着大约两米多远的距离，缓缓向厄里莎伸出了一只手。

旋即，魔力的光辉在她手心凝聚，旋即在她的指挥下，这些已经从气态凝为液态的魔力犹如雨露一般，向着大天使涌现而去。

“……”

见到这一幕，乔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在他的注视中，赫丽的治疗术直接穿过了这些黑色雨露，点缀在了大天使的身上。

然而，并没有任何效果。

黑雾依旧缭绕，这些暗物质甚至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挑衅一般，竟是分出一小撮雾气，“唰”的一下直奔赫丽本人而去——

“诶？？”

忽然被当做攻击目标的赫丽本人也像是没有预想到这一点一样，脸上神色一愣，慢了半拍的身体本能地朝后退去。

不知为何，世界的意识也像是未曾观测到这个状况一样，并没有选择保护她。

“…！”

见状，乔温连忙一抬手，险之又险地将那团黑雾挡了下来。

一击未中的黑雾并未穷追不舍，很干脆的再度返回到了群体之中。

“谢、谢谢……”

有些惊魂未定的眨了眨眼睛，赫丽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相当僵硬。

“没事，不过听你刚才的说法……赫丽小姐你似乎对这种东西很了解？”

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乔温意有所指的看向赫丽。

“算不上熟悉，不过自从我出生时起，我父亲就一直被这种东西侵蚀着，听说他的故乡之所以会被毁灭，也和这种东西有很大的关联。”

在乔温的注视中，赫丽略微摇了摇头，然后道：“他和这位天使小姐一样是神明，但当时的他不管是动用神力还是生命力，最多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暂时压制这些暗物质，完全没有根治的迹象。”

“一旦被这种东西缠上，即使是神灵，到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只会有一个。”

说到这里时，赫丽便安静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此事明显表情疲惫，神态逐渐朦胧的大天使，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真的一丁点方法都没有？”

乔温当然明白她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不，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在看到你的样子之后……我认为或许并不是没有办法。”

这一次，在被乔温询问以后，赫丽反而用相当古怪的眼神盯住了乔温：“这是连神灵也要敬而远之的东西，你……为什么能像现在这样直接接触？”

“…我曾经有从维魔女那边拿到一个加护，提升了对这种东西的亲和性……”

被这样询问以后，乔温也眨了眨眼睛，明显意识到了一件事。

“等等？既然维娜单纯的加护就能让我获得对这种东西的亲和性，如果是她本人的话，或许就能救下厄里莎……”

这种念头刚刚在乔温脑海里升起，然后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和维魔女生活了十多年的乔温很清楚，要让那个维魔头亲手救厄里莎……难度甚至比再找到另一种治疗暗物质的手段还要高。

“而且……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想到暗物质这种东西，我脑袋里相关的记忆就这么模糊？”

乔温感觉很不对劲。

因为他潜意识里很清楚，在几年前从维娜手里拿到加护的时候，他自己应该是和暗物质这类东西有过一些接触的。

不然的话，就凭当时那女魔头对自己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表面姐姐的态度，并不至于把这种只能同时对一人施展的珍贵加护莫名浪费在他身上。

换句话说，当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细想了片刻，乔温发现自己就跟喝断片了一样，完全不记得维娜对自己施展加护的前后因果。

“阿尔先生，我建议我们先离开这里，我那个哥哥刚才并没有死掉，我担心在这里逗留久了……可能会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样说着，赫丽再度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大天使的状况，然后沉声道：“而且，现在您的天使小姐状态虽然有些差，但距离真正的危险期还有一段距离，大概还处于被暗物质侵蚀的前期症状，时间还是有的。”

“……我知道。”

被身旁的赫丽这样提醒了一句后，乔温犹豫了一下，再度转头看向身旁似乎将要进入梦乡，脸色愈发苦闷的大天使一眼。

确实，此时的厄里莎在乔温看来，虽然已经出现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状况，但与那个时候相比，症状明显要轻得多，至少还有余力击溃同为神祇的凯恩。

这样看起来，乔温付出的十万年生命力还是对暗物质起到了不少压制效果。

“对了，你要带着这位天使小姐移动，双手没空，那这柄战利品要不要我先帮你拿着？”

耳边再度听到赫丽的声音，乔温回过头，便看到她此时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柄长长的武器。

那是先前被厄里莎一下拍歪的投掷雷枪。

虽然现在看着这柄雷枪乔温总感觉有些奇怪，但他一时又想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不过，他久经磨炼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坏的意义上的奇怪。

“那就暂时拜托你保管吧，不过只是暂时的，这可是我家厄里莎大人的战利品。”

于是，考虑到马上自己还要带着大天使移动，大概腾不出手再拿上这种东西，乔温姑且点了点头。

“是是，放心吧，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

闻言，赫丽叹了口气，很干脆的点了点头脑袋。

“那么，厄里莎大人……失敬了。”

见状，乔温也转头重新看向了大天使。

犹豫了一下，他再次蹲了下来，伸手穿过萦绕在厄里莎身边的黑雾，把眼前的大天使抱了起来，整个扛在了肩膀上。

“……？？”

然而，虽然途中乔温的动作已经相当轻柔，但随着一阵失重感传来，半睡半醒的大天使还是睁开了眼睛。

视角一百八十度翻转，碧绿色的眼眸四下张望了片刻，在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于被乔温抱着的状态时，她顿时挣扎了起来。

“等等，请别乱动厄里莎大人，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赶路，我只能像这样先抱着你离开这里，麻烦您先忍耐一下，明白了吗？”

察觉到大天使的反应，乔温虽然这样说了，但是大天使的挣扎反而愈发激烈了。

那明确抗拒的姿态，就仿佛不愿意离开这里一样。

“阿尔先生，我觉得这位天使小姐并不是不想离开这里，而是你的方法有些问题。”

就在这时，赫丽的声音再度从乔温身后传来。

“你……把这种姿势称之为‘抱’？”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盯着此时正被乔温对折扛在肩上、脑袋贴在乔温身后，一席漂亮的金色长发像扫帚一样完全拖到地上的大天使，目光颇为茫然。

“没办法啊，现在有这些黑雾扎我，一碰到身体上的部位就没知觉了，只有这个姿势最省力，除了两只手以外还能用上肩膀……”

张了张嘴，乔温虽然这样向两人解释了，但似乎不管是厄里莎还是赫丽都不是很赞同这种说法。

尤其是大天使，此时尽管背对着她，但乔温依然感受到了从后者身上一种浓浓的怒意。

“知道了……那还是换成背吧。”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乔温重新将大天使放了下来。

“那个……阿尔先生，我个人更希望你能直接抱着这位天使小姐呢……”

就在这时，赫丽那有些犹豫的声音再度从乔温身后传了过来。

“你如果背着她的话……我和这些暗物质中间就没有间隔了，那个，稍微有点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

在被乔温侧过头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盯住后，赫丽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地这样开口道。

由于这条通道目前的宽度最多也就只能容纳两到三个人并行，此时有暗物质在大天使的周身萦绕，她也没办法超过乔温走到前面去。

“明白了，那我先问问厄里莎大人的意见。”

点了点头，乔温重新望向身旁光是站着就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大天使。

不过，还没等乔温开口，他便注意到这位看起来困得不行的天使大人已经小小的向他张开了双臂。

“…失礼了。”

见状，乔温也不犹豫，他重新伸手将大天使横着抱了起来。

“没事的，会有办法的……”

嘴里喃喃着这样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别人听的话，乔温深吸一口气，独自走在了通道的前面。

在暗物质的缠绕下，乔温刚刚恢复知觉的双手，以及胸口附近很快再度失去了知觉。

不过由于厄里莎的加护所带来的肉体强化效果，此时的他倒也还能再继续坚持走下去。

“……”

另一边，被乔温用完全算不上规范的姿势抱着，厄里莎倒是很配合的安静了下来。

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眸有些愣愣的注视着正在乔温身上不断缠绕着的黑色雾气，她眨了眨眼睛，忍耐着不断袭来的困意稍稍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窥伺起了乔温的脸。

心底逐渐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此时此刻，明明身上那让她曾经心生绝望的伤口莫名复发了，但她这次却并没有再像那个时候一样感到孤独与无助。

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些许应对的经验了？

又或者……是因为这次自己身旁多出了一个偶尔不会怕死的笨蛋人类陪着的关系？

思绪逐渐迷糊间，厄里莎本能地开始思考起了心底这种奇怪感觉的本质。

这个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是安心吗？

可是……这个人类明明很弱。

即使是现在的自己，也能只用一根手指头就戳倒他，弱得不行。

全身上下也完全没有一点点能让产生安心感的要素。

但是……如果不是安心的话，那这种感觉又是什么？

朦朦胧胧间，随着更加强烈的困意袭来，在用“被抱着的时候勉强能安心入睡”这个理由敷衍了自己后，厄里莎最终放弃了思考。

然而，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的后续发展总是不完美的，就比如现在。

“那个，抱歉厄里莎大人，我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从刚才起就甩来甩去的，走了几步差点绊到，稍等我绑一下哈。”

在厄里莎即将再次沉入梦乡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又传来了乔温这样听起来有些随意的声音。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双腿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

脚下传来踏实的触感，朦胧的双眼有些疑惑的睁开，厄里莎眨了眨眼睛，脸上原本还算满足的神色逐渐消失。

她略微垂下脑袋，望着身旁正蹲在地上自顾自绑着鞋带的乔温，总感觉不是很开心。

虽然这件事似乎不怪这个人类，但就是莫名的不开心。

下一刻，脸颊微微鼓起，她稍稍有些罕见的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清楚原因的行为——

“……？”

伴随着后背忽然传来些许重量，正在绑鞋带的乔温顿时一楞。

他下意识偏过脑袋，却发现刚刚被他放下的大天使不知为何忽然坐到了自己的背上。

“那个……厄里莎大人？您在做什么？”

张了张嘴巴，乔温一边将另一条鞋带栓紧，一边有些茫然的看向这位大天使。

然而后者就仿佛就仿佛没有听到乔温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地打起了哈欠，双手乖巧的摆放在大腿上，偏着脑袋，上半身再度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这家伙……？’

眨了眨眼睛，隐约意识到这件事后，乔温刚想继续开口，他的前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听起来温柔到了极点的声音。

“…臭小鬼，你还活蹦乱跳的真是太好了呢？”

在人类并不算短的一生中，每一个人都有过心跳突然加快的时候。

而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绝大部分都是惊吓。

就比如现在。

乔温在听到声音，本能地循声望去时，却发现一个自己此时相当熟悉的女人已经从前面的小拐角处走了出来。

那褐色的双眼眸光流转，只一眼，就在双方的目光产生短暂的相触时，乔温的精神就隐约产生了一丝丝的恍惚。

唇角勾勒出一抹动人的弧度，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嘴角所含的笑容并不是以往那一眼就能看穿的虚伪假笑，而是一种乔温前所未见的笑容，如果单单只看脸的话，她看起来漂亮极了。

“卡蜜拉……？”

然而，在迅速回过神后，乔温的双眼顿时猛地睁大，一道听起来颇为错愕的声音也很快也从他的嘴边漏了出来。

这个婆娘……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自己身上不是还带着从赫丽那里分到的血凰晶石么？

难不成是察觉到了刚才厄里莎跟那凯恩产生冲突时产生的动静？

但是…也不对啊。

乔温记得那凯恩明明全程连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没炸出来，就直接被拆得只剩下脑袋了……

“后面应该要添上姐姐大人这几个字才对吧？这么快就忘了吗，小绵羊先生？”

这时，似乎是对乔温此时的惊愕反应相当满意，靠在拐角的卡蜜拉唇角的笑容愈发美艳，她缓缓走进几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巧合……呢？”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微微顿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眼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乔温身上的缘故，此时在略微收回视线后，她终于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类身边坐着的陌生女人。

不，与其说是在这个人类小鬼的身边坐着，倒不如说直接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这个臭小鬼的身上。

足以规避寻常侦查手段的稀薄存在感，悄然睁开双眼望向自己的平静眼神，以及周身那萦绕着的、足以将寻常生物直接溶解的淡薄黑雾。

在注意到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卡蜜拉就已经确认，这个脸庞相当陌生的女人，毫无疑问与自己是同类。

“小绵羊先生，看来…你和你的召唤物关系似乎很融洽。”

纤细的眉毛稍稍一撇，脸上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卡蜜拉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就是让你从小维娜手里逃走的工具？……真遗憾，这种东西，现在可护不住你。”

“小绵羊先生，请你现在先乖乖的趴在地上，然后喊上十声‘姐姐大人我错了，今后愿意为您做牛做马来忏悔我的罪孽’，说不定姐姐大人我待会儿会稍微对你温柔一点，听懂了吗？”

言语中随意的加重了“工具”这两个字的语气，在说完这句话后，卡蜜拉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无名火，她稍稍偏过脑袋，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以居高临下的视线俯视着还蹲在地上的乔温。

“…真的吗？”

乔温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回望卡蜜拉。

不，虽然他目前并没有要听话照做的打算，不过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个婆娘先前明明被自己坑得那么惨，现在再见到自己后居然还能再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

总感觉…有点吓人。

这难不成就是神明大人的基本修养？

“……”

与此同时，似乎是从卡蜜拉的身上察觉到了威胁，原本还被睡意困扰的大天使也重新强打精神，从乔温身上离开，起身站定，抬手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安静地盯住了卡蜜拉。

这一刻，整个通道中的气氛在悄无声息间变得压抑起来。

“能被暗物质侵蚀成这副模样的二流货色，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感受到了厄里莎的视线，卡蜜拉也稍稍偏过视线，冷淡地扫向乔温身边的大天使。

“…？”

听到这句话，乔温顿时又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他发现卡蜜拉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像有些奇怪。

在他的印象中，这婆娘的修养一向应该挺好的，这种时候就算要表达自己初次见面时对厄里莎的不屑，那至少也应该是微笑着阴阳怪气才对。

咋回事啊这家伙？

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直白了？

当着本人的面说二流货色什么的……完全对不上乔温几秒之前才对她产生的名有“优雅”的印象。

“厄里莎大人，我刚才看过这个女人跟维娜之间的冲突，她超恐怖的，而且神力储备也很充足，您先不要冲动……嘶——？！”

感受到了一丝古怪，乔温本想凑到身旁大天使的耳边提醒几句，但他的这一举动似乎又刺激到了那附近的暗物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导致他的嘴巴忽然涌上一阵剧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比身体更加敏感的缘故，只这一下，就给乔温疼得呲牙咧嘴的。

“……？”

注意到这一点，厄里莎近乎本能地向一旁挪了一步。

随后，看着眼泪似乎都快疼出来的乔温，她下意识抬起了手，但在注意到自己手上也萦绕着些许黑雾，那只手臂顿时又僵在了半空中，只能用有些不平静的目光看着乔温。

“没事，就是单纯的疼……话说您不用管我，现在那卡蜜拉才是最麻烦的——”

捂着嘴巴不断倒吸冷气，乔温一边做出这样稍显夸张的举动试图吸引卡蜜拉的注意力拖延时间，一边不停在脑海里想着办法。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这似乎是个死局。

现在在这种地方被卡蜜拉莫名其妙的逮住，基本就宣告了他的结局。

总不能再指望神力槽完全空掉的大天使继续燃烧本源。

先不说烧到超过60%直接永久性损坏，乔温记得很清楚，刚刚即使以那么迅速的手段解决了凯恩，厄里莎的本源依然消耗了百分之十左右。

而现在面对明显更强的卡蜜拉，乔温感觉即使烧光本源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你们这种滑稽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卡蜜拉那听起来比几秒钟前更加冷淡的声音再度传入了乔温耳边。

“小绵羊先生，小维娜给你的加护可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目光从乔温的嘴巴上移开，卡蜜拉以更为冰冷的视线看向他身旁的大天使：“二流货色，你打算装出一副担心这小鬼的模样跟我避战到什么时候？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已经动手了。”

“请冷静一点厄里莎大人，她现在只是在挑衅你……等？？”

听到这句话时，乔温本能地看向一旁的大天使，却发现眼前一道残影闪过，身旁早已空空如也。

噔！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伴随着一道乔温相当熟悉的，仿佛骨头与骨头剧烈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天使已然和卡蜜拉爆发了正面冲突。

即使神力储备为零，但这个棉被天使在受到挑衅之后，依然丝毫不畏的动了手……

那修长的腿高高抬起，精准的踹向卡蜜拉的脑袋。

虽然在途中就对被后者抬起手臂挡了下来，但是乔温很快便注意到，伴随着这一次肢体上的接触，那原本就萦绕在厄里莎周身的暗物质已然有一部分向着卡蜜拉涌了过去。

‘难道……这才是她的目的？不对……这样明显行不通……’

脑海里刚一产生这个推测，乔温便自发抛掉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记得之前这卡蜜拉在和维娜起冲突的时候，就有好几次被由暗物质构成的鬼爪划中，但依然没有真正产生受到侵蚀的迹象。

就如同那些能通过魔力形成保护层覆盖在肌肤表面来保护自己的修行者一样，神祇一样能通过更加万能的神力轻松做到这一点。

‘神力能短暂压制暗物质，只要现在不将卡蜜拉肌肤表面萦绕着的那层神力护盾破掉，暗物质的侵蚀效果应该暂时发挥不了作用……’

事实也正如乔温所想的一样，在抬手挡下了厄里莎的进攻后，卡蜜拉很轻易地一挥手，便将大天使逼退。

与先前那个在厄里莎面前一碰就碎的壮汉神明不同，这个女人即便单论体术也相当恐怖。

“看来，你的储备情况确实如我所预料的一样差呢，二流货色。”

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嘴边吐露，卡蜜拉周身神力因子涌动，无数柄犹如尖刺一般的利器凭空凝聚。

尖刺扭转，仅一瞬间便悉数将大天使锁定。

“……！”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一跳。

意识到厄里莎再和卡蜜拉怼正面肯定十死无生，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向这个棉被仔发出解除契约的通告，把她丢回原本的世界里去。

但是，全部都被无视了。

此时眼见悲剧将要上演，乔温灵机一动，迅速从荷包里摸出维娜之前出门替那头黑龙做手术时交给他的一张纸条，朝另一边的卡蜜拉大声喊道：“喂！只要我把这张纸条一撕，我就能通过传送阵回去林间小屋，维娜姐也会知道我现在的位置，你要是还想抓住我泄愤的话，就立刻停手。”

“是吗？那你撕撕看？”

然而，让乔温没想到的是，对于他的威胁，卡蜜拉只是好整以暇的瞥了他一眼，微笑着开口道：“要是不能在你传送走之前拦下你，姐姐的名字从今以后就倒着写。”

“……？？”

看着对方这从容淡定的态度，乔温愣了一愣。

“而且…你以为同样的错误，姐姐大人还会犯第二次吗？”

对于观察乔温这种错愕的反应，卡蜜拉就仿佛乐在其中一样，朱唇轻启，语气淡然的补充道：“臭小鬼，这次我来找你之前，特地在这附近一带布下了不少好东西，别说撕纸条，现在我们就算把这片地掀了，那小维娜也不会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对了呢，你能明白姐姐现在特地把这些话提前告诉你的用意吗？”

“…你个变态女人，疯了吗？”

听出这卡蜜拉明显打算像之前那样，特地选择在这种与维娜近在咫尺的位置悄悄报复自己，乔温顿时脊背生寒。

“…臭小鬼，马上我就会让你这张嘴乖乖在后面加上姐姐大人这几个字。”

冷淡的瞪了乔温一眼，将余光从他身上收回，卡蜜拉看向从几秒前起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大天使，脸上浮现出稍稍有些惊讶的表情：“这种情况下还不打算逃走，确实需要表扬，‘二流货色’这个称呼我就收回吧，你是一流的同类喔。”

“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像愿意束手就擒的类型，是打算爆本源在这里拼一拼吗？”

就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厄里莎打算怎么做，卡蜜拉反而颇为从容抬起了手，优雅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虽然燃烧本源能让你爆发出比常态时更强一些的战力，不过我这边就算了。”

“毕竟，就算一流的货色拼命，终究也就只是一流货色。”

“……”

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收到卡蜜拉的干扰，这位大天使只是在前者的注视下小小的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旋即，她全身的气势在这一瞬间发生变化。

原先那稀薄到诡异的存在感急剧攀升，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力瞬间将整个通道充斥。

这一刻，无论是乔温，还是他后方的赫丽，都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得脸色变化，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难道……”

注视着不远处的厄里莎，乔温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曾经体会过这种压力。

这种感觉，几乎和他在那片签订召唤契约的思维殿堂中见到厄里莎时，所感受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样！

那种足以令任何见到的人都蓦然感到自身渺小的、近乎无可匹敌的压迫力——

“…诶？”

察觉异样的，并不止乔温这边。

“等…你，该不会……稍微等一下？”

在另一边，已经被厄里莎牢牢锁定的卡蜜拉在感受到这种压迫感的一瞬间便愣了一愣。

然后，她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某种不太好的事情一样，脸上一直存在的从容之色都为之一僵，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

然而，大天使似乎并不想和她沟通。

下一刻伴随着自身的存在感攀升到临界点的那一瞬间，大天使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三对璀璨耀眼的金色光翼在她背后猛然张开，那炙热到了极点的过剩光在一瞬间将整个通道充斥，也将面露惊色的卡蜜拉全盘吞没！

第052章：小母龙的心跳很快

‘总感觉，不太妙啊……’

虽然在面对卡蜜拉时，大天使再度展现出了远超乔温预料的恐怖压制力，但是……乔温并未能因此感到兴奋。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爆发出这种程度的反击，绝对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如今神力枯竭的大天使身上足以支付这种代价的东西，仅仅只有一个。

本源。

‘这种程度的冲击力，她这次到底炸了多少本源？该不会……一次性把全部炸了？’

乔温的心情在一瞬间沉重到了极点。

他已经意识到，即使大天使这次炸掉的本源堪堪停滞在了濒死线危险线之外，那情况依然会糟糕到一种相当可怕的地步。

因为除了本源损毁时可能带来的反噬以外，厄里莎本身就还有旧伤。

那个被暗物质侵蚀后再度复发的伤口。

即使厄里莎存活了下来，这一点反而更加致命。

先前仅仅只是消耗了10%左右的本源，那些东西就已经钻起了空档，露出獠牙，开始张牙舞爪的侵蚀伤口。

这次炸掉的本源更多，这些东西必然会蔓延到一种更加可怕的程度。

‘至少，在事情真正发展到这个地步之前，我必须得想个办法……不然的话，这个棉被仔就真的危险了——’

视野被强烈的过剩光覆盖，乔温在光芒迎来之时，一边不听的运转思绪，一边转近乎本能的想要闭上眼睛。

但也就是在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忽然发现站在前方的厄里莎回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

“…厄里莎？”

双方的目光虽然仅仅只产生了一瞬间的接触，旋即乔温的视野便被由光翼散发出来的强烈过剩光所覆盖。

那过剩光的强度，即使是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晰感受到。

但是，乔温依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厄里莎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

非常的安静，非常的平和，看不出一丝一毫对可能会到来的死亡的恐惧。

“不会吧……”

到了这一刻，随着脑海里某种一直堵塞思绪的“门”被冲破，乔温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知道，这位天使大人之前那好几次反常反应的由来了。

在魔物森林时，她明明神力储备近乎为零，但丝毫不曾畏惧维娜的追捕。

在不久之前时，她刚一醒来便直接燃烧本源，赶过来拆掉了凯恩。

包括现在，毫不犹豫的绽放光翼，完全不顾后果，将自己的本源大幅度炸开。

这棉被仔……似乎一直就没在怕过。

仿佛从始至终……她都一直很清楚自己最后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

大脑逐渐一片空白，在这个瞬间，乔温蓦地回忆起了第一次与大天使见面时的景色。

那残破的空中庭院，那空无一人的教堂，以及那片世界中犹如遗世独立的神祇——

他猛然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让这位大天使感到抗拒的，并不是单纯的死亡。

而是那种被世人遗忘，只能独自一人无助的在黑暗中摸索，眼睁睁看着自己迈向死亡的过程。

“……”

下一刻，随着视野与身体被金色的光芒完全覆盖，乔温感到很温暖。

虽然这些金色光翼中扩散出来的过剩光似乎对卡蜜拉十分严苛，但对于乔温来说，却是非常非常的柔和。

与此同时，新一轮的系统提示也从乔温的脑海中相继浮现。

【警告，宿主所召唤神灵本源已产生缺陷，损毁率57%，请尽快补充。】

【预计损毁率超过60%时，大天使厄里莎会陷入濒死状态，同时本源将彻底失去修复的可能性，请宿主注意。】

‘……直接就炸到只剩40%了。’

注意力在这两行提示上扫过，乔温心中一凛。

但很快的，他便反应了过来。

‘不过，这反而是最好的情况……只要没陷入濒死，那就还有得救——’

并没有经过太久，感受到那温暖的触感逐渐消散，乔温再度睁开了双眼。

此时，在整个通道之中，伴随着大天使身后的三对光翼逐渐透明，那金色的光芒就仿佛在短暂的几个瞬间里完全燃尽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终。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挡在众人面前的卡蜜拉。

除此之外，整个通道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

换句话说，悉数接下刚才那三对光翼攻势的，唯独只有卡蜜拉一人。

“好恐怖的精准度，但是那个棉被天使本人现在怎么样了……？”

重新睁开眼睛后，乔温下意识看向了不远处的厄里莎。

大天使正安静地待在那里，并未陷入濒死的境况。

但是……就和乔温所预料到的一样，由于本源更进一步的大幅度丧失，那些本就在侵蚀着她伤口的暗物质在这种时候便像是抓住了某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样，开始疯狂扩散。

血渍从腰腹间的伤口更进一步溢出，更为明显的将附近部位的衣物侵染。

原本厄里莎身上只有淡淡一层的黑色雾气，可如今，这一层淡淡的黑色武器已然凝实了数倍，甚至隐约形成了一副黑色棺材的雏形，将这位大天使包裹在了其中……

“…这个现象很危险，我几天前曾经在父亲身上看到过。”

就在这时，赫丽的声音再度从乔温身旁传了过来。

和乔温一样，刚才并未被大天使判定为攻击对象的她此时并无大碍。

“从那个时候起，父亲的情绪开始变得时高时低，他整个人总是莫名其妙地会变得像发了疯一样，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做出了让我强行去冲击神祇的决定，想要让我拿到这个世界的底蕴，然后全部拿去给他镇压伤势。”

怀里抱着与自己近乎等高的雷枪，她死死地凝视着远处的大天使，就仿佛被唤醒了内心深处的某种心理阴影一样，沉声开口道：“和之前相比，天使小姐现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相当严重的程度了，虽然她比我的父亲要强得多，应该能坚持更长一些的时间，但是情况如果照这样继续恶化下去，最多也就仅仅再多支撑几天而已……”

“…没问题，这些时间足够我做最后的尝试了。”

赫丽很干脆的解答了乔温此时唯一的顾虑。

在听到最后一句结论时，乔温原本悬着的心脏总算略微松了一松。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或许能够安全救下眼前这个棉被仔的方法。

虽然可能会有些冒险，不过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之前一直都把回家当成首要任务，但此时在想到这个大概会对自己这条小命有些不太友好的方法时，他心里竟然没有太多抗拒就接受了。

想了一想后，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乔温与生俱来的一种名为责任感的优秀品质吧。

嗯，肯定是这样。

倒不如说，刚才为了了解这棉被仔身边那些黑色雾气的情况，他都已经冒着被溶化的可能性去尝试冒过险了，感觉现在再来几个也没啥大不了的。

要是在这里从心了，那他乔某人之前冒的险不就白冒了？

‘我乔温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不管是谁让我付出了什么，那都得把油水从她身上变本加厉的榨回来……’

‘对……这棉被仔已经让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是在这里没了……那我岂不是血亏。’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其量不就是再……不，死是不可能再死的，我吉人自有天相，还有幼神做朋友，肯定会被这个世界区别对待……对了，我身边这不是还有一个幼神么？’

想到这里时，乔温忽然侧过脑袋，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赫丽。

既然一个幼神似乎还抵消不了自己的常态幸运E，那再多加上一个又会如何？

“…？”

忽然被乔温回过头盯住，赫丽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也回以了疑惑的视线。

“赫丽小姐，虽然我们的见面时间很短，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患难，我想……我们应该算得上是远超普通朋友的挚友了……是这样没错吧？”

眼底里涌现出些许名为憧憬的神色，已经隐约观察出眼前这个幼神和黛儿那只小母龙不同，本身就是一个偏向成熟的女性。

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她已经具有了在面对真神搜查时依然保持镇定，并且从中寻找突破点的独立自主和抗压能力，相当优秀。

而且……光是看看她的哥哥，以及稍微分析一下她哥哥口中提到的那位父亲，就能大致判断出来，她的家庭生活并不会太美满，或许还反而让她感到枯燥和难受。

因此，对于这种类型的目标，乔温直接简单粗暴的打出了朋友卡。

“啊…？要在这种时候探讨这个话题吗？？”

黑色的眸子微微眨了眨，虽然主动开口的是乔温这边，但一下变得有些慌慌张张的反而是赫丽这边。

她被乔温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愿意吗？……和我这样的普通人做朋友果然会很丢人吗？”

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瞳孔微微闪烁着，乔温缓缓垂下了眼睑。

“知、知道了，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那个，刚见面的时候做出那种举动非常抱歉，如果阿尔先生你愿意暂时先原谅我的话——”

“那握手，这是友谊的证明。”

“……好的。”

全程花了大概六七秒钟，乔温很轻松的得到了第二个幼神的友谊，然后还当着这个世界的面进行了短暂的仪式。

“那接下来……既然卡蜜拉那个家伙已经被轰得没影了，现在就立刻先把那个棉被天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收回手后，乔温迅速回头看向了大天使的方向。

“转移……？等等，阿尔先生？你…难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乔温这一系列跳跃跨度极大的行为搞得有些茫然的缘故，此时此刻，赫丽在愣了一愣后，才隐约听明白了乔温的话里隐含着的意思。

“阿尔是之前求生时用的假名，以后叫我乔温就行了，看你年龄应该没我大，要在后面加个叔叔也可以。”

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样说完以后，乔温主动迈开了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已经昏昏沉沉靠在墙壁上的厄里莎：“和赫丽小姐你想的差不多，我现在准备先带着厄里莎大人离开这里……”

其实，有一说一，刚才在光翼的光芒消散后，乔温就可以直接跑过去先把这个棉被仔背起来的。

但那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看到厄里莎身边那些明显变得更加残暴了许多的暗物质，他有些发怵，担心这种情况下即便自己有加护也顶不住。

不过，现在已经不同了。

心境上的些许变化，让此时的乔温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真正想做的事情。

“等…现在这种情况你难道还准备接近天使小姐？很危险的…！”

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乔温走过去，赫丽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才之所以会特地凑到乔温身边告诉大天使此时的状态，就是为了让他思考清楚，然后理智的在这里和天使小姐道别。

被暗物质侵蚀恶化到这种程度，无论是搬运还是治疗，难度都会可怕得多。

当初那个自私的老家伙还残存着一些神力，本源也完好无损，勉强能够压制一下被侵蚀的进度，甚至在短时间内强行恢复战斗力。

而现在，这位天使小姐什么都没有。

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赫丽的判断中，眼前的这位天使小姐此时应该也和她是同样的想法——只要她还想让眼前的这个人类活下去的话。

“……”

结果并不出赫丽所料。

就在此时，不远处那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准备就地沉入梦乡的大天使在注意到乔温还在向自己靠近以后，几乎是本能地抬起脑袋，然后有些勉强的向后退了一步。

“先乖乖站着不要动，厄里莎大人。”

然而，目睹了这一幕的乔温并未停下脚步，依然径直走了过去。

就如表面上所看到的一样，厄里莎已经虚弱到了一种地步。

而且，虚弱的不仅仅是肉体，还包括了她的精神。

此时本源半毁，神力枯竭，全身都被无数暗物质缠绕的她连意识也开始逐渐变得朦胧，脸上那孱弱的神情，明显已经渐渐地放弃了挣扎，准备在这无数暗物质的侵蚀下迎来自己的终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导致她的反应和动作比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还要迟钝，甚至连乔温这个普通人的魔爪都躲不过。

“那个，厄里莎大人。”

很轻松的将厄里莎逼到了先前卡蜜拉曾靠着的拐角处，乔温注视着眼前这位正有些吃力的微微抬起右腿，似乎想警告他再靠近就会挨踹的大天使，好整以暇的开口说道：“您要是还有力气阻止我，不如再稍微试着坚持一段时间，不，是务必再坚持一段时间，虽然这会让您很痛苦，或许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是还请您一定要这么做。”

“……？”

听到乔温这句有些意料之外的话，大天使稍稍愣了愣，那双已经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中黑色雾气弥漫，她有些迷茫的歪了歪脑袋。

“我现在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治好您身上这些伤势的办法，并且正准备去尝试，如果您在这里放弃白给了，那我之后大概也会被连累着一起白给……那个，您能听懂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注意到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下来，游离在她身边的大量暗物质也仿佛重新感受到了某种阻碍一样，不再那样张牙舞爪，乔温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请相信我，只要再稍微坚持一段时间就足够了，您看，我从来没有骗过您，对吧？”

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再度靠近一步，抬起手，试探性地伸向了近在咫尺的大天使。

这次，厄里莎没有再尝试着阻止乔温。

倒不如说，她现在全身都被强烈的疲惫感包裹，连维持意识相当勉强了，并没有再赶走眼前这个牛皮糖的余裕。

眼眸微微闪烁，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的脸，她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乔温。

旋即，无奈的表情在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厄里莎在小小的叹了口气后，主动放松了全身的力气。

不管了…

这个蠢蛋一样的人类，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进退。

真的，不管了。

伴随着这些在陷入沉眠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厄里莎第一次主动的向着乔温的方向靠了靠。

先是额头抵在了乔温的额头上，然后全身的重量也随之压了过去。

当然，还包括缠绕在她周围的那些暗物质。

“等等？厄里莎大人？？您别这么快啊，我还没做好全方位接触这些东西的心理准备…嘶——？！”

然后，原本还在用手指试探性接触暗物质的乔温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黑雾缭绕，胸口被已经开始通过休眠来抵抗侵蚀的大天使牢牢压住，近乎凝成实质的暗物质从两人产生肢体接触的部位开始扩散，进而向着乔温全身缠绕开来。

沉重，剧痛！发麻，剧痛！痛……在乔温猝不及防被大天使身边这些暗物质骑脸的一瞬间，一股痛到几乎令人难以呼吸的触感便迅速在他全身扩散开来——

啪嗒。

随着右脸贴上冰冷的地板，被已经进入梦乡的大天使压倒在地上的乔温在愣神了片刻后，望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他意识到，自己姑且还活着。

不过，身体好像全麻了。

在浓郁了几倍的暗物质缠绕下，他现在连知觉都没了，动都不能动。

‘看来……还是得让身体适应一下这种比先前更加密集的剧痛感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一言不发，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了地上，等待身体恢复行动能力。

“乔温先生——？？”

眼见乔温忽然倒地，不远处颇为忌惮黑雾的赫丽顿时脸色微变。

“没事，不用管我，我现在还好，地上很凉快……大概，等我习惯了这些加强后的东西，就能像刚才那样带着厄里莎大人移动到更安全一些的地方。”

动了动嘴皮，虽然明显感觉加护的承受程度已经快要逼近临界值了，但此时此刻，维娜的加护依然还在生效。

除了单纯的疼痛以外，乔温并未受到暗物质的侵蚀。

他放慢呼吸，在说完话后便闭着嘴巴不让黑雾蔓延进去，时不时用力咬一口舌头保持清醒。

时间开始流逝。

在试着像这样习惯去席卷全身的痛楚和麻木感的同时，乔温还有些吃力的抬起了右手，将视线投向了自己右手的小臂，试图分散一下自己在疼痛方面的注意力。

此时，就在乔温右手的小臂上，正残留着一处颇为明显的伤疤。

这条早已痊愈了许久的伤疤，看起来就像是被某种利器狠狠地划开过一样。

怎么说呢，也正是因为这个伤疤，才让乔温得以在刚才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了之后有可能救下厄里莎的方法……

“不过，从刚才起就感觉有些奇怪啊……”

由于剧痛和大天使重量，全身发麻而趴在地上，此时的乔温不光是右脸，包括右边脸庞的耳朵也一并贴在了冰凉的地上。

在这样一种奇怪的姿势下，再加上不管是已经压在乔温身上、带着莫名放松的表情入睡的厄里莎，还是不远处的赫丽都未曾发出任何声响，此时整个通道中格外的寂静。

而就是在这片寂静中，乔温听到了一丝丝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

那听起来就像是某种鼓类在远处不断敲击时产生的微弱动静，正一点一点的通过地板传到乔温的耳边。

‘不对……虽然听起来很像，但这不是鼓声，反而更像是某个大心脏正在不断跳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不久前才贴着维娜的胸口听到过心跳声的缘故，乔温很快将这两种现象联系到了一起，并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地底下面……难道还埋着什么活物……？

“小绵羊先生……你像这样和这个天使……趴在地上……是在干什么呢？”

双眼微微睁大，正当乔温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的时候，一道听起来冰冷到了极点的女人声音忽然从他身后拐角处的位置传了出来，将他的思路完全打断。

“…？”

刚一听到这股声音，乔温脸上的表情便突然凝固。

因为刚刚才和这道女音的源头接触过的缘故，他现在简直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卡蜜拉……

这个家伙，刚才不是已经没了么……？

“不会吧？？明明从正面吃了那么大一发光翼，她居然还活着？”

就在这时，察觉到自己已经隐约习惯蔓延在身上的剧痛，身体也重新恢复了些许动弹的能力，乔温连忙有些吃力的挣扎起来。

“……草。”

他下意识转过头，望向女人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伴随着卡蜜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他内心的最后一丝侥幸随之破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看见大天使开翼瞬间便露出了惊愕之色的卡蜜拉并没有因此被消灭，此时反而再度出现在了乔温身边。

尽管全身那些华美的衣服都已经出现了相当程度上的破损，脸和头发看起来也灰头土脸的……但她确实还活着。

“乔温先生…快点动起来！”

在身后传来赫丽那听起来颇为慌张的声音时，乔温也已经扛着沉眠的大天使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逃不掉的……这次，你绝对……逃不掉……”

形同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从卡蜜拉嘴边漏出，就在乔温转过身想要重新拉开双方的距离时，她缓缓的抬起了一只手。

微弱的神力因子将指尖环绕，她就那样隔着数米远的距离对着乔温轻轻一指。

随后，乔温的动作徒然减慢，只感觉四周的空间仿佛都开始凝固。

“…完了。”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乔温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了卡蜜拉那明显愠怒到了极点的目光。

“一半以上的本源损毁，神力接近枯竭，以及随身戒指里所有能充当盾的东西……小绵羊先生，托你和你的天使的福……全部都没了……”

低沉冰冷的声音，嘴边无意识间咬着的几缕凌乱发丝，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摇摇欲坠走向乔温的卡蜜拉……看起来就像个幽怨的女鬼一样渗人。

“喂女人，既然你神力已经没剩多少了，那就放弃吧，要是在抓我的时候被我这边的暗物质趁虚而入了，那你的问题就严重了。”

面部表情紧绷，乔温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试图劝退眼前这个女人。

“没关系，没关系的……”

听着乔温的警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卡蜜拉在嘴角勾起一抹病态般的惨白笑容，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乔温：“只要现在能抓住你这个小鬼……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

听见这句话，在正面迎上卡蜜拉的眼神后，乔温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女人现在说的……至少得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认真的。

‘我要是在这被抓住了，这棉被仔肯定也得凉……得马上想想办法……’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乔温脑海里的思绪近乎疯狂一般的运转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答案。

这个状况，只要这卡蜜拉还剩下哪怕一丝丝的神力，仅凭现在的他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乔温先生，准备转身逃。”

但就在乔温脸色难看，万念俱灰之时，赫丽那颇为镇静的声音忽然他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

听见这句话，乔温脸上的表情稍稍为之一愣。

滋啦——

下一刻，一道通体被雷芒包裹着的投枪以极快的速度擦着乔温的耳边掠过，径直刺向了已经他眼前的卡蜜拉。

虽然此时投出这柄长枪的并非神明，但或许因为这柄武器本就是神造兵器的缘故，乔温还是从其中感受到了相当可怕的威胁。

“……！”

脸上的笑容一顿，面对这发看起来威势相当可怕的攻势，卡蜜拉蹙了蹙眉。

她并未惊慌，而是算准了时机一挥手臂，直接就像曾经的大天使一样，将来势汹汹的雷枪扇到了一旁。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源出现了问题的缘故，就在她的注意力被雷枪吸引的一瞬间，乔温便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禁锢消退了。

身体远比大脑反应更快，在理解到了这一点时，乔温的身体早就已经动了起来，扛着大天使留到了距离赫丽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

“多谢…得救了。”

拖着毫无知觉的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乔温此时唯一能察觉到的，就是自己胸口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不要松懈，接下来才是最麻烦的，现在我们都已经没了能对她造成威胁的手段了，只要她还有一丝丝神力，我们就很危险。”

少倾，赫丽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声音再度从乔温身后传来：“按照你家天使小姐刚才那一轮攻势的强度，为了保护自己，她的神力应该早就消耗光了，但是她现在还能使用这种东西，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在之前受到光翼攻击时，她应该是不惜将自己的本源当做盾多损毁了一部分，为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更多的保存下来一部分神力，然后来处理我们。”

这样说着，赫丽也用有些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了乔温：“本源的完整程度会直接影响到神明的战斗力，和神力相比，本源的重要性明显会重要得多，你……之前到底和她产生了什么矛盾，让她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都想抓住你？”

“不……那个，我就是单纯的当着她朋友的面说了她几句好话而已，鬼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大仇……”

脸上浮现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乔温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的手腕，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三米外的赫丽，沉声道：“总之先逃吧？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了。”

“…诶？谁？”

听到乔温有些意味不明的话，赫丽虽然身体已经跟着跑了起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显得有些茫然。

她此时相当的茫然，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来接应？

那个卡蜜拉之前好像说过已经提前把这附近的区域封死了么……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才对……

“所以说……你们逃不了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还未等两人跑出几步，他们的耳边便再度响起了卡蜜拉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四周的空间再度凝固。

这一次不光是乔温，甚至就连一旁的赫丽也一样被禁锢在了原地。

嗤——

就在此时，四周通道的岩壁猛然突起，化作尖刺遥遥刺向远处的卡蜜拉。

这一刻，世界的意识似乎察觉到了幼神的危机，开始自发保护起了她。

然而，结果并不理想。

面对特地保存了神力的卡蜜拉，这个世界无意识间的保护措施犹如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拍碎。

“看来……到此为止了呢。”

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以近乎单方面碾压一般的手段将乔温和赫丽困住之后，卡蜜拉捂住起伏明显的胸口，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平复自己的心境。

大约三秒之后，尽管身上的衣裙仍旧破破烂烂的，但她脸上表情的已然逐渐恢复到了曾经那优雅的神色。

“小绵羊先生，你觉得……姐姐大人现在要怎么处置你们比较好呢？”

缓缓走向乔温，卡蜜拉面含微笑，如此询问到。

“…我现在叫你姐姐大人还来得及吗？”

双眼中涌上些许无助，乔温这样询问到。

“……”

被乔温忽然用这样的目光盯住，卡蜜拉顿时愣了一愣。

半晌后，她也向乔温露出了非常亲切与和善的笑容：“可以喔？如果你愿意加上下跪和舔鞋的动作的话。”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乔温忽然察觉到自己被禁锢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自由。

“请吧？小绵羊先生。”

破破烂烂的长裙轻轻先前迈出一步，修长的右腿从中露出，卡蜜拉微笑注视着他，搭配着双眸中那隐约有些扭曲的期待感，此时的她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色稍稍显得有些僵硬。

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对此，他只能一言不发甸了甸肩上摇摇欲坠的大天使，然后抬起左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手腕。

嗤啦——！！

下一刻，就仿佛是以此为信号一般，一道银色的箭矢突兀的从他身后的方向破空而至，裹带着一种格外锐利的气势，眨眼间便刺向了卡蜜拉的眉心。

当然，并没有刺中。

就如同先前面对赫丽投掷的雷枪时一样，卡蜜拉只是略微将手臂抬起，手心上神力因子点缀，便轻而易举的将这枚箭矢扇开。

“跑！”

不过乔温等的就是这一刻。

由于强接大天使的光翼导致本源产生了缺陷，卡蜜拉在先前排开雷枪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不能再一心二用的短板。

此时这个短板则被乔温抓得牢牢的。

趁着卡蜜拉被箭矢打断节奏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转身，再度和一旁同样恢复了自由的赫丽一起沿着通道朝回跑去。

“再来多少人帮你也没用……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们今天逃不掉。”

重新看向乔温逃走的方向，卡蜜拉双眸中的一丝丝期待之色逐渐转冷：“尤其是你……臭小鬼。”

下一刻，指尖神力因子涌动，一枚尖锐的神刺悄无声息间在卡蜜拉身旁凝聚，猛然朝着乔温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出！

当然，作为已经内定要用对自己一生来偿还罪孽的工具人，这枚神刺的目标当然不是乔温。

而是在乔温更前面的，刚才突然向自己这边射出了一箭的老鼠。

“诶…？！银龙先生……有一枚尖尖的东西来了！”

很快的，一道听起来颇为慌张的惊呼声也在这片几近封闭的通道中传了出来。

“吼——！”

旋即，伴随着卡蜜拉的那枚神刺在半空中被融化，一道并不算大声的低沉龙吼也随之在整个通道中回荡开来。

“…凝聚了神力的刺，被挡下来了……？”

见到这一幕，卡蜜拉脸上原本颇有余裕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微微僵住：“那个臭小鬼…身边还有其他的同类帮他？”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卡蜜拉顿时停下了继续追过去的脚步。

因为此刻她的理性在告诉她，她的状态很差，本源半毁，神力枯竭，最多只适合再蹂躏一下神下的生物。

如果以这种状态对上同类神祇，即使对面本身算不上太强，那也会相当的危险。

但是……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只要一想到那个臭小鬼的脸，想到自己已经距离抓住那个臭小鬼近在咫尺了……顿时就连一丝丝想要撤退的打算都没有了。

“得救了，感谢黛儿小姐。”

与此同时，乔温和赫丽也狂奔着抵达了“援军”的身边。

虽然由于全身都被暗物质笼罩着的缘故，乔温在靠近时就自觉的距离另外两人远了一些。

“感谢。”

在见到刚才出手帮助自己的陌生女孩之后，赫丽也很主动的道了一声谢。

“…没什么，完全不用感谢我的。”

然而，虽然被感谢了，但此时的黛儿并不开心。

“因为我只是被某个家伙威胁的。”

抬起右手摸了摸白皙的脖颈，她这样说着，稍稍侧过脑袋，用颇为幽怨的眼神盯住了乔温。

“呵呵，能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与朋友一起共同努力……真好。”

乔温倒是很淡定的迎上了这股视线。

毕竟，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是卡蜜拉，并不是他。

说实话，其实乔温原本都快把这小母龙给忘了。

但是，直到先前，在全身都被暗物质带来的痛楚席卷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唯独右手手腕附近传来的痛感相比其他地方总是会淡薄许多，甚至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揉捏的触感。

然后他就懂了。

虽然乔温很清楚，他和这小母龙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生死与共的地步，但此时由于共生环的缘故，这小母龙在脖颈莫名感受到痛苦时，肯定比担心自己还要担心他。

然后，她就很可能也会顺着之前棉被天使从天而降的那个洞口，也进入到这片通道里来探查情况。

现在看来，乔温自己的推测姑且是到位的。

“黛儿小姐，我之前拜托你带着厄里莎大人离开镇子，不过她醒了之后就赶过来了，所以我就在想，一向心系朋友的你会不会跟了过来，一直担心着我这个朋友的安全……现在看来我想的确实没错，真不愧是我的挚友。”

在随口给面前看起来气鼓鼓的小母龙扣了一顶高帽子以后，乔温这才重新将目光集中到了那只此时正趴在她肩膀上的迷你银龙身上。

缪奇·艾尔连科。

这头曾经称霸了整片大陆的银龙，也正是乔温此时认定的，唯一一个有可能帮助他逆转局势的有利条件。

当然，他此时真正想要借助的，并不是这头看起来也就比巴掌大一点的迷你银龙。

而是真物。

就在刚才，在听到那一阵阵从地板下方传来的，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跳声后，乔温的脑海里已经推测出了一个相当惊人的假说。

此时此刻，他认为这个假说……或许就是他这次真正能够一转攻势的源头。

“总之，我们我们先离开这条通道回到地面上去……这条通道虽然埋在地下的位置比较深，不过之前天使小姐下来时曾经在更前面的地方开了一个洞，我们就从那里……”

这时，乔温身旁明显很清楚时间紧急的赫丽这样向两人提出了建议。

“不行。”

“不能去地面上。”

然而，让她有些错愕的是，她的建议还没说完，乔温和黛儿就齐齐摇了摇头。

“那上面大概已经被卡蜜拉提前布满了能够遮掩动静和封锁地形的阵，而且还有一条成年的纯血黑龙。”

“嗯，那头危险的巨龙大叔就待在上面，虽然少了一些东西，但战斗力也很恐怖的，要是现在回到地面上，我们就相当于被关在圈子再受到空陆夹击。”

在和黛儿一人一句这样对赫丽解释了一下后，乔温再度回头看向了卡蜜拉所在的方向：“因此，我的建议是……在这里试着收拾掉卡蜜拉，然后再找机会离开这里。”

“…哈？”

“……？”

这次，在乔温说完这句话后，不管是黛儿还是赫丽都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是魔鬼吗？你家的厄里莎大人……现在看起来都伤得这么严重了，你难道还打算让她去另一个神明作战？”

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的黛儿默默蹙起了眉毛，用相当冷淡的视线盯住了乔温。

“以厄里莎大人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行，所以这次需要靠的是你，黛儿小姐。”

对此，乔温倒是很坦然的耸了耸肩，直接把压力丢给了瞪着自己的小母龙身上。

“说起来黛儿小姐，你刚才射出去的那一箭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平时可没这么强……”

同样也知道眼下时间紧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的乔温，此时很干脆的把他最需要进行求证的线索问了出来。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之前即使是在雪山山顶上，这小母龙也是通过了那一排排远古巨龙遗迹的增幅，才能勉强射得出来那种威势的箭。

可现在，四周似乎并没有能带给她增幅的远古巨龙遗迹。

“……我也不太清楚，不久之前我跟在厄里莎大人来到这附近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很亲切的感觉……然后就发现自己又受到了某种增幅。”

被乔温这样问到，黛儿也颇为迷茫的摇了摇头：“可能……这附近也有一些还没被发现的和巨龙相关的遗迹吧？”

“确实，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乔温脸上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色总算略微舒缓了下来。

旋即，他换了个姿势，将原本情急之下扛在肩上的厄里莎换成了横抱的姿势，然后背对着两人，遮挡着可能会袭击这两个幼神的暗物质，独自到了阵线的最后方。

“黛儿小姐拜托了，让你肩膀上的银龙先生坚持一会儿，只要把卡蜜拉拖住一小段时间就足够了。”

旋即，乔温一边走到了一处岩壁边开始到鼓起了某种东西，一边沉声开口道。

“…诶、诶？”

忽然被乔温丢了这么大一个包袱，黛儿先是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顿时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不行——对方可是真正的神明啊！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直接沿着通道原路返回吗？？”

“不是让你上，是让你肩膀上的银龙先生上。”

靠着肉体强化的加护，乔温一边拆着眼前已经有些松动的岩壁，一边开口道：“即使原路返回小镇，我们的结局一样只会凉凉，因为那里同样还有个专杀幼神的魔女。”

“小绵羊先生说的没错喔，无论怎么做，你们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乔温话刚一说完，一道听起来颇为平静的声音便从黛儿的前方传了过来。

“而且，这还真是令人有些意外呢？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个幼神。”

卡蜜拉的视线已经牢牢锁定在了黛儿的身上。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锁定在了黛儿肩膀上的迷你银龙上。

“原来如此，你…是那头银龙的子嗣吗？那确实需要尽快处理了。”

双眼微微眯起，卡蜜拉注视着在看到她后已经浑身绷紧的黛儿和赫丽，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反而好整以暇的将目光投向了正趴在墙边在做些什么的乔温，微笑着开口道：“不过，现在姐姐还有更加想做的事情，所以可以稍微给你们一个机会。”

“……？”

注意到卡蜜拉望向自己的眼神，乔温本能地就感觉有些不太妙。

“只要把这个臭小鬼亲手拽到我面前来，姐姐这边可以稍微让你们多逃三天时间，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尽管伤势已经相当严重，但卡蜜拉在说出这番话时，正牢牢地盯着乔温，嘴角边依然挂着一抹优雅的微笑，似乎很期待见到他被两个同伴抛弃时的反应。

‘搞什么啊这个家伙……你是不是忘了杀幼神才是你本来的目的？？’

听到卡蜜拉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乔温顿时脸都有些绿了。

“抱歉，出于某种原因，我不会在这里丢下他。”

然而就在下一刻，让卡蜜拉有些意外的是，黛儿很明确的拒绝了她给出的选择。

虽然乔温已经听出来这只小母龙说出这句话时，语尾间那隐约气得有些牙痒痒的颤音。

“是吗？”

纤细的眉毛微微一蹙，旋即又舒展开来，卡蜜拉目光柔和的盯住了黛儿：“那还真是遗憾。”

白光环绕，无数尖锐的神刺在卡蜜拉身后骤然凝聚。

“……”

下一刻，随着她目光平静的将肩膀上趴着银龙虚影的黛儿锁定，那一枚枚神刺便以极端恐怖的速度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就仿佛感受到了卡蜜拉的威胁一般，原本还懒洋洋趴在黛儿肩上的迷你银龙随之睁开双眼，龙颚一张，一发扩散性的吐息便迎上了被神力环绕的刺。

轰——！！

随着双方的攻势相触，浓雾开始弥漫，一阵颇为刺耳的响动在整个通道中传递开来。

一尊重伤的神祇与一尊昔日最强神祇遗留下来的手段正式爆发冲突。

“…呜？！”

然而，这场交锋完全算不上旗鼓相当。

因为仅仅只是第一轮交锋，黛儿就已经受了伤。

随着龙息将第一波神刺悉数溶解后，

有几枚神刺并未被龙息溶解，在浓雾中穿透过来，险之又险的擦过了黛儿的身体。

衣衫与轻甲瞬间撕裂，数道血痕清晰可见。

显然，与卡蜜拉相比，这头银龙虽然是昔日大陆最强神祇留下的手段，但还是弱了不少。

然而，银色巨龙虚影毫无畏惧，竟是主动突入了浓烟之中，试图主动想卡蜜拉发起进攻——

“…黛儿小姐，先退回来，这里太狭窄了，再加上那些刺的数量又太多了……”

见到这一幕，赫丽迅速将黛儿拽了回来，开始对她身上的伤口施展治疗。

“希望那头银龙能再稍微坚持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足够了。”

见到这一幕，轻轻将熟睡的大天使放到一旁，乔温继续开始检查起了眼前的岩壁。

他刚才之所以特地后撤，除了想让迷你银龙顶在前面保证自己和大天使的安全以外，还有另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想要仔细检查一下眼前的这面墙壁。

和周围的其他岩壁不同，这一处岩壁已经被击穿了。

先前厄里莎随手拍歪凯恩投来的雷枪之后，那柄失去了准头的雷枪便是砸在了乔温此时正在检查的岩壁上。

“果然……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

“明明连雪山上的那些遗迹石板都会被触及神灵层次的箭矢震成斋粉，为什么这块岩壁后面的东西在被雷枪砸到后还能完好无损？”

此时，随着乔温用手一点一点将被完全雷枪完全击穿的岩壁刨开，他总算看清了岩壁后面的景色。

一面石板。

一面全身上下都雕刻着无数繁杂纹路的石板。

望着这一幕，乔温终于确定了自己眼前的是什么。

一处遗迹。

一处能给黛儿提供增幅的巨龙类遗迹。

一处远比雪山上那些遗迹规格更高，高到足以在神造兵器的轰炸下依旧安然无恙的巨龙遗迹。

“……”

伸手将挡在眼前的最后一片岩屑丢开，乔温看清了下面的古老文字。

很快的，他便认出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缪奇·艾尔连科。

就和乔温所预料的一样，这里……这处被几十年前的监狱犯人无意中挖出来的通道旁边……就是那头传奇银龙的遗迹。

“不，说不定并不只是单纯的遗迹……”

脑海中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曾在地板上听到的那一阵阵心跳声，若有所思。

“总之……现在必须得赌一赌了。”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卡蜜拉全面压制的，几乎只能被动挨刺的银龙虚影，乔温已经意识到，大概再过不久，这头银龙虚影就没了。

而到了那个时候，会有生命危险的，并不光是身为幼神的黛儿和赫丽……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靠在自己腿边熟睡的大天使，乔温犹豫了片刻，一咂舌，心里蓦地产生了一个有些奇妙的推测。

“黛儿小姐……我想到了一个破局的方法，希望你能稍微配合一下我。”

回过头，乔温张了张嘴，叫住了正在接受赫丽治疗的黛儿。

“破局的方法……我要怎么做？”

听到声音，黛儿有些疑惑地抬起了脑袋。

“我需要先确认一下，你现在正在接受着某种增幅，换句话说……你现在正和某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对吧？”

乔温做出最后的确认。

“…嗯。”

被这样问道，黛儿犹豫了一下，小小的点了点脑袋。

“那……请你什么都不要想，按照我说的做就足够了。”

见状，乔温先是将一旁睡姿稍微有些歪歪扭扭的大天使摆正，随后便主动起身走向黛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蹲着的姿势拉了起来。

“等、等等……人类？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说让我们坚持一会儿……现在难道是想到办法了吗？”

在被乔温拉住后，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黛儿正用有些惊讶的目光看着乔温。

“对，想到了。”

乔温点了点头，然后他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盯住了黛儿：“你通常在什么情况下心跳能达到一秒九下？”

之前将耳朵贴在地上时，乔温所听到的心跳频率是一秒九下。

“……哈？”

脸上表情微微僵住，在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后，黛儿最终还是用不是太确定的声音：“做一些巨龙特有的修行锻炼……之类？”

“那就立刻做吧，最快需要多久？”

闻言，乔温这样询问了一句。

“有、有相应准备并且中途不间断训练的话……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虽然有些迷茫，但黛儿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太慢了，换一个。”

听到这个答案，乔温顿时皱了皱眉毛。

“但、但是……除了做这些以外，我的心跳速度就没有达到过那个频率了……”

黛儿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现在可不是适合遮遮掩掩的时候。”

明显注意到这小母龙本能地在隐藏着什么，乔温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那个，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次……就在在看到一个人类男性和女性打架的影像记录魔法时……好像也稍微……”

被乔温这样一提醒，黛儿也像是意识到了现在的危险情况一样，脸上一红，一咬牙，小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对那种东西都能兴奋到这种程度……你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鬼。”

“要…要你管！”

“总之，那就先试试，你自己紧张点。”

叹了口气，乔温并没有与犹豫，直接伸手将眼前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黛儿抵到了身后的岩壁上。

“你看的那里面的主角，跟我比起来怎么样？是怎么样的类型？有什么特征？”

眼底转瞬间涌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炙热情绪，近距离凝视着眼前这小母龙的脸，乔温开口询问道。

“诶、诶？那个……男主角是一个满口污言碎语，很喜欢说脏话的……等、等等……人类？你突然间在做什么——？？”

脸上霎时间红晕弥补，黛儿近乎本能地挣了挣手臂。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短时间内的事态发展超乎预料而变得太过紧张的缘故，她的力气小得可怜。

“闭嘴，你这碧池。”

察觉到这一点，乔温当即手上一用力，直接把未反应过来的黛儿手臂捏住，然后缓缓将脑袋凑了过去。

当然，为了更多的延长这小母龙紧张的时间，乔温凑过去的速度并不算快。

扑通、扑通、扑通——

最终，就在大约三秒之后，在快要碰到黛儿的乔温已经准备收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猛地震动了起来……！

只一瞬间，脚下的大地迸发出无数裂纹，一阵阵强韧而又有力的心跳声从裂缝中扩散而出，充斥着整个通道。

“吼——！！”

下一刻，伴随着一道威严满载的低沉嘶鸣声从中猛然传出，这片大陆开始迎来剧变！

——————

抱歉更晚了，本来今天码了将近两万，不过后面5K改了好久还是不太满意，卡蜜拉小姐大概只能在明天哭了

第053章：她哭的像个孩子

边境小镇，镇内。

“阿尔……你在哪？”

天空中无数神力因子飘散，独自游荡在一整条被碎石和房屋残骸堆满的废墟街道上，维娜脸上的表情盈满了迷茫。

不在。

明明已经在光墙撤下后的第一时间赶回了原地，但是……她并没有看到阿尔。

为什么不在？

是又被卷入了什么意外里面了吗？

明明那个时候已经对自己点过头了……

在哪？

到底在哪……？

“……阿尔。”

双眼中的神采逐渐发生变化，在走过一处废墟堆时，维娜缓缓蹲下身，将一枚只比自己手心稍大一些的瓦片翻转了过来：“你在哪里。”

……

……

边境小镇外，利塞壬国境外。

此时此刻，这附近的一大片区域正被无数魔法阵笼罩点缀，形成了一个大型的包围圈。

圈内与圈外……几乎已经成为了信息完全隔绝的两个世界。

“嘤嘤嘤。”

全身蜷缩着趴在地上，鼻尖不时发出哼声，黑龙蒂姆正一动不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以往像这种时候，它大概会兴高采烈的在四周的区域飞来飞去，寻找漂亮且强壮的异性凶兽，向她们展示自己身为纯血雄性巨龙的骨气。

如果那些凶兽还有伴侣在旁边的话就更好了，因为这会让它更加亢奋。

巨龙一族的求偶一直都是轰轰烈烈且简单直白的。

至今为止，成年的短短半个月里，它记得自己就已经用爪子按倒了十余头试图向自己露出獠牙的雄性凶兽，强制它们观看自己的表演了。

然而，现在的它已经没有办法再这样做了。

自从经历了那个犹如地狱一般的下午之后，它就对自己将来的龙生失去了方向。

没有荷尔蒙的生活，虽然让它不用再气喘吁吁地每天去做那些重复的运动，但也让此时的它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生活……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充实了。

虽然不知道主人大人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自己，但回忆着以往那对自己无比亲切的主人的脸，黑龙蒂姆就觉得……肯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但是，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它也不是很清楚。

因此，它在失去宝贝的那天晚上，就决定换上另一种生活方式，当一条乖巧听话的黑龙。

然后…

然后……

等到宝贝重新长出来之后，自己就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美滋滋的这样想着，黑龙忽然感觉肚子里涌上了一丝便意。

如果按照以前的习惯，它大概会直接选择就地解决……

不过现在不行。

因为此时就在它趴着的地面下方，那位美丽优雅的主人正在和一群人类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噢天呐，这种情况下，它可不敢挑在这种地方解决。

——稍微去远一点的地方处理吧，只要不离开这附近的魔法阵，主人应该不会生气。

脑海中回忆着不久之前在这附近布满了各种迷幻魔法阵，然后一脸期待的让自己守在这里不要乱跑，便有些蹦蹦跳跳钻进地底的主人，黑龙蒂姆默默爬起了身。

在失去了宝贝之后，现在唯一能让蒂姆感到些许充实的……大概就是展开双翼翱翔在天空上了。

下一刻，略显尖锐的呜咽声从龙颚中漏出，背后的双翼缓缓展开，它一跃而起，向着空中飞去。

然后在经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它又猛地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

——啪叽。

沉重的重量与庞大的体型交织在一起，只这一撞，黑龙蒂姆就将身下的大地砸出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

当然，这种程度对于巨龙、尤其是对于纯血黑龙的强大肉身来说，并没有丝毫问题。

下一秒就能活蹦乱跳的重新爬起来。

可不知为何，在黑龙蒂姆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它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

身躯就仿佛在无形中被好几头强壮的成年巨龙压在身上一样，变得无比沉重。

此时的它甚至连最简单的翻身都做不到！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贴在地上的缘故，黑龙蒂姆此时已经隐约听到了那从这片土地下方传出来的某种声音。

咚、咚、咚——

就仿佛某种生物的心脏跳动声。

不光如此，就在黑龙蒂姆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下意识的想要更加仔细的去倾听这股心跳声时，一道低沉而又古老的龙吼声忽然从身下的地面层层穿透，传入到了它的耳边。

然后，黑龙蒂姆浑身上下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为之一僵！

这一刻，身体里的血液流速仿佛凝固，四肢百骸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为何，黑龙蒂姆发现，仅仅只是这一道低沉的龙吼声，就让它那从未受到过任何压制的纯血血脉……竟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萎靡。

而且更糟糕的远不止如此！

随着腹部涌上一丝暖意，黑龙蒂姆猛地回想起了……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些东西的自己，似乎很难控制住生理上的行为。

然而，在它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深深的坑洞中，逐渐有着些许温热的水花溅出。

感受着腹部的鼓胀感不断消退，黑龙蒂姆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完全放弃了思考。

……

……

“好重!”

就在耳边传来龙啸，脚下仿佛被撕裂之时，乔温顿时感觉到自己全身承受的重力都在这一刻加重了好几倍。

即便是他现在这种经过强化后的肉身都也在这一瞬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随时都会垮掉。

而这，仅仅只是沉眠于地底的巨龙苏醒之前所产生的些许余波罢了。

“果然……这种能力，这种仅仅无时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构成重力领域的能力，毫无疑问是那头银龙……”

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的种种反应，乔温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头传奇银龙全盛时期的重力领域传闻直接能将整片大陆囊括，完全将天空化为一片禁区。

现在看来，乔温觉得‘羽不能翔，足不能跃，深重若千钧’这段文献中的描述，可能即便存在着夸张的成分……但夸张成分所占的比例，或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高。

“厄里莎现在怎么样了…？”

迅速检查完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之后，乔温下意识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大天使。

然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表周遭的那一层暗物质的缘故，大天使似乎并未在这股突然加剧的重力领域中受到太多干扰，依然睡得沉沉的。

“什……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乔温耳边听到赫丽那明显相当惊愕的声音。

刚刚才将黛儿身上擦上治疗完毕的她同样也受到了重力倍增的压力，双手撑在地上，眼眸中满是茫然。

此时此刻，唯一没有受到重力领域影响的……似乎仅仅只是有黛儿一人。

“…你们两位怎么了？……喂人类，你到底做了什么？刚才从地下传来的那道吼声……应该是一头巨龙的吧？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离开这条通道？”

右手按住心跳明显有些过速的胸口，尽管脸上依然红晕明显，但在听到从脚下底板上传出的龙吼声后，她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垂下视线，看着原本已经与自己近在咫尺，却莫名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力而蹲下的乔温，她有些担忧的开口询问了起来。

“……这道龙吼声，难不成这附近就是那头银龙的……？”

明显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自然不光是乔温这一方。

在通道的另一边，刚刚已经将银龙虚影彻底瓦解的卡蜜拉也是神色猛然一变。

“这个臭小鬼……刚才之所以在挠墙，难不成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

脑海中蓦地回忆起了先前乔温的一系列怪异举动，卡蜜拉整个人都愣了一愣：“等等……？明明我也在这里……为什么反而是他先注意到了，我没有注意到？是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其他地方了吗？”

“……对，肯定是这样，如果我也把注意力稍微分散一点的话，肯定也是能注意到的……”

伴随着脑袋里下意识浮现出这一明显没有意义的攀比念头，卡蜜拉脸上的神色霎时一僵。

因为她忽然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居然已经沦落到在面对一个连同类都算不上的人类小鬼时都不愿意承认失败，反而开始给自己找借口的悲惨地步了。

“……”

霎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挫败感再度猛地涌上了卡蜜拉的心头。

又是这个小鬼。

又是这个小鬼……

又是这个臭小鬼！

一次。

两次。

短短一天之内，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一遇上和这个小鬼有关的事情，都会在最重要的关头遇上这种糟糕的展开？

——该撤退了。

此时此刻，那将此处无差别笼罩的重力领域同样将卡蜜拉包含在其中。

为了抵抗这股领域的影响，卡蜜拉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神力正在加速消耗。

而且，不光如此……此时从她脚下地板传来的震动，也正以一种极端惊人的速度越发明显。

仿佛随时都会有棘手的东西破土而出。

本源半毁，神力的储备不足二十分之一，现在卡蜜拉的状态差得离谱。

而那头银龙，即使是全盛时期的她也需要谨慎对待。

在脑海中，她的理性一直在提醒着她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不想离开。

明明就在眼前了……

明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阻碍，那个臭小鬼现在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了——

“…？”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乔温就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样，有些吃力的抬起脑袋，看了卡蜜拉此时所在的方向一样。

两人不出意料的四目相对。

随后，就仿佛从卡蜜拉的双眼中察觉到什么一样，乔温又默默地低下了脑袋，此时已经被重力领域压得难以动弹的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

见到这一幕，卡蜜拉再一次头脑发热，冲动最终战胜了理性。

对啊，这个臭小鬼……现在已经没有路可逃了。

即使之前自己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但自己是神明，即使失败了再多次也没关系，只要成功一次就足够了。

现在，就是现在，自己只要再在这里稍微努一点力抓住这个臭小鬼，那么至此为止的所有的失败都将画上句号……

脑海中在一瞬间想通了这一点，卡蜜拉不再有丝毫犹豫。

那斑驳的神力因子将她全身包裹，她迅速向着乔温所在的位置赶去。

这一次……死都要抓住这个臭小鬼——！

七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即便顶着愈发沉重的重力领域，此时的卡蜜拉也依然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极速缩短。

“…草。”

全身趴在地上，明显意识到了卡蜜拉想做什么的乔温顿时眼角直跳，连忙开口叫了身旁的小母龙一声：“射她！快用箭射——！”

嗤啦——！！

乔温话音未落，数枚长箭便已然从黛儿的弓弦上离弦而去，直接在这片并不算宽敞的通道中封死了卡蜜拉所有的回避路线。

打从一开始，根本不用乔温提醒，在身边突然发生变故之后，黛儿就已经颇为警惕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卡蜜拉身上。

此时，伴随着数枚经过缪奇遗迹增幅后的箭矢射出，就连被瞄准的卡蜜拉都是眉毛止不住的一皱。

这些箭矢的威胁程度已经快要抵达白金阶生物的极限。

她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要想无伤接下这些箭矢，用同等量级的魔力肯定行不通，只能更进一步消耗神力。

“…！”

白皙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急躁，略显凌乱的亚麻色长发披散，周身神力因子沸腾，卡蜜拉直接选择用身体接下了这些箭矢！

旋即，脚下步伐毫无停顿，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多余耽误都未曾出现，直接无视了距离自己更近的两个幼神，伸出手径直一把抓向了趴在地上的乔温——

……终于……抓到了！

指尖已经触及乔温的衣角，尽管神力即将告捷，但卡蜜拉的脸上却反而在这一刻露出了那名为“满足”的神情。

然而，命运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确实会莫名变得异常残酷起来。

即使对象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吼——！！”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嘹亮的龙啸声从地底的裂缝中传出。

然后，就在卡蜜拉与乔温中间相隔的那条裂缝猛地突起，一枚规模相当惊人的龙角顶出了地面……

“…诶？”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永恒。

忽然从中间将两人隔开的龙角，让卡蜜拉探向乔温的手出现了一丝偏差，那原本正好能抓住乔温的指尖最终擦着乔温的衣领划过，仅仅只拽掉了一小部分衣角，然后便无功而返。

这一刻，卡蜜拉脸上的神色完全凝固，那对清澈的眼眸中在这一刻盈满了茫然与无助，就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

另一边，近距离体验着这惊险的一幕，眼睁睁看着卡蜜拉一把撤掉自己的一小部分衣领，乔温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他身上的这件衣服，之前可是扛过了那个光头神明用力拽着乱甩的，结果现在直接就被卡蜜拉在一瞬间给扯出了一个口子。

这个婆娘，刚才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倒不如说，假如这卡蜜拉没有那么冲动，手上用的力气稍微小一点的话，说不定这件衣服就不会坏掉，还能直接反过来把穿着它的乔温也一并拽到卡蜜拉的身边去……

…当然，这只是假如。

对于自己如果在这里被卡蜜拉抓住之后会发生什么，乔温并不感兴趣。

他知道，在这次近乎世界线分歧点的一瞬间，最终赢得胜利的不是卡蜜拉，而是他乔温！

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机会再接近他了。

嗡——！！

那瞬间破土而出，将乔温与卡蜜拉隔开的龙角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

通道在一瞬间扭曲坍塌，那龙角之下的狰狞龙首猛然扬起——这头在地底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庞然大物……在一瞬间突破数十余米的土层，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正好待在龙角附近附近的乔温等人，也被连带着顶上了数百余米高的天空，然后在重力领域的环绕下急剧下降，在无数乱溅的碎石土块中四散坠落。

其中乔温和卡蜜拉更是因为龙角的相隔，完全被顶向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喂！人类…？！”

整个过程中，唯一没有受到重力领域影响的黛儿神色焦急，她十分担心乔温的安危。

当然，更多的是担心这个孱弱的人类在待会弄落地时会脑袋着地，然后导致脖颈脖颈折裂……

双腿稳稳踩在一块坠落的土石上，冰晶长弓的弓弦在她手中拉满，一柄魔力凝聚而成的箭矢已然遥遥对准了乔温。

当然，她瞄准的不是乔温的脑袋，而是乔温的一处衣角。

她打算借助箭矢的冲击力在落地的过程中将这个纸糊的人类钉在树上，至少要避免这个拖油瓶摔死后连累自己……

“等一下！这种情况下你能射准不？能就再多射一箭！还有厄里莎呢，她现在重伤，摔不得！”

察觉到自己被瞄准了，被重力领域压制到难以动弹的乔温瞥了一眼距离自己不算太远、同样也被顶上了天空的大天使，很干脆的拖了这个棉被仔下水。

“…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使唤人……”

眉毛狠狠地一皱，黛儿再度凝聚了一支箭矢抵在拉满的弓弦上，然后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等待时机。

随后，就在乔温从天而降，即将以脸触地的时候，她指尖一松，两枚箭矢瞬间爆射而出！

在箭矢离弦之后，黛儿甚至都来不及查看结果，便立刻转过身去将距离自己不算太远的赫丽抱住，稳稳的踩着碎石堆逐一降落。

叮！

叮！

然后，随着衣角被箭矢射住的动静传出，乔温也在距离地面只剩大约数米左右的时候被牢牢钉在了一颗稍显粗壮的树上。

而就在他的身旁，依然未曾醒来的大天使也成了他的同伴。

“这箭技，妙啊。”

撇过视线仔细观察了一下后者的脸，确认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乔温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然后，他开始在半空中脱起了衣服。

在把被射中的外套留在原地之后，乔温很快便带着大天使回了地面之上。

“……总算是得救了，但是……这头龙给我的感觉……总感觉有点奇怪。”

感受着脚边不断传来的，愈发明显的震动，乔温抬头看向前方。

在那里，除去数秒之前最先探出地面的头颅以外，这头传奇银龙此时已经大半个身躯都爬出了地面。

很大。

要说对这头银龙的第一印象，乔温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庞大。

那犹如一座山岳般的壮硕躯体立于地面之上，从乔温此时的位置来看，他甚至需要抬起脑袋，才能将眼前的巨龙看个完整。

与之相比，无论是他之前见到过的纯血黑龙，还是那头迅如疾风的龙王，都没有丝毫可比性。

双方之间体型的差距之大，就仿佛一个强壮的成年人和婴儿一样。

“不过，虽然带给人的感觉确实相当可怕，但就体感来说，似乎还是这棉被仔刚才开翼的时候压迫力更强一些……”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巨龙缪奇变远了的缘故，乔温受到的重力压制已经减轻了许多，这也让他在观察到这头传奇银龙时，下意识将对方和自己身边的大天使做了一次对比。

“除此之外……它的身体怎么看起来有些透明？而且表面的皮肤也很奇怪……”

随后，相隔着一段距离，乔温颇为警惕的观察着不远处的巨龙神祇，他的眼神也逐渐开始发生变化。

因为他发现，现在的他竟然能直接透过这头巨龙的身躯，一眼望见它体内那颗正在不断跳动着的庞大心脏！

而且，这头巨龙体表的颜色，也并非像乔温原先预想到的那种璀璨光洁的银色，而是一抹纯粹的黑色。

“总感觉……这种颜色是不是和这棉被仔身上的这些暗物质有点像？”

下意识仔细观察起了缪奇的身体，乔温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对，这已经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仔细一看，这家伙身上除了心脏和眼睛以外，不全都是暗物质么？这个……是怎么回事？”

眼角微微一跳，乔温拖着毫无知觉的身躯，视线不断在怀里天使和远处巨龙身上游移，脸上表情越来越诡异。

他几乎能够确信，此时侵蚀着大天使伤口的东西，和此时构成缪奇庞大身躯的东西……是同一种。

其中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头远古银龙身上的暗物质密度明显要高得多，已经彻底凝成了实体，变成了它的身躯。

而且，这些实体化后的暗物质似乎完全失去了侵略性。

回忆着自己之前近距离接触到这头银龙，并且被顶上天时的遭遇，乔温发现，虽然当时他已经和这头银龙产生了肢体接触，但却并没有受到来自它身上暗物质的袭击。

“是它能控制暗物质？还是说它本身就和这些暗物质的起源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除了维娜以外，它也有希望能治好厄里莎……”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忽然又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咚、咚、咚……

此时在缪奇的身上，那庞大的心脏虽然在不断跳动着，但就在那枚心脏的周围，正有着无数凝成丝线的暗物质将其像蛛网一样紧紧缠绕着，那深深的勒痕看起来就仿佛是想要让这枚心脏停止跳动一般。

“说起来……我记得巨龙这种生物的心跳一般都很慢，不进行高强度活动的时候每秒跳动的次数甚至比人类的平均值还要低……”

“如果之前只是单纯的趴在地底休眠，那么这头巨龙的心跳速率应该不至于达到一秒九跳才对。”

“现在看来…这缪奇无论是之前的漫长岁月，还是此时苏醒之后，一直都在和某种东西进行着高强度的对抗，这才导致它的心跳速率一直居高不下。”

脑海里逐渐回忆起和巨龙有关的讯息，乔温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顿时烟消云散。

很显然，此时正在跟这头巨龙的心脏进行对抗的，只会是它身上的那一大片暗物质。

既然会被暗物质侵蚀和攻击，那就说明这头巨龙并没有操控暗物质的能力……如果更大胆一点来猜测，乔温甚至都觉得它的身躯或许就是因为在被暗物质完全侵蚀之后，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换句话说，它很明显也是暗物质的受害者。

“吼……”

正当乔温想到这里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吟从缪奇那边传了过来。

“？”

然后，当乔温下意识重新望去时，却发现这头巨龙在苏醒并将大半个身体爬上地面之后，此时正用一种与那庞大身躯完全不相称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小心翼翼的将最后剩下的尾巴探出了地面。

“它的尾巴上正卷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结晶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和大天使有着一小部分肢体接触的缘故，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乔温也清晰的注意到了此时正被缪奇用尾巴尖卷着的块状结晶。

有人。

此时此刻，就在那面看起来颇为小巧的块状结晶内部……正包裹着一个人。

一个正安详沉睡着的女人。

“…吼。”

颚中再度漏出一声低吟，轻手轻脚的将结晶摆放到自己的面前，巨龙趴在地上，守在结晶旁边，那对原本冷漠威严的暗金色瞳孔也都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月光从天空洒下，稍稍为这幅景色增添了些许朦胧的美感。

“……”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安静了下来。

“那个传闻…看来是真的。”

片刻后，小小的叹了口气，乔温也将目光从巨龙身上收回。

就在刚才，除了脸以外，他还注意到了结晶中那个女性的衣着。

很古老。

虽然看起来依然雍容华贵，但和维娜书房里那些时尚书籍里的着装搭配完全不同，中间距离着一段相当明显的年代感。

就像一位远古时代的人类公主。

——巨龙缪奇晚年时曾莫名突入城镇，在举国婚礼之上劫走了某人类公主，破坏了一场人族国家之间筹备已久的政治联姻，令两国国王十分尴尬，敢怒不敢言。

尽管从黛儿不用化形就能完全保持人形这一细节已经猜到了她的母亲是人类女性，但乔温完全没想到连同缪奇抢婚这一传闻竟然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看这样子，现在还是不要打扰它比较好。”

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手酸的乔温重新掂了掂怀里的大天使。

在单手将厄里莎那头淡金色的长发胡乱挽成团子后，乔温便将她重新扛在了肩上，准备离开这里。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似乎不太妙。

这里是边境小镇的外围，龙神缪奇沉睡的地点似乎处于利塞壬的边境外。

听赫丽之前的说法，当时那些在地下挖出通道的人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主城，而是直接挖个通道逃出利塞壬，这也就使得通道的前半部分几乎已经延伸到了利塞壬的国土范围之外。

不过听说其中有个囚犯刚刚离开利塞壬之后一从通道里探出脑袋，就正好被国境外围一头路过的鹰类凶兽顺手叼走，直接整个人都没了。

在那件事发生后，才让其他囚犯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意识到利塞壬才是自己的真正保护伞，于是又折返方向挖了回去。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通道还没挖到一半，就被当时的监狱长注意到了，然后挨个送去了不同的奇妙牢房之中……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现在乔温比较在意的是，要先把肩膀上的大天使藏到哪里。

早在原先，他的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有可能救下这个棉被天使的计划，但是当时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卷土重来的卡蜜拉打断了。

现在卡蜜拉已经不知踪影，按照乔温自己的判断，他只要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厄里莎藏起来，就能够放心的去执行自己的佳话了。

可是……在想了一想后，乔温愕然发现，这附近似乎并没有能让他安心存放大天使的地方。

“总之，还是先移动回利塞壬比较好，至少那附近没有什么凶兽或者魔兽，也比较方便我找地方。”

深吸了口气，乔温调整着呼吸，扛着大天使重新向着利塞壬的方向赶了过去。

当然，他这次并不打算再回那座边境小镇附近，毕竟维魔女可能还在那附近寻找赫丽和他的踪迹，要是看到他现在扛着大天使的样子，那就全完了。

‘不过还好，这缪奇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刚才是怎么对那只小母龙的，大概是被暗物质影响了的缘故，它现在看起来也和之前棉被仔一样晃晃悠悠的，它甚至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女儿就在附近，连自己苏醒的原因都有些迷糊，目前的行为也像是在苏醒后本能爬上地面来看风景……’

一边移动着，乔温一边为自己感到庆幸。

怎么说呢，虽然先前因为情况紧急，他没想那么多就把黛儿按在了墙上，但现在事后回想起来，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当着一个曾经主宰了整片大陆的恐怖家伙面前强吻对方的女儿，虽然只是做了个样子，但要是被知道了，那结果有多严重，乔温光是想想都感觉浑身凉嗖嗖的。

在现在这棉被仔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情况下，乔温觉得这缪奇大概一个眼神就能把自己给撒了——

“嗯？”

正当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腿抬不起来了。

原先笼罩在他身上的重力，莫名其妙的又一次加重了许多。

虽然还不至于将他压垮，但却直接让他变得连腿都迈不开，只能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这头银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又变重了？’

嘴里下意识嘟囔了一句，乔温有些吃力的转过脑袋，再度望向了银龙缪奇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当场就愣住了。

因为乔温发现，这头原本几秒钟前还趴在地上的巨龙，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抬起了头颅。

那头颅所朝向的方向，就是他现在的方向。

那瞳孔所注视的位置，就是他此时的位置。

“……？”

伴随着自身的目光与那对硕大的龙瞳在半空中相撞，乔温霎时间大脑一懵。

被发现了。

虽然并不确定这头巨龙为什么突然盯住了自己，但此时此刻，单单从对方那暗金色的龙瞳中，乔温完全没有看出任何善意的情绪。

“吼——！！！”

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样，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这头巨龙便像是看到了某种令它不悦的事物一样，猛地发出了自苏醒之后最为残暴的一次咆哮。

哗啦——哗啦——

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震碎的动静淅淅沥沥的传出，这一次，这头传奇银龙的咆哮声已然穿透了某种无形的屏障，真正意义上的传出了很远很远。

“要糟，要糟要糟要糟——”

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乔温近乎本能地想要脚底抹油。

然而，一如几秒钟前一样，在被缪奇盯住了以后，无形重力加身，他甚至连抬起腿这种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驻足原地。

‘这头龙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怎么忽然间就把我这边给瞪住了？’

‘难道它是知道我刚才对那小母龙做过的事情的？但也不对啊——’

‘如果它真的知道的话，那它在爬上地面之后的第一反应，也应该直接是去找那个同样被它顶飞了老远的女儿才对……不可能就地懒洋洋的趴下，更不可能直接过来找我……’

‘还是说……真正引起这头龙注意的，并不是我？’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短短一瞬间，乔温底力爆发，脑海里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很多。

‘看这头龙被暗物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这种时候被真正引起它注意的，难不成是棉被仔身上的这些暗物质？’

最终，乔温得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重力一轻，然后就仿佛换了一个方向一样，竟是直接凭空拽住他主动向着那头正趴在原地的巨龙而去。

‘不光能加倍重力，甚至连目标受到重力的方向都能改变？？’

牢牢搂着肩上的大天使，全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着起飞的乔温颇为急躁的眨了眨眼睛。

他已经能察觉到从那头巨龙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杀意，此时感觉相当不好。

‘我明明绕开了维娜，甩开了卡蜜拉，结果自己反而要莫名其妙的凉在一头刚刚被我自己叫醒的巨龙手上？’

在总计大约两秒的诡异飞行后，乔温已经被拖拽到了巨龙缪奇的面前。

抬头望着眼前正低头俯视着自己的巨龙身上，乔温顿时感觉心态有点炸。

这……算哪门子的玩笑？

“吼…”

低沉的呜咽声从喉间漏出，在将乔温拽到面签后，巨龙缪奇沉默俯视着正缠绕在他和厄里莎周身的暗物质。

那对暗金色的瞳孔闪烁着，这头巨龙在注视着这些暗物质的时候，就仿佛想起了某种令它相当愤怒的事情一样，那原本因刚刚苏醒还显得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发生变化，浓郁的杀意在这一刻澎湃到了极点。

下一秒，那狰狞的龙爪猛然抬了起来，月光之下，漆黑的阴影瞬间将乔温覆盖笼罩。

“…完了，来不及了。”

并没有坐以待毙的乔温手里正攥着一枚维娜给的传送纸条，但以前就曾经用过这种东西的他很清楚，先不说在这里撕掉之后被传回那间小屋的只有他一个，单单现在这种短暂到以秒来计算的突发状况，撕纸条就已经来不及了——

嗤啦——！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巨龙缪奇的前爪并未落下。

因为它的这一动作被打断了。

不……与其说是打断，反倒不如说是打扰。

银色的箭矢上光芒璀璨，此时此刻，一枚从不远处射来的箭矢正好卡在了它的前爪之上。

当然，如果要为这次箭矢对缪奇造成的伤害列出详细数据的话，大概只会是-1。

——愚蠢的生物……

——是吾沉眠太久了吗？如今连这种只有程度的货色都敢于向吾露出獠牙？

并没有任何声音从缪奇的口中传出，但此时在乔温的脑海里，却凭空浮现出了这样一道威严满载的陌生男性声音。

——三流货色，带着吾赐于你的恐惧……去死。

“吼——！！”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再度于乔温脑海中浮现，旋即，乔温便看到眼前的巨龙首次完全张开了龙颚，一道威严到了极点的龙吟声从其口中猛然传出！

这一次的咆哮声和之前那几声完全不同，其中已然带上了难以形容的强烈龙威。

最先在极近距离感受到这股龙威的乔温，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龙族神明的龙威异常惊人。

和龙王以及远古巨龙群的量级完全是两个次元，即便是此时的乔温感觉到全身不听使唤，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在全身乱窜，他甚至连双眼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留下眼泪——

与此同时，视线朦胧间，乔温也注意到，就在先前射来箭矢的方位，已经有着一道纤细的人影像刚才他的一样被无形的力量凭空拖拽着，径直吸了过来！

“草！停下！那特么的是你女——”

见到这一幕，乔温呼吸一窒，脸上唰的一下惨白如纸，连忙大声高喊。

然而，他的声音还是快不过巨龙的甩尾速度。

——死。

巨龙缪奇眼神淡漠，它始终未曾移动，仅仅只是将原先那搭在地上的粗壮龙尾以极其灵活的方式甩动起来，径直扫向了那一道被它轻易“抓”了过来的三流货色。

虽然才刚刚醒来，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忽然醒来，但巨龙缪奇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力量与地位。

虽然才刚刚醒来，因为暗物质的侵蚀而暂时性的遗忘掉许多东西，变得几乎只记得自己最可爱的妻子，但巨龙缪奇从来不会因此而对那些敢于向自己露出獠牙的蠢货手软。

虽然才刚刚醒来，但巨龙缪奇很确信，没有谁能在自己这一甩尾下幸存——

“……吼？？”

然后，就在龙尾即将与半空中的人影接触，就在巨龙缪奇目光冷漠的瞥了那即将被自己一尾巴带走的蠢货时，它忽然浑身一僵，硕大龙瞳徒然惊恐的缩小，连忙在半空中回收尾巴。

砰！

在这一瞬间，它甚至还颇为狼狈地就地滚了一圈，强行将已经有些收不住的尾巴拽着砸向了一旁，当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喂！你没事吧？？”

见到这一幕，突然感受到浑身一轻的乔温连忙擦了擦眼睛，快步跑向了被重力拖拽过来后跌坐在地上的同伴。

“……呜，呜……”

听到乔温的声音，刚刚才和死亡擦肩而过的黛儿轻声呜咽着，她有些迷茫的抬起脑袋，将脸转向了乔温。

白皙的脸蛋上在此刻盈满了无助与恐惧，往日里那漂亮的眼眸中眼泪汪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才被大吼大叫的缪奇当成了龙威第一冲击对象的缘故，她此时明显被吓得不清，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正在努力想要忍住哭声，但显然，完全忍不住。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事了……”

见到这一幕，还扛着大天使的乔温愣了一愣，然后迅速将肩上的大天使轻手轻脚的平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蹲下身体，抬起一只手伸向黛儿，细声细语的安抚起了这只刚刚才救了自己的小母龙来。

然而，乔温不伸手还没发生什么，但在一伸手后，眼前的黛尔就仿佛忽然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直接抱住他的手臂吧脸埋在了他的衣服上，呜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

注意到自己衣服正在以一种相当明显的速度被浸湿，乔温愣了一愣。

随后，在意识到这种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后，他所幸放弃了挣扎，就这么蹲在原地，安静的等黛儿平复精神状态。

‘她刚才被拖拽过来的方向似乎距离我被钉在树上时的方向很近……原来如此，看来是在降落之后不放心我这边，然后在沿路找过来的时候正好注意到我被缪奇拉过去了么……’

小小的活动了一下之前被大天使压得有些酸痛的左肩，乔温若有所思的看了怀里的黛儿一眼：‘可怜的孩子，差点闹出这么大一个惨剧……’

巨龙缪奇在一击脱离之后便没了声响，乔温的四周再度变得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耳边仅仅只剩下了怀里黛儿的抽泣声。

时间缓缓流逝。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乔温注意到黛儿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压在他怀里的力道也减轻了一些。

“好些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状，乔温这才重新开口，细声询问了起来。

“嗯…好些了……”

这时候，黛儿的回应中已经带上了一点鼻音。

“是么，那就好。”

之前没经历过类似情况的乔温也不太清楚这种时候该做什么比较好，眼见黛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便象征性摸了摸后者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

“说实话，刚才真的是多亏你才得了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一边将刚才被自己平放在两三米外地上的棉被天使抱起。

他仔细拍了拍她身后的灰尘，然后便重新把她扛在了右边肩膀上。

“得……救……？对、对了……刚才那头巨龙呢？它还在这里吗？”

没了能靠着的东西，黛儿的脸颊上先是下意识的闪过许失落，然后在擦了擦眼睛后，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顿时一脸紧张的抬起了脑袋，环顾四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听起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忽然在乔温和黛儿的耳边同时响起。

“…？”

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和黛儿寻声望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头巨龙。

一头通体幽黑，正趴在一颗还没自己脑袋宽的土丘后面、目光极其不知所措的望向两人的银色巨龙。

“他……在干什么呢？”

还残留着些许朦胧的眼眸眨了眨，原本还十分紧张的黛儿在见到这一幕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是呢，看它那个样子，大概是受到了某种很大的惊吓，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向你下跪道歉吧。”

遥遥望着远处那头虽然从客观上救过自己，但却又差点莫名其妙杀掉自己的巨龙，乔温毫不客气的张了张嘴：“毕竟是个连自己女儿都差点动手杀掉的慈父。”

“诶？……真的吗？”

并没有意识到乔温话里的第二层含义，黛儿在听到乔温的介绍后，顿时联想到了自己刚才的遭遇，近乎本能地后退了两步，那望向缪奇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人类，你给吾闭嘴！

“法克，你看这棉被仔好了之后找不找你谈心就完事了。”

此时，面对自己脑海中传来的、那明显有些慌张起来的声音，乔温只是轻描淡写的抬起了右手，将最长的指头留给了远处的巨龙。

————

嗯，永远不要相信一个作者的剧透…

你们以为今天哭的是卡蜜拉？其实是我黛儿哒！

第054章：这魔女好凶

世界已然陷入震惊之中。

伴随着不久前的一声满载怒火的咆哮，周边无数的迷幻法阵悉数裂开，那满载怒火的龙啸声就仿佛具有着某种无形的穿透力一般，传出了很远很远。

与此同时，没有了魔法阵的遮掩，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庞大巨龙彻底浮现在了全世界的视线之中。

而就连缪奇自身也没想到，他之前那因为看到天使身上的暗物质后近乎本能地一吼，竟是产生了不少连带效应，在无形中改变了许多生物的命运。

其中……就包括某个正在狩猎中的龙王。

‘蠢货！我为当今龙王，万千巨龙之首，不顺从于我，你莫不是还想反抗我不成？’

某巨木之森，无尽树冠丛中，巨龙奥西斯正高昂着头颅，俯视大地。

它伸出强韧的舌头舔了舔龙颚边缘，凶恶的独眼缓缓睁大，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正对自己露出獠牙，低吼威胁的壮硕树龙。

这一次，被它盯上的，是一头浑身都被碧绿色覆盖，双翼退化，唯独四肢与脖颈格外修长的巨龙。

名为树之巨龙。

“吼……吼……！”

树龙全身全身紧绷，目光警惕到了极点。

此时的它仅仅是像这样被奥西斯注视着，就感觉全身上下没由来的涌现出一股冷意，仿佛一步走错就会坠入深渊。

太强了。

虽然早已有所耳闻，只有在近距离接触之后，才会明白眼前的这头独眼巨龙到底有多可怕……

然而，纵然如此，树龙也依旧未曾放弃抵抗。

作为这片巨木之森的霸主，作为已经统治了这里数千年，锤遍森林无敌手的巨龙，它不愿意就这样向龙王俯首称臣。

相反，在被龙王赏识的同时，它也觉得眼前这头龙王挺英俊、挺有那个味道的……

‘原来如此，看来只有亲身让你感受一下痛苦，你才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反抗到底有多愚蠢。’

见树龙始终未曾又要放弃抵抗的打算，龙王顿时从鼻尖哼出一声灼热的气体，逐渐丧失了耐心。

视线逐渐炙热，龙王并未察觉到树龙望向自己目光中有任何异样。

当然，即使察觉到了它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在它看来，龙王这一名号中的所蕴含的含义，便是力压天下所有巨龙！

作为一头有理想的巨龙，奥西斯一直认为，只有亲自镇压了这片大陆上所有强壮的巨龙，才真正的能够被称之为龙王！

此时此刻，即使在客场作战，面对统治了这片森林数千年的树之巨龙，它也很清楚，自己没有丝毫败北的可能性。

要想让它奥西斯翻车，除非那三尊已经销声匿迹无数年的龙神出世……

不说那位曾经强大到找不到对手的银龙，即便是另外那两尊曾带着所有巨龙从其他世界迁移过来的古龙神，那它奥西斯大概都会在一瞬间翻车。

——但，这可能吗？

——龙神不出，龙王当无敌于世。

——至今为止总计力压巨龙上百头，战无不胜的奥西斯还从未吃过任何一瘪。

“吼——！！”

狰狞的龙颚猛然张开，已然按捺不住自身冲动的龙王双翼一展，直接在空中掠出一抹阴影从天而降，以强而有力的姿态扑向了树冠上的树龙！

“……吼！”

几近令龙窒息的威压感扑面而来，树之巨龙依然没有放弃抵抗，它竟是也同时张开了略显尖锐的双颚，在树冠上一跃而起，主动扑向了龙王！

‘哼——就这种程度？’

双方刚一撞击在一起，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力道，龙王奥西斯的眼底便涌现出了一丝轻蔑。

贫弱。

虽在这股力量和成年雄性巨龙的平均值相比已经算得上相当拔尖，但是……还是不够啊。

“吼！”

仿佛提前宣布胜利一般的高昂吼叫从喉咙中溢出，粗壮的双臂环绕，在牢牢将自投罗网的树之巨龙抓紧以后，龙王奥西斯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虽然它现在直接就能将怀里这头不知好歹的树之巨龙轻松制服，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头冰霜巨龙让它食髓知味，奥西斯打算不再像之前那样粗暴的打断四肢，而是选择稍微整出一点新花样。

它准备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举办一场漂亮而又简短的仪式。

而这场仪式的名字，叫做“巨龙上投”。

具体一点来说，便是一种在将目标抱住后，借助巨龙自身强大力量进行投掷的攻击手段，力量越大，效果越拔群。

作为龙王，奥西斯自身的力量自然不必多说。

“吼——！！”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向是奥西斯的行动守则。

下一刻，它双翼展开，强行止住了双方躯体下坠的势头，反而一跃而上，带着翅膀已经退化到平时只能滑翔的树之巨龙直升天际！

‘享受这次愉快的旅行吧，宝贝。’

对上树之巨龙愈发惊恐的视线，奥西斯冷冷一吼。

下一个瞬间，它那强韧壮硕的身躯再度发力，竟是以比刚才升空时更快的速度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带着树之巨龙从天而降！

“……吼？！吼？！”

伴随着与地面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树之巨龙开始慌了。

尖锐的嘶鸣声从嘴里传出，它开始挣扎，但龙王的双臂却犹如铁钳一般，牢牢将它禁锢……

——该松手了，希望不会直接把这头树龙摔成一滩烂泥，毕竟待会儿自己这边还要用呢。

伴随着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龙王奥西斯的心里也随之浮现出了这一念头。

然后，它当机立断，就要松开双臂——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然发生。

“吼——！”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道穿透性仿佛极强的龙吟声。

这道龙吟很诡异，就仿佛能对所有听到的巨龙都造成极其可怕的压制力。

然后，龙王奥西斯在这一刻徒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惊愕！

因为它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浑身的鳞片近乎本能地倒竖，体内流淌的血脉仿佛收到了某种难以反抗的压制，几近凝固……

咚——！！

两秒之后，伴随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传出，整个巨木之森彻底丧失宁静，无数飞禽走兽惊慌逃窜。

而在森林的正中央……也多出了一道深坑。

那是被没能收住力道的奥西斯一头砸出来的深坑。

‘该、该死的……刚才的……那道叫声……到底是什么？？发出那道叫声的家伙……是龙？不可能……它到底是什么怪物？？’

四周浓烟滚滚，奥西斯那仅剩下的一枚眼睛难以置信的瞪大。

此时此刻，由于未能及时脱出的缘故，体形壮硕，比树之巨龙更显撞到地面的他……反而成了这场仪式中受到伤害最为严重的一方。

全身多处骨折，大脑震荡，龙鳞撞瘪，皮开肉绽——

尽管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受了不小的伤，但龙王奥西斯并未因此感到慌张。

它很清楚自己的恢复能力。

此时此刻，唯一让它感到不自在的……便是它这受了伤的身体……还动不了。

除开伤势的影响以外，刚才那从远处传来的一阵龙吟声，似乎也间接的影响到了它的行动能力。

‘没事的，只是这种程度的伤，最多三分钟就能痊愈，一分钟就能回复行动……总不可能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龙王这样想着。

然后，它就察觉到自己怀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吼？”

仅剩下的一只独眼眨了眨，在愣了大约半秒钟以后，龙王浑身上下猛地一僵。

因为它注意到，几秒钟前跟它一起撞向地面的树龙……此时已经从它怀里抬起了脑袋。

很明显，这头原本预计会被它亲手砸向地面摔到瘫痪的树龙，如今的伤势远远没有它严重。

毕竟撞向地面时的绝大部分冲击力，都被先前的奥西斯自己给吸收了。

那余下的一小部分冲击力并未能对这头树龙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形势，在悄无声息之间逆转。

仿佛被命运拯救了的树之巨龙，此时已经反客为主，俯视起了行动不便的龙王。

尽管它身体的行动明显也和龙王一样，在听到先前那到龙吟后变得相当僵硬，但它至少能动。

“吼——！！”

即便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龙王奥西斯依旧未曾慌张。

只见它猛地将龙瞳一瞪，沉重的龙王级龙威瞬间从它全身散发出来！

——小子，你如果敢向我露出獠牙，最好确保一分钟内能杀了我，不然的话……你会知道什么叫做残酷。”

虽未曾言语，但龙王的怒意已然尽显。

“吼吼……吼吼吼……”

然而，树之巨龙并未胆怯。

它的脑袋略微朝右偏了八度，俯视着此时已经无法动弹的龙王，那双绿油油的瞳孔中开始闪烁着诡异的光。

“……吼？？”

双方三目相对，有些错愕的低咽声从奥西斯的颚边漏了出来。

这一可，它开始有点慌了。

这位对自己的生命力十分自信，笃定树龙一分钟内不可能杀死自己的龙王……此时的心脏跳动声正在不断加快，直接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一秒九下。

究其原因，是因为它发现……它好像见过眼前这头树龙此时的眼神。

兴奋。

惊喜。

愉悦。

性奋，性奋，性奋，性奋——！！

这个家伙此时看向它奥西斯的目光，像极了几天前它在雪山上找到小梅时的眼神……不，这已经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

简直一模一样！

“吼、吼吼！？吼——！！”

这一刻，甚至在面对可能会到来的死亡时未曾惊慌失措的龙王……终于开始怕了。

它颇为吃力的张大龙颚想要恐吓惊退这条树龙，但是还没等它完全张开，树龙那又长又壮的利爪便猛地拍在了它的脑袋上，将这头目光惊恐的龙王整颗头颅都按进了泥土里——

……

……

利塞壬，边境小镇，镇内。

“那个……是什么？”

独自驻足于残破不堪的街道中，在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的一阵咆哮声之后，原本双目无神的维娜缓缓抬起脑袋。

然后，她的目光便捕捉到了一头体型如同山岳，全身幽黑的巨龙。

从她此时的视角看来，这头巨龙就仿佛忽然出现在那里一样，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前兆。

“这个体型的巨龙……是么，原来还活着。”

视线在那头巨龙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之后，维娜便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对于这头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没兴趣。

她正在找人。

“不对……我的脑袋这是怎么了……？既然那边突然出了什么状况，那阿尔……会不会就在那边？”

大脑慢了半拍，在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维娜猛然回过头，她眯着眼睛，重新望向了远处那头几乎全身都已经被暗物质侵蚀殆尽的巨龙。

……

……

利塞壬边境之外。

心跳如雷的巨龙缪奇正趴在匍匐在小山丘后面，默默与远处的乔温和黛儿彼此对峙着。

他现在很慌。

和他曾今第一次尝试化形，然后将自己的模样展现给可爱的妻子时差不多慌。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他快要一尾巴将黛儿扫中之时，他忽然发现……那道人影的脸和自己的小可爱长得很像。

再然后，在他那被暗物质搅得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有些迟钝的浮现出了另一小段让他大惊失色的记忆。

那就是……他在晚年的时候，好像还和可爱的妻子有了爱情的结晶。

一个取名为“妮妮”，被他暗自发誓要呵护一辈子的可爱女儿……

咚、咚、咚——

与此同时，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巨龙缪奇才发现，似乎正有着某种无形的联系将他的心脏与远处的那个少女联系在一起。

这股联系，似乎就是之前在双方心跳频率吻合后产生了某种共鸣现象，从而导致他从长眠中苏醒的原因。

但由于这股类似于向对对方提供增幅的联系实在存在的太过自然，使得先前苏醒后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妮妮……这个孩子……绝对就是我和伊芙妮的妮妮！’

瞳孔中的情绪不停地发生变化，仔细注视着远处的黛儿，巨龙缪奇最终确信了这一点。

然后，他顿时就更慌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差点甩过去的一尾巴，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刚刚才平复了一丝丝的心脏跳动再度加快。

哪怕已经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孤独长眠，甚至连原本也和妻子一样被封存在结晶里的女儿在自己沉眠时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分散了都没注意到……可有一件事，巨龙缪奇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就是他家的小可爱虽然很完美，但是特别记仇，生活在一起时总是会将一些小事特地记在小本子上，每次不高兴想要发作的时候总是会一本正经的先拿出陈年旧账铺垫一下……

巨龙缪奇发誓，虽然刚才发生的事情确实全都是自己的错，但是，那真的……真的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此时此刻，他正由衷的希望，这孩子千万不要像伊芙妮一样，把刚才的那件事记上一辈子……

“黛儿小姐，你要怎么办？”

另一边，感受到巨龙缪奇遥遥投来的视线，以及它那听起来相当紧张的心跳声，乔温安静了片刻，默默转头用征询般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黛儿。

“诶？还问怎么办……虽然不知道那头巨龙现在为什么没有扑过来，但我们不是应该趁着现在直接逃走吗？”

被这样询问以后，黛儿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现在的她也感觉很奇怪。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面对现这种危险的情况时，眼前这个胆小鬼……不是早就应该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吗？

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楞着？

果然是刚才降落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什么地方了吗？

“不……你还没察觉到吗？”

迎上黛儿那仿佛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乔温有些无奈：“现在这个地方对我们……不，对你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并不需要急着离开。”

这小母龙，难不成还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增幅都是从远处那头巨龙身上拿到的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被乔温这样说了一句，黛儿下意识歪了歪脑袋，目光更加疑惑。

“黛儿小姐，我很感谢你先前的救援，所以我现在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一件事告诉你……”

扛着厄里莎与黛儿保持着些许距离，乔温单手摸着下巴，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具体一点来说，我担心说了以后会让你的精神状态变得不稳定……你怎么办？要不要听，你自己决定吧。”

“嗯……嘴巴不是长在你自己身上的吗？”

有些出乎乔温意料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黛儿反而又很干脆的把决定权丢还给了他。

“要不要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说，你请自己来判断。”

这样说着，黛儿眨了眨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乔温。

“是么？那果然就不说了吧，别看我虽然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但是我其实很讨厌跟别人解释什么的……”

见状，乔温也点了点头，就要结束这个话题——

咚咚咚咚咚——！！

然后，从不远处再度传来了颇为吵闹的心跳声。

似乎即使相隔了这么远，但巨龙缪奇只要愿意的话，还是能听见乔温和黛儿之间的沟通。

不过这一次，这头巨龙并没有再向乔温发出威胁通告之类的东西。

似乎连他自己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在这种刚刚闹出乌龙、明显不太合适的时候跟自己的女儿相认。

“…黛儿小姐，我果然还是告诉你吧。”

将视线从远处收回，乔温若有所思的偏过脑袋，看了一眼正被自己扛在肩上的厄里莎。

然后，他又重新望向身旁的黛儿，放缓语调开口道：“你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嗯。”

对于乔温的反反复复，黛儿倒是没有表现出类似不耐烦的模样，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在刚才哭完了一通后，她发现自己此时在面对乔温时……感觉总是有些奇怪，心里莫名有些痒痒的。

虽然说不上讨厌，但是也不能称之为舒服。

“在把这件事告诉你之前，我还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另一边，注视着黛儿，乔温犹豫了片刻，并没有选择直接把事实说出来。

如果是之前的话，一向比较讨厌给人解释这种麻烦事情的他大概会直接把“那头巨龙就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这件事简单粗暴的告诉眼前这只小母龙。

不过现在不同了。

乔温很清楚，在先前的时候，不光是他，包括他现在肩膀上扛着的厄里莎，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被这只小母龙救了一次。

因此，姑且是为了救命的恩人着想，乔温决定在这里用上自己惯用的察言观色，先把这小母龙此时的真正心态摸索清楚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直接告诉她。

毕竟，这倒霉孩子明显抗压能力不够，刚刚才受到了一发来自龙神的龙威直击，现在要是再受点刺激，乔温担心又会出状况。

“黛儿小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家人只要有梅比斯一个就足够了，这句话……应该是你的原话吧。”

想到这里，乔温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盯住了黛儿：“那个，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诶？家、家人……？”

漂亮的脸蛋上涌上些许茫然，黛儿似乎完全没想到乔温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而且……还是这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怎么回事……？

在这种时候问自己这个问题……是有什么深意吗？

“……”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这个时候已经很干脆的回答了。

不过黛儿的思路稍稍有些不同。

因为比起普通人，她的好奇心明显要更重一些，凡事都会本能地更加深入去思考。

因此，就在被乔温这样询问之后的短短一秒内，她的脑海里就下意识的略过了很多很多东西。

最终，随着脑海里的两道记忆刚才自己把脸在某个人类衣服上哭时的片段，以及更早之前某个人类强行将自己咚在墙上把脸凑过来的片段……黛儿脸上顿时微不可察的红了一下。

“那个…家人这种存在，虽然不是越多越好……但是，如果我并不是很讨厌对方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稍微试着了解一下……”

随后，就在乔温的注视下，黛儿微微别过脑袋，回答的语气莫名显得有些动摇。

“嚯，是这样吗。”

闻言，乔温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那……也就是说，你现在虽然和养父生活在一起就很幸福了，但是并不是很排斥再多一个家人，前提是对方要合得上你的心意……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乔温的耳边再度听到了一阵比刚才更加响亮一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显而易见，远处那头正在暗中观察的巨龙缪奇此时也很想知道黛儿的答案。

“……嗯。”

然后，在经过了大约三秒的沉默后，黛儿小小的点了点脑袋，然后嗫嚅般的补充道：“不过现在就说到家人什么的太快了……我觉得……要先从最基础的部分一点一点重新了解比较好，能不能成为家人还要在好好考虑以后才能再做判断……因为你看，初次见面时的印象不是很差吗？”

直到说完这番话时，黛儿的十根手指有些不知所措的交叉在一起，全程都一直保持着微微低垂着视线的姿势，让乔温看不清楚她的面部表情。

“…初次见面的印象很差？”

听完黛儿这番话后，乔温愣了一愣。

他的第一反应是，眼前这小母龙难不成也已经知道，远处那头刚刚差点用尾巴扫中她的巨龙缪奇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才会在句尾特意提到初次印象很差。

不过，再稍微想了一想后，乔温又觉得黛儿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

因为他发现，不管是从逻辑上还是语气上……双方此时的电波都完全对不上。

虽然现在看不清楚黛儿脸上的表情，但乔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这小母龙的明显明显有些奇怪。

“那个，黛儿小姐……我姑且事先告知你一下，我刚才提到的家人……是一位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巨龙。”

沉默了片刻后，乔温注意到此时黛儿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也就不准备继续再绕圈子了。

“诶？……巨龙？？”

然而，听到乔温的声音后，原本还显得非常纠结的黛儿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顿时抬起了脑袋，用有些茫然的的表情盯住了乔温：“等、等一下？你刚才说的……难道不是……”

“？”

对于眼前这只小母龙的反应，乔温也愣了一愣。

然后很快的，在看清了此时黛儿脸上的神色，他发现自己大概已经知道刚才这黛儿为什么会含糊其辞了。

“…我说啊黛儿小姐。”

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乔温目光关爱的注视着眼前的小鬼：“你难道认为现在这种情况是适合谈情说爱的时候？”

“……才、才不是，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此刻，继乔温之后，黛儿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起来，再度用力地撇过了视线：“还不是你先用家人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词语引诱我的，又不是我的错……”

不知为何，除了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误会之后的丢人情绪以外，乔温感觉自己还从这只小母龙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不满。

“总之，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龙威的后遗症似乎不是很大，我这里就直说了吧。”

不过乔温并不打算继续在这里纠结，言语间，他顺手将压得自己肩膀有些酸痛的大天使换了一边，然后盯着黛儿的侧脸，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普通攻击是操控重力外加肉身拍击，生命层次是神，实力则是曾经的全大陆最强，这样的亲生父亲你喜欢吗？”

“…哈？”

“啊，顺带一提，刚才差点一尾巴拍中你的那头巨龙，名字叫做缪奇·艾尔连科，你应该也听过这个名字，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面对黛儿投来的迷茫目光，乔温略微侧过身体，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巨龙，如此说道。

“……”

漂亮的脸蛋上迷茫之色更浓，在下意识顺着乔温手指的方向望去之后，黛儿安静的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

咚咚咚——

心跳如鼓，在首次与自己长大后的女儿四目相望之后，缪奇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久违的、名为紧张的情绪。

“那位巨龙先生看起来很想和你相认，黛儿小姐你怎么看？”

注意到这一幕，乔温很干脆的将巨龙缪奇此时的想法传递给了黛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乔温简单粗暴的问出这句话后，一直趴在远处仔细观察着情况的巨龙缪奇一瞬间心脏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

见到这一幕，乔温稍稍屏住呼吸，安静等待着黛儿自己的选择。

怎么说呢，虽然就个人而言，乔温对这头刚才打算袭击自己的巨龙没有丝毫好感，不过他刚才就已经发现，这头巨龙身上有油水可榨。

而且，还是对此时的他和大天使来说相当重要的油水。

至于用来榨油水的必要工具，就是现在待在他身旁的黛儿了……

除此之外，在乔温看来，在这黛儿此时幼神身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除非她今后一直打算待在利塞壬的主城不出来，否则的话，巨龙缪奇对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必要的保护伞。

因此，就个人而言，乔温反倒是希望这对父女能够稍微将关系缓和一点。

“…不行，我才不要和他相认，绝对不要。”

然而，就在乔温和缪奇的注视下，黛儿连一秒钟都没有思考到，她甚至连远处的那头巨龙看都没有再看一眼，便直接微笑着摇了摇头。

咚——

这一瞬间，乔温便注意到自己耳边那原本还在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骤然停顿。

他回头望去，便注意到远处的巨龙已然全身僵住，仿佛连那被暗物质完全侵蚀的幽暗身躯都在这一刻变得惨白了许多。

粗壮有力的尾巴无力的垂落到地上，此时这头巨龙缪奇看起来完全不像曾经君临大陆的霸主，反而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是么，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重新回去利塞壬吧，现在我们的处境还挺危险的，要是那个维魔女听到动静找过来的话就麻烦了。”

见状，乔温在稍微沉默了片刻后，也稍稍叹了口气。

他决定尊重黛儿的决定。

若是之前的话，为了油水，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想尽一切办法劝黛儿跟这头巨龙相认，不过现在一想到自己几分钟前才被别人救过，饶是以乔温的脸皮也不太好意思这样开口——

‘嘶——不行，现在已经不是有余裕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了，还是得让这黛儿再稍微考虑一下，不然的话，绝对会耽误不少救治棉被仔的时间。’

然而，在走了两步之后，乔温又顿住了脚步。

说实话，乔温自己倒是没什么，但考虑到厄里莎此时的伤势，他感觉现在不能再犹豫了。

要是现在在回利塞壬找落脚点，绝对又会耽误不少时间。

现在这个世界的神灵已经蠢蠢欲动，牵扯到幼神的问题，除了维娜和卡蜜拉以外，其他潜伏在暗地里的神灵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出手来搅乱局势。

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波及到自己这边，对还处于重伤的大天使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在这种愈发混乱的局势下，照乔温目前的判断，如果不尽快给厄里莎找到一个实力足够的保镖，那他完全没办法放心去执行自己的计划。

虽然先前赫丽提到过这棉被仔至少还有几天时间，但乔温并没有把这几天完全算进计划里。

毕竟他一向比较谨慎，他也很清楚，要是途中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就真的晚了。

“……那个，我果然还是去和他交流下吧？”

但是，就在乔温想到这里，正犹豫着要怎么和黛儿开口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忽然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

听到这道有些意外的声音，乔温抬起头，发现黛儿正用有些复杂的目光盯着他。

“刚才那个叫做卡蜜拉的神明……其实是专程过来追你的吧？她最后明明有机会把赫丽小姐和我一起杀掉的，结果却无视了……”

歪了歪脑袋，在这样说着的时候，黛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乔温：“你之前好像也提到过已经想到了能治疗天使小姐的计划，需要尽快给她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去做……是这样没错吧？”

“那个，如果我去拜托的话……大概……是有希望让那头巨龙暂时保护一下天使小姐的，你要怎么办？”

这样说着，黛儿脸上浮现出不太确定的表情，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乔温的回答。

“你这家伙……是天使吗？”

这一次，被震惊到的反而成了乔温这边。

双眼有些惊愕的眨了眨，此时此刻，注视着身旁这位善良的女孩，乔温竟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加速。

“…天使是你肩膀上的厄里莎小姐才对吧。”

见乔温明显没有反对的意思，黛儿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默默撇过了脑袋：“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因为之前看到她那么拼命的找你，稍微有些触动，不想看到她这样死掉而已，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我知道，总之这边就拜托了。”

对此，乔温深吸一口气，缓缓向黛儿低头。

“好啦，你这人类突然间这么郑重其事的，有点……嗯，有点恶心。”

在被乔温相当直白的报以谢意之后，黛儿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视线。

旋即，她便绕开了乔温，重新走向了巨龙的方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这一瞬间，那宛如雷鸣一般的心跳声再度于两人耳边响彻。

显然，虽让刚才被拒绝时受到了不算小的打击，但巨龙缪奇依然在仔细关注着乔温和黛儿之间的交谈。

此时此刻，在听完两人说话，亲眼见到“妮妮”主动回头向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巨龙缪奇的心脏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并没有经过太久，就在巨龙缪奇眼巴巴的注视下，黛儿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您晚上好。”

脸上带着些许困扰的神色，在走到这头身躯犹如山岳一般的巨龙面前后，黛儿非常礼貌的垂下了脑袋。

“吼——吼！”

然后，在明显愣了一愣后，巨龙缪奇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撑着四肢从地上坐了起来，颇为拘谨的也向面前的小不点儿低了低头。

“我的名字叫做黛儿，黛儿·尤纳多，从小被一头成年的冰霜巨龙收养，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小小的吸了口气，黛儿抬起右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仰头望向面前的巨龙：“从刚才开始，我就隐约能感觉到这里和您似乎有着某种联系，那个，请问……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

瞳孔中的神采再度愣了一愣，巨龙缪奇在意识到刚刚才被自己闹出那么大一个乌龙的女儿现在正在主动向自己提出这一话题之后，连忙唰唰的点了点头，生怕点慢了一步。

“那个，对不起，我一直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什么实感，而且已经有一个对我很好的父亲了……可能，现在还不习惯用父亲这两个字来称呼您，但是我会尽快克服的。”

注视着眼前这位周身气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巨龙，黛儿有些犹豫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没关系，没有关系！这种事慢慢来就好了！

注视着黛儿的一举一动，巨龙缪奇的脑袋顿时点得更加用力了。

“然后就是，希望您能稍微帮一个小忙……”

见到这一幕，黛儿也缓缓回过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乔温。

唰——！

然后，还没等黛儿开口，早已知道她想拜托自己什么事的缪奇便已经十分主动的调转了乔温身上的重力，将他从远处拽回到了自己面前，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人类，吾会帮你暂时保护这个天使三天，这是吾目前能进行高强度活动的极限，在此期间，你有什么想做的就放心去做吧。

暗金色的龙瞳注视着乔温，缪奇很干脆的承接了保护大天使的职务。

此时此刻，虽然还是对大天使身边萦绕着的那些暗物质感到忌惮和不爽，但缪奇在看向乔温时，一想到这个人类就是“妮妮”能主动过来找自己的原因，他就莫名感觉顺眼了许多。

——先前的事情，吾感到非常抱歉，等这位天使苏醒以后吾也会向她道歉，还有什么想要的补偿可以尽管提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在女儿面前重新塑造形象的缘故，字典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道歉这两个字的缪奇竟是破天荒的向一个人类做出了妥协。

“补偿就不用了，感谢缪奇大人的慷慨。”

在缪奇的注视下，乔温摇了摇头，颇为高兴的表达了谢意。

成了——

随着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乔温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一旁的黛儿一眼。

然后他便注意到，这只小母龙此时也正用稍稍有些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看着正被他抗在肩上的大天使。

“？”

眨了眨眼睛，乔温向对方投去有些疑惑的目光。

“……”

然后他就看到这小母龙轻轻哼了一声，莫名的偏过了脑袋。

“……”

见状，乔温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重新收回视线，然后蹲下身，轻手轻脚的将大天使放在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面上。

——人类，这个天使受到侵蚀的程度很严重，伤到她的暗物质规模比吾身上的还要更大，而这种东西吾现在也不知道治疗的手段。

——吾在很久以前也曾经遇上过一个看起来和她非常像的天使，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吾很清楚，这种生物虽然有着极端的破坏力，但在生命力和抵抗力这一方面并没有吾强大，做不到和侵蚀身体的暗物质达成平衡。

——大概，如果在吾守护完她这三天之后还找不到转机，她就会死。

就在这时，乔温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缪奇的声音。

这头同样被暗物质困扰了许久的巨龙此时在冷静下来观察之后，就已经看出了大天使此时的伤势严重程度。

“我知道，谢谢提醒。”

点了点头，乔温也再度从缪奇的口中确认了自己剩余可以进行操作的时间。

“对了，缪奇大人，现在能不能麻烦您稍微搜索一下这附近，先前曾有一个试图杀掉你女儿的神祇在这附近出现过，而且受了很重的伤，或许还能找到她。”

就在这时，乔温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再度抬头看了眼前的巨龙一眼，这样提醒道。

卡蜜拉。

在此时的乔温看来，是一个相当病态的女人。

而且……在经过了先前那一瞬间，发现这个女人竟然连幼神都不管了也要抓住自己之后，乔温已经将她列为了心腹大患。

因此，此时在和缪奇形成短暂的同盟后，他决定试着看看能不能借刀除神——

——是么，吾可爱女儿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么。

不过让乔温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听到自己女儿受到袭击后，巨龙缪奇并未太过愤怒，只是有些怅然的侧过头颅，看了一眼那正安放在利爪边缘的水晶块。

——如果是以前的话，吾很轻松的就能保护她们，但现在还想做到这一点的话……稍微就有点困难了啊，没想到竟然还沦落到需要对重伤的家伙动手。

乔温的脑海中，缪奇的叹息声和眼前巨龙的低吟声同时传出。

下一刻，他便注意到一股相当密集的神力因子从缪奇的心脏中扩散了开来，转眼间便将附近的荒原悉数弥漫。

唰——

很快的，乔温便注意到眼前这头巨龙的瞳孔微微缩小，双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太好分辨的神采。

——人类，你刚才提到的卡蜜拉，是女人吗？

“对，已经找到了吗？”

听到声音，乔温点头。

——吾确实找到了一个正在接近这边的同类，不过她并没有受伤。

“等、等等？没有受伤？正在接近这边？？”

刚一从巨龙口中听到这个结论，乔温的呼吸顿时就没由来的一窒。

——头发是黑色，眼睛也是黑色，从她的身上，吾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随着巨龙缪奇的简短描述，乔温的脑海中在一瞬间便浮现出了那个在各种方面都令人难以忘怀的身影。

毫无疑问，此时被巨龙缪奇侦测到的人影并不是卡米拉，而是维娜。

就和乔温之前所预料到的一样，在巨龙缪奇出现以后，这个魔女也察觉到了动静，从边境小镇那边靠近过来了——

“缪奇大人，我拜托您保护厄里莎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魔女，关于打发她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下一刻，他几乎本能地绷紧了身体，迅速抱起大天使躲到了巨龙那庞大躯体之下。

在搬运途中，乔温也注意到，大天使身上缠绕着的暗物质似乎对巨龙缪奇这具已经完全被侵蚀的身体并不感兴趣，全程都未曾表露出攻击的迹象。

——人类，你这次可是吾出了一个难题啊，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干脆的答应你了。

——没想到吾就沉眠了一段时间，这个世界就已经出现了这种程度的怪物了么。

“怪物？……对您来说也是怪物吗？”

就在这时，伴随着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巨龙缪奇那明显夹杂着一丝丝无奈的声音，已经临时找到藏身点的乔温表情错愕，小声自言自语起来。

——啊，从某个方面来说，是相当惊人的怪物。

——即使全盛时期的吾，大概也不太愿意和这种怪物起冲突。

一边这样随意与乔温沟通着，巨龙缪奇一边不着痕迹的抬起一只爪子，将一旁正有些疑惑注视着乔温反应的黛儿也搂进了怀里。

随后，他那庞大的身躯略微缩小了一圈，原本在暗物质的侵蚀下还显得略微有些透明的身躯也在这一刻变得凝实了起来。

“……”

听完巨龙缪奇的评价，乔温愣了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这头巨龙对那维魔女的评价会这么高……

‘之后的几天里…我就单独要去和这种怪物周旋了？’

躲在巨龙的躯干下，乔温下意识将荷包里的传送纸条摸出，仔细观察了起来——

“晚上好，缪奇·艾尔连科先生。”

然而，还没等乔温观察多久，一道听起来令他颇为熟悉的、听起来相当冷淡的女人声音便打破了黑夜中的寂静。

……来了。

那个维魔女，已经到了。

“吼——”

龙颚略微张开，在听到声音后，巨龙缪奇也随之转过头颅，将视线投向了一道正好踩在自身警戒范围线上的女性。

每个神明都有着一个大致的警戒距离，一般情况下，如果有陌生的同类擅自接近到警戒范围以内，那么几乎无异于挑衅，很可能会引发双方之间的矛盾。

“没想到你还活着，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大概还会用更柔和的方式来拜访你一下吧。”

维娜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很清晰的落入到了乔温的耳边。

——呵，吾已经老了，这个世界现在已经是属于你们这些新人的庇护所了，拜访什么的……言重了。

“是吗？”

脑袋向右偏了八度，维娜似乎本身也不想在这种客套的话题上过多浪费时间。

“我在找一个人类的男孩，他前不久在这附近活动过，你有见过他吗？”

就在下一刻，她便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纤细的手臂伸进褐色风衣的荷包里，维娜从中摸出了纸条和笔。

单手将小巧的纸条平放在手心，维娜拿起笔，开始在纸条上画了起来。

这一刻，她的动作似乎在无形中变得轻柔了许多，就仿佛在对待某种脆弱的易碎品一样。

大约两三秒之后，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是他的样子，希望你能仔细确认一下。”

这样说着，维娜将纸条翻了一面拿在手上，把刚刚画好的，一个印有人类图像的纸面朝向了巨龙缪奇。

——嚯，这还真是令人惊讶的画技。

尽管纸张的大小还不足自身一枚鳞片的百分之一，但巨龙缪奇还是很轻松的将维娜手里的画观测得清清楚楚。

然后缪奇便发现，虽然那张纸条上只是很简短的用了数笔，作画的时间也短的可怕，但却很准确的把此时正躲在他身旁的人类的面部特征给标注了出来。

显而易见，这女人对于画中那个人类的特征了如指掌。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搞得巨龙缪奇自己都想把躲在身旁的人类当场提出来看看会发生什么了。

——很遗憾，吾自从醒来之后，就未曾见到过任何人类。

当然，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对于乔温的去向，刚刚才接受了女儿拜托的巨龙缪奇还是摇了摇头。

“……是吗？”

听到他的回答，维娜显而易见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难以形容的低落。

见到这一幕，心底本能松了一口气的巨龙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耳边便再度听见了冰冷彻骨，仿佛在一瞬间便将四周的空气完全割裂一般的声音。

“缪奇先生，看来你在说谎这方面的天赋还是不太够。”

原本看起来颇为失落的眼眸在一瞬间盈满了冰冷与锐利，在从嘴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维娜十分平静的踏前一步，直接跨入了的巨龙的警戒范围内！

——女人…你在做什么？

硕大的龙瞳同样在顷刻间变得冷冽下来，沉甸甸的杀意从巨龙全身散发蔓延开来，牢牢将维娜锁定。

“我稍微有些好奇，现在被你用爪子挡在后面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然而，对于巨龙所展露出来的敌意，维娜丝毫不为所动，唯独唇角勾勒出来的笑容愈发冷淡。

她的双眸牢牢将巨龙此时趴在地面上的龙爪锁定，在确定那后面有着某种东西以后，她周身神力因子涌动，竟是毫不犹豫的就在巨龙的警戒范围内展开了搜索手段！

‘…喂，你不是吧？这么凶？当着别人缪奇的面直接大张旗鼓的开搜索？’

只一瞬间，原本还躲在巨龙身侧的乔温便愣了一愣。

因为他看到，此时就在与他近在咫尺的位置，已然多出了无数此起彼伏的神力因子，将他周身环绕。

————

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055章：回“家”

是夜，月光冷彻。

破洞的裙摆搭在地上，屁股下面坐着脏兮兮的泥土，卡蜜拉双目无神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不久之前，全身一大半都被覆盖在泥土里的她……才被从附近河里洗完澡回来的黑龙蒂姆发现，然后小心翼翼的刨了出来，带着来到了这处远离龙神缪奇出世的安全位置。

整个过程中，卡蜜拉都未曾有过丝毫指示，任由大惊失色的黑龙叼着移动。

如今，她全身上下原本华美的衣服已然变得脏乱不堪，以往时最为喜爱的长裙更是已经破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洞，明显是穿不成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脸上再也不复以往的优雅与美艳，此时此刻，卡蜜拉正微微低垂着脑袋，安静的看着手中紧紧攥着的一抹破布条，一言不发。

那清澈的瞳孔中没有焦距，也没有神采。

她似乎正在发愣。

“……吼？”

望着这一幕，黑龙蒂姆也是不知所措。

它歪了歪脑袋，下意识围绕着自家的主人绕了半圈，然后抓耳挠角，一对龙瞳中的神色愈发迷茫。

它从未在自家主人脸上见到过这种神色。

这个……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明明不久之前进入地洞的时候……自家的主人大人还表现得那么期待和兴奋……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难道…是被刚才那头破土而出的、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多圈的龙神给偷袭了？

“吼……！”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一猜测，黑龙蒂姆的喉咙间顿时不受控制的漏出了些许低吼声。

下一刻，它猛地转头望向远处的那团巨大阴影。

虽然很害怕，但黑龙蒂姆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虽然前不久自己的宝贝被主人给摘掉了，但是……但是对从小就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它来说，卡蜜拉就是它的一切。

即使是龙神大人，也不能欺负它的主人。

“……为什么……”

就在这时，黑龙蒂姆的耳边蓦地听见了一道小小的呢喃声。

“？！”

下一刻，它两只耳朵猛然竖起，连忙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然后它很快便发现……主人的嘴巴正在小小的动着。

而后，那不断重复着的三个字……也从她的嘴边一次又一次吐露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每重复一次，那句话语中所夹杂着的情绪便会变得更加沉重数分。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我明明都已经做到那个程度了……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啊……”

到了最后，随着那中间所夹杂着的沉重情绪悉数转变为怨恨，卡蜜拉的无意识间的声音直接令一旁的黑龙蒂姆都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它开始有点慌了。

怎么说呢，作为卡蜜拉从小养大的黑龙，它其实是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尿性的神明。

她的本性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优雅，真没有，完全不沾边。

倒不如说，与其说是优雅，反而更像是一个在家时有公主脾气，做一些小事时会毛手毛脚，出门在外时更是不带上自备的抱枕就没办法安心入睡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所谓的优雅，所谓的大方，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

而且，就在几天之前，亲眼目睹了一尊雷神的死亡，黑龙蒂姆在待着自己这位主人短暂回到雷霆崖的时候……卡蜜拉当时就已经产生过和现在十分类似的反应。

它记得当时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在赶路的途中被维娜当着面叫了好几声丑女。

尽管那时卡蜜拉十分优雅的无视了这个话题，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回家以后顿时就感觉委屈得不行，莫名产生了种越想越气的感觉——

然后，黑龙蒂姆还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当这种委屈的情绪在自家主人身上堆积到了某个临界点之后——她就会像个小孩子通过乱砸东西来发泄情绪。

上到龟壳坚硬的小山龟，下到皮糙肉厚的肉蛋火鸡，只要是能动的，只要是活着的，几乎都会被她抓住当做发泄情绪的对象。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黑龙蒂姆猛地发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此时此刻，由于自己的主人大人是第一次在外面产生这种情绪失控的情况，这也导致这里并没有任何适合她用来发泄的肉沙包。

除了它自己。

“……？！”

心跳骤然停顿，随着大脑慢了半拍浮现出这一念头，黑龙蒂姆的瞳孔顿时猛地一颤！

在这一刻……它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危！

颤颤巍巍的回过头，望着已经眼前这位委屈情绪明显快要满溢而出的主人，黑龙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几秒之后被拽住尾巴，整个像砸地鼠时用的锤子一样在地面上拍来拍去时的景色。

喉咙间悄然咽了唾沫，黑龙蒂姆全身紧绷，在这一刻，它近乎本能地想要溜走。

可是……它最终并没有溜走。

看着独自一人愣在原地的卡蜜拉，它觉得……自己不能走。

作为主人的仆人，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一个人逃走。

“…吼。”

眼底中涌现出一丝丝害怕和一丝丝放弃挣扎般的神采，黑龙蒂姆缓缓匍匐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尾巴尖小心翼翼的伸到了卡蜜拉触手可及的地方。

唉，砸就砸吧。

反正自己也算是比较抗揍的类型，这里的地面似乎也挺软的，稍微砸一砸应该还是能扛得住的……

“呜…”

就在黑龙舍身取义之时，一直被它观察着的卡蜜拉情绪明显也堆积到了极限。

‘噢我可爱的主人……请温柔一点……’

注意到这一点后，黑龙蒂姆毅然决然的闭上了双眼。

“……呜，呜呜……”

“明明只是个人类而已，明明只是个臭小鬼而已……！”

然而，尾巴过了老半天也没有被拽住的触感，预想中的摔打结合也始终未曾到来。

有的，仅仅只是从黑龙身后传来的，那听起来颇为奇怪、似乎只有贫弱胆小的人类才会发出来的奇怪声音。

“吼……？”

整个愣了一愣，在听到这一小小的声音后，黑龙蒂姆下意识转过脑袋，看向了身后的卡蜜拉。

然后，它直接惊得连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因为它看到自家主人此时的状况完全不正常！

那紧紧攥住碎布条的双手，那仿佛快要咬出血的嘴唇，那盈满了不甘心的脸颊，以及那明显已经被朦胧水雾弥漫的双眼。

这个……是什么情况？

莫非……自家的主人大人这是……被气哭了……？

颇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黑龙蒂姆不知所措。

自从出生后这数百年的时光里，它现在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在此之前，它甚至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位无敌全能美貌优雅的主人……竟然会哭！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委屈而哭——

‘不不不，我伟大的主人并没有哭，这连眼泪都还没挤出来呢，不算不算……’

伴随着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念头，黑龙蒂姆悉悉索索地回过了头，它就这样趴在卡蜜拉的身旁，一边警惕四周，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在卡蜜拉开始哭后，黑龙蒂姆也开始有些慌了。

各种意义上的慌。

除了担心主人这一方面上的慌以外，还有另一个方面上的慌。

从小到大，黑龙蒂姆一直有个坏习惯，它见不得雌性哭。

因为每当它看到那些被它追求完的那些雌性发出近乎啜泣般的声音时，它就感觉很满足，就忍不住想笑，想欢快的大叫。

时至今日，经过数百年的积累，这一反应已经快要成为它的一种本能。

但现在，它不敢叫。

它害怕自己刚一叫出来，直接就龙没了。

黑龙蒂姆的全身正微微颤抖着，除了害怕以外，还有正在拼命忍耐叫声的因素。

它憋得十分痛苦。

在这一刻，它蓦然觉得，还不如直接挨一顿砸。

砸完之后自己再慢慢恢复就好，哪还需要像现在这样憋得难受……

“吼？”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龙蒂姆的视野远处忽然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兽影。

它先是愣了一愣。

因为现在卡蜜拉主人正在哭，为了避免某些不长眼睛的蠢货过来打扰自家主人，它好歹是一直都在释放龙威的状态中。

应该没有什么不知死活的蠢货再过来白给才对。

这样想着，在又经过了两秒，当黑龙蒂姆眯着眼睛，看清远处那道嘴里正咬着某种东西，不断游荡，仿佛正在寻找着什么的兽影之后，黑龙蒂姆顿时眼前一亮。

然后它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伸长了脖颈发出一道略显尖锐的短暂叫声。

再然后，就在它的注视中，那头体型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白色兽影转过了头，也让黑龙蒂姆看清了兽影的正面。

那是一头毛发雪白，面对巨龙时依然从容平静，看起来即优雅而又孤傲的雌性巨狼。

“……”

嘴里正咬着一团看起来像是某种抱枕的东西，远处的那头雌性巨狼在听到黑龙的声音回过头后，很快也注意到了黑龙身旁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卡蜜拉。

银白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疑惑，雌性巨狼迅速加快脚步向着这边移动了过来。

说实话，虽然雌性巨狼此时已经全力奔跑了，但并不算快。

种族之间的差异，让这头雌性巨狼此时奔跑的速度落在黑龙蒂姆的眼中犹如慢动作一般。

黑龙蒂姆很清楚，如果它有那个想法的话，大概一瞬间就能轻易撕碎这头巨狼。

但是，它充其量也就只是想一想，它可没有小看这头雌性巨狼的胆子。

毕竟，虽然这头巨狼虽然实力并不出众，但却是连卡蜜拉每次回家时都要凑过去牢牢抱住，然后亲切的叫上许多声“妈妈”的存在。

这期间具体的原因，黑龙蒂姆并不清楚。

它只是听其他同样居住在雷霆崖那些年龄更早的小伙伴隐约提到过，这位巨狼似乎就是在卡蜜拉大人还是一个婴儿，还未成为神明之前，就独自将她一点一点拉扯大的养母……名字叫做蜜拉瓦。

时至今日，几乎随时都能在雷霆崖见到卡蜜拉真实一面的黑龙蒂姆，已经相当清楚卡蜜拉对这头巨狼的依赖有多严重。

毕竟在它看来，无论是读音有些相似的名字，还是自家主人在外面时那故作优雅的态度……尽管没什么神韵，但很明显都是模仿这头银色巨狼的。

“吼……”

两三秒过去，在银色巨狼来到近前时，黑龙蒂姆很干脆的挪开了位置，把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女。

不过，它并不认为此时的蜜拉瓦还能对已经情绪失控的卡蜜拉产生什么影响。

毕竟，之前那好几次卡蜜拉在家发脾气乱砸东西时，这头在一旁看着的银色巨狼也并未阻止过。

很显然，因为实力的差距越来越大，这头银色巨狼即使是养母，大概也不会再对卡蜜拉产生太多实质性的影响了……

就在黑龙蒂姆的注视下，蜜拉瓦很快便将卡蜜拉出门时忘了带的专用抱枕叼到她的面前。

然后，驻足于卡蜜拉身前，这头银色巨狼望着她此时的模样，瞳孔中先是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些许迷茫和无奈后，然后便略微低下脑袋，轻轻蹭了蹭卡蜜拉的脸。

这一刻，原先一直还在低垂着脑袋沉浸在不甘和委屈之中，明显一直在努力忍耐着什么的卡蜜拉终于也注意到了她。

“妈…妈…？”

鼻尖抽咽着，望着眼前的银色巨狼，卡蜜拉先是近乎本能地愣住了。

再然后，与蜜拉瓦那充满慈爱的目光相对后，她那压抑的情绪就仿佛忽然找到了是某个宣泄口一样，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巨狼的脑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呜的一下便哭了出来。

“……”

雪白的毛发被打湿，优雅的银狼眨了眨眼睛，她一边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拍着卡蜜拉的背，一边转动视线，将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黑龙。

“吼、吼吼——”

双方视线接触，黑龙蒂姆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倒不如说，它自己也是在数分钟前才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从乱糟糟的泥土里面将卡蜜拉刨出来的。

不过，黑龙蒂姆在摇了摇头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它连忙将视线转向了此时依然被卡蜜拉牢牢攥在手里的那一枚布条。

它之前就隐约觉得，自家主人的心情之所以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很有可能和这枚被撕碎的奇怪布条有关。

“……”

注意到黑龙的举动，蜜拉瓦也略微转动眼珠，将目光投向了卡蜜拉的此时正抱住自己的右手手心里。

盯着那枚布条，她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眨了眨眼睛。

不过，蜜拉瓦并没有急着做些什么，而是安静的充当起了临时抱枕，等待着卡蜜拉哭完。

时间渐渐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卡蜜拉那无意识间锁住巨狼头颅的双臂力道小了下来，哭声也逐渐弱了下来，直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啜泣声。

“……”

察觉到这一点，银色巨狼重新抬起前爪推开了卡蜜拉。

“…妈妈？”

脸上毛茸茸的触感逐渐远离，在被推开后，卡蜜拉双眼微微睁大，用相当迷茫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蜜拉瓦。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哭？

不过，这一次巨狼并没有再安慰她，而是优雅的扬起脖颈，用从上往下的视线盯住了她，似乎是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只、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刚才只是一时有些激动了，妈妈你不用在意……”

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后，卡蜜拉接触到银色巨狼这问询般的目光，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僵，下意识别过了脑袋。

“……”

见状，蜜拉瓦微微眯了眯眼睛，前爪一抬，便啪的一下拍在了卡蜜拉正牢牢攥着某个东西右手手背上。

“…呜！”

下一刻，就像是正在被教训的孩子一样，卡蜜拉抿着嘴唇乖乖的摊开了手心，将攥在其中的一枚布片展现在了银色巨狼的眼前。

见状，银色巨狼略微低下脑袋，探出鼻尖在碎步片上略微闻了一闻，在发现碎步片上面那仅仅只有一股的、非常非常的陌生味道之后，她先是稍稍愣了一愣，然后边用夹杂着些许诧异的眼神看向了卡蜜拉。

因为从那上面，蜜拉瓦只闻到了一股毫无魔力波动的细微味道，而在她至今为止的经验中，一般沾染着这种贫弱味道的布料……都是出现在人类的身上。

——你，已经沦落到被人类欺负了吗？

随后，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蜜拉瓦缓缓坐起身，拉开了与卡蜜拉之间的距离，用颇为冷淡的目光俯视起了她。

那双眼神中所蕴含的含义，连一旁的黑龙蒂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一不小心……”

在哭完以后，忽然间被银色巨狼用这样冷淡的眼神看着，卡蜜拉连忙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些什么，但最终却自发的安静了下来。

——太松懈了。

——自从拿下神位之后，你就越来越松懈了。

瞳孔中的情绪逐渐变化，蜜拉瓦此时注视着卡蜜拉的目光愈发变得冷淡。

——本来好好修行的话，现在的你也不至于被那个魔物之森的魔女压一头，更不会每次一回家就委屈巴巴的乱发脾气。

——是我太娇惯你了吗？是我之前犹豫着没有提醒你的错吗？

——没想到，到了现在竟然会被一个人类欺负成这样……

头颅缓缓扬起，将视线从卡蜜拉的身上挪开，蜜拉瓦将目光投向远方，双眼中的神采逐渐淡去，她在这一刻瞬间看起来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许多……

——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我这个母亲……做得不够称职吗？

“不、不是的…！妈妈你什么错都没有，都是我的错……是我平时太松懈了……对不起，对不起……”

见到这一幕，卡蜜拉连忙扑过去抱住了眼前的巨狼，用力摇头。

——那，你今后会好好修行吗？

“…诶？”

在极近的距离被银色的巨狼安静的注视着，卡蜜拉愣了一愣。

——不会吗？

注意到卡蜜拉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蜜拉瓦缓缓垂下眼帘，目光中再度涌上了一抹失落。

“会……会的，从现在开始，我就会好好修行的……”

眼见蜜拉瓦又露出这副模样，卡蜜拉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乖孩子，那现在就回去好好修行吧。

见状，银色巨狼这才再度看着卡蜜拉，抬起右爪摸了摸卡蜜拉的脑袋。

“诶、诶？？现在就开始吗？请等等，我……明明还受了伤，还是个伤员……而且，现在还有两个幼神没有处理掉……”

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这层意思，卡蜜拉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僵住。

——那是非常急的事情吗？修行对你来说不就是治疗伤势的最好办法吗？这么快又在找借口了？

蜜拉瓦微微眯着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卡蜜拉。

“…对不起，我马上就回去……”

在巨狼的视线中，卡蜜拉默默低下脑袋，很快放弃了抵抗。

她擦了擦眼角还没有干掉的泪珠，乖乖的点了点头。

“……吼、吼？？”

一旁，全程目睹了这一幕后，黑龙蒂姆连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从小长到现在，它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主人被训成这副模样。

什么情况啊……这位无敌的银狼大人？？

原来之前主人在家里发脾气的时候她不是不敢管，只是单纯的不忍心管么？？

“吼吼、吼吼吼！”

伴随着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念头，黑龙眼见卡蜜拉已经站起了身，它连忙悉悉索索的爬到了一人一狼面前，颇为殷勤的匍匐在地上，准备载着它们一同离开。

——那个人类……你现在还很在意吗？

反应平淡的踩上了黑龙蒂姆的脑袋，蜜拉瓦在回头时注意到卡蜜拉又将那枚破布片仔细放回了荷包里后，顿时向她投去了有些惊讶的视线。

“那个……并不是很在意……完全不在意……”

在迎上银色巨狼的目光后，卡蜜拉的眼神一时间显得有些动摇。

‘……’

见状，银色巨狼也没有深究，只是优雅的转过脑袋，望向了家的方向。

……

……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

在卡蜜拉离去之后不久，这里的天空之中便有着无数神力因子弥漫开来，犹如四散的尘埃。

巨龙缪奇正与维娜遥遥对峙着。

——女人，是谁给了你向吾露出獠牙的勇气？

暗金色的瞳孔中神力因子涌动，巨龙缪奇缓缓抬起头颅，那杀意满载的瞳孔牢牢将维娜锁定。

“缪奇先生，把你的右爪抬起来，让我看看。”

面对巨龙的怒意，维娜毫不示弱，目光同样冰冷：“你在隐藏什么？”

——女人，吾在做什么，并不需要向你解释。

——当着吾的面做出这种行为……想必你已经知道后果了。

伴随着巨龙的低语，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听维魔女的话，那躲在缪奇前爪下面的小母龙是被维娜发现了吗？’

‘啧，我本来还打算先避开这女魔头，找个机会自己一个人回去那间小屋办事情，结果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撞见了……’

另一边，躲在巨龙的身后，注视着自己周身环绕的神力因子，乔温脸上的表情相当僵硬。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勾勒出来的计划已经相当清晰了。

计划里的第一步，就是在给大天使找到安全的地方后，他一个人独自回去那座林间小屋。

其中，不管是前半部分的给大天使找到安全的休憩场所，还是后半部分的主动回小屋，都很关键。

乔温很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主动回去，和在这里被维魔女发现带回去，那绝对会是两种结果。

而且，按照他的判断，如果能比维娜更早一步回去那间小屋的话，他就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在那个小屋里生活了十多年，我脑袋里和暗物质有关的记忆和印象都很模糊，而与此同时，我也对这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身上的夸张伤疤完全没有印象……这两者之间必然有着某种关联，我需要充足的时间去仔细调查一下那间小屋。’

这样思考着，下意识抬起右手，乔温看着自己右手上那道已经痊愈许久、但却依然相当明显的伤疤，

此刻，他以往准确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直觉告诉他，或许在彻底调查完了那间小屋之后，他就能回忆起自己脑海中那段和暗物质有关的记忆，并且从中找到解救厄里莎的方法。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提前回去的机会了。

周边无数神力因子弥漫，乔温完全没有想到这魔女居然会冲动到当着巨龙缪奇的面开神力探索。

怎么回事啊这个家伙。

又是一见面就开大搜城？

这怎么玩？

‘啧，我应该已经不是幸运E了才对……居然还是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乔温小小的咂了咂舌，他已经做好了再过不久就从维娜的口中听到她叫自己名字的心理准备了。

毫无疑问，要在这么近的距离强行规避神力侦查，对巨龙缪奇本身来说就是一种很大的消耗。

而按照乔温的推测，这头刚刚才从无尽岁月的沉眠中苏醒的巨龙……在神力储备方面可能不会很乐观。

毕竟，即便在沉眠的过程中，这头巨龙由于要和侵蚀心脏的暗物质斗智斗勇，想必一直都在消耗神力。

‘不，等等？我这个东西好像还剩了一些……’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当乔温想着至少不要让维魔女注意到重伤的厄里莎，准备自己走出去白给的时候，他却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上似乎还剩了一样东西。

下意识将手伸进荷包里，他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血凰晶石。

对……不久之前在被赫丽拽着一起逃进通道的时候，乔温曾经从她手里分到了这么一小块能够用来规避神力探查的东西。

‘…话说，赫丽跑哪去了？刚才小母龙好像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找我的？’

在将荷包里的血凰晶石摸出来后，乔温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了这一疑惑。

‘不不不，现在明显不是该在意这件事的时候。’

注意到环绕在自己周身的神力因子依然像上次时那样无视了自己以后，乔温再度仔细观察起了手里的这枚晶石来。

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因为乔温记得普通的血凰晶石并没有能规避神力侦查的作用，比较常见的用法就是用来充当召唤英灵或者修行时的稀有物资。

显然，这枚血凰晶石就和之前那凯恩提到过的一样，确实有另一尊神灵在暗中帮助赫丽，将送到赫丽手里的这块晶石里面动了某种手脚。

‘换句话说，只要这块晶石还没被榨干，我和我现在被我扛着的棉被仔暂时就不会被外面的维魔女发现，巨龙缪奇也不需要顾忌我这一边……’

眼珠转动，意识到这一点，乔温下意识将扛在肩上的大天使搂得更稳了一些。

他现在正在犹豫着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要不要自己主动出去见维魔女。

平心而论，为了更大限度的获取之后实施计划时的主动权，乔温并不想现在就在这里被维娜抓住。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先是让维魔女在这附近游荡，然后他自己再稍微离远一点，找个机会撕掉传送纸张抢先一步回去那间小屋，借此和维娜打一个往返的时间差，再用这段时间差去单独调查那间小屋里的某些东西。

因此，对他来说，这段时间差相当的宝贵，几乎能直接和救下大天使的成功概率挂钩，他不太想在这里白给。

要是在这里白给了，被维娜抓住一起带回了那间小屋，那他一个普通人想在维魔女眼皮子底下继续调查的难度可就大得多了。

而且有一说一，虽然手里这张能让他“回家”的传送纸张是维娜随手制造出来交给他的，但乔温现在很笃定，维娜自己绝对用不了这玩意儿。

传送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想传送一尊神灵，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要转移这种生命层次的存在，至少这么薄的纸张肯定不行。

其证据就是，乔温记得每次这位魔女要外出去逛街的时候，都是自己走着出门。

要是她也能用传送纸张的话，每一次出门时何必这样麻烦？直接提前在商店街定下一个坐标再传过去就足够了。

而且，先前乔温在雪山上使用神降失败的原因也能说明这一点——神灵的传送难度和神下生物的传送难度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

‘不过……虽然我是想打一个时间差，但是好像没这个机会……’

叹了口气，躲在巨龙缪奇的身后，乔温明显感受到四周的气氛随着维娜这近乎挑衅一般的行为……已经变得剑拔弩张。

巨龙缪奇，历史上的大陆最强，这可不是之前那个一照面就被大天使踹得夺头而逃的凯恩能相提并论的。

不出意外的话，双方马上就要爆发冲突了。

‘话说，我如果直接在这里偷偷撕掉传送阵，当着维娜的面悄悄回小屋的话……不，好像也行不通。’

乔温以前在森林里被阿九带着散步走远了懒得往回走的时候，他曾经就用过几次这传送纸条，很清楚其中的弊端。

第一是这纸条撕掉之后，身在远方的维娜不光也会感觉到这件事、甚至还会知道他目前的位置，现在距离维娜这么近，想偷偷撕掉大概是做不到的。

第二则是这强制传送的时间稍微有点慢，大概要整整十多秒时间，这期间维娜也会知道他乔温就躲在巨龙身后的事实，十多秒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做出许多事情……

——人类，就在这里待着，吾还没有沦落到需要被一个人类担心。

就在乔温还有些纠结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再度传来了巨龙缪奇的低语声。

“…明白了，那我继续继续完善一下我的计划，您只要能稍微把她赶远一点就足够了。”

听完这句话，乔温将一只手撑在巨龙的鳞片上，然后动了动嘴唇，压低声音开口道。

“吼——！！”

乔温话音刚落，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巨龙缪奇的咆哮。

霎时间，古老而又沉重的威严将这片荒野笼罩，如雷鸣般心脏的跳动声也在耳边回荡开来。

下一个瞬间，巨龙缪奇猛地张开龙颚，一发毁灭性的龙息瞬间酝酿完成，径直喷向了远处的维娜！

“……”

巨龙一族最广为人知的强大攻势迎面而来，维娜并没有回避的打算。

下一刻，她微微蹙起眉毛，脚下的影子骤然扭曲，化为无数团张牙舞爪的黑雾，竟是直接将已经近在咫尺的龙息撕碎吞没！

——女人，你竟然能操控这种东西？

而在见到这一幕后，巨龙缪奇瞳孔略微缩小，双眼中弥漫的杀意更甚。

到了现在，它总算知道为什么先前自己会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受到威胁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身上那被暗物质悉数侵蚀的躯体正在躁动。

“我再说一次，把你的右爪抬起来。”

维娜微微蹙眉，冷声开口。

在经过了刚才的第一轮简单试探后，她就已经大致判断出了眼前这头巨龙的威胁程度。

相当的强。

全身都被暗物质侵蚀成这副模样，她本以为只是一只磨平了棱角的纸老虎，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而且，她也注意到，此时这头巨龙身上的暗物质……似乎正被它本身牢牢压制着，完全无法响应她的指挥。

很难办。

这头巨龙是块相当硬的铁板。

不过，纵然如此，维娜依然未曾收手。

她也有自己想确认的事情。

——怎么，才刚接下一发龙息就想指使吾？

——这仅仅只是开始啊，年轻而又愚昧的女人。

下一刻，前方的巨龙龙颚张大至极限，无比狂躁的能量在其颚间汇聚，形成了数枚远比刚才的龙息更加危险的能量体。

多重超负荷龙息连弹！

轰——！！

顷刻之间，那近乎天罗地网一般冲击从巨龙口中喷吐而出，将远处的维娜悉数笼罩！

“……”

眼眸中倒映着迎面而来的毁灭性打击，维娜瞳孔缩小，周身神力因子笼罩。

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瞬间撕碎了其中一发龙息，旋即她的身影不退反进，竟是主动开始缩短与巨龙之间的距离！

——嘿…？有趣。

暗金色的瞳孔中涌现出些许戏谑，见到这一幕，缪奇就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景色，任由维娜接近。

直至某一瞬间，当维娜一步迈出，堪堪接近到了缪奇身前之后，一道铺天盖地的黑影忽然将她笼罩！

那是巨龙的尾巴。

就仿佛完全没有任何起手与蓄力的时间一般，那原本还随意搭在地上的龙尾仅一瞬间便暴起发难。

——死！

银色的神力因子将龙尾环绕，这一刻，与龙尾近在咫尺的维娜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重若千钧，行动困难。

‘这就是文献中提到的超重力领域？连我都做不到全部无视……’

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虽然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种感觉，但早有准备的维娜并未慌张，全身同样神力因子环绕，她算准了时机，一挥手臂。

啪——！

被拍中沉重龙尾差之毫厘的击中了维娜身侧的大地之上，瞬间砸出一道骇人的深坑！

——你逃不掉的，女人。

沸腾的杀意在暗金色瞳孔中一闪而过，就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巨龙缪奇的两只利爪已经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抬起……

砰！

下一刻，大地龟裂，连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龙爪已然降临在了维娜的身上，将她泯灭其中。

——自吾登上神位以后，还从没有谁敢主动这样接近吾。

——女人，在自己的愚蠢中后悔，然后去死。

随着龙爪上传来切实的触感，巨龙缪奇很确信，被他拍中的女人已经死了，连肉泥都不剩下了。

因为像超重力领域，超负载龙息……这些看起来连寻常神灵都难以抵抗的手段，并不是他的杀手锏。

数万年前，作为巨龙一族的绝对顶点，他真正君临这片大陆所靠的，是他这近乎无敌的肉体！

撕碎一个神灵需要多少时间？

对他缪奇来说，仅仅一瞬罢了。

没有任何东西在被他近身之后还能活着。

曾经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缪奇先生，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真的很蠢。”

然而正当巨龙缪奇这样想着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地方忽然再度传来维娜的声音。

“吼？”

眨了眨眼睛，巨龙缪奇下意识抬起头颅循声望去，却发现刚刚应该已经被他拍死维娜……正毫发无伤站在他的警戒线内。

浓烟散去，她身边的大地已然在复数龙息的喷吐下融化，变得坑坑洼洼，狼藉一片。

似乎……在刚才撕碎了其中一发龙息后，维娜就一直在原地未曾移动过。

——假身？

——女人，你刚才那一瞬间就创造出了一个足以拍开我龙尾的假身？

见到这一幕，巨龙缪奇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为之一愣。

让他愣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先不说有没有能力创造出这种能拍开他龙尾的假身，即使能，那对神力的消耗也会相当的大。

特地创造出这么一个奢侈的假身跑到自己面前白给，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凭什么又反过来骂自己蠢？

啊？

凭什么？？

“还没想明白么？是身上的暗物质把你那仅剩的一点脑子也跟着吞噬殆尽了吗。”

远处，将巨龙缪奇明显已经被暗物质影响得有些迟钝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的视线冰冷到了极点。

因为此时她所关注的早就已经不是这头巨龙了。

视线停留在巨龙身前那块空地上，望着因为巨龙抬爪拍击而暴露出来的纤细人影，维娜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烦躁到了极点。

不是阿尔。

不是。

是个女孩。

不是阿尔。

不是阿尔。

不是阿尔……！

费了这么多时间特地赶过来，甚至先前还被巨龙缪奇遮遮掩掩的行为所迷惑，心里本能地产生了期待……

甚至因为担心交战的余波伤到可能正和巨龙缪奇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躲在那只龙爪下面的阿尔，她还特地花了不少神力创造出一个假身，去逼迫这头近战相当棘手的巨龙抬爪……

可结果，藏在那只龙爪下面的并不是阿尔。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本身就很小，但是在看见这一结果的时候，维娜的心态还是炸了。

完全炸了。

这头该死的龙，既然藏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幼神，干嘛遮遮掩掩的？

巨大的落差感迎面扑来，她现在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看向巨龙缪奇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真正的盈满了杀意。

——女人，只要吾还在这里，她就不是你能沾惹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巨龙也慢了半拍的意识到已经暴露在维娜视野中的女儿，迅速又把龙爪收了回去，目光警惕的盯着维娜。

这个世界的神灵对幼神到底有多么大的杀意，这一点巨龙缪奇还是很清楚的。

他现在也逐渐开始紧张了。

因为从刚才的交锋来看，眼前这个女人明显还藏着相当多的东西。

对方要是在这里全部用出来，他缪奇自己或许还好，但女儿就很危险了。

面对眼前这个能轻松操控暗物质的怪物，他还真没有一边保护谁一边作战的信心。

“…去死，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最终，维娜并没有再动手。

饱满的峰峦一阵阵起伏，强行自我冷静下来后，维娜尽管整张脸都憋得有些难受，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此时此刻，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巨龙这边一眼，在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过身重新赶往了边境小镇的方向。

后悔的情绪在胸口处不断蔓延。

维娜现在相当后悔。

如今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为了这种不确定的因素而离开那座小镇。

万一刚好在这段时间里，和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想从自己身边逃走的混蛋小鬼错过了怎么办？

说到底……都是那个混蛋小鬼的错。

明明都那么对自己点头保证过了——为什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真当她这么好欺负，无论做了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

…好想揍人。

真的好想揍人。

等找到那个混蛋小鬼之后……绝对要好好教育他一顿。

“那个魔女……走掉了。”

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在维娜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以后，一直待在龙爪下面的黛儿也眨了眨眼睛，有些愣神的张了张嘴。

——嗯，很干脆的走掉了。

巨龙缪奇也有些错愕的点了点头。

“……那个，缪奇大人，我是您的亲生女儿，而您是神明大人……换句话说，我应该是幼神……对吧？”

目光开始变得迷茫，此时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幼神身份的黛儿，在见到维娜那仿佛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反应之后，脸上的表情相当的茫然，只是下意识的回过头望了身后的巨龙一眼：“那个魔女……是因为您在这里，所以才那么轻易地放过我了吗？”

——呃，虽然吾很想点头，但是……这个原因大概并不是最主要的。

对于可爱女儿的疑惑，巨龙缪奇在愣了一愣后，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脑袋。

“…说的也是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一样，黛儿收回投向巨龙缪奇的视线，然后微微偏过脑袋，望向了巨龙缪奇的侧后方，下意识嘀咕了一声：“都第三个了……”

在那里，在规避神力因子的同时，还特地卡了半天维娜肉眼视角的乔温正扛着大天使走出，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黛儿小姐，麻烦您用天赋在我的身上开个门，拜托了。”

再来到黛儿面前后，乔温直接像这样开门见山的这样说道。

几分钟前他才好不容易的避免了被维娜发现，可现在却又要自己主动回去那座小屋。

虽然这种做法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确实是现在乔温即将要做的事情。

‘平时倒霉就算了……至少希望这次能够稍微顺利一点……’

而且，刚才罕见的见识到了维魔女有些毒舌和急躁的一面，乔温现在还隐约有种新奇的感觉。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莫名还想再看一看维魔女骂人时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海中的一部分注意力被这件小细节吸引了过去的缘故，此时乔温发现，他心里对于再回去那个毫无快乐可言的林间小屋这件事……虽然依旧相当排斥，但却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个看起来一向冷冰冰的维魔女，其实也是一个会生气的、存在着沟通可能性的女人。

而别的不说，乔温至少目前在和人沟通的这个方面，他还挺有自信的。

当然，前提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之下。

“诶？……门？”

然而，在乔温这样十分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之后，他面前的小母龙却愣了一愣，脸上浮现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你指的……具体是什么？”

“不，当然是你们银龙的种族天赋那个门……你看，具体一点来说，就是你用天赋在我身上刻下一个标记，然后让我们之后能够相互进行一次远距离传送的那种门……”

对于黛儿的反应，乔温也愣了楞，然后下意识补充道：“刚才我已经把所有的计划都构思好了，现在需要这个门来做保险手段，等从你身上拿到这道门以后，最后的条件就凑齐了，我也可以毫无顾虑的去执行计划了。”

此时此刻，再又一次近距离见识到了维魔女的恐怖之后，乔温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

作为一个善于总结的人，他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第一次的撤退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因其实很简单。

撤得太慢了。

虽然身边有了厄里莎这么一个强力的保镖，但两人赶路的速度着实不够，至少在面对有纯血成年黑龙当做代步工具的卡蜜拉和维娜来说，完全不够。

现在乔温要回去林间小屋寻找能治疗厄里莎的方法，届时如果找到了方法，大天使这边他倒是可以直接通过神降强制转移过去，可之后即使治好了大天使，乔温的处境依然很尴尬。

因为他还是同样需要再一次从维魔头的眼皮底下逃走。

而且这一次，厄里莎的情况更差，因为就算治好了她身上的暗物质，到了撤退时，她那已经半损的本源，以及降到零的神力储备依然是个问题。

虽然乔温也考虑过他在和维娜摊牌后，双方能够真正意义上彼此理解的可能性，但是最基本的保险姑且还是要做的。

因此，乔温这次已经提前给自己想好了新的撤退手段。

具体的方法，便是借助黛儿这只小母龙的种族天赋。

在乔温目前有关巨龙的知识储备中，绝大部分巨龙能够掌握的天赋大体都能分为两种。

一种是缪奇这类能够操控重力的特殊天赋，有希望通过某种修行方法或者后天机遇得到。

另一种则是龙息这类所有巨龙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

而银龙的种族天赋中，除了最基本的龙息以外，还有一个便是乔温刚才提到的“门”。

这种门，能让银龙与被自己留下印记的另一个生物之间临时打开一道传送门，无论是对面传过来，还是银龙自己传过去……都可以做到。

在历史上，银龙是所有巨龙一族中，第一支演化出这种和空间有关的种族天赋的巨龙。

时至今日，那些比大多数银龙更加擅长穿梭空间的“虚空巨龙”这一巨龙分支，便是从银龙种族中更加细化分裂出来的。

而且乔温还知道，据某本历史文献上记载，银龙这个种族一开始似乎并不是现在这种叫法。

虽然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银白色鳞片，但由于作战能力与其他巨龙分支相比太过弱小，竞争力不足，通常只能依附更加强大的巨龙族群。

在这期间，也由于银龙的天赋莫名契合偷偷做某些苟且之事的缘故，其他分支的巨龙平时一般都将“银”这个字喊作“淫”。

这个现象，直到缪奇横空出世之后，才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能够帮助自己撤退的好朋友，乔温当即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一方面上。

然而，黛儿此时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乔温发现，这小母龙从刚才开始好像就完全没理解到自己刚才话里的意思，看起来就和在听天书一样。

——人类，因为吾长期沉眠的缘故，吾可爱的女儿并未能得到吾的传承，外界银龙数量稀少，被其他龙养大的她也不懂得怎么使用自己的天赋。

就在这时，缪奇的声音再度于乔温的脑海中响起。

“啊…是这样吗。”

听到这句话后，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稍稍一僵。

因为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某只小母龙都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没掌握自己种族天赋的特殊情况。

“那个…只要我学会了那个种族天赋的话，就能随时在我和他之间开一道传送门吗？”

此时，黛儿那听起来有些惊讶的声音在一人一龙耳边浮现。

“对，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惜你现在不会……”

被小母龙用莫名有些奇怪的目光盯住，乔温姑且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就可以学呀，正好那个……父亲大人也在这里。”

然而不知为何，黛儿似乎对这个自己还不知道的种族天赋出乎意料的很感兴趣。

只见她仰起脑袋，用试探性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巨龙缪奇：“您能稍微指导我一下吗？我听说我们巨龙传承的速度都是很快的……”

——噢、噢。

被可爱的女儿盯着，巨龙缪奇有些愣神的点了点脑袋。

明明刚刚才被可爱的女儿第一次主动叫了“父亲大人”这四个字，尽管那声音中听起来还很疏远，可这明显是应该高兴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巨龙缪奇完全开心不起来。

“…吼。”

稍稍侧过头颅，低沉的呜咽声从颚边漏出，暗金色的瞳孔转动，他默默看向面前的人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感觉这个人类有点不顺眼了。

“那个，缪奇大人？为什么我从您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忽然被巨龙缪奇直勾勾的盯住，乔温微微一愣，一脸茫然。

——人类，吾可爱的女儿现在还不会留下印记，所以，就由吾来给你留下印记。

“父亲……大人？”

在一旁看着乔温和缪奇之间的互动，黛儿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脑袋。

“啊…您的意思是，您亲自来…吗？”

听着这番话，乔温也稍稍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对。

——你有什么不满吗？

注视着乔温的反应，巨龙语气低缓的询问道。

“当然没有，您请吧。”

见状，轻手轻脚将肩膀上的大天使放下，乔温重新看向眼前的巨龙，很干脆的举起了双手。

————

呵，没想到是主动回去吧？

不要猜剧情，猜不到的！

晚安

第056章：被小母龙咬了

利塞壬国境外，荒野。

乔温正准备从巨龙缪奇身上拿到开启大天使救援计划的最后一把钥匙——银龙传送印记。

“那个，缪奇大人……请温柔一点，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类大部分都很脆弱的。”

——无需担心，吾自有分寸。

在放下大天使后，乔温一边这样试探性的说着，一边坐了好了心理准备。

他总感觉，从刚才开始，这头巨龙就好像对自己产生了一丝丝的不满。

虽然原因这方面乔温大概能猜到。

不就是和你女儿的关系看起来稍稍融洽了一点么，谁让你自己一见面就把自己女儿给吓哭的？

虽然这些道理乔温都懂，但他姑且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视了。

——人类，吾这印记中的重量，好好感受一下吧。

然后，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缪奇的声音也随之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不知为何，从这头巨龙此时听起来莫名有些牙痒痒的声音里，他完全感觉不到这家伙所谓的“有分寸”在哪里。

“…吼！”

下一刻，伴随着巨龙这样的低吼声传出，那专属于银龙种族天赋的印记已然从天而降，啪的一下拍在了乔温的后背上。

“……嘶？？”

随着一阵阵令人难以自拔的尖锐触感从后背涌现而出，乔温顿时稍稍睁大了眼睛，有些错愕的吸了口凉气。

因为他发现这印记打在身上时的触感……和眼前这头巨龙那轻描淡写的描述完全不同，简直痛得亚匹。

要不是乔温之前就已经受过了暗物质的洗礼，相当于打过了预防针，那他现在估计自己痛晕和痛不晕的概率会是五五开。

——怎么了人类？这可是吾的印记，一旦刻印完成，即使你当着之前那个女人的面传送也不可能被打断，你，该不会连这点小小的压力都扛不住吧？

——这枚印记一般情况下可是要十分钟以上才能完全刻印，好好坚持住，可别让吾太失望了。

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一瞬即逝的快意，巨龙缪奇略微垂下硕大的头颅，好整以暇的俯视着乔温。

‘这家伙……现在绝对在给我整下马威，银龙刻印我姑且也是知道的，真正的刻印绝对不至于这么痛，不，倒不如说单纯的刻印根本就不会痛……’

与巨龙缪奇的视线互相接触，乔温明显已经从对方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什么，在愣了一愣后，顿时重新垂下视线，颇为无语地叹了口气。

很显然，这巨龙缪奇正因为某个原因而在刁难他。

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欺负一个脆弱的人类，真亏这家伙做得出来。

如果换成之前跟维娜生活了那么久的乔温的话，他或许已经忍了。

不过，时至今日，已经差不多被棉被天使保护惯了的乔温可不想再平白受这种委屈。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好好告诉这头巨龙什么叫做职业演员的基本素养……

下一刻，只见他脸部肌肉舒展，全身逐渐产生一阵阵小幅度的摇晃。

“人类？你没事吧？”

乔温的这一细微反应，很快便被一旁正在仔细观察着种族天赋施展过程的黛儿注意到了。

“…没事，没事。”

有些吃力的转过脑袋，乔温的目光望向黛儿的方向，下意识摇了摇头。

然后，刚一说完这句话，乔温整个上半身便忽然前倾，他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巨锤从背后夯中了一样，竟是当场扑倒在了地上！

就在扑倒在地的过程中，乔温还近乎无意识间的捂住了自己的脖颈，这一细微的举动顿时也让一旁看着的黛儿将心脏提了起来，近乎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等……？人类？？”

随着脸颊贴在还算松软的泥土里，乔温的耳边很快便听到了黛儿那明显开始变得有些慌张起来的声音。

“……？？”

而与此同时，见到这一幕，本身一直在施展着印记的巨龙缪奇也是愣了一愣，硕大的龙瞳中也顿时浮现出了一丝茫然。

——这个人类，什么情况？

——怎么这么脆的……一碰就倒？？

蓦地沉默了下来，巨龙缪奇望着此时已经十分干脆扑倒在地上的人类……竟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

它几乎本能地停下了继续刻印的行为。

“喂…喂…？人类，你没事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还在一旁观望着的黛儿已经跑到了乔温身旁蹲下，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

但是乔温没有反应。

“等等……不要吓我啊……”

见到这一幕，黛儿呼吸一窒，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指尖伸到乔温的鼻前停留了片刻。

还好……还有呼吸。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黛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旋即，她又像是忽然将响起了什么一样，下意识转过脑袋，仰头望向身旁这位体型庞大的巨龙。

“那个…缪奇大人，我们银龙的刻印天赋……在刻印的时候真的会疼到这种程度吗？”

这一刻，在与巨龙缪奇四目相对之时，“危险”这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使得她近乎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才小声的张了张嘴：“我的朋友有点脆弱，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不要故意欺负他……好吗？”

——不是的，吾刚才用的力道……绝对不至于让这个人类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再度与可爱的女儿目光接触，这一刻，巨龙缪奇顿时就感觉整个龙都不好了。

因为他明显注意到，和刚才相比，自己的小可爱虽然对自己更加有礼貌了，但与此同时……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也都一并变得更加疏远了！

而且……这次连“父亲大人”这个称呼的方式也一起没了！

刚才好不容易才堆积起来的那一丝丝好感度……似乎受到相当大的影响！

“没…没事的，黛儿小姐你放心吧，这并不是缪奇大人的错……普通银龙的刻印虽然不会痛，但这可是神明大人的印记，是我太无能了，一时间没能承受住罢了……”

就在这时，乔温的声音再度于缪奇的耳边响起。

躺在地上趴了十多秒后，在巨龙缪奇的注视中，这个人类此时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缪奇大人，继续吧……这次不管发生什么都用不在意我这边……只要能把印记刻上去就足够了……”

声音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沙哑，乔温抬头望向眼前的巨龙，目光诚挚：“请吧，我受得住。”

‘……’

见到这一幕，巨龙缪奇眨了眨眼睛，暗金色瞳孔中的神采也随之变得更加茫然一些。

怎么回事这个人类——

真的有这么弱吗？

不，就算再弱，一般这种时候，这个人类不也是应该咬牙挺过考验，然后凭此证明她配得上和自己可爱的女儿相处，然后也顺便证明一下所谓的骨气吗？

还是说，这个人类是故意装出这副模样，想要借此拉低他在可爱女儿面前的印象分，从而来报复自己？

但是，回忆着这个人类此时和刚才的种种反应……巨龙缪奇又找不出来什么毛病。

看起来就仿佛真是那么一回事儿，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莫非……真的是他缪奇下手重了一点点，没把握好分寸？

晃了晃还隐约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缪奇重新看向乔温。

——人类，抱歉……吾可能已经太久没用过“门”了，稍微有些手生，这次吾会更加注意一些。

感受到乔温身旁可爱女儿那仿佛愈来愈疏远的目光，缪奇非常果断的再度向眼前的这个人类表示了歉意。

“没，缪奇大人您太言重了，明明是我这边先拜托您的，这种小事现在怎么能让您道歉呢？嘶——”

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布满了迷茫，再意识到眼前的巨龙居然又向自己道歉之后，乔温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连忙也诚惶诚恐的低下脑袋，就要反过来道歉——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在刚刚低下头时，乔温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神色僵硬，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脖颈更下面一些的肩膀附近。

“……”

一旁的黛儿见到这一幕，顿时用力蹙了蹙眉毛。

“缪奇大人……果然还是让我来给他开‘门’吧，那个，您现在可以将使用那个天赋的诀窍告诉我吗？”

犹豫了片刻后，黛儿再度转过脑袋仰头望向了身旁的巨龙，非常非常礼貌的向这头巨龙请求了起来。

“……”

然而，这一次巨龙缪奇并没能再像之前那样从容的回应自家的可爱女儿了。

因为他现在也有点蒙。

在察觉到可爱女儿刚才言辞中那越来越小心翼翼、越来越拘谨的疏远感之后，他此时的心情相当糟糕。

带着一丝怀疑的念头，他已经近乎本能地盯住了眼前这个人类，仔细观察了起来。

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类该不会是察觉到了自己先前的刁……考验，然后才故意装出这副模样的？

但是，看起来又不太像。

这个人类此时不管是反应还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按照逻辑上来讲……这样一个此时既弱小又无助的家伙，就算察觉到了自己在刁难他，那也应该是没有胆量反过来这样搞自己才对……

所以说，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是自己先手痒去敲打了这个人类，最后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巨龙缪奇顿时沉默了。

有一说一，如果还是全盛时期的话，他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纠结。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完全有把握以精密到毫巅的程度来操控每一个天赋。

可现在，拖着这样一副被暗物质搅得乱七八糟的身体，巨龙缪奇确实没有当初的自信了……

——人类，抱歉……这一次吾会更加谨慎的交给你这枚印记的。

想到这里，本身在黛儿的注视下就有些心虚的巨龙缪奇最终选择了忍让。

甚至，为了保持住可爱女儿那已经在无形中被人类用两个小动作连着减了两次的好感度不再下降，他还有一次主动安慰了一下眼前的人类。

不过，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问题，但有一点，巨龙缪奇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那就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可爱女儿把自己的“门”交给外人，尤其是眼前这个莫名让他越来越不顺眼的人类。

因为“门”的印记每个银龙最多只能同时存在一个，而在他的印象中，以往那些互相通了“门”的龙，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最终走到了一起。

无论种族，无论性别。

然而！

可爱的女儿是属于他和伊芙妮的，决不允许让外面其他的家伙染指……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因此，在歪着脑袋，装作没有听到可爱女儿的请求之后，巨龙缪奇便又手脚麻利的再度酝酿起了已经上万年都没有碰过的银龙种族天赋。

这一次，他的动作出奇的小心。

——人类，吾乃神明，而你是脆弱的人类，吾要将印记交给你，其中确实可能会产生一些障碍，这次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立刻说出来，吾会适当调整力道。

这样说到，巨龙缪奇再度于上空中凝聚出一枚印记，然后直直降落至乔温的后背之上。

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谨慎了许多，似乎生怕乔温这个一碰就碎的纸人再耽误他和可爱女儿之间的亲密程度。

“……谢谢，感谢缪奇大人的体谅。”

另一边，在巨龙的俯视之下，乔温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紧绷，但依然十分感激的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看着眼前这头巨龙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现在憋得稍微有些辛苦。

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笑出声。

对于自己刚才的表演，乔温勉强在心里打了个及格分。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这巨龙缪奇刚才，确实是打算他在接受印记时……当着女儿的面刁难他。

至于动机也很简单，大概就是想让小母龙看清楚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极限，从而让黛儿意识到双方并不是一路人，借此彻底断绝两人之间可能进一步发展关系的苗头。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的话，乔温其实也没什么，因为现在的他确实是个连修行都做不到的废柴，在有了大天使这个保镖之后，这是他不想也不屑于去回避的事实。

不过，你说你巨龙缪奇刁难就刁难吧，直接一个印记把他乔某人搞昏过去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不痛，那就勉强当做接受印记的代价了。

可这家伙偏偏选了这种会让人感觉很痛的刁难方式。

对于这一点，乔温就很难受。

他活了整整四十多年，虽然平时过得确实是倒霉了点，可他还从没有被谁这么当面逼着故意用疼痛感来折磨的。

而且据说还要持续足足十分钟以上！

这谁顶得住？

养了他二十多年的老豆老妈没这么做过，厄里莎没有，维娜也没有……

甚至就连卡蜜拉都没有。

那个病态的女人当时即使是咬耳朵，那也是一口就下来了，哪有像现在这样长时间折磨人的？

你说你一头才刚见面不久的巨龙，非亲又非故的，想啥呢？

于是，乔温就试着用行动给这头巨龙讲了讲道理，告诉他什么叫做与人相处时的基本礼仪。

现在看来，托黛儿这小母龙和共生环的福，效果还挺不错。

瞧瞧。

瞧瞧这位缪奇大人现在这即愁眉苦脸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噢天呐，真是有趣……

此时此刻，伴随着银龙的印记再度于背部开始凝聚，乔温这一次的刻印体验已经和先前全部不不同了。

至少，他再也没有感受到类似于痛楚之类的玩意儿了。

相反，他还感觉还挺舒服，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就这样，在巨龙缪奇的单方面服务中，乔温安逸的时光缓缓流逝。

“…吼。”

经过大约十五分钟后，伴随着巨龙缪奇的一声仿佛松了口气的低吟，乔温的背上已经多出了一枚由银色纹路勾勒出来的龙头印记。

鬼知道在可爱女儿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刚才到底有多束手束脚，生怕又一个不小心把眼前这个纸糊的人类给干碎了……

“感谢缪奇大人。”

与此同时，在乔温这边，也已经收到了来自系统的崭新提示。

【注意，侦测到宿主正在接受银龙缪奇·艾尔连科的印记，固有天赋6生成中。】

【固有天赋6已生效，正在尝试解析，请宿主努力。】

‘不……这个已经很明显了吧，银龙的种族天赋啊，这还努什么力？’

注意力扫过系统上面的提示，乔温脸色微微一黑。

本来之前从这上面首次得知了大天使的本源损伤状况之后，他还以为饭桶先生总算成长了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个意外？

【宿主注意，新的固有天赋效果解析完成。】

【固有天赋6：缪奇的印记（临时天赋，宿主可主动在与银龙缪奇之间开启一道传送门进行往返，传送过程中安全性极高，可使用次数为一，使用后本固有天赋消失。）】

没过多久，系统的提示再度与乔温的脑海中的浮现出来。

‘嗯……传送过程安全性极高么……原来如此，大概是因为这枚印记是我从龙神身上得到的缘故。’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很高兴自己的判断又对了一次。

其实在先前假摔倒地的时候，他本来还打算躺在地上再多躺一会儿的，不过在听到黛儿说要自己学习种族天赋给他印记的时候，乔温连忙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给巨龙缪奇创造了一个台阶下。

一个是昔日最强龙神的印记，另一个则是连神祇都不是的小母龙的外行印记，正常人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乔温很确定，要是他现在拿到的是黛儿的印记，那系统描述的上面绝对不会有“传送过程中安全性极高”这几个字。

“对了缪奇大人，您的这个印记能隐藏吗？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个保险。”

想到这里，乔温再度抬起脑袋，将征询般的视线投向巨龙。

——可。

简短的回应了乔温之后，点点神力因子便从巨龙缪奇身边传递到了乔温的背上。

旋即，他背后那原本还相当显眼的银色纹路便迅速隐藏了下来。

“……完美了，谢谢。”

察觉到这一点，乔温缓缓的松了口气。

‘不愧是我。’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乔温对自己的这一通操作后得到的结果还算满意。

此时，确定一切条件全部准备就绪之后，乔温再度回过头，看了一眼全身被形同“黑色棺材”的暗物质缠绕、正安静沉睡着的大天使。

“然而，接下来的才是最关键的……”

深吸了一口气，乔温收回视线，再度从荷包里拿出了维娜的那张传送纸条。

现在，棉被仔的安全有了保障，撤退的手段也有了保障，回去小屋的目的也十分清晰，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是时候实施计划了。

“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分头行动吧，黛儿小姐，缪奇大人，我家的厄里莎大人就拜托你们暂时照顾一下了。”

攥紧了手里的纸条，乔温转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方向。

那是和刚才维娜离开时完全相反的方向。

乔温现在虽然直接就能撕掉传送纸条回去小屋，但是他还是决定稍微离这里远一点之后再用。

毕竟要是直接在这里用了，那维魔女就会意识到他原本就藏在巨龙缪奇这里，这样不好。

先不说这会让双方之间本就充满火药味的关系更加恶化，最关键的是，乔温担心那维魔女在感知到他撕掉传送阵之后，会在赶回林间小屋的时候顺便跑来巨龙缪奇这边查探一下情况。

或许那个时候，全身正在被暗物质侵蚀的棉被仔就会被她注意到。

巨龙缪奇这种曾经在整个大陆历史上留名的神祇维娜或许还不会怀疑，但棉被仔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重伤神祇也被维魔女注意到的话，很可能要出事。

乔温可不想自己还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家直接被偷了。

在他目前的判断中，至少要先移动到距离这里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才适合撕纸传送。

虽然还有另一个直接让巨龙缪奇带着自己和棉被仔一起转移到更远地方这一选项……但乔温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托小母龙的福，这头巨龙已经给乔温提供了相当关键的帮助，现在这种小事乔温还是决定自己来处理。

‘冷静一点，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仔细做好每一步，尽量完善细节，和维魔女之间最关键的时间差也是从我撕纸之后才开始计算的，我现在只需要保持警惕，不能过分着急……’

这样想着，乔温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旋即迈开脚步，主动向着远处走去：‘嗯……保险起见，大概先朝其他方向移动个两三公里左右？’

“等等，人类……你现在是准备去哪？”

而就在这时，黛儿那听起来有些疑惑的声音便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那边很危险的哦？长了许多食人树，我之前过来找你的时候就被袭击了好几次……”

“…哈？”

听到声音，乔温顿时愣了一愣，回头看了黛儿一眼：“你说的食人树，是指那些成年以后保底真银阶的食人树？”

现今这片大陆对每个生命层次的划分总共为留六层，抛开最上层的白金和最下层的白瓷以外，中间依次为金级，真银，紫铜，以及黑铁。

怎么说呢，成年后生命层次达到真银的凶植已经算是一种相当具有威胁性的凶植了，能对许多修行者和冒险家造成麻烦，更不用提现在连魔力都感知不到的乔温。

“嗯，有很多很多。”

被乔温注视着，黛儿默默点了点头。

“……”

闻言，乔温唰的一下顿住了脚步。

经过黛儿的提醒后，他忽然又再度意识到……这附近一带并非利塞壬的国境之内，而是有着许多凶兽和凶植栖息的无主地带。

维娜，棉被天使，巨龙缪奇……由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身边总是有着很厉害的家伙，导致他在潜意识里丧失了一些危机感。

此时此刻，借着微弱的月光，望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森林，在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下意识凑过去白给之后，乔温默默咽了口唾沫。

也就是到了现在，他才稍稍意识到，自己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即使肉体被加护稍稍强化了不少，但本质上依然无法使用魔力，行走在野外时甚至连最基本的魔力护盾这层保险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能让外乡人也能储存魔力的加护……’

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人类……所以说，你到底是准备去什么地方？你之前说到的计划……难道就是像现在这样用脸去探食人树林然后给那些植物送温暖吗？”

就在这时，黛儿那听起来有些无语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耳边：“我说呢，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生命已经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了？可不可以稍微考虑一下我这边的感受？”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黛儿无意识间说出这番话时，她身旁那投原本还十分期待乔温走后就可以与女儿单独沟通感情的巨龙顿时就愣住了。

因为……他不是很懂自己可爱女儿这番话里的含义。

什么叫做生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什么叫做稍微考虑一下“我”这边的感受？

这什么意思？

啊？

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人类……莫非已经对他才刚刚重逢不久的可爱女儿做过了什么事情？

“黛儿小姐，你家里的缪奇大人正在用很可怕的视线瞪我。”

蓦地感受到从巨龙缪奇那边投来的、隐约变得有些危险的目光，乔温眼角微微跳了一跳。

“诶？”

突然间被乔温这样提醒了一句，某个看起来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小母龙顿时愣了一愣，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人类，麻烦你在走之前，先给吾解释一下。

但就在下一刻，伴随着缪奇的声音再度于脑海中浮现，乔温的双腿顿时也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沉重感，变得难以抬起分毫。

——刚才从吾可爱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间，缪奇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丝冷意，那硕大的头颅也微微绕了半圈，从斜上方的角度用相当和善的眼神俯视起了乔温。

“……”

听到巨龙缪奇的这句话，乔温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

他忽然就感觉这情况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说呢，此时此刻的乔温已经意识到，之前他给黛儿套上共生环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这头传奇银龙还活着的可能性，直接一股脑的就套上去了。

而现在，要是被眼前这头巨龙知道自己前不久才给这小母龙上了环……

嗯……要出事。

“…缪奇大人，我刚才说的话只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朋友……这个也不行吗？”

可就在这时，从乔温身旁黛儿嘴边吐露的话语很轻松的就化解了眼前的局面。

脸颊上积攒着些许红晕，这只反射弧稍微有些长的小母龙此时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是这样吗？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吾刚才好像听到你话里的一些用词好像有些奇怪……

被女儿用相当无辜的眼神注视着，巨龙缪奇眨了眨着眼睛，眼底仍然夹杂着些许疑惑。

“是您的错觉。”

微笑着向巨龙缪奇摇了摇脑袋，黛儿旋即抓起乔温的手，主动拽住他朝着他先前准备接近的食人树林走去。

“等一下黛儿小姐？你想干什么，忽然间拽我干嘛？缪奇大人还在看着呢，男女授受不亲……”

忽然被身旁的小母龙抓住拽着走，乔温脸上浮现出有些疑惑地神采，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还问干什么……你刚才不是想去那片树林吗？我带你去。”

听到乔温的询问，黛儿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用颇为轻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过去？”

“……”

被黛儿这样反问，感受到那从背后传来的、犹如针扎一般的视线，乔温眨了眨眼睛，姑且张了张嘴：“既然那边是食人树林，黛儿小姐你一个人就能护得住我么？果然还是拜托缪奇大人吧——”

——对！那边可是食人树林，吾认为，那种地方对你们两个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干脆就由吾……

乔温话音刚落，就仿佛一直在等着他这句话一样，两人身后的巨龙迅速接过了话头，直勾勾的望向了黛儿。

“不用了，请缪奇大人您在这里保护厄里莎小姐吧，我们没事的。”

然而，让乔温有些没料到的是，他身旁的小母龙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缪奇的提议。

——但是，只有你们两个的话……

在被拒绝后，巨龙缪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目光近乎本能地停留在了可爱女儿那只主动抓住人类的手臂上，瞳孔微微缩小，下意识想要开口——

“……”

不过这一次，黛儿只是稍稍回过了头，一言不发的默默望向了巨龙缪奇。

——吾知道了，要注意安全。

然后，巨龙缪奇就这样僵在了原地，眼巴巴的看着可爱的女儿和乔温一头钻进了黑压压的树林……

“那个…黛儿小姐？”

一路上，隐约感觉到身边这小母龙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

在被拽进树林又走了一段不算太短的路后，两人一直未曾受到食人树的袭击。

并没有经过太久，感觉到已经差不多可以撕纸条的时候，乔温试探性的挣了挣手臂。

然而他发现自己并不能挣扎得动。

这小母龙的手臂虽然看起来很纤细，但实质上却和他那个棉被天使一样，劲贼大。

“怎么了？”

察觉到了乔温的反应，走在前面的黛儿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还问怎么了……你才是，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有点奇怪啊？怎么了？”

这样说着，回忆着之前这小母龙十分排斥缪奇跟过来的反应，乔温意有所指的望着她：“是有什么想单独和我说的事情么？”

“嗯……刚才稍微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在被乔温这样干脆的询问以后，黛儿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些许犹豫的表情，她看着乔温，有些纠结的张了张嘴：“人类，你老实回答我，你的共生环……并没有戴在脖子上，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乔温愣了一愣，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在被戳破的瞬间基本就没有再掩饰的可能性后，索性很干脆的点头承认了。

“真亏还能这么厚脸皮的点头，你……骗了我呢？”

在乔温承认以后，黛儿很快便鼓起了脸颊，用相当不愉快的视线盯住了他：“刚才你趴在地上的时候我偷偷拉开你的衣领看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那里完全没有共生环的痕迹——你要不要现在和我解释一下？”

“……”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乔温略有压力的挠了挠头发，然后试探性的开口道：“这个说来有些话长，不过有一说一，我从来也没有对你说过我的环是套在脖颈上的，只是黛儿小姐你自己误会了，其实我觉得吧，要不……这次就当无事发生？”

“…哈？”

“等等黛儿小姐，你现在的眼神好像稍微有点可怕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身处幽暗银色的树林中，被眼前的小母龙用看起来十分凶恶的眼神瞪住，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在这个时候暴露的乔温莫名感觉有点慌：“那个，其实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的，我姑且听听。”

“在哪？”

双眼盯着乔温，黛儿冷冷的张了张口。

“…？”

乔温眨了眨眼睛：“什么在哪？”

“你上环的地方，在哪？”

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黛儿好整以暇的瞪着乔温：“让我看看。”

“呃，在右手的手腕上……”

见藏不下去了，乔温只好十分配合的抬起右手，将衣袖稍稍提了起来，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一部分共生环留下的痕迹。

“把我的环套在脖子上，然后把自己的环套在右手上，是呢……看来这就是乔温先生对朋友的定义呢。”

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在将视线从手腕附近收回后，黛儿仅仅只是用看虫子一般的眼神瞥了乔温一眼。

“……”

有些尴尬的撇开视线，乔温沉默着，默默后退一步，不曾想后背恰好抵在了一棵树上，再难寸退。

“你不觉得自己这种时候应该说一点什么吗？乔—温—先—生——？”

见到这一幕，黛儿面含微笑的跟了上来，她一边询问，一边抬起了雪白修长的右腿……

然后，乔温顿时感觉自己的右脚脚背被眼前的小母龙给踩住了。

“那个……黛儿小姐你觉得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比较好？我都可以的。”

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乔温有些勉强的在嘴边扯出一个笑容。

“是呢，怎么办呢？”

半晌，似乎是踩得差不多了，黛儿缓缓收回了腿，仅仅只是用颇为冷淡的眼神看了乔温一眼：“干脆，直接请背叛了我信赖的乔温先生先去死一死如何？”

‘不，这肯定不行的吧？’

乔温沉默着没有接话，默默等待着黛儿的下文。

“乔温先生，如果我现在想请求你做一件事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旋即，黛儿便如他所料的，一边盯住他，一边转而用听起来相当平和的语气这样向他询问了起来。

“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我们可是朋友……不过，我充其量只是个普通人，我觉得黛儿小姐你应该不存在需要找我帮忙的的事情才对……”

听到这句话后，乔温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果断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现在不管是考虑到大天使的治疗计划，还是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全，这小母龙都不能惹。

“那就先麻烦你先过来让我咬一口吧，就一口，不然的话我心里的愤怒完全消不下去。”

乔温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黛儿脸上便立刻浮现出了一抹仿佛什么有得逞的笑容，好整以暇的对他勾了勾手指。

“哈？咬？你是属狗的吗？这明显不行的吧——”

听到这句话，乔温颇为错愕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

然后，当鞋后跟踢到树干之后，他又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后就是一棵让他退无可退的大树……

“请快一点，你马上还要去寻找治疗天使小姐的线索对吧？在这里扭捏这么久没关系吗？”

似乎是对乔温的反应很不满意，黛儿微微蹙了蹙眉毛，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耐。

“…你轻点咬。”

见明显已经躲不掉了，乔温默默咽了口唾沫，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走到了黛儿面前。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便看到眼前的小母龙张开双手，直接主动从正面抱住了自己。

那双环绕在他腰间的双臂不断用力，使得两人一点一点的紧紧贴在了一起。

耳边感受到轻微的气息，一阵淡淡的馨香在涌上鼻尖，感受着这一切，乔温一时间莫名感觉有些茫然的愣在了原地。

“……黛儿小姐，你这也叫咬——嘶？！草！”

然而，还没等乔温讲这句话说完，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难以形容的痛！

就仿佛某种犬科动物咬住了一样——

不，并不是“仿佛”这种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字眼，他现在确实已经被咬了！

被一只属狗的小母龙狠狠地咬住了肩膀！

……

大约五分钟后。

乔温耷拉着左肩，右手抬起，不断揉着自己被咬到几秒钟前才松口的肩膀，神色怅然。

五分钟……

整整五分钟！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咬人要一口气咬这么久的。

这小母龙……果然是属狗的吧。

“那个，对不起……回过神来以后已经咬住过了那么久了，你没事吧？”

右手轻轻按着胸口，脸上不知为何夹杂着些许红晕，在注意到乔温的模样，黛儿稍稍向他投去了有些担心的目光。

“……没事，总之我先出发了。”

听到声音，乔温揉了揉肩膀，浑身下意识打了个颤。

“总之，我出发之后，厄里莎大人那边就拜托你了。”

深吸几口气强行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乔温最后回头看了身旁似乎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的黛儿一眼。

然后，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强打精神，用夹杂着些许疑惑的语气询问道：“说起来，当时交给你一起保管的那个背包是不是还在你的戒指里？”

“嗯，里面有什么你需要用到的东西吗？”

闻言，黛儿点了点头，回望乔温。

“不，我倒没什么要用的，不过那包里面有床厚棉被，那是厄里莎平时最喜欢的东西，你别弄丢了就成。”

这样随后说完后，乔温深吸一口气，直接将手里的传送纸条用力一撕。

滋啦——

伴随着这样一道清脆的声响，乔温手里已经成为两半的传送纸条开始发生变化。

淡淡的荧光开始从纸条的断口出溢出，一点一点将整张纸条包裹。

旋即，就仿佛黑夜中忽然亮起的路灯一般，那被荧光完全渗透的传送纸条猛然散开，化作无数荧光在乔温面前的位置汇聚，最终形成了一道“门”。

“老天，保佑维娜不要回来得太早，之前看她神力储备好像挺充足，千万别奢侈到用神力增速赶回来就好……”

这样祈祷着，乔温在一旁黛儿那有些出神的注视下，一步踏入了门内。

……

……

“……诶？”

边境小镇，几乎就在乔温撕开传送纸条的同一时间，远处那已经回到了边境小镇，甚至又将整座小镇四周用神力探索了好几次的维娜也徒然一愣。

纤细高挑的身姿完全僵住，那双不知何时已经涌上了几分疲倦的眼眸缓缓睁大，脸颊上原本低落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维娜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脑袋，目光怔怔的望向了那片森林所在的方向。

“……终于知道回去了……这个混蛋小鬼。”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一抹明艳到了极点的笑意在唇角边绽放，那数之不尽的神力因子开始沸腾，开始怒放，转眼间便将维娜的周身环绕，在她的四周雀跃涌动了起来……

————

抱歉更晚了，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改了老半天的文

第057章：杀死阿尔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景色。

一步踏入“门”之后，乔温眼前的一切骤然一变。

他已经回到了这座生活了十五年的林间小屋里。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的钟摆摆动的声响，乔温回过头，将目光投了过去。

此时此刻，尽管房间内一片漆黑，几乎没有任何光源，但乔温依然能够勉强视物。

在从大天使拿到了强化肉体的天赋之后，现在他似乎在各个方面都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长进。

“现在的时间……刚好是凌晨两点半么。”

目光停留在挂钟的指针之上，乔温深吸一口气，略微眯起了双眼：“不出意料的话，维娜应该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如果没有被其他的事情绊住，那么她现在有可能已经在往回赶了。”

“而且，玄关之前被卡蜜拉破坏掉的大门……似乎已经重新撞上了，我这刚一传回来就相当于又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了？”

注意到身后紧紧关闭着的崭新大门，乔温默默挑了挑眉毛，下意识伸出手捏住门把手拉了一拉。

大门纹丝不动。

“好吧，看来我现在就算得到了强化，也还是打不开这门。”

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在意识自己现在已经相当于身处在一间密室之后，乔温倒也没有太紧张。

毕竟他身上还有银龙缪奇的传送印记，这种门并不能困得住他。

“算了，先想正事。”

“按照我先前的观察，即便是一头成年的巨龙用飞的，要想在利塞壬的边境小镇和魔物之森之间往返……那也至少需要花掉半天以上。”

驻足原地，抬起手摸了摸下下巴，乔温若有所思：“换句话说，即使按照保底来算，那从现在开始，我也还有差不多半天以上的时间差来探索这间小屋。”

“而且，成年的巨龙即使是在白金阶的生物中，中远距离赶起路来也算是名列前茅的，维娜不动用神力的话也会被压制到白金阶的水平，这种情况下她的赶路速度甚至还不如巨龙，完全不足为虑。”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总算稍稍浮现出了一丝安慰：“再加上她之前已经和卡蜜拉闹翻了，这次即使想赶回来，也不可能搭乘巨龙了，这样算起来的话，我能打出来的时间差肯定只会更长，这是好事情。”

“按照之前棉被仔增幅身体时对神力的消耗速度，这么远的距离，维娜即便想用神力赶路，估计也力不从心……还好之前我稳住了，没让她当场逮回去。”

想到这里，乔温再度调整起了自己的心态，然后便开始环顾四周：“整整一天的时间，我应该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找不到……得抓紧时间了。”

视线转动间，乔温当即进入了探索状态。

在回到这间小屋之后，他直接将第一个探索的目标地点定在了小屋一楼的书房之中。

乔温很清楚，虽然一天的时间听起来不算少，但如果要想完全探索完这间小屋的话，那就差得远了。

毕竟，按照乔温这十多年生活的经验进行初步估计，这间小屋总共上下两层，计算不算外面的院子，大概每一层的占地面积也应该都在1000到2000平方米之间。

乔温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从未特地丈量过这间小屋的具体面积，反正只能说很大就是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乔温意识到自己还有将近一天的时间，但他还是只能从他最怀疑的地方开始逐一开始探索和排查。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他现在最近的书房。

只要沿着走廊稍微向前走一点，就能看到。

怎么说呢，在回到这间小屋之前，按照乔温的判断，一楼的书房和实验室，是最关键的地方，必须要逐一进行排查。

因为这两个房间是维魔女平时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甚至比待在卧室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如果要想找到和暗物质有关的线索，这两处地方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嗯？”

然而，就在乔温锁定了目标，刚一迈开脚步，准备径直向着前方书房走去时，他却忽然愣了一愣。

因为就在刚才，他这具经过强化后的肉体……似乎感知到了某种视线旁侧的另一条走廊上传了过来，在他身上转瞬即逝的一扫而过。

而传来这股视线的方向……便是乔温同样准备进行探索的实验室。

“是谁？……是阿九么？”

眨了眨眼睛，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时，乔温近乎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到了这时，他也发现好像漏算了阿九的存在。

是了，这间小屋里的居民平时只有三个，除了乔温自己和维娜以外，还有一位居民就是每天负责清洁这座小屋的触须怪阿九了。

“不，应该不用担心……如果我只是单纯的在屋里调查的话，阿九即使看到了应该也不会阻止我，反而还会主动过来帮我……”

这样想着，乔温的眉头缓缓舒展——

但就在下一刻，他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刚刚松缓下来的脸色顿时又猛地为之一变！

“……等等？如果刚才向我这边投来视线的真是阿九，那它为什么没有过来？”

“仔细想想，我已经离开小屋几天了，按照阿九的习惯，如果见到我突然回来的话，它应该不会仅仅只是瞥一眼，除非这之中出了什么问题……”

后背悄然涌上一丝凉意。

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以后，乔温近乎本能将身体重心压低，悉悉索索地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感觉这间小屋变得有些陌生了？”

咽了口唾沫，这一次，乔温再度环视四周，他的双眼中已经明确的多出了一种名为警惕的情绪。

也就是到了现在，他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似乎很少在晚上时在这间小屋里活动。

由于二楼上他自己的卧室里就有浴室和卫生间，再加上维娜经常昼夜颠倒的作息，一般晚上时为了避免和维娜接触，乔温自己都没怎么离开过卧室。

甚至就连收集边角料这项持续了十年左右的工作，他也都是挑在白天维娜待在卧室里睡觉的时候，才偷偷溜进实验室里完成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此时此刻，在罕有的见到了这座林间小屋深夜时的模样后……乔温竟是莫名的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为什么这座小屋里的灯都灭了？啧……这种靠魔力燃烧的东西我一个人也点不亮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怎么连我也开始自己吓自己了，冷静一点，说不定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半晌过去，意识到自己正越想越偏，乔温连忙晃了晃脑袋，强自镇定了下来。

因为在稍微动了动脑子以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虽然现在这座小屋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他完全没必要怕的。

他自己身上有着能在危机关头用来保命逃脱的银龙印记先不说，抛开这一点，这里可是那个维魔女的家，什么东西敢来这里造次？

命不要啦？

‘是了，仔细想想，这些年里，除了那些充当的试验素材的小白鼠以外，维魔女平时很讨厌有活物进到这间小屋里，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没见过周围的魔兽敢靠近到这间小屋四周千米以内……’

‘说不定刚才感知到的视线……其实也只是我的错觉？毕竟这视线这种东西平时就虚无缥缈的，我的感知力也是最近因为加护才慢慢提上来的，出点错也很正常……’

不断在脑海中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乔温脸上原本还显得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渐渐地重新舒缓了下来。

“先办正事……虽然还有一整天时间，但是也不能一开始浪费，那棉被仔现在的处境依然很危险，我得尽快……”

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某个拿走了自己十万年生命力的棉被天使，乔温扶着墙从角落里站了起来，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书房。

此时此刻，尽管已经通过最简单的逻辑分析了这座小屋的安全性，但不知为何，乔温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里可是维魔头的地盘，不会有事的，这里可是维魔头的地盘，不会有事的……’

打起十二分警惕，他贴着墙，放缓了呼吸，压低了脚步声，一边在心里自我催眠着，一边在黑漆漆的走廊上移动。

“呜呜、呜呜……”

然后，就在乔温已经将自我暗示的作用在脑海中发挥到了极点，在走到距离书房的门近在咫尺的位置后，他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这一次，在靠近书房之后，他明显听见了一阵颇为诡异的啜泣声正从房间里不断传出。

就仿佛有一个男孩子正在不断低声哭泣一样。

虽然那声音听起来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草。’

双眼猛地瞪大，心跳骤然加快，乔温浑身动作僵住，整个愣在了原地。

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此时除了自己以外……似乎真的还有别的东西。

‘我记得阿九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啊……’

再度咽了口唾沫，乔温维持着贴在墙边的姿势，试探性的探出脑袋，趴在书房的门边朝着书房里面的景色望了过去。

然后他便注意到，此时就在房内正中央的书桌旁，正伫立一道四肢比例诡异，看起来有些弓腰驼背的瘦长黑影。

尽管从这个距离只能隐约看见轮廓，但乔温很快便确定……那绝对不是阿九。

但是…如果不是阿九的话，那又会是谁？

“…！”

脑海里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这一疑惑，乔温全身上下微微有些发麻。

再度凝神望向书桌的方向，乔温本想看得再更清楚一点，但是……他的夜视能力是有极限的，相当贫弱。

充其量也就勉强能在这种完全没有光源的小屋里看清三米左右的东西，至于更远一些的地方，看起来就很模糊了。

然而偏偏让乔温无奈的是，这座林间小屋的占地面积真的很大。

别的不说，这维魔头单单一间林立了数十个书架的书房长度和宽度，大概就是他此时夜视距离的数十倍倍。

现在这个情况，除非乔温自己接近到距离那面书桌更近一些的地方，否则的话，他完全看不清楚那道黑影的真实面目。

‘这东西……是恶灵么？’

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乔温脸上的表情愈发诧异。

他大致能猜到此时正位于书房里发出诡异哭声的“那个”是个什么玩意儿。

魔兽、凶兽、野兽、失智生命体、复苏者、恶灵……

这个世界里除了神灵以外乔温能叫得出口的东西里，大致也就这么几种。

就现在这个情况，乔温的判断很明显倾向于了“恶灵”这个答案。

单就神秘程度和危险程度来说，恶灵在所有东西里确实都算得上名列前茅。

但是……敢溜到维魔女家里来的恶灵，乔温还真就没见过。

还是那句话，命不要啦？

或许对于乔温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来说，恶灵是一种相当危险的东西。

但要是和目前立于一切生物顶点的神灵相比，那所谓的恶灵大概也就和一指头就能碾死的虫子没什么区别。

‘这家伙，大晚上的溜到维魔女家里来，怕不是想作死想疯了。’

‘……总之，先看看情况。’

眉毛皱在一起，虽然乔温觉得此时躲在书房里啜泣的那个恶灵很蠢，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挪开了步子，躲到了距离书房门更远一些的地方，开始暗中观察。

怎么说呢，维娜是维娜，他乔温是乔温。

在面对这种单靠自己搞不定的恶灵时，该避开还是要避开的。

‘好几本有关恶灵的书上都提到过，由于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缺陷的缘故，恶灵的行为通常都是欠缺逻辑的，而且绝大部分恶灵耐性极差，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太久……我先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恶灵等出来，然后再做打算。’

蹲在一个勉强能被称之为障碍物的座椅后方，乔温如此思索道。

如今对他来说，最需要探索的书房被某个诡异的恶灵占据着，让他有些难受。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可以稍微调转一下思路，先去别的地方逛一圈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比如之前被乔温列作和书房同样重要的实验室。

但是，一想起先前那从实验室中感受到的另一个诡异视线……乔温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这个……是怎么回事？

目前最需要探索的两个房间里似乎都有奇怪的东西，让他束手束脚。

感情维魔女一走，这间小屋里直接成了菜市场了？

居然开始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在神灵的家里成双成对的冒出来，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哈……不管怎么说，现在在黑夜中乱走太危险了，我得保持冷静，先观察一下情况。’

想到这里，乔温无声的叹了口气，选择原地等待，看看现在的情况会不会随着时间而发生某种变化。

然后，时间缓缓流逝。

铛、铛、铛——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这样一片寂静的黑夜里，一阵钟摆敲动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整个小屋的平静。

钟摆接连响了三声，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

‘……意思是我都已经在这里蹲了半个小时了，里面的那个恶灵还是没出来？反而一直在里面哭？’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再度看了一眼书房里那位即使听到钟声后也丝毫没有移动迹象的恶灵，乔温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在足足半个小时的等待了，已经产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惊悚与谨慎，再到现在的烦躁与不耐。

或许是因为恐惧，也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书房里的那个脏东西耽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乔温现在只感觉自己的情绪相当不稳定。

尤其是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中，他脑海中每次无意识间浮现出棉被仔当时那毫不犹豫跑来救自己的情景时，他就感觉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

人棉被仔在自己遇上危险的时候，都能毫秒必争，什么都不顾的跑来救他乔温，怎么到他自己这里反而就拉了胯？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强，但每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温的情绪就会更加不稳定一分。

‘哭哭哭，哭你马呢，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家里来哭丧？再搁这耽误我时间看我揍不揍你。’

最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情绪所驱使的缘故，乔温用力一咬牙齿，第一次做出了一个之前想都未曾想过的大胆举动。

只见下一刻，他直接从躲藏着的障碍物后方站了起来，将右手伸进荷包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已经裂纹密布，但却依然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荧光的小石头。

血凰晶石。

这是乔温从赫丽手里拿到以后，在之后的一路上又帮了他好几次忙的好东西。

‘神力的优先级高于一切，恶灵之所以在神灵面前不堪一击，便是因为它们那些诡异手段并不能抵抗神力的轰炸，单单从存在的层次上就被碾压了。’

‘而现在，这枚血凰晶石本身就是由一尊神灵亲手做出来的产物，而且后续还被动过手脚，只要我揍得准，肯定是能伤到这恶灵的。’

‘不能再让这玩意儿耽误我现在的时间了。’

盯着手里的血凰晶石，乔温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书房门口。

下一刻，他再一次压低了脚步声移动到书房门口，一言不发的将脑袋探出门沿，朝书房的内部暗中观察了一阵。

那个恶灵依然还待在原地，手里仿佛一直攥着某个东西，嘴边不住地发出啜泣声。

‘…反正我有银龙印记，那缪奇提到过我只要想，甚至能当着维娜的面离开……或许这里面有夸张的成分，不过那也仅仅是面对维娜而已，现在面对这个恶灵，我保险齐全，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除非这恶灵比维娜更危险……’

——但，这可能吗？

乔温虽然是个相当谨慎的人，但是唯独这一刻，他能断定，书房里的这道恶灵绝对比不上维娜那样危险。

一个趁着主人家不在大半夜跑到家里来哭丧的恶灵，乔温还真就不信了。

这样想着，他继续压低脚步声，悄无声息的主动摸进了书房里。

好不容易腾出来的时间差，他可不愿意这么被耽搁。

……

三分钟后。

乔温的接近很顺利。

直到他已经借着房间里的书架当做掩体，接近到了距离书桌仅剩几米远的位置时，那驻足在书桌旁的恶灵也仿佛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正从身后靠近自己一样，依然在自顾自的哭泣着。

“姐姐、姐姐、姐姐……来玩吧……姐姐……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

“姐姐……姐姐……阿尔会乖乖的……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无视我……”

“为什么不给我用容器？明明那天都快成功了，为什么要停下？为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距离书桌前的恶灵越来越近了以后，乔温的耳边终于听清了这道恶灵啜泣时发出的声音。

‘……这家伙，刚才说了阿尔？他到底在叫谁姐姐？’

然而，在听到了恶灵啜泣时不断重复着声音内容后，原本还想从后面接近一晶石拍在对方脑门上的乔温，不由得顿住了。

这一刻，蹲在距离书桌五米远的地方，望着眼前这个背对自己的，四肢比例和轮廓颇为夸张的瘦长黑影……他的脑海中蓦地发现出了一个有些不太确定的猜想。

这个恶灵……难不成就是那个一直被他穿着马甲的真“阿尔”？

‘真正的阿尔没有死？反而变成了恶灵？’

‘……如果是这样，那他出现在这里就不是不能理解了，我或许需要先判断一下他到底是敌还是友，只要他不妨碍我找线索，那就当做无事发生……’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一想法，乔温稍稍沉默着。

对他来说，如果是外来闯入的恶灵，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动手。

可如果是阿尔本尊的话，那性质就不同了。

毕竟人家才是那个维魔女的真正弟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想到这里，乔温决定稍微试探一下。

用他独特的观察力试探一下。

“喂，阿尔。”

右手紧紧捏着血凰晶石，浑身紧绷，乔温在接近到瘦长黑影只剩三米左右，能够看清对方转身后面部表情的时候，徒然张口，一举打破了房间中的宁静。

“！”

下一瞬间，在乔温的面前的瘦长黑影便猛地回过了头，盯住了已经接近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乔温。

“你给我死！”

伴随着双方的视线相互触碰，乔温的手比大脑反应更快，已经连同全身都动了起来。

那红光萦绕的血凰晶石直接被他捏在手里，猛地拍向了眼前的黑影！

动手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乔温看清了这道瘦长黑影的脸。

那是一张五官狰狞丑陋，就仿佛用无数东西裁剪拼凑而成的缝合品。

当然，拍的理由并不是这一个。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并不只是对人有效。

就在刚才和眼前这瘦长黑影视线产生接触的一瞬间，乔温从对方那对闪着血光的双眼里所看见的，几乎就和这个瘦长黑影啜泣声中所夹杂着的情绪一样……只有数之不清的怨毒和杀意。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怪物。

于是，他就抢先动手了。

被加护强化之后的肉体异常敏捷，即便没有魔力的增幅，但在这极短距离的偷袭战中，乔温已然占据了先手！

啪！

伴随着手上传来确实拍中了某种东西的触感，眼前才刚刚抬起扭曲四肢的黑影直接就被夯得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乔温手里的晶石碎成两半，凤鸣之声隐约在耳畔回荡。

其中碎掉的一半晶石牢牢黏在了黑影的脸上，直接使得其整个面部被火焰浸染。

只一瞬间，那血红色的火焰便蔓延到了它的全身，将它不断灼烧，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便烧成了一团半人形的焦炭，轰然倒地！

“……这个家伙，居然有实体的？他不是恶灵？”

见到这一幕，乔温倒是颇为诧异的愣了一愣，然后很快便不再多想：“不管有没有实体，这玩意儿单单刚才那眼神就不能留他。”

拍了拍手，乔温松了口气，将剩余的一半血凰晶石重新收回了荷包里。

这块晶石起到的效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更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刚见面时就绑了他的赫丽反而在无形中帮了他许多的忙。

啪嗒。

旋即，就在乔温的目光中，一枚东西从黑影原本所在的地方掉了下来，摔在地上，与黑夜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呼、哈……哈……”

某种烧焦的味道在鼻尖弥漫，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四十多年来第一次动手、而且一来就是将对方照着往死里夯的乔温面色有些僵硬，感觉大脑都隐约有些颤抖。

不过，托维娜十五年的锻炼，他此时的抗压和临场应变能力已经相当优秀了，很快便重新恢复了过来。

努力调整了一下心绪，乔温在仔细观察了一旁已经全身百分之八十烧焦、未能再动弹丝毫的人形怪物，乔温松了口气。

“这个……就是它刚才一直攥着的东西？”

他四下环顾，在确认了周边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后，这才略微蹲下身，将刚才从怪物怀里摔落到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然后，借助着微弱的夜视能力，他总算看清了手里的这样东西。

不出他所料，是一枚画框。

一枚这十多年里一只摆放在书桌上，装有“阿尔”肖像画的画框。

就和几天前乔温所见到的一样，那副画框上此时依然堆满了灰尘。

除了灰尘以外，在画框的周边明显还多出了几道尖锐的崭新划痕，明显是被刚才的“阿尔”拿在手上时留下的。

“看着这个东西哭了半天，这个怪物……莫非真的就是阿尔？……和我之前推测的不一样，他还活着？”

下意识再度瞥了身旁的半人形焦炭一眼，乔温赫然注意到，此时在这个“阿尔”的四肢上，正各自绑着两道铁圈一样的东西。

不过，在铁圈上面，原本应该连在一起的铁链……似乎已经被悉数挣断了。

“看这迹象……它难不成是从哪里逃出来跑来这里的？又或者说它一直都被绑在这间小屋里的某个地方，只是我这十多年里来一直没有注意到？”

“只是，明明是能露出肖像画里这种眼神的小孩儿……怎么变成了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脑海中回忆着刚才这缝合怪物那满载怨毒的眼神，乔温又看了看肖像画上目光惹人怜爱的小孩，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嗯？这个本子……’

正疑惑间，乔温的注意力忽然被摆放现在书桌边缘上的小本子吸引了过去。

在不久之前，他曾经见到过这枚小本子。

不过那时这个小本子并不在这个书房里，而是在维娜的卧室里。

那个时候，准备逃出小屋的他正带着棉被天使去维娜卧室里找能穿的衣服，当时就在维娜的枕边注意到了这个小本子。

不过，当时由于时间比较紧急，他并没有去翻来看过。

“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维娜自己把这个本子带到了书房里么……总之先看看。”

眉毛稍稍皱了一皱，乔温心里很快便有了决定。

尽管刚才被书房里的怪物吓得在门口蹲了足足半个小时，但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在这座小屋里寻找能治好暗物质伤口的线索。

而要想找到这些线索，自然是从和维娜关系比较大的东西身上寻找。

“这个……看起来总感觉像是日记本之类的……”

谨慎的距离地上少了一大半的焦炭远了一些，乔温一手插在荷包里攥着血凰晶石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则将手里的小本子翻了开来。

然后，在看清了手里本子上前面几页的内容之后，乔温脸上的神色顿时微微一变。

因为这个本子里所记载的……似乎是和“阿尔”以及他本人都有关系的东西。

……

-大陆新历2000年，9月7日。

成功将被暗物质侵蚀同化的阿尔部分单独分离了出来，历时857年。

-大陆新历2000年，12月14日。

成功唤醒了那团暗物质中阿尔的意识残片，虽然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沟通，但他好像还记得我这个姐姐，真好。

-大陆新历2001年，8月1日。

尝试将已被暗物质侵蚀同化的阿尔重新恢复人形失败，阿尔的意识目前只能在暗物质团中保留。

-大陆新历2002年，3月9日。

为保存着阿尔意识的暗物质团准备了新的容器，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动起来。

下午，实验失败。

由于新的容器由尸体缝合而成，缺乏生命力，十秒内即在暗物质团的侵蚀下彻底干枯，而且我的加护并不能对死物生效。

实验失败后，阿尔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只能暂时将他转移到地下室。

开始为阿尔寻找更加优秀的活物容器。

-大陆新历2003年，1月7日。

缝合活物容器试验失败，身躯与灵魂匹配的程度太低，阿尔或许需要一个人类的身体作为容器。

-大陆新历2005年，2月14日。

我的书房里忽然多出了一个婴儿，似乎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正好就出现在阿尔的画框旁边……这是命运吗？

但是，我讨厌阿尔以外的小孩。

原本准备把他丢到院子里去喂食物，但是他很安静，也不吵闹，而且眼睛很好看，很有神采，简直就和就像阿尔一样。

我或许已经帮阿尔找到了合适的容器。

等这个容器和阿尔一样长到12岁的时候就开始实验吧。

-大陆新历2007年，7月1日。

正式给容器起名为阿尔，为了让容器被入主后能在暗物质团的侵蚀下坚持得更久，我准备改善他的生命力。

预计改善至五万年。

-大陆新历2010年，7月7日。

生命力的改善顺利进行中，容器已经拥有五千年的生命力了。

-大陆新历2010年，12月10日。

容器精神状态不佳，带容器去看雪山，第一次出门，这孩子很听话。

-大陆新历2013年，1月1日。

怎么回事，那个容器似乎跟阿九比较亲近，很怕我？算了，这种小事怎么样都好。

-大陆新历2015年，11月11日。

容器生命力总数已达到四万年，可以准备进行试验了。

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很乖，姑且不算讨厌。

不过，遗憾。

-大陆新历2017年，8月8日。

容器生命力总数超过五万年，是时候开始试验了。

下午，实验失败，暂停实验。

注入暗物质团失误，暗物质提前侵蚀容器，终止试验。

实验过程中容器很配合，但我最近的状态可能有些不太好，被这孩子盯着的时候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再等等吧。

试验后，容器生命力总数跌至四万年，似乎伴随着暗物质侵蚀现象产生了短暂的失忆症状。

避免产生二次侵蚀现象，给容器上了加护以及治疗用特效药，加护预计等到下次实验时再进行回收。

-大陆新历2018年，8月7日。

地下室的阿尔精神状态越来越缺乏稳定了，那副模样……就仿佛一个扭曲的残次品，他可能不是我的阿尔。

-大陆新历2018年，8月8日。

容器的生命力总数已超过六万年，是时候回收加护，重新开始试验了。

下午，最后一次带容器去看雪山，推迟试验。

-大陆新历2018年，8月9日。

五万年或许太少了，容错率不足，为了提高容错率，预计继续给容器改善生命力，试验延后。

-大陆新历2019年，8月8月。

容器生命力总数超过八万年。

-大陆新历2020年，2月14日。

容器生命力总数超过十万年。

……

……

“这个……是维魔女在做的试验日程记录表？这里面提到的容器……是我？”

将这一本记录的字数并不算多的小本子翻到最后，乔温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他的脑袋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刺激，正在逐渐复苏一般……

下一刻，乔温的脑海中忽然猛地闪过了一道短暂定格的画面。

那是几年前只有十二岁的他全身都被绑在手术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维娜用那把沾满暗物质的小刀划破自己手臂的一幕。

“……当时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啧，还是记不起来……”

揉了揉脑袋，乔温有些头疼：“不过……新历2017年么？三年前的我记得我好像就在那段时间从维娜身上拿到了加护，然后系统上的演技评价也莫名从万里挑一升级成了万中无一……这两点之间很明显有着什么关联。”

“而且……这道伤口的原因已经找到了，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样，和暗物质有关。”

“具体一点来说，是和以往经常被维娜随手丢在实验室里的那柄暗物质小刀给划开的……”

将目光从这本平时被维娜存放在卧室里的实验日程记录看完之后，乔温已经注意到了最关键的两点

其一，他自己似乎在三年前就曾经被维魔女送上实验台了，不过当时似乎除了某种差错，导致试验失败了，而他自己也跟断片了一样，把当时发生的事情给忘了。

其二，则是暗物质侵蚀所造成的伤口……确实存在解救的方法，而那个方法就是用除去加护这种方法以外的、某种被维娜自己研究出来的特效药！

视线牢牢停留在手里本子上这段“避免产生二次侵蚀现象，给容器上了加护以及治疗用特效药”句子，乔温只感觉心里豁然开朗。

“也就是说，我如今需要考虑的，就是找到这个本子上提到的特效药，然后就有希望把那棉被仔天使的伤势给治好了？”

下意识抬起手臂，乔温看了一眼那里的伤疤，若有所思：“不过，虽然当时用过那种药，但是我现在没什么印象啊，那个药是什么样子？用什么东西装着的……记忆的复苏还不够完全，我是不是需要继续仔细调查一下这间小屋，更近刺激一下我的脑袋比较好？”

随着脑海里浮现出这一推测，乔温很快便开始考虑起来自己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没事，留给我调查的时间差还很充足……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再耽误我……”

“姐姐的气味……姐姐的气味……啊、啊啊啊……你身上有姐姐的气味——！！”

就在这时，正思考着要怎么操作的乔温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有些尖锐的男孩声音。

“？！”

他近乎本能地回过头，然后便发现正有一团暗物质不断已经烧成焦炭的缝合怪物身上渗透出来，那浓郁的黑雾在半空中不断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男孩的脸。

“把姐姐还给我、把姐姐还给我！把姐姐……还给我！！”

男孩面部表情扭曲狰狞，他那近乎病态般的尖锐叫声不断刺激着乔温的耳膜。

一阵阵愈发尖锐的叫声之中，男孩的脸猛地张开嘴巴，露出了两枚和嘴巴尺寸完全搭不上的尖牙，竟是直接一口朝着乔温咬了过来！

“……”

见状，乔温倒是不闪不避，直接看准时机一抬手，直接啪的一下把表情狰狞的男孩脸像拍皮球一样拍到了一旁。

‘果然……和上面写到的一样，这阿尔在被暗物质侵蚀之后……最终也被同化了成了相同的暗物质了，只不过比较特殊的是，他此时的意识还被维娜用某种手段维持着，没有被完全同化。’

见到这一幕，乔温反而缓缓松了口气。

不为别的，现在正好身上还有加护的他，对暗物质这种东西并不是太忌惮。

“你早点去死了就好了……你早点去死了就好了！你早点去死了就好了！！”

然而，在被乔温颇为警惕的拍开之后，那团由黑色雾气构筑而成的男孩人脸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边冲着乔温嘶喊吼叫着，一边重新在乔温的注视下钻回了地上那具半人形的焦炭之中。

然后，那原本已经被烧得几乎快要黏在一起的焦炭……居然又一抖一颤的动了起来！

“…草。”

见到这一幕，乔温顿时惊得眼皮子一跳。

他现在有加护，面对纯粹由暗物质构成的阿尔并不算困难，但要是面对这个有实体的怪物……那就很危险了。

因为仅仅凭着之前用血凰晶石偷袭砸中这个缝合怪物身体的时候，乔温就已经意识到，现在的他单靠肉体，根本就没办法对眼前这个怪物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先前要不是那血凰晶石爆发出了意料之外的效果，那乔温估计自己当时就已经被逼得开印记传送开溜了。

‘不过，现在我也该溜了，既然已经知道有治疗暗物质的特效药就好办了，我只要再在外面找到维娜，想办法从她身上把特效药拿到手就足够……虽然同样有难度，但绝对要比直接开口去求那魔女简单多了……现在治疗的希望已经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蓦地想起了银龙缪奇之前留给他的传送印记。

在他看来，现在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那继续逗留在这里跟眼前的这个怪物对峙就太蠢了。

先回去巨龙那边，然后在那边找机会和维娜汇合然后开始各种操作……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于是，乔温毫不犹豫的启动了刚刚才得到的固有天赋6。

“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这果断的判断力。”

望着眼前已经摇摇晃晃的支起了身体的阿尔，乔温脸上浮现出无畏的笑容：“这可是龙神的传送，维娜也不在身旁，没人能拦得下我。”

【固有天赋6神降尝试运转中】

【即将启动银龙缪奇的传送印记……】

【印记启动失败。】

【因宿主过于脆弱，当前未达到固有天赋6的基础使用标准，启动时间延长，预计12分33秒后可成功启动，本次启动后固有天赋6消失。】

【倒计时，0小时12分32秒。】

【倒计时，0小时12分31秒。】

【倒计时……】

“……？”

余光扫向系统上一连串的提示，正在等着传送回去的乔温顿时没由来的愣了一愣。

然后，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一点一点凝固。

他感觉……这个情况好像有些似曾相似。

‘什么意思？这印记不是传送过程中安全性极高么？高在哪儿……？难不成单纯只是指启动之后的安全性？？’

脑海中刚一浮现出这个念头，乔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dnm……神降好歹能复数使用，有启动条件就算了，这印记就是一次性的玩意儿，我拿到之后又不能试用，怎么也来个启动条件？逗我呢？’

“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死！”

就在这时，原本被乔温一晶石拍倒的阿尔已经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尽管全身的皮肤已然被烧得黏在了一起，但他就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用充满了杀意的眼神盯住了乔温。

‘……这块石头估计再来一下就碎完了，我现在只有一次机会。’

见到这一幕，乔温默默攥了攥荷包里只剩下一小半的血凰晶石。

他现在有点慌。

虽然自诩抗压能力已经很不错了，但在发现手上的印记并不能立刻为自己带来安全感之后，乔温的心态就有些炸了。

因为已经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真的是悬崖边上在走钢丝。

一步踏错，估计直接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这家伙刚才被我用晶石拍了一发后并不是没有效果，他现在也在忌惮我手上的晶石，我还有翻盘的可能性，只要能把这枚晶石砸中他，我就能从这间书房里溜出去——’

如果按照刚才小本子上记载着的讯息来看，那这阿尔虽然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但少说也有几十岁的人生经验了，很麻烦。

“你……明明连身体都已经被烧成这副模样了……为什么还能动？？”

想到这里，乔温全身顿时微微颤抖起来，他咽了口唾沫，近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死……死！”

就仿佛很满意乔温此时的反应一样，那张布满烧焦兽毛的缝合脸上扬起一阵扭曲的笑容，嘶哑尖锐的声音从眼前这头缝合怪物的嘴里漏了出来。

它抬起表面皮肤已经快要被烧成肉泥的扭曲四肢向前爬行了一步，开始将乔温向着墙角逼迫。

“你别过来……我手上可还有这个东西……”

在焦炭怪物逼近的同一时间，乔温再度唰的后退了一步。

旋即，他紧紧咬着牙齿，面部表情无比僵硬，像极了在面对危险时只能强行保持镇定的受害者一样，原本的声线逐渐发生变化，其中隐隐约约间多出了几分歇斯底里。

“嘿、嘿嘿嘿嘿嘿……就这个程度？就这个程度？把姐姐抢走的……家伙……就这个程度？”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乔温的反应所取悦，焦炭怪物那张已经连五官都被烧得黏在一起的脸用力挤在一起，发出了无比享受的声音：“就是这样才对……就是这样才对啊……姐姐大人是我的……和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没有任何关系！”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容器了……你……早就应该向我献出你的身体了！”

“滚！你不要过来！”

绝望的压抑感将全身层层缠绕，在被逼到书房的一处角落之后，乔温后背抵着墙角，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不管不顾的挥动右手，仿佛拼了命的要将手里的晶石砸向眼前的怪物。

然而，明显是由于太过慌张的缘故，乔温手里那仅剩的一小块晶石甚至还没来得及甩出去，便顺着他指缝间滑落——

这一瞬间，乔温脸上的神色突然凝固，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惊恐。

“哈、哈、哈！像你这种垃圾……只配充当我的容器——！”

见到这一幕，阿尔怪笑着看向乔温，感受着乔温的恐惧，然后猛地扑向了乔温！

啪！

然后，他再度火了起来。

随着乔温一脚将正好落到半空中的晶石块踢出，以面击石的阿尔便再度发出一声惨叫，全身被火焰环绕，不受控制的捂着脸在地上打起了滚来。

‘得溜了。’

将手里最后一部分晶石脱手而出，瞥了一眼明显还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怪物，乔温抓紧时间绕开了对方，朝着房门外冲去。

“大门那边已经被修好了，可我又打不开，现在重新跑回玄关就跟自己跑进死胡同无疑，我得找个其他地方躲起来……”

危急时刻，大脑超负荷运转，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全身着火却依然从书房里爬出，毫不犹豫追着自己跑了过来的怪物，乔温脸色相当僵硬。

此时，在他前方走廊的不远处就是实验室，一想到之前在玄关门口时感受到的视线，他本能地就想要绕过去……

“阿尔少爷！这边！”

然而，就在乔温准备调换方向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忽然从内部被推开了。

旋即几枚触须便从中探出，直直伸向了乔温所在的方向。

‘……是阿九？之前我从那个实验室里感受到的窥伺……难不成就是它？’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速度奇快，已经马上就要追上自己的怪物，顿时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触须。

下一刻，那数条强韧的触须猛然回缩，直接拽着乔温在毫厘之差避开了身后扑来的怪物，径直回到了实验室里。

砰！

在将乔温拽进实验室后，阿九连忙重新用力关上了门。

砰！砰！砰！

“开门……！开门……！！”

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锁住的门上便传来了一阵阵被重物撞击的动静，以及一阵阵几近发狂的尖锐嘶鸣声。

不过，由于实验室这间屋子的特殊性，所采用的各种标准都高于其他房间，此时外面的怪物暂时还撞不进来。

“谢谢……”

见到这一幕，乔温缓缓擦了擦不知何时已经将额头弥漫的汗珠，看向门边同样松了口气的阿九。

“没有没有，我才是，如果之前看清楚回来的是阿尔少爷您的话，我早就过去提醒您了。”

抬起一条触须擦了擦额头，阿九一边说着，一边向乔温投去了有些心有余悸的视线：“阿尔少爷您回来了就好，但是您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维娜大人昨天才离开家不久，在这段期间内，外面那个怪物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跑到一楼来开始乱砸东西……当时可把在下吓得够呛，一直躲在实验室里都不敢出去……”

“地下室……你的意思是，你原本就知道他的存在？是维娜姐告诉你的？”

闻言，乔温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还是在先前看那个本子的时候才知道这座小屋下面还有地下室这种东西。

“不，维娜大人从来都没提过，在下也是在今下午亲眼看到书房的地板翘起来，那个怪物一点一点的从地板下面爬上来之后……才意识到这间小屋里还有一个地下室的……”

被乔温这样问到之后，阿九连连摇头。

在这样说着的时候，它就仿佛忽然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一样，九条触须刷刷的小幅度摆动着，看起来明显相当的害怕。

“……是么？”

略微点了点头，乔温脸上的表情很快便又沉了下来。

“这个门……是不是撑不了太久了？”

他转过脑袋，看向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在怪物的连续撞击下变得有些变形的实验室大门，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

“对……大概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对于乔温的担忧，阿九也明显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旋即，一人一怪之间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阿九你能打得过那个家伙吗？”

再度开口，乔温这样说着，用试探性的目光看了触须怪一眼。

然后他便看到阿九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也是……”

见状，乔温再度沉默下来。

他也很清楚，虽然是负责侍奉维娜的仆人，但触须怪阿九并不是实力派，而是功能派。

从小屋清洁到实验助手，包括提购物袋在内，它的数条触须都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尽管不能说是没有战斗力，但是和巨龙之类的种族比起来，那就要弱得多了，平时甚至连简短的带着乔温去小屋外面的森林散散步时，都需要戴上维娜提前准备好的威慑信物。

这种程度的战斗力，此时在面对门外那个怪物时，确实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最关键的是，乔温还发现由于那维魔女的自傲，这间小屋的内部并没有设置任何可以用来防御或者操控的魔法阵。

似乎当时在建设这座小屋的时候，她就未曾考虑过有什么东西敢偷偷溜进自己的家里搞破坏……

换句话说，现在被外面那怪物盯上的乔温只能靠自己。

“阿九，感谢你刚才救了我，既然你不是那个怪物的对手，那现在要是再让你平白身处险境就不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感觉整个人有些不太好。

“那个怪物如今的目标是我，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他的话很大概率就不会受到袭击，所以你先在这间实验室里找个柜子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躲着，别让他发现你，等他待会儿破门之后，我来处理他。”

犹豫了片刻，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触须怪，像这样张了张嘴。

“……诶？让少爷您一个人去面对那种怪物？？不行的！您会死的！”

原本还有些迷茫的阿九在听到乔温这样说后，顿时几条触须乱颤，连忙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死……现在唯一让我担心的反而是你。”

对于触须怪的反应，乔温摇了摇头，沉声道：“听好，你刚才为了救我已经把自己暴露在那个怪物的面前了，而我这边多亏了你刚才救下我的福，传送印记马上就要彻底激活了，到时候我自己就能安全的离开这里……维娜姐已经在往这里赶了，等我从这里传送出去之后也会立刻去找她，所以在这个期间你千万不要暴露在那个怪物的视线里……不、等等？？”

乔温原本还在用十分严肃的预期提醒着面前的阿九，可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便徒然愣住了。

“…阿尔少爷？您怎么了？”

见到这一幕，阿九下意识询问了起来。

“阿九……撞门的声音是不是从刚刚开始就已经停下来了？”

乔温眼珠转动，他就仿佛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是、是的，在您刚才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停下来了……”

阿九对乔温忽然间的反应有些迷茫，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这样回答道。

“阿九，你之前说……你是亲眼看到那个怪物从书房的地板下面爬出来的……对吧？”

听了阿九的回应，乔温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这间小屋这么大，地下室的出口……会不会不止一个？”

“是的……按照常理来说可能并不止一个……”

阿九再度点头，然后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它顿时也猛地睁大了眼睛，就仿佛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惊悚的事实一样，全身的触须的猛地一僵！

“您难道是在担心——”

砰！

阿九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一道听起来极其沉闷的撞击声便打断了它。

然而，这一次虽然同样也是撞击声……但传出声音的位置，已然不是实验室的大门，而是两人脚下的地板！

与坚固的房门不同，只这一撞，两人脚下的地板便已然裂纹密布。

“……快跑！”

瞳孔骤然缩小，在察觉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乔温盯了触须怪一眼，连忙就要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砰！

伴随着第二道沉闷的撞击声传来，乔温脚下的地板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那双眼中血光弥漫，全身几乎都被灼烧成焦炭与肉泥的怪物正裂开嘴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这一回……你逃不掉了。”

下一刻，伴随着男孩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温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猛地传来了一阵剧痛！

“阿尔少爷？！”

耳边传来了阿九无比惊恐的叫声。

“……诶？”

旋即，脸上神色一点一点凝固，意识到自己已经莫名停顿在了半空中，乔温下意识低下脑袋，看向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刻，就在他右侧胸口处的位置，一条比例长到有些夸张的怪物手臂已经刺中他的身体，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牢牢钉在了半空中。

“你是我的容器，只是一个容器而已……！！”

满是肉泥的脸上笑容扭曲到了极点，疑似阿尔的怪物全身黑雾涌动，毫不犹豫的向着被刺中的乔温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林间小屋门口。

“呼、呼、哈……！四十九分钟……这次，绝对赶上了……这个，臭小鬼……看你还怎么跑。”

脸色因长时间爆发性使用神力而变得有些苍白，维娜周身的神力因子沸腾到了临界点。

尽管脸上的表情还绷得冷冰冰的，但此时的她双眸中已然带上了期待的神采，呼吸在不知不觉间急促到了极点。

随后，她抬起双手，用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第058章：一张床

待会儿见到那个臭小鬼以后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

果然……还是冷淡一些吧？

对那个臭小鬼太好的话，绝对会得寸进尺。

但是……如果太冷淡的话……会不会又产生什么反效果？

驻足于林间小屋门口，维娜的眼神中缺乏了些许神采。

就像这段时间外出逛街购物时一样，每当脑海里一想起那个小鬼时，她的注意力就会变得相当不集中，开始走神。

尽管眼前就是自家的大门，但她的心思就仿佛根本没有在这扇门上一样，手里那完全对不上号钥匙在锁芯外面半天插不进去。

“对、对了……这个是之前那扇门的钥匙，现在在我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阿九已经把新的门换上了，可我还没拿到新的钥匙……”

数十秒之后，维娜总算从走神的状态中脱离，猛然间回过了神。

然后，望着眼前这扇明明刚刚修好却莫名成了自己阻碍的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修长的右腿……

而就在这短短的数十秒内，小屋内部的形势已然近一步恶化。

林间小屋，一层实验室。

‘这家伙……这力气……也太大了……’

被眼前的怪物单手钉在空中，胸口处的血洞不断传来一阵有一阵的剧烈绞痛与灼烧感，让乔温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醒。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即使意识再清晰，面对此时已经牢牢抓住自己的怪物，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挣扎反抗都做不到。

视野之中黑雾张牙舞爪，此时此刻，在控制着缝合怪物的身体钉住乔温之后，那潜藏于怪物体内的“阿尔”已然逐渐开始离开缝合怪物的身体，化为几近凝实的暗物质团沿着那条刺穿乔温的手臂涌去，仿佛要顺着伤口钻进他的身体一样。

‘这家伙……现在是准备强行入侵我的身体？他有把握突破维娜的加护？’

感觉到这一点，乔温紧紧咬着牙齿，本就僵硬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苍白。

已经束手无策了。

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大得有些离谱，眼前这具维魔头创造出来的缝合肉体连血凰晶石的灼烧都能抗住，简直没有留给乔温一丝丝的机会——

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当乔温心里久违的生气了一抹绝望感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原本被牢牢钉在空中的身体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阿尔少爷！快跑！”

耳边响起阿九那颇为急躁的声音，乔温抬头看去，发现他之前让逃的触须怪此时已经挥动触须接连不断的拍击在了缝合怪物的背上。

每一条强韧的触须势大力沉，在怪物近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产生了奇效，竟是直接将它整个夯倒在了地上！

随着背后传来一阵触及地面的撞击感，那扭曲细长的手臂也在这一阵撞击下脱离了乔温的胸口。

在摔倒触地之后，那一团部分立体的黑雾也仿佛被作为容器而摔倒的缝合怪物拽了一下，重新拽回了体内，乔温堪堪恢复了自由。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烫烫烫烫……！”

与此同时，他立刻注意到刚才用触须从后面偷袭了怪物的阿九正在不断发出尖叫，每一根触须的尖部都在冒出焦黑的浓烟，并且正像火苗一样一路向上蔓延。

显然，先前那血凰晶石将怪物进行全方面的灼烧之后，这怪物此时身体的表面的高温并完全没有降下来，在与九条触须产生接触后，直接连带着烫伤了阿九。

“喂！阿九！”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色一变，连忙撑着莫名吃力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而，他眼前的触须怪在发出本能的尖叫之后，竟是又挥动挥动触须，直接不管不顾的整个从后面缠上了缝合怪物。

“没事！在下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只要维娜大人回来了就能治好在下！阿尔少爷……逃！”

连同触须在内，浑身都开始起泡冒出黑烟，阿九一边发出尖锐的嘶鸣，一边试图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到正要起身的缝合怪物的身上。

“…我马上去找维娜。”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清楚现在的自己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他转过脑袋，摇摇晃晃的朝着身后实验室的大门跑去。

身体好沉。

被穿透的胸口此时并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就像正在被烈火灼烧一样，痛得乔温意识无比清醒。

先前在接触到了缝合怪物体表那些滚烫的肉泥之后，他的伤口周边也都被悉数烫住了。

‘……该死的，传送印记还有多久？’

尽管意识无比清醒，但乔温的视野却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

一边颇为吃力的从内部打开几近扭曲的实验室大门，他一边将试图呼出系统。

【倒计时，0小时6分23秒。】

【倒计时，0小时6分22秒。】

【倒计时……】

‘……也就是说，我还要再躲六分钟，才有希望离开这里去找维娜？’

注意力从数字上面移开，乔温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

按照他原本的预计，实验室的门应该是能在再支撑的几分钟的，等怪物破门之后，他的印记也该激活得差不多了。

可他没想到，这个怪物居然直接从地下室绕了过来！

‘越是这种关键时候，越是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啊……我这次能躲得过去么……’

乔温抬头望向远处近百米外的玄关，心里徒然升起了一丝不真切的想法。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玄关现在是关着的，仅凭现在的自己根本打不开。

要想拖过这六分钟，他只能选择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是，躲得掉吗？

身上伤口处的血腥味和蕉糊味异常的刺鼻，不管他现在躲在哪里，只要那缝合怪物有一丝丝的嗅觉，那就是死局。

【叮。】

【检测到宿主伤势严重，请保持意识，印记的激活需要宿主通过潜意识来维持，如果昏迷，印记的激活进度将会归零。】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而系统提示也再度有些不合时宜的传了出来。

‘……必须得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该死的，我伤的明明是胸口，怎么连腿脚都开始没力气了？这胸口的灼烧难不成还在烧我的体力？’

单手扶着墙，乔温很想跑起来，但双腿却格外沉重。

“阿尔少爷！快逃！有团黑色的东西从这个怪物的身体里钻出去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道极其尖锐的声音再度从乔温身后的实验室里传出，乔温瞬间感觉到后背上传来了一阵彻骨的凉意。

他近乎本能地回过了头，然后视野中便浮现出了一张鬼脸。

那是一张看起来扭曲到了极致，上面布满了憎恶与怨毒的……一个男孩的脸。

“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嘴巴开裂，男孩的脸开始发生变化，他脸部旁边的黑色雾气开始变化，竟是徒然凝聚成两只鬼爪，一把便将乔温按倒在了地上。

完了。

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孱弱到连单纯的暗物质都推不开了的时候，乔温就知道，自己完了。

神降用不了。

印记还剩六分钟。

维魔头保底还要等一天。

刚才动手的阿九现在全身大概也都跟那缝合怪物烧糊黏成了一团。

此时此刻，他着实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逆转局势的可能性。

“嘿、嘿嘿……你不能死掉……你现在死掉的话……我的容器就不在了啊……”

近距离观察着乔温束手无策的样子，“阿尔”笑容愈发狰狞，毫不犹豫的开始侵蚀起了乔温的身体。

先前在从地下室发起攻势的时候，他其实就足以给乔温致命一击了，但他并没有。

这个可是他的容器，是他的东西……是姐姐大人精心为他准备了十五年的容器！

要是杀死了的话多浪费？

‘姐姐大人肯定更喜欢我……你只是比我多长了这么一张脸而已，让你的东西都变成我的……”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姐姐大人就会比以前更喜欢我了……！！”

一边用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在乔温耳边咆哮着，“阿尔”一边控制着黑雾蔓延到乔温右胸处的伤口，然后猛地沿着伤口钻了进去！

“嘶……！？”

钻心的痛楚传来，难以挣扎的乔温顿时猛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恶、可恶！！是加护……她果然把加护交给了你……！把本来应该交给我的加护提前交给了你……！！”

沿着伤口侵入，在发现自己控制的暗物质并不能顺利的像侵蚀其他生物一样轻松侵蚀乔温之后，“阿尔”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疯狂，他咬牙切齿的盯住乔温，连说话的声线都开始颤抖：“没事的……这个救不了你……只要再让你的伤势更严重一点，再让你的生命力衰弱一点……加护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作用了……到时候姐姐的加护就变成我的加护了……”

旋即，“阿尔”开始更进一步撕开乔温的伤口，试图将他逼至濒死状态——

“……”

望着眼前近乎失控的“小鬼”，全身难以动弹的乔温沉默着，一言不发。

到了这一刻，在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迎来第二次的死亡之后，他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眼珠转动，缓缓将余光移向正好挂在身旁墙壁上正滴答滴答摆动着的挂钟。

时针指向三，分针指向八，秒针则正马不停蹄的从六扫向七。

‘凌晨三点四十分，这就是我最后的时间么……’

临死之前，乔温发现自己脑海里所占据的情绪……似乎和上一次死亡时完全不同。

不是茫然，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无奈。

耳边怪物的嘶鸣声逐渐空灵，乔温的思绪一点一点飘向远方。

在那里，他看见了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父母，看见了小时候围在电视前，一脸羡慕的盯着电视剧上那个在正和女孩子拥抱接吻男演员的自己。

‘说起来……那个时候对我来说，能当着全世界的面和漂亮女孩亲嘴，好像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来着……’

‘只是到头来一次都没实现，反而现在一看到女人就本能地想溜。’

双眼逐渐失去神采，脑海中的景色再度发生变化，尽管很思念自己曾经的家，但在将死之际，乔温最终想到的不是许久未见的双亲，也不是小时候的梦想，而是另一个人。

‘那棉被仔当时在通道里的那副表情……和现在的我是一样的么？’

对于心里忽然产生的这一疑惑，乔温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发现……虽然当时那棉被天使在临终前被他安慰了，可现在的他自己却没人能来安慰，甚至反而还要比那个棉被天使更早离开人世……

稍微从这个角度想了想，乔温忽然感觉自己血亏。

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异世界生活了十五年，结果最终死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却是一个怪物……

‘要是现在有谁来救了我，我就……噢，还是算了，都快死的人了的就别瞎想了，救了我也没好处的。’

视野逐渐暗淡，意识愈发恍惚，原先还能断断续续传来疼痛反馈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麻木。

浑身开始变轻，仿佛又什么东西即将脱离身体。

这一刻，尽管脑海中已经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乔温，这次死了就不会再下一次机会了，但他还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没办法的事。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嘿、嘿嘿嘿……！加护开始松动了，马上就能开始了……！”

眼见身下的容器放弃了思考，“阿尔”脸上的神色徒然涌上一抹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惊喜——

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声！

随后，便有着某个明显十分厚重的东西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

趴在乔温的身上，“阿尔”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重物飞来时的方向。

然后，在看清了玄关出那空荡荡的门框，以及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之后，“阿尔”脸上原本狰狞的神色忽然凝固。

再然后，兴奋的表情自他脸上涌现，他松开一只正深深插入乔温胸口的鬼爪，主动向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

“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我在这里……我已经抓住这个逃跑的容器了……马上就能吃掉他了……您只要再稍微等一等——”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阿尔”在和门口的维娜目光接触时，便注意到了对方脸上原本看起来冷冰冰的表情莫名凝固了。

再然后，他眼前所见到的景色在一瞬间天旋地转。

胸口莫名传来剧痛，浑身涌上一阵难以抵抗的离心感，后背在短短一瞬间后便徒然传来撞上了某种硬物的奇怪触感。

哗啦哗啦——

从空中摔落至地上的各种东西随了一地，等到“阿尔”回过神来时，他却发现原本还被他按在身下的容器不见了。

不对……那个容器还在原地。

可他本身……却不知为何直接走廊上移动到了更后面的一处墙角边上。

此时，门口的那道身影脸上布满了担忧，迅速向他所在的方向跑来，但在半途中却停下了脚步。

“忍耐住，马上就给你治疗，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回答我……等、等等？……好好撑住啊，为什么刚一睁开眼睛就又把眼睛闭上……我是你的维娜姐！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眼睁睁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容器被那道身影小心翼翼的抱起，然后环绕在那道身影周身的荧光因子仿佛飞蛾扑火一样的朝着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才捅出的血洞里汇聚而去，一旁的“阿尔”完全愣住了。

“……姐姐……大人？我、我在这里啊……”

“那边的那个家伙是冒牌货，他只是个容器……我、我才是您的……”

双眼缓缓睁大，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男孩那张黑雾环绕的脸上闪过了片刻的迷茫，然后，怨毒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他拖动着不知为何变得格外沉重的“身体”，抬起两只爪子，下意识挣扎着爬了过去。

“…！”

但就在下一刻，随着那道身影转头看向自己，“阿尔”却迎上了一股陌生到了极点的冰冷目光。

“没事的、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来，好好睁开眼睛……”

但很快的，那陌生的目光便从“阿尔”的身上收了回去，维娜望着乔温在神力治疗术下迅速再生恢复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晃了晃他的身体。

不过，即便如此，在维娜的等待中，乔温也始终未曾睁开双眼。

“……”

见到这一幕，维娜脸上的神色蓦地僵了一僵。

片刻过去，喉咙间明显的咽了口唾沫，她近乎本能地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按在乔温的胸口上。

“还有心跳，只是……晕过去了吗？”

然后，在清晰感受到了那里依然还在鼓动着的某个东西时，她脸上僵住的神色这才稍稍缓解下来。

“……”

旋即，就在下一个瞬间，在小心翼翼的将乔温重新平放下来后，维娜就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再度转头看向了“阿尔”所在的方向。

双眼褪去了些许神采，整个房间内部的温度在这一刻骤降了几度。

无形的杀意正在冰冷的燃烧着。

“姐、姐姐大人……？！是我啊！我是阿尔啊！不是那边的冒牌货，我……我才是你的弟弟、我才是你的阿尔……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察觉到维娜望向自己的眼神，感受到了其中那近乎凝为实质的杀意，“阿尔”顿时本能地发出一声充满惊惧的尖叫，他就仿佛被吓破胆了一般，连连后退。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被“阿尔”声音里的某个字眼所刺激，那几秒之失去的部分神采再度从维娜的双眼中涌现了出来。

“……你……是阿尔？”

她望着眼前这团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暗物质……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刚才……我想做什么？’

——想对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才好不容易重逢的亲生弟弟做什么？

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维娜下意识低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稍稍抬起的右手，望着已经悄无声息在指尖上萦绕沸腾的神力因子，她脸上的神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度茫然。

……

……

利塞壬国境外，荒野。

身宽体胖，通体幽暗的巨龙正眼巴巴的趴在地上。

四肢放松，头颅帖在地面上，身旁的水晶里沉眠挚爱的妻子……此时此刻，在地底趴了不知多少年后难得上岸赏赏月光的巨龙本应心情愉悦。

但是，他现在完全愉悦不起来。

目光眼巴巴的停留在前方那枝繁叶茂的树林丛中，巨龙缪奇只感觉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心脏仿佛被揪起来一样的感受了。

那个人类，到底在干什么？

可爱的女儿为什么还没回来？

在那样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里，那个人类该不会想对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做什么事情吧？

不。

不不不。

不可能，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可比孱弱的人类强多了，那个人类就算想做也没有任何机会。

但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虽然神力的储备量已经不多了，但巨龙缪奇此时真的很想用神力覆盖过去探查一下情况。

可不知为何，一样到之前可爱女儿最后望向自己的目光，他就又牢牢地把这股冲动按捺下去了。

——吾可爱的女儿啊，你怎么还没回来……

暗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着，巨龙缪奇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小树林，望眼欲穿。

沙沙——沙沙——

而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树林边高高生长的杂草动了。

一只手臂从中弹出，将杂草小心翼翼的拨开，旋即，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了巨龙缪奇的视野中，顿时就让他松了口气，近乎本能地抬起了脑袋，双眼中迅速浮现出了一种名为威严的东西。

“啊……我回来了，缪奇大人。”

注意到巨龙缪奇的举动，缓缓从杂草堆里走出来的黛儿愣了一愣，然后十分乖巧的向眼前的庞然大物低了低脑袋。

——吾可爱的女儿，不用这样拘谨，回来了就好。

目光牢牢跟随着正走向自己的黛儿，巨龙缪奇下意识更加挺直了身躯。

“嗯……”

再一次小小的点了点头，右手轻轻按在胸口处的位置，黛儿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奇怪。

在回到巨龙缪奇的眼前时，黛儿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望向了一旁正安静沉睡着的大天使。

“……”

片刻的沉默过去，黛儿微微转过脑袋，进而望向了另一边的水晶。

“缪奇大人，这位就是……我的母亲吗？”

轻轻走到到水晶一旁，此时在一切事态都平息下来之后，黛儿第一次开始仔细观察起了水晶中的女性。

——对，她叫伊芙妮，是你的亲生母亲，也是吾最爱的妻子。

望着已经成年的爱女和妻子待在一起的景色，巨龙缪奇缓缓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感叹了起来。

“是……吗？”

黛儿望着水晶里仿佛正安详沉睡着的女性，有些怔怔的眨了眨眼睛。

“缪奇大人，那个……您能稍微和我讲一讲您是怎么看待母亲和我的吗？”

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些许犹豫，黛儿最终还是抬起脑袋望了一眼身旁的巨龙：“巨龙和人类之间的恋爱……那个，是真实存在的吗？巨龙和人类互相喜欢上……也是有可能的……是吗？”

——当然，吾可爱的女儿哟，吾和你母亲之间就是真心相爱的。

在忽然间被自己的女儿这样问了以后，巨龙缪奇那刚刚才稍稍垂下的脑袋顿时又唰的一下颇为自豪的扬了起来。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爱……就没问题，肯定没问题的。

旋即，随着这句形同补充一样的话语再度于黛儿的脑海中浮现时，这头巨龙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他顿时又垂下头颅，那满载威严的暗金色瞳孔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着，目不转睛的盯住了问出自己这个问题的黛儿。

——吾可爱的女儿，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有什么在意的人类让你产生了问出这个问题的想法？

在这样向自己女儿发问的时候，巨龙缪奇的余光近乎下意识的瞥向了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哦？也没有什么人类让我在意的，我只是突然想问一下下而已。”

忽然间被眼前的巨龙用颇为紧张的眼神盯住，黛儿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脑袋。

——不可能，肯定是刚才那个人类在树林里对你说过什么花言巧语了对吧？吾不允许，吾绝对不允许……

将可爱女儿的反应尽收眼底，巨龙缪奇顿时就感觉大脑开始颤抖，连同眼神都在一瞬间变得极其警惕了起来。

“不，是真的哦，刚才我已经确认过了……”

见到眼前这头巨龙有些夸张的反应，黛儿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从中看见了自己每次外出回家后就趴在自己身边问东问西的梅比斯的身影，不由得捂着嘴巴轻轻笑了笑。

——确认？什么确认？

然而，虽然觉得可爱女儿的笑容很可爱，但是……巨龙缪奇还是决定追根问底。

这种事情可不能打马虎眼。

“嗯……所以说，我刚才抱着那个人类想要确认一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跳完全没有加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巨龙缪奇身上看见了养父影子的关系，黛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微笑着解释道：“明明抱了整整五分钟，但是心跳却反而减慢了，这大概就已经能算作是完全没有动心的证明了，对吧？”

——等一下，五分钟……？

——吾可爱的女儿，你刚才说……抱、抱了五分钟？

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巨龙缪奇在敏锐捕捉到了自家女儿话里的关键词后，顿时猛地瞪大了眼睛，近乎本能地用充满杀意的眼神扫向了远处的小树林里。

“那个，人类已经不在那边了，而且也是我这边主动抱过去的……”

见到巨龙缪奇越来越夸张的反应，黛儿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再度将目光望向了眼前的水晶。

怎么说呢，虽然现在才是第一次像这样近距离观察着水晶中沉睡的女性，但黛儿发现，和巨龙缪奇第一次见面时不同，她完全没有一丝丝的陌生感。

脑海中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些许温柔细腻的、听起来侠仿佛正在轻吟着某种摇篮曲的声音。

虽然黛儿自己印象中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但此时此刻，她的身体就仿佛知道眼前的这位女性就是孕育了自己的母亲一样，仅一眼望去，就让她产生了非常非常温暖的亲切感。

‘好漂亮，看起来好温柔……我有好好遗传到这些特质吗？’

眼帘微微垂下，手心轻轻抚上水晶的表面，和面对缪奇时不同，注视着眼前这位不会再醒来的女性，黛儿的心情近乎本能地变得有些低落了下来。

——那个，吾可爱的女儿哟，不用露出那么悲伤的神色，伊芙妮她现在还活着喔。

但就在这个时候，巨龙缪奇的声音再度有些突兀的从黛儿的脑袋里浮现出来，顿时打乱了她的思绪。

“……诶？还能再醒过来吗？”

双眼用力的眨了眨，在听到这句话后，黛儿近乎本能地用惊讶的目光望向了巨龙。

——当然，如果不算在水晶里沉睡的这段时间，伊芙妮才四十三岁呢。

与可爱的女儿四目相对，巨龙缪奇用力点了点头。

“那……是有什么原因，才让她……母亲大人选择在水晶里沉眠吗？”

瞳孔微微放大，在听到巨龙缪奇的这句话后，黛儿脸上那原本还有些低落的表情顿时一变。

——嗯，除了是吾最爱的妻子以外，她还是一个非常非常伟大的母亲。

——吾曾经对她发过誓，绝对要让我们一家人重逢，然后健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样说着，巨龙缪奇看向水晶中伊芙妮的目光显得格外柔和。

“这句话的意思是……现在母亲大人她，不能从水晶里面离开吗？”

听出了巨龙缪奇话里的另一层含义，黛儿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睛。

——对，伊芙妮暂时还不能出来，吾还没有找到解救她的方法。

点了点硕大的透露，巨龙缪奇在自家女儿的注视中，抬起一只前爪遥遥指了指正在他身躯边上沉睡的大天使，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如果现在让伊芙妮离开水晶的话，她就会变成我和这位天使小姐一样。

——不，大概会比那更加的严重。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客厅。

“维娜大人……在下所见到的事情原委……就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触须怪阿九正在仔细的将自己先前的经历讲述给坐在沙发上的维娜听。

它身上的各种烫伤，以及原本几乎和那具缝合焦碳黏在一起的触须已经在维娜的仔细处理中完全恢复了很多。

大概快一些的话，再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谢谢……你做得很好……真的，做得很好……”

然后，在逐一汇报完了刚才的经历之后，连触须怪阿九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它发现自己居然从眼前这位维娜大人的嘴里听到了感谢的话——

“不不不，这只是在下应该做的，维娜大人您完全不用这样的……”

九条缠满了绷带的触须刷刷的甩动着，触须怪阿九诚惶诚恐的摇起了脑袋。

“不……如果这次没有你的话……我、真的……”

抿了抿嘴唇，维娜的话说到一半，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低下脑袋，看了一眼正枕在自己双腿上还未曾醒来的人类小鬼，心跳不自觉的快了半拍。

然后，她又抬起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团已经被神力构成的囚笼牢牢锁住的“阿尔”，神色再度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

最近的自己很奇怪——这件事，维娜在刚才救下怀里这个小鬼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明明是神灵，潜意识里却总是会出现走神的症状。

而且在走神期间可能会做出的某些举动，更是让她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

刚才，差一点就亲手杀了“阿尔”。

明明是自己最珍视的家人。

早一些之前，对着门口走神发呆。

明明连钥匙都拿错了，却还像个傻子一样一直乱插。

更早几天之前也是，直接在玄关门口莫名其妙用极端冰冷的眼神盯住了卡蜜拉。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遇上和某个人类小鬼有关的事情时，脑袋里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变得不受控制。

明明自从成神灵之后已经过去四位数的年岁了……为什么现在却连这点小事都控制不好？

这种身体比脑袋更快产生反应的现象，让现在的维娜感到不知所措。

“阿九，你暂时……把那个放到实验室里去吧……我今天要照顾他，大概时间会很紧，只能等明天再做打算了。”

将目光从远处的“阿尔”身上收回，维娜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低头看向了怀里的乔温。

她现在不是很想靠近“阿尔”。

因为从刚才时她就发现，一旦自己距离现在的“阿尔”稍微近了一些，还是和“阿尔”产生视线上的接触，她胸口中都会产生一种相当烦闷的情绪。

随后，脑海中就会近乎本能浮现出刚才进门时所见到的那一幕，烦闷的情绪也会随之在相当短的时间里向着另一种更加负面的东西转移而去……

如果这时候强行来处理这件事……维娜真的不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

“明、明白了。”

在听到维娜的话后，阿九连忙小跑着赶到了神力囚笼旁边，将已经没有容器存放的暗物质团抱了起来，然后转手走向实验室。

“……”

整个过程中，维娜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从那囚笼中向自己投来的希冀视线，但她抿着嘴唇，目不转睛的盯着怀里还沉沉睡着的小鬼，第一次选择了无视。

啪嗒。

“姐姐……大人？”

旋即，直到真的就这样被一路带到残破不堪的实验室里，摆放在空荡荡的实验桌上之后，囚笼里的“阿尔”才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

“为……什……么？明明以前都会温柔的和我道别的、明明以前都会和我拥抱的……为什么……为什么？”

渐渐地，脸上的茫然与无助逐渐被怨毒所覆盖，黑雾中的人脸五官开始扭曲，他的目光透过已经残破不堪的门，死死的盯住了客厅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到维娜双手抱着容器，从客厅走出，径直走向了二楼的楼梯。

整个过程中，那道人影似乎都未曾回过头来看上自己这边一眼。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那里本来应该是我的位置！姐姐是我的东西、她是我的东西……！！”

五官彻底扭曲，表情在这一刻狰狞到了极点，黑雾中的人脸再也忍耐不住，不断发出完全传达不到囚笼外面的嘶吼声，在昏暗的实验室中一次又一次的撞向囚笼——

三分钟后。

林间小屋一楼，卧室。

依然处于昏迷中的乔温已经躺在了维娜卧室里的床单上。

虽然刚才带着他去了二楼那处属于他自己的卧室，但在进门之后维娜才蓦然想起……床上那些被子之类的东西……全部没有了。

家里虽然有备用的被子，但是维娜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直接将乔温重新带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反正……原本就预定今晚要一起睡的。

虽然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治疗手段很有自信，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小鬼，回忆着之前刚进门时自己亲眼看见过的伤口，维娜一下子就莫名不是那么自信了。

“总之…先把破掉的衣服脱了。”

虽然伤口看起来已经治好了，但是破了一个洞的衣服明显是穿不得了。

“……”

双手抬起，指尖伸向纽扣，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缘故，维娜发现自己的手指似乎莫名有些不太好控制。

一个简单的纽扣愣是半天都没能解开，维娜脸上的表情逐渐产生变化。

“…！”

在又经过了数秒钟的努力无功而返后，她抿了抿嘴唇，手上姑且一用力，直接将纽扣从破洞的衣服扯了下来。

啪嗒一声脆响。

不知为何，在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维娜发现自己的心跳似乎莫名其妙的又快了半拍。

“……？这个印记，是什么？”

但是，这种心脏跳动加速的反应在仅仅一秒之后，就停息了。

扯掉破洞的衣服后，维娜的目光几乎本能地在乔温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

在那里，她看见了一抹并不算太过显眼的痕迹。

虽然已经变得模糊，大概再过不久就要消失了，但维娜还是很清晰的认出了那个印记的本质。

是牙印。

某个女人的牙印。

“……”

脸上的神色骤然僵了一僵，纤细的眉毛无意识间蹙起，仔细盯着乔温昏睡的脸观察了片刻，维娜缓缓收回了视线。

“……这样就，足够了。”

稍后，在用自己的被子将乔温裹成粽子后，她便用有些粗鲁的方式把粽子丢上了床单的右半边，维娜又绕了半圈，换上稍显单薄的睡衣，独自躺在了另一半上。

没有被子盖，虽然不至于感觉到冷，但维娜还是稍稍产生了一些不习惯的感觉。

毕竟，盖被子这种习惯……从她还未成为神祇，还只是一个人类的时候起，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睡吧。”

半侧过身靠在松软的棉被上，看着眼前这个不光棉被，甚至连自己的枕头都抢过去了的人类小鬼，维娜小小的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已经昏睡过去的乔温夸张，但维娜的身体也已经感觉相当疲惫了。

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先是和卡蜜拉产生了矛盾，然后又和那头银龙爆发了冲突，之后更是以高强度的负荷压榨神力，一路从利塞壬的边境线赶回了林间小屋……

在维娜的印象中，自己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忙碌过了。

而且……除了精神上的疲惫以外，她现在的神力储备……也已经下降到了相当危险的警戒线附近。

在这个难以自然恢复神力的异世界里，管理神力储备几乎是每一个神祇的必修课。

然而……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挥霍神力的种种行为，维娜就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很清楚要克制，但是每次一用起来的时候，都会头脑发热。

甚至连全程通过神力赶路这种极端奢侈的用法都冒出来了——

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千钧一发的状况，维娜忽然间又释然了。

“……”

一阵阵疲惫在全身扩散，她现在已经有些累了，索性放空了思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过……虽然她确实这样做了，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

在闭上眼睛好几分钟后，维娜又再度睁开了双眼。

睡不着。

明明感觉很困，但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

漆黑的眼眸微微转动，望着眼前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睡脸，维娜脸上的表情隐约有些僵硬，心脏的跳动频率已然又有了攀升的迹象，她似乎找到了原因。

‘……这个小鬼，睡着了也不让人舒服。’

深吸了一口气，维娜默默咬了咬牙，重新从床单上半坐起身，提着眼前的粽子换了个方向，让其背对着自己。

——这样就好了。

这样想着，维娜轻轻拍了拍手，重新躺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后脑勺，她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然而……之后的效果依然并不怎么理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缘故，此时身旁多了一个人，导致维娜此时明显偏快的心脏跳动没有任何减缓的迹象。

“……”

再一次睁开双眼，维娜半坐起身，忍不住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试图让那烦人的噪音减下来。

可在这样做完之后，那噪音的频率反而变得更快了。

“…！”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今晚肯定就不用睡了，维娜一言不发的瞥了身旁将后脑勺朝向自己的小鬼，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丝丝憋屈。

明明是自己的床，结果现在反而是她自己被搞得睡不着……

‘…现在还没说过话都这样了，明天等这小鬼醒了以后……状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维娜爬到床边，轻手轻脚的下了地。

赤足走到一旁的柜子前，维娜将摆放在那里的座椅整个提了起来，然后摆放到了乔温所在的床边，然后打着哈欠靠了上去。

然后她便发现，心脏跳动的频率总算有了缓下来的趋势了。

只要不睡在同一张床单上，这种情况似乎就能够很轻松的避免。

“…睡吧…”

上下眼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打架，这段时间里积攒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维娜像这样嘀咕了一句。

她最后看了一眼睡脸安静的乔温，然后便将脑袋埋在床边，逐渐睡了过去。

“……”

而就在维娜进入梦乡后，又经过了一段并不算短的时间，原本还躺在床单上的乔温眼皮忽地微微一抖。

大约过了几秒钟后，他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

先是看了一眼已经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维娜，然后乔温沉默着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天花板。

下一刻，就在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蹑手蹑脚掀开身上的被子时，他的耳畔忽然再度传来了维娜的声音。

“你，果然早就醒了呢？”

“…？！”

浑身近乎本能地一颤，乔温下意识一回头，便看见刚才明明已经在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魔女……此时正将左侧脸颊枕在手臂上，目光安静的注视着他。

————

状态不是很理想，码了好多字都不满意，现在还有好几千比较重要的没发出来，我明天改改再发吧

大家晚安

第059章：你，真的是我的阿尔吗？

时间稍稍跳回到十分钟前。

那是乔温刚刚苏醒的时候。

——我在哪儿？

——为什么维魔女会趴在床边？

——那个怪物……现在又怎么样了？

大约三分钟前，刚刚苏醒之后，乔温的脑海中便接连浮现出了这种疑问，当时，浑身乏力，眼皮莫名沉重的他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当时，在察觉到了自己正坐在某个椅子上以后，乔温只能将全身下意识绷紧了一些。

很快的，他便察觉到自己身上衣服的纽扣正在被人不断扯来扯去，最终“啪”的一下被完全扯掉。

然后，他便感觉自己被小母龙咬过的肩膀附近传来了犹如凝成实质的视线一般如同针扎的感觉，耳边也随之听到了维魔女那熟悉的低语声。

再然后，乔温那昏沉沉的大脑便随之涌上了一段昏迷前的记忆。

是了。

不久之前，在这间本以为安全的小屋里意外遭遇了名为“阿尔”的怪物，在逃离过程中被怪物袭击至濒死状态之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那个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凉透了。

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凉……

那个怪物仿佛被什么东西夯中一样，忽然倒飞了老远，停下了对他的侵蚀。

而且后来，随着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乔温在意识将要彻底陷入沉寂的一瞬间……还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维娜救了自己。

三分钟前，在理解了现状之后，乔温浑身便重新放松了下来。

坦白来说，在意识到刚才撤掉自己纽扣，脱掉衣服的人就是维娜之后，乔温并不是很想在现在这种时候跟这个魔女产生交流。

因为他的脑袋还是很痛。

不止痛，甚至还有一种空空如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搅动过了的迹象。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乔温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家的棉被天使在被暗物质侵蚀的时候，会连精神都变得恍惚了。

这种东西笨的危险性，就不仅仅只是侵蚀肉体，它们还会同时侵蚀精神，削弱宿主的意志，让其从本质上放弃抵抗，接受侵蚀和同化。

这也就是先前那个“阿尔”对乔温做的事情。

现在，虽然在关键时候被赶到的维娜救了下来，但是侵蚀的后遗症依然开始逐步在乔温的身上显现了出来。

反应很慢。

间歇性恍惚。

思维能力很差。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迟钝。

这些种种的问题，都使得乔温在醒来后毫无和维娜沟通的打算。

已经和维魔女生活了足足十五年，乔温每次在和这个魔女产生沟通和交流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飞速运转大脑，仔细甄别这个魔女话里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并做出优秀范围以上的回应。

而现在，被后遗症短暂影响的乔温并没有那个自信。

拖着这样迟钝的大脑和维魔女沟通……他不知为何，相当的没有安全感。

因此，在醒来之后，他决定装作还没醒的模样，先稍稍看看情况，等这种后遗症减轻一些再做打算。

嗯……在后续被维娜裹上棉被、丢上床单之前，乔温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是，最终打破了他这一计划，导致他此时和维魔女四目相对的……反而是他自己的身体。

想上厕所。

自从醒来之后，他莫名的很想上厕所。

要说想上的程度的话，大概已经到了快要憋不住的程度。

而至于明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却忽然间很想上厕所的原因，系统先生已经给出了乔温答案。

【检测到大量温和神力因子涌入宿主身体，神力因子过量。】

【固有天赋5：厄里莎的加护已触发，大天使“永洁之身”共享发动，正在引导神力因子剔除体内杂质。】

【剔除完毕。】

【建议宿主尽快通过小○的方式将脏掉的神力因子沿○液排出。】

显然，是维魔女之前救治伤口之后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而也正是由于这一后遗症，导致乔温不得不趁着维魔头趴在床边好几分钟都一动不动之后，试探性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毕竟，他总不能直接在维魔女的床单上解决了。

那肯定要出大事。

因此，乔温最终还是冒险起了身。

当然，这是在他又强行多忍耐了几分钟，见维魔女明显已经睡着了之后，才冒的险。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都已经这么谨慎了，居然还是刚一有动作就给这魔女发现了……

噔、噔、咚。

此时此刻，在和维娜的视线接触的一瞬间，乔温忽然感觉心脏的跳动都要停止了。

近距离注视着着眼前的女人，他的脑海中仅仅只浮现出了两个字。

疲惫。

疲惫的脸，疲惫的眼睛，以及疲惫的脸色……

显而易见，现在维魔女看起来显而易见的累。

也正是因此，令乔温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种状态下……这魔女居然还能在床边趴了那么久保持不睡……

这得是多么强的自制力？

你们魔女难道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天地良心，有一说一。

现在，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乔温是真的不想跟这女人打照面。

除了因为后遗症的影响而变得没有安全感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先前在看完书房书桌上那本小本子的内容之后，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重逢后的维娜相处。

毕竟，在他还没有遇见“阿尔”那个怪物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一天左右的时间才会和这个魔女见面。

可现在，计划发生了很大的偏移。

乔温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在他传送之后的短短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来了……

不，虽然先前在差点让怪物咔掉的时候被救了这件事是多亏了维娜及时赶到，但乔温还是对眼前这魔女的神力储备量相当迷惑。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之前落地直接开神力搜城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能这么快就赶回这间小屋……

这家伙的神力……难不成只靠喝水就能恢复的吗？

“……”

在乔温稍稍愣住的时候，他眼前的维魔女也缓缓的抬起脑袋，从座位上直起了身。

此时此刻，在将乔温逮了个现行之后，这位连坐起身后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女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乔温。

那漆黑的眼眸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丝复杂的情绪，让她在微微张了张双唇后，却没能再发出声音，仅仅只是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类。

和乔温一样，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经历了刚才那险之又险的一幕后，此时在真正有了互相开口说话机会的时候，她也感到迷茫。

虽然是自己主动拆穿了这个家伙，但此时的她也不知道应该主动说些什么。

心跳一如既往的在悄无声息间加快。

望着眼前的小鬼，她的脑海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比紧张还要更加沉重的情绪。

无意识间垂下眼睑，她甚至开始变得不想主动去看乔温的眼睛。

她有些害怕，她担心下一刻就会从那双眼睛里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察觉到某种她不愿意看见的情绪。

就这样，在安静的卧室内，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

思维的运转相当迟钝，眼见眼前的魔女在识破自己之后莫名的沉默了下来，乔温倒是没有多想。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从始至终，尽管经历了相当的变故，但乔温直到现在为止，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回来这间小屋的目的。

现在他需要从维魔女身上找到那张能治疗暗物质侵蚀的特效药。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和眼前的这个魔女斗智斗勇，不过现在这种状态明显不行，脑袋里像灌了铅一样沉，光是稍微多思考一下就发疼发酸。

至少……现在这种状态下不能漏出马脚，让这魔女察觉到自己的真正意图。

那么，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大脑迅速放空，乔温索性就什么都不去多想，直接放弃了思考，转而把自己现在真正打算做的事情向眼前的维魔女表达了出来。

“维娜姐，我感觉肚子有点痛，想上厕所。”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维娜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乔温张了张嘴，主动打破了这场沉默。

而也就是随着他的这句话，整个房间里原本还显得颇为沉闷的气氛顿时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诶？”

显然，乔温此时的反应相当超乎维娜的意料，在听到这句话后，她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双眼中浮现出了些许疑惑的神采：“厕……所吗？”

“嗯。”

乔温点了点头，拖着思维麻木的脑袋，就犹如喝醉了酒的家伙一样诚实的述说着自己现在的感受：“感觉快要那个了。”

“那个？……等等？你说的想上厕所……是指？”

在听到乔温后面的那句话后，原本还显得相当茫然的维娜明显有些慌了，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乔温的下半部分。

“小的。”

听到声音，大脑空荡荡的乔温也顺着维娜的视线低头看了看下半部分。

“是吗，那……现在伤口还疼不疼？能自己走吗？”

见到乔温此时明显有些奇怪的模样，维娜犹豫了一下，别过脑袋，试探性的询问道：“如果不能走的话，我先扶你去楼上的卧室吧……？”

之所以需要特地去楼上，只是单纯因为维娜的卧室里并没有室内卫生间之类的设施。

自从成为了神祇以后，连呼吸这种行为都已经从必要行为转变成习惯性行为的她，甚至都已经很久没有通过食物摄入过营养了，更不用提后续的消化和排空行为。

这整座小屋里唯一的一个卫生间，还是她在很久以前让阿九在乔温的房间里装上的。

“那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拜托了。”

乔温点了点脑袋，主动向眼前这个反应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女人张开了双臂。

“…嗯。”

见到这一幕，维娜无意识间咽了口唾沫。

……

……

利塞壬国境外，荒野。

嗤啦——

“赫！丽！……赫！丽！！”

伴随着一道极其愤怒的吼声从一枚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头嘴里传出，这颗人头猛地张大了嘴巴，径直朝着前方正在逐渐与自己拉开距离的纤细人影发起了袭击。

下一瞬间，一抹蕴含着微弱神力因子的雷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

然而，人头凯恩的这发攻势并未能奏效。

滋滋、滋滋——

远处，雷枪上雷光缠绕，尽管蕴含着神力因子的攻击势大力沉，但他的攻势完全被赫丽手中那柄雷枪的挡了下来。

能裆下神阶攻势的，只能是神阶。

“……”

此时此刻，全身被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尽管被从雷枪上传来的冲击力震得稍稍倒退了几步，但赫丽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

手里的雷枪给了她能够和眼前这个各方面情况都相当不妙的人头凯恩进行周旋的可能性。

在先前，在从高空坠落时被黛儿救下以后，她并没有选择再和黛儿一起去挂在树上的乔温，而是选择重新开始在附近展开探索，寻找起了那柄之前被卡蜜拉挡下之后来不及进行回收的雷枪。

这柄雷枪虽然源自她的父亲，但在之前使用之后，赫丽就发现这柄枪和她的匹配度也相当不错。

因此，她便准备将这柄雷枪先回收了再说。

由于在那头巨龙出世，整个通道都为之崩塌的时候，这柄雷枪也同样被抛上了天空，让当时被黛儿抱住的赫丽完全看清了掉落的方向。

这也让她搜索雷枪的效率提高了很多，有了大致的方向。

事情原本进行得很顺利。

那是在经过了数分钟的搜寻后，赫丽很快便在一处空荡荡的荒野上发现了她在寻找的东西。

不过，就在她靠近过去将雷枪拿在手上以后，她便注意到有一颗人头忽然从远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移动了过来。

毫无疑问，那就是那个被大天使秒拆掉的、她的哥哥凯恩。

和她一样，先前被顶上天空的时候，凯恩也同样注意到了雷枪的下落，一路靠着微弱的神力赶了过来，正好和赫丽撞了个正着。

之后所发生的，自然毫无悬念。

作为赫丽同父异母的大哥，同样很适合使用雷枪的凯恩当然不打算放过赫丽，双方之间直接就爆发了一场追逐战。

当然，追的一方是凯恩，逃的一方是赫丽。

尽管神体只剩下了一颗脑袋，但只要还有一丝神力存在，神祇就不是神下的凡物能够抵抗的。

一路被追逐到现在，赫丽很清楚，如果不是她手里的雷枪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势，不是凯恩现在的状态跌至谷底的话，她大概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留有神力的神祇时，这个世界潜意识中的保护实在太过无力了。

如今，即使有着雷枪护身，赫丽的处境依旧正在向着愈来愈糟糕的趋势发展。

“赫……丽……你走不掉的……”

脸上神色狰狞，凯恩遥遥盯着赫丽，双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那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愈发怪异的腔调：“真是遗憾呢，本来哥哥还以为这次已经抓不住你了，结果没想到你自己又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真棒，真是太棒了……”

“你知道吗？其实哥哥其实一直都不想杀你的……但有那两位大人看着，我只能忍痛把你杀掉……可现在不同了，那两位大人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哥哥我也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玩了……”

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凯恩望向赫丽的眼神愈发炙热：“你脖子以下的身体真棒……对哥哥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东西……”

这样说完以后，凯恩嘴角的笑容变得愈发病态。

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父亲的缘故逐渐长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他……曾经私下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研究出了一种能够夺取身体的手段，为的就是能在以后脱离那个老家伙的掌控时，重新换上自己中意的可爱身体。

尽管那需要抛弃辛苦修行锤炼出来的神体，也会因为灵魂和身体的不兼容而产生一种排异反应，甚至夺取过程中失败的几率也不算小，但是凯恩依然将这种副作用极大的手段视为珍品。

对他来说，神体这种东西不值一提，此时被他所追求的东西才是真理。

再来到这边的世界后，他一直都在寻觅着让他感兴趣，并且愿意为之放弃自身神体的目标。

到目前为止，凯恩总共已经找到了两个目标。

一个，是他之前曾经在那条通道里见到过的小绵羊。

不过由于那小绵羊的背景明显有些可怕，他姑且只能想想。

至于另一个，便是他眼前的这个目标了。

赫丽。

此时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只剩下了脑袋部分的凯恩，已然将目标锁定在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上。

从相性上来说，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会让夺取身体的成功率上升许多，兼容程度也会高上许多，说不定夺取了以后就能一直用下去。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个能勉强算作赫丽靠山的老东西……已经死了。

尽管只剩下一个脑袋，但凯恩此时的思路却相当清晰。

虽然他并不太能确定在夺舍完了幼神身体后自己会不会变成幼神，但在他看来，都是稳赚不亏的。

没有变成被这个世界潜意识所认可的幼神，那他依然算是得到了自己中意的身体，也不至于被这个世界的其他神灵视为眼中钉。

而如果变成了幼神，那凯恩更是毫无压力。

因为这里本身就邻近利塞壬的边境，一旦成功夺取了身体，那他就变成了拥有人族血统的幼神，只要进到主城，那么绝对会被全方位保护起来。

现在不管是维娜还是卡蜜拉都不在这里，再加上自己目前的状态确实已经沦落到了必须去夺取身体的地步，这让凯恩做起这种事情来毫无顾忌。

“……”

怀里抱着雷枪，嘴边微微喘着气，被凯恩用无比炙热的眼神遥遥锁定着，赫丽在一言不发，尽管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但她依然默默抬起右手，将修长的中指留给了远处的人头。

然后便转过身，继续朝着边境小镇逃窜了过去。

“你逃不掉的……赫丽！”

见到这一幕，凯恩顿时狂笑一声，面露狰狞：“你手上的那柄雷枪被那头黑龙顶得距离利塞壬太远了，你现在贸然找过来以后想再回去……那可就难了啊，哥哥可不允许！”

“对你这种凡物来说，我是无敌的，经历了这么多危险还能活下来，还能等到你这个幼神来自投罗网……！啊啊啊啊，幸运的女神果然还是站在我凯恩这边的啊！”

微弱的神力因子再度于大脑四周涌动，尽管储备已经不多了，但对凯恩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要抓住你……我就有希望取而代之……我就有希望成为今后将会登上这个世界顶点的存在！”

头颅向着前方激射而出，凯恩一边持续拉近与赫丽的距离，一边放声狂笑！

“你……刚才说了‘幼神’对吧？”

然而，就在这一课，一道陌生的女声忽然极其突兀的从他脑后响起，吐字清晰的传入到了他的耳边。

“…啊？”

整个脑袋徒然一愣，在这一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忽然涌上了凯恩的心头。

“刚才，你确实说了幼神这两个字……对吧？”

那陌生的女声再度传入耳边，这一次……似乎距离凯恩更近了一些，仿佛连耳朵的都能感受到那细微的吐息。

“这…这怎么可能…”

整个大脑产生了短暂的宕机，在意识到已经有人在悄无声息之间接近到了自己的脑后，凯恩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回过了头。

随后，他便看见一个金发披肩的年轻女性正在极近的距离，用有些讶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刚才在远处看到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奇怪了，没想到还真的就让我遇上了呢……这里就是神明大人准备对幼神动手的现场吗？”

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脖颈稍下一点的心口处，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若隐若现，这位女性在说话时，当着凯恩的面将脑袋望向了远处同样因惊讶而停下脚步的赫丽：“那位就是已经几千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幼神大人么……真是漂亮呢，身材也很好，而且……看起来确实也有人类的血统。”

“你……是谁？”

凯恩缓缓眯起了眼睛。

在经历了一瞬的惊愕之后，他迅速拉开距离，重新镇定了下来。

因为他在观察后发现……眼前这个不知道以什么方法接近到了自己身边的女人，似乎……只是一个人类？

但是……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接近到自己身旁？

“名字叫做凯恩，大约二十五年前随着父亲一同进入这个世界，神位不明，根据实际侦测预计为中位神祇，和父亲一样擅长使用雷系的攻击手段，这段资料提到的就是您……没错吧？”

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本子翻开，金发女性一边盯着眼前这个只剩下了一颗头颅的神灵，一边将手里小本子上某一页所记载的内容念了出来。

“……你，是利塞壬主城那边的人？”

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见眼前的人类女人一字不差的念出了和自己有关的情报，凯恩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来历。

“对，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名字叫做埃尔西娅，职业是圣子，这次是为了调查之前发生在这片边境附近的事情而来。”

啪的一下将手里的小本子合上，埃尔西娅颇为优雅的向眼前只剩下一颗脑袋的凯恩鞠了一躬，旋即微笑着向他发问道：“然后……凯恩大人，能告诉我您刚才想对我们人族的幼神大人做什么吗？”

“……小鬼，我凯恩做的事情，还没有必要向你这个人类解释。”

然而，这一次在得知了埃尔西娅的身份之后，凯恩脸上原本还算凝重的神色反而略微舒缓了下来。

因为他很清楚，这里可不是利塞壬的国境之内，同样也不是那两柄圣器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之内。

换言之，即使眼前这个自称圣子的女人真的是圣子，那也不可能通过那两柄圣器来威胁到现在的他。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利塞壬并没有神明，而此时能威胁到他凯恩的除了那两柄圣器之外……只有神明。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想通了这一点后，凯恩望向眼前圣子的目光逐渐冰冷，很快便仅仅只剩下了最后一丝顾虑。

那就是……这个人类刚才是怎么接近到自己身边的？

不……这种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必然是使用了某种奇怪的东西，钻了自己刚才注意力不在身后的空档。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即使会耍一点小手段，那对于身为神灵的自己来说也无伤大雅。

连手持神器雷枪的幼神都只能被自己追着逃，一个没有圣器庇护的人类……又算得上什么啊？

这个人类小鬼……是怎么敢独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莫非以为自己是个所谓的人族圣子……就能在受了伤的自己面前狐假虎威了？

——直接杀了吧。

每当遇上一时间搞不懂的奇怪现象时，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反应。

而他凯恩，则是直接斩草除根。

事实上，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已经有许多次因为判断果断而避免了可能会发生的幺蛾子。

毕竟，聪明的他已经通过丰富的神生经验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每一个奇怪现象的后面，并不一定有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毕竟，这个世界上会莫名做出迷惑行为的傻子并不在少数。

显而易见，眼前的这个自称“圣子”的家伙，很大概率就是其中的一员。

“死……！”

下一刻，嘴巴张开，伴随着一道淡淡的声音从凯恩嘴里吐露，他整个脑袋四周的神力因子骤然涌动！

啪叽。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的整张脸再度毫无征兆的陷入了泥土里。

“……？、？？？”

说完话后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巴里一口灌进了大量的绿色土壤，感受到从自己头顶上传来的、仿佛正被靴底踩踏着的触感，凯恩一时间有些蒙了。

“凯恩大人你在想什么，我当然知道。”

就在这时，和刚才相比徒然冷淡了数分的声音在于从头顶上传来，正抬起右靴靴底踩住凯恩脑袋的埃尔西娅好整以暇盯着他：“不过遗憾……我姑且也不是那种喜欢自以为是的笨蛋，既然我能离开国境独自来这里，那当然就代表着有收拾你的底气，你说是吧……凯恩大人？”

“你……你这家伙……是神灵？？”

就在这时，凯恩挣扎着抬起脑袋，总算看清了眼前女人此时的模样。

然后，他完全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这个自称“圣子”的家伙，此时周身居然都有着神力因子在环绕！

一个对外宣称为人类帝国的圣子……居然是个神灵？

这个……是哪门子的玩笑？

而且，在抬起脑袋之后，凯恩还注意到，此时就在这个圣子的眼神和刚才相比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好像啊……

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神，以及那及腰的金色长发，注视着此时的埃尔西娅，凯恩在这一刻猛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发现，此时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之前在通道里一个照面把他拆掉的天使……好像。

这两个家伙，是同类……么？

不……不管是不是同类，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不管如何，这一次……自己绝对逃不掉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凯恩双眼逐渐开始失去神采，他完全放弃了思考，再也没能升起丝毫反抗的勇气。

“您是叫……赫丽大人对吧？请先等一下，我没有恶意。”

见状，随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提袋将凯恩的头颅放了进去，旋即埃尔西娅周身环绕的神力因子收敛，眼神恢复寻常，快步赶到了远处的赫丽身旁。

“您好，我叫埃尔西娅，是利塞壬的第十七代圣子，那个，请容许我先确认一下，您……确实是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样，有人类的血统，而且是幼神……对吗？”

一边这样询问着，埃尔西娅一边主动向眼前的赫丽伸出了手。

“……是的，我母亲是个世界的人类居民。”

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赫丽将目光从正像垃圾一样被装在塑料口袋里的凯恩脑袋上移开，转而把怀里双手抱着的雷枪单手拿住，也握住了埃尔西娅的手。

“果然……那么请您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向您提供最佳的保护措施，您已经安全了。”

听到赫丽的回答后，埃尔西娅脸上绽放出些许满足的笑容。

“啊，对了……”

再然后，她就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盯住了赫丽的眼睛，试探性的询问道：“其实我这次特地赶到这附近来，主要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类。”

“不久之前曾经有两尊神灵因为一个人类在这附近的小镇上爆发了冲突，大打出手，那个……您有什么印象吗？”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站在室内卫生间门口，耳边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维娜一言不发，安静的望着房间空荡荡的床铺。若有所思。

“维娜姐，你还在吗？”

就在这时，从身旁门后传来了乔温的声音。

“…在的哦。”

听到声音，维娜收回视线，重新转过脑袋。

身旁的门被推开，摇摇晃晃的乔温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虽然他已经试着更多拖了一些时间，但是暗物质侵蚀时所造成的后遗症并未有消失的迹象，充其量只是稍稍减轻了一些罢了。

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不太适合动脑子。

大概需要好好地补充一下睡眠才会有明显好转。

“……”

盯着维娜，乔温有些无奈。

因为至少就目前为止，连那个特效药的样式都没什么印象的他……暂时还没想到能把药从这维魔女手上拿到手的方法……

“好好看路，面前就有一个台阶呢。”

而就在这时，维娜那听起来有些无奈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下一刻，浑身传来的重量为之一轻，乔温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身旁的维娜半抱半扶住了。

柔润的触感贴在胸前，乔温下意识了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放弃了。

呃，行吧，只要不是公主抱就成。

随后，在维娜的搀扶下，乔温又离开了曾经属于自己的卧室，重新回到二楼的走廊，开始沿着楼梯向一楼走去。

整个过程中，乔温没有说话，维娜也没有说话。

安静的楼道间悄无声息，仅仅只有两人走动的声音——

‘这维魔女……今天总感觉异常的安静啊。’

对于现在这个情况，准备明天恢复好了再和维魔女对线的乔温到是乐得接受。

不过，在接受这种现状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产生了些许疑惑。

怎么说呢，原因很简单，这并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维魔女，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两者简直相差甚远。

想到这里，乔温的余光不着痕迹望向了身旁正搀扶着自己的维娜。

然后，他便注意到了对方此时那脸上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表情。

眼帘微微低垂着，嘴唇无意识间抿在一起，缺乏了些许神采的双眸微微闪烁着，就仿佛正在逃避着什么事情一样。

‘怎么这个……这家伙，难不成是在心虚？’

在隐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顿时就有些惊了。

嘛情况？？

——心虚？

——维娜？

伴随着这两个完全搭不上边的词汇在昏沉沉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乔温顿时又感觉脑壳有些疼了。

什么玩意儿？

这个不久之前还能面带微笑的连着给他灌下好几瓶味道让人怀疑人生的药的家伙，有可能会心虚？

这个以往每次做错了一些小事后反而还会用渗人的微笑暗示他和阿九主动道歉的魔女……居然会心虚？

这个……又是哪门子的国际玩笑？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要不是离得近，在记上自身也确实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夜视能力的话，乔温甚至都会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不太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在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之后，乔温莫名变得有些警惕了起来。

因为在他原先的预想中，自己这次即使主动回来了，迎上的维魔女也绝对不可能对自己这么温柔。

而且，在看完了那个本子上记载的内容之后，他的想法也从侧面上的到了论证。

直到几天之前的2月14日，维娜对他的印象依然在大体上更加趋向于容器。

即使之后的印象因为某种扭曲的情绪而产生了改变，让她变得愿意的在树洞里登上一天一夜，甚至在“阿尔”对自己动手时出手阻止……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好歹他自己准备发挥演技的时候还需要酝酿一下情绪呢，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女……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得对一个容器产生了诸如心虚或者愧疚之类的情绪？

有古怪，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乔温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就在这种着实有些诡异的气氛下，乔温和维娜回到了一楼的卧室里。

“好好盖好被子，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在仔细用厚实的棉被把乔温裹成粽子以后，维娜这才略微偏过目光，张了张嘴，主动和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不知为何，即使这样，她也仍旧没有要和乔温视线接触的迹象。

“嗯，谢谢。”

在像这样应了一声之后，乔温便看到维娜再度坐到了摆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虽然有些疑惑这个魔女为什么不愿意睡到另一半边床单上，不过乔温姑且把这个疑惑压在了心里。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个棉被天使的模样，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需要做什么。

休息，清醒大脑，然后想办法从维娜的手里把特效药拿到手。

因此，虽然已经注意到了维魔女身上的一点点异常，但是乔温并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另一边，和被差点暗物质侵蚀时留下了短暂后遗症的乔温相比，维娜的状态也不遑多让。

那名为疲惫的情绪已然爬上了她的脸颊，先前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她此时在看见乔温闭上眼睛后，也很干脆的埋下脑袋，趴在了床边。

时间流逝，整个卧室里很快再度安静了下来。

乔温的呼吸声稍稍变大，逐渐变得平稳，但维娜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然后，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原因已经以同一个姿势在床边趴了许久的维娜全身忽然微微一颤，然后缓缓抬起了脑袋。

……睡不着。

尽管现在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她还是睡不着。

从刚才开始，心脏的跳动就很快——但这次心跳加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苦闷，因为烦躁。

双眸在黑夜中注视着乔温的睡脸，在这一刻，维娜只感觉原本就一直憋在胸口间的苦闷感觉愈发强烈。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她所期盼的重逢并不是这样的。

尴尬的要死，沉闷的要死。

尤其是自己这边，一想到之前这个小鬼差点当着自己的面被亲生弟弟杀死的一幕，维娜就完全放不开手脚，连最基本的话都变得不怎么会说了。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在维娜的脑海里，两张人影的脸相继浮现，逐渐将她内心的矛盾感拉至了顶点。

“…！”

最终，牙齿用力一咬，目光发生变化，就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维娜一言不发从座椅上站起了身。

最后看了已经沉沉进入梦想的乔温一眼，她深吸一口气，拖着有些疲乏的脚步转身走出了卧室。

咚——

咚——

咚——！

刚一离开卧室，维娜的耳边便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动静不断从实验室的方向传来。

那听起来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被撞击一样。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动静。

在被临时放到实验室后，“阿尔”一直在不断地从内部撞着神力囚笼。

“阿尔……”

嘴里喃喃的念出这一名字，维娜迈开脚步，主动走向了实验室。

“维…维娜大人？”

在走到实验室门口后，维娜很快便注意到，除了那个正待在神力囚笼里的“阿尔”以外，浑身缠满了绷带的触须怪阿九也正待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桌子上那快要被撞落到地面上的神力囚笼。

“阿九？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目光停留在触须怪上，维娜略微眨了眨眼睛，用有些疑惑的语气询问道。

“没……在下就是听到撞击的动静之后有些担心，过来看一看情况。”

在被维娜问到后，触须怪一本正经的这样回答道。

“哈…我只是让你把他放在这里就足够了，没有让你继续守着他，我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因为摔到地上就撞坏掉。”

见状，维娜也微微叹了口气，脑海中莫名闪过卧室里那个人类小鬼的脸，她看着阿九的目光在这一刻隐约变得柔和了一些：“去休息吧，你的伤还没好，接下来我要和他单独交流一会儿。”

“……是，我明白了。”

见维娜都这样发话了，阿九自然很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悉悉索索的离开了实验室。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维娜一人，整个实验室都重新安静了下来。

“……”

见状，维娜这才叹了口气，缓缓转头看向还摆放在桌面上的神力囚笼。

咚——！

咚——！

咚——！！

而就在接触到维娜目光的一刹那，其中的“阿尔”明显变得激动了起来，那黑雾凝聚而成的人脸目不转睛的望着维娜，顿时更加用力的撞起了囚笼来。

啪嗒。

下一刻，随着维娜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的指尖点了点囚笼的表面，这片由神力构筑而成的临时囚笼顿时化作无数荧光四散开来。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其中的“阿尔”在重获自由之后，便发出激动的声音，径直扑向了维娜。

“抱歉呢，让你在这里面待了这么久。”

抬起手臂在半空中拦下了阿尔，维娜的脸上略微浮现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

“没事，没事……我知道姐姐大人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的！只要姐姐你能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黑雾中的男孩人脸不住点头，即使一个人待了这么久，但在重获自由之后，他脸上的开心依然溢于言表。

“……”

安静的注视着这以一切，维娜本想像以往一样露出姐姐式的温柔笑容，但是，这一次她没能做到。

脑海中适时浮现出了先前搀扶着某个人类小鬼下楼时那糟糕透顶了的气氛，胸口处的苦闷很快便再度涌现了出来，同时也让维娜回想起了自己这次过来实验室的目的。

“阿尔，这些年里……你有恨过姐姐吗？明明叫醒了你，却没能给你自由。”

张了张口，在说出这番话时，维娜嘴角勾勒出来的笑容稍稍显得有些勉强。

“没有！从来都没有！我怎么怎么可能会恨姐姐大人呢……？姐姐大人永远永远都是阿尔最喜欢的家人——”

在被维娜这样问道之后，“阿尔”几乎是以秒速作了答。

“…是吗？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只是……”

仔细观察着“阿尔”的一举一动，维娜深深的吸了口气，先前进门时所见到的那一幕景色在脑海中变得愈发清晰，胸口中积蓄的烦躁感在这一刻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她一把抓住了像气体一样漂浮在身边的“阿尔”，将他拉到身前，近距离注视着他。

然后，在“阿尔”有些害怕的目光中，维娜的双眼彻底失去神采，她木然的张了张嘴，用听起来毫无温度的平缓语调，第一次主动问出了她此前就已经察觉到……但却一直都在刻意逃避的问题。

“你……真的是我的阿尔吗？”

第060章：真物

“姐姐……大人？”

徒然被维娜用这样冷淡的目光盯住，“阿尔”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下意识开口道：“您在说什么啊？……我……我一直都是您的阿尔啊……”

“是吗……？”

近距离注视着眼前的男孩人脸，维娜的心绪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絮乱了起来。

从好几年前开始，在还没有和那个人类小鬼相遇，第一次缝合容器刚刚失败的时候，当时注视着情绪诡异产生暴动的阿尔……作为一个实验者，她的脑海里就已经产生了一个念头。

——自己花费了即将一千年的时间从暗物质团中分离复活出来的“阿尔”，到底是不是真物？

——会不会有可能仅仅只是一团篡取了“阿尔”记忆，披着“阿尔”羊皮的怪物？

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在维娜的印象中，阿尔的情绪并不会那样简单就产生暴动或者崩溃，他一直是个坚强且懂事的孩子，至少……不会因为这仅仅一次的失败和挫折就产生这种自暴自弃的、会给人添麻烦的、让她感到不舒服的行为。

然而，虽然脑海中已经产生了怀疑，但在之后的十多年里，维娜依然一次都没有都没有仔细确认过。

维娜反而在脑海中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推测，一直都将这团暗物质当做真正的弟弟来对待。

曾经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三个重要亲人，最终花了近一千年的付出与努力才“幸运”地与其中一个亲人重逢的她，已经不想再体会到失去任何东西的感受了。

哪怕那仅仅只是一个披着“阿尔”人皮的伪物，只要能听到家人的声音，能听到他叫自己“姐姐大人”的声音，她也愿意继续这样持续下去。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之间变了。

连维娜自己都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了要确认这一事实的冲动。

确认了之后……要怎么做？

如果眼前的“阿尔”就如同她所怀疑的一样并不是真正的“阿尔”，那她……又应该怎么做？

维娜不知道。

真心的、不知道。

但是……她还是要做。

从刚才卧室里的那个人类小鬼醒来后，每当一看到他的脸，维娜的脑海中就会回想起自己先前进门时看见的一幕。

亲生弟弟的“阿尔”就像一个恶鬼一样趴在乔温身上不断施暴的一幕。

每当一想起这件事，她心里那愈发堆积起来的苦闷感就让她难受得不行。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她明明可以像以往那样，直接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无视这些令她感受不快的事情，用平静的眼神让那个受了委屈的人类小鬼反过来安慰自己，继续顺从着自己。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别说用平静的眼神逼迫对方，此时的她甚至就连直视那个小鬼的眼睛都办不到，心虚得不行。

就和她几天前玄关处抱过那个小鬼之后所意识到的一样，那个小鬼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该做出选择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阿尔”，维娜也很清楚，现在不应该也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已经发生了她进门时那样的事情，现在如果要想无视这件事，让两边和平相处，无论是对“阿尔”来说，还是对那个小鬼……都不行。

最关键的是，她自己也不愿意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因为每当她的脑袋里下意识产生了这种念头时，维娜就感觉胸口处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烦躁感，又闷又堵。

比起继续逃避，她更讨厌被这种感觉折磨。

现在，小屋里用来补充生命力的东西很齐全，“容器”十万年生命力的底子已经把铺好，即使现在生命力衰弱了，但上限依然摆在那里，只要有足够的资源，想要重新让“容器”回到十万年的生命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确认了眼前的“阿尔”真的是自己的弟弟，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

伴随着脑海里近乎本能地浮现出这一想法，维娜脸上的表情顿时稍稍一僵。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猛然发现……即使已经在脑海里模拟出了这样的展开，但她自己好像并不开心。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能被称之为期待的情绪。

就仿佛，比起确认眼前的“阿尔”就是自己真正的弟弟，她自己的潜意识里反而更希望眼前的“阿尔”是某种伪物一样。

‘……不可能，我的阿尔是完美的……比起那个喜欢突然消失，拖着自己到处乱找的替代品，阿尔坚强懂事又听话，能真正理解我的阿尔……才是最完美的。’

‘我之所以会屡次对那个小鬼心软，也只是因为他有些时候的眼神和反应跟阿尔很像罢了，仅此而已……’

用力摇了摇脑袋，维娜沉下心，稍稍有些涣散的瞳孔重新恢复焦距，她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被自己抓住的“阿尔”上面，有些勉强露出微笑。

“阿尔，姐姐有想从你身上确认的东西……好好放空思想配合姐姐，知道了吗？”

用细腻的声音这样询问着，维娜很快变得到了“阿尔”的回应。

“…嗯！不管姐姐想确认什么……阿尔都会好好听话的！”

这样说着，那张黑雾中的人脸用力点了点脑袋。

“那，现在就开始吧……”

提起精神，强行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维娜开始尝试确认眼前这团暗物质的真实身份。

确认的方法并不是没有，与之相反，对于此时的维娜来说异常的轻松和简单。

之前，因为不想得到“自己近千年来的努力只换来了一个伪物”的残酷现实，她才刻意在潜意识中回避了进行试探的想法。

而现在，在决定直面事实之后，维娜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准备，直接就能开始确认。

点点神力因子在她的四周点缀弥漫，于顷刻间将两人环绕其中。

随后，就这样维持着将没有实体的“阿尔”捧在手心里的姿势，维娜缓缓闭上了双眼。

【固有天赋，思维殿堂启动。】

这是一个能够复刻出目标内心所想的，经常会被上位生物当做沟通的桥梁，用以和其他生物签署某种契约之类的天赋。

现在，维娜稍稍换了一种用法，转而选择将思维殿堂的目标定格为了她自身以及“阿尔”。

而她选择在此刻复刻出来的记忆和思维，则是自己和眼前的“阿尔”共同相处的那段时间。

一个被暗物质侵蚀的人，亦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这两者之间要怎么来判断，已经很清楚了。

在对方配合的前提下，思维殿堂不仅仅能复刻出目标脑海中的记忆，甚至连同当时的情绪也一同复刻出来。

这就是现在维娜准备用来判断眼前这个“阿尔”的存在究竟是伪物还是真物的关键。

即使怪物夺取了“阿尔”的记忆，充其量也只会记得曾经在“阿尔”的身上发生过什么，至于当时发生那件事时阿尔到底在思考着什么，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情绪，这些连维娜都觉得复杂的东西可不是单纯的通过夺取记忆就能复刻的。

因为这种事情，很有可能连真正经历过这段记忆本身的宿主……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印象模糊。

这种时候，思维殿堂的复刻效果就会更进一步产生。

身处这片虚拟的世界里，它会不断刺激着那些记忆被复刻出来的目标，让其产生与当时感同身受的情绪，并且让创造出这片世界的维娜所知晓。

“阿尔”只有真正亲身经历过了这段记忆里所发生的的事情，他才有可能会在思维殿堂的刺激下产生和当时如出一辙反应和情绪，并被维娜感知到。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个“阿尔”到底有没有被暗物质鸠占鹊巢……一测便知。

这在这时，伴随着大约数秒的构筑，思维殿堂依然彻底成型。

维娜眼前的景色也随之发生变化，从地板残破的实验室，忽然转移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小镇里。

思维复刻……已经开始了。

……

……

在思维殿堂的复刻之中，时间回溯到近千年前，地点也跳转到了当时还没有毁灭的另一个世界。

那里是作为这次复刻目标的……维娜与阿尔的家乡，是两人出生的世界。

就在这片世界之中，一座名为赫伊丝小镇的地方，便是维娜从小健康长大的地方。

尽管在此时的时间线上，这个世界的神庭阻止正在唯一本土神的带领下抗击着一场突如其来的、与黑色雾气有关的诡异“瘟疫”，但作为距离“瘟疫”爆发地区颇远的边缘小镇，这里的人们依然毫无危机感的度过着每天。

也就是在这一年，维娜刚满二十岁，正式成年了。

虽然很年轻，但当时的她已经是整个小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了。

美丽，认真，优雅，强大……虽然还未等到正式的成年礼，但她给人的印象却已经称得上完美而又可靠。

与此同时，这个时间点，她那位作为镇长的父亲还活着，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还活着，然后……十二岁的阿尔也还活着。

在明面上，父亲是这个镇上武力最高的修行家，不过实际上，从十四岁便展露天赋开始修行的维娜……此时只花了六年时间，就已经比她的父亲还要强大了。

当然，这一点她一直都很小心的掩饰着，只让负责为自己提供修行资源的父亲，以及那些关心自己能否继承镇长一职、继续带领整个小镇走向繁荣的淳朴镇民们知道自己的修行还算顺利。

怎么说呢，之所以要隐瞒，则是因为父亲是个很要强的玻璃心，维娜认为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之后……这个老头子肯定会哭。

不只是欣慰的哭，大概还有更大一部分……是气自己数十年的修行成果还比不过自己女儿几年这件事。

虽然在外面威严满满，但是在家里时，维娜总是认为全身松懈、总是向子女撒娇的老头子是个不怎么可爱的巨婴，很烦。

因此，她对除了最亲近的母亲以外的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件事……独自一如一日的进行着修行。

当然，不愿意暴露自身实力的原因，其实还有另外一层。

那就是她在现在这个年龄所取得的修行成果……似乎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本土神在同龄时所取得的成就了。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当然很清楚。

“这是……我的记忆么。”

另一边，驻足原地，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维娜微微眯着眼睛。

注视着眼前这个“二十岁”的自己，借由“思维复刻”的效果，感同身受的回忆起了自己当时在经历这些事情时的想法和情绪，维娜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她正在等阿尔的记忆复刻。

虽然双方都是同一时间被选为了思维复刻的目标，但很显然，被暗物质侵蚀了的“阿尔”读取思维的难度会大上许多，读取的效率也会低上许多，她现在暂时只能先看一看自己的记忆。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不愿意再回忆起那天晚上所发生的悲剧，维娜从来没有用思维殿堂来见自己记忆中的家人了。

现在像这样子稍微等一等……也好。

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一闪而过，维娜就仿佛一个孤独的观测者，观测着自己曾今经历过的幸福生活。

随着片段的不断闪过，“阿尔”的思维复刻即将完成，维娜眼前所看到的世界已经像幻灯片一样向后推移了两个月。

这个时间段里，赫伊丝小镇里马上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天赋觉醒大典了。

每个成年之后还没举行过的修行者如无正当理由，都必须要参加。

因为这对于每个修行家来说，都是一场丰厚的馈赠。

这个世界的成年之所以会被定为二十岁，便是因为这个年纪所有的修行家都已经发育成熟，能够在“觉醒石”的刺激下正式展露自己可能拥有的独一无二的天赋了。

当然，前提是要有才行。

按照大数据上的比例统计，大概所有修行者中只有7%左右的一部分人能够觉醒自身特有的天赋。

在举行天赋大典的前一天晚上，维娜被一个她从小就认识的同龄青年叫到了楼下，那个青年专程跑来为她加油鼓劲，然后又顺势向她告了一次白——这个同龄青年名叫泰林，自从几年前逐渐长大后开始，几乎每隔几天时间都会来找维娜告白。

虽然每次都被维娜很认真的拒绝了，但泰林就仿佛认为并不存在的感情能够随着相处时间和告白次数的积累而增加一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当天晚上，一脸不耐的在自家楼下拒绝了泰林的告白后，维娜重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坦白来说，她对于明天的觉醒大典并不期待。

因为她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

第二天，她在万众瞩目之下失败了。

就结果而言，无论是魔力的亲和度，还是修行的进度，她都被自己的父亲远远落在了后面，至于独有天赋这一方面，更是一片空白。

这个结果非但没有让她那身为大典监督者的父亲感到丢脸，反而乐呵呵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女儿就是要躲在父亲身后”这种奇怪的话。

那个时候，维娜并不记得那从大半个镇子特地跑来观看觉醒大典的镇民们在看到她的觉醒结果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因为她并不感兴趣。

是她自己特地隐瞒了天赋。

也不知道是不是修行的资质过于优秀的缘故，在不久之前，成年后的维娜并没有借助“觉醒石”这种东西，就已经自发觉醒了独属于自己的固有天赋。

不过……怎么说呢，她认为这个天赋并不适合被公众知道，因此便选择隐瞒了下来。

当时同一天，在维娜之后也触碰过了觉醒石的，还有那个才刚刚又对维娜表白过一次的同龄青年泰林。

他也失败了，觉醒石并未回应他的期待。

和维娜不同，只能说……他是货真价实的没有天赋。

随后，在这场让所有镇民都有些失望的觉醒大典结束以后，那个同龄青年泰林又再一次找到了维娜，支支吾吾着又想进行告白。

怎么说呢，虽然只算着同龄青年泰林一人，维娜就已经被告白了上百次，但在那一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泰林在告白时露出了相当绝望的表情。

看起来就仿佛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人想在临终之前得到一次满足，得到一次救赎一样。

虽然维娜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潜意识里将泰林的这次告白和恳求救赎这种行为挂钩，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拒绝告白。

说实话，对于泰林这好几年来的执着，维娜并不是很懂。

自从懂事以后，她就一直是彻头彻尾的单身主义者。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以后会产生想要和某个异性或者同性谈恋爱的想法。

虽然父亲和母亲是一对生活得很幸福的夫妻，但她却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自己的规划。

——为什么人类就不能一个人走完一生呢？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去花那么大的精力和心思去寻找一个不听话的碍事伴侣呢？

对于这些，维娜并不是很懂，也不太想懂。

她一直认为这种事情很傻，至少她自己绝对不会去做。

在她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中，自己从今往后只需要再在闲暇时间陪陪家人，然后其余时间一个人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因此，虽然看出了同龄青年泰林告白时的异样，维娜还是相当冷淡的拒绝了对方。

她有自己的原则，平时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忙她或许心情好多时候会帮一帮，可像这种涉及到了自己人生的事情，不管对方有些什么原因，她也不会妥协。

当天，在拒绝了泰林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表白后，维娜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然后，听到她开门声音，那原本还待在客厅里玩耍的弟弟便连忙跑了出来——那是前不久才过完了十二岁生日的阿尔。

与此同时，作为这片临时思维殿堂的主人，现实中的维娜站在玄关门边，望着不远处已经十分亲近的扑进了“自己”怀里的阿尔，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

感受到了。

这一刻，她已经从眼前十二岁的阿尔身上感受到他此时被“思维复刻”刺激并回忆起来的情绪。

——姐姐终于回来了，好开心！

那是一种十分开心的情绪。

显然，就在这一刻，除了她自己以外，“阿尔”的思维复刻也在这一刻完成了。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正式通过感受“阿尔”临场情绪的反馈，来判断“阿尔”到底是真物还是伪物。

“‘阿尔’的情绪确实反馈到了我这边，但是……还不够，并不能这么简单就说明他是真正的本尊，现在这种开心的情绪太单调了，很好装出来，存在着现实里的‘阿尔’正在配合这段记忆中的自己同步演戏的可能性，我需要更深入的观测。”

不知为何，在发现复刻似乎成功了之后，维娜莫名的咬了咬嘴唇，单方面屏蔽了“阿尔”的感知，一个人独自观测了起来。

随后，在她的注视下，眼前只有二十岁的“自己”轻轻推开了阿尔，然后目光温柔的摸了摸阿尔的脑袋。

——这孩子真可爱，张大以后应该会成为一个不给我添麻烦的好孩子。

这时，一股和脸上浮现出来的温柔笑容并不是很符合的情绪，也从二十岁的自己身上反馈了过来，让维娜感受到了。

“……”

将这股情绪细品之后，维娜默默移开视线。

好吧，这个时候的她大概……确实是这样想的。

眼前的景色继续演绎下去。

由于此时此刻，不管是维娜还是现实中已经变成一团暗物质的阿尔都已经处于思维复刻的状态，这片思维殿堂中的片段切换也更加频繁的出现了两人相处的景色，让维娜能够仔细甄别从阿尔身上反馈的情绪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姐姐……还没画好吗？我腿都站疼了。”

“姐姐……我想上厕所。”

“姐姐……”

“安静一点，阿尔，不要乱动。”

切换后的画面中，十二岁的阿尔正僵硬的保持着一个姿势，面色不安的望着正将他当做模特练习画技的维娜。

见到这一幕，维娜也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修行之余，总是会偶尔画一些画。

并不是她自己有多喜欢画画，而是将绘画当做了在枯燥修行中聊以放松的工具。

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她第一次想要挑战肖像画时，找来了家里的弟弟做模特时的情景。

——姐姐好烦。

——好烦！

——姐姐真的好讨厌啊……！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我要去告诉爸爸和妈妈……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一幕景色的推进，这股由“思维复刻”而产生的情绪也从画面中十二岁的阿尔身上反馈到了现实中的维娜脑海里。

“……？”

然后，维娜顿时愣了一愣。

因为她发现，这股情绪相当的逼真，而且和眼前这个十二岁阿尔脸上看起来满脸不情愿的表情十分匹配。

就仿佛真的就是阿尔当时所产生的情绪一样。

但是……维娜却莫名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丝的违和感。

‘不对，不是这样的……在我印象里，阿尔在做模特的时候，反应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隐约意识到这股违和感之后，维娜愣了一愣：‘是时间过得有些久了，导致我记错了吗？’

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再度发生转变。

时间线又稍后挪移了一些，眼前的景色变成了二十岁时的维娜刚从外面回到家里时的一幕。

“姐姐！我的玩具呢？？你上次画完画后明明说好要买给我的……”

画面中，依然只有十二岁的阿尔听到开门声后便啪嗒啪嗒的跑到门口，然后在注意到维娜两手空空之后，顿时瘪起了嘴。

——好讨厌，又骗了我……姐姐真的是讨厌死了。

同时，这样一股情绪也从十二岁的阿尔身上传了出来。

“抱歉呢，最近有些忙，没什么时间，下次叫父亲和母亲陪你去买吧，到时候找姐姐报销就可以咯。”

——好烦……这个小鬼最近越来越不可爱了。

二十岁的“维娜”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当时的情绪也很快涌上了维娜的脑海之中。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这样两股与自己预想中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一旁观测着这一幕的维娜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毛，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我当时和阿尔……是这个样子相处的？他看起来……怎么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虽然确实是个小孩子，但是……好奇怪，为什么和我印象中的阿尔有些对不上？’

“维娜，你父亲今天回来的可能有些晚，听说我们镇子附近也附近也出现了和瘟疫有关的东西……他正在调查源头，我们就不等他了，先一起吃饭吧。”

就在这时，系着围裙的母亲也出现在了维娜的视野中，这样对刚刚回家的维娜说了一句。

“知道了。”

被母亲这样提醒了一声后，画面中的“维娜”倒是无所谓的点了点脑袋，她脱掉长靴，换上毛茸茸的拖鞋，径直走向了客厅。

然而，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维娜确是脸色猛地一变。

‘就是……今天吗……？’

喃喃地动了动嘴唇，对于母亲这句话印象颇深的维娜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她已经意识到，就是今天晚上，她的人生迎来了沉重的转折点。

在外调查时意外遭遇‘瘟疫’母体的父亲被杀害了。

而后那个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瘟疫’母体在第一次杀完人后，也产生了形同自暴自弃的精神崩溃现象，一路找到了她的家里，接连杀害了她的母亲和弟弟，并试图将魔爪伸向她本人。

一夜之间，整个家庭分崩离析，变得只剩下维娜自己一人……

就在维娜的脸色发生变化时，她眼前的景色片段也随之发生变化，时间线再度稍稍后移，来到了当天晚上。

原本还在客厅里和家人一起吃饭的“维娜”，已然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了床单上，闭目沉睡。

乓！

然后，随着一声玻璃被某种东西杂碎的声音浮现在耳边，不管是画面中的“维娜”，还是现实中正在看着这一幕的维娜，都是脸色微变。

——怎么回事？

前者是感到警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来了…’

后者则是目光闪烁，本能地咬紧了牙齿。

轱辘轱辘——

下一刻，卧室中的“维娜”看清了那个砸破窗户，滚落到了自己脚边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徒然凝固。

她父亲的头颅。

满是鲜血的脸上布满难以置信，就仿佛在四前的最后一刻见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景色一样。

哗啦、哗啦——

紧接着，就连留给“维娜”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原本被砸碎的窗户处再度传来了一阵碎玻璃落地被踩踏的动静，一个五官狰狞扭曲的青年从窗户中爬了进来。

那是维娜熟悉的面孔。

从小时候起就和她一直有所交集的同龄青年——泰林。

不过，此时的泰林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

他的身上血迹斑斑，整个右手都被诡异的黑色雾气腐蚀缠绕，而且就在他的身后，那些游离的黑色雾气还缠绕捆绑着维娜的另外两个亲人——母亲和弟弟。

——这个家伙……就是杀了父亲的凶手？

——他身上的那些黑雾是什么？看来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瘟疫很相似，听说被瘟疫缠上的感染者都会暂时变得能控制某种黑雾，威胁程度都会成倍上升……

——他本身只有二阶，却能杀掉六阶的父亲……是通过偷袭？还是靠着这些黑雾？现在快要跨入八阶的我能不能对付他？

——而且现在，他特地绑住了母亲和阿尔走到我面前……他打算干什么？威胁我么？

见到这一幕，“维娜”浑身徐徐紧绷，她脑海中那迅速涌动着的的思绪也随之被现实中正在观测这一幕的维娜所感受到。

在很久以前，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维娜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些异常的地方。

那就是……在亲眼见到都是自己的父亲死掉之后，她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的不是悲伤，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为单纯的警惕……

“维娜……好久不见啊……”

卧室中，踩着无数玻璃窗的碎屑踏入房内后，和曾经相比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的泰林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珠，缓缓看向神色冰冷的“维娜”，他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沾满血迹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浑身绷紧，目光警惕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泰林，维娜沉声张了开口。

“当然，我很清楚啊。”

嘴巴咧开，在被“维娜”这样问到之后，泰林歪了歪脖子，视线在“维娜”的身上扫来扫去，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维娜呀，连我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感染了这种东西，我现在已经变成了报纸上提到的那些一个月之内必死的倒霉蛋……这样说了你能理解吗？”

“所以，你就做出这种事情来报复无关的人？”

卧室中，牙齿缓缓咬在一起，“维娜”的目光从地上的头颅挪开，目不转睛的盯着泰林。

“不是，不是我的错……是你的父亲……是这个老家伙先招惹了我啊！”

然而在被“维娜”盯住之后，泰林反而像是被触碰到了某种神经一样，忽然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莫名其妙被这种东西缠上之后每天都多痛苦？多无助？？”

“得了这种东西，我本来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慢慢腐烂，但是你家里这个老家伙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我，非要强制把我送去中央神殿那边治疗……我治疗他妈啊？！谁他妈不知道现在连神殿那边都对这种东西束手无策，我去了不就是直接被当成解剖素材和试验品？真亏你家这个老东西能对面不改色的强迫我去那种地方啊……”

“所以……我就把他杀了。”

本就裂开的嘴角更进一步撕裂，泰林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扭曲到了极点：“真是爽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能靠这种东西就把那个老家伙给料理了……要是早知道这些东西这么厉害，维娜……我估计我被感染的第一天就该来找你了啊。”

这样说着，泰林双眼中泛起一抹炙热，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正被无数黑雾缠绕捆住，满脸恐惧，不管是挣扎还是叫喊都做不到的母子，然后又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珠，饶有深意的望向了“维娜”：“你难道不打算救救她们吗？再过不久……你的母亲和弟弟就要死了哦？”

“…你想我怎么做？”

脸上的神色愈发冰冷，结合过去几年那无数次的表白，“维娜”在问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显就已经意识到了泰林的想法。

“你这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哈哈、哈哈……”

神色间的放荡越来越夸张，明显早有准备的泰林在说出这句话时，直接将手伸到背后，摸出了一枚项圈状的东西。

“戴上这个，然后像狗一样爬到我的面前来，维娜。”

哐当一声将项圈丢在了维娜的面前，泰林双眼中的炙热已经突破了某个临界点，仿佛单纯对维娜做出这个行为就已经让他的精神亢奋到了极限。

“……”

“维娜”的目光仅仅从项圈表面的诡异符文上一扫而过，便彻底沉了下来。

她认识这个东西。

已经在很久以前就被明令废弃的奴隶项圈。

即使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一戴上这种东西，大概也会变得永无翻身之日。

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的脸上丝毫没有浮现出诸如迷茫或者犹豫的情绪。

她只是一言不发的撇过脑袋，看向了正被泰林当做人质、毫无反抗能力的母亲的和弟弟。

这一瞬间，就仿佛已经料到“维娜”会望向自己的两个亲人一样，泰林主动解开了封住两人嘴巴的黑色雾气，让“维娜”听到了自己弟弟惊恐的声音。

“姐、姐姐……救救我，阿尔不想死……阿尔不想死在这里，阿尔不要像爸爸一样死在这里……”

刚一产生目光接触，阿尔便已经近乎崩溃般的大哭大叫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姐姐快一点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与此同时，现实中正在观测着这一幕的维娜也收到了从阿尔身上反馈回来的情绪。

那是纯粹到了极点的慌张和恐惧，且与阿尔本身的反应几乎一致。

‘……’

望着眼前这一幕，随着阿尔表现与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再度产生强烈的偏差，现实中正在观测这一幕的维娜也默默的蹙起了眉毛。

此时此刻，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维娜，我只数三声，数完之后你如果不戴上它，那你准备就和你剩下的这两个家人永别吧。”

就在这时，泰林声音再度在整个卧室里响起，那张病态的脸上带着一抹炙热与期待：“五年啊……我在你身上浪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我本以为我的坚持和执着能打动你，可没想到你只是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贱人，那现在既然有机会，我再怎么也要向你收一点利息才行啊……你说对吧？”

“啊对了，你放心，我现在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十多天了，只要你乖乖服侍我，等十多天以后你就能自由了……怎么样？十几天的时间换两个宝贵的家人……该怎么选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现在，倒数开始，三，二，一……”

舌头伸出，泰林望着眼前的“维娜”，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得偿所愿的一幕。

“维娜”并没有回应，在将目光从阿尔身上移开后，她望向了正紧紧抱着阿尔的母亲。

“……维娜，你是有自己骄傲的孩子，有自己的人生……不要顾忌我们，做你自己想做的……”

黑雾缠绕下，尽可能用身体保护着儿子的母亲则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维娜的选择一样，在这种处境下，她反而缓慢而坚定的对“维娜”摇了摇头，然后努力在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笑容，将那夹杂着些许鼓励的目光投向了她：“你……永远都是妈妈最自豪的女儿……”

“闭嘴……该死的，老子让你开口说话……不是让你说这句话！”

一旁，眼见维母居然到了这种时候还不知进退，泰林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直接控制着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将两个人质全身上下划出无数血痕，然后再回头看向了“维娜”。

他本想继续开口威胁，可在接触到了“维娜”的目光之后，他就仿佛被什么吓到了一样，近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什、怎么回事……喂！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不在乎你母亲和弟弟的命了是吧？我刚才就告诉过你我数到一之前必须得戴上那个东西了吧？是么……看来你是不愿意是吧，那好，我就先杀了这两个家伙，再慢慢花点力气给你带上这个东西……”

在本能地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后，泰林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神色顿时扭曲到了极点：“没事……你只不过是个比那个老家伙更没用的废物……我先前没有直接动手只是不想在你身上留下伤口而已，现在这些……可都是你自找的啊——”

“泰林，我会让你经历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随着这句话从“维娜”的嘴边吐露，现实中的维娜回过头那已经在黑色雾气环绕中不再动弹的母亲和弟弟，脸上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冰冷到了极点。

——姐姐？姐姐……？？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姐姐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为什不救我……？？

这一刻，伴随着最后一道情绪通过“思维复刻”从画面中生前阿尔的身上反馈到现实中维娜的脑海里，她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能在“思维复刻”对身体的刺激中如此清晰的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情绪、且匹配程度近乎百分之百的“阿尔”……是货真价实的。

她花了足足九百年，花了至今为止近乎全部的人生所复活的“阿尔”，是真实的阿尔，是她的亲生弟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得出了这一结论后，维娜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不……与其说是开心，反而糟糕到了极点。

而且，除去糟糕到极点的心情以外，还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疑惑在她的脑海中逐渐蔓延了开来。

为什么……真实的阿尔会和她印象中那个坚强懂事，善解人意的完美印象差了那么多？

双眸中布满了迷茫，在维娜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思维殿堂依然还在运转着，她眼前的记忆景色还在持续发生着。

整个家被火焰覆盖了，烧尽了所有能被称之为回忆的一切。

二阶的泰林在被“瘟疫”感染后，就像一个拿到了某种危险武器的小孩一样，给“维娜”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毫无保留的“维娜”最终杀死了已经被暗物质严重感染的泰林，但是……她却没有那个能力达成让对方在死前经历痛苦折磨的约定。

她唯一做到的……仅仅只是通过曾经被她认为不适合在大众视野之中暴露的“掠夺”独有天赋，从这个被她亲手杀死的感染母体上获得了能与“瘟疫”在某种程度上进行沟通的能力。

不过，由于从一开始就并未被感染的缘故，她在得到这项能力之后，并未产生和泰林一样的侵蚀症状。

然后，当“维娜”做完这一切，赶到已经被黑雾完全侵蚀同化的母亲和弟弟身边时，她却发现……自己的弟弟似乎还在被侵蚀后残留着最后一丝朦胧的意识。

先前被侵蚀时，母亲竭尽全力护住了他，让他被侵蚀的速度慢了一些。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维娜”毫不犹豫，迅速用刚得到的能力控制住了暗物质那近乎本能对阿尔发起的侵蚀。

和更看重自己人生的她自己不同，这是她的母亲在最后一刻拼尽生命都想要保护的孩子。

至此，“维娜”与生前的阿尔之间所共处的记忆已经全部结束。

发生这件事的第二天，维娜生存着的整个世界迅速开始沦陷。

仿佛是以泰林的感染为信号一样，在第二天，整个大陆上都陆续出现了全身莫名被黑雾缠绕感染的人类。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亦没有任何感染规律，那就仿佛上苍降下的诅咒一般，这场瘟疫肆虐整个世界。

七年之后，世界被黑色的雾气侵蚀得千疮百孔，那在过去象征着唯一神权的中央神庭轰然倒塌，曾经意气风发的向全世界说出“这个世界只需要吾一尊神灵足矣”的神祇也在无数暗物质的侵蚀中泯灭。

同一年，维娜以比那尊本土神祇更年轻十余岁的年龄正式凝聚神位，并最终带着“阿尔”离开了那个世界。

在那之后，便是维娜为了解救“阿尔”，而不断进行探索的……非常非常漫长的九百年。

“但是……不对劲，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这里面绝对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然而，在望着思维殿堂中的景色发展至这一幕的时候，现实中的维娜脸上却逐渐浮现出了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表情。

因为在这整个过程中被她一直关注着的阿尔……和她脑海中的“阿尔”完全对不上号。

充其量也就仅仅只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一样，不管是坚强还是懂事这一方面……都和她印象中那个近乎完美的阿尔对不上号。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那段时间已经过了近千年，就算我一直都刻意不想去回忆父亲和母亲死去时的记忆……但在这种最基本的印象上不可能产生这么大偏差才对……”

“是我的记忆……有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吗？”

维娜搞不懂。

此时此刻，不光是意识到自己原先对阿尔的印象有问题这件事让她迷茫，真正让她感到茫然的……还有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明明已经确认了自己花了九百年才与之重逢的“阿尔”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但是……

但是…！

她却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完全没能升起哪怕一丝丝能被称之为开心或者高兴的情绪。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维娜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眼前的景色依然还在继续跳转着。

离开了已经濒临崩塌的原世界，“维娜”一路迁移，来到了现在所在的这片大陆，选择在当时并不算有多宽广的小树林中央搭建起了一间小小的木屋。

然后，她便开始着手研究和开发自己通过特有天赋从“瘟疫”污染母体身上所获得的能力。

——他是我的弟弟，是母亲直到最后都想保护的家人……即使是为了母亲最后的愿望，我也要不惜一切治好他……

就在这时，伴随着眼前画面中正在仔细研究着暗物质团的“维娜”思绪涌出，现实中正在观测的维娜顿时愣了一愣。

‘我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这种想法来治疗阿尔的吗？而且还在之后花费了几乎至今为止的所有人生？’

双眼中涌现出些许茫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神祇的年龄过早的缘故，现实中的维娜也意识到，那个时候的自己即使已经拥有了近乎无限的时间，但是却并不是很习惯这种悠久寿命所带来的副作用。

那种名为孤独的滋味，那时候的她还品味不来，也享受不来。

因此，在来到新的世界，独自在小屋里待了数十年，日复一日的研究沟通暗物质的能力，并屡次不断尝试着治疗阿尔之后，她的初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明明刚刚才登上神位，明明现在正是抓紧时间提升自己实力的最佳机会，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这个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任何进展的枯燥研究……我要做到什么时候？

——阿尔真的能活过来吗？

——不……活不活过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为了仅仅十二年的亲情，让我从今往后的人生一直这样毫无意义的持续下去……值得吗？

——这难道是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当时对妈妈和弟弟见死不救的选择吗？

眼前的景色中，“维娜”靠在小屋的窗边，遥遥望着窗外的景色，那双漆黑眼眸中所夹杂的神采，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许多。

那种种当时自己所思考的东西，自己所产生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复苏，并向着现实中的维娜汹涌而去，让她的脸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时间流逝。

又经过了数十年，实验依然未曾取得进展。

在这一刻，在现实中维娜的注视下，画面中的“维娜”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维娜”之间相比，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曾经那对自己充满自信和骄傲的眼神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皙的脸颊上只剩下了麻木，每天的研究也逐渐变成了机械化的重复劳作。

——阿尔什么的……不去管不就好了？

——反正只是一个已经死掉的小鬼罢了。

——为什么我要为了这么一个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家伙努力到这种程度？

直到某一天，那这种沉甸甸的麻木感积攒到了极限之后，“维娜”终于忍不住快要爆发了。

转过身，她走到已经犹如一滩死物，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感应确认其中的阿尔还有意识残留的暗物质团面前，缓缓抬起了手。

顷刻之间，随着那汹涌到了极点的神力因子将“维娜”全身环绕，现在她只需要对着眼前这个东西一击下去，就能结束这场近乎折磨一般的痛苦人生。

“……！”

然而，那夹杂着一丝丝解脱般情绪、猛然挥下的手臂——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半空中。

脑海里，母亲最后依然近乎本能保护着阿尔的一幕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妈妈……我要怎么做？

——我真的能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阿尔怎么办？

——我已经让那些暗物质不要攻击他的意识了，但他太小了，太脆弱了，仅仅只是被暗物质包裹着，他的意识就依然在缓慢的被侵蚀。

——我可能找不到救出他的方法了。

——但是，如果我现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你拼命保护下来的阿尔……要怎么办？可以不管他吗？

——回答我，回答我啊，妈妈……

来到这片大陆的两百年后，“维娜”的思想在这一刻矛盾到了极点。

“……”

注视着这一幕，现实中的维娜也在悄无声息间蹙起了眉毛。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并没有这段记忆，这段记忆似乎已经被她遗忘了。

只是在此时此刻随着思维殿堂的启动，让她重新恢复了这段记忆。

现在，她很相当在意，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丢失这段记忆的。

而这段记忆的丢失……或许又和她心目中那印象明显偏差极大的阿尔有什么关系？

——如果还有希望恢复的是我最喜欢的妈妈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我会发自内心的竭尽全力……

‘……？’

旋即，伴随着这一道思绪从眼前小屋中的“维娜”身上传来，现实中观测着这一幕的维娜也顿时睁大了眼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对了……是了！只要让阿尔在我心里变得和妈妈一样重要就可以了，即使只是虚构的。

——这样一来，我就能心无旁骛的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了……

下一个瞬间，当这样两道思绪再度从画面中的“维娜”身上传来，维娜已然意识到了自己失去这段记忆的真正原因。

‘是我自己封存了这段记忆，然后自主改变了阿尔在我脑海里的印象……？’

维娜沉默着，她注视着画面中正在通过思维殿堂不断操作，且十分仔细修改着自身对阿尔印象的“维娜”，她缓缓的叹了口气。

她想，她已经找到了自己印象中的阿尔和真正的阿尔对不上号的缘由了。

画面中，“维娜”通过思维殿堂，将自己潜意识中那一丝丝为了自己的人生而放弃了阿尔的愧疚感强化了无数倍。

然后，她开始更进一步修改脑海中对阿尔的其他印象。

很快的，在维娜的雕琢下，阿尔的印象开始从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孩子改写，产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开始变得听话，开始变得懂事，开始变得坚强，开始变得令维娜刮目相看……

“嗯……画好了，这就是我的‘阿尔’了。”

画面中，“维娜”已经在一张纸上画出了一张崭新的肖像画。

那副画中的阿尔和她曾经让阿尔做模特时画过的肖像画不同，已然近乎换了一部分的脸，并露出了她从未在真正阿尔脸上见到过的，能令她感到动容的表情与眼神。

“这样一来，只要稍微休息一下，通过思维殿堂将真正的记忆暂时封锁在潜意识里的底层，等我重新醒来以后，大概就会因为‘爱’和‘愧疚’继续努力研究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为了研究而研究……”

“等到有朝一日，真正按照母亲的遗愿将阿尔复活以后，我大概很快就会察觉到印象上的差别，然后就会通过思维殿堂来检查阿尔的真伪，从而恢复这段记忆了……”

画面中，“维娜”这样确实如她所思考的这样去做了。

随后，后续的发展远超寻常。

或许是被那虚假的浓郁愧疚感所引导，或许是被那并不存在的阿尔所引导，一觉醒来后，“维娜”付出了远比之前更大的努力和决心，并在数百年后便成功让阿尔那即将消弭的意识与暗物质团产生了侵蚀以外的反应——兼容。

再然后，在阿尔醒来后所发生的众多事情……便是此时现实中的维娜已经相当熟悉的事情了。

不过……当时选择封存记忆欺骗自己的“维娜”最终还是漏算了一步。

那就是，为了复活那并不存在的可爱弟弟，她在之后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了。

不光是迄今为止的大半个人生，甚至还要包括她那在数百年间几乎被愧疚感和时间压垮的锐气与自傲。

不，漏算的远不止如此。

因为即使心中再有愧疚，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愧疚感而为之重复了数百年的努力的话，是个正常人都会精神出现问题。

毫无例外的，当时在治好了“阿尔”，与“阿尔”重逢后的“维娜”便是如此。

此时，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现实中的维娜就明显注意到，当时的自己即使在治好了“阿尔”以后，也依然未曾产生类似于开心或是兴奋的情绪。

有的，仅仅只是麻木，仅仅只是一种仿佛摆脱了某种枷锁的解脱感。

而也正是因为这几点，让当时的“维娜”在发现醒来的阿尔和自己印象中的阿尔并不一样时，也依然没有通过思维殿堂确认，而是选择了逃避，刻意回避了这个念头。

九百年的努力可能付之东流，以及最爱的亲生弟弟可能已经被暗物质侵蚀、变成了披着人皮的怪物……这些种种她原本并不会去在意的事情，最终却成为了让她感到不知所措，促使她远离真相的导火索……

此刻，思维殿堂中的景色依然还在继续转换着。

‘十多年前的我……状态有这么差么？我到底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注视着画面里那在第一次缝合容器试验失败后，因为“那个懂事成熟的阿尔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自暴自弃，难不成他已经被暗物质影响了……？”这种不切实际猜想而感到麻木和无助的“维娜”，现实中的维娜缓缓咬了咬牙齿。

此时此刻，就连现在的她都能看出来，十多年前的自己生活得有多消沉。

而根据她的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因为患得患失而一直没有勇气去确认阿尔到底是不是真物的她……大概从今往后都会像这样生活在严重的心里阴影之中。

但是……令维娜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这种情况仅仅只持续了五年。

因为在与阿尔重逢的五年之后，她的小屋里再度迎来了一个新的居民。

一个婴儿，仿佛命运的指引一般，出现在了她的书房里。

而就在那婴儿的旁边，就摆放着她所绘出的那张并不存在的阿尔。

——怎么回事？这个小鬼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房？

——算了，怎么样都好，直接让阿九带到外面去丢掉吧。

画面中，回到书房后注意到婴儿的“维娜”原本打算直接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外来者丢到屋外去，但在靠近以后，她却第一次从一个婴儿的双眼中看见了从未亲眼见到过的……那个只属于“阿尔”的眼神。

然后，婴儿被她收养了下来。

作为一个能让“因为容器实验失败导致精神状态越来越缺乏稳定的阿尔”恢复“正常”的容器而收养了下来。

思维殿堂持续运转，眼前的画面再度跳转，时间线来到了五年之后的某一天。

四周是白皑皑的雪山，这是因为刚满五岁的“容器”精神状态不佳，“维娜”第一次带着他出门看雪山时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这个容器已经有了一个名叫“阿尔”的名字。

当然，这只是为了提前习惯而已，毕竟这个容器在当时的“维娜”眼中，再过不久就会成为真正的“阿尔”了。

“不对……等一等……这才短短五年时间，我的状态怎么忽然间恢复了这么多？现在画面中的那个我……是在笑吗？”

而就在这时，现实中的维娜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她发现，就在这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她的状态竟然变得之前的九百年完全不同了。

脸上的表情尽管看起来依然冷冷的，但却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那种名为“麻木”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现实中的维娜感到疑惑之间，她眼前的画面再度跳转，来到了三年之后。

画面中，“维娜”刚刚在外面逛完了街，回到魔物之森的小屋里。

然后她便看到，就在客厅里，那个这最近几年里一直在自己面前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容器”，正十分认真的和触须怪玩着某个名为“利塞壬远征又失败了”的战棋游戏。

那张脸上专注的表情，以及时不时被触须怪逗得神色放松，时不时发出笑声的反应，是“维娜”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怎么回事，这个小鬼比起我，反而跟阿九更加亲近？

就在这一刻，画面中“维娜”所产生的情绪也通过“思维刻印”的方式反馈到了现实中的维娜脑海里，顿时让她愣了一愣。

“等、等一下？？……不可能，我这……难不成是在嫉妒？”

这一次，感受这股思绪中明显夹杂着的某种酸意，画面中的“维娜”虽然没有察觉到，但另一个作为旁观者的维娜却一下子就有些懵了。

怎么回事？

她维娜会因为一个刚满八岁的小鬼，而去嫉妒一个侍奉自己的仆人？

这个，算哪门子的玩笑？

“不太对劲……仔细看一看，这个时候的我相比三年前……好像又变化了很多？”

对自己的情绪感到难以置信之间，维娜忽然发现，此时画面中的她相比带着“容器”去看雪山的时候，明显又有了许多差别。

脸上那曾经经过九百多年的沉淀所产生的麻木感已然彻底远去，不光如此，甚至就连眼神里都多出了许多神采，进屋时的嘴角都隐约勾勒着一丝微笑。

显然，如果不是正好看见“容器”和阿九在客厅里玩耍的那一幕，当时的她甚至很有可能是直接用笑脸去面对这个小鬼的。

连着九百年几乎都没有笑过的她，在短短八年的时间里……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会对一个小孩儿在无意识间露出笑容的人？

这个……又是哪门子的玩笑？

原先亲自经历时还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此时此刻，通过思维殿堂，维娜很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脑海中的茫然与疑惑越来越重，她几乎是本能地停止了思维殿堂的复刻，然后开始将眼前的景色倒退，一直倒回退了她第一次带着“容器”去看雪山时的一幕。

然后，现实中的维娜开始屏住了呼吸，几乎全神贯注的观察起了画面中的自己和容器之间的交流与互动。

一次。

两次。

三次……

尽管已经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但维娜再重放了数次之后，依然未曾发现画面中两人之间的短暂互动有任何的违和感。

相反，简直太过于自然了。

“……”

沉默了片刻，维娜就仿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并没有再继续重放同一片段，而是通过思维殿堂，将自己记忆中所有自己和这个“容器”小鬼之间的相处片段筛选了出来，注意观察了起来。

“……！”

然后，她终于发现了异常。

不，与其说是异常，倒不如说是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想到的结果。

那就是……这个“容器”小鬼自从在被她当做阿尔的容器，提前取了“阿尔”这个名字之后，就已经开始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她了。

——没关系。

——维娜姐并没有错。

——请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和选择。

语言，微动作，甚至一个短暂的眼神……几乎每一次在和她产生短暂的交流时，这个“容器”小鬼几乎都会挑在某种极其自然的时机，主动向她传递这样的信息。

而与此同时，维娜也终于发现，并不是这个“容器”小鬼想通过这种行为拍她的马屁，而是因为那被她自己扩大了无数倍的对“阿尔”的愧疚感，使得她在潜意识中一直都在渴求着来自“阿尔”的认可与原谅。

尽管眼前这个作为容器养育的“阿尔”并不是真正的阿尔，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令她难忘的眼神的缘故，使得她在潜意识中将这个容器与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阿尔”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小鬼在被取名为“阿尔”之后，就仿佛从她的眼神和言辞中察觉到了她内心对于“阿尔”的愧疚，然后反过来通过这种方式无声无息的安抚起了她的情绪。

甚至于直到这个时候维娜才猛然发现，她理想中的那个“阿尔”……那个既懂事又成熟，还善解人意的完美的“阿尔”……似乎和眼前的这个小鬼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在将所有与“容器”之间的互动都一一仔细观察了以后，维娜赫然发现，她几乎每次在和这个小鬼说完话后，心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好转许多，唇角自然而然的勾起一抹弧度。

这是她在跟另一个阿尔相处时……几乎完全没有发生过的。

这个小鬼……就是这样在短短的十多年里，通过这种看似唯唯诺诺、却每次都能清楚猜到她真正在思考什么、并做出优秀范围以上回应的方式，悄无声息将她脸上的麻木给消掉了，还顺便帮她把那些逐渐被时间磨平的锐气和骄傲给找回来了。

甚至如今，直接就让她下定了主动确认“阿尔”真伪的决心。

虽然目前促使这个小鬼这样做的原因维娜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确实这样做了。

“我……从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就搞错了什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的瞳孔闪烁着，注视着眼前的小鬼，她在无意识间张开嘴巴，只觉得胸口处忽然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并不是他像阿尔，而是我脑海中那个原本就不存在的阿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

伴随着这样近乎无意识的低语从嘴边吐露，维娜那双犹如黑宝石般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她此前从未有过的神采。

心跳在这一瞬间加快，快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口中跳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维娜努力深呼吸着想要重新镇定下来，但却完全无济于事。

唰——

就在此时，因为维娜那突如其来的悸动而变得无人操控的思维殿堂……继续将她眼前的画面跳转，切换到了几年后曾在实验室里发生过的一幕。

画面中，那个小鬼全身都被牢牢绑在手术台上，“维娜”则精神有些恍惚，手里正拿着一柄涂满了暗物质的小刀走向手术台。

“等……等等？！”

见到这一幕，尽管知道这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此时状态颇为奇怪的维娜还是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近乎本能地想要阻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

——他不是阿尔，只是长得像而已，不是阿尔……虽然现在真正的阿尔有些奇怪，但只要在这里让他彻底成为阿尔的容器，我的阿尔一定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画面中，“维娜”当时的情绪再度反馈到了现实的维娜脑海之中。

然而，在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后……现实中的维娜只想把画面中那个几年前的自己狠狠地捶一顿，照死里锤的那种。

‘怎么关掉这个思维殿堂？……怎么关掉？？’

眼见着那柄锋锐的小刀即将刺入乔温的手臂之中，并不想再看见这一幕的维娜一时间有些慌了神，竟是忘了要怎么结束思维殿堂。

然后，在两秒之后，伴随着小刀刺入手臂之后，不管是画面中的“维娜”，还是现实中的维娜，都迎上了手术台上那个乔温的目光。

那是一种非常平静的目光。

全身上下未曾挣扎过一丝一毫，乔温就像认命了一般，仅仅只是用那已然完全丧失了信赖的失望眼神望向了维娜。

这一瞬间，迎上这份视线，画面中的“维娜”浑身不知为何一僵，手里原本已经刺进皮肤的小刀忽然一歪，宣告了这场试验的失误。

而与此同时，心脏猛地涌上了一阵被死死揪紧的触感，现实中的维娜大脑瞬间宕机，只感觉脑袋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空白，那原本还被她通过潜意识维持着的思维殿堂直接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

“……！……！……！”

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维娜的后背已然被一阵冷汗浸湿。

即便刚才思维殿堂中的那一幕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但此时的她依然目光呆滞，微微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名为劫后余生的情绪。

‘还好他已经忘记了……还好……’

少倾，再花了很大力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维娜依然感觉心有余悸。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在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刚才在思维殿堂中浮现出来的那间实验室，身前这张之前摆放着“阿尔”的桌子就是那张临时手术台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猛地僵了一僵。

下一刻，仅仅只一瞬间，在维娜的脑海里就已经产生了一个念头。

——得把这间实验室封了，立刻！马上！

从今以后，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个臭小鬼再踏进这间屋子一步，免得让他想起些什么……

不，干脆直接把这座小屋拆了，全部都重新装修一次——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正当维娜心神不定的思考着这件事时，她而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莫名令她感到烦躁的声音。

“……？”

微微眨了眨眼睛，维娜望着直到现在都还被自己捧在手里的“阿尔”，目露疑惑。

“您已经知道我不是那个冒牌货，是真正的阿尔了，是您的亲生弟弟了对吧？”

周身黑色雾气涌动，“阿尔”正用十分开心的目光盯着维娜。

“……”

听到“阿尔”的这句话后，维娜愣了愣，然后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在确认了眼前的“阿尔”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以后，维娜的内心完全没有升起一丝一毫名为开心的情绪。

“我就知道姐姐大人肯定是能认出我的！不愧是姐姐大人……！太好了！”

在见到维娜点头以后，“阿尔”顿时也欢欣雀跃了起来。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阿尔现在感觉好难受，阿尔已经不想再像现在这生活下去了，阿尔想要一个能真正和姐姐大人拥抱，能感受到姐姐体温的容器……”

恢复意识前的九百年外加在恢复意识后的二十年，这个过程中虽然没有被暗物质侵蚀，但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而成长的“阿尔”，此时正努力向眼前的维娜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容器……么。”

听到声音，维娜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阿尔。

“对……！容器！”

随后，就在维娜的注视中，“阿尔”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天真无暇的笑脸，这样说道：“昨天的那个容器……阿尔就很喜欢，好想要……”

“……你说什么？”

然而，令“阿尔”完全没想到的是，明明眼前的姐姐大人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但在听完他这句话后，反而以一种比先前进门时还要陌生的目光…盯住了他。

————

呵、阿尔是真的，没想到吧？

然后就是，上架时的悬赏总共30多更的样子，换算成字数大概也就六七万字，上周末的时候已经还完了。

这本书的更新速度现在大家也都了解了，所以直接在这里开个无限期无封顶无具体数据的悬赏，每天想多要一些免费的票票和刀片……

那个，这些东西一多了，就感觉每天码字的时候都倍有精神

想说的就这些，大家晚安

第061章：逃避可耻

安静的实验室里，莫名的气氛在一点一点弥漫着。

天边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当维娜从思维殿堂中脱离后，现实中已然经过了一整夜的时间。

“姐姐……大人？”

维持着被维娜捧在手心里的状态，阿尔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他感觉现在的状况……好像有些奇怪？

维娜姐刚才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弟弟了吗？

为什么……还会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奇怪……

好奇怪啊……

曾经还未将残留的意识完全拼凑，与暗物质达成共存之前，他虽然没有办法与姐姐像现在这样进行沟通，但是……却隐约还记得姐姐在那漫长的时光里，一直不离不弃守候在自己身旁的一幕幕。

明明都已经陪伴了自己那么多的时间了……为什么现在还会对自己露出这种陌生的目光？

“……”

与阿尔四目相对着，维娜一言不发。

到了现在，到了此时此刻，她总算意识到……为什么之前的自己总是会因为那个小鬼而产生一些身体远比思维更快的奇怪反应。

在潜意识里，她已经……

“姐姐大人，你怎么了？”

阿尔歪了歪头，他注视着眼前给他感觉越来越陌生的维娜，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刚刚提到的话题：“姐姐大人，我想要容——”

这一次，话还没说完，阿尔便徒然愣住了。

黑雾震颤，浑身近乎本能的开始颤抖，他那还未脱口而出的最后一个字停留在了嘴边，面露惊恐的盯住了维娜。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从维娜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几乎凝聚成了的杀意。

冰冷的杀意，正将他自己的全身笼罩。

漆黑的眼眸中失去神采，就在阿尔的注视中，这一瞬间的维娜仿佛又回到了昨天晚上进门时那奇怪的模样……

不，现在的她甚至比当时的那个模样还要可怕——

怎…怎么回事？

“……”

整个实验室都被一阵诡异的沉默笼罩，维娜那无神的双眼中倒映着眼前阿尔的模样，那原本还捧着阿尔的双手在无意识间开始收拢、揉紧……

“姐、姐姐大人？？我是阿尔啊……你、你在做什么……？”

这一瞬间，阿尔忽然脸色大变，因为他发现自己这团毫无实体的身体上……正在不断传来一阵令他久违了的痛楚，惊得他连忙尖叫着挣扎了起来：“好痛……好痛苦……不要，不要！爸爸、妈妈……救我、救救我……！”

“…？”

大约三秒之后，脸上毫无神采，双眸中倒映着阿尔那张脸的维娜微微愣了一愣。

母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仿佛是被阿尔声音里的某个字眼唤回了些许理性一般，她缓缓松开了双手。

“姐、姐姐大人……”

这一次，维娜刚一放开手，那团浮现着阿尔模样的暗物质团便连忙向着后方退去，近乎本能地与维娜拉开了距离，缩到了实验室的一处墙角，然后满脸害怕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忽然间变得不正常的姐姐。

“阿尔，你说得很对……现在的你，确实需要一个新的容器……”

就在这时，在阿尔的注视之下，脸上神色在经过片刻的凝滞后，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维娜却忽然向他投来了一抹平静的目光。

“诶、诶？”

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听到这句话，阿尔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就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那张脸上的表情顿时发生了一丝丝变化：“……姐姐大人你刚才话里的意思……难道……？”

脑海里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昨晚那个“容器”的模样。

然而。

哐当——

就在下一秒，一柄被维娜遥遥丢到阿尔面前的小刀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刀身上符文纹路密布，整个刀锋上都隐隐有着黑色雾气缠绕着的小刀。

阿尔认识这把刀。

这是在很久以前被维娜仔细修改过的、他曾经的容器之一。

时至今日，他那朦胧的意识中隐约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从其他暗物质里分割出来，并且与暗物质兼容的时候……他自己似乎就是寄托在把小刀上的。

当时，离开了原本的世界之后，维娜担心已经完全被侵蚀同化成暗物质的他会流失，还特地在上面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魔法阵，用以强制性的绑牢寄宿在刀身上面的暗物质。

不过到了后来，由于寄宿在这把小刀里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动弹，日子无比的枯燥的缘故……在阿尔成功变得能和暗物质兼容以后，他便在维娜的帮助下从这把刀里走了出来，重新找到了一个能勉强进行活动的新的缝合容器……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阿尔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他说了想要新的容器之后，维娜会把这把小刀……丢到他的面前？

“姐、姐姐大人……？”

黑雾缭绕，望着眼前地面上的小刀，阿尔那原本还被恐惧所占据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茫然，只能下意识向维娜投去了有些希冀的目光。

然而，他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维娜。

“进去，阿尔。”

在阿尔的注视下，维娜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对他露出一抹与曾经的温柔完全不同的微笑，语气平和道：“抱歉呢，现在适合你的容器，就只有这一个了。”

“诶？但、但是……不是的，明明昨天晚上那个……”

听到这句话，阿尔本能地有些茫然的张了张嘴。

但很快的，在发现自己刚刚说出这句话后，维娜脸上的表情又有了向刚才那副令他恐惧的模样转变的迹象，阿尔连忙又闭上了嘴。

到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维娜并不想在现在把那个容器交给他。

但是，虽然意识到了这件事，但阿尔却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现在……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真正阿尔的现在……却还是不愿意把那个容器交给自己？

那个容器，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特地给自己准备的吗？

明明他才是维娜的亲生弟弟！他才是姐姐的真物……！

‘这个早就已经该去死的容器……！难道之前在跟姐姐独处的时候，又跟姐姐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又把我的姐姐抢走了？’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阿尔，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姐姐帮你一下吗？”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再度传到了阿尔的耳边。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那其中所夹杂着的某些东西相比曾经，依然在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

“但、但是，这把小刀里面的空间太窄了，我进到里面之后也没办法移动……”

脸上的神色逐渐凝固，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维娜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阿尔有些僵硬的转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另一具“尸体”。

那是他这几年从小刀上离开之后，就一直在使用的容器。

此时此刻，虽然这个容器已经全身都被烧焦了，但是对于阿尔来说，依然比小刀要更加好。

因为和在寄托于小刀里的时候不同，在这具容器里面……他至少能够进行活动。

“刚才已经说过了吧，现在除了你面前的那把小刀以外，并没有再适合你的容器了……你现在回到小刀里，也仅仅是变回以前的时候一样而已，能听懂姐姐的意思吗？”

“现在的你……大概需要先冷静一下。”

此时此刻，维娜说话时的声音里并没有夹杂着类似于生气或者布满之类的情绪，相反，她在和阿尔沟通的时候依然出奇的耐心。

只是，阿尔总觉得……维娜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虽然依然温柔，但是……阿尔从她的目光中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重要性……

“姐……姐姐大人……阿尔不想回去小刀里，那边还有一个容器，阿尔想去那个容器里……”

这样说着，阿尔在维娜的注视下，犹豫着扭头望向了那具烧焦的容器。

轰——

但就在下一刻，伴随着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响指声，那具容器在阿尔的视野中消失了。

“阿尔，凌晨时疯了那么久，你应该很累了对吧？你这样子如果被妈妈知道肯定也会担心的，听姐姐的话，好好休息，这段时间里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这样说着，维娜缓缓走向了阿尔……

半分钟后。

整个实验室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仅剩维娜一人。

在维娜的手上，正拿着一把颇为锋利的小刀。

黑色武器缠绕在小刀的刀身上，和刚才相比，这把小刀上面的黑色雾气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变得浓郁了一些。

“……”

然而，在给阿尔找到了新的容器之后，维娜脸上的表情却并未又变得明朗的迹象。

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凌晨时本就困得不行的她，为了确认阿尔的存在，又是一路在思维殿堂中熬到了现在。

此时此刻，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生理状态，维娜都感觉疲惫到了极点。

纤细白皙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神力因子萦绕，她一边在一旁的实验台上勾画着用以封锁小刀的魔法阵，一边在脑海中犹豫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一刻，在处理了眼前的事情之后，“阿尔”的脸已然不知不觉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并不是身为弟弟的阿尔，而是那个让现在的她光是连视线接触都变得有些困难的“阿尔”。

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脑袋快要懵掉了。

人类二十七年，神灵八百七十七年，明明已经经历了这多悠长的岁月，但维娜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连她自己感到无助的情况。

要不然……把所有事情的真相全部一股脑的告诉那个小鬼？

不行。

做不到。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如果在全部说出来以后从那个小鬼眼里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情绪……维娜现在甚至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

这一刻，疲惫与走神的状态同时在维娜的脑海中涌现出来，不知不觉间，那被神力萦绕着的指尖已经连着画错了三道魔法阵……

啪嗒！

哗啦哗啦——！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在整个小屋里听起来都相当清脆的响声从距离这间实验室稍远一些的房间中传了出来。

那听起来像是某种东西摔在地上碎掉时产生的动静。

“阿尔…？？”

听到这道声音，脸上原本还有些恍惚的维娜一愣，在用力眨了眨眼睛后，她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望向了走廊。

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似乎就是她的卧室。

下一刻，维娜用力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她盯着手里的小刀犹豫了短暂的一瞬间，在确认如今的阿尔即使不特地用魔法阵多重封锁起来，也绝对不可能自己再从刀身跑出来以后，她拉开试验台的抽屉，一并将小刀放在了最里面的位置。

迅速做完这一切后，维娜迅速转过身，跑向了卧室的方向。

“阿尔少爷，您没事吧？？”

然而，在维娜赶回卧室门口之后，她却发现原本也住在一楼的触须怪阿九已经比她更早一些闻声赶到了。

“嗯没事……那个，抱歉，身体好像还有些没力气，把水杯子摔坏了……”

卧室里的乔温摇了摇头，然后又盯住了身上缠满了绷带的阿九，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这些伤口……没事吧？我待会儿自己清理吧……”

“没事没事，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在下马上给您重新接杯水过来。”

这样说着，阿九十分麻利的用其中一条绷带缠的比较少的触须在地面上一扫而过，将水渍与玻璃渣迅速清理了干净。

‘……’

站在门边，望着屋里的一幕，维娜沉默了片刻，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回自己的卧室还要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但在做完这一切后，她主动走了进去。

“啊、维娜大人……？您早上好！”

正卷着碎玻璃杯转身离开的阿九见到维娜回来之后，先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她身后，然后立刻恭恭敬敬抬起其他触须向她鞠了一躬。

“阿九你把这些收拾了以后就去休息吧，伤得这么重，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在这样说完以后，维娜的目光越过阿九，望向了正裹着棉被坐在床边的乔温。

“是，在下明白了。”

另一边，虽然有些疑惑自家的主人大人居然会关心伤员了，但阿九还是立刻点了点头，带着碎玻璃渣离开了卧室。

“……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身体还有哪里疼吗？”

随手关掉了身后的门，维娜走到卧室里的一张小桌子前，一边拿出一个新的杯子，一边回头看了乔温的方向一眼。

“那个……没有，只是刚刚醒来身体有些没力气。”

被这样问到后，乔温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就和他此时说到的一样，在受到阿尔的袭击后又睡了一觉重新醒来，他现在虽然感觉脑袋倒是没有那么昏沉沉的了，但是身体还是和昨晚上厕所时一样，莫名的有些提不起体力。

乔温原本还想再刷出系统来通过面板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过他在尝试后便很快发现……现在的自己好像暂时打不开系统面板。

以前他也曾遇上几次这种情况，那大概是他当天起得太晚，阿九又跟维娜出门逛街，没来得及吃早午饭获取营养的缘故。

根据乔温的判断，现在的自己……姑且跟眼前这个魔女对一对线，稍微斗智斗勇一下，尝试打探一下特效药的情报还是能做得到的。

毕竟凌晨时那差点被暗物质侵蚀的后遗症已经消退了，他现在的大脑已经重新清醒了。

“……要喝茶还是喝水？还是说果汁？”

这时，在乔温的注视下，手里拿着小水壶的维娜微微侧过脑袋，用征询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水就可以了，谢谢维娜姐。”

姑且选了一个最不麻烦的，乔温望着眼前正用一种莫名淑女的方式倒着白开水的维娜，隐约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他发现，和之前相比，这个维魔女周身的气场似乎稍微有了一些变化。

不过具体是什么变化……乔温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隐隐约约感觉有点变化了。

“喏。”

片刻后，端着一杯温度适中的水递到乔温嘴边，维娜避开乔温的视线，转而用有些不太确定的语气张了张嘴：“等你喝完水，我再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啊，嗯，明白了。”

听到声音，乔温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随后，就在他从棉被里伸出手想要去接水杯的时候，却发现维魔女已经主动把杯子抵到了他的嘴边。

“…连抬个手都这么慢，你是打算再摔一个杯子吗？”

当乔温将有些惊讶望向她时，却只收获了一个冷淡的侧脸，以及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刚才摔坏的那个，是我已经用了好久的，知道吗？”

“……对不起。”

闻言，乔温先是本能地道了声歉，然后又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记得，这维魔女好像平时用的杯子……好像不是那个花纹的？

刚才睡醒后虽然口干舌燥，但这一点他姑且还是注意到了的，还特地拿了那个明显还没用过的杯子……

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维魔女不知为何在口胡，不过乔温当然没有说出来。

稍后，感受到抵在嘴巴上的杯子稍稍有了倾斜的迹象，他一边张开嘴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身前的维魔女。

‘这女人，好像看起来比昨天晚上的时候更累了？’

仔细盯着维魔女的侧脸观察了片刻，乔温若有所思。

现在，在睡醒之后，他正在整理脑海中目前已经知道的讯息。

比如说，昨晚袭击了自己的那个“怪物”，明显就是阿尔，这玩意儿一直都在这栋小屋的地下室里生活着。

再比如说，虽然维魔女一直把他当做容器，不过就目前看来，她暂时还不打算把自己拿去喂阿尔。

毕竟按照那本笔记上面记载着的，要当阿尔的容器，生命力必须要足够高。

不然的话，连做容器的资本都没有。

‘她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救下我的？毕竟就现在看来，我这十万年生命力的底子已经打好了，是打算重新把我喂胖一点再下锅么？话说……那个阿尔现在在哪？不管是昨晚上厕所还是现在都没看见……’

温热的水在喉间流淌，乔温现在稍微有些为难。

因为此时在清醒过来，有余裕进行事后总结时他才发现……自己这趟回小屋的操作，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安全保证。

毕竟一开始决定回到这里来找东西的底气，是认为自己作为“阿尔”的替代品，这维魔女即使再生气，也应该不会对他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不过就现在看来，是他天真了。

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个“阿尔”居然还活着，而且这位魔女在三年前就已经尝试过把他给喂“阿尔”了。

在这个魔女眼里，自己并不是代替品，而是更加倒霉许多的容器……

这间小屋对他来说，并不安全。

此时此刻，回忆着昨天晚上在自己脑海中闪现的被维魔女用刀刺手臂的一幕，乔温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虽然当时仅仅只是由于灵光一闪一样浮现出了那一幕的记忆，对于前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一片模糊，连自己为什么能在那个情况下还存活下来的真正原因也不知晓……但乔温总算意识到，为什么他自从在十二岁时从维魔女手上得到加护后，反而在潜意识里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从此每次说话都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感情这是已经连桌都上过一次了。

乔温本来以为自己这趟回来是准备救棉被仔的，结果没想到自己差点变成白给的。

之前，他还判断这个魔女之前愿意在树洞里面耐心的等上自己将近一天……都是因为某种扭曲的独占欲作祟，可如今，在发现“阿尔”还活着以后，在看完了那本笔记之后，乔温总感觉自己之前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不过，如果她只是把我当做容器的话，那我昨天晚上在楼道间从她脸上看到的心虚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之前在那个边境小镇上，为了一个已经收回来的容器，她也没必要因为我的挑拨在小镇里跟那个卡蜜拉产生冲突才是……’

‘好奇怪……那个笔记本上记载的最后日期是7天前的2月14日，从那之后的几天里，这个魔女对我的态度正好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事情？’

乔温现在感觉很矛盾。

因为理性已经告诉他，这十多年来，他毫无疑问是被当做“容器”培养长大的。

不过从最近的一些细节方面来看，他又觉得这位魔女的一些行为有些不符合“把他当做容器来看待”的逻辑。

因此，他现在相当警惕。

他正在等维魔女主动开口跟他谈这件事。

然后，他才能判断自己是继续留在这里想办法搞到特效药，还是直接开印记传送离开。

虽然救棉被仔这件事很重要，但如果他乔温自己先凉了的话，那“救”这个字就无从提起了。

‘按照那个小本子上面记着的东西来看，这个魔女现在姑且应该是认为当时的我在被暗物质侵蚀之后出现了类似于断片的失忆现象，时间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这次应该不太可能主动跟我提那次实验的事。’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最需要关注的……就是昨天那个叫阿尔的本尊……昨晚都发生了那么大的情况了，以这维魔女的性格，肯定也是不屑于再跟我遮遮掩掩的了，她待会儿肯定会主动提出这个话题，到时候我再见招拆招就够了……’

“怎么样，还渴吗？”

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抵在他嘴边的玻璃杯已经被维娜收了回去。

摇了摇手里空空如也的杯子，维娜这样问道。

“不渴了，谢谢维娜姐。”

乔温摇了摇头，然后安静的盯住了眼前的维娜。

“…是吗。”

维娜重新将水杯放回了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整个卧室中便陷入了一阵有些奇怪的安静之中。

“……？”

脑海中浮现出些许疑惑，望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沉默下来，脸上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纠结起来的维娜，乔温也隐约感觉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

她在犹豫什么？

乔温觉得自己眼神中所想要表达的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按照维魔女这种性格，再加上现在这种气氛，不正好适合谈一谈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么？

老实说，此时的乔温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听到被这个维魔女当面说出“你确实只是个提前准备好的容器，之后就在这间小屋里安心享受你最后的时光”之类的话。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听到这句话。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他的目光中，那个在进门后始终冷着脸，没用正脸瞧过自己的维魔女……竟然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竟然……躲开了？

站在距离床边稍远一点的小桌旁，两只手意义不明的擦起了杯具，由于脑袋略微低下去了的缘故，原先还能看到她侧脸的乔温，此时变得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一愣，然后顿时颇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咋回事啊？

这维魔女……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怂了？

以前那一个眼神就能惊得自己心跳骤停的家伙跑哪儿去了？

“对了……我刚才不是说了要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吗？来，先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就在这时，乔温的耳边再度传来了维娜的声音。

不过，虽然语气听起来很自然，但乔温还是很明显的从其中感受到了这魔女想要掩饰什么的意味。

“……知道了。”

见状，乔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很配合的躺在了床上。

有一说一，此时在暗物质的后遗症消退后依然浑身乏力的他，确实也很在意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身体可是办事的本钱，这个道理乔温自然是懂的。

“刚才就说了吧？……躺好之后还要闭上眼睛。”

在乔温躺下后，重新走到床边的维娜再度提醒了他这样一句。

不过不知为何，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这位魔女还是没有正眼看他。

“……嗯，知道了。”

下一刻，乔温也很配合的合上了双眼。

在他闭眼之后，整个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乔温的耳边再度隐约传来了维娜深呼吸的细微声响。

然后，他便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所覆盖。

再然后，乔温又感觉到维娜那覆盖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略微僵了一僵。

“…维娜姐？”

明显注意到了这一点，一向很喜欢通过某些细节上的小动作来做出判断的乔温顿时也一下子被搞得心脏提了起来。

“没什么……很正常哦？”

不过在稍后传到乔温耳边的，却是维娜那听起来十分平和的声音：“只是受了重伤以后，生命力在短时间内产生波动时所伴随的后遗症，最多半天左右就会痊愈了。”

“是……吗？”

从维娜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乔温倒是愣了一愣。

很快的，他就也意识到……之前在花了十万年生命力给那个棉被天使治疗伤口时，自己也曾有过一段和现在十分相似、而且还要更严重一些的经历……

“稍微先补充一下生命力吧，这次造成生命力波动的是外伤，现在家里正好有适合回复这种伤势的东西。”

正当乔温想到这里时，维娜停留在他额头上的手重新抬起，那听起来隐约有些奇怪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他的耳边。

“…明白了，我都听维娜姐的。”

这一次，虽然心里有些犹豫，但乔温在表面上还是十分果断的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正在思考新的方案。

怎么说呢，由于这次着维魔女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居然一反常态的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反而导致他这边原本打算见招拆招的计划完全没了节奏。

这是吹了什么风？

面对这个莫名开始变得从心的维魔女，乔温忽然发现，他要想直接问出和特效药有关的情报，似乎反而比之前更难了……

因此，现在的他打算先看看，这维魔头目前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倒不如说，出了这么做之外，乔温暂时还想不到有其他的选择。

三分钟后，起床后因为衣服坏掉了只能临时裹着棉被的乔温被走路似乎都有些晃晃悠悠的维娜拉着，来到了小屋里一层角落里的一间占地面积颇大的仓库门前。

“……”

盯着眼前的大门，乔温默默眨了眨眼睛。

怎么说呢，他对这间仓库的印象很深刻。

因为这里……就是他跟那个棉被天使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相遇的地方。

而此时，维娜在进入这个仓库之后，便径直将他带到了这处仓库的一处角落中。

在那里，正摆放着一池乔温上次偷偷召唤大天使时……并不存在于这间仓库里的东西。

血。

一大池色泽鲜红，密度浓稠，仿佛正在散发着某种沉甸甸威严的血。

“……？？？”

见到这一幕，乔温顿时脸色一变。

只一瞬间，他便连全身都僵住了。

身上那几乎裹成了粽子的棉被悄然落地，乔温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些许不知所措的表情，怔怔的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大池血。

就在这一瞬间，已经差不多十余年没有见过这么多血的乔温呼吸一窒，那一阵阵难以言明的阴影，又再度涌上了他的脑海。

尖锐的小刀，表情稍微有些扭曲的异性。

以及……那正从自己肚子上不断溅出的滚烫血液……

随后，腹部悄然涌上一丝凉意，乔温浑身不自觉的颤了一颤。

‘靠……我这不都是已经差点死上第二次的老油条了么？怎么还没过这关阴影？’

这一刻，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乔温有些不知所措的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到这边世界已经十多年没有见到过太多血的缘故，乔温蓦地发现此时的自己虽然精神承受能力不错，但是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血以后……依然脸皮直跳，连双腿都变得有些难以动弹。

“那个……维娜姐？请问这些……是什么生物的血？该不会……”

思绪转动，察觉到正从血池中那些血液中散发出来的熟悉威压感，乔温在望向身旁的维娜之时，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个对象。

那头在不久前失去了某个东西的纯血黑龙……

“嗯，就是那头龙的血哦？”

点了点头，维娜将视线从眼前的血池中收回，她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抿住嘴唇，在回答的时候稍稍瞥了乔温一眼：“这池血几天之前就已经经过处理了，又加了许多相性不错的东西进去，一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用，幸好药效还没过呢？”

“……是啊，没有浪费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乔温眨了眨眼睛，姑且装作没有听出其中第二层的含义，乖巧的点了点头。

然而，在点头之后，他此时的真实反应却是更加僵硬了。

因为他隐约能听出来……这维魔女似乎是打算让他进去泡一泡这池龙血。

然而，这种感觉好像有些诡异啊……

明明连最关键的事情都还没谈过，他乔温目前更是连那个相当危险的“阿尔”在哪里都不知道，结果直接就被维魔女带到这个仓库的角落里来泡龙血了？

这个，不管怎么想都有些不正常吧？

而且有一说一，就个人而言，乔温并不是很想泡这次澡。

先不说现在已经打通了十万年上限的他，在沐浴完这池经过维娜亲手处理的龙血之后，生命力会不会直接暴涨回升到能成为容器的危险线；单单就冲着眼前这个池子里的这些血，现在心理阴影复发的乔温就感觉很难办。

“纯血的巨龙目前来说很稀有，数量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嗯，不会超过五头，再加上要准备处理和加工龙血的道具，很辛苦的哦？”

此时在乔温身旁，就犹如专业的解说一般，在说完这番话后，维娜眨了眨眼睛，仅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身旁乔温的脸。

“……是吗，不愧是维娜姐，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处理……”

脸上的表情一如刚刚见到血池时一样僵硬，在听到这番话时，乔温最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稍微进去泡一泡吧？除了能补充生命力以外，或许还能得到和巨龙有关的天赋呢？”

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莫名矜持的撇开了视线，对着眼前的血池扬了扬下巴。

“不……那个，维娜姐，我对这种东西，稍微有些不擅长……”

在对方明示了这一点后，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更加僵硬了几分。

“…不擅长？”

听到乔温的话，维娜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毛，转过脑袋仔细看了乔温一眼。

而这一次，在明显注意到乔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之后，维娜脸上的神色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再度瞥了一眼血池内那色泽相当鲜红的血液。

——说起来，他好像从小时候起……就很怕见到血这种东西的样子。

脑海中蓦地想起了这件事，维娜顿时默默蹙了蹙眉毛。

这件事她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考虑到纯血巨龙的血液对于普通人的效果来说甚至会比一般的稀有灵药更优秀，所以她最终采用了这种东西作为主料，结果没想到……乔温居然会对血液排斥到这种程度。

“那个……维娜姐，我觉得我们可能还是需要好好谈一谈。”

就在这时，维娜的耳边再度传来了乔温那有些犹豫的声音。

“…谈什么？”

站在血池一旁，听到这句话，维娜的脸上表情微微一僵，那原本还勉强处于平缓状态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然后，大脑在这一瞬间变得空白，心脏的跳动开始不断的加速。

“您真正的弟弟其实还活着，他才是真正的阿尔，并且还在昨天晚上袭击了我……是这样没错吧？”

“那个时候，他说我是他的容器……这件事是真的吗？”

此时此刻，已经明显看出了维娜一直在试图逃避什么的乔温，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在从维娜的卧室里一觉醒来之后，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许多次，思考着要怎么才能从维娜身上撬到和特效药有关的情报了。

但他并没能得出理想的结论。

似乎除了直接询问维魔头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解。

因此，认为不能再继续拖下去的乔温，索性在这里以“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主旋律打起了直球，准备见缝插针，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然而，让乔温没有想到的是，他这第一发直球才刚刚投出去，他身旁的维魔女便忽然沉默了下来。

在乔温的注视中，她垂下了脑袋，安静的转过了脸不看乔温，一言不发。

“……维娜姐？”

见状，乔温愣了一愣。

他下意识绕了一步，想要走到一侧去看一看维娜的脸。

然而，就仿佛并不想让乔温看到此时的自己一样，维娜又向着另一个方向转过了脑袋，就是不愿意让乔温看见正脸。

“是吗，我知道了……既然维娜姐你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垂下了肩膀。

“……”

然而，当他的余光注意到身旁维娜的肩膀在听到他这句话后隐约变得有些放松下来了之后，顿时上前一步，脑袋一偏，直接从近在咫尺的位置观察到了维娜的脸。

“……？”

“…？！”

然后，就在两人四目相对之后，不管是乔温还是维娜，都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维娜愣住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她完全没想到明明和自己说话时都唯唯诺诺的乔温……胆子竟然会一下子大到对她用这种和骗小孩无一的手段。

而乔温愣住的原因……就相当的复杂了。

因为此时在近距离注视着维娜后，他发现，和以往相比，这位在他印象中无比高傲的魔女……就仿佛被他刚才那短短几句话逼上了某种绝路一般，脸色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那双看起来有些朦胧的漆黑眼眸里罕见的盈满了一种名为“无助”的情绪，那温润的唇角紧紧抿在一起，本就白皙的脸颊在更是在这一刻多出了一份难以言明的苍白。

————

抱歉又更晚了点，这次前前后后删了不少字，花了不少时间

第062章：魔女醉酒

‘这魔女……怎么看起来就感觉快哭了一样？’

时间仿若定格，乔温目不转睛盯着魔女脸上的反应，心里的狐疑顿时更浓了几分。

怎么说呢，如果之前他还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想的话，那么现在在看到维娜这幅表情和反应之后……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对我怀有愧疚，绝对有……而且还不算少。’

把随着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反倒是感到相当诧异。

因为在他潜意识里，以维魔女的性格来说，并不是会对他产生这种情绪的家伙。

怎么说呢，在这个世界里，神灵与人类的差别相当的大，一尊神祇要碾死一个人类……大概就和碾死蚂蚁差不多，存在着明显的个体差异。

就比如说这十多年来，每一次面对维娜时，乔温自己总是唯唯诺诺，把最真实的想法隐藏在心里。

即便是在昨天晚上猛然回想起自己在三年前就曾经差点凉掉之后，他此时的心境大体上依然只有两个。

警惕，以及畏惧。

就这两个。

硬要说的话……大概还有种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的失望。

除此之外，在其他的情绪中，诸如“憎恨”或者“讨厌”之类的东西几乎都未曾升起过——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是什么圣人，只是他乔温单纯的连产生这种情绪的余裕都没有罢了。

单纯的讨厌还好，作为一个表演者，他当然很清楚心里带着这些情绪和维魔女相处时会有多危险。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只要存在着这种情绪，那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可能仅仅只是不小心从眼神里稍微漏出一些马脚，乔温自己大概就会万劫不复。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可没有永远不犯错的自信，最多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从根源上掐灭这种错误产生的可能性。

而与乔温相对应的，在这种情况下，维娜和他就算得上天差地别了。

实力上所带来的压倒性差距，让她几乎可以毫不在意乔温的任何感受，让一切事情随着她自己的想法来发展。

说实话，乔温从来没有期望像维魔女这种“拥有力量，且在这种无人能制衡的环境下生活太久”的家伙会对所谓的弱者抱有众生平等之类的看法，那不切实际。

可现在……当乔温发现自己打出了直球，莫名从这个此时魔女的脸上看到了明显已经超过昨晚凌晨时的心虚、足以称得上愧疚的情绪之后，他这边反而被惊到了。

然后很快的，他就敏锐注意到了一件事。

这里面……似乎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抱歉，我稍微去冷静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

但就在这时，将脸上那无助的表情迅速收敛的维娜顿了一顿，轻轻推开了近在咫尺的乔温。

没有恼怒，也没有因为被小动作欺骗玩弄后的气急败坏。

不过下一刻，周身神力因子环绕，在这一瞬间，她竟是直接不惜消耗神力，在眨眼间离开了乔温的视线。

“……好的。”

随后，直到眼前已经空空如也，身后不远处的卧室门徒然传来“砰”的一道关门声之后，反应过来的乔温这才眨了眨眼睛，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

……

……

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

倒在床上，全身都陷入松软的床单之中，刚刚才像逃似的逃回了这间卧室的维娜正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面，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抓紧枕巾，脑海中的情绪说不出的混乱。

她早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事情肯定会演变到这一步，也知道自己就算再想掩饰，昨天才被袭击过的“阿尔”肯定也会忍不住主动问出来。

但是，知道归知道，当真正演变到这情况时，维娜却发现，在面对真正的“阿尔”时，她自己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她也依然在下意识的去逃避“阿尔”的目光，生怕从那个小鬼眼里看出名为“疏远”之类的情绪……不，“疏远”倒还好，充其量也就只是比畏惧要更差一些而已，她能承受。

可如果是“厌恶”呢？

如果是更加严重的“憎恨”呢？

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

维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了现在，在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被真正的“阿尔”两句话就问到这种不知所措的境地以后，她已经很清楚自己内心对这个臭小鬼的真正想法了。

她很喜欢他。

而且，并不只是一般的喜欢，而是非常非常的喜欢……

——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单方面的喜欢并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不想被那个小鬼讨厌，就需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但如果说清楚，还是会被讨厌……

——即使再这样拖延时间，含糊其辞的不说清楚，也会被讨厌。

局面走入了无法避免的死胡同。

现在，维娜很清楚，她如果还打算和那个小鬼像以往一样共处下去的话，必须得找到能圆满解决这个局面的方法……

但是……做不到。

想归想，做归做，这两者之间的难度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档次。

在这一刻，维娜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极限。

仰头望着卧室的天花板，维娜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为什么拳头在这种事情上起不到作用呢？

——为什么在面对这种事情时……自己会这么的无能呢？

对……无能。

伴随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两个字，维娜顿时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烦闷，那抓住枕巾的双手无意识间变得更加用力。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里，自己总是会在遇上和那个小鬼有关的事情时产生某种连自己都来不及控制的情绪暴走了。

那并不是什么喜欢到了极点的本能反应，而是一种对她的“无能”最为直观的体现。

——无能的发怒。

因为比起到了这个时候才对“阿尔”这件事后知后觉的她本身，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就已经更早的意识到了到底是哪一个“阿尔”对她来说更加重要。

并对此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无力感和危机感。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收养”了那个孩子的第十二年里，对那个孩子做过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并且在潜意识里很清楚自己不管在做什么都难以挽回之后，在她潜意识里那不断积攒的无力感开始由量变引起质变，最终让这份无力感成为了一桶一触即燃的炸药。

而炸药上面的引线，则来自于“可能会让那个小鬼离开自己的因素”。

无论是之前的卡蜜拉还是阿尔，在触碰到这枚引线的一瞬间，炸药都直接炸了，促使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散发出了杀意。

坦白来说，即使到了现在，维娜也依然也没料到，自己三年前把“阿尔”送上实验台的做法……会对现在的自己产生这么大的麻烦。

因为不管是她出生的世界，还是这边的世界……个体实力之间的差异所带来的阶位差距本就夸张到了极点。

一尊神灵，随手收养了一个神下的活物准备当做小白鼠进行试验，这有问题吗？——当然有，而且问题并不小。

但是，又有谁会因为这件事来审判她呢？

近千年的时光，近千年的经历，早已让维娜明白自己的本性。

维娜很清楚，她自己现在的心虚和愧疚……并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做法，而是来源于被她做出这种事的对象是“阿尔”。

如果将“阿尔”换成另一只并没有对她造成这么大影响的小白鼠，她现在就算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对方丢到外面的森林里喂了魔物，大概也不会有产生现在这种程度的愧疚。

然而……世界上并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就是“阿尔”，曾被她当做容器送上手术台的，也是“阿尔”，现在让她感到后悔、感到一种难以言明的绝望的……也是“阿尔”。

时至今日，维娜很清楚，当时如果不选择“收养”，而是直接把那个小鬼丢出去的话，如今的她绝对不会产生现在这种情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可是，这是已经发生了的既定事实。

而且……说实话，维娜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对阿尔产生的种种情绪。

相反，她非常的喜欢。

即使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在经历一段相当难受的时光，但即便如此，她也由衷的认为能遇上那个小鬼是自己这九百年里最幸运的事情。

想一起继续生活下去。

好想再像以前一样，两个人继续生活下去。

但是……已经做不到了。

做不到了。

此时此刻，维娜甚至都会怀疑，如果现在让她抛弃自尊，装作像个犯了错的普通女孩一样哭着跑出去搂住那个小鬼，诚实的将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然后祈求他的原谅——这么简单就能让一切变回原样的话，她或许连犹豫都不会有，立刻就开始挤眼泪了。

然而，维娜比谁都清楚，事情并不可能这样简单顺利的发展下去。

在有限的二十七年人生中，即使排除那个“泰林”，她也收到过了不少次告白。

这些告白虽然一直没能让她产生过心理上的波动，但每当她在听完告白后心里无趣的看向那些满脸忐忑的主动方时，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一个念头。

——绝对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主动权，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否则的话……最后只会酿成独属于自己一人的悲剧。

“阿尔”并不喜欢自己。

现在的维娜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

无论是被送上手术台之前，还是之后，这个小鬼都是如此。

不，或许十二岁之前，他或多或少有着那么一小部分对于自己的期待，但却已经被自己亲手破坏了。

在那之后，即使因为意外忘掉了当时的记忆，但很显然，恐惧的本能已经刻在了身体里，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维娜很清楚，在这种时候，选择坦白道歉或许会为她换来一丝丝的谅解，但是……反而也会成为压塌屋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双方之间本就没有足够基础的“阿尔”更加远离自己。

或许，在以后有了能够产生谅解余地的基础之后再主动选择坦白道歉，反而还有可能更加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但很显然，那个时机并不是现在。

就目前而言，单凭现在两人之间这种已经随时都会断掉的关系，维娜甚至觉得自己连道歉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说起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得到他的谅解……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一刻，就在维娜脑海里的思绪刚好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忽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并不是很需要这种和安慰奖没有什么区别的谅解，我想要的是他的全部。

伴随着这道仿佛源自于自己潜意识里的答案涌上脑海，维娜脑海中的思绪忽然在这一刻就理顺了。

“对……就是这个，既然是这样，那我从刚才为止……一直都在做些什么蠢事……？”

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后，维娜猛然间从枕头上抬起了脑袋。

这一瞬间，她那原本还因为绝望和迷茫而变得有些朦胧、失神的双眼……仿佛重新焕发出了些许光彩。

“现在要想和那个小鬼正常交流，我就不能露出刚才那种愧疚的反应，实在是太蠢了。”

“对啊……为什么我要对他愧疚？明明就算愧疚了他又不会反过来喜欢上我，我才不受这委屈。”

“但是……刚才被那个臭小鬼盯住的时候，我好像连自己的情绪都有些控制不了……就算不想紧张，那也需要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整个从床单上半坐起身来，维娜的余光从怀里还隐约残留着两点湿迹的枕巾上挪开，抬头望向一旁小桌上。

在那张小桌上，除了茶叶和水壶以外，还有这好几瓶她从来都没喝过的东西。

那是卡蜜拉很久以前过来串门时随手送给她的酒。

听说，只要喝的时候不用神力过滤的话，就是一种稍稍喝上几口就能让神祇也感到醉意的烈酒。

“听说……酒能壮胆，如果我也稍微喝点这个的话，那等一下再见到那个小鬼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紧张了？”

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在脑海中隐约浮现出这一念头时，维娜的脸上随之又浮现出了一丝丝的迟疑。

因为她从出生时起，一直到现在为止，好像都一直没有沾过酒这种东西。

……

……

三十分钟后。

林间小屋，一层，仓库。

‘可恶……还是不行么？’

没有上衣穿的身上极其熟练的裹着棉被，乖乖站在距离血池很近的一处地方，乔温脸色发青，默默抬起了刚刚在龙血中浸泡了两秒钟不到便止不住发颤的手。

此时在他眼前血池中的浓稠液体……是一头成年纯血巨龙的心头血。

虽然乔温原先以为这里面是那头黑色巨龙身上某个被割掉的部位的血，所以即使维娜说了泡完龙血就有可能获得和巨龙有关的天赋，但他的心里依然感到相当的排斥。

不过，在他稍稍花了一些时间跑去问了问阿九之后才知道，这些血似乎都是作为报酬，从那头黑龙的心脏和眉心上面提取出来的，是心头血。

据阿九说，纯血巨龙身上最关键的除了心脏以外，就是心头血了，这种血里除了旺盛的生命力以外，还存在着相当晦涩的传承符文。

一般巨龙与巨龙之间的传承，都是一方用脑袋亲密的抵住另一方的额头，然后通过眉心这一处心头血之间的共鸣交互，将相应的知识传承给对方。

由于纯血巨龙的传承符文十分完整，如果缘分到了的话，任何生物甚至都有可能和心头血中的传承符文产生某种共鸣，并从此掌握某种和巨龙有关的天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乔温在维娜逃回卧室的期间，对于眼前的血池从一开始的排斥，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主动尝试触碰龙血。

当然，除了没有那种膈应的感觉之后，还有另一个原因也促使着乔温第一次主动去碰了这滩血。

那就是……望着眼前仅仅沉淀在那里就能把自己吓出某种程度心理阴影的龙血，他莫名有种越想越气的感觉。

在他看来，好歹自己也是个连龙神都面不改色近距离接触过了的人，现在却反而因为一丁点心里阴影，被一滩血给吓到……这很不正常，很不合理……

当然，这些都只是促使乔温第一次主动去触碰龙血的理由。

至于之后的数次尝试，则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注意，侦测到宿主正在接触微量特殊物质，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运转中，正在补充已损失的生命力。】

【注意，侦测到宿主正在接触微量特殊物质，固有天赋7生成中。】

【建议宿主保持接触状态，避免固有天赋生成中断。】

【生命力补充失败，宿主已脱离与特殊物质的接触。】

【固有天赋生成失败，宿主已脱离与特殊物质的接触。】

在第一次短暂触碰了龙血之后，乔温脑海中的系统就仿佛忽然收到了某种刺激而苏醒了一样，径直向他传来了这样的提示。

然后，他就在欲望的驱使下，不断和自己的心理阴影做起了斗争……

怎么说呢，自从与那个棉被天使邂逅、看见了回家的希望之后，乔温就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尽可能多的收集一些固有天赋再回去。

毕竟，乔温自己原本出生的世界……那可是一个连修行者这种存在都没有的地方。

他如果能带上一些足够强力且隐蔽的固有天赋回去的话……那意味着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演员什么的不做了，直接过上每天都能开心咸鱼的幸福生活！

这就是乔温如今在经历了差不多十五年异世界生涯后，所总结出来的，最适合自己回去之后的生活方式。

因此，乔温此时正在不断努力，不断和自己的心理阴影做着斗争。

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尽管欲望很膨胀，但他每次才刚刚将手伸进眼前的龙血里面之后，最多两秒不到，就会感觉全身乏力，脑海一阵晕眩，泛起阵阵呕吐感，然后宣告尝试失败。

这种感觉简直难受得不行。

连乔温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十五年前留下的，类似于“恐血”的心理阴影，在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洗涤之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啧，莫名其妙刀我就算了，到了现在居然还在影响我么……’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一位已经连脸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异性身影，不断喘息着的乔温咬了咬牙，再度抬起颤抖的手想要伸进眼前的血池之中。

然而，那只手最终还是半空中徒然停顿了下来。

不行了。

做不到。

明明应该只是单纯精神上的阴影而已，没想到这么难缠。

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血池，乔温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闭着眼睛强跳进去的冲动，但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这个念头就被更加浓郁的心理阴影冲碎了。

‘算了，这个天赋看来和我没什么缘分……不过这魔女怎么还没过来？让我等在这里，这都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极限，乔温已经漠然的转过脑袋，安静望向了仓库门口。

现在，虽然被眼前的血池搞得心神不宁，但在调转思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维魔女身上之后，他心里却蓦地又有了一些些飘起来的感觉。

因为从刚才维娜逃走后，他就已经想到了很多。

然后……他便判断出，这维魔女先前的那个反应，绝对是愧疚没跑了。

虽然不是很确定这份愧疚的根源具体到底是来自哪里，但在判断出来“维魔女确实对自己存在着愧疚情绪”这一事实之后，乔温就感觉自己这波已经稳了。

他已经意识到，只要待会儿围绕着这股能令维娜感到不安的的因素加以利用，继续撕开这道口子，那么他自己从维娜身上撬到和特效药有关的情报，甚至直接拿到特效药的概率也会成几何增长。

一想到这里，乔温就感觉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的操作空间在这一瞬间变得无限大——

嗒、嗒、嗒——

也就在这个时候，仓库门外的走廊上，再度传来了令乔温既感到紧张又感到期待的脚步声。

‘…来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三十余分钟内，他已经考虑了数十种能更进一步放大维魔女愧疚感，并将局面导向成对自己有利的方案了。

现在，只需要看见维魔女那张心虚的脸，乔温就有直接开始发挥的自信——

“阿尔，你还在这里等姐姐吗？真是乖孩子呢。”

然而，就在下一刻，让乔温没想到的是……当维娜在间隔了数十分钟后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却仿佛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从那张神色焕然一新，且还莫名带着些许绯红的脸颊上，即使是以现在的乔温，也再看不出一丝丝能被称之为“愧疚”的东西。

这……怎么回事？

见到这一幕，原本已经开始舒缓面部肌肉，准备开始操作的乔温目光一僵，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因为此时此刻，除了没有在维魔女的脸上看到一丝丝曾经的心绪和愧疚以外，他甚至还感受到另一种令他分外熟悉的东西。

威严。

一种已经锻炼了他足足十五年，能单纯通过一个眼神，或者一抹微笑便传递过来的、足以让他心跳骤停的“威严”。

而且，如果刚才乔温没有听错的话……这个魔女，似乎是在他回到这里被真正的阿尔袭击之后……第一次像这样主动叫他“阿尔”。

‘什么……什么情况？这魔女……忽然间到底是怎么了？’

维娜着突如其来的转变，直接让原本还蓄势待发的乔温有些懵了：‘还在叫我阿尔？真正的阿尔……现在不是还活着么？’

“怎么了，阿尔？姐姐现在在叫你呢，你的回应呢……呜嗝？”

就在这时，维娜那听起来明显有些飘飘然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耳边。

在听到这句话末尾那小小的酒嗝之后，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下意识又看了维娜此时那已经变得有些红扑扑的脸颊，他明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女人……喝酒了？

就在刚才那短短几十分钟里……她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喝酒了？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望着眼前的维娜，乔温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搜索了一下自己脑袋里的记忆，然后发现……这维魔女在这之前的十五年里……好像并没有喝酒的习惯。

“阿尔……不要动，乖乖站好……”

然后，就在乔温用颇为茫然的眼神盯着维娜的时候，维娜也摇摇晃晃的向他走了过来。

再然后，指尖神力因子缠绕，还没等乔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脖子稍下一点的位置就被面含微笑的维娜轻轻戳了一戳，就此多出了一个印记。

“等、等等……维娜姐？这个印记……是什么？”

鼻尖嗅到在维娜身上萦绕着的酒气，再低下头见到这一幕，乔温就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是标记哦？上次……让你逃掉了，这次先给你打上姐姐的……姐姐的印记，这样一来，不管是你在的位置，还是身体的情况……姐姐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哦？”

在被乔温这样询问以后，维娜顿时稍稍鼓了鼓嘴巴，反过来用不太和善的目光盯住了他：“怎么……别人能给你的肩膀留牙印……姐姐就不能？”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被这样的眼神盯住，乔温默默地摇了摇头。

怎么说，他现在忽然就开始有点慌了。

因为他发现，在喝了酒以后，这维魔女之前脸上的那些愧疚不光都没有了，甚至就连脾气也朝着以往那个经常一个眼神就能带给他无数压力的维魔女靠了过去……

而且从性格上好像还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至少这种一过来就直接当面给自己上印记的操作……他是完全没想到的。

“……”

现在，仅仅是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维魔女，乔温忽然就感觉压力山大。

这……还操作个鬼啊。

他自己这边不被操作就算烧高香了。

“说起来……阿尔？你是对姐姐辛辛苦苦亲手给你准备的这一池礼物不满吗？为什么……现在还没躺进去泡着？”

正当乔温隐隐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的时候，他的耳边再度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不过这一次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多出了一丝丝名为不满的情绪。

“不是的……维娜姐，我只是稍微对这么多血有些不习惯而已……并没有任何不满。”

被眼神有些迷离的维娜近距离注视着，乔温咽了口唾沫。

“是吗？也对呢……阿尔从小的时候好像就很怕血呢？”

在听到乔温这样说了以后，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维娜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略微点了点脑袋。

“……”

见维魔女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乔温也稍稍松了口气。

“那……就让姐姐来帮你。”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口气松完，维娜的声音便又让他脸上的表情一僵。

“诶？”

随着这句话从嘴边吐露，维娜轻轻捻起睡裙的裙摆，旋即便在乔温隐约夹杂着诸多疑惑的目光中踢掉毛茸茸的拖鞋……主动迈进了眼前的血池里！

“维、维娜姐？？”

见到这一幕，乔温顿时颇为错愕睁大了眼睛。

注视着那些已经没及大腿，将那修长的双腿完全染上血渍的龙血，他脸上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茫然。

这个……又是个什么展开？

“说起来……阿尔，你刚才不是有话想问姐姐吗？”

身处的血池之中，维娜的脸上泛起一抹乔温这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亲切笑容，她抬起一只手，轻轻对乔温勾了勾手指：“进来，有什么问题，姐姐全部都会回答你。”

“……？”

听到这句话，乔温沉默着眨了眨眼睛，他僵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尔，你应该不会想要浪费姐姐辛辛苦苦给你准备的这一池东西吧？”

紧接着，完全没有给乔温的犹豫的时间，血池中的维娜脑袋稍稍朝右偏了八度，好整以暇的注视齐了乔温。

“姐姐呢，平时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沾上这种东西的，阿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对吧？你看，现在姐姐的手好像正好感觉有些酸了呢，感觉再过三秒钟就提不起裙摆了呢。”

一边这样说着，那正被维娜用双手攥着的裙摆在乔温的视线中缓缓下移，距离池中的龙血越来越近：“姐姐姑且还挺喜欢这条裙子的……现在姐姐只数三声，三声之后你如果还没进来帮我抓住裙摆……你知道后果的吧？”

“你这十多年里吃过的那些药，姐姐要在这半个小时以内用加倍的剂量全部重新喂给你。”

原本亲切的目光瞬间转冷，她那冷冰冰的眼神将血池外的乔温锁定环绕：“阿尔觉得是自己的心里阴影更可怕，还是生气的姐姐更可怕？”

“三。”

随后，从维娜那温润的唇角中，开始吐露犹如某种倒计时一般的话语。

“等、等等……维娜姐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明显从维娜的眼神中看出这个魔女没有在开玩笑，乔温嘴巴张开，望着眼前的血池，脸都有些绿了。

“二……”

然而，维娜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随着第二声倒数从嘴边流露，这个魔女唯独那瞥向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冰冷。

‘我擦……！’

该说不愧是锤炼了乔温十五年的始作俑者么……维娜就仿佛很清楚很清楚他的敏感点一样，此时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乔温感受到了明显超过先前主动接触龙血时的强烈压迫感。

双腿下意识弯曲，乔温定格在原地，他凝视着维娜身边的那片让他浑身颤抖的血池，脸上的迟疑在这一刻浓郁到了极点。

“一。”

不过，维娜并没有留给他犹豫的时间。

眼神中的危险程度濒临至极限，伴随着这最后一次倒数，她那原本撵着裙摆的指尖在这一刻毫不迟疑的松开。

没有了阻力，长裙的裙摆毫无阻碍开始向下方的血池落下。

“…！”

见到这一幕，乔温头皮发麻，恐惧终究战胜了阴影，他顿时一步迈进血池，连忙朝着维娜跑了过去！

这一瞬间，四周那原本让他感到严重不适的龙血仿佛形同虚设，脚下的步伐迈出溅起无数血花，脸上表情僵硬到极点的乔温猛然抬起手，在千钧一发之际伸向了即将触及血池表面的裙摆——

唰——

然而，乔温并没能抓住。

因为就在他的右手即将触碰到裙摆的一刹那，他的手腕被另一只从眼前伸出的手抓住了——

紧接着，伴随着视野中的白色裙摆触及龙血，染上尘埃，乔温那被抓住的手腕上顿时也感受到了某种力量，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啊呀呀，还是弄脏了呢……怎么办？”

胸口处传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熟悉的柔软触感，后背被逐渐搂紧，肩膀上传来重量，右侧的耳朵上感受到那明显夹杂着几分醉意的轻柔吐息：“阿尔想吃药吗？”

咚、咚、咚……

在隐约能感受得到从对方胸口处传来的、那明显愈发加快的心跳声的同时，维娜那听起来很温柔的声音也从乔温的耳边传来。

明明只是轻声的低语，却让乔温额头瞬间见汗。

没有开玩笑——

现在他能确信，这个女人虽然喝醉了，但说的话，绝对没在开玩笑……

“不……等等，维娜姐？？刚才那明明不是我的错……”

浑身紧绷，无形的压迫感将心脏攥紧，乔温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这一刻，他总感觉……曾经那个维魔头不光回来了，甚至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那，就乖乖这样待一会儿，可以吧？”

“……可以。”

压迫感攥住心脏，逐渐向着全身扩散笼罩，乔温有些心慌，虽然在听到维娜的话后，他本能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但还是迅速小幅度点了点头。

“嗯，乖孩子。”

后脑勺被摸了摸，耳边随之传来维娜的呢喃声：“对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已经可以问姐姐了哦？”

“……”

听到这句话，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僵。

“那……我问了，昨天袭击我的那个‘阿尔’……现在在哪？”

但在犹豫了片刻后，乔温还是问了出来。

——谁知道呢。

红扑扑的侧脸与乔温的脸颊在不知不觉间贴在了一起，维娜就这样亲昵的蹭了蹭他。

这一次，虽然她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乔温的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了这样的回答。

“那……如果我昨天真的被那些黑色的雾气钻进身体里了的话……会直接成为他的容器么？”

鼻尖馨香涌动，感受着维魔女越搂越紧的力道，乔温不自觉的挣扎了一下。

——不知道呢。

然而，在随意压下了乔温挣扎的力道后，维娜的声音如此在他的脑海里如此回答道。

“不，等等……维娜姐？你这两个……好像不算回答吧？完全不能令人安心啊……”

全身动弹不得，一连两次发问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乔温不由得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嘴——

“如果那么害怕的话，今后不要离开我身边不就好了？”

————

凌晨的时候码字码睡着了……刚醒，抱歉- -

第063章：力气这么小，你是不是没吃饭

“如果那么害怕的话，今后不要离开我身边不就好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维娜选择用话语来回答了乔温。

胸前温软的触感挤压着，后背传来的力道愈发明显，甚至在这一刻……乔温还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从维魔女身上传来的一丝丝僵硬感。

‘这维魔女……现在是在紧张？即使喝醉了说出这句话，她也会在潜意识里觉得紧张？’

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的眉毛顿时皱得更深了一些。

难道……这魔女没醉？

‘不，醉是肯定醉了的……除非她从刚才开始的醉态都是在演戏。’

在这个念头刚一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后，乔温便将之挥去了。

说来有些害羞，但乔温一直认为，尽管实力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维魔女单论演技这一方面是演不过自己的。

即使以最谨慎的方式，将维魔女看作一个除了实力以外，包括演技天赋在内的各个方面都远超乔温的大天才……即便如此，她此时的演技还是达不到能骗过乔温的熟练度。

也并不是术业有专攻的问题，而是单纯的熟练度问题。

毕竟……在乔温看来，这魔女平时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

一来则是她没啥朋友，平时连能稍微频繁进行交流的对象都没有，也没啥能磨练演技的地方。

二来是实力所致，这个本身能力就相当可怕的女人，完全不用像他自己这样来掩饰自己。

‘换句话说，现在醉酒后所表露出来的……应该是这魔女心里一小部分的真实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愣了一愣，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茫然了起来。

‘她想让我继续跟她生活在一起？我不是她弟弟的容器么？’

‘不、虽然昨晚确实是这魔女莫名其妙从那个阿尔手里救了我，但是……总感觉不对劲啊，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是不是有点问题？’

乔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说实话，如果维魔女是以正常的模样和状态来对他说出这句话，他可能会相当警惕，然后去揣测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

但现在的话……感受着眼前醉醺醺的抱着自己的维娜，乔温一时间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做出回应。

——怎么，不愿意回答姐姐吗？那……阿尔，看看你的四周，嗯……

而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对乔温半晌的沉默很不满意，维娜那明显更多出了几分不满的声音再度于他脑海中浮现。

“诶？”

听到这句话，乔温愣了一愣。

然后，当他下意识将余光瞥向周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徒然凝固。

此时，在将注意力从维魔女身上挪开后，他才发现，刚才迫于眼前这个魔女的压力……他已经完全冲进了血池，甚至整个站在了血池的中央……

此刻，那粘稠到了极点的血液正在没及他大腿的地方环绕涌动着。

“……！”

然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的瞳孔骤然一缩，刚刚才忘却了的心理阴影突然爆发，只觉得一阵阵眩晕感和呕吐感再度涌上了脑袋——

‘果然只是单纯精神上的心理阴影么……明明到刚才为止我一直都在血池里……原来如此，只要我潜意识里没注意到这个事实的话就不会发作么？’

此时此刻，再度确认了心理阴影的本质，乔温的表情顿时在一瞬间如临大敌。

但很快的，他脸上原本那顷刻间紧绷起来的神色却又猛地愣了一愣。

减轻了……？

促使乔温愣住的原因并不是其他，而是因为他忽然发现……此时的自己在注意到身边这些血液的时候，甚至已经被这些龙血包围了之后……居然还能扛得住？

两秒之后，乔温依然安静的站在血池中心。

尽管那种眩晕和想要呕吐的感觉还是不断自脑海中涌现了出来，但乔温注意到……这种感觉明显已经减轻了不少……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精神状态缓解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很清楚的察觉到……就在自己的脑海里，除了那因为心理阴影而产生的眩晕和呕吐感以外，还产生了另一种新的情绪。

那是一种久违的……从维魔女身上感受到的压力。

而正是这种就仿佛要将他的精神悉数霸占的庞大压力，直接反过来将那伴随着心理阴影而产生眩晕呕吐感都强行挤压到了一边，独占鳌头……

同样是对精神状态的影响，此时近处维娜所带给他的压力，似乎比十五年前留下的阴影还要沉重得多。

这就导致乔温现在虽然还是感觉压力很大，但……他那种害怕接触过量血液的阴影反而莫名其妙被压制了，连眩晕倒胃的感觉都在这一刻模糊了许多。

这……什么情况？

“说起来……维娜姐，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强硬的把我拉进血池里来？”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状态，依然维持着被维魔女牢牢抱住的姿势，乔温张了张嘴，有些迟疑的这样开口问了一声。

‘莫非……这维魔女……刚才那种强硬到有些不正常的态度……是故意的？她是想帮我克服……不，怎么可能，她可没有这么善良。’

就在乔温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连他都觉得可能性基本为零的猜测之时，维娜的声音在度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阿尔是我的东西，你喜欢的也好，讨厌的也好，害怕的也好……只能是姐姐一个人。

‘不等等？……害怕和讨厌这种东西就不用争了吧？倒不如说这女人忽然间在说什么呢，前后明显矛盾了啊……’

听到这句话，乔温在愣了一愣之后，总算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原因。

好吧，确实是他想多了，维魔女果然不可能这么善良。

但是……这维魔女现在的独占欲……是不是太扭曲了一点？

好的东西要占，坏的东西也要占……？

‘……原来如此，是因为喝醉了么？这家伙连脑海的思维都开始变得奇怪了…？’

脑海中萦绕着维娜醉醺醺的声音，鼻尖绣着那淡淡的酒香味，乔温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默默地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所谓的酒鬼思维么……嗯？！’

正当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忽然有感觉到脑海中的眩晕倒胃感更加明显了一些。

似乎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冷静下来的缘故，从潜意识里感觉到维娜所带来的压力减轻了一些，导致阴影的后遗症又要重新占据上风……

——阿尔，要是吐到姐姐身上……嗯，后果你知道的……对吧？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维娜这道醉醺醺的声音再度从乔温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顿时心中一凛，浑身再度被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悉数笼罩。

淡了。

这一刻，那刚刚才重新冒头的眩晕倒胃感，就仿佛再度被某种更为沉重的东西强行压了下去一般，只一瞬间再度锐减了一大半，几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草……’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乔温眼底里的茫然之色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这……就给压下去了？

阴影？你行不行啊阴影？？

歪——

正当乔温忍不住在内心里疯狂吐槽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正牢牢锁住自己的维娜好像忽然间变得有些摇摇晃晃了起来。

“维，维娜姐……？”

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正跟着逐渐失去平衡，乔温连忙张了张嘴。

然而，依然晚了一步。

就在下一刻，随着身体倾斜的角度超过极限，乔温直接整个人都被维娜压着向身后倒去。

扑通——！

一道听起来相当沉闷的声音在整个仓库里回荡，乔温已经连同维娜一起，整个都倒在了这片粘稠的血池之中。

这一刻，乔温只感觉周围的那些龙血仿佛都在朝着他的皮肤汇聚过来，逐渐涌入他的身体之中……

“阿尔……讨厌姐姐也好，害怕也好……姐姐都不在乎……”

“但是、拜托你……从现在重新开始，再稍微试着信任姐姐一下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维娜那犹如呢喃一般的低语声再度传入了乔温的耳边。

下一刻，随着她这句话音落下，乔温便感觉到身上的维娜一沉，就仿佛完全放松了下来一样，将重量都倾压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

尽管维娜的这句本就小声的低语到了后半句话还在不断减弱，但由于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为零的缘故，乔温还是很清晰的听见了她想说的话。

可正是因为听清楚了，乔温反而感到茫然。

信任？

再一次……信任？

什么意思？

仔细咀嚼着维娜这句话里的意思，乔温有些错愕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记得……自己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好像从来没有信任过这个魔女才对……

嗤嗤、嗤嗤——

就在这时，正当乔温还打算继续细想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相当明显的东西。

就仿佛有什么液体正在涌动一样。

“…？！”

然后，就在下一刻，乔温脸上表情僵住，猛然惊觉。

因为直到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由于此时压在他怀里的魔女已经带着他倒下了的缘故，现在的他不光是双腿浸泡在了血池里，甚至连整个下半身以及后背全部都被血池中的龙血所沾染了。

“…草。”

感受到无数液体朝着自己涌现而来，乔温脸上的神色彻底凝固，双眼逐渐失去神采。

但很快，乔温又发现……这次即使没有维魔女再在一旁施加压力，他对血的阴影也没有再发作。

那曾经还试图跟维魔女所带来的精神压力比肩的眩晕和倒胃感就仿佛被揍怕了一样……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再从他的脑海中涌现出来。

“我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原本相当僵硬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明明不久之前还被折磨得那么难受，结果现在就这么被魔女一吓……直接就通过刺激疗法简单粗暴的治好了？’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有些夸张的念头，乔温若有所思，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更加古怪：‘看来……在我现在的潜意识里，那个刀我的女人跟维魔女的形象比起来，差距或许还是有点大……’

“……虽然阴影好转了，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乔温维持着漂浮在血池表面的状态，略微偏了偏头，看了看周围正在不断朝着自己涌现过来的龙血，有些不知所措。

不，虽然托了某个魔女的福，心理阴影被压下去了确实是好事……但，这一次性涌过来的龙血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虽然他明显看出来这个血池里的龙血已经被维娜特地加过工，不管是味道还是触感都还算能够接受，但是……望着四周已经将自己团团环绕的龙血，乔温依然感觉压力有些大。

以他现在的状态，要吸完这片血池里的药效……需要泡多久？

要是耗时太长了的话，就只能暂时放弃了，毕竟棉被仔那边还在等着……

叮——！

与此同时，伴随着整个后背被浓稠的血池淹没，在乔温的脑海中，系统那已经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提示音再度传了出来。

旋即，乔温便看清了系统的新一轮提示。

【注意，侦测到宿主正在接触大量特殊物质，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运转中，正在补充已损失的生命力。】

【注意，侦测到宿主正在接触大量特殊物质，固有天赋7生成中。】

【建议宿主保持接触状态，避免固有天赋生成中断。】

尽管这三行提示，和之前乔温自己试探性质伸手触碰龙血时的看到的提示差不多，但乔温在仔细读了一遍后发现，这几行提示中对特殊物质的接触从“微量”变为了“大量”，显然，他的身体与这片血池中的龙血接触面积越大，生命力的恢复效率也就越高，新天赋的生成速度也会越快。

‘……既然如此，我要不要直接把上半身除了脑袋以外的地方也都沉到血池里去？’

读完系统提示后，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温下意识动了动身体。

然后他便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被血池浸透的身体部位……已经动不了了。

那粘稠的龙血就仿佛某种强力的胶水一样，直接将与他身体产生接触的下半身和背部完全黏住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便感受到血池中的药效已经开始浸入自己的身体，将一种有些灼热的触感由外至内，向他全身扩散开来。

在这一刻，乔温莫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顺畅许多，心脏的跳动似乎也更加强韧了一些。

‘不过……稍微等等？这个状况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难道已经没办法自己从这片血池里出去了么……？？’

然而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吸收药效以后，乔温的脸色并不好看，反而变得有些铁青了起来。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低头望向了怀里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动静的魔女。

‘……她怎么了？刚才不是喝醉了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了？’

察觉到了一样，乔温勉强控制着两只没有接触到龙血的小臂，摇了摇从刚才开始就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的维魔女。

“喂、喂？维娜姐？维娜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了张嘴，悬浮在血池表面的乔温一边保证龙血不留进嘴里，一边摇晃着压在自己胸口上的维娜。

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仅仅只剩下了魔女那已经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

‘不会吧……？这么快就已经睡着了。’

见状，乔温稍稍安静了下来。

双手前臂下意识略微抬起，当他试探性的扶着维娜的脸颊朝向自己时，却发现眼前的魔女已经双眼紧闭，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而且，乔温很快便注意到，此时即便是在进入梦乡以后，这维魔女脸上的疲惫也肉眼可见的清晰。

‘这家伙……睡相看起来好像比昨天晚上趴在床边的的时候还要累？该不会真就一直没去睡觉吧？她干嘛去了？’

注意到这一幕后，乔温手上的动作僵了一僵，默默停下了想要再叫醒维娜的打算。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能趴在别人身上睡成这样的家伙……大概是叫不醒的。

与此同时，乔温也总算知道，维魔女刚才那全程有些奇怪的反应……大概除了喝醉以外，可能还有着过度疲劳的关系。

简而言之，因为这两种因素，直接导致她的精神完全出走了，把自己的本性也暴露出来了。

‘……到头来，这维魔女一喝了酒，我这边就连跟特效药有关的东西都问不出来了，反而自己还被困在了血池里？’

将视线从维娜的睡脸上收回，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乔温不由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此时能做的，仅仅只是希望这血池里的药效能快点被自己吸收了。

以前也曾经在维娜的指示下沐浴过药浴的乔温很清楚，此时这些黏住他身体的粘稠龙血……大概只有在他将其中的药效吸收之后才会稀薄下来，然后逐渐失去粘性。

‘我得快一点了，回到这间小屋已经过了将近半天，那个棉被天使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虽然缪奇说了至少三天，但谁能说得定呢？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将注意力从维娜的身上移开，乔温漂浮在血池的中心，仰望着仓库上空那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怎么说呢，乔温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把时间掐到最后一刻的家伙，比起压着时间线完成任务，他更喜欢提前解决。

‘这血池并不算太大，按照之前泡药浴的经验来看，保守估计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出来……我今天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来找线索。’

‘……不过，总感觉事情不会怎么顺利，我得先把备用计划提上来了，要是今天凌晨之前还找不到的话……就采用计划B。’

然后，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再一次叹了口气，双眼闭上。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用这个早就在他脑海里构思好了的计划B。

因为这计划里充满了不确定性，一个不小心……他乔温自己都会连着一起白给。

……

……

一小时后。

哗啦、哗啦——

从仓库的血池里传来轻柔的水声，乔温已经抱着依然还处于睡眠中的维娜从中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片血池中原本粘稠的血液已经完全失去了粘性，甚至就连其中的血色都淡了许多，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

至此，药效的吸收已经结束了。

所用的时间为一个小时，比乔温预计的还要短上一个小时。

与此同时，此刻就在他的脑海里，那由系统处传来的新一轮提示已经完全浮现。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启动完毕。】

【本次共获取生命力四千八百余年，目前预计宿主寿命五千岁。】

【固有天赋7已生成，效果未知，正在尝试解析，请宿主努力。】

‘五千岁么……’

将注意力从系统的提示上收回，乔温若有所思。

到了现在，对于这个几乎完全是维魔女通过十多年的药物给他喂出来的固有天赋，他已经有了相当程度上的认知。

生命力的强化和提升所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是系统上面所提到的寿命增加。

在其他方面，诸如抵抗力，恢复能力等等……庞大的生命力都会从侧面起到加强的作用。

‘除了五千岁的生命力以外，这次还得了一个新的固有天赋……这个天赋肯定和巨龙有关。’

在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第一二行提示上挪开后，乔温一边抱着熟睡的魔女走出血池，一边又将注意力扫向了脑海中系统的第三行提示。

此时此刻，算上临时从缪奇那里拿到的印记，他已经有了7个天赋。

不过，对于最后一项刚刚才得到的天赋，乔温暂时还不知道效果。

除了系统提示上那已经司空见惯的‘效果未知，正在尝试解析，请宿主努力’的提示之外，最关键的是乔温本身也没感受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暂时还判断不出来这个新天赋的具体作用。

充其量也就是呼吸隐约间变得顺畅一些，心脏的跳动稍稍有力了一些。

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新的固有天赋和一头纯血巨龙有关的话，乔温估计都会以为自己只是得到了一个略有保健效果的鸡肋天赋……

‘天赋这边先放一放，暂时还用不上，现在比较麻烦的……反而是这个。’

将有些扩散的思绪重新收回，走出血池之后，乔温略微低下脑袋，看向了怀里还沉沉睡着维魔女。

此时此刻，他已经注意到，虽然几乎全身的睡裙都被龙血染红了，但是除此之外，这魔女的身上却并未留下任何血渍。

即使在跟着乔温一起在血池里泡了足足一个小时，她的肌肤看起来依然洁白如玉。

‘是神力护盾么……’

在发现这一点后，乔温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就和那些由魔力构筑起来，能在平时一直包裹着施法者的魔力护盾一样，此时在这位魔女的体表肌肤上，也正覆盖着一层微不可察的神力护盾，在先前的血池中直接将她与龙血轻松隔了开来。

乔温很清楚，在这个世界里，这种持久性护盾几乎是所有修行者的标配，是保证生命安全里最为关键的一层保险。

甚至有些掌握了强力护盾的修行者，如果不把其体内的魔力榨干，其身上的护盾就能一直存在，简直硬得不要不要的。

‘我要是也能稍微感知到魔力来创造护盾的话……估计回去那边的家里之后脸接子弹都轻轻松松……’

视线从维魔女的肌肤表面一扫而过，乔温的心理隐隐约约之间涌现出了一丝名为羡慕的情绪。

他甚至都在想，要是自己这个新获得的天赋就是能储存魔力的天赋该有多好。

然而……现在很明显是他想多了。

毕竟在得到这个天赋之后，他发现自己依然感知不到魔力的存在……

三分钟后。

林间小屋一层，维娜卧室。

“嗯……就这样把这魔女丢在这里没问题么？要是她醒来之后看见自己的床单都被睡裙上的血浸透了，会不会出事？”

望着眼前已经躺在床单上沉沉入睡的维娜，乔温犹豫了一下，便不再多想。

毕竟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总不可能不经允许擅自就动手帮这家伙把脏了的睡裙换掉吧？

生命如此可贵，乔温不可打算白给浪费。

‘现在……开始调查吧。’

转过身，将目光从在进入梦乡一个小时后，脸上疲惫已经逐渐舒缓下来的维娜身上移开，乔温转头望了一望墙上的挂钟。

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分。

距离在今天凌晨时回到小屋的他……差不多正好过了十二小时。

‘维魔女现在这样子看起来似乎还会好好睡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就是我能单独行动的最佳时间。’

在脑海中整理着思绪，乔温深吸一口气，那漆黑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无奈：‘时间定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如果到那时候还找不到特效药的话，我就直接执行计划B。’

……

……

时间流逝，黄昏已至。

夜间八点，利塞壬边境外，荒野。

一团庞大的阴影坐落于荒野之上，这是一头史前巨龙，他的一举一动都令附近的大地微微震颤。

——吾可爱的女儿哟，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巨龙缪奇略微垂下头颅，用征询般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地面上站着的黛儿。

“诶……？缪奇大人您指的是什么准备？”

不过，在被缪奇想这样询问之后，黛儿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抬起脑袋看了眼前的巨龙一眼。

——当然，是吾为你准备的传承，刚才你不是对吾的传承很感兴趣吗？

这样说着，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柔和，巨龙缪奇抬起一只前爪扒了扒脑袋。

“啊……好像确实有过这回事……”

在被缪奇这样提醒之后，黛儿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涌现出一抹恍然。

但很快的，她便轻轻对着缪奇摇了摇头，这样说道：“那个……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果然我还是算了……”

——为、为甚？！

——是……吾有哪里让你讨厌了吗？

被自己女儿像这样类似秒拒的方式回绝以后，巨龙缪奇眼神凝固，全身都僵住了。

“那个，不是这样的啦……缪奇大人您很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巨龙都强，现在光是和您待在一起就有了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那……为为为为什么？？

在巨龙缪奇的注视下，黛儿轻轻笑了笑，然后对着他小小摇了摇脑袋：“传承这种东西……是很重要的，明明我到现在都没有发自内心的叫过您一声父亲，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没关系的！即使是这样，你也是吾心里最最最可爱的女儿！

“……别说这样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啦，总之不行就是不行，等我哪一天能真正叫您一声父亲的时候，就算您不给，我也会缠着您要的。”

这样说着，黛儿将目光从巨龙缪奇的身上挪开，抬起双手将头发悉数拢到身后，仔细的将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辉的银色发丝挽成团子，似乎是打算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

——那、那……传承就先不用，至少把吾的加护……

“不要。”

黛儿头也不回的拒绝了。

‘……’

暗金色的瞳孔凝固，巨龙缪奇双眸中的神采在这一刻完全僵住了。

半晌后，他张了张硕大的龙颚，原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开口，他的双瞳便猛地一缩，只一瞬间便望向了自己另一只前爪附近的位置。

在那里，周身被浓郁的黑色雾气缠绕，原本还安静躺着的大天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浑身的肌肤都被一种病态般的苍白笼罩着，这位大天使此时在突然苏醒并从地面上坐起后，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也微微失神。

下一刻，她沉默着微微转过脑袋，用那双并无多少神采的双眸望向了雪山的方向。

“……厄里莎小姐？”

另一边，同样也注意到了忽然醒来的大天使，黛儿本能地想要开口。

——吾可爱的女儿，她现在听不见你说话的。

不过，巨龙缪奇只是很平静的打断了她。

“诶？……为什么？”

听到脑海里的这道声音，黛儿愣了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巨龙。

——她现在只是在临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面对可爱女儿的疑惑，对这种现象已经见得多了的巨龙缪奇再斟酌了一下用词后，便十分主动地给她解释了起来。

——执念，这是一种每个生命将死之际都有可能产生的东西，越是高位的生命体，越有可能在死前街有执念产生这种回光返照的现象。

——这种执念或是源于求生欲，或是源于不甘，或是源于不舍……

——不过吾能感受到，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执念，似乎是因为与外物之间的某种联系……让她产生了现在这种回光返照的现象。

——真是可怜，明明临终之前已经没任何牵挂了，结果还要因为一个人类而在临终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言辞之间，巨龙缪奇那看向大天使的双眼之中也随之掠过了一抹同情。

“临终……之前？那个，人类不是已经去给她找解药了吗？为什么您能这么断定……”

听完巨龙缪奇的话，黛儿顿时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呵，吾可爱的女儿啊，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人类能够找到治好这位大天使的方法吧？

对于可爱女儿的疑惑，巨龙缪奇先是双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然后才继续开口道。

——那个人类敢拖着那样一具孱弱的身体单独去尝试，确实是个愣头青。

——然而，暗物质这种东西造成的伤……可不是只靠脑袋铁就能治好的啊。

——那个人类会失败，这位大天使会在不久之后彻底消亡，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说到这里，巨龙缪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可爱女儿的请求，它在不久之前肯定理都不会理睬那个异想天开的人类。

一个连神明都不是的家伙，哪来的勇气能救活一个被暗物质侵蚀成这副模样的天使？

“……是这样吗？”

明显也听出了巨龙缪奇的言外之意，黛儿抿着嘴唇，再次转过脑袋，默默地望向了不远处那神色木然的大天使。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之前这位天使醒来后，直接连最珍贵的本源都不惜燃烧了赶去救那个人类时的一幕，她总感觉心脏仿佛被某个东西用力的揪了一揪。

“……”

另一边，对于缪奇和黛儿的反应置若罔闻，再度醒来后的大天使表情麻木，安静的注视着雪山的方向。

那缺乏神采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能够称之为期盼的情绪。

她仅仅只是那样漠然的眺望着。

然而，在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大天使那对无神的眼眸里忽然泛起一丝波澜。

旋即，惊讶的神色自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就仿佛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相当吃力的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而此时被她捂住的位置并不是那处已经严重浸血的伤口，而是另一处完好无损的部位——

……

……

另一边，夜间八点，林间小屋，实验室。

一道身影蹑手蹑脚的走进这一房间里，正是乔温。

此时此刻，维娜由于长时间积攒下来的疲惫外加酒醉，依然还在卧室里沉睡着。

也就是趁着这一段时间的空档，乔温又不断的在小屋里搜索了很久。

但是，即使已经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探索，他此时所得到的结果和反馈依然很不理想。

不……已经不是理不理想的问题了，而是他在花了这么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将书房里那些书名以及笔记看起来可能暗物质有关的东西都调查了一遍之后，依然毫无收获。

除了之前被正好被压在“阿尔”那副肖像画下面的小本子以外，乔温甚至都没能在其他资料里面找到有记载着“暗物质”这三个字的地方。

就仿佛这个世界里负责撰写书籍的群体根本就不知道暗物质的存在一样。

除此之外，乔温也没找到特效药相关的东西。

倒不如说，由于先前在书房里花费了几个小时毫无任何收获的缘故，此时的乔温甚至都不知道维娜小本子里提到的那个治疗暗物质的特效药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是用什么样的容器装着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在三年前还没失忆的时候确实亲眼见过特效药，然后此时再重新见到后还能触景生忆，意识到那个东西就是自己要找的特效药。

然而，这样想当然的事情最终并没能发生。

到了如今，在意识到书房里并没有自己想要的线索以后，乔温不得不转移了阵地，独自来到了林间小屋一层中，另一个让他相当在意在意的实验室。

‘把这间屋子搜索完了估计也就差不多到十二点了，如果没有结果，那就直接计划B。’

深吸一口气，乔温环伺了一圈这个这间比书房还要更大一些的实验室，目光短暂的在那处被破坏后来没有修复好的地板上停留了片刻。

他记得很清楚，数个小时前刚刚回到这间小屋的自己，就是被忽然从地板下面撞出一道口子的“阿尔”给袭击的。

尽管现在伤口已经恢复了，但当时那种仿佛身体都被掏空了一部分的触感依然清晰的保留在他的脑海里。

说实话，在几个小时前离开维娜的卧室单独进行搜索的时候，他还挺担心自己会不会再遇上那个在受到袭击醒来之后便离奇失踪的“阿尔”，还特地去问了一下阿九。

不过在听到阿九说那个怪物的尸体已经不在这间小屋里，可能连骨灰都被维娜给扬了之后，他虽然感到相当古怪，但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只能暂时先压下了这种担忧。

当时那个全身都缠满了绷带的触须怪甚至还打算陪着不放心的乔温一起检查一下屋子，但是被乔温拒绝了。

在那之后，为了寻找线索，乔温甚至还在检查完书房之后，反过来试探性的通过书房里的入口，进到这间小屋的地下室里转了一圈。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那里除了几副被挣断的铁链以外，并没有任何和特效药有关的线索可言。

‘总之……书房那边就算了，开始搜索这里吧。’

重新将思绪收回，将目光从地上的洞口挪开，乔温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嘎吱嘎吱作响的肩膀，然后便径直探索起了这间实验室。

和书房一样，对于这间屋子，乔温还算熟悉。

过去几年里，他就是靠着偷偷顺走这间屋子里的各种边角料，这才在维魔女不知情的情况下，攒够了召来厄里莎的贡品。

此时此刻，在稍稍有些“久违”的故地重游之后，乔温便又轻车熟路的开始在这间房间里走动起来。

虽然自己昨晚才在间屋子里被阿尔穿透了胸口，不过此时故地重游的乔温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说实话，这种感觉，连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概……这只能归咎于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暂时没有那个余裕再去管这种毫无价值的心理负担。

就这样，伴随着安静的实验室时不时的开始传出一些细微声响，时间缓缓流逝。

三小时后，夜间十一点。

“……”

将手里拉开的抽屉重新推回去，乔温脸上的神色依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僵硬。

还是没有。

此时此刻，几乎快要将整个实验室检查完了的他……依然没有任何收获，甚至连那些失去的记忆都未曾有过触景复苏的迹象。

‘要遭啊这个……这不是逼着我用计划B了么？’

眼角抽了抽，乔温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小小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距离实施计划B，大概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当然，这这所谓的计划B，并不是什么好计划。

硬要说的话，充其量其实也就仅仅只是在走投无路时，不得不用出来的苦肉计罢了。

比如……让自己也和那个棉被天使一样，变成被暗物质侵蚀的状态，然后再赌那个魔女会用小本子上提到的、三年前就曾对自己用过的特效药来救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乔温就有希望和所谓的特效药近距离接触，然后想办法进行操作了。

当然，他并不打算把自己也伤到棉被仔那种程度，即使真的到了迫不得已需要用上这种风险颇大的计划时，他也只是准备稍微在身上留下一个小伤口。

一个伤口大小刚好达到能让维魔女拿出特效药给他治疗的程度就足够了，再大一点都不行。

“然而，我现在把整个实验室都找了一通，甚至都没能找到能实施计划B的关键道具……这么一来直接就连计划B都启动不了……”

乔温现在相当头疼。

为了执行计划B，他需要一个相当重要的关键道具。

因为在快要搜完一圈实验室后，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那玩意儿。

“……在哪儿？那个玩意儿在哪儿？我记得以前那维魔女好像一直都是随手放在这个实验室的角落里才对……”

此时眼见差不多只有实施计划B这样一个选项了，乔温很无奈。

他正在找一把小刀。

一把曾经在三年前划开了他的手臂，刀身上到处都涂满了暗物质的小刀。

现在直接和维魔女商量请这她救人肯定行不通，而要想执行计划B的苦肉计来骗药，那至少乔温也得和那个棉被天使一样，变成被暗物质侵蚀的状态之后，才有操作的空间。

可现在，他连那把印象中唯一和暗物质有关的小刀都还没找到……

乔温明明记得那把小刀平时几乎都是被随手丢在这间实验室里面的……

然而，此时此刻，在花了不少时间，几乎将实验室全部找了一圈之后，乔温依然没能找到这样东西。

那把往日里她几乎每次从实验室门口路过时都能看见的黑雾小刀……此时就仿佛被什么人藏起来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不，姑且……这间实验室里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默默叹了口气，乔温就仿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徐徐转动视线，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张正堆放在实验室角落里的实验桌上。

现在，整个实验室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已经被乔温探索完了，现在就只剩那张桌子没有找过了。

怎么说呢……此时此刻，盯着实验桌，乔温的内心几乎是本能地产生了一些排斥感。

因为在他如今已经恢复了那么短暂一幕的记忆中，不远处的那张实验桌……好像就是当年他被绑在上面准备开刀的那一桌。

“……说起来，仔细想想的话，我自从几个小时前走进这间实验室、不……大概在从三年前开始，几乎每次都会在下意识绕着那张桌子走。”

意识到了这一有些奇怪的细节之后，乔温愣了一愣。

“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还记得那张桌子就是我上桌的地方么？我……难道在害怕？”

然后……他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变：“等一下，之前我仅仅只是看着那张小本子上记载着的一小段描述……就回忆起了当时被绑在桌子上的一幕，现在既然已经见到了这张明显更能勾起我记忆的桌子……我干嘛还要回避？”

这一刻，在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脑海中那因为数个小时的连续搜索而变得有些杂乱的思绪瞬间通畅了起来。

‘现在直接靠近这张当时绑过我的桌子，我或许就能把三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整个实验过程全部都回忆起来，然后就能知道当时我被侵蚀后……维魔女到底是用什么药救下我的了。’

思及至此，乔温不再犹豫，他略微咬了咬牙，克服着心里那近乎本能想要远离桌子的想法，主动凑了过去。

“嗯？这个是……神力因子？”

而在走近以后乔温便发现，此时就在这张桌子的桌角边，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看起来像极了神力因子的荧光。

“就目前看来，这东西只有可能是那个维魔头留下的……难不成她昨晚没睡，就是因为在这里做过什么事情？”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疑惑，乔温沉默了片刻，旋即将目光从这些神力因子上面挪开：“现在重要的是看看能不能通过实际接触这张桌子，刺激我的脑袋更进一步恢复当时的记忆……”

深吸一口气，乔温盯着桌面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主动翻上了桌子，横着躺在了上面。

思来想去，他觉得要想刺激那段已经被侵蚀后受到影响遗忘了的记忆，最好的方法就是再现当时的情景……

于是，在躺上桌面之后，乔温回忆着记忆中那短暂的一幕，略微抬起双手放到脑袋后面一些的位置，复刻出了当时自己被绑在实验桌上的一幕。

滋啦——

而就在他做出这一举动的一瞬间，那些残留在桌角边的神力因子就仿佛忽然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猛然开始发光发热！

然后……乔温便感觉自己眼前所见到的景色在顷刻间被光芒覆盖，发生改变。

等到乔温重新睁开双眼时，他便发现原本躺在实验桌上的自己不知为何已经移动到了距离实验桌稍远一些的位置。

而此时的实验桌上……则绑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看起来比现在稍小的“自己”。

而就在“自己”的身旁，那个手上攥着一把黑雾缠绕的小刀的女人……正是维娜。

“等等，这个……该不会就是十二岁时候的我？现在这是当时的情景再现？为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一切便是发生在三年前的那一幕之后，乔温顿时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镜。

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意识到，这里明明是自己的记忆在线，却不知为何，现实中的自己反而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我这是，要死了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情绪从眼前被绑在实验桌上的“自己”身上反馈了过来。

‘这个……好像是我当时的想法？怎么回事？怎么看这段已经过了好久的景象，反而还能让我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眨了眨眼睛，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在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画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后，乔温屏息凝神，仔细观察了起来。

“他不是阿尔……不是阿尔……”

画面中，单手持着小刀，那个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维魔女不断低语了一阵，然后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径直将手里的小刀刺向了“乔温”的手臂。

“……”

虽然知道确实发生过了这件事，但此时在亲眼见到自己被刺的一幕后，乔温脸上表情还是有些微妙的皱了一皱。

——看来……这里就是爷这趟旅行的终点了？有些遗憾。

就在这时，随着画面中的“自己”眼神逐渐趋于平静，现实中的乔温也很快察觉到了有一股新的情绪随之涌上了自己的脑海。

无奈。

从这股情绪之中，乔温感受到最明显的东西，就是当时自己的无奈。

“……”

继续沉默着，注意到在被刺中手臂后，“自己”抬头望向“维娜”时的平静眼神，乔温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眼神里夹杂着的东西是什么。

陌生。

失望。

这两股情绪互相交织在一起，当“乔温”的目光与身旁明显状态有些不对劲的“维娜”接触时，后者顿时浑身微微一颤，那原本还仅仅攥着小刀的手猛然一顿。

然后，眼前的画面就仿佛静止了一般。

——尽力了，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让这魔女恢复正常，结果没想到她本身就是有个问题的家伙，我这次，还是没能逃掉被女人捅死的命运么？

——嗯……大概是我的错？是我的演技还不到位，没让这个女人满意？要是还有来生，就再多磨练磨练，没有就算了。

新的情绪从画面中的“自己”身上传递反馈了过来，也让乔温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之后的演技之所以会得到更进一步……多半就和他此时的想法有关。

即使之后活了下来，但在潜意识里，已经埋下了要更近一步锤炼演技的种子。

而且，在这一刻，望着眼前的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乔温也已经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望向维娜的眼神到底是什么含义了。

陌生自然不用多说，任谁被一个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绑着用小刀刺下，大概都会产生这个反应。

不过至于当时自己眼神中另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此时恢复了这段记忆的乔温倒是感慨万分。

因为他很清楚，从始至终，自己就没有对维娜抱有过太多期望。

这股眼神里失望的原因与其说是维娜，反倒不如说是他自己。

——他在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对自己这十多年里已经竭尽全力做好了每一步，却依然没能改变结局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失望。

“……对现在的我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略微晃了晃脑袋，乔温仔细盯着眼前的画面，观察着接下来的展开。

因为他很清楚，既然直到现在自己还活着，那么眼前这幅画面中的“自己”最终的结果就不会是死。

“…阿尔？”

很快的，乔温便注意到，这幅画面中的“维娜”出现了异常。

明明是自己主动动的手，结果这个魔女脸上的表情却在刺入的一瞬间变得比“乔温”还要苍白。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眼前一花，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一旁的角落里扑了出来，直奔实验台上的“自己”而去。

“我擦……？这阿尔当时也在场的么？他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上去想占我的身体了？”

然后，在意识到这幅画面中的实验室本身就有着第三个人一直在等待着“自己”这个容器就位的时候，乔温稍稍愣了一愣。

在这幅画面中，他已经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一团被黑雾包裹着的男孩人脸。

毫无疑问……乔温能够确定，这家伙就是在昨天凌晨时袭击过了自己的那个“阿尔”。

“话说……前后夹击，这种情况下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眼见画面中的“自己”已经快要凉透了，乔温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

说实话，直到现在为止，还没彻底回想起这段记忆的他，都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啪——！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知道了答案。

“……”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那原本已经逼近“乔温”手臂上被刺出来的伤口，准备一股脑钻进去的“阿尔”，忽然在半空中接触到了维娜的目光。

然后，画面中的“阿尔”就近乎本能地停下来了。

“等等……这维魔女忽然间是怎么了？”

这一刻，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眼前画面的乔温发现……“维娜”此时望向“阿尔”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对劲。

那对漆黑的双眼中没有一丝神采，看起来就仿佛精神出走了一样。

但是，也就是在她此时这种脸上表情莫名变得麻木之后，“维娜”那望向“阿尔”的目光中，便毫不掩饰地多出了一抹名为杀意的东西——

画面中的气氛在顷刻间凝固。

此时此刻，即使作为一个局外人，乔温也能隐约感受到当时这间在实验室里的冰冷气氛。

“……怎么回事？在被当时的我看了一眼之后，这魔女忽然间是怎么了？变化一下子这么大？”

望着画面中的“阿尔”被维娜一个眼神惊退，瑟瑟发抖的退回墙边，现实中的乔温倒是愣了一愣。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获救的。

‘实验就此中断了，但全程却并没有维魔女那个小本子上提到的足以影响到实验结果的重大失误……这是怎么回事？’

“话说，刺了我的就是这魔女……救我的也是这魔女？……这什么情况？？”

正当现实中的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愈发茫然的时候，“维娜”的下一步举动却顿时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乔温如愿以偿达成了目的。

他通过这场记忆回放……第一次看见了特效药！

画面中，在一个眼神惊退“阿尔”之后，“维娜”便连忙抬起左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右手上带着的戒指。

然后，一枚桃红色的罐子便凭空出现在了画面中的实验台上！

‘…我就知道，既然现在整个小屋里不管怎么都找不到……这魔女确实也有可能一直都把这种重要的药放在戒指里面保存……’

接下来，眼睁睁的看着画面中“维娜”一脸紧张的将药粉涂在“自己”那已经被侵蚀的手臂伤口上，现实中的乔温最终也漠然的叹了口气。

随着已经知道了特效药讯息的乔温眉毛一皱，潜意识里不打算再继续看下去浪费时间后，他眼前的记忆回放骤然终止，自身的意识也随之回到了现实之中。

“……”

双眼重新回复清明，此时此刻，虽然已经如愿知道了特效药的形状，甚至连特效药放在哪都知道，但乔温脸上的表情反而相当僵硬。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即使知道了这些……计划B也已经成了躲不开的槛了。

这种稀有程度高到连龙神“缪奇”都束手无策的暗物质解药……他可没那个自信让维魔女不问缘由的直接从戒指里拿出来交给自己，更何况是拿去救另一个跟这维魔女毫不相关的神祇。

要是这位魔女性格活泼一点，爱交朋友一点，乔温说不定还能想个办法以“给维娜姐和厄里莎大人牵线搭桥”这种理由，试着让维娜主动去救大天使。

然而，维魔女并不活泼，也完全不爱交朋友。

甚至直至今日，乔温所知道的她的交际网，也就仅仅只有一个表面朋友卡蜜拉。

这还怎么操作？

“……我不是已经是两个幼神的朋友了么？怎么还这么倒霉？一到这种时候还要自己给自己捅刀子？”

意识到要见到特效药只能自己上，然后还得赌现在的维魔女愿意再用那种珍惜的药来救自己，再然后还得起到命运给自己一个能操作特效药的机会……乔温就感觉压力大得有些离谱。

“……”

不过，在犹豫了片刻后，乔温还是默默的从实验桌上重新下了地。

旋即，站在这张整个实验室里唯一还没搜过抽屉的实验桌前，乔温抬起右手伸向了抽屉的把手。

“……还真就在这里。”

然后，就在乔温拉开第三枚抽屉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再度变了一变。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这枚的抽屉被拉到底之后，乔温的视野中便多出了一把周身都散发着淡淡黑雾的锋利小刀上。

“不会错了，就是这个玩意儿。”

犹豫了一下，望着这把小刀的刀身上面那黑雾缭绕的暗物质，乔温沉默了半晌。

最终，他伸手捏住刀把，将这把光是拿着隐隐感觉有些沉重的小刀从抽屉里拿了起来。

“那魔女手上有能治疗暗物质创伤的特效药，可惜通过常规的方法肯定连见都见不到，只能采取现在这种非常规的措施了。”

掂了掂手里的小刀，乔温缓缓捏紧刀柄。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乔温居然还真的会遇上现在这种准备自己戳自己的时候。

“嗯……具体来说，我现在要先用这东西在手上划道伤口出来，让暗物质真正侵蚀进入一部分，到时候只要那维魔女不打算对我见死不救的话，那我应该就能像三年前那次在实验时被侵蚀时一样，从她的手里近距离接触到能治疗暗物质的药……偷药的地狱难度先不提，我现在首先得在那魔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见到药，走出这第一步。”

紧紧捏着手里的小刀，乔温做了几次深呼吸，仔细在脑海中确认着计划B的细节部分。

虽然已经决定要采用这个计划了…但他不是很白给。

即便乔温知道自己的身上，还有着从那个魔女身上得到的能提升暗物质亲和性的加护，能避免暗物质的侵蚀。

但显然，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在真正被暗物质侵蚀之后，才有可能见到维魔头手里的特效解药。

换句话说，他现在反而还需要自己想办法把身上的加护给搞定了，然后才有希望让暗物质侵蚀，走出救治那个棉被仔的第一步……

“nmd…为什么？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以想到想办法破解加护让暗物质恁自己只是起手的第一步……乔温就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说实话，哪怕是现在，他对暗物质这种东西依然不是特别清楚。

原先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现在有维魔女的祝福，有能抵抗这种东西的能力，不至于轻易被这种诡异的东西迫害致死。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加护反而成了他的累赘。

讲真的，乔温是真心不想选这这计划B。

在他的预定中，这种带有自残性质的计划，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最差结果。

毕竟一旦选择了这一计划，那他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唯一能救他的维娜手里。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乔温在刚刚回来这间小屋的半天时间里并没有选择立刻这么做。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

在回到这间小屋之后，将近一天的时间快要过去了，虽然此时已经得到了特效药的消息，但是却反而让他的处境更差了许多。

“没、没事，其实这种事也不用自己吓自己……我的运气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一向很不错的，说不定稀里糊涂的就莽过去了……”

嘴角强行一抹从容的笑容，乔温咽了口唾沫，缓缓拿起试验台上的锋利小刀，他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轻微颤抖。

也就是在这一刻，先前那段画面中，他自己曾经被这把小刀刺入手臂那一瞬间的触感猛然浮现了出来。

这一刹那，乔温的脸色隐约变得有些发白。

‘没关系……这次我就只是稍微戳一戳，只要在手指上留个口子，让这上面的暗物质稍微侵一下就足够……’

嘴边低语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谁听的话，乔温右手渐渐攥紧刀柄，全身在不知不觉间被淡薄诡异的黑雾缠绕。

他正在尝试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

‘话说…三年前做试验的时候我还有总共五万年的生命力，现在就五千年…还能再抗这玩意儿一刀么？’

在愈发冷静下来后，乔温驻足原地，沉默了一小会儿。

“…来都来了，先来一刀再说。”

最终，伴随着那棉被天使在通道中最后望向自己的平静眼神浮现在脑海中，他狠狠皱了皱眉头，一咂舌，直接抬起右手，将小刀的尖部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指尖。

“…就划一丁点儿，一丁点儿。”

低语着，乔温手里小刀上缠绕着的黑雾已然越来越浓。

戳——

然后就下一刻，他攥着刀柄，将锋利的刀尖抵在了自己的食指指尖上，用力朝里面戳了一戳！

“嘶……”

小小的吸了一口凉气，在注意到伤口见血之后，乔温连忙收住了小刀，绷紧脸上的表情，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起了眼前的情况。

他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颇为忐忑。

因为他现在既不想看见自己被暗物质侵蚀，却又不想看见自己真的没被暗物质侵蚀……

就是这种莫名矛盾的心理，让乔温脸上表情紧绷，如临大敌。

然后，他很快便发现……事情的发展就和他所预料的一样。

被无视了。

尽管有那一瞬间，小刀上的那些暗物质犹如潮水一般朝着他手指上的伤口汇聚了过去，但最终……什么都没发生。

这些暗物质就仿佛完全对他没有侵蚀的兴趣一样，在绕着伤口转了一圈后，便又自发回到了小刀的刀身之上。

‘……像这样单纯的戳自己还不够么？’

见到这有些熟悉的一幕，乔温顿时狠狠地皱了皱眉毛。

他当然知道，是维魔女的加护正在发生效果，使得这些暗物质没有对他露出獠牙。

但是……这种情况下，反而让乔温更加难办了。

‘为什么加护没办法自己关掉啊……结果我现在反而要来思考怎么先无效化这个玩意儿？’

望着手里黑雾缭绕的小刀，乔温现在的心情简直就像做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昨天的时候他就观察到，那个同样是暗物质构造的阿尔原本能直接通过耳朵鼻子之类的地方钻进他的身体，可却一直执著于对他造成伤口，意图突破他身上的加护从伤口钻进去。

这就使得乔温以为只要像昨天一样在身上留下可供暗物质侵蚀的伤口，那这些暗物质的侵蚀性就会更加狂暴，或许维娜的加护就会失效。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行不通。

“看来……那个时候那些暗物质之所以会不顾加护猛烈侵蚀我，很可能是因为当时有那个‘阿尔’在主导操控着这些暗物质的缘故？”

指尖微微抖动，就在乔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右手手上捏着的刀柄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道。

随后，他的手臂便猛地弯折过来，直接捏着小刀用刀尖刺向了自己！

嘶——！？

下一刻，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乔温瞳孔收缩，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双眼徒然睁大。

“哈、哈哈哈……！蠢蛋……蠢蛋蠢蛋蠢蛋……蠢货容器……！”

“嘿嘿、嘿嘿嘿嘿嘿……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你还会主动过来找我……”

伴随着痛楚，乔温的耳边蓦地传来了那令他印象颇为深刻的小男孩声音。

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他缓缓几乎是下意识低下了脑袋，看向了自己正在不断传来剧烈痛楚的腹部。

视野逐渐开始模糊，握刀的右手已然沾满了血。

此时此刻，这把原本还被他拿在手里的小刀……已经趁着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个错位，直接猝不及防地捅在了他的腹部上！

“死！给我死！该死的容器……欺骗姐姐大人的该死骗子……骗子！去死！去死！！”

与此同时，乔温也注意到，此时就在那些刀身上缠绕的暗物质里，一张狰狞扭曲的男孩人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四周黑色雾气涌动，这个男孩儿不断带领着那些原本没有攻击意图的暗物质顺着刀尖不断涌现出来，试图朝着刚刚才刺穿的伤口往里钻——

不过……似乎现在这种程度就已经是这个被困在小刀里的男孩的极限了。

由于第一发酝酿了许久的偷袭刺得不够深的缘故，此时寄宿着这个男孩和暗物质的小刀已经完全失去了后推力，正半卡在乔温的腹部上。

尽管那小刀周边的一部分黑色雾气已经被男孩操纵着缠绕上乔温的腰，但充其量也就仅仅只是使得这柄小刀在刺中了乔温之后并没有立刻因为重力掉下来，而是逐渐变得摇摇欲坠罢了。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啊啊啊……！！！”

另一边，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男孩脸上表情在这一瞬间扭曲到了极点，无比狰狞的咆哮了起来。

同一时间，伴随着一阵强烈的虚弱感从被刺中的部位扩散至全身，乔温也随之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警告，受到暗物质侵袭，固有天赋3：维娜的祝福已触发。】

【警告，受到锐器创伤，生命力开始下降，如生命力低于警戒线，将会影响到固有天赋3的效果。】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5000岁）】

一秒后。

【固有天赋3：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4993岁）】

两秒后。

【固有天赋3：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4985岁）】

……

“…我身上的加护还在生效，但现在还是受到了暗物质的攻击，这个小鬼，果然……嘶……”

见到这一幕，疼得呲牙咧嘴的乔温也愣了一愣。

旋即，他将注意力从系统提示上面挪开，然后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双眼中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下一秒，他一咬牙，竟是主动伸手捏住了摇摇欲坠的小刀刀柄，帮助即将从伤口上滑落下去的小刀保持住了平衡。

“喂……？你想干什么？”

另一边，注意到乔温的反常举动，原本还颇为不甘的阿尔反而一愣，脸上的狰狞之色都僵了一僵。

‘……某某人大概是疯了。’

无视了黑雾中那张人脸的视线，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乔温一只手撑住身边的实验桌，一边小口小口的喘着粗气。

‘这次要是能渡过去，我要不把你榨干，我就不信乔。’

意识到自己马上可能会做一件蠢事，乔温的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浮现出了那张导致自己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女人的脸，顿时咬了咬牙齿，一只手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刀柄。

与此同时，乔温略为垂下脑袋，当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胸口前的那一处印记之后，他脑海中的那张脸再度发生变换，变成了不久前还趴在他身上沉沉睡去了的维魔女。

“‘从现在重新开始，再稍微试着信任姐姐一下下’么……”

嘴里咀嚼着这句曾经在耳边清晰听到过的话语，脑海中回忆着先前那幅画面中那个魔女忽然反过来救下自己的一幕，乔温嘴角忽地裂开一道笑容，转而俯视起了腹部间那张狰狞的男孩人脸。

“你在干什么……？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双方视线接触，男孩盯住乔温的眼神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怨毒。

“还问干什么，当然是帮你啊。”

捏住刀柄的右手稍稍颤抖着，这一刻，全身都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痉挛的乔温反而用力张开嘴巴，转而朝着阿尔露出一股温柔到了极点的笑：“力气这么小，你是不是没吃饭啊？”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去死吧！你只是个早晚要死的容器……马上给我去死！！”

接触到乔温此时目光，男孩脸上那原本还有些愣神的脸就仿佛被彻底激怒了一般，顿时在顷刻之间扭曲到极点，止不住的尖声咆哮——

“……”

然而，对于黑色雾气中那张人脸的暴怒，乔温充耳不闻。

‘冷静、得赶在她过来之前把生命线压低，把这暗物质感染了…’

胸口的印记开始发热，关注着系统提示，乔温望着腹部除了剧痛以外，一秒连十年都掉不到的伤势，他仅仅犹豫了一瞬间，那捏住刀柄的右手便反过来更加用力，将原本仅仅半插在腹部的刀尖更进一步朝里面捅了一捅。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4854岁）】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4713岁）】

腹部血流不止，这一瞬间，乔温便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印记似乎发热得更加猛烈了。

第064章：龙之呼吸

痛。

超痛。

肚子超痛！

腹部黑色雾气缠绕，尽管脸上还绷着尤有余裕的表情，但实际上心里却已经疼得有些发毛了。

因为直到在做出自己捅自己，而且越捅越用力的行为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即使算上现在这次，也才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间的第三次受伤罢了。

在此期间，乔温除了三年前的实验，以及昨天凌晨时差点被阿尔带走之外，他基本上就没有受过任何伤，即使遇上危险，但都算得上有惊无险。

这也就导致他除了这几次受的伤，以及不久之前主动接触厄里莎身上的暗物质以外……几乎都没怎么感受过痛楚。

而现在，随着乔温主动用小刀插了自己，事情的发展就变得有些严重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还是不足。

即便曾经长时间接触过厄里莎身上的暗物质，但是……当时那是因为他全身都痛麻了，所以才能顶得住。

可到了现在，当这些原本对他毫无侵略性的暗物质在“阿尔”的加持下露出獠牙之后，乔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现在的他在“阿尔”引导暗物质进攻的情况下……全身下不知为何并没有麻掉！反而还格外的敏感！

随着暗物质的笼罩，那或许比在伤口上撒盐还要严重的痛楚顿时向着乔温席卷而来，让乔温脸色铁青，仿佛连精神都要出走。

昨天凌晨被“阿尔”侵蚀时，因为他的生命力很低，导致基本被没过多久就丧失了意识，并没能真正感受到在身体不发麻的情况下感受这种痛苦。

而现在，在生命力充足的情况下感受到了痛苦之后，乔温就有点后悔了。

不……这已经不是“有点”的程度。

而是相当的后悔。

因为直到现在，乔温才发现除了难以忍耐的持久性剧痛以外，还有另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

那就是……他到底是从哪来的自信，会觉得那维魔女还会继续救自己？

为什么会产生上一次被救了……这次肯定也会被对方救的错觉？

此时此刻，“阿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把刀里先不谈，按照乔温的推测，单论身份……这个小鬼大概是那个魔女的亲生弟弟。

也正是因此，如今再因为疼痛的刺激而彻底清醒过来后，连乔温自己都搞不懂，他是从哪来的自信……觉得那维魔女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救下自己，而不是帮助她的亲生弟弟？

难道就因为不久之前曾经在这个实验室里看过一场记忆画面？

不对吧。

乔温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那段记忆画面里，维魔女虽然莫名其妙的停止实验重新治好了自己，但她那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对劲，就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动手救下自己的原因一样。

‘我居然会指望这种状态下的维魔女来救自己？而且这还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即使真的被救了，那之后的当面偷药同样也是地狱难度的玩意儿……怎么回事？是因为连着搜了半天东西脑袋不清醒了么……？我这次明显有点太冲动了点……’

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顿时心生警惕。

因为他很清楚，按照自己平时那种在维魔女的压迫下变得相当谨慎的性格，即使棉被天使真的很危险了，也会仔细考虑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冒这种成功率极低，而且还要一波三折的险。

同时，即使决定要冒险，他也不会主动到用暗物质小刀这种玩意儿来刺自己，更不会还在发现小刀上面有“阿尔”之后……居然把越刺越深。

这很不正常。

此时此刻，乔温莫名感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推动着他做出这些事情一样。

‘等等……该不会……’

皱着眉毛，乔温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仔细思索了片刻……然后，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才猛然注意到，如今的他在潜意识里……居然对维魔女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感。

即使那信任感只有一丝丝、而且还来得及莫名其妙……但确实在最关键的地方影响了他的判断。

‘稍微等等？我明明这十多年里都没有对那维魔女产生信任，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这一刻，伴随着心底浮现出这一疑惑，乔温几乎是下意识的愣了一愣。

然后，他的脑海中便蓦地闪过了一幅画面。

那画面中，是这十多年来第一次喝醉酒、趴在他胸口上喃喃细语的维魔女……

“阿尔……讨厌姐姐也好，害怕也好……姐姐都不在乎……”

“但是、拜托你……从现在重新开始，再稍微试着信任姐姐一下下……”

这两句话，是当时那个魔女的原话。

而此时此刻，乔温已经意识到，正是维魔女这种在酒醉情况下说出来的，那夹杂着一丝丝听起来像是真心话的声音……让他放松了警惕，在他的潜意识里埋下了一小颗名为信任的种子，导致他在不知不觉间认定了“维魔女肯定会再救自己”这种毫无保障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失去过一次的信赖很难恢复，即使恢复了……也会产生疙瘩。

但是……如果原本就从未相信过的话……反而会因为对方的一些出乎意料的行为，变得更加容易产生这种东西……

就比如现在的乔温。

‘…靠，先是通过醉酒、以及精神出走的之类的表面细节让对方放松警惕，误导对方，然后在对方的潜意识里埋下某个种子，继而开始操作……’

‘这特么……不是我自己目前为止最为得意的技巧之一么？我这是被我自己最擅长的地方给绊倒了？’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这一有些不真切的推测，本就疼得龇牙咧嘴的乔温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这维魔女……从哪学来的？’

‘不……她当时那状态肯定不是在演戏……这次很大概率就是一场单纯的巧合……’

想到这里，乔温愣了一愣：‘就因为这维魔女喝了酒，我就被她无意识间操作了一通？对她产生了原本并不存在的信任感，然后在刚才接连产生关键性的决策失误，连锁反应……最后沦落到了现在这种自己作死，却需要再靠她来救我的地步……？噢天呐，在自己擅长的东西上面栽跟头也就算了，怎么还一次性栽得这么狠？？’

此时此刻，看着正深深捅在自己腹部上，四周黑雾弥漫缠绕，已经拔不下来的小刀，乔温总算意识到，他先前敢于主动用这把小刀戳自己的根本原因，就是不久之前维娜醉酒后的种种举动，让他在潜意识的判断出现了一些偏差。

滋滋，滋滋——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感觉到胸口处的印记已经炙热到了极点。

他很确信，维娜现在肯定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上这生命力不稳的迹象。

下意识的，他再度确认了一下系统面板。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2973岁）】

【固有天赋2：生命力强化（目前预计宿主寿命2867岁）】

‘……维魔女应该马上就到了。’

注意到提示上面不断骤减的数字，乔温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现在，他也意识到，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就概率论上来说，这大概也已经是他最接近特效药的一次机会。

不过……痛是真的痛。

这一次，经历了将近二十秒钟的剧痛折磨，此时的乔温已经汗流浃背，精神恍惚，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警告，宿主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跌落程度过于剧烈，固有天赋3：维娜的加护效果减弱】

就在这个时候，乔温再度收到了从系统上传来的新提示、

与此同时，乔温骤然察觉到腹部被刺中的伤口附近剧痛消减，在一瞬间变得麻木，就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一样。

“嘿、嘿嘿嘿……成功了！成功了……！侵蚀开始了，你已经成了我的备用容器了……！！！”

“现在侵蚀和痛楚双管齐下，只要等到你丧失意识或者痛晕过去，我就能……就能拿到这具身体了……！”

这一刻，随着“阿尔”那近乎兴奋到发狂的声音在乔温耳边回荡，乔温注意到……那原本还牢牢刺在他腹部的小刀，竟是被“阿尔”自己给一扭一扭的拔了出来。

生命力的消减骤然减弱，显然，这个“阿尔”此时依旧还没放弃把他当做“容器”的打算，担心“容器”猝死，他反而主动拔刀，避免了乔温的伤势进一步加重，转而开始全力侵蚀起了他的身体，并且还试图控制着黑色雾气沿着伤口钻进去。

‘冷静点……现在我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托这小鬼的福，维娜的加护确实被攻破了，我现在已经被侵蚀，只需要保持意识，撑到那维魔女赶过来给我治疗，就能如愿以偿的见到药……’

‘不过……还是失策了，没想到这小鬼的暗物质居然还不带麻痹效果的，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该先稳一手……话说维魔女到底什么时候来，这边感觉好像快要痛晕过去了……’

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了一道急促到了极点的脚步声。

那声音仿佛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后乔温的耳边便传来了一声闷响。

实验室门口那本就在之前凌晨时被“阿尔”撞得有些扭曲的大门……在一瞬间被猛然推开。

‘还好……来了。’

然后，乔温便见到了不远处用力推开打门的维娜。

凌乱不堪的染血睡衣，乱糟糟的头发，赤裸的足底，以及脸上那乔温从未见过的、慌张到了极点的表情。

——这魔女，也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么？

视野在这一瞬间开始变得模糊，望着门口的维娜，乔温的心跳隐约有些加快，他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接下来这魔女所做出的反应……就将决定他……不，将决定他和厄里莎两个人的命运。

“…阿尔！？”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乔温这份紧张的情绪完全升起，他眼前的景色便猛地一花，维娜瞬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旋即，他甚至都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便感觉腹部附近传来一道劲风。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阿尔”那极度凄厉的惨叫声。

下意识低下头，乔温便看到那柄原本寄宿着“阿尔”的小刀已经被赶到自己身边的维娜毫不迟疑的拧断了。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之前能狠下心……对不起……”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维娜急切的声音。

“阿尔，撑住，马上就给你治疗伤口……不要昏过去……在这期间绝对不要晕过去，他已经把你的身体侵蚀了，如果现在晕过去，你就会被他——”

“…不，晚了，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总之维娜姐你先帮我治疗一下伤口吧，我大概还没那么容易被抢走身体。”

虽然耳边听到了维娜充满焦急的提醒声，但乔温很清楚，自己撑不住了。

上下眼皮沉重，暗物质侵蚀的后遗症开始上涌，精神泛起阵阵恍惚，仿佛即将被某种东西拖入深渊一般。

“不过……这个魔女刚才……好像有点帅啊。”

视野愈发模糊，乔温倒是脸色平静的抬起脑袋，看向了维娜此时的脸。

明明刚才又毫不犹豫地“杀”了一次“阿尔”，但乔温注意到，此时在维娜的双眼里……似乎并不再像之前他在实验记忆画面中所看到的那样无神。

现在的她看起来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连着救了我三次。’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与那双眼中已然盈满了无助，仿佛快要哭出来的维娜目光触碰，乔温总算意识到了什么。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意识便被拖拽到了另一个世界。

……

然后，被拖拽的意识并未就此沉沦，而是来到了某个“新世界”，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忽然好转之后，乔温很快便重新睁开了双眼。

“…草。”

然而，刚一睁开双眼，他就眼角一跳。

因为乔温发现……四周的景色和他在现实中昏迷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里……依然是林间小屋的实验室。

不过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维娜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嘿、嘿嘿……你终究还是来了，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实验室大门再度被推开，一头乔温相当眼熟的缝合怪物语气狂热欣喜，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我听阿九说，你这具身体不是连骨灰都被维娜姐扬了么？怎么现在又恢复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退到一处窗户旁边，目光警惕的看着走进来的缝合怪物。

当然，他当然没有期待这个怪物会回答自己。

因为就在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乔温就已经发现，自己几秒钟前才被刺中的腹部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而且……身体简直健康得不行，几乎能称得上有史以来的最佳状态。

‘这小鬼的目标是抢夺我的身体，而且现实中的我已经如他的愿昏了过去，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两个意识互相争夺肉体的精神战场。’

‘说起来……我记得维娜书房里有本书上提到过，在两具意识争夺肉体的时候……肉体的原意识会得到自身肉体的帮助，形成主场优势，在这场争夺战中恢复到自己过往中最强盛的状态……所以我的身上才会没有伤势……？’

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乔温顿时又皱了皱眉毛，看向了眼前的缝合怪物：‘我是肉体的原主人，恢复了是正常现象，为什么这家伙也能恢复？他刚才不是几乎被维娜给拧死了么？’

脑海中思绪万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恢复到了强盛状态的缘故，此时的乔温思维相当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这个家伙并不是不同的意识，他是有暗物质包裹的意识……他提前侵蚀了我的肉体，打上某种标记……为的就是让我的肉体也在将他识别成原意识，给予他恢复效果么……’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脸色逐渐僵硬。

因为昨天凌晨时才被一击穿胸的他很清楚，相对于现在的自己，眼前这个缝合怪物的危险程度到底有多高……

“本来还想保证你意识的完整，等拿走了你的身体以后，再把你的脑子单独拧下来……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用花言巧语把姐姐大人从我身边骗走的……但是果然还是算了……现在直接在这里杀掉你……”

就在这时，“阿尔”那明显已经变得相当病态的声音也再度传入了乔温的耳边。

似乎刚才当着乔温的面被维娜毫不犹豫的差点拧死之后，他就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

“……”

见状，乔温眼皮再度跳了一跳。

然后下一刻，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击碎身后的玻璃窗，然后猛地跳了出去，逃到了林间小屋的院子里。

嗡——！

“你是我的容器……你逃不掉的，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直到我们其中一边被撕碎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而这里……也将是我成为你的地方……！”

身后不远处再度传来了阿尔的声音。

听着这道声音，乔温顿时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因为这一次，他已经察觉到了“阿尔”那浓郁到了极点的杀意。

砰！

然而，就在乔温刚刚跳出窗户之后，他身后便猛地传来了一阵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一般的声响。

“……？”

情急之下，乔温下意识回过头一看，在看清了自己身后发生的景象之后，顿时瞳孔收缩。

墙倒了。

不……与其说是倒了，反倒不如说是碎了。

在他破窗逃出小屋的时候，原本相当厚实的书房墙壁直接被“阿尔”一爪子拍碎！

击碎墙壁之后，“阿尔”冲势不减，那诡异扭曲着的四肢猛然发力，径直扑向乔温，竟是直接让双方之间的距离急速拉近！

咚咚咚咚咚——

“…草。”

眼角猛地一跳，望着迎面直直朝着自己脑袋拍来的利爪，乔温的心脏忽然传来传来一阵急速的跳动。

下一刻，伴随着肌肤之上悄然浮现出一丝丝透明的蒸汽，乔温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低脑袋，身体极其灵活的避开了阿尔的这一次袭击！

与此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右手用力捏紧，竟是以一种不比眼前这缝合怪物慢上多少的速度抬起拳头，一发夯在了对方的脸上！

啪——！

“好疼？！”

一击击中，缝合怪物的脸颊仅仅只是微微偏了几度，反倒是乔温这边发出了一声痛叫。

拳头出血了。

‘这家伙……虽然全身的动作看起来很不协调，但是本身用来缝合的材料却相当可怕，这也把它的底子打得太好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双腿发力，遵循着想要和“阿尔”拉开距离的本能，他猛地向后一跃。

这一刻，全身被淡淡的透明蒸汽缠绕，昨天凌晨时还全方面都被缝合怪物碾压的乔温……以一种相当敏捷的动作退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咚咚咚咚咚咚——

拉开距离后，不动声色的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右手，乔温双眼缓缓瞪大。

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距离‘凉凉’真心只差最后一步之后，他那本就莫名加快到了某种程度的心跳频率也随之更进一步跳动起来。

“……该死的容器，你的力气这么小，是不是没吃饭啊……”

眼前，浑身布满缝合痕迹的怪物裂开嘴角，目光森冷的盯住了乔温。

“喂，你该不会以为已经能吃定我了吧？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还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对于阿尔这种明显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起来的态度，乔温抬起右手攥着急剧跳动着的心脏，只是向这个怪物投去了一份平和的眼神。

“呵呵、嘿嘿嘿……容器，你想和我好好谈谈？你……该不会以为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了……你这一次还能逃掉吧？”

听到乔温的声音，望着乔温服软的态度，阿尔那张扭曲的脸上笑意更甚，他将缝合的身躯直立而起，几乎以胜利者一般的姿态俯视着乔温：“这里可是意识的世界，是只存在我们两个的世界，姐姐大人这次可救不了你啊……”

“等在这里杀了你……我就会成为你，到了那个时候，你难道以为姐姐大人会为你报仇么？我可是她的亲生弟弟……她只会原谅我的过错，然后渐渐地、她就会变得像现在对你这样，再一次温柔的对待我……”

全身上下都缠绕着雾气，在这样说着的时候，阿尔盯住乔温的眼神愈发炙热，就仿佛在渴望着什么一样。

“…告辞。”

原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还正尝试着想和眼前这个怪物稍微沟通一下的乔温在见到这一幕、意识到这个已经完全心理扭曲的怪物根本就不存在进行沟通的可能性之后，他当即拔腿就跑。

既然正面怼不过，那就只能先战术性撤退了。

撤退的路线则是小屋外的森林。

乔温已经判断出来，继续在这个小屋里待下去，他完全占不到地理优势。

毕竟和他一样，眼前的这个缝合怪物同样也在小屋里生活了很多年，这一点单单从对方昨晚那透过地板进行精确突袭的行为就能看出来。

因此，他将撤退的目标点定在了森林的外围。

只有那里……只有小屋外面那片他为了探索逃跑路线而逛过无数次的森林里，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庇护他。

作为双方意识争夺战的主场，这里是一片存在于现实与虚拟之间一处夹缝里的世界。

在这里，这里乔温依然保留着现实里的种种细节和能力，他甚至能照常呼吸，能感觉到疼痛，能出血……但与此同时，他只要被杀，就会死。

这一瞬间，乔温并未注意到，就在他心跳莫名如鼓，呼吸颇为急促的转身朝着小屋外面的森林撤退时，在他身后相隔很近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抹血红色的雾气，牢牢跟随着他一同飘了过去。

……

……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

——吾可爱的女儿，你不要传承和加护的话，吾就先帮你存着……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如果吾要教你，你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

硕大的头颅贴在地面上，巨龙缪奇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黛儿。

旋即，那近乎已经超过了商谈，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丝请求的话语在黛儿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缪奇大人……您的说话方式太奇怪了，完全不用这样一板一眼的……明明应该紧张的是我这边才对……”

近距离被硕大的龙瞳注视着，黛儿小小的后退了一步，用有些错愕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巨龙，感觉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好吧，请问您打算教我什么？”

——只要和巨龙有关的，什么都可以教！

总算见到黛儿松了口，巨龙缪奇顿时两只眼睛都高兴得微微闪烁了起来。

不知为何，明明做出了“低头请求”这种自己以前绝对不会做的行为，但现在在见到可爱女儿点头以后，巨龙缪奇的心情简直嗨到不行。

——吾可爱的女儿哟，吾记得你之前刚刚见面的时候……曾经射了吾一箭，对吧？

目光紧紧锁定着黛儿，巨龙缪奇被可爱女儿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盯住后，他稍稍思考了片刻，便如此询问道。

“是、是的……那个，对不起……当时我射那一箭是因为看见缪奇大人您想对我的朋友……总之对不起……”

在听到巨龙缪奇这句话后，黛儿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小声的道起了歉来。

——不不不，这是吾的错，是吾先对你的朋友那样的……不，吾之所以现在提起这件事，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望着黛儿乖巧的模样，巨龙缪奇默默地吸了一口凉气。

由于不忍心打断可爱女儿的话，巨龙缪奇一直等到她说完之后，这才抛出了自己这次想说的主题。

——吾可爱的女儿，你……当时比起用那种贫弱的箭，为什么不直接用龙息呢？那可是我们巨龙的关键技巧，在同等前提下，龙息不管是攻击的距离，范围、还有威力，可都要比你用箭高得多了。

“…诶？龙息……吗？”

然而，让巨龙缪奇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在问出这句话后，自己可爱的女儿反而愣住了。

那张白皙的脸颊上逐渐涌上一抹疑惑，黛儿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偏过了脑袋：“我……还不会龙息。”

——怎么可能，龙息这种东西……可是每个巨龙出生不久之后就能自主掌握的东西，为什么不会？

暗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一抹夸张的神色，虽然在先前看见可爱女儿不用龙息、反而用弓射自己之后就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一点，但巨龙缪奇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现在还盘算着用“指导龙息的正确使用方法”来和自己的女儿好好沟通一下，彼此拉进一下如今这还有些陌生的亲情。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惦记起了另一头收养了自家女儿的巨龙。

这年轻龙，怎么搞的？

一般的巨龙在神志懵懂的幼年期差不多就能靠着本能学会龙息了，为什么自己这可爱的女儿已经长到这么大了还没学会？

“那个……对不起，都已经十七岁了还不会龙息真的是对不起，无言以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巨龙缪奇的目光中，伴随着一抹羞愧的神色攀上脸颊，黛儿默默垂下了脑袋。

——没关系！吾会好好教你的！保证让你在今天之内就学会！

见到这一幕，巨龙缪奇浑身都微微颤了颤，他当即挺胸抬头，抬起一只龙爪用力的拍了拍胸口，如此说道。

“诶？您刚才是说今天之内……吗？”

听到巨龙缪奇的保证，黛儿蓦地的抬起了脑袋，向眼前这头巨龙投去了颇为茫然的视线：“我之前明明都练习了好几年都没有成功过，明明连梅比斯父亲都快要放弃教我了……真的能这么快吗？”

——当然，吾可不是一般的巨龙……那个叫梅比斯的做不到，并不代表吾做不到，有吾在……哪怕天赋再差的巨龙，也一天足矣！

——来！吾可爱的女儿，先让吾看一看你现在的龙息学习程度到了什么程度了。

这样说着，巨龙缪奇好整以暇的盯住了黛儿。

“……好的，我明白了。”

在对方那莫名有些殷切的目光下，黛儿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哗啦——

下一刻，伴随着一对羽翼舒展，一头体型并不算大，浑身鳞甲都呈现出璀璨银色的巨龙虚影浮现在了黛儿的身后。

——噢……不愧是吾可爱的女儿，才十七岁就能将虚影凝实到这种程度了么……

视线从黛儿身后的银龙虚影上一扫而过，望着那道凝实程度相当不错的虚影，缪奇毫不吝啬的给予了赞赏。

——来，让吾看一看你至今为止的修行成果吧！

紧接着，暗金色的瞳孔中逐渐涌上了一丝丝名为严肃的神采，巨龙缪奇也开始期待起了自家女儿现在到底独立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毕竟，现在的他暂时还不适合在外面待上太久，这次对他来说，大概也就相当于久违的出来透一透风。

为了可爱的妻子，为了一家人的团聚，他再过不久就需要继续进入沉眠，然后继续积蓄力量，等待着某个东西……某个将他可爱妻子害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出现。

巨龙缪奇有种预感，这一次醒来后，他或许已经不需要再等太久了。

为此，他很担心自己重新陷入沉眠之后，自己这独自在外生活的、连他的传承和加护都不要的可爱女儿会再遇上什么危险……

毕竟，此时的巨龙缪奇早就已经察觉到，他在很久以前留在妮妮身上的那头能感知杀意和生命危险并进行保护的措施已经不见了。

“呜……！”

下一刻，就在巨龙缪奇那夹杂着些许期待的目光中，黛儿身后那头银色巨龙的虚影猛然张开了龙颚！

咔啪。

然后，一缕光是看起来就显得孱弱无比的吐息……从银龙虚影的龙颚中漏了出来。

再然后，那原本目光紧张，似乎还在期待着某个奇迹发生的黛儿眨了眨眼睛，脸色瞬间颓败了下来。

‘看来……这孩子需要从最基本的呼吸方法来学习……’

见到这一幕，饶是巨龙缪奇也是有些茫然的愣了一愣：‘莫非……因为出生后都一直习惯运用人类呼吸法的缘故……导致这孩子虽然有巨龙虚影，但却连相当于巨龙一族基石的龙之呼吸都没掌握？’

犹豫了片刻，巨龙缪奇便开始对自家可爱的女儿科普起了有关“龙之呼吸”的基础知识。

——吾可爱的女儿啊，你听好，对于任何生命来说，呼吸的方法都是十分重要的。

——我们巨龙一族原本都是外来者，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里的魔力……但是，通过这种由初代龙神传承下来的呼吸法，我们不光能强行纳入空气中那些感知不到的魔力，甚至在将这种呼吸法运用熟练之后，还能做到许多事情。

——比如改善肉体，比如……通过这种呼吸法来展开进攻

——那便是龙之呼吸的至高奥义，那几乎铭刻在所有巨龙灵魂深处的……龙息。

越是科普，巨龙缪奇就越对那头收养了自家女儿的年轻龙感到不满。

虽然知道长眠时莫名把自己女儿搞丢了的自己并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但他还是很不愉快。

那头年轻龙，得是有多大的心脏……才会连这种最基础的事情都没有告诉给他这可爱的女儿？

不……虽然确实是基础过头了一点，差不多每只幼年巨龙都能靠自己掌握……但是……那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教啊！

没看到自己这可爱女儿的情况很特殊么？连个小孩儿都带不好，是不是屁股欠踹啊？嗯？？

一边按捺着脑海中对于某只带娃不利的年轻龙的不悦，巨龙缪奇一边如同慈父一般，极其耐心的为眼前这个对巨龙历史都还一知半解的黛儿解释着。

——吾可爱的女儿啊，大部分种族都有着自己的特征和特长，我们巨龙的种族特征是什么……你知道吗？

“嗯……是庞大的身体和力量吗？”

忽然被巨龙缪奇这样提问，黛儿愣了一愣，在犹豫了片刻后，下意识这样回答道。

——真遗憾，错了哦？

摇了摇硕大的头颅，望着已经下意识主动走到自己面前正坐下来一本正经的可爱女儿，巨龙缪奇那对暗金色的瞳孔中逐渐涌上一丝喜色，继而回答道。

——吾可爱的女儿，虽然听起来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有些难懂，但是……我们巨龙一族的特长，是呼吸。

“……呼吸、吗？”

就和巨龙缪奇所欲料到的一样，在听到他回答之后，黛儿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显得相当茫然。

——对，呼吸。

——吾可爱的女儿，你知道衡量一种生物的生命层次，最关键的几样东西是什么吗？

“那个，这个我姑且也是知道的，嗯……有战斗力，恢复能力，生命力，还有……持续良性发展的潜力……”

脸颊上浮现出些许思索的神色后，黛儿这样说着，仰头望向了眼前的巨龙。

——对，完全正确。

对可爱女儿的回答很满意，巨龙缪奇在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便继续给眼前的可爱女儿简洁讲解了起来。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我们巨龙一族最突出的是战斗力，但实际上，真正让我们能够站起来的……是你刚才提到的最后一项。

——一种能在每个个体巨龙体内形成良性循环，并持续发展的潜力，这才是我们巨龙一族的根本。

——不管是哪个世界里，每一个物种都在以“千万年”为时间单位持续演化，持续进化着。

——而我们之所以被称为“巨”龙，首先是因为在众多千奇百怪的生物物种中，我们巨龙有着一颗占比夸张的大心脏，在很久以前，为了持续维持心脏跳动所产生的负荷，我们巨龙一族的祖先通过漫长岁月，逐渐演化出了在所有生物中都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呼吸能力，并凭此以获取更加高额的魔力和能量来支撑心脏的跳动……

——而在那得来的高额能量支撑下，我们的身躯也随之普遍发育的更加庞大，心脏更加强韧，种族的生命层次随之持续飞跃，可以说我们如今在所有物种中都赫赫有名的战斗力，恢复力，生命力……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咎于我们的呼吸能力。

——可以说这种良性循环之所以能够形成，我们的呼吸能力功不可没。

——所以，吾可爱的女儿……作为龙之呼吸的高度体现，你如果想掌握龙息，那就需要从最基础的龙之呼吸来进行切入，现在……能理解了吗？

“……嗯。”

听完缪奇这番话，黛儿沉默了片刻，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不愧是吾最可爱的女儿。

——现在，放空思想，去仔细感受一下你身后的银龙虚影。

——虽然这些年你一直都没注意到，但是，我们巨龙一族的呼吸本能……应该切切实实的铭刻在其中才是。

——通常情况下，当运用龙之呼吸熟练一定程度之后，心脏的跳动频率就会升高，而在频率达到每秒超过六下以后，大概就勉强达到了释放龙息的标准了。

再度点了点硕大的头颅，缪奇用充满了鼓励的目光注视着黛儿。

“……”

听到缪奇这番话，黛儿也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了起来。

时间开始流逝。

随后，就在巨龙缪奇眼巴巴的注视下，在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时间之后，黛儿身后的银龙虚影动了。

她再度动了起来！

——噢、噢噢……

见到这一幕，目光显得比黛儿本身还要紧张一些的巨龙缪奇顿时瞪大了眼睛，期待起了自家可爱女儿的第一发龙息。

怎么说呢，虽然准备的时间太长了点……但只要能放出来就好……

“……呜！！”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眼前的银色巨龙猛然张开龙颚，发出一道咆哮之后……巨龙缪奇的眼神凝固了。

“……”

与此同时凝固的，还有同时睁开眼睛的黛儿本身。

望着从银龙虚影口颚中吐露而出的……比上一次还要温和不少的龙息，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固。

“缪奇大人，那个……我可以请问一下，您曾经花了多长时间就掌握了龙息吗？”

回过头望向眼前的巨龙，黛儿张了张嘴。

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脸上的表情也很正常，但从她的眼神里，巨龙缪奇确是隐约看见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无助。

——不要气馁，吾可爱的女儿……吾当年也是用了整整三天才掌握了龙息的，你现在的状态十分正常。

并没有丝毫犹豫，巨龙缪奇将自己刚一出生就已经能够喷来喷去的事实掩饰了下来。

顺便也将有许多天赋优秀的巨龙刚出生也能喷来喷去的事实给掩饰了下来。

然而，这并没能安慰到他可爱的女儿。

“三天……？但是您刚才还说……就算天赋再差的巨龙，只要一天不到就能……”

眼睛里逐渐涌上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落寞，从巨龙缪奇这前后矛盾的话里，黛儿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吾可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棒的，就算龙息学得慢了一点，这也不代表你的天赋就差了，不是吗？

——你想想看，你现在才只有十七岁！在巨龙里连幼年期都没过……可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是事实，对吧？

——每个活着的生命都有着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地方，即使不依靠巨龙的天赋，你也依然是吾最自豪的女儿…！

察觉到了女儿的心理变化，巨龙缪奇顿时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连连安慰。

“不用的……缪奇大人您不用这样勉强的……我才不是那种接受不了现实的笨蛋……”

一边这样回应着，黛儿一边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

另一边，对于巨龙父女之间的互动毫不关心，已经“苏醒”了一段时间，全身都被黑色雾气缠绕的大天使正安静的坐在地上，视线遥遥望向远方。

漠然，麻木，平淡，尽管右手依然还下意识的捂住腹部，但她的双眼中也并未升起丝毫能被称之为期待的东西。

……

……

魔物之森，意识战场。

‘这个玩意儿……果然就和我之前从血池里拿到手上的天赋有关吧？是巨龙的某个天赋么？’

躲在一处巨大的树洞中，乔温呼吸絮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跳莫名加快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

浑身不断冒出近乎透明的蒸汽，他望着此时牢牢跟在自己身旁的东西，目光相当复杂。

在他因为长时间的逃窜而变得呼吸急促、心跳频率升高之后，这团血红色的东西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具体来说，是一团通体血红色，但是全身各个部位扭曲絮乱，只能隐隐约约看出龙形的虚影。

说实话，乔温本来还以为自己通过血池得到的仅仅是个能通过强化心脏，然后给肉体带来增幅的辅助天赋。

可就在先前，原本因为底子偏弱，即使有了大天使地加护也依然没办法和“阿尔”分庭抗礼的他，在伴随着产生呼吸加快，心跳加快之类的症状后，忽然就仿佛又受到了第二种增幅一般，直接让肉体能力更上一层楼，当着“阿尔”的面逃入了森林，并一直躲藏到现在。

和一直待在林间小屋里的“阿尔”不同，对于魔物之森的地形相当了解的乔温原本是能够借助这种二次增幅尝试进一步拉开与“阿尔”之间的距离。

不过，这种可能性完全被他身旁的这团血红色虚影给毁了。

虽然体型较之寻常的巨龙差了很多，即使全身直立起来也就堪堪四到五米，但对于同样追入了森林的“阿尔”来说，这团血红色的附带物就相当的显眼了，几乎让乔温躲无可躲，只能勉强寻找一些巨树下方空隙较大的树洞进行短暂躲藏。

‘这玩意儿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就常理而言，肯定是我没找对运用这个新天赋的方法……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连逃命都是问题，拿头分心去找……’

和模糊扭曲的血龙虚影一并缩在树洞里，感受着外面似乎又离自己躲藏的位置越来越接近了的“阿尔”。乔温相当难受。

此时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要想在这场意识争夺战里面存活下来，原本只有厄里莎的加护提升实战能力的他，现在大概就只能依靠这个新的固有天赋才有希望打破僵局……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相当不对劲。

明明呼吸已经急促到了这种程度，明明心脏的跳动已经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是……他却依然能够丝毫不受影响的进行思考。

那感觉，就仿佛现在的这种呼吸和心跳频率对他来说……在短时间内是可以轻松承受的一样。

“等等……？我好像忽然知道了些什么。”

这一刻，伴随着脑海中一抹灵光闪过，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怔。

几乎是本能的，他转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正在不断扭曲抽搐、且抽搐的频率几乎和自己喘息频率完全吻合的血色虚影，若有所思。

随后，原本还在大口大口喘气的乔温强行一收，直接牢牢憋住了喘气的举动，甚至直接连同自身的呼吸也一同憋住了！

双眼涌现出一抹血丝，在做完这一切后，乔温再度回过头望向了那原本位于自己身后的扭曲虚影。

啪嗒。

然而，已经不在了。

随着他这一次强行憋气，那团原本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巨龙虚影……直接在一瞬间消失了。

“呼吸……心跳……巨龙的虚影……”

嘴里默默咀嚼着这几道字眼，乔温眼底的那一抹光越来越明亮。

嗡——

下一刻，伴随着乔温重新恢复呼吸，那团血红色的巨龙虚影便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身旁。

不过……这一次这团血影相较之前，已经明显变得清晰了许多。

扭曲的部位恢复正常，先前不断抽搐的现象也随着乔温不断调整呼吸的频率和节奏，逐渐趋于平静。

最终，一头看起来栩栩如生的血红色巨龙虚影……就此定格在了乔温的身边。

“呼吸……纯血巨龙……天赋……”

对巨龙一族的强大呼吸能力略有耳闻的乔温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我这难不成是……挑到宝了……？”

望着眼前这一幕，乔温脸上的表情再度怔了一怔，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容——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颇为尖锐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那不远处正对着树洞走来的缝合怪物显然又一次发现了躲藏在树洞里的乔温。

“该死的……竟然浪费了这么多我和姐姐大人提前相逢的时间，你这个容器……早点给我——嗯？”

那听起来已经完全病态的声音从缝合怪物口中漏出，可这一次，它的话并没有说到最后，便徒然顿住了。

连同话一并顿住的，还有“阿尔”那原本正在朝着乔温前进的脚步。

血光弥漫的双眼里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迟疑，此时此刻，注视着乔温身边那团明现在比自己还大了一圈的“迷你巨龙”，“阿尔”那原本径直走向乔温的行为在一瞬间停下了。

那头龙……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出现在该死容器的身边……？

之前那团跟在这容器身边，相当于主动给自己暴露位置的那团血球跑哪去了……？

不，等等？这头血龙不管是颜色还是大小……好像都和那团血球一模一样……

这一刻，在注意到这一点后，“阿尔”稍微有些蒙了。

因为此时的他发现，他自己居然从那头血红色的巨龙身上感受到一阵危机感……！

“看到你有这个反应我就放心了。”

仔细观察着远处的缝合怪物，在明显看出这个“阿尔”对于自己身边的血龙有所忌惮之后，乔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龙啊，撕了它。’

下一刻，已经被追了许久许久的乔温直接一转攻势，操控着身后已经被自己的呼吸完全掌控的血色巨龙冲出树洞，径直朝着远处的缝合怪物扑了过去！

血红色的巨龙眨眼间便离开了乔温数十米远的距离，它张开双翼，按照乔温心理所想的一样猛地抬起一只前臂，从空中扑杀而下，径直拍向了缝合怪物！

“…？！”

另一边，在愣了一愣之后，缝合怪物也仿佛被眼前接近过来的巨龙激发了某种凶性一般，竟是不闪不避，后腿蹬地发力，径直扑向了半空中的血色巨龙！

啪洒——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那头看起来原本还十分凝实的血色巨龙在与缝合怪物挥动的利爪撞在一起时……竟是像纸糊的一样，直接就被打散了！

这头看似强壮的巨龙虚影就仿佛一碰就碎一般，在一瞬间便化成了无数血雾！

“该死的容器……总是喜欢耍小聪明的容器……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容器而已……！你给我死！”

见到这一幕，发现这头让自己感受到了危机感的血色巨龙只是徒有其表之后，缝合怪物怒了。

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声从缝合怪物那开裂的嘴巴里漏出，一击拍散了血龙虚影落地之后，它已然挥动着两只尖锐的前爪，毫不迟疑的径直扑向了乔温！

“……”

望着眼前这一幕，即使刚刚才失败了一次，但此时的乔温没有太过慌张。

因为刚才的失败对他来说……几乎就相当于从两个一对一错的答案中提前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罢了。

现在剩下的，便是他这一固有天赋中的真正答案。

既然通过操纵巨龙虚影进行物理攻击行不通，那事实的真相就和乔温所判断的差不多了。

果然，通过呼吸天赋产生的巨龙虚影……还是要用呼吸的方法来作战才行——

双眼仔细盯着转眼间已经接近到自己十余米外的“阿尔”，乔温的视线就犹如瞄准器材一般，牢牢将这只缝合怪物锁定在了中心。

下一刻，随着他轻微的吐息，一头模样看起来与刚才那血色巨龙完全一致的虚影再度于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此时他身旁的这道血龙虚影……便是龙之呼吸时所产生的现象。

而这种现象表明……现在的乔温在获得这一天赋后，无论是呼吸的节奏还是强度……都已经达到了某个标准。

某个能释放出巨龙一族招牌攻伐手段的标准——

‘…龙啊，喷它！’

盯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缝合怪物，乔温目光一沉。

“吼——！！”

旋即，一声嘶鸣传出，乔温身后的猩红巨龙猛然张开了龙颚，那在其成功生成时就已经酝酿完毕的狂暴吐息……在这一刻猛然喷吐而出！

轰——！

只一瞬间，从正面被巨龙吐息命中的缝合怪物便冲势一顿！于顷刻间淹没在了沸腾的吐息之中！

【宿主注意，新的固有天赋效果解析完成。】

【固有天赋7：龙之呼吸（宿主与纯血巨龙心头血中某一天赋符文产生共鸣后所获得的固有天赋，启动后能使宿主获取巨龙的呼吸能力，期间肉体活力增强，并可在肉体活力逼近临界点时尝试使用龙息。】

【警告：本固有天赋一次性使用时间过长会对心脏造成严重负荷，谨慎使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饭桶先生那姗姗来迟的提示。

‘真棒，不愧是我的系统。’

对此，早已习惯了的乔温只是默默在心里点赞。

好歹还是很贴心的给他标出了一个警告提示，这得夸。

“现在……该收拾残局了。”

随后，将注意力从系统提示上收回，乔温再度望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此时此刻，就在他前方数十余米外的一颗巨树主干上，那被巨龙吐息冲到牢牢镶进树皮里面的“阿尔”依然还活着。

对于这个结果，乔温完全不感觉意外。

在他看来，这幅缝合身体毕竟是曾经的维娜亲手制作出来的。

虽然由于那个魔女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阿尔”拖着这副身体作战的缘故，使得这副身体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并不适合作战，甚至就和乔温本人一样，连感知魔力都做不到……但，好歹用来缝合和组成身体的材料底子够硬。

这就使得这具身体在现实中经历过了诸如血凰晶石的燃烧之后，依然能保持活动。

乔温自觉自己现在的龙息威力肯定比不上神祇的制造出来的东西，因此他早就已经做好了长时间作战的准备。

一次不行，那就喷两次。

两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所幸，现在在终于有了一个既能保持远距离作战、而且输出还不低的龙息作为攻伐手段之后，乔温也已经有了能在这场意识争夺战里进行操作的空间。

“来吧……现在就看看是咱们谁先被掏空。”

双眼微微眯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经过接近半分钟的冷却和休息后，乔温再度锁定了远处那个卡在树皮上挣扎着下不来的“阿尔”。

下一刻，伴随着刚刚才减缓下来的心跳又一次上升，一头猩红巨龙再度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吼——！！”

一道咆哮传出，猩红巨龙那狰狞的龙颚大大张开，第二发气息狂暴的吐息猛然喷吐而出，遥遥命中了三十余米外的缝合怪物！

……

……

时间仿佛经过了很久。

黑夜掠过，窗外天色微亮。

乔温那疲惫到了极点的意识最终再一次回归了现实的肉体中。

‘是昨晚才见过的天花板……’

双眼缓缓睁开，意识到自己现在又已经躺在了维魔女的卧室床单上之后，乔温默默眨了眨眼睛。

‘嘶……好疼。’

下意识想要挣扎着起身，可还没等乔温完全从床单上坐起来，那从腹部处传来的一阵剧痛便疼得他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看来……这次被暗物质侵蚀之后留下的伤口，这维魔女并没有直接用治疗术给我治好……而是先涂了那些特效药？’

虽然最终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但在下意识掀开身上盖着的棉被之后，乔温便注意到了自己的伤口。

那里，由尖锐小刀捅进去后造成的伤势依然存在。

甚至就连暗物质侵蚀后的迹象……似乎也还存在。

不过，在那上面已经被相当仔细的敷上了某种药粉。

‘果然是维魔女救了我么，不过那个存放特效药的罐子呢？’

重新抬起脑袋，将视线从伤口处那些明显就是特效药的药粉上面收回，乔温刚一抬起脑袋，便注意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那个曾经在记忆画面中被他仔细观察过的桃红色小罐子……此时就安静的摆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

见到这一幕，乔温瞳孔缩小，近乎本能想要抬起距离柜子更近的右手去拿。

然后他又忽然发现……此时他自己那连抬起来都显得有些吃力的右手上……似乎还多出了什么东西。

“…？”

下意识回过头，在注意到先前被自己潜意识中忽略了的床边景色后，乔温顿时一怔！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维魔女牢牢握着。

手心被另一只软绵绵的手心覆盖，手指与手指之间的缝隙也同样被覆盖，他的右手现在正处于与对方十指相扣的状态。

“…阿尔？？”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被乔温抬手的动静惊醒了一般，原本还趴在床边的维娜也面带疲惫的抬起了脑袋来。

然后，就在她那隐约有些迷茫的目光与床单上已经坐起身来的乔温四目想对之后，整个人便徒然愣住了。

顷刻之间，一股名为喜悦的情绪将那双原本还有所迷茫的漆黑眼眸充斥。

下一个瞬间，维娜上半身近乎本能地前倾，就要向乔温靠过来……然而很快的，她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这一小小的动作徒然僵住。

“……”

将维娜踌躇迟疑，紧抿嘴唇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的脑海中也蓦地回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实验室里即将昏迷时，耳边所听见的维娜满是绝望的道歉声。

不知为何，在回想起这一幕之后，乔温的脑海里又接连浮现出了当时那好几幕令他印象深刻的瞬间。

比如察觉到印记有误，慌慌张张赶到实验室时的魔女。

比如连乔温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一手刀切断了暗物质团的魔女。

再比如双眼中浮现出乔温从未见过的反应、那看起来手足无措到了极点的维魔女……

乔温总感觉……眼前的这个魔女和曾经相比，好像确实有了一些变化了。

被握住的右手轻轻动了动，以往这种时候大概会不着痕迹抽出手的乔温这次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反过来捏了捏那只白嫩柔软的手。

然后，他对着对眼前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魔女露出了一抹笑容。

“早上好，维娜姐。”

——————

今天码字的状态不太理想，先去补一觉瞌睡，大家晚安

第065章：天使降临

利塞壬境外，荒野。

这里的气氛正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在数小时前才从巨龙缪奇那里听到了有关“龙之呼吸”这一知识的黛儿。

原本，为了掌握龙息，此时的她应该还在不断努力练习着呼吸技巧才对。

不过……她的练习动作其实早在不久以前就已经停了下来。

因为黛儿此时的目光……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集中到了不远处的大天使身上。

怎么说呢，虽然自从“苏醒”之后这位大天使一直都很安静，但到了如今，到了此时此刻，她的变化依然清晰可见。

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颊……在此时已经布满了疲意。

白皙的脖颈稍稍垂下，眼睛的上下眼皮仿佛正在打架，这一刻的大天使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然而，不管是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黛儿还是缪奇都很清楚，这次这位大天使如果睡着了，那在那些黑色雾气的侵蚀下，她大概就永远都没机会再醒过来了。

——吾能感觉到，她的执念快要耗尽了。

——她和个人类之间的联系正在减弱，大概是人类那边出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黛儿身旁，同样警惕观察着大天使的巨龙缪奇，正沉声向自己的女儿描述着现在的状况。

“缪奇大人……您现在的状态，在不影响到自己的前提下……有没有机会帮一帮她？”

下一刻，听到自己可爱女儿那试探性的询问声，巨龙缪奇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水晶中沉睡着的妻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抱歉，吾可爱的女儿，吾现在的状态并不比那个天使好多少……只是因为生命力和抵抗力还算不错的缘故，这才堪堪维持住了平衡……如果贸然帮忙，吾这边也会有危险。

“不不不，没事的……我只是问问，缪奇大人您完全这样不用介意的。”

在被巨龙缪奇以一种相当正经的态度道歉以后，黛儿先是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顿时也朝着身旁的巨龙用力摆起了手，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细节的地方能帮一帮那位天使小姐而已，没有让您严肃到这种程度的意思。”

——细节……？等等，吾可爱的女儿，这难道是吾的错觉吗……你似乎对这位天使很在意？

继续咀嚼着自家女儿话语里夹杂着的信息，巨龙缪奇稍稍愣了一愣。

“嗯，很在意。”

而在被缪奇这样试探性的问道之后，黛儿则是十分干脆的承认了下来：“不管是那个人类，还是这位天使大人，我都很在意。”

——是么……这是为什么？

从可爱女儿嘴里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巨龙缪奇一边警惕着远处的大天使，一边微微愣了一愣。

“那个……这种事必须要有理由吗？”

然而在脑海中浮现出缪奇那有些疑惑的声音之后，黛儿则是微微偏了偏脑袋，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先前大天使燃烧本源赶去救下人类，以及那个人类独自去寻找解药的一幕。

这样说着，黛儿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大天使：“感觉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我只是单纯的想看到她和那个人类都幸福起来的样子而已。”

‘……’

听到自家女儿这预料之外的答案，巨龙缪奇反倒是愣了一愣。

“对了……那个人类去找解药之前，还把一样东西交给了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巨龙缪奇再度听到了黛儿的声音。

然后他便注意到，自家女儿似乎从戒指里面拿出了一团奇怪的东西。

那看起来……好像是一团棉被？以及一枚枕头？

——等、等等！？女儿？你要去哪儿？？

下一个瞬间，在注意到自己女儿拿出这两样东西后就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大天使时，巨龙缪奇顿时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抬起前爪拦在她的面前——

“请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我只是想把这两样东西交给那位天使小姐而已……”

脑海中回忆起了乔温踏入传送阵前告诉自己的有关棉被的话，黛儿望着远处那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的大天使，她莫名地很想做点什么——为这些曾在不久前让自己内心产生了一抹触动的家伙们做点什么。

——吾知道了，注意不要被黑雾缠上。

在与自己的女儿目光接触，产生短暂的对视之后，巨龙缪奇没有再阻止下去，只是默默抬起龙爪让到了一旁，然后将格外警惕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大天使。

“那个……厄里莎大人，这个给您。”

不多时，怀里抱着棉被和枕头的黛儿已经走到了大天使面前很近的地方。

“人类……乔温正在想办法寻找您身上的解药……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再加油坚持一下……”

她一边保持着与黑色雾气之间的距离，一边将怀里的棉被和枕头递了过去。

听那个人类说，这位天使小姐似乎很喜欢这种东西，黛儿也希望这种时候能通过这些东西稍微给予眼前落寞的大天使一些精神安慰。

“……”

然而，在主动递出棉被之后，黛儿却发现眼前的大天使虽然在愣了一愣后便伸手结过了这两样东西，但在那之后，却并未有什么感激的行为，反而仅仅只是用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眸安静的瞥了她一眼。

也就是这样一眼，让黛儿的全身微微僵住。

因为就是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眼里，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此时的想法。

漠然，麻木，平静……

这个大天使……早就知道那个人类正在寻找疗伤的解药。

但是……对于这件事情的本身，她却并未有所期待。

不，与其说是没有期待，倒不如说是她已经认清了现实。

虽然在通道中答应了那个人类要努力坚持到最后，但直到现在为止，这位大天使在默默坚持之余，心里也和缪奇一样，并不认为那个孱弱的人类能做到什么。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有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救得了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存在着被一个普通人类救下的可能性。

……

……

与此同时，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

“太好了……阿尔、你能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被人抱住了。

几秒钟之前，在尝试着对眼前的魔女露出笑容之后，乔温便感觉自己原本被紧紧握住的右手一松，转而整个人都被扑过来的魔女搂进了怀里。

胸口处传来熟悉的柔软触感，鼻尖涌动着淡淡的香味，耳边萦绕着那一抹听着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乔温若有所思。

在经历了昨晚那件事后，乔温总感觉现在在被维娜抱住时……那种紧绷感虽然依旧存在，但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减少了许多。

“等等……维娜姐，你勒得太紧了，有点疼……”

而就在下一刻，感受到维魔女抱住自己时的力道越来越大，连腹部的伤口都被这种稍稍有些剧烈的动作给影响之后，乔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抱歉……”

在耳边听到乔温的声音后，维娜也愣了一愣，同样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重新松开了乔温。

‘这个魔女，见到我醒过来之后没有立刻问我那个阿尔的结果……看这样子，她心里自己也有数……’

重新恢复自由之后，乔温也将眼前魔女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而且，照她现在的这种反应看来，我昨天晚上在她脸上看到的那个表情……也并不是什么错觉……她当时确实是在担心我。’

此时此刻，尽管在苏醒后大脑又恢复了那种昏沉沉的状态，但从维魔女那微微闪烁着的瞳孔中，乔温已经明显注意到了其中的某种情绪。

很显然，那是一种名为高兴……不，大概已经超过了高兴，能称得上惊喜的情绪。

——维魔女似乎很高兴自己的醒来。

——不，倒不如说，自从那天在玄关门口当着卡蜜拉的面抱过自己以后……这个魔女对待自己的态度确实开始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不过，这一刻，在拥抱结束之后，两人都莫名变得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也不知为何，不管是不管是乔温还是维娜，都没有立刻提起昨晚在实验室里发生的那件事。

当然，虽然没有从嘴边表露出来，但乔温的心思却一直在这件事情上。

‘……从昨天晚上她拧断那柄小刀的反应，以及后续那样拼命叮嘱我不能睡的行为来看，我的这个猜测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个结果也太没真实感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我……再加上这女魔头平时又喜怒无常的，现在的她到底潜意识里是希望我跟那个小鬼谁醒过来？’

怎么说呢……即使已经察觉到维娜对自己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说实话……现在的乔温并没有实感，也没有太多的触动。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经过了足足十五年，他期间在面对维娜时日益积累而成的危机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消除。

更何况，现在虽然处理了避免了被“阿尔”抢走肉体的结果，但乔温自己的身体依然受了伤。

尽管伤口上已经抹了特效药，但很显然，这种由暗物质造成的伤势和那些常见的伤势有很大区别，即使擦了特效药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痊愈。

毕竟，面对暗物质侵蚀这种性质特别严重的伤势，即使有特效药，至少也要每隔一段时间擦上好几次。

除此之外，乔温还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症状。

四肢乏力，大脑昏沉，思维失去灵活性……

此时，他那上一轮差点被暗物质侵蚀所产生的后遗症刚刚消退，但却又已经染上新的后遗症。

而且……这一次由于他自己是确确实实被侵蚀了，所以产生的后遗症甚至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不少。

‘就当皮一下，我必须要知道这个魔女现在对那个真正的“阿尔”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尽管身体相当难受，乔温还是决定继续试探一下。

毕竟，就个人而言，这这维魔女昨天在实验室里对待自己和“阿尔”时的强烈反差……总是让一向将这魔女当做鬼神一样能避则避的乔温严重缺乏真实感。

“姐姐大人，多亏了你，我终于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乔温的双眼中涌现出些许具有年代感的兴奋，他勉强回忆着“阿尔”当时称呼维娜和对待维娜的态度，如此开口张了张嘴。

这十五年里，在面对维娜时，演技这种东西差不多成了乔温的本能，即使他现在不太想思考，但这种仅仅通过一些语言或者肢体的小动作来误导对方判断的技巧，乔温依然信手拈来。

倒不如说，昨晚在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喝醉了的维魔女反过来误导了之后，他现在心里总是有块疙瘩。

那是一种名为“表演者尊严”的疙瘩。

因此，在这样开口试探的过程中，乔温也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眼前魔女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

“……诶？”

而后，随着这道话音落下，乔温便立刻注意到……维娜脸上原本那虽然沉默着，但却明显十分开心的神色……似乎在这一瞬间僵住了。

下一秒，她脸上那在片刻前见到乔温醒来时所涌现出来的喜悦荡然无存，漆黑色的眼眸一阵颤抖，逐渐失去神采……

“……你、等……等一下……你难道，不是……？？”

再然后，乔温便注意到眼前这魔女脸上的表情产生了某种剧变。

只一瞬间，乔温便从那双漆黑的双眸中看见了他此前十五年里并未见到过的神采。

那是一种混杂着某种绝望以及无助……甚至其中还掺杂着一缕冰冷到了极点的扭曲目光。

“…？！”

不知为何，仅仅只是被这种视线盯住了一瞬间，乔温全身上下就产生了一种仿佛被冰窖身处的彻骨凉意。

尤其是脖子。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却莫名感觉自己的脑袋在过一秒要离开脖子了。

“不、等等维娜姐……我是阿尔，是被你收养了十五年的阿尔……对不起，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单纯的想要尝试一下新的叫法而已……”

“多亏了你在血池里让我拿到的那个天赋，所以我才能反败为胜的……请你冷静一点……”

这一刻，感受到魔女目光中所带来的骇人压力，乔温额头见汗，迅速放弃了继续试探的想法。

“……对了！这个，维娜姐……给你。”

而后，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再度张了张嘴，抬起另一只手伸到维娜面前，然后将手心摊开，露出了其中原本抓着的东西。

那是一小团名为“阿尔”的暗物质。

此时，原本在和乔温进行意识争夺战之前还有着相当大体积的“阿尔”，此时已经缩小到了乔温的手心还要小上一圈的程度。

伤到这种程度，如果不进行最为精密和相当长时间的治疗，几乎很难再醒过来了。

而且……在花了一晚上和眼前这团意识打了交道之后，乔温已经看出了“阿尔”的本质。

其本质上来讲，他就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普通小鬼，只不过因为在死后多年受到暗物质的影响，导致走向了极端。

而就在那片意识战场中，随着这个小鬼的意识不断被打散，那些原本已经因为兼容性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暗物质也不断减少。

最终，当乔温的龙息把他喷成了现在这个状态之后，他就发现只靠自己的龙息已经处理不掉这个“阿尔”了。

这种沾染了暗物质的东西很难用常规的手段彻底消灭。

因此，在醒来之后，确定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容器”之后，乔温索性把这个烫手山芋重新丢给了眼前的维娜。

反正昨天晚上在见到这魔女拧碎那把小刀之后，他在潜意识里就觉得直接把“阿尔”交给维魔女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就在下一刻，连乔温都没想到的是，维娜在有些愣神的接过了“阿尔”之后，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太多表情。

她仅仅只是通过简单粗暴的方式，用被神力因子萦绕着的指尖，在“阿尔”的表面接二连三的刻上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魔法阵。

“他现在已经被暗物质影响的太严重了……所以我打算让他先静一静，等以后对暗物质的开发更深一些之后……再试着好好治疗他……姐姐这样做，阿尔你觉得可以吗？”

在做完这一切后，维娜再度抿着嘴唇望向了乔温。

“可、可以的，维娜姐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没意见。”

与维娜四目相对，乔温当即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以眼前这魔女此时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方便再开什么弯弯道道的玩笑话。

此时此刻，维魔女这张白皙的脸颊上已然盈满了疲惫，双眼里夹杂着一丝丝血丝，那一头往日里睡醒后都会仔细打理的头发也显得乱糟糟的，甚至就连身上那条被龙血染红的睡裙也未曾换下。

如果不是很清楚维魔女的杀伤力到底有多恐怖的话，乔温甚至都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神明，而是一个精神疲惫到了极点的普通人。

而且不知为何……乔温在冥冥中有种预感。

他总感觉这一次……已经是他和“阿尔”之间的最后一次交集了。

之后想再见估计都见不到了，当然，乔温也并不想见。

‘不过……这家伙，明明不久之前才喝醉了酒，还在床上睡了差不多九个小时左右，按理来说，她的精神状态应该回暖了才对……可现在怎么看起来比睡觉之前还差？这莫非也是因为又照顾了我一晚上的缘故？’

在一边表示维娜想怎么做都可以的同时，乔温一边继续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此时的维娜，并对这个魔女此时的状态感到诧异。

“阿尔……姐姐从刚才的暗物质团里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意识……你……你真的是我的阿尔吗？是我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对吧？”

“你……应该不是那个想通过假死，然后偷梁换柱的另一个家伙，对吧？”

很快的，就在乔温对魔女脸上的疲惫感觉有些诧异的时候，维魔女那听起来隐约有些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再度传到了他的耳边。

虽然乔温在换回原本的说话方式之后，就感觉到那从维魔女身上倾轧而来的压力稍稍消退了一些。

但是，此时此刻……这股压力并未完全消退，依然还存在着。

“对……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是货真价实的真货。”

望着脸上表情依然还有些僵硬，似乎是在估计顾忌着什么的维魔女，乔温用力点了点头。

“……总感觉，不太对劲……”

然而，这次在乔温承认了之后，他却发现维娜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仍旧还抱有相当明显的怀疑。

‘…有点不妙啊这个，莫非是我刚才装的太像了？但我只是稍稍模仿了一下那个小鬼的眼神和措辞，然后观察一下她的脸上的微表情反应而已，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才对……’

从维娜的眼神中察觉到那名为“怀疑”这一点情绪之后，乔温眼角近乎本能地微微跳了一跳。

不过，在迅速冷静下来后，乔温倒也不是很慌。

毕竟就目前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确实就是眼前这个魔女更希望醒过来的那个“阿尔”。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阿尔，姐姐稍微问你几个问题……好好回答姐姐。”

就在这时，维娜那听起来相当严肃的声音再度于乔温的耳边传来。

“……好的。”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道声音，对上维娜那并不是很清楚在思考着什么的眼神，原本还算有些底气的乔温忽然又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显而易见，由于刚才试探了那一下，导致现在这维娜是打算仔细确认他的身份了。

不……倒不如说这根本就不是试不试探的问题，乔温觉得就算自己刚才没有试探，大概也会被眼前这魔女询问，然后确定醒过来的到底是谁。

‘我要是没回答上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莫名的，在眼前维魔女的无形压力下，乔温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

“阿尔，姐姐平时一般多久外出一次？”

而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维娜那询问的声音也适时浮现在了他的耳边。

“……三到四天。”

听到这个还算简单的问题，即使思维缓慢，但乔温并未迟疑，很轻松的回答了出来。

这一答案，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在这十五年间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对于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关注这维魔女作息表，并且试图寻找机会逃跑的乔温来说，这种问题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甚至连想都不用想，就能轻松答出来。

“那，姐姐一次外出多久？一般什么时间点外出？”

“外出大概是一整天，然后基本上都是下午两三点左右出门，隔天下午回来……”

伴随着第二道同样滚瓜烂熟的问题从维娜的嘴边漏出，原本还颇为紧张的乔温顿时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在发现维魔女的问题完全没有什么水平，让自己这边不光回答起来没有丝毫难度，甚至还能试着抢答之后，乔温忽然就感觉稳了。

“是呢，就是因为观察得这么仔细，所以才特地召唤了一个女人带着自己跑出这里呢。”

然而，就在他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稳住的时候，那从他耳边传来的维魔女的声音忽然就发生了某种变化：“你……该不会真以为姐姐到了现在还分不清你和他的差别吧？”

那原本温和的声音只一瞬间便失去了温度，变得冷冰冰的。

“…诶？”

听到这句话后，乔温脸上还没来得及完全舒展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微微僵住。

旋即，他眨了眨眼睛，用有些茫然的目光望向了面前不知何时已经面色冷淡下来的维魔女。

转眼之间，随着脸上的疲惫之色有相当一部分被平静所取代，维娜一言不发的盯着了乔温。

“没有的事，我知道维娜姐肯定能认出我的……”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乔温心中微微一凛。

他发现这维魔女之前那两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似乎只是单纯的再给他下套，以便问出这第三个问题罢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蓦地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侵蚀后遗症的影响，在这一刻思维运转不太灵活的他，忽然就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

另一边，她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后，维娜也稍稍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虽然很轻松的在和乔温的对话中占据了主动权，但此时此刻，面对眼前这个不管是逃跑还是说话都像泥鳅一样滑头的小鬼，她并没有再继续追问。

很显然，虽然没有接着开口问下去，但她原本想问乔温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并不只是这些小事。

那漆黑的双眸安静的注视着状态明显有些虚浮的乔温，她正在由于着什么。

具体一点来说，就是她担心一口气问得事情多了……会让眼前的这个臭小鬼产生诸如不舒服或者厌烦之类的抵触情绪……

‘这个魔女……现在要么是想问我召唤出来的同伴在哪、为什么会独自在一个人主动回来小屋，要么就是想问我为什么昨晚会跑去实验室里主动给那个“阿尔”送人头……然而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我得想个办法先规避一下……啧，脑袋怎么越来越痛了……？’

感受着维娜那夹杂着无形压力的视线，乔温心里压力山大。

虽然从昨晚在实验室里经历的短短数秒之内，他就已经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不再像小本子上提到的那样、是某个东西的“容器”了。

然而，一码事归一码事，即使到了现在，乔温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特地回来这间小屋的目的。

此时此刻，在被维娜盯着的同时，他心里一直都在牵挂着另一样东西。

一样正好就摆在他手边柜子上的……装着特效药的桃红色罐子。

好想拿。

可维魔女现在就在身旁……不太方便。

“……”

在眼前这个魔女的注视下，担心一不小心就露馅的乔温只感觉压力越来越大。

他一边努力克制着余光不去望向身旁柜子上的小罐子，一边摇晃着本就昏沉沉的大脑尝试着思索了起来。

“阿尔，难道脑袋还疼吗……？那你先休息一下，姐姐来帮你换一下药。”

就在这时，望着坐在床单上，忽然间整个上半身都变得有些摇摇晃晃起来的乔温，维娜顿时小小的吃了一惊，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慌慌张张的收回了那夹杂着些许压迫力的目光，起身将乔温扶着重新躺回了床单上。

“换…药…？”

从维娜的话里听到这两个字眼，乔温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了一样床柜上的桃红色药罐。

“对……你现在的伤势可不是几个治疗术就能治好的，至少每天都要换一次这种药才行，知道吗？”

这样说着，维娜瞥了乔温一眼，目光分外柔和，对他微微一笑：“姐姐现在就先不问你为什么会在昨天晚上的时候特地跑到实验室里面去了，那会给你施加压力，影响治疗……不过，如果之后能听到你主动一点把事实都告诉姐姐就好了呢，你说呢？”

‘不……从你说完这句话开始，这就已经不叫主动了好么……’

心里近乎本能地吐槽了一下维魔女这种已经让自己相当无奈的强势态度，乔温的视线默默跟随着维娜移动了起来。

然后，就在乔温的注视下，维娜依然从床边的小凳子上起身，拿过床柜上面摆放着的桃红色小罐，随手揭开了上面的盖子。

‘…！’

见到这一幕，注意力牢牢停留在桃红色药罐上，脑海里闪过某个棉被天使的脸，乔温下意识屏息凝神了起来。

这一刻，他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找到机会把这药罐从维娜手里拿到，然后再传送离开——

坦白来说，这么做的难度稍微有点大，毕竟乔温身上的银龙印记并不是瞬发的，需要掐秒。

而目前，距离自己回到林间小屋已经过了一天多一些这件事，乔温也很清楚。

棉被天使那边已经不适合再拖了。

虽然现在的维娜给乔温的印象已经改变了一些，但是……硬要说的话，也就仅仅只是让乔温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是“容器”，并且多出了一丝丝并不是很重要的安全感罢了。

除此之外，这座林间小屋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让乔温过多留恋的地方。

“好像没剩太多了，干脆一次性用了吧……”

然后，就在乔温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盯住了维娜手里的药罐时，他忽然从维魔女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

虽然此时乔温的思维转变得有些缓慢，但就在他意识到了维娜这句话里的含义之后……只一瞬间，他顿时就感觉大脑嗡的一声，一下子变得空白了起来。

——不剩太多了。

——干脆一次用了。

这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

‘难不成，我昨晚忙活了一晚上才见到的药……这就要没了？？’

双眼缓缓睁大，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时，乔温脸上的表情悉数凝固。

“维、维娜姐……”

不过，乔温并没有急着放弃。

因为他从维娜脸上那并不是太过在意的表情来看……他觉得这种特效药，可能在维娜的手里并不止一罐。

“什么？”

听到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药罐里剩下药粉都一次用掉的维娜，低头看了已经躺回床上的乔温一眼。

“那个、我……要死了吗？”

大脑一片昏沉沉，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要开口直接问‘特效药只有这么一点了吗’的乔温在声音脱口而出之前及时反应了过来，转而换了一种迂回的方法。

在这样开口的同时，脸上近乎本能的浮现出了些许名为害怕和担忧的情绪，乔温紧张兮兮的注视起了维娜。

“没事的哦？有姐姐在，这种药只要材料充足的话，大概一天左右就能再做一些出来，肯定能治好你的。”

不知为何，在接触床单上这个臭小鬼有些久违的依赖目光之后，维娜呼吸没由来的一窒，下一时间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一些。

“……是这样吗，那……姐姐你刚才说这种药只用一天一换，我明明几个小时前才涂了药，不是可以等到明天再涂药吗？”

搞了一点小动作，如愿从维娜的嘴边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之后，乔温维持着脸上的神态，再度张了张嘴，这样开口道。

此时此刻，盯着维娜的手里的那枚药罐，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

厄里莎那边肯定不能再拖了，虽然明天才是第三天，但乔温觉得，等到明天保不准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因此，他打算现在先试着想办法这罐药留下来，然后直接把里面的药粉都交给那个棉被天使来用。

不过，看着药罐里那只剩下最后一小部分的药粉，乔温也清楚，就算把这点药粉带回去，也是治标不治本。

——看来……必须得用神降把那个棉被仔从那边先转移过来了，转移过之后只需要一边疗伤，一边避免被维娜发现就足够了。

伴随着这一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乔温此时脑袋虽然昏昏沉沉，但却已经浮现出了大致的计划。

“明天再涂药么？虽然这样也可以……但是，为什么要特地这样做？”

然而就在这时，乔温忽然感受到了维娜那似乎有些奇怪的目光：“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种药姐姐一天就能做出来，明天的药又不会断……”

再然后，说完这番话后，维娜看着乔温的脸，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他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是想替姐姐节省吗？不过不用担心的哦，现在家里的材料姑且是足够的……至少把阿尔你身上的伤口治好完全没有问题。”

“来，先躺下，姐姐来帮你换药就可以了。”

这样说着，维娜伸出手捏住乔温身上盖着的棉被，就要掀起来。

‘……’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旋即用力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床单，抗拒着被维娜掀开。

“阿尔？……怎么了？”

见到乔温这种反应，维娜顿时愣了一愣，那已经抓住棉被一角的之间微微一顿。

虽然她很轻松的就能掀开被子，但是还是停了下来，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望向了乔温。

“那个……我自己来换药就好了，维娜姐。”

伴随着维娜的目光投来，乔温在脸上适时浮现出了一抹羞愧的神色，反而更加用力的抓紧了床单。

“…不行的吧？突然间在说什么呢，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自己涂药吗？”

纤细的眉毛微微一蹙，在听到乔温这句话后，维娜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请求。

“怎么了？为什么要一直抓着棉被？”

随后，虽然有些奇怪这个臭小鬼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回事，但是维娜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抓住被单的手。

“……”

在维娜的注视下，乔温脸上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纠结。

最终，他就仿佛放弃了什么一样，默默地松开了抓住棉被的双手。

“这样才对，你伤到的地方可是很危险的，如果不仔细换药的话……诶？”

见到这一幕，手里拿着桃红色药罐的维娜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乔温腹部的伤口附近。

然后……她愣住了。

“……”

漂亮的眼眸有些茫然的眨了眨，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白皙美艳的脸蛋上逐渐涌现出一抹不知所措。

注视着乔温伤口更下面一点的位置，望着那犹如帐篷一般，将裤子变为一种自己此前从未见过的夸张形状的某个地方，维娜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浓。

——这个……是什么？

——这个……该不会……？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念头自脑海中浮现碰撞，维娜那原本将要伸向乔温的手微微抖了一抖，徒然僵在了半空之中。

旋即，在意识到了什么之后，那张白皙的脸颊上也罕见地浮现出了一抹红晕，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抱歉，好像刚才一醒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虽然心里并没有升起类似与害羞之类的情绪，但乔温的脸上却依然浮现出了夹杂着些许无助的神色，颇为绝望的偏过了脑袋，将目光从维娜的身上移了开来：“所以维娜姐，你能……让我自己来换药吗？”

“……”

视线定格，维娜的反应慢了半拍。

“对……呢，这边的世界，十五岁就成年了，阿尔……也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孩子了呢。”

然后，她深吸了口气，小小的点了点头，强行压下脸上的红晕，像个贴心的大姐姐一样对乔温点了点头。

“那，姐姐就先去给继续做这种药了，这枚罐子给你放在柜子上……你要自己把药换上，明白了吗？”

“嗯，谢谢维娜姐。”

“……那，就这样。”

浑身微微有些僵硬的站直了身体，在这样说完后，维娜最后看了乔温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卧室。

顺带着还贴心的替乔温关上了门。

尽管全程掩饰得很好，但望着维娜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乔温还是很清晰的从她身上读出了一丝狼狈。

‘这魔女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意外的纯情。’

伴随着维娜的离开，整个卧室里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寂静。

将视线从已经关上的卧室门上收回，乔温先是略为低下脑袋，看了一眼刚刚被自己通过想象强行唤醒的部位，然后又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盯住了一旁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桃红色药罐。

‘哈……虽然少了点，但还是得尽快把这玩意儿给那棉被天使用上才行。’

小小的叹了口气，乔温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然很想立刻把大天使转移过来擦药，不过乔温很清楚，现在还不行。

‘维魔女才刚刚离开卧室，她刚才说她要去准备新的药，时间大概是一天……只要稍微在这里等一下，等到她到了实验室那边做药之后，我这边就可以开始操作了。’

‘毕竟，不管是看书也好，做实验也好，那个魔女只要一专注起来，那么基本上就没心思去管其他事情了，那段时间就是我的时间。’

乔温现在很清楚，不能着急。

一急就容易出事。

即使有神降，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维魔女的卧室，可不是适合神降的地方。

乔温判断出，至少……也要等他到二楼那间自己的卧室里，把门窗关严，将神降时可能会产生的动静尽量遮蔽住才行。

当然，至于‘神降’这玩意儿启动之后到底有没有动静，还没正式使用过的乔温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能尽可能做足保险措施。

……

……

大约三十分钟后。

‘时间已到。’

一楼卧室，全身裹在棉被里的乔温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回过神来后，他下意识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时间正好。

在他印象中，往常维魔女在做一件事情时最多十分钟左右就能完全进入状态，现在已经过了半小时，差不多是时候展开计划了。

‘……呼。’

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乔温缓缓呼了口气，有些吃力的撑着床单再度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下来或许才是最麻烦的时间，大概跟走钢丝没什么区别。’

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桃红色药罐，乔温掀开身上的棉被爬到床边下了床。

‘话说……好重？？’

在伸出手，试探性的要将这枚体积偏小的药罐拿起来时，乔温却愣了一愣。

因为他发现……这个刚才被维魔女单手拿在手上的玩意儿，对他来说好像重得有些离谱。

‘是我自己现在太虚了么？还是这玩意儿本身就很重？’

双手乏力，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有些艰难的将药罐从床头柜上抱起来走向卧室门口之后，乔温几乎是下意识的呼出了脑海中的系统面板，查看起了自己目前的状态来。

【宿主：乔温】

【年龄：15】

【目前所处世界评级：S+】

【固有天赋】

【1：万中无一的演技】

【2：生命力强化（预计寿命2036岁）】

【3：维娜的加护】

【4：神降】

【5：厄里莎的加护】

【6：缪奇的传送印记】

【7：龙之呼吸】

‘剩余生命力已经跌到两千岁了么……不过还好，虽然跌到这种程度了，但看来已经重新稳定下来了。’

‘虽然生命力少了一大截，但只要整体上趋于稳定，那么我身上的暗物质亲和加护就不至于再失效。’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即使把棉被仔召唤了过来，也依然不用担心她身上缠绕的那些暗物质，只需要把她藏好就行了。’

目光从面板上的某一行数据一扫而过，乔温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

反正对来到这边后总共才唯唯诺诺生活了十五年的他来说，这些生命力目前就只是单纯的数字罢了，并没有任何实感。

‘而且……既然神降和加护都还在，那就说明那个棉被天使现在还活着……我得抓紧时间了。’

深吸了一口气，乔温维持着抱住药罐的姿势，开始向着卧室门走去。

吱——

片刻过后，随着一道细微的开门声响从门缝中漏出，乔温已经从室内拧开了门把手，然后趴在门边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向着两端的走廊来回望去。

没有人。

“……维娜已经开始在准备药了么？”

微微眯了眯眼睛，乔温更进一步将半个身子探出卧室，朝着实验室的方向望了过去。

然后，由于实验室的大门昨晚就被维娜完全拆掉了的缘故，此时乔温仅仅只是来到走廊上，便隐隐约约从实验室那边的方向听到了一阵有些模糊的交谈声。

“阿九，把4号和7号的材料拿来给我。”

“明白…！”

此时此刻，似乎除了维娜以外，连同作为助手的阿九也正在实验室那边忙碌着。

“……”

这一刻，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的心情莫名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以往他每次看见维魔女的做实验的时候，总是会产生某种强烈的危机感，会变得相当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过到了现在，在经历过昨晚被维娜亲手从“阿尔”手里救下来之后，他的这种感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淡了许多……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时机正好，就趁着这段时间去二楼好了。’

将思绪收回，乔温再度抱起了刚才被他放在门边的药罐。

此时此刻，原本还以为是药罐太重，试图直接把里面药粉捧在手心里带走的乔温已经意识到，真正重的并不是罐子，反而正是罐子里面装着的那些药粉，这就让现在身子骨不太行的乔温有点难受。

五分钟流逝。

吱——

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开门声，小心翼翼抱着罐子，生怕腹部伤口撕裂的乔温已然来到了二楼，抬起手推开了眼前这间自己不久前还在居住的卧室。

熟悉的景色瞬间映入眼帘。

除了床铺上没有自己的床单和棉被之外，屋内的一切都是乔温熟悉的景色，就仿佛被刻意保存下来了一样。

“嗯……看起来没问题，那就开始吧。”

目光转动，仔细环顾了一通内部的景色，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乔温便抱着药罐走进房间，随手关上身后的门。

哗啦——

嗤啦——

再度将药罐放到脚边，乔温在卧室里迈开脚步，极其熟练的拉起了房间里的几处窗帘。

以往在每次要偷偷确认自己今后的可能需要用到的诸多逃跑路线时，乔温都会下意识的这么做。

尽管当时的他就已经知道这种做法在维娜面前毫无效果，只要被发现一样凉凉，但本着那么一丝丝心理安慰，乔温还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

在做完了眼前的这一切后，由于窗帘的遮光效果较为明显的缘故，此时此刻，乔温的整个卧室完全黯淡了下来，没有一丝丝的光线。

“OK，启动。”

借助着微弱的夜视能力，乔温环视四周，确认一切无误后，便毫不犹豫的启动了天赋。

——神降！

【固有天赋4神降尝试运转中】

【即将将大天使厄里莎强制转移到宿主身边……】

【强制转移失败。】

【因宿主过于脆弱，当前未达到固有天赋4的基础使用标准，启动时间延长，预计17分53秒后可成功转移，本次神降后冷却时长3044小时。】

【倒计时，0小时17分52秒。】

【倒计时，0小时17分51秒。】

【倒计时……】

‘啧，相比上一次在雪山用这个天赋，我明明已经变强了不少，甚至连第五六七个固有天赋都拿到了手，怎么还是17分53秒？’

伴随着熟悉的系统提示不断于脑海中浮现，看着这些提示，乔温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尴尬，也有些诧异。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乔温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等待提示上面的倒计时彻底转变为零的那一瞬间。

【倒计时，0分3秒。】

【倒计时，0分2秒。】

【倒计时，0分1秒。】

【倒计时结束，将强制性启动固有天赋4：神降。】

【正在将大天使厄里莎强制转移到宿主身边。】

嗡——！

在经过了一轮并不算短的倒计时之后，乔温终于如愿以偿的迎来了等待的终点！

骤然间，一缕金色的光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之中涌现，向着乔温的正上方的天花板附近凝聚。

【神降启动完毕，强制转移结束。】

两秒之后，随着最后一轮系统提示浮上脑海，就在乔温的注视下，那团金色的光转眼之间便凝聚成了一团棉被！

不，更确切一点来说，是一团其中包裹着一只大天使的厚棉被……

哗——

望着从距离自己头顶大约三米高的位置凝聚，从天而降的的厄里莎，乔温下意识抬起双手，将这团厚实的棉被接了下来。

身体一如既往的轻。

身上缠绕那些暗物质一如既往的痛。

“…？”

感受着这些相当熟悉的触感，望着目光朦胧，一脸迷茫探出棉被、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大天使，乔温深吸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厄里莎大人。”

下一刻，与听见自己声音后浑身微微一颤回过头的大天使四目相对，乔温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平和的笑容：“您该吃药了。”

第066章：她笑得很可爱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

时间稍稍倒退回几分钟前。

在这个时候，神降尚未启动，金色的光环尚未将厄里莎的全身环绕。

在天色微亮的荒野之上，她还安静的呆坐在原地，四周有着张牙舞爪的黑雾缭绕。

“那个……厄里莎大人，这个给您。”

耳边传来有些陌生的声音，厄里莎抬起脑袋望向眼前，那不知不觉间已经昏昏沉沉的眼眸微微睁开，默默地盯住了面前的黛儿。

在安静了片刻，目光慢了半拍注意到对方手里正抱着自己最喜欢的两件东西后，厄里莎抬起纤细的手臂，从不会让黑雾波及到对方的角度接过了棉被和枕头。

随后，控制着愈发迟钝的身体将棉被包裹在身上，怀里抱住松软的抱枕，厄里莎便重新垂下脑袋，再度陷入了自己那即将濒临极限的世界里。

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自己的感官已经迟钝到连神下生物的靠近都没能及时感知到以后，大天使的眼眸中逐渐掠过了一抹无奈。

她很清楚，现在自己这个状态，大概已经没有办法再履行那个契约了吧。

厄里莎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

别说做保护者了，仅仅走在一起都会给那个人类添麻烦。

明明她还觉得那个人类作为雇主来说很不错的，既愿意主动将契约外的生命力分给自己，又很知道进退，虽然胆小了一点，但是……并不讨厌。

……自己有生以来回应的第一份契约，结果连一个人类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连一个人类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大天使本就一直强撑着的心气莫名低落了一些。

而就在这一刻，随着心气神的低落，厄里莎那本就运转迟缓的思维变得愈发朦胧。

累了……

好累……

早知道就不答应那个人类了，现在放弃挣扎，就这样解脱了就好。

不对……在更早以前，自己就不应该回应那个人类的召唤，不应该对“活着”抱有期待。

努力坚持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生一件好事。

连一次能令自己想要露出笑容的事情都未曾发生。

明明很清楚连那个“姐姐”都救不了自己，也很清楚那个不靠谱的雇主更没有什么希望……之前的自己为什么还要答应那个人类继续坚持下去呢？

果然……到最后连脑袋也被影响得不正常了？

“…那个，厄里莎大人，虽然我这个局外人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请不要这么简单就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大天使的耳边再度传来了那道听起来有些陌生的女孩声音。

“……？”

略微抬起脑袋，厄里莎便注意到，先前将棉被和枕头递给自己的黛儿不知为何并没有离开。

这个陌生的女孩此时正全身微微紧绷，小心翼翼的站在黑雾的笼罩范围边缘，用有些担忧的目光望着自己。

“那个，虽然坚持下去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是如果放弃了的话，就一定会迎来坏的结果了……”

此时此刻，厄里莎在和眼前的陌生女孩四目相望之后，她便听到了对方这隐约有些蹩脚的安慰。

作为神祇，虽然刚刚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几天，但是像“通过基础概念感知，以及对面说话时的各种表情和语气来判断对方想表达什么”这种简单的技巧，厄里莎当然很清楚。

这也是她和大多数神祇一样，不会特地去学习异世界语言的根本原因。

到目前为止，唯一有几次让她在无意间读错了概念的……也就仅仅只有那个不靠谱的雇主罢了。

不过……现在的这个，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会在眼前这个陌生女孩的手里。

为什么这个陌生女孩会出现在这里，会像现在这样安慰自己？

身体好沉，脑袋也好沉，感觉已经有好多东西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全身包裹在松软的棉被里，厄里莎只是这样安静的注视着黛儿。

“啊……等、请等一下？那个，厄里莎大人，难道您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就仿佛是注意到了大天使双眼中的陌生情绪一样，黛儿眨了眨眼睛，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一阵愕然。

“……”

不过，对于她的反应，大天使依然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

“那个，我是之前在雪山上和您见过面的、那个……巨龙巢穴里的黛儿，黛儿·尤纳多。”

被大天使这样盯着，黛儿莫名感觉有些心堵。

但在犹豫了片刻，脑海中蓦地闪过之前那个人类传送离开时那几乎明示拜托自己看好大天使的眼神，她还是主动地再一次向面前的大天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

然后，黛儿便注意到，眼前的天使大人那雾蒙蒙的双眼中浮现出些许思索的神色，在接连眨了三次眼睛后，望向她的眼神这才稍稍有了变化，似乎总算是回忆起了什么。

“您……已经记起我来了吗？”

见到这一幕，黛儿也小小的松了口气，这样询问起了眼前的大天使。

“……”

这一次，全身都捂在棉被里，只露出脑袋的厄里莎小小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记起来了。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儿……似乎就是不久之前被她把脸按进雪里的那个女孩儿。

“那就再好不过了……那个，请在坚持一下，那个人类大概现在也还在努力吧，如果您觉得无聊的话……我也可以陪您说一说话的。”

这样说着，黛儿稍稍后退了一小步，在距离黑色雾气稍远一些的位置原地坐了下来。

这个距离下，即使那些黑雾突然间暴动起来，黛儿也有及时避开的时间差。

而就在黛尔坐下之后，她便感受到了来自大天使的疑惑目光。

——你…为什么要过来这里？

见陌生女孩依然没有离开，反而就地坐了下来，厄里莎感觉有些奇怪。

因此，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并没有怎么在意过的她一如既往的没有开口，但却已经将那夹杂着这一含义的视线投向了黛儿。

这个女孩儿，没有看自己身边的这些东西吗？

……难道，是之前脸埋进雪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脑袋？

“…那个，请不要用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是鼓起了好大勇气才这样做的……”

明显感觉到了大天使目光中的第二层含义，黛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然后才继续说道：“除了棉被和枕头以外，您现在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人类呢？

对于黛儿的询问，厄里莎依然沉默的注视着她。

从沉眠中苏醒，此时此刻的厄里莎虽然已经通过两人之间那名为契约的联系感应到了乔温的大致方位，但却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只知道那个人类大概已经像之前说到的那样去做某件事情了。

而且……如果不是腹部先前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的话，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大概还会处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

虽然由于实力差距的缘故，厄里莎可以单方面屏蔽，不让乔温感受到自己此时的状态，但很显然，乔温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此时此刻，厄里莎很清楚，那个人类……又受伤了。

在和她订下召唤的契约后，单单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这就已经是……第二次了。

又是一次失格，又有一次没能保护好契约对象。

“我想告诉您的也是这一点，你说的那个人类……他在一天之前就已经去给您找解药了，再过不久就会回来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请再坚持一下。”

另一边，在被大天使用目光询问了以后，黛儿也用力的向她点了点脑袋，如此回答道。

不知为何，此时在近距离面对这位大天使时，黛儿却发现自己意外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而她很清楚，紧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而是另一种别的什么东西。

可具体是因为什么而紧张，现在的黛儿却又并不是很明白。

反正就是紧张。

尤其是在注视着眼前的厄里莎，脑海中回忆起了这位大天使不久之前那醒来后毫不犹豫燃烧本源的耀眼身姿，她就莫名变得更加紧张了。

——是因为憧憬吗？

——还是说，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那个，除了那个人类以外，如果厄里莎大人您还有什么疑惑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就仿佛是为了缓解这种情绪一样，黛儿清了清嗓子，主动继续向眼前的大天使沟通了起来。

——不用了。

然而这一次，她所迎来的，却是大天使十分平静的疏远视线。

虽然并不讨厌眼前的女孩，但厄里莎却并没有要继续和她交流的想法。

除了从刚才开始就能隐约感受到的、来自不远处那头巨龙的警惕视线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并不能让她产生些许名为亲切的感觉。

很陌生。

此时此刻，伴随着雇主的离开，厄里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明的孤独感。

在不久以前，在和“姐姐”分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而现在，在醒来后看不到和这个世界里和自己唯一有关系的乔温以后，依然是这样。

好讨厌。

这种感觉……好讨厌。

脑袋重新垂下，脸颊贴在怀里的抱枕上，嗅着那上面隐约残留着的些许人类的气味，厄里莎默默闭上了双眼。

自从有意识起，她很少感到不满或者生气之类的情绪。

但现在，她心里的不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堆积。

那个人类……当时明明已经读懂了自己眼睛里的意思，明明也知道自己并不想再继续挣扎下去，却还是说出了那种奇怪的话，让自己在这里待着，独自一个人待着。

生命终点的最后一刻，陪在身边的却是自己并不认识的人……

这和曾经与“姐姐”分开……被“姐姐”抛弃后孤独一人的感觉，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类，讨厌。

“姐姐”也讨厌。

总之就是讨厌。

全部都讨厌。

尤其是那个人类。

明明没有谁期待过他能做到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熟悉的人能在注视着自己离开后还记得自己，还能在不久之后的将来偶尔回忆起自己，仅此而已。

“…！”

眼睑低垂，碧绿色的双眸中，那名为“不满”的情绪更进一步升温。

但、就在这时候，一缕金色的荧光忽然从厄里莎的眼前一晃而过。

旋即，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四周凭空浮现出来的金色荧光笼罩环绕。

“……？”

望着这一幕，察觉到这些金色荧光的本质，厄里莎愣了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脑袋，望向了远处的雪山方向。

哗——

金色的光连同棉被与厄里莎本身一并包裹、流转。

随后，两秒钟过去，脸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的厄里莎并没有再挣扎，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

旋即，随着眼前的视野骤然一变，厄里莎便感觉到全身上下都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失重感。

不过，这种失重感也很快就消失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半空中接住了自己。

“好久不见厄里莎大人。”

紧接着，伴随着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大天使浑身微微一颤，近乎本能地抬起了脑袋。

然后，她便与已经近在咫尺的、讨厌的人类四目相望了。

再然后，她又看到这个讨厌的人类对自己露出了讨厌的笑容。

“那个，您该吃药了。”

……

……

“天使小姐……忽然间走掉了？”

另一边，在刚刚将手里的棉被递给大天使不久，然后便看见厄里莎全身被一缕金色的光芒笼罩环绕消失之后，黛儿脸上神色稍稍显得有些茫然。

——那是传送，她被人通过某个联系强行传送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不远处警惕观察着女儿和大天使交流的巨龙缪奇也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也随之于黛儿的脑海中浮现。

“传送……么？”

听到这句话，黛儿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乔温的脸，本能的回头看了巨龙一眼：“难道就是那个人类……”

——嗯，确实，在吾的判断里，这个状况下还能做到这件事的，大概只有昨天离开的那个人类了。

被可爱的女儿望着，在转动着有些昏昏沉沉的思绪得出这一结论之后，巨龙缪奇也愣了一愣。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人类已经找到治疗这个天使的方法了？

“真的？？那……也就是说，那个人类已经有把握救下厄里莎小姐了……？？”

和巨龙缪奇一样，在意识到大天使就是被乔温强制转移过去之后，黛儿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明媚了许多。

然后，几乎是本能的……她又转动目光，将视线投向了身旁同样被暗物质侵蚀着的巨龙。

“缪奇大人……如果这次厄里莎大人能得救……那您的身上的这些伤势，说不定也能……”

此时此刻，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想法，黛儿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说呢，虽然在印象中是和眼前的这位巨龙第一次见面，而且见面的印象甚至比之前在雪山上和那个人类时还要差……但是，黛儿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位缪奇大人根本就不会接下保护大天使的委托，也更不会把传送的印记交给乔温。

——是这样的呢！吾可爱的女儿哟……你刚才……莫非是在担心吾？？

然后，就在黛儿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出了自己脑海中的猜想之后，巨龙缪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顿时就猛地睁大了双眼，那暗金色的瞳孔中只一瞬间便涌上了名为“狂喜”的情绪。

似乎……比起身上的侵蚀状态可能有“救”这一点，他更加在意的反而是黛儿这一边。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刚才那一幕可是在见面之后，自家这可爱的女儿第……一次主动替自己着想？？

“那个……缪奇大人？最基本的感恩我还是知道的，请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好吗？”

和巨龙缪奇明显亢奋起来的视线互相接触，黛儿先是错愕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尽管对于这份“素未蒙面”的亲情没有什么实感，但在黛儿健康成长的这十多年里，梅比斯姑且教导了她什么叫做感恩。

在这种时候联想到这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然后，缪奇大人您觉得我刚才提到的那件事……存在实现的可能性吗？”

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黛儿先是看了一眼巨龙缪奇，然后又下意低头看了一眼身旁还在水晶中沉睡的、让她莫名感到亲切的母亲……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吾可爱的女儿，很遗憾，虽然吾从逻辑上来判断，那个人类现在在还不到三天的时候就把天使传送过去，可能确实是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但……

——吾并不觉得那个人类能成功，连一丁点的可能性都没有。

在黛儿的注视中，巨龙缪奇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吾可爱的女儿啊，吾知道你也很担心你的母亲，吾也很担心她，但是……说实话，依芙妮的症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比吾还要严重。

——如果将吾比作被侵蚀的一方，那么……依芙妮她则更加倾向于受到了某种诅咒，变成了一种被暗物质纠缠的“源头”，变成了侵蚀别人的一方。

——先不提那个人类不到三天时间就把天使传送过去是打算做什么，吾可爱的女儿啊，为什么你会认为……他只要将天使带走就能治好？

——这可是……连吾都束手无策的东西啊。

这些，都是巨龙缪奇此时的真正想法。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那个人类三天没有音讯，直到那个天使彻底离开之前都没脸再回来这边的预判。

原本，他还打算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边直接强行开传送门把那个人类抓过来，然后让可爱的女儿看看那个人类的无能……结果他没想到这才一天多一点，那个人类居然就主动把天使转移了过去。

当然，尽管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但缪奇依然觉得那个天使没有任何获救的希望就是了。

毕竟，按照他的估计，对于暗物质这种出现时间“算不上太长”，却连神力都只能暂时做到压制的、诡异到了极点的东西，即使以神祇的漫长寿命来研究，要想找到针对性治疗的手段，没有个数万乃至数十万年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些时间能产生作用的前提……是这些暗物质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更高规格的变异，外加进行研究的神祇有充足的神力来全程全方位的压制这种东西。

否则的话，要想取得针对性的成果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诶？”

另一边，被巨龙缪奇这样一问之后，黛儿也愣住了。

略微泛着一抹银色色泽的眼眸微微眨动，夹杂着些许茫然的表情浮上了她的脸颊。

因为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巨龙缪奇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对呀。

为什么……明明连龙神都束手无策的东西，她会在潜意识里认为那个比自己还弱的人类……能有办法治好？

霎时间，明亮的眼眸中蒙上一层疑惑，黛儿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一丝丝不协调，她忽然感觉有些好奇，反而更进一步仔细思考了起来。

她也很疑惑，为什么在自己的潜意识里，那个人类治好大天使的可能性甚至比龙神还要高？

‘我在潜意识里会觉得他能成功……是因为我在雪山上的时候被他指挥着天使小姐欺负过，导致我本能地把他的能力放在了一个偏高的位置上吗？’

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念头，黛儿仔细思量了片刻，然后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不是这个。

就算在雪山上被欺负了……那也是天使小姐动的手，即使潜意识里会高看对方……那也是高看天使小姐才对……

才不会高看那个贫弱的的人类。

‘那……是什么原因？难道是脖子上的这个，让我本能的期望着他能成功？’

无意识间摸了摸脖颈上缠绕着的一缕丝带，黛儿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奇怪。

因为她认为……这个好像也不对。

如果真的是因为共生环的话，那她觉得自己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更多的应该是担忧。

担忧那个人类搞砸了连累到自己，而不是这种毫无根据的信任……

‘……嗯，那到底是为什么？’

黛儿的眉毛越蹙越深，脑海中思绪不断涌动。

随后，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的时候——一抹画面忽然闪过了她的脑海。

不，与其说是画面，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声音……还有气味。

自己哭的声音，以及那个人类衣服上的气味……

“……？！”

浑身在一瞬间绷得紧紧的，在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一幕后，黛儿双眼猛地睁大，白皙的脸颊上不受控制的攀上了一抹红晕——

——怎、怎么了，吾可爱的女儿？？

这一刻，一旁的巨龙缪奇明显注意到了自己女儿那有些奇怪的反应，顿时愣了一愣，莫名也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

然而，巨龙缪奇这不问还好，这刚一开口，他便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满脸通红的转过脑袋瞪了自己一眼。

咚咚咚——

一瞬间，巨龙缪奇顿时也感觉心跳加速！

当然，这是从坏的意义上来讲的。

因为他刚刚从自己可爱女儿那一抹眼神里所察觉到是……是好感度降低的征兆！？

为……为什么？！

“那个，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

就在这时，在这片荒野上距离巨龙缪奇和黛儿稍远一些的地方，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女人的声音。

‘？’

“诶？”

那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十分清晰的隔着一段距离传入到了缪奇和黛儿的脑海之中。

下一刻，巨龙缪奇和黛儿徐徐转过脑袋，望向了先前传来声音的地方。

此时，就在巨龙缪奇此时的警戒线稍远一点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金发披肩的人类女性。

‘……？？’

“……？？”

与此同时，在视线集中到这个人类女性身上的身后，巨龙缪奇和黛儿都是不约而同的愣了一愣。

因为在这一刻，不管是缪奇还是黛儿，他们的脑海中均是下意识地将眼前的这个人类女性和刚刚才离开这里的大天使重叠在了一起。

明明模样完全不同，但这两人之间的第一印象……却莫名的有些相似……

“您就是缪奇大人对吧？向您致意。”

与面前仅仅一枚瞳孔就比自己的身体更为庞大的巨龙四目相对，人类女性捏住裙摆，缓缓低了低头。

——吾的名字确实是缪奇。

——人类……你给我的感觉有些特殊，你是谁？

明显从不远处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巨龙缪奇缓缓眯起了眼睛。

虽然未曾察觉到敌意，但由于可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此时都在身旁的缘故，他当即对眼前这个来意未知的奇怪人类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请不用这样警惕，缪奇大人，我并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我是来帮助您的。”

对于巨龙缪奇那颇具压迫力的视线，人类女性指尖松开裙摆，双手搭在身前，回以犹如教科书般的圣洁微笑。

“我叫埃尔西娅，是人类帝国利塞壬的圣子。”

在这样自我介绍的期间，埃尔西娅先是将夹杂着些许惊喜的目光投向了正站在巨龙身边的黛儿，然后才重新望向缪奇，继续补充道：“我这次过来的缘由，大概和这位可爱的小姐有关。”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那因为神降而产生的金色光芒逐渐散去。

整个房间内部的环境再度于黑暗中沉寂。

不过，黑暗的到来无论是对乔温还是大天使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在从大天使处获得了加护以后，此时的乔温已经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夜视能力，至少对于自己身处自己三米之内的景色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和怀里被棉被团团包裹着的大天使四目相对了。

再然后，当注意到此时这位大天使望向自己的眼神时，他眼角猛地一跳。

因为此时此刻，从那对碧绿色的眼眸之中，乔温只读出了一种东西。

一种在通常情况下被称为“怨念”的东西。

怎么回事？

乔温总感觉，这个棉被仔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等、等等，厄里莎大人？怎么了这个眼神……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惹得您不高兴了吗？”

嘴角略微扯了一扯，在勉强维持着那一抹还算自然的笑容同时，乔温也有些不确定的张了张嘴。

“……”

碧绿色的眼眸安静的凝视着乔温，在将眼前抱着自己和棉被的人类盯得表情逐渐有些僵硬之后，大天使才默默撇开了视线。

虽然很不开心，但不知为何，在忽然间见到人类的脸之后，她感觉心情莫名轻松了一些。

连带着那份一直在胸口处萦绕着的孤独感，似乎也在这一刻减轻了一些。

这个人类……姑且还是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满足了自己小小的期待。

虽然还是很不开心，但是能忍耐。

‘这棉被仔看来心情不是很好……也对，任谁伤势重成这样心情都不会太好。’

在隐约间察觉到了大天使此时的状态之后，乔温倒是感同身受的理解了。

毕竟，虽然不是本意，但现在他自己也正在感受由暗物质带来的痛楚。

“那个……厄里莎大人，事不宜迟，请先治疗一下……把药擦一擦吧，这样一来，您现在的症状应该就能缓解了。”

并不打算在这种细节上过多纠结，乔温很快便将思绪拉回正轨。

看着全身黑色雾气缠绕，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

旋即，在听到了乔温的这句话后，刚刚才移开视线的厄里莎又再度微微偏过脑袋，用有些茫然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那疑惑的模样，那稍稍有些愣住的模样，就仿佛正对乔温说“什么治疗？”一样。

“不，就算您用这种茫然的眼神盯着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时候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注意到大天使眼眸里夹杂着的些许神采，乔温也愣了一愣，下意识开口道：“总而言之，将您从转移到这边来，本身就是为了给您治疗伤势的。”

“换句话说……我已经拿到能治疗您身上伤口的药了，怎样？惊喜吧？现在就给您擦上，请放心吧。”

在像这样补充了一句后，乔温再度向近在咫尺的大天数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旋即，他略微动了动身，准备将大天使先放下——然而就在他刚刚这样做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腹部传来了一阵刺痛！

那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扯开了。

不……不是仿佛，而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而撕裂了。

“…草。”

手上的动作徒然僵住，虽然脑袋昏沉沉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潜意识里很爱护自己身体的缘故，乔温敏锐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并不太方便发力。

一旦来硬的，大概刚刚才裂开的伤口立刻就会越裂越开，形成某种恶性连锁……

“那个…厄里莎大人，您现在能自己动吗？我是指下地。”

于是，乔温眨了眨眼睛，默默用有些尴尬的目光瞥向了怀里几乎全身裹在棉被中的大天使。

“……？”

在与乔温的视线接触以后，大天使脸上的神色先是有些迷茫的愣了一愣。

然后很快的，她便表情舒展，小小的叹了口气，仅仅是将有些轻蔑的目光投向乔温。

人类……还是那个不靠谱的人类。

虽然完全不觉得眼前这个人类已经找到了能治好自己的方法，不过……她还是很配合的照着做了。

先是纤细的双手绕过脖颈环住乔温的脖子，在找到借力点之后，感觉身体很迟钝的厄里莎也缓缓的挪动着双腿，重新踩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不过，在松开了乔温以后，全身黑雾缠绕，随着那强烈的迟钝和无力感涌上全身，她顿时又微微一阵摇晃，有些站立不稳了起来。

“等、厄里莎大人……您没事吧？”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微微一跳。

“……”

不过，厄里莎很快便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法。

全身包裹着棉被，她撑着正好就在她身旁的床沿，动作轻柔的坐在了已经没有床单铺垫的木质床边上。

“…很好，请就在那里稍等一下，马上就把药拿给您。”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稍稍松了口气。

旋即，在大天使投来的视线中，他略微侧过身，转头看向了脚边的那枚桃红色药罐。

‘这玩意儿也怪重的，我得小心点儿拿……’

深吸一口气，乔温以不会牵扯到伤口的姿势缓慢的蹲下身体，然后伸出双手将桃红色的药罐用力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天使身边。

啪嗒。

末了，在花了相当大的功夫，在大天使愈发疑惑的目光中，乔温以某种奇怪的姿势一摇一晃的将药罐抱到了床边，轻手轻脚的放下。

做完这一切后，乔温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很好……这次没有扯到伤口。

到了现在，连搬个东西都束手束脚的乔温也再一次意识到，被暗物质这种玩意儿侵蚀之后到底有多危险。

危险性先不提，只要中招，什么侵蚀同化、什么肢体乏力，精神出走之类的症状直接就一并涌上来了，严重的程度更是连神祇都顶不住。

即使他乔温现在通过维娜的缘故，有了能针对这种东西的加护和特效药，但却依然连最基础的治愈术都不敢用，在恢复期间也只能像个受了伤的普通人一样每天擦药，然后等待着侵蚀程度一点一点好转……

这也太麻烦了。

摇了摇头，乔温收回思绪。

“厄里莎大人，那个……麻烦您把伤口附近的衣服稍微掀起来，让我看看。”

叹了口气，乔温一边这样提醒了大天使一句，一边伸手将桃红色药罐的盖子揭了开来。

旋即，在黑暗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里面那仅仅只剩下一小撮的沉重药粉，以及一把小小的勺子之后，乔温径直将手伸了进去。

大量两三秒后，他整个右手颤颤巍巍的捏住小勺子，直接将这些为数不多的药粉直接都一勺挖了出来。

旋即，乔温转而望向身旁半坐再床沿上的大天使。

“…厄里莎大人？快点掀衣服呀？”

然而，不知为何，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再重新看向厄里莎时，乔温却发现这位天使大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听他说的那样将伤口露出来。

纤细的身体依然全数包裹在棉被里，此时此刻，她只是微微仰起脑袋，用相当不解的目光注视着他。

——为什么会认为这种奇怪的粉末……能够治好连神力都压制不了的伤？

那微微眨动着的，明显已经疑惑到了极点的眼神就仿佛正在对乔温说着这句话一样。

“额……那个，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这种药粉对您还有没有效果……但是我觉得有试一试的必要，总之您就当作被我骗了先试一试吧。”

注意到这一抹眼神，乔温完全能理解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顾虑。

毕竟虽然已经通过神将强行将这位大天使召唤到了身边来，但是乔温其实心里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身体的强度和神祇天差地别，或许对他有效的药到了神祇身上就会变成废料，甚至于反过来恶化加重病情……

不过，不管是对现在的乔温还是厄里莎来说，现在也都只能赌这一把了。

“……”

漂亮的眼睛微微眨了一眨，在听到乔温这样说完以后，厄里莎那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想通了这个道理。

下一刻，虽然脸上的表情本能地有些排斥，但她还是十分配合的松开了原本抓住棉被角的双手，将上半身暴露在了棉被外。

旋即，在乔温的注视下，她将有些软绵绵的手伸向了腰间已经浸血的衣摆，指尖捏住，稍稍向上掀了起来。

“……看来恶化的有点严重啊。”

伴随着厄里莎的这一举动，乔温也得以再次近距离的观察起了这位大天使腹部的伤口。

雪白的小腹上，黑色雾气缠绕，一道略微有些偏斜的狰狞伤口刺激着乔温的视觉神经。

坦白来说，这个伤口的恶化程度……已经到了光是看一眼知道十分严重的地步了。

而且……除了严重以外，伤口的位置也有些敏感。

这条斜着的伤口下半部分还好，直接蔓延到腰肢附近就停下了。

但是……上半部分就显得相当麻烦了。

因为光是从乔温的角度看，那伤口的一端就已经快要触及哺育生命的部位了。

“厄里莎大人……要不，您自己来涂药？”

犹豫了一下，乔温将颇为沉重的药勺递到大天使手边，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她。

说实话，乔温并不是到了这种时候还会在意这类细节的人。

此时促使他选择主动交勺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担心待会儿自己仔细涂完了药之后，发现这些自己冒了这么大险才勉强拿到手的药粉对于神祇毫无作用。

如果事情真演变成那样，那他估计自己到时候的心态就算再好，肯定也憋不住要炸。

因此，现在的乔温打算再把勺子交给眼前大天使后，便自己先离开卧室，去卧室旁边的那个房间待上一会儿，等一小段时间过后再回来看情况……

“……”

然而，令乔温没想到的是，他如此绅士的举动……竟然又换来了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的轻蔑视线。

并未有接过药勺的意思，厄里莎的双手依然维持着掀起衣摆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过，唯独那对安静的眼眸倒映着乔温此时的脸。

她早就仿佛已经看透了乔温此时的算盘一样，脸上的表情明显涌上了一抹蔑视。

“…我知道了，那还是我来吧。”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乔温脸上一黑。

他也已经意识到，和心里忐忑的自己相比，他眼前这个作为当事人的棉被仔……反而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对他这花了老大力气才拿到手的特效药……毫无任何期待。

‘……算了，也对，该来的躲不掉。’

见状，乔深吸一口气，然后略微晃了晃脑袋，将脑海里最后的一丝迟疑挥掉。

旋即，他右手紧紧握着勺柄，一点一点将盛满药粉的勺口探向了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伤口。

在途中乔温便注意到……那些原本还缠绕在大天使附近的黑色雾气在接触到药勺上面的药粉之后，竟是微不可察的挪出了一个小洞，就像是在避开这些被维魔女制作出来的药粉一样。

见状，原本心里还有些没底的乔温顿时双眼微微一亮，不再迟疑，直接将勺口抵在了厄里莎的伤口附近。

“……”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勺比较凉的缘故，乔温很明显注意到眼前的天使大人近乎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微不可察的跳动着。

不过乔温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歪，抖。

在见到刚才的现象，意识到这些药粉确实很有可能对神祇也有效果之后，他毫不犹豫将药粉沿着厄里莎的伤口一点一点的均匀洒落。

“噢……”

然后，一道稍稍惊讶的声音便从乔温的嘴边漏了出来。

因为他发现，明明才刚刚洒了一小部分药粉在伤口上，但那些缠绕在大天使四周的黑色雾气……似乎直接就在这一瞬间变得淡薄了一些！

虽然仅仅只是微妙到一不注意就会忽视的程度，但……确实生效了！

“……？”

与此同时，同样察觉到伤口处传来了些许异样的感觉，刚刚才闭上眼睛不久的厄里莎也近乎本能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当她也注意到随着乔温仔细的在自己伤口附近将药粉涂抹，自身四周的萦绕的暗物质规模都开始有了减弱的迹象以后，顿时相当惊讶的睁大了双眸。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起脑袋望向了眼前的乔温，似乎是在疑惑乔温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很显然，她并不认为这种东西本身的存在会和乔温有什么联系。

“怎么了厄里莎大人？您没事吧？”

然而，感受到来自厄里莎的目光，乔温却完全没有要正面回答她的意思。

这个，说不出口啊。

自己堂堂一个表演家，结果到最后演技毫无作用，还是通过最惨最丢人的苦肉计才拿到了这些药——这种丢人的事实乔温自己可说不出口。

如果通过卖惨能得到什么好东西的话乔温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不过现在，对于眼前这个已经完全能称之为自己私人保镖的大天使，乔温毫不犹豫的将这件事咽进肚子里。

“噢天呐……这可真是令人吃惊，没想到我这种人手里的药都能对伟大的厄里莎大人产生帮助，真是诚惶诚恐……嗯，诚惶诚恐……”

因此，他反而在一边仔细维持着手上涂药动作的同时，一边神色从容，用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语气这样张了张嘴。

“……？”

不过，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涂完药粉，并且正好说完这句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话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迎上大天使那夹杂着名为“不愉快”或者“不满”的视线。

后者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有看，而是不知何时微微垂下了视线，一言不发的盯住了他的腹部。

在那里，睡衣的衣襟上似乎隐隐多出了一些污迹。

“厄里莎……大人？”

注意到这一幕，望着脸上神色似乎有些奇怪的大天使，乔温有些疑惑。

在犹豫了片刻后，他刚一准备开口，便见到眼前涂完了药的大天使已经以一种比刚才明显敏捷了一些的速度伸出手，抓住了他身上的女式睡衣。

怎么说呢，由于之前身上穿的衣服早就坏掉了，昨晚乔温在被救下之后，为了处理他身上伤势而忙碌了好一阵的维娜全程都没有离开她身边，就连给乔温替换的睡衣都是直接从自己卧室里随便拿出的宽松睡衣……

不过，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此时此刻，望着眼前忽然伸手抓住自己衣服的大天使，乔温没由来的愣了一愣。

‘这棉被仔……在做什么？’

正当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一疑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腹部微微一凉，睡衣的下摆已经被棉被天使的指尖捏住，毫无阻碍的掀了起来。

“等…等等？厄里莎大人？”

这一刻，眼底的茫然更甚一分，盯着眼前的大天使，乔温也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

然而，在以一种有些强势的态度掀开乔温睡衣之后，大天使并没有再继续对他做出任何举动。

她仅仅只是看着。

在看清了乔温腹部上的那道同样涂满了药粉的、似乎不久前刚刚还产生了撕裂正在渗血的伤口时，她浑身近乎本能地僵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之前让她感觉隐隐作痛的腹部，然后又重新仰起脑袋望向了乔温。

‘……要遭，这棉被仔估计又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

注意到这一幕，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的乔温顿时脸色微变。

在经历过树洞藏身以及通道里的凯恩和卡蜜拉之后，他可是很清楚的，这个棉被仔有的时候……那简直是把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甚至必要时刻连本源都能毫不犹豫的炸掉。

现在又让这家伙看到作为雇主的自己受到这种伤……乔温总感觉要出事。

这家伙……该不会又准备伤还没好就冲下去找维娜单挑吧？

“……”

只不过，当乔温抱着这样有些忐忑的心情迎上厄里莎的视线之后，他却忽然愣了一愣。

因为在这一刻，从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双眼中，乔温并未发现有任何类似于“愤怒”或者“不愉快”的神采。

她似乎只是单纯的用有些呆滞的目光注视着他。

——伤口……是因为我的错吗？

稍后，从那双微微闪烁着的眼眸中，乔温读出了这样的含义。

“……呵，厄里莎大人您想多了，我可是智者，在与那个魔女的千层博弈中更高一层的胜利者，怎么可能做出你想的那种蠢事，这只单纯的刀伤而已，上面的药粉也只是我打算提前试试看保质期过了没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一瞬间，莫名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的乔温当即一摇头，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

但是……就在下一刻，随着被扯住的睡衣一摆忽然传来一阵不似病弱女子能够发出的力道，乔温便眼前一花，整个身体失去平衡。

短暂的失神之后，等到乔温重新回过神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面前的棉被天使拽着按倒在了床铺上。

床铺上没有床单，背后传来的触感不是很舒服，又冷，又硬。

不过现在的乔温并没有余裕来在意这种细节。

“……厄…厄里莎大人？请不要这样……您冷静一点好不好？”

望着已经坐在自己双腿上，目光注视着自己，将指尖伸向自己腹部的大天使，他莫名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这个棉被天使突然间是怎么了。

此时此刻，盯着脸上神色明显反常的大天使，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得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安静的看着。

然后，随着那一抹之间触碰到伤口附近的完好皮肤后，乔温便感觉到那里的皮肤下陷，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挤压感。

滋——

下一刻，随着一道细微的黑色雾气从腹部的伤口处被挤出，乔温便注意到身上这位天使大人的表情完全变了。

脸颊上的表情再一次凝固，她怔怔的盯着乔温，咬住嘴唇，碧绿色的瞳孔中盈满了迷茫。

但是，很快的，那张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开始发生转变。

茫然，惊愕，呆滞，手足无措，轻蔑，强行轻蔑，忍耐，忍耐，忍耐……

随后，那双瞳孔中的迷茫，也逐渐被某种乔温从未见过的神采所置换。

“……”

最终，望着那微微咬住的温润唇角，感受着从厄里莎那有些雾蒙蒙的双眸中投来的视线，乔温也第一次的、从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脸上见到了那莫名有些奇怪的笑容。

第067章：抱

利塞壬国境外，荒野之上。

巨龙，龙女，人类，人类。

——我这次过来的缘由，大概和这位可爱的小姐有关。

伴随着这样一句话从埃尔西娅的嘴边吐露，现场的温度骤降，原本就算不上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了起来。

——人类，你是在挑衅吾？

暗金色的龙瞳微微眯起，冰冷的杀意在周身迅速弥漫扩散，头颅抬起，粗壮的龙尾微微晃动，他好整以暇的俯视起了眼前的人类。

“那个……所以刚才不说过请您不要误会了吗？我姑且是和立场相同的同伴哦？”

不过在被巨龙缪奇这样的眼神盯住以后，埃尔西娅倒是依然神色如常，反而用夹杂着更多惊喜的视线投向了巨龙缪奇身旁的黛儿：“看缪奇大人您现在的反应，这位可爱的小姐确实就是您的女儿了呢？”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您和我们利塞壬的公主的孩子。”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也将目光扫过黛儿身旁的那一面水晶，然后才再度仰头望向眼前如山岳一般庞大的巨龙，与那对硕大的龙瞳四目相对：“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您……大概再过不久就准备重新沉眠了，对吧？在那之后难道就不会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吗？”

——人类，不要和吾绕圈子，直接说出你的来意。

——还有，吾还未沉眠之时，这片大陆上可没有一个叫利塞壬的人类国家。

在听到“沉眠”这两个字以后，巨龙缪奇顿时稍稍眯起了眼睛。

“您当然不知道，毕竟利塞壬是在一万年前才正式建立的，那个时候人类才有了独立生存的可能性。”

“不，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那个，缪奇大人？我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您应该也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才对吧……？难道是在故意装作没有听出来吗？”

将巨龙缪奇的反应尽收眼底，埃尔西娅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重新看向眼前的巨龙，沉声道：“作为我们利塞壬公主的直系血脉，我希望您在沉眠之后，能将这位可爱的小姐托付给我们保护……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小小的建议。”

——什么…你让吾把重要的女儿，交给你们这些不向杂鱼神祇谄媚就活不下去的人类国家来保护？

——敢说出这种话，要不是你身上让吾感觉有些不对劲的话……杀了你哦，小鬼。

“要不要跟我来，这件事应该是有这位可爱的小姐自己来决定的，不是吗？”

尽管感受到了从巨龙缪奇扩散过来的愈发浓郁的杀意，但埃尔西娅依然面不改色，转而偏过脑袋，对远处的黛儿露出了些许微笑，然后才重新望向巨龙：“龙神大人，虽然可以在这里向您解释一下我们利塞壬现在所持有的圣器……不过，我觉得现在还有另一种方法能更让您放心的将这位小姐托付给我们。”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催促我，说她认识您，让她来和您沟通呢……”

独自一人说出了这样听起来有些意味不明的话后，埃尔西娅便稍稍沉默了下来。

‘……’

见到这一幕，巨龙缪奇缓缓抬起爪子，将一旁的黛儿和依芙妮悉数护住。

旋即，荒野之上的气氛骤然降低至冰点，狰狞的獠牙也随之从他那微微张开的龙颚间显露。

“哈……到底怎么了你这银龙，明明是好久不见的战友，你就是这样招待我的？是脑袋被这些脏东西烧傻了吗？”

就在下一刻，随着一道和先前完全不同语气的声音从嘴边吐露，“埃尔西娅”缓缓抬起了脑袋。

与此同时，不管是她的模样还是周身的气场，都在这一刻发生了些许变化。

原本犹如宝石一般的湛蓝色眼眸被碧绿色的神采覆盖，身后本就及腰的金色长发再度于无形中变得长了一些，色泽变得淡了一些。

而除此之外，就在“埃尔西娅”的身后，三对澄澈的光翼缓缓浮现。

——你是……？？

见到这一幕，巨龙缪奇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注视着眼前“埃尔西娅”，他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顿时颇为惊愕的张大了龙颚。

——埃里莎……你……居然还活着？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躺在冷硬的床板上，乔温没有动作，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大天使。

这位天使大人看起来很高兴，她的唇角边正挂着一丝丝微笑。

而且，并不是以往那种带着轻蔑或者无语的笑，而是一种乔温从未见过的、纯粹的笑容。

仅仅是见到大天使这个模样，乔温便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化了不少，至少已经从单纯的雇佣关系正式发生了变化。

作为一个观察能力还算不错的人，乔温当然很清楚，这段时间里这个棉被天使对于自己的认知。

从本质上来说，虽然并没有打从心眼里看不起身为人类的自己，但很显然，也没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喜欢和亲近的情绪。

或许之前因为自己主动献上了契约外的最后一万年生命力，让这位天使大人稍稍认可了自己，但充其量也仅仅只是让她将自己作为这个世界里唯一勉强算得上熟悉的人，外加需要保护的雇主而对待罢了。

不过，现在的话，似乎已经稍微有些不同了。

‘如果我的推测正常的话，那现在跟她之间至少也是朋友以上的关系，这种程度刚刚好……’

仔细观察着大天使的脸，乔温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棉被仔是在看见自己是受到了暗物质的伤以后、才有些呆呆的露出了笑容——虽然乔温对于这件事本身感到有些奇怪，但是怎么说呢，此时的他这份笑容确实有点可爱。

就仿佛终于对人敞开了心扉一般，有着能让人内心产生动摇的能力。

——这棉被仔原来也能露出这种样子的笑容啊。

甚至让乔温的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诸如此类的感慨。

因为作为行家，乔温决定给九十分。

剩下的十分就算了，免得这棉被天使骄傲。

‘不过，她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从这份笑容之中，乔温除了单纯的觉得惊讶以外，更多的……还是疑惑。

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足以让这位大天使用这种目光看向自己的行为。

不，虽然在回来之后确实连着遇上了两次严重到了危及生命的危险，但不管是右胸被穿透也好，腹部被刺中也好……那都不是他的本意。

原本的他，甚至都是在“自己回到小屋之后很安全”这样一个前提下，才敢于果断做出撕掉传送纸条这一打算的。

现在回过头来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以风险最低且最安全的行为，尝试着来救一救眼前这个棉被天使而已。

乔温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这种被人用“敞开心扉”的目光来注视着的资格。

当然，其中的原因除了有些心虚以外，最关键的还是他曾经的经历。

他记得上一个用这样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女人……就是在十多年前莫名其妙将冰冷的刀尖接连不断刺进了自己腹部的家伙。

坦白来说，如果被其他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乔温大概会默默地接受了。

毕竟他并不打算和这个世界的人共处多久。

但是……如果是眼前这个大天使的话，那就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按照他乔温的预计，在离开这间小屋之后……为了收集能恢复神力的材料，他至少还要和这个棉被仔共处数个月乃至半年以上的时间……

这个眼神很不妙，各种意义上的不妙。

而且……不知为何，在被身上的这个棉被天使用这样的眼神盯住时，乔温总感觉有种难以言明的排斥感。

此时此刻，除了心绪以外，脑海中联想到大天使曾经在通道中救下自己后望向自己的眼神，乔温的心里还莫名产生了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某种东西。

感觉就像莫名长了一个小疙瘩一样。

“……那个，厄里莎大人，您可能对我这个伤口有一点误会。”

稍稍犹豫了一下，乔温便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举动。

他打算主动坦白自己先前一直试图蒙混过去的无能和丢人经历。

“坦白来说，虽然之前确实准备用苦肉计，不过……这个伤口是在我意料之外的，维娜姐的手里有解药，但我短时间内又想不到其他方法骗出来，所以才采用了最无能的苦肉计。”

“而且老实讲，原本我也只打算戳这么一点小伤口，就这么一点点……身上其他的伤差不多都是意外，都是因为我自己太没用了而已，如果我再稍微强一点的话，并不是不能无伤做到这一点，总之虽然有过要替你牺牲的想法，但很少。”

这样说着，乔温在身上大天使的注视下，抬起右手指了指左手的食指，一字一句的自己原本的计划。

“……”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即使他这样说明了实情，但眼前的天使大人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那副令人感到意外的笑容虽然已经稍稍收敛，但她脸上的开心情绪依旧未曾产生改变。

即使在听完乔温的自爆后，这位先前明显误会了大天使也没有用类似于失望和无语的目光看向他，仅仅只是用非常非常安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份视线中已经多了一丝莫名让乔温柔和的东西。

虽然只有那样小小的一丝丝……但是，确实清晰可见的多了出来。

‘总感觉……现在这家伙现在好像有些听不进去我说话？’

见到这一幕，与厄里莎的目光短暂的触碰之后，乔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要说的他都说了，至于这位天使大人自己信不信，反正他是不管了。

“然后……厄里莎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些药的效果……如何？”

因此，他转而换了一个话题，将目光投向大天使腰间的伤口。

“……”

但是，乔温在说完这句话后，依然没有收到来自这位棉被天使的回应。

除了眼底的一丝丝柔和神采以外，这位大天使的目光怔怔的，她正有些出神的望着他，那对碧绿色的瞳孔里仅仅只倒映着乔温的脸。

“喂、厄里莎大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见状，在发现在这棉被天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走神以后，乔温稍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抬起手在这位天使大人的眼前晃了一晃。

“……？”

然后，目光有些出神的大天使总算眨了眨眼睛，莫名出走的精神逐渐恢复了过来。

“我是说，您现在伤口附近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接下里每隔一段时间换次药的话，您能不能判断出还需要多久才能痊愈？”

见状，乔温再一次如此询问道。

“……”

然而，金色的长发微微晃动，那张依然还显得病态般苍白的脸颊上表情微微一蹙，大天使默默对乔温摇了摇头。

“是么……总之，也就是说没有恶化的迹象，伤势确实是像现在看到的一样好转了，这些药是有效果的……对吧？”

目光停留在厄里莎的伤口处，乔温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现在虽然拿到了能用来给这位大天使应急的治疗药粉，不过让他比较担心的是……要治好这位大天使所需要的药粉数量可能会超出他的想象。

毕竟……虽然同样因为受伤产生了侵蚀现象，但很显然，乔温目前的侵蚀程度和眼前这位大天使并没有什么可比性。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之后即使即使维魔女做出了新一批的药，数量对于明显侵蚀严重的厄里莎也会不够用。

如果想要确保大天使能够痊愈，乔温觉得比起拿到新一份药就开传送离开这里这一选项，反而还是继续待在这里等到确认大天使的伤口痊愈之后再做打算会更好——当然，这种方法也存在着另一种被发现的风险，至于要怎么取舍，乔温还是决定之后见到维娜做好的药有多少再做打算。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的话，维娜那边也有点麻烦。’

而且，不知为何，如今一想到那个魔女的脸，乔温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然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如果没有发生昨天晚上时那件事的话，乔温很确信，如今的自己依然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找机会演她，继续从她手里骗药。

不过……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了。

望着眼前的厄里莎，脑海中悄然闪过维魔女今天早上见到自己醒来时那一瞬间的表情，乔温总感觉心里在不知不觉间稍稍变得沉重了一些。

坦白来说，现在的他并不是很想再骗这个魔女了。

‘哈……现在这种状况可没有余裕让我想太多，厄里莎肯定是要治好的……至少在此期间，不能让维娜发现端倪，这一点是绝对底线。’

默默的叹了口气，乔温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

在发现自己隐约有些要钻进牛角尖的趋势之后，他很快重新调整了过来。

“……”

然后，等到他整理好思绪，重新望向身上的厄里莎时，便看到对方也正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

白皙脸颊上的开心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褪去，变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大天使那宁静注视着他的目光，就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透他此时心里所想的东西一样。

“厄里莎大人，那个……能请您先从我身上起来吗？您现在的状态需要继续养一养伤，这段期间里你绝对不能被让维娜姐看到，总之我带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与厄里莎四目相对，很清楚这位大天使并不喜欢“逃”，或者“躲”这类字眼的乔温斟酌着用词，试着像这样和她沟通着。

“……？”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眼前的大天使依然不知为何默默地蹙起了眉毛。

碧绿色眼眸微微闪动，虽然其中夹杂着的些许情绪看不真切，但已经和这位天使大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乔温还是很快便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对他刚才的话产生了一些不满。

‘还是对我话里的用词不满么？’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因为他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已经很注意措辞了才对。

包括敬语在内，连任何一丁点儿的用词不当都不存在——

“…厄里莎。”

然而，就在乔温微不可察的皱起眉毛，习惯性的思考起了眼前这位无口天使的思考回路时……他忽然听到了声音。

一道女孩的声音。

在这间漆黑空旷、只有他和大天使两人的房间里，他听到了一道此前从未听见过的……陌生女孩的声音。

“……？、……？？？”

或许是还处于侵蚀状态的缘故，乔温的反映慢了整整一拍。

然后，他意识到刚才的那道声音，那一道听起来有些生涩，但却十分悦耳的声音……似乎正是从自己身上的大天使嘴边传出来的。

说话了……

这个棉被天使……刚才说话了？？

倒不如说，这家伙原来是会说话的么？

“……”

脸上表情逐渐凝固，乔温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这位大天使……

怎么说呢，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那犹如潮水一般疯狂涌现上来的震惊让他在这一刻变得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去思考厄里莎在这种自己念出自己名字的用意。

“……”

然后，和因为震惊而微微僵住的乔温不同，望着眼前的人类，厄里莎在安静的等待了片刻之后，眼神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到让被盯住的乔温感觉到有些刺痛的感觉。

“…我知道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请允许我直呼您的名字吧。”

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不过作为一个察言观色的行家，从对方此时望向自己的眼神中，这种简单的意思乔温还是能理解的。

“……”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后，乔温顿时又愣了一愣。

因为他发现……天使大人盯住自己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冷淡了。

“啊……那个，敬语果然也一起去掉吧？”

迟疑了片刻，乔温很快捉住了自己刚才那句话里的虫。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他总算注意到再度变得安静的大天使微微点了点脑袋。

旋即，那从这位大天使身上传来的压力也缓解了些许。

“那……厄里莎。”

见状，乔温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为了将事情拉回正轨，他试探性的直接叫出了大天使的名字，准备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

然而，让乔温没想到的是……在被他第一次试着直呼名字时，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反应却比还要他本人还要奇怪。

不知为何，在被乔温叫了一声后，这位天使大人原本已经重新平复了下来的安静目光明显又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她浑身微微僵住，脸颊上的表情也稍稍随之顿住。

旋即，在乔温的注视下，这家伙在怔了一怔之后，反而小小的、用有些僵硬的速度偏过了脑袋，让此时的他只能勉强看见她的侧脸。

不过饶是如此，乔温也从这位天使大人的侧颜上隐约看出了一种情绪。

那一种名为诧异的情绪。

似乎……就连她本身，也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产生动摇这件事感到十分奇怪一样。

‘这家伙，是还不习惯被人这么叫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毕竟是神祇大人，看她这模样，平时大概很少被人直接叫名字，估计交际关系比维娜还少，可能连卡蜜拉那种酒肉朋友都没有……话说，我平时叫维魔女的时候好歹也要加上一声姐，现在叫这棉被仔都习惯了，强行改用名字叫这家伙也感觉特别扭……’

怎么说呢，其实刚刚在尝试着叫出那一声名字之后，不光大天使感觉别扭，甚至就连乔温本人也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虽然关系变好了一些，但说实话，还不如继续按照原来的称呼来叫，这几天积累起来的口癖现在特意再改起来也挺麻烦的。

当然，乔温觉得，如果眼前这位天使大人允许他用棉被仔这三个字来称呼她，那自己肯定顺顺口口的就叫出来了。

但——这可能吗？

生命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干脆这样吧，厄里莎大人。”

脑海间思绪涌动，在和身上的棉被天使双双察觉到异样后，乔温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重新盯住大天使的侧脸，开口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叫起来有些不习惯，总之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就先试着把敬语丢掉，至于‘大人’这两个字，嗯……干脆等哪一天我们都感觉没那么别扭了之后，再试着去掉吧？”

这样说着，乔温将征询般的视线投向了厄里莎。

“……”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乔温便看到大天使在犹豫了片刻后，也稍稍转过脑袋，重新盯住了自己。

纤细的右手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胸口处的衣襟，在这一刻，在将目光再度投向乔温之时，这位天使大人脸颊上的表情已然多出了些许此前不曾有过的茫然。

双方四目相对，时间仿若定格。

“……”

最终，虽然感觉到这位大天使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比刚才还要奇怪一些，但乔温姑且见到她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小小的对自己点了点脑袋。

“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决定好了……那就让我们先抓紧时间进入正题吧。”

眼见厄里莎点头后，乔温也徐徐松了口气，然后在这位天使大人的目光中略微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墙角的衣柜。

“那个，厄里莎大人，虽然你刚刚才擦完药我就这样说可能会不太好，但是……能拜托你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待在那个柜子里面吗？”

那是乔温在很久以前，刚刚才将这位大天使召唤过来时，给她准备用来藏身的位置。

如今在遇上了与那个时候有些相似的处境之后，这枚衣柜又继续被乔温二次利用了起来。

倒不如说，在拿到份量足够治愈这位大天使的药粉之前，乔温都觉得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棉被天使暂时藏在那枚柜子里面。

“……？”

另一边，在听到乔温又再度在名字后面恢复了“大人”这两个字后，大天使脸上刚才那明显有些动摇的神色……已然重新平复了下来。

她安静的撇过脑袋，顺着乔温手指的方向望去。

然后当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角落里那让她稍稍有些熟悉的衣柜之后，顿时下意识的鼓了鼓脸颊。

很显然，之前那段待在衣柜里的时光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是，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但在被自己这样安排了以后，这位大天使却依然回过头重新盯住了他，最终安静的点了点脑袋。

这份看似有些“乖巧懂事”的模样，直接就让乔温原本准备好的安慰说辞卡在了嘴边，说不出口。

“那，就麻烦你先过去吧，我之后会尽量及时的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和药都给你送来……啊对了，棉被和枕头你都可以带进去，这样以来虽然条件还是很差，但是姑且能够改善一些体验的，还有，这期间千万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从柜子里出来了。”

“不然的话，不管是被阿九看到还是被维娜姐看到，事情都会很糟糕。”

这样说着，乔温看着厄里莎，脸上浮现出一抹夹杂着些许无奈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以我现在的能力能做到的……大概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

对于乔温这样的说法，大天使倒是很平静的接受了。

然后就在下一刻，乔温便看到这位天使大人维持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稍稍直起腰肢，习惯性的对他张开了纤细的手臂。

“…？不，等等厄里莎大人，这才二十几米的距离，你该不会还需要代步工具吧？不行，办不到，你先看看我肚子上刚刚才裂开的伤口，就知道我现在肯定不行——”

见到眼前这有些熟悉的一幕，乔温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眼角一跳，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下意识就拒绝了。

开玩笑，先前他就只是单纯的抱着这棉被仔动了一动就伤口撕裂，现在还来？

而且……从刚才给这棉被天使擦完了药粉之后，乔温就感觉到她现在坐在自己双腿上的重量已经加重了许多。

显然，在那些药粉内部的药效都被吸收并消耗殆尽之前，这家伙都会很重。

虽然是个抱住并不算亏的可爱女孩，但望着此时的她，乔温所看到的，仅仅只是自己那一抱就会滋啦一声裂开的伤口。

“……而且厄里莎大人，我感觉你刚才的力气还挺大的，擦完药之后不是已经恢复了一些么？要不……你自己……？”

话说到这里，乔温最后的那几个字戛然而止。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眼前这位天使大人在自己开口之后，脸上并没有浮现出诸如不满或者不愉快之类的情绪……而是默默变得有些低落了下来。

“那个、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当然是很乐意送厄里莎大人你过去的，不过大概需要用背的。”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顿时抽了一抽。

犹豫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有些勉强的笑容，他还是这样开口了。

“……”

然后，他便看到眼前的大天使脸上瞬间多云转晴，那刚刚才垂下少许的双臂再度微微抬起，向他张开。

‘这家伙……演我？’

‘等等？到底从哪学到的这种坏东西？……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演的痕迹，难不成她本来就这么想的？’

见到这一幕，乔温的眼角顿时更加明显的抽了一抽。

“……那个，你先从我身上下来，这样我才好翻身。”

最终，望着这段时间里脸上表情好不容易才变得稍微好看了一些的大天使，乔温还是默默接受了。

……

……

时间流逝，悄然从上午来到了傍晚。

林间小屋，一楼，实验室。

“阿九，把那边的龙心粉倒到四号瓶子里，量放少一点。”

“还有九号槽里面的松灵果也浸得差不多了，捞起来，塞到六号瓶里，要拧碎。”

“明白，明白——”

在维娜简洁的指挥下，阿九正晃悠着九条强韧有力的触须，有条不絮的按照指示操作着。

前天时在那些触须上留下的伤势在经过一天的治疗后已经彻底痊愈，上面厚厚的绷带也已经完全拆了下来，让它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现在，它正在制作能治愈暗物质侵蚀的药粉，而且已经差不多快要到达最后阶段了。

阿九有过经验，上一次制作这种药粉的时候，也是它在维娜的指示下进行了大部分实际操作的，因此在这个时候显得游刃有余。

此时，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阿九甚至还有下意识的通过自家女主人的声音语气来判断对方心情的余裕。

维娜主人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似乎并不是因为少爷受了伤而不好，而是另一种更加纠结的、原因更加复杂的心情不好。

不过阿九当然不会主动提出这一点，自从有意识起，它的行动准则一切都以自家的主人为基准，其中什么东西该问，什么东西不该问……它当然是很清楚。

“……”

另一边，维娜一边进行着精准的口头指示，一边微微低沉着目光，脑海里思绪万千。

此刻，就和阿九观察到的一样，她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

虽然说不上差，但也算不上好。

至于具体的原因……当然和现在正待在她卧室里的那个“阿尔”有关。

倒不如说，在最近这些年里，真正影响到了她心绪的……就只有那个小鬼了。

——及时赶到救下了“阿尔”，很高兴。

——在自己意外醉酒之后，将真正的心情误打误撞的传达到了，让那个“阿尔”对自己产生了一丝丝名为“信赖”的情绪，也很高兴。

——甚至于今天早上，在和“阿尔”四目相对，发现他对自己已经没有曾经那样明显的害怕以及排斥之后，她甚至有一瞬间开心得连脑袋有变得有些空白了。

但是。

但是——！

到了现在，到了当时那份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重新沉淀下来的现在……维娜也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不……不是不要，而是想要的并不止这些。

全部。

她想要全部。

对于这份仿佛被命运送到自己身边的宝物，虽然晚了十多年，但她想在上面刻上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差得太远了。

“阿尔”依然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依然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而且……三年前在这间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幕，直到现在也依旧是双方之间难以示人的伤疤。

虽然心里对于那个给自己送来酒、让自己意外破开了许多难题的卡蜜拉很感谢，甚至已经有了尝试和对方和好的打算，但维娜很清楚，现在并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

隔阂虽然减少了，但依然还存在。

距离虽然拉近了，但依然也存在。

而最为关键的是，在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之后，维娜见到今天早上醒来后依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的乔温，她的心里已经莫名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直延续至今。

她想看看那个小鬼真正的样子。

不是现在这种因为畏惧而在自己面前带着面具生活的“阿尔”，而是真正露出本来面貌、不再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唯唯诺诺的“阿尔”。

虽然很清楚在这十多年里让自己逐渐恢复的“阿尔”是那个乖巧懂事的“阿尔”，但不知为何，现在看着那个依旧小心翼翼对待着自己的“阿尔”，维娜就感觉心里有这那个难以言明的排斥感。

就像莫名长了一个小疙瘩一样。

想被骂……

想被那个小鬼发火，想被指着三年前发生的事情狠狠怒骂——只要让他像这样真正敞开心扉的斥责了自己，自己就有机会真正把印记刻在那个小鬼的心里，然后一点的一点的把他……

不过……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即使已经很清楚自己今后的大致方向了，但维娜目前还是想不明白。

回忆着那个“阿尔”今早醒来依然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反应，维娜就感觉前路漫漫。

好想见到真正摘下面具的阿尔——

即使那会让他对自己不再像现在这样顺从和听话，但此时此刻，维娜脑海中的这一想法仍旧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得愈发坚定。

‘不过也不能太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目前并不需要过分在意这些……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里，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已经有了一部分好转，现在就算用最笨的办法，我也要继续做下去……’

‘反正现在这种状况都是我自己之前种下的果，嗯，是我自作自受……’

抬起右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维娜抿了抿嘴唇，停下了对阿九的指示。

从上午到现在，她已经花费了接近十个小时的时间，新一份的药已经制作完成了。

虽然将这一批特效药全部装进小罐子里还不到一小半，但这些份量即使奢侈着来用，也足够给那个小鬼用上三天，而自己今天在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后，明天就能继续制作下一批。

虽然需要的材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很难拿到手，但由于这数百年间的积累，家里原材料的储备还算足够。

至少只要按时用下去，那个小鬼的安全并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阿九，等这些东西冷却下来以后，你用罐子装好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吧。”

将目光从色泽相当完美的特效药上面一扫而过，维娜缓缓的松了口气，略微紧绷了近十个小时的身体总算松懈了下来。

“是，在下明白了。”

另一边，对于自家主人的命令，阿九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抬起一条触须表示收到。

“……做完这些之后你就早点去休息吧，明天大概同样会像现在这么忙。”

最后看了阿九一眼，维娜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

半分钟后。

啪嗒、啪嗒、啪嗒……

毛茸茸的绵羊拖鞋走动声在走廊里回荡，离开实验室的维娜已经回到了自己卧室的门前。

但是……她并没有立刻推开门。

一想到推开门后就能见到那个小鬼，维娜就感觉到胸口处那烦人的心跳频率又在不知不觉间上升了。

‘……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个小鬼见到我的时候也变成现在这样呢？’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了这一不切实际的念头，在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居然在回自己卧室时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以后，维娜深吸一口气名，缓缓推开了眼前的门。

“阿尔……？”

然后，虽然空荡荡的卧室映入眼帘，维娜脸上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表情顿时一愣。

望着眼前的一幕，几乎是下意识的，“这小鬼难道又逃走了？”这样的念头浮现在了维娜的脑海中，让她视线凝固。

但很快，她便自发摇了摇脑袋，重新清醒了下来。

“阿尔”身上被暗物质侵蚀的伤并没有好，而能治疗那种伤势的只有自己——从这一层最简单的逻辑关系就能判断出“阿尔”并没有离开这里，就算讨厌这里，至少不会现在就离开……

无助，弱小。

随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念头重新浮现在脑海，维娜定了定神，压下了再使用神力进行侦查的冲动。

原本几天前几乎快要拉满的神力储备，如今已经跌落到接近需要尽快进行补充的警戒线了。

坦白来说，单单这几天用掉的神力总量……就差不多比她这数百年间零零散散用掉的还要多，甚至已经多到让她感受到了些许不真切的地步。

虽然并不觉得浪费，虽然戒指里就准备了能够进行紧急补充的灵药，但是维娜还是打算要稍微节省一点了，除了最基本用来防备意外和突袭的神力护盾以外，至少在神力储备这一方面上，她并不打算养成大手大脚的坏习惯。

“是么……是在书房吗？”

就在维娜压下了冲动，准备进屋看看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一张留在门边柜子上的小纸条。

上面是“阿尔”写好留给她的类似于“人在书房”这样的简短讯息。

“是不想让我浪费精力在房间里到处找吗？真是个乖孩子。”

看完纸条后，维娜下意识想将纸条放进口袋里，但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穿着昨天那件被龙血染红了一大截的睡裙，那上面并没有任何口袋……

“…我可能…已经没救了。”

在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居然已经迟钝到连这一点都没发现之后，维娜脸上的表情先是微微僵了一僵，旋即默默叹了口气。

迈步走进房间，再顺手确认了一下床边柜子上的桃红色药罐里已经空空如也之后，维娜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衣柜。

“…嗯，穿什么呢？这件的颜色和构造会不会太严肃了一点？”

往这里面琳琅满目，几乎都是自己以往外出购物时买回来的衣物，维娜下意识开始挑选了起来。

然后，在过了两秒钟左右，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睛。

旋即，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维娜迅速随意挑了一件距离手边最近的衣服拿了出来。

“不过说起来……他现在不待在卧室里养伤，特地跑去书房是想做什么？”

一边换上新的衣服，维娜一边若有所思的望向门外：“总之，等下去看看。”

时间缓缓流逝。

在又经过了大约五分钟后，衣衫工整，头发仔细束好的维娜离开了卧室，径直走向了书房。

“阿尔？你——”

在走向书房大门的过程中惯例的做了一次深呼吸后，维娜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刚一进门，她就看到某个小鬼已经趴在自己的书桌上睡着了。

身上的女式睡衣已经换成了男装，显而易见，在她还在实验室里制药的时候，这个小鬼已经回到二楼的卧室里找到自己的衣服换了下来。

“……是累到睡着了吗？在看什么？”

见到这一幕，维娜稍稍愣了一愣，下意识减轻脚步声走到了书桌旁边。

旋即，她的目光便下意识的停留在了此时正被“阿尔”压在侧脸下面的书。

一本名为《论高阶魔法师的基本素养——加厚典藏版》的书。

而此时书中正好翻到的一页，则是一张记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符文的、和高阶魔力护盾详解有关的一页。

“魔力……护盾？”

在看清了书名后，维娜再度眨了眨眼睛：‘这个小鬼……怎么忽然看起了这种书？难道……’

正当维娜脸上的表情愈发变得有些诧异起来的会后，她眼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乔温忽然动了一动。

没过几秒种，在维娜的注视下，这个原本还在熟睡中的小鬼便重新睁开了眼睛，摇摇晃晃的从桌面上抬起了脑袋。

“……学习？呵、学个屁。”

原先贴着书桌的侧脸上已经压出了一些痕迹，刚刚从短暂的“小憩”中醒来的乔温在注意到自己面前的书以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不屑的表情，下意识瘪了瘪嘴，从嘴边漏出了粗鄙之语。

然后，当他近乎本能地伸了个懒腰，准备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时……他全身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差距太大感受不到维娜气息的缘故，直到苏醒之后第四秒，乔温才注意到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的维魔女。

“维、维娜姐……？下午好。”

睡眼朦胧的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原本松垮垮的表情在这一刻瞬间绷紧，连忙擦了擦嘴角那并不存在的口水，一脸正色。

“…下午好。”

不过，和瞬间紧绷起来的乔温相对应的，维娜此时脸上的神色却隐约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刚才从刚睡醒的“阿尔”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似乎是她此前从未见到过的稀有表情。

不……或许之前可能也已经在无意间见过了，但被她下意识的直接无视了。

总之，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反而若有所思的盯住了乔温。

‘刚才那个表情，那个神态和声音……就是这个小鬼平时真正样子的一部分？’

这一刻，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维娜发现自己印象中那个完美的“阿尔”形象……似乎也悄然的发生了一丝丝变化。

总感觉……并不是那种能被称得上“坏”的变化……

倒不如说……那份近乎浑然天成的冷淡视线，好像有点微妙的令人在意……

“维娜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就在这时，乔温那听起来已然变得拘谨起来的声音再度传到了维娜的耳边。

‘要遭……是不是昨天被救了以后太松懈了，我居然在这座小屋里把这种跟我这形象不太符合的声音说出来了，这维魔女应该不至于突然对我这个阿尔幻灭……’

注视着眼前对自己展露了一丝丝奇怪的微笑后便没有再说话的维魔女，乔温心跳逐渐加快。

当然，是因为紧张。

在数个小时前，在安顿好了大天使之后，他便迅速离开了那间卧室，重新回到了一楼。

当时考虑到闲着也是闲着，乔温就开始研究起了自己才刚得到一天的新天赋——龙之呼吸。

也就是这一研究，他才意识到，这天赋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就像饥肠辘辘的人遇上面包一样，简直停不下来。

该说不愧是现今稀有程度排名真个大陆前五的纯血巨龙么，这样一个能让外乡人在这个世界吸收和储备魔力的天赋……简直不要太棒。

虽然吸收的速度和储备都存在上限，但很显然，这已经让乔温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走向了一条全新的路。

一条通往魔法的道路——

当然，这对乔温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感受从身旁维魔女那边投来的视线，乔温压力山大。

“…阿尔才是，为什么在看这本书？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东西吗？”

与此同时，就在乔温感觉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他身旁的维魔女也稍稍张了张嘴巴，然后好整以暇的注视起了他。

“呃……那个，嗯，确实有一些想知道的东西，比如说……大概就是高阶魔力护盾的使用标准和技巧之类的……”

被这样问到之后，感受着维魔女那和先前并没有太大区别的视线，乔温先是默默松了口气，然后挠了挠脑袋，倒是很干脆的把促使自己来到这里翻书的事实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东西？姐姐记得你应该是…啊……”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维娜的话音便忽然一转，显然也猜到了什么。

“是从昨天那片血池里面得到了什么能吸收魔力的好东西吗？”

这样张了张嘴，随意的撩了撩耳边的发丝，维娜倒是用并不怎么惊讶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这件事，她今天早上见到“阿尔”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毕竟……当时连已经着急了几乎一整夜的她自己也很清楚，如果“阿尔”身上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自己，那当时醒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人了。

“嗯，我查了查书房里的书……那个天赋好像跟‘龙之呼吸’这种行为的描述很像……不光能喷吐龙息，甚至还能在感知不到魔力的情况下吸收魔力……超厉害的。”

对于维娜的疑问，乔温这次倒是毫无保留的全部说了出来。

毕竟这个天赋本身就是托这位魔女的福才拿到的，而且对方也早就知道了，并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原来如此呢……所以在能吸收魔力以后，就对魔法产生兴趣了吗？”

稍稍有些恍然的点了点脑袋，维娜明显也已经完全理解了乔温此时的想法。

“嗯……那个，我能试着修行吗？”

见状，乔温也小心翼翼的盯住了维娜。

因为按照他潜意识里的判断来看，如果不打算增加自己的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如果是曾经的那个魔女……大概并不会太赞同这一点。

“嗯，可以喔？姐姐这间书房还蛮大的，阿尔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看，如果看完了书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来问姐姐喔？”

然而让乔温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被他这样询问之后，维娜反倒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甚至还将莫名有些期待的目光望向了他。

“不过……姐姐不是很推荐一开始就学高阶魔法呢，新手要好好打好底子才行，要不要帮你把初阶的书拿过来？”

在说完这句话后，维娜的唇角边略微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乔温。

“没……那个，初阶的书我已经看过了，最想学的初阶魔法盾也已经学会了，所以才找来了这本更复杂一些的书。”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一边从高阶教程书下面抽出了另一本书，将书名给脸上表情似乎有些惊讶的维娜看了一看。

《论鶸魔法师的基本素养——加厚典藏版》

老实说，乔温并不觉得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学会第一个魔法的自己有多厉害。

因为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之所以能很清晰的通过图文掌握初阶魔法护盾，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和他现在身上的某个加护有关。

——固有天赋5：厄里莎的加护（按照宿主自身极限，共享一小部分大天使的作战天赋，并等额强化肉体。）

在之前钻研魔法的那几个小时里，乔温判断，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加护，让原本连最基本的魔法术语都看不懂他……竟然只靠书上那些单纯的连线和图解就搞懂了初级魔法盾的运转方式。

当然，再学会了初阶的魔法盾，跳到高阶以后，乔温就遇上了障碍。

因为高阶魔法盾的掌握难度似乎比初阶的魔法盾难了不知道多少倍，光是那足足七八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就看得他脑壳疼，甚至没过多久就看到梦里了。

“……”

注视着这样的“阿尔”，维娜倒是相当意外的抿了抿嘴唇，转而对眼前的“阿尔”展露出了更为柔和的笑容：“那……刚才姐姐看见你趴在这本书上睡着了，是被什么东西难到了吗？要不要姐姐帮你看看？”

“…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了。”

耳边传来这句话，乔温心里微微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脑袋。

“嗯～”

随后乔温也看到，自己身边这个原本做什么三分钟热度的魔女……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给自己做临时导师。

而且那张脸上所夹杂着的开心和笑容……至少从乔温现在的视角来看，并不能看出有类似于虚伪或者不耐的情绪。

“阿尔是哪里没看懂？告诉姐姐。”

在乔温的注视下，维娜稍稍侧过身，略微抬起身便坐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书，那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安静的注视着他。

“……”

然而，在注意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时，乔温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忽然愣了一愣。

因为就在这一刻，就在注意到眼前魔女明显有些过于亲近的举动的这一瞬间，一个稍稍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如果在这里拜托维魔女送自己回家的话……会发生什么？

不知为何，这一念头刚刚从脑海里浮现的时候，乔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已经和自己签了召唤契约，此时正在二层卧室养伤的棉被天使。

然后他又下意识的想要将这个念头摁下去。

但却发现不管怎么摁，都摁不下去。

最终，随着这个念头稍稍发生变化，变成了“如果等到大天使伤好以后，再拜托维魔女送自己回家……会发生什么？”这样的概念。

如果换做原本，乔温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这个风险极大的念头。

但是……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同了。

目前，对于现在这座小屋里的形势，乔温感觉自己已经判断得相当清楚。

首先，作为小屋主人的维娜，虽然曾经把他当做容器，但是现在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

除此之外，她也和厄里莎一样是神祇，大概也能做到跨界传送。

而且……似乎还因为这十多年来的相处对他产生了有略微超过弟弟“阿尔”的喜爱，虽然很明显是最近才注意到的就是了……

‘不，冷静点啊我！？这可是那个喜怒无常的维魔女，指不定我刚把事实说出来就对我失去兴趣了……这哪能跟那个有契约成立的棉被仔作对比？虽然很想早点回去，但我要是为了早那么区区几个月或者半年回家就搭上这么大的风险，而且还可能连累原世界里的父母……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么？’

乔温想着想着，后背莫名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诧异，自己脑袋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明显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第一印象居然还觉得存在着一丝丝的可行性……

看似美好，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可行性。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反而变得有些警惕了起来。

因为他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不知不觉间，对眼前这个和自己独处时态度越来越好的魔女产生了一丝丝名为“愧疚”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绪，才使得他刚才在潜意识里产生了想要真相告诉维娜的打算。

但很明显，这里要是说了，直接就可以在欢声笑语里打出GG了。

‘……不过，这明显有点诡异啊，我这两天跟这魔女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些不对劲，上次在血池里说完话，当天晚上就上头自捅，然后这次在书房里才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莫名其妙的产生了要跟她摊牌的荒唐想法……奇怪，以我的性格来看，这很不正常。’

‘……难道我对这魔女，还有着什么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绪？’

这一刻，在维娜那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抱着这样的想法，莫名沉默了许久的乔温稍稍抬起了脑袋。

他将目光投向此时几乎就半坐在自己眼前桌面上的维娜，若有所思。

“阿尔？突然间怎么了？姐姐在问你呢？这本书上你到底有什么地方没看……”

另一边，维娜很不满。

因为她没想到，眼前小鬼居然已经嚣张到了刚刚才拜托完自己，下一秒就走神无视自己的程度。

是欠揍了吗？

果然单纯的溺爱是不行的吗？

“维娜姐，我可不可以稍微抱你一下？”

不过这一次，维娜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罕见的被乔温的声音打断了。

“…诶？？”

嘴边的最后几个字戛然而止，在短暂的愣了愣神后，维娜那张的白皙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个小鬼……刚才……主动对自己……说了什么？

“那个，可以吗？”

然而，就仿佛没有注意到维娜脸上的错愕反应一样，乔温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目不转睛的盯住了眼前已经近在咫尺的维魔女。

“…等、稍微等一下？现在？在这里……？为什么？？”

不过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眼前这位明明已经主动凶杀过了他好几次的美艳魔女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微动作，竟都破天荒的变得慌慌张张了起来。

“不…硬要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见状，乔温回忆着之前这位魔女在玄关门口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然后再度开口道：“只是单纯有点想从维娜姐身上确认的事。”

第068章：亲情·伪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双手撑住桌沿，原本还交叠在一起的修长双腿下意识紧闭，维娜现在的模样显得有些紧张。

因为就在几秒钟前，她从“阿尔”的嘴边听到了完全意想之外的话——

十五年以来，这个小鬼……第一次主动向自己提出了请求。

而且……还不是那种能让她轻松应对的普通请求。

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也就是在听到“阿尔”这句话后，她的心底逐渐升起一丝丝异样。

她的潜意识已经告诉她……这次的拥抱，会成为影响到两人之后相处的某个关键因素。

总感觉，好像有点……可怕。

连维娜自己都没想到，明明已经主动抱过这个小鬼好几次了，可现在被他这样反过来要求时，自己居然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不知所措。

“那个……维娜姐？如果可以的话，请稍微给我一点回复……”

另一边，注视着眼前这位魔女浑身僵硬，明显手足无措的模样，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乔温在等待了片刻依然没有得到答复后，再度张了张嘴。

说实话，和维娜一样，乔温现在也相当纠结。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一直自认为是个观察力相当不错的人。

而在两天前回到小屋后直到现在，通过眼前这维魔女的种种反应，他就已经明显感觉出来，维魔女确实已经对自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好感。

但是……在之前的那几次接触里，对于这份连乔温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源头的好感，乔温姑且一直都没有去正视。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想逃避。

相反，在对待自己的情绪方面，乔温一直相当果断。

该明说的明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之前虽然没有主动过靠近这位维魔女，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他觉得贸然接近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女会很危险，而且当时的他也对这位魔女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情况稍微有些不同了。

至少从维魔女这两天的举动来看，乔温判断出只要楼上那位正在养伤的棉被天使不暴露，那么这位魔女的情绪就会趋于稳定，自己也会处于安全范畴之内。

除此之外，促使乔温现在这样主动的还有另一个因素——他怀疑自己对眼前这维魔女抱有某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

坦白来说，这和他以往对这维魔女毫无感觉的印象已经产生了矛盾。

因此，他想确认一下。

但说实话，至于确认的方法，乔温并没有什么底，毕竟他也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潜意识忽然对这魔女通电了。

毕竟，在他看来，也就只是“喜欢”这类能令人在潜意识中失智的情绪，才会导致他对一个已经唯唯诺诺相处了十五年的魔女产生刚才那种打算“坦白一切”的奇妙冲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连怀疑都算不上的念头，让乔温决定尝试一下。

他决定按照之前这维魔女在玄关门口对自己做过的那个行为，试着确认一下——

不过，他发现在这件事好像有些行不通。

因为此时在被他这样询问了之后，眼前的维魔女虽然表现得有些慌慌张张，但却始终没有答应下来。

这让乔温感觉有些难办。

毕竟他可没那个胆子不经允许就主动碰这位魔女大人……

“…抱吧。”

然而，就在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乔温的脑海中已经隐约升起了些许放弃念头的时候，眼前这维魔女那小小的声音也再度传入了他的耳边。

听到声音，乔温眨了眨眼睛，便见到眼前的维娜浑身绷紧，脸上表情僵硬，紧紧抿着嘴唇，不知何时已经将双臂张开，将夹杂着些许“允许”的目光投向了他。

那紧张的模样，看起来就仿佛监狱的犯人被压上邢台，将要迎接某种审判一般。

不…只是纯粹的抱一下而已，之前也不是没抱过，应该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

见到这一幕，乔温反倒是稍稍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的，他便不再犹豫。

上前一步，按照自己之前所想的一样抬起双手，乔温试探性的将指尖触碰到了正侧坐在桌面上的魔女……

随后，本就安静的书房彻底被寂静笼罩。

时间缓缓流逝。

而随着时间的消逝，乔温的脸色也略微变得有些诧异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次虽然是自己主动提出了这件事……但此时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发生。

心跳虽然略有加快，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些害怕。

但很明显，这种变化依然处于和既漂亮又危险的维魔女产生肢体接触后的正常范畴。

除此之外，脑海和思维也很清晰，并没有受到影响而更进一步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

至于那股乔温以为的、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的某种情绪……完全没有因为现在的拥抱而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就仿佛那只是乔温的错觉。

现在的乔温感觉心情很平静。

就像是和一个普通的熟人抱了一抱而已。

‘看来……靠拥抱来捉虫这种行为并不适合我……倒不如说，我为什么会产生只要抱了就能搞清楚的错觉？我又不是当时玄关门口的那个维魔女……’

眨了眨眼睛，再三确认了自己此时的心里状态一切正常之后，感受着到胸口处抵着的柔软触感，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松开手起身。

从容，余裕。

在这一刻，发现自己首次试着主动拥抱了身前的魔女，脑海里并未产生任何奇怪的感觉之后，他忽然就感觉没什么需要在意的了。

那个所谓的可能对维魔女存在的某种未知情绪，大概并不存在，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

然而，正当乔温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退回去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后背上传来了熟悉的力道。

不知不觉间，维魔女的双手也已经反过来环上了他。

那纤细的双臂上蕴含着与之完全不相衬的力道，仅仅只靠这样一微小的动作，魔女很轻松的就把乔温给锁死了。

“……维、维娜姐？你做什么？”

霎时间，一阵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挣了一下发现挣不开后，乔温明显愣了一愣，有些诧异的张了张嘴。

然后就在这时，乔温也猛地注意到，他身前这个原本还颇为紧张、在被抱住后甚至都下意识将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的维魔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反而全身放松了下来。

“你，刚才说的那么郑重其事，结果…就只是这种连十秒都凑不到的小事？”

与此同时，魔女那听起来十分平缓的声音也随之在乔温耳边吐露。

‘……’

在乔温所看不见的地方，维娜那漆黑的眼眸微微睁开，一抹转瞬即逝的冷意在她眼底涌现。

——现在不能放开这个小鬼。

这一刻，在察觉到全程莫名紧张的只有自己这边之后，维娜的脑海中便有着一道这样的声音不断提醒着她。

先前在被乔温主动提出这件事时，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小鬼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肯定和曾经在小屋玄关前做出同样举动的她……如出一辙。

但是，现在两人的结果完全不同。

从始至终产生奇怪反应的人……仅仅只有她一个而已。

要是在这里结束了……今后只会越来越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的双眸中甚至因为某种突如其来的急躁感而隐约变得失去了一些神采。

无论如何……现在的她都不打算让这个小鬼像现在这样主动触碰过自己以后，还能心里毫无动摇的退缩回去。

这个不行。

其他的都可以忍耐……但是，唯独这个不行。

“…其实呢，姐姐很久以前就想过一些事情。”

思及至此，下一个瞬间，维娜搂住乔温后背的双手情不自禁用力，那原本柔和细腻的声音也随之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阿尔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被这样问到，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在意识到身前的魔女此时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后，他先是略微停下了挣扎，旋即眨动眼睛，配合着这样回应道：“那个，我不知道……”

与此同时，在这样开口的时候，乔温的心跳已经悄然加快。

当然，是因为紧张。

因为他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女……大概又要开始了。

“那，姐姐现在就告诉你。”

同样感受到乔温心脏跳动的变化，维娜双眼微微眯起，她微微侧过脑袋，将嘴唇凑到距离乔温耳朵更近一些的地方，细声道：“你……其实并不是什么乖孩子，对吧？”

“…？”

伴随着耳边传来这道声音，乔温顿时浑身一僵。

危！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在听到维魔女这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话时，他的脑海里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某种危机意识。

“……你在说什么呢维娜姐，我好像……不是很能听懂。”

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僵硬，虽然知道从这个角度维魔女不用特殊手段就观察不到自己的脸，但乔温还是本能地在嘴角扯出了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

“刚才不是说了吗？和姐姐说话的时候不要这样拘谨，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作为对乔温这句话的回应，维娜环绕在他后背上的双手愈发用力，就仿佛想要将他彻底揉进身体里一样：“你的话，肯定能听懂姐姐现在在说什么，对吧？”

“……”

咚咚咚——

乔温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身体上不太好掩饰的、心跳逐渐加快的本能却已经诚实给出了维娜想要的答案。

“……”

另一边，温润的唇角微微上扬，在意识到主动权已经回到了自己手上以后，维娜总算暗地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虽然你这十多年里一直都表现得毫无挑剔，几乎完全没有惹过我生气……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稍微思考一下的话，这样反而很不正常……不是吗？”

这样说着，维娜语气十分自然的在乔温耳边轻声补充道：“不过没事的，现在开始不用再掩饰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你……姐姐都能接受。”

“所以，让姐姐看一看，真正的你，摘下了乖孩子面具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另一边，心脏的跳动频率同样很快。

此时此刻，她在尝试着说出这番话时，虽然语气上听起来一如既往，但内心并不比乔温从容。

相反，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或许还是更加紧张的一方。

毕竟，她很清楚现在怀里的臭小鬼与自己抛开表面上的和睦，其间的真实关系并不算好，至少还没能好到适合谈论这种话题的程度。

现在主动提出这个话题，她只要稍不注意就会产生反效果，然而将这个小鬼越推越远。

在原本，她也是打算慢慢通过时间来展开这件事的。

然而……一想到刚才乔温触碰过自己后那平淡的反应，她毅然选择了先发制人。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借由这个有关“本性”的问题，临时想到了一个能反过来收拾这个小鬼的计划。

“……”

另一边，随着被维魔女这种连同身体和精神都一并锁定的直球正面集中，避无可避之下，乔温忽然意识到了自身演技的极限。

完了。

直接将死了。

光是观察维娜现在望着自己的眼神，乔温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个魔女，明显已经相当笃定她自己的判断了。

到了这种时候，只要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在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愈发明显的力道后，乔温不得不思考起了维娜刚才那几番话里的含义，准备从正面回应。

“我的，本性……？”

然而，就是在这一番短暂的思考之后，原本脸上还有些紧张的乔温……也愣住了。

因为知道这个时候，他才蓦地发现，本性这种字眼……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在经历了来到异世界后足足十五年的枯燥生活以后，如今的他甚至隐约对这种东西感觉到了一阵阵的陌生。

‘话说，我的本性……是什么？’

陌生的字眼和陌生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萦绕，乔温眨了眨眼睛，眼底的迷茫之色愈发浓郁。

——不太妙啊，这个。

——仔细想了一想，这玩意儿好像还挺重要的……结果怎么连我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莫非……是因为这十多年里演戏演得太入神了，完全代入进来了的缘故？

思索了片刻，伴随着这样有些糟糕的结论涌上心头，乔温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因为他发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完全压制了自己的本性，仅仅只遵循着“想要回家”这个想法，开始维魔女面前唯唯诺诺生活下去的。

“……阿尔？”

这时，注意到乔温原本还和自己差不多频率的心跳忽然间莫名开始减缓之后，维娜也愣了一愣，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些许诧异。

因为在她原本的判断中，这个臭小鬼现在……不是应该因为紧张而心跳得越来越快吗？

维娜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人。

到了如今，她也很明白，现在这个在她印象中几乎能称得上“完美”的阿尔……是虚假的，是被刻意创造出来的假象。

所以，现在的她才会产生想要撕下这层面具的想法。

不过……维娜原先是打算将眼前这个并不完美的“阿尔”脸上的面具当面一点一点的揭下来，然后再在“阿尔”那紧张兮兮的心虚目光中一点一点张开双臂，像温柔的姐姐一样接纳他。

到了如今，维娜甚至已经到了不管真正的“阿尔”是什么样，都有信心接纳的程度。

而这样一来，通过这一次关键的拥抱，她判断两人之间的一切或许也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之后的事态大概也都会向着她所希望的……好的方向逐渐发展。

但是……理想与现实总是会在某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产生偏差。

就比如现在。

维娜发现，在她像刚才那样强行打出直球以后，“阿尔”的反应有些奇怪。

心脏反而跳得没有那么快了。

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松缓下来了。

甚至在维娜下意识的稍稍放开这个臭小鬼，将目光投向他的脸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原本还有些心虚的表情也完全愣住，整个人的思绪都仿佛飘到了远处一样——

‘愣住了？精神出走了……？难不成……是除了血以外还有什么心理阴影么？正好被我刚才的举动刺激到了……？’

“等等，不会吧…阿尔…？？”

见到这一幕后，维娜心里莫名的一紧，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太妙了。

她下意识的松开了乔温，小心翼翼按住他的肩膀晃了一晃——

‘我的……本性……’

另一边，虽然知道维魔女现在正在叫自己，但是乔温却并没有立刻将思绪收回来。

因为此时经过了一阵短暂的记忆搜索后，乔温发现……他自己的本性，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十五年的唯唯诺诺而被磨掉的。

相反，似乎是在上辈子还在原本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那大概……是在他刚刚上初中的时候。

那时，他还没有产生要做演员的梦想，还只是一个喜欢蹦蹦跳跳打球的平凡学生。

当然，也并没有现在这样八面玲珑。

不过也就是在那所学校里，在那所学校的网球社团里，他遇上了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变了他一生的学长。

单单从结果论上来说，那个学长并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时至今日，对于那个学长的印象，乔温也差不多只剩下了寥寥的一句话。

——我说你这个新生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不知道要尊敬学长知道么？啊？你觉得，要是我现在在这里跟你闹点矛盾，之后老师和教练是会让你滚蛋还是让我滚蛋？嗯？

嗯……具体来说，大概就是刚刚进入初中因为一时兴趣加入社团的他，不是太懂要怎么“尊敬”作为前辈的高年级生，然后被针对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伴随着脑海里重新浮现出这些话，乔温也总算想起了当时自己那还没有被社会锤炼过的本性是个什么情况。

简而言之，刚开始的时候，他对那些自己感兴趣以外的人和事都很冷淡，平时也比较独。

说实话，在乔温看来，这是在和他同一代的年轻人里相当常见的个性。

不过或许是冷淡的程度更甚一点，又或者是因为脸的缘故，导致他在社团里的那些高年级眼里显得有些扎眼，然后就被其中一个高年级生给盯上了。

从现在看来，这尽管只是非常非常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但却让当时的乔温受益匪浅，让他意识到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因此，在被高年级生针对之后，他反而像是发现了某个新大陆一样，开始主动锻炼起了让如今的自己都受益匪浅的观察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观察诸如社团里的每个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潜意识里是什么样的性格，如何用最简单的方式打好关系——这类无关痛痒的东西。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种子，甚至乔温在知道以后也没有特意去迎合过社团里那些他并不感兴趣的家伙，但……这份观察能力却在他之后开始接触学习演技时，产生了相当惊人的化学反应。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后，乔温就逐渐学会了通过观察鉴别对方潜意识里的种种情绪，并用最自然的方法或者微动作来对症下药、引导他人，从而在不显得刻意的前提下来和一些特定的家伙打好关系。

如此一来，他也能更进一步享受由人际关系上所带来的种种益处。

‘原来如此，这么算起来，我的本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么？’

思及至此，乔温已经察觉到，他原来的本性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而逐渐产生变化的。

到了后来，这种反应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成了他潜意识间的行为，最后更是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将他在日常时的种种行为和人际交往都完全改写，从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变成了“人生如戏”的状态。

‘如果从高中为了演员梦而开始私下练习演技开始算起……嗯，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等等？要是这么换算下来的话，之前那种冷淡跟独虽然算是天性，但总共也才陪了我十多年而已，反倒是我从后来直到现在为止的二十多年里，这种在别人面前显得儒雅随和的性格……不才应该是我如今的本性么？’

思及至此，意识经过了短暂的沉寂，乔温的意识已经重新回归了现实。

“…阿尔？阿尔？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也再度清晰传来了维娜的声音。

“啊……嗯，没事的，就是不知为什么忽然走了一下神。”

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后的乔温望着眼前的魔女，若有所思。

“那个，维娜姐，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我的本性什么的，其实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这是真的。”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乔温还是用这样听起来十分自然的语气回答了维娜。

“…是吗。”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了以后，眼前的维魔女并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继续对他施加压力，反而主动道起了歉：“抱歉呢，是姐姐的错，不应该像刚才那样逼你的。”

只是，唯独在略微垂下脑袋说出这番话时，她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复杂了许多……

‘哈……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之前就应该稍微喝点酒再过来……’

而此时此刻，就和乔温所观察到的一样，维娜的心情确实和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相近。

复杂。

相当的复杂。

她并不相信乔温的本性会像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表里如一，但她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在刚才，在提到“本性”这两个字以后，她就被莫名发呆怔住的乔温吓了一跳，脑海中也下意识担心起了这个小鬼除去“血”以外，在“本性”这个方面上可能还有着什么难以名状的心理阴影，因此她一下子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下去。

最终，她放弃了。

担心刺激到乔温身上可能会存在的另一处心理阴影，她并没有再做出更进一步施加压力的行为。

虽然维娜觉得，如果她这次在来这间书房之前再像上一次喝了那么一丁点酒的话，自己大概还会有那个勇气直接无视“阿尔”身上可能存在的心理阴影，无视可能会直线下降的好感度，继续将他那藏在乖孩子面具下面的本性扒出来。

但是，现在脑袋很清醒的她……做不到这种事情。

她只能像现在这样默默接受这个预料之外的结果。

换言之，她刚刚在紧急情况下想到的，能一转局势、反过来让她给这小鬼身上打上自己印记的计划……已经因为她自己的让步而失败了。

到头来，只有这个臭小鬼还是在从她身上确认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便堂而皇之的退缩了回去……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只感觉糟糕到了极点。

‘…这维魔女，莫非又钻进什么奇怪的牛角尖了？’

与此同时，在维娜身前，注意到她脸上那有些奇怪的神色后，乔温先是愣了一愣后，然后也有些疑惑了起来。

不过，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乔温便发现眼前这个魔女之所以会露出现在这种反应，很大概率是不满意他刚才的回答，认为他没有诚实坦白……

对于这一点……乔温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虽然比较罕见，但他刚才回答的……确实都是实话。

“……”

这一刻，望着明显心情有些低落过头了的魔女，乔温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涌上了一丝无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罕见的、类似于“这个魔女真的没问题吧？”的操心……

‘…嗯？等等……操心？’

‘无奈也就算了……我为什么会对一个比我强这么多的神祇产生操心这种奇怪的念头？’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在细细品味了那股“操心”的情绪之后，乔温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一样，一下子便睁大了眼睛：‘难道说……？’

这一瞬间，他已然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这就对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确实……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脑海里思绪万千，注视着此时的维娜，乔温总算知道，先前他在主动拥抱这魔女后，那一抹依然没有让他察觉到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了。

亲情·伪。

就是这一缕诡异的东西，让他乔温在这两天内屡次对和维魔女有关的事情上产生了微妙的误判，

‘确实，有一说一，绝对是这个没错了。’

‘想来也是，我一个人穿越到这边度过了十五年，而且期间已经不知不觉将回家这件事当做了心灵寄托……在这种种压力下，我会在潜意识里寻找亲情的替代品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如果在潜意识里没找过反而不正常。’

‘而在这边，维魔女和阿九本身就是我唯二能接触到的活生生的家伙，不过阿九平时对我的态度简直好得有些过分了，比我印象中的老妈还要好，而且其中还多了一部分并不需要的恭敬……反而让我感觉不真实，所以我在潜意识里排除了它。’

‘至于这位维魔女，过去十五年她让我感受到的只有畏惧和警惕……因此也一直没有被我的潜意识里计算在内，使得我脑海中的亲情代替品人选一直都是空白的。’

‘不过就在这两天里，这维魔女对我的态度明显变了……而我这边也是，大概是因为之前被她连着救了两次、外加血池里时她那疑似酒醉吐真言的行为，也让我从潜意识里对这她的畏惧和警惕心松懈了一些，转而将她当做了暂时可以和平相处的对象，这就让潜意识钻了空子……’

‘现在仔细想想，除了喜欢以外，亲情也同样会影响人的判断，让人冲动，这同样也很符合我刚才拥抱这魔女时没有产生心跳加快的现象……’

思维逐渐活跃起来，一路顺着这样的思维思考下去，乔温发现自己已经切切实实的找到了其中的正确答案。

‘而且，目前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年以后，和我接触比较密切的几个人里，有黛儿小姐，厄里莎大人，以及维娜姐……这三个人里，唯独只有我对维魔女的称呼能让我联想到家人，也只有她平时一直把我当做亲生弟弟的代替品，同时相处的时间也最长……’

‘这就导致现在我这两天里对这魔女的警惕心稍稍下降之后，就在潜意识里也把她当做了亲情的代替品。’

‘话说……我上辈子小时候好像确实有段时间挺希望能多一个溺爱我到能天天帮我写作业的姐姐来着……这会不会这也是原因之一？’

思及至此，连乔温自己都忍不住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这什么情况。

‘我居然差点又被自己的潜意识给坑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缓缓的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随之浮现在乔温心里的……是庆幸。

还好。

还好及时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对于潜意识这种东西，乔温可是很清楚的。

虽然现在他对这维魔女可能只是单纯的“亲情·伪”，但随着时间的发展，过程中的他可能就会因为另一个“她并不是亲姐，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一潜意识所影响，从而导致这份“亲情·伪”逐渐延伸到更加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说呢，能提前注意到就好。’

想到这里，乔温没有继续再想下去，而是略微松了口气。

如今，对他来说，在确认了自己是以怎样的目光看待维娜以后，就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在意了。

现在，已经无事一生轻的他只需要一边疗伤，一边试着在这段时间里尽快学会他最想要的……那被称为“高阶魔力护盾”的上位魔法就足够了。

“…阿尔，说起来，你刚才不是想问姐姐这本书上的问题吗？现在……可以继续问了哦？”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维娜的声音再度有些意外的传入到了他的耳边。

“…啊？”

听到这句话，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又看了看眼前的维魔女，目光顿时变得诧异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就在此时此刻，这位明明半分钟前还像是钻进了某个牛角尖而变得心情复杂的魔女……竟然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调整恢复了过来——

不……好像并没有调整过来。

此时此刻，再重新将目光望向维娜之后乔温便注意到，这位魔女大人虽然已经尽量维持着一副自然的表情，但那双眸之中却还依然夹杂着些许低落。

不过不知为何，此时的她反而像是为了履行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一样，强行结束了有关“本性”的话题，打算继续回过头来给乔温讲解书籍上有关魔力护盾的问题。

“不，那个，维娜姐……？你没事吧？其实并不用勉强的，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见状，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这样张了张嘴。

“没事，姐姐这边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然而，对于乔温的询问，维娜仅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唇角边浮现出一抹微笑，抬起手将他重新推到了座位上，细声道：“来，把书拿过来，告诉姐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哦，好吧。”

见到这一幕，乔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维娜的注视下，默默的又拿起了手边的书。

《论高阶魔法师的基本素养——加厚典藏版》

怎么说呢，虽然有些担心维娜现在的奇怪精神状态，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坚持了，乔温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由于拿到了“龙之呼吸”的缘故，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储存和吸收魔力的手段。

与此同时，在所有魔法中都算得上最为关键的初阶魔力护盾，乔温现在也已经掌握了。

不过，怎么说呢，乔温感觉这并不够。

在来到这边的世界后基本上一直都很佛系的他，此时也是第一次对除了“回家”以外的东西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

毕竟……在乔温眼中，这个今后能有效保障自己生命安全的“盾”所代表的意义，并不比“回家”小。

如果能掌握高阶的魔力护盾，那么他今后的安全程度也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维娜姐，这个看起来有些像六芒星的符号……具体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里面会画一个人头出来？下面的注解也没有提到……”

思及至此，乔温再度看了一眼维娜的脸，小声询问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出乎乔温意料的是，在他试着像这样提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后，维魔女脸上那原本还稍稍有些勉强维持着的笑容……忽然间凝固了。

她并没有开口解答乔温的问题，也没有再用那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乔温的脸，而是一点一点将有些僵硬的视线下移，逐渐移动到了乔温的脖颈间。

“…维娜姐？”

注意到这一细节，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阿尔，这是……什么？”

下一刻，伴随着维娜这样一道听起来和之前那柔和声音截然不同的冰冷语调在耳边响起，乔温便看到她略微抬起了一只手，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脖颈之间的某个部位。

然后，拇指与食指捏住，维娜缓缓的将一根丝线从中抽了出来。

虽然不是很长，但那根淡金色的丝线随着维娜的抽离在半空中不断延伸，清晰地映入了乔温的视野之中。

那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某个女人的头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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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码字状态不是很好 我早点去睡一觉调整一下 大家晚安- -

第069章：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之上。

庞大的阴影笼罩大地，那源自一头巨龙的身躯。

此时此刻，巨龙缪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已经略微将三对光翼舒展开来的天使，他的龙颚重新闭上，一言不发。

“我说小银龙呀，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地上这么冷……趴在这里会感冒的哦？把你的女儿交到我家的小埃这边来就可以了，能听懂我的话吗？”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道听起来有些轻佻的声音在巨龙缪奇耳边响起，巨龙缪奇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仅仅只是只是抬起一直龙爪挡在了自家女儿与“埃里莎”的中间。

“……哈，小银龙，你这个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将缪奇的反应尽收眼底，埃里莎微微眯起了双眼，好整以暇的注视着眼前几乎全身都被暗物质侵蚀的巨龙：“你……事到如今还在犹豫什么呢？你女儿的存在已经被这个世界的其他神祇知道了哦？你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来保护她，在这里把女儿交给我和我的小埃保护起来才是正解，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样说着，与巨龙缪奇四目相对的“埃里莎”仅仅只是向对方回以了平静的目光。

身后三对澄澈的光翼微微晃动，这一刻，似乎是察觉到了巨龙缪奇还是不想把女儿交出来，她甚至连脸颊上都带上了些许疑惑，那望向巨龙缪奇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仿佛在注视着什么愚蠢的东西一样。

——埃里莎，你这家伙……吾的女儿为什么要交给你？

另一边，暗金色的龙瞳微微眯起，在保持一定程度上对峙的同时，巨龙缪奇仅仅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熟人”。

“哈……‘家伙’？明明都已经是好久没有见过面的熟人了，你这个叫法不太对吧？……算了，我这边也懒得和你这圆滚滚的玩意儿浪费时间。”

听到这个称呼，埃里莎略微皱了皱眉毛。

不过她倒也没有太在意，而是盯着眼前的巨龙，双眼微微眯起，好整以暇的开口道：“我就直说了，你的女儿只要到了我这边来，她的安全不光可以得到保障，而且……如果她做得好，那你身边这位水晶里的人类女孩，在不久之后也会更有希望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据我所见，她似乎已经成为污染的源头了吧？你不想让她重新恢复过来么？”

一边这样说着，埃里莎一边将视线投向了巨龙身前那隐约沉睡着一道人影的水晶。

——救伊芙妮的前提是不能波及吾的女儿…这是吾的底线。

这一刹那，伴随着于脑海中浮现的语调愈发冷冽，巨龙缪奇那对倒映着埃里莎瞳孔中冷意一点一点积攒。

庞大的身躯稍稍紧绷，巨龙缪奇死死盯着埃里莎背后那三对澄澈的光翼，虽然对于眼前这个曾经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的天使感到相当棘手，但对他来说，有些东西并没有退让的余地。

“我说啊小银龙，你是不是真的脑袋被烧傻了？”

对于巨龙缪奇的警惕，埃里莎则是没有显得太过在意，她一边揉了揉额头重新望向巨龙，一边用已经其间已经多出了一丝厌烦的语气这样说着：“你现在这状态这么差，再过不久肯定又得重新找个地方重新把自己埋起来，到了那时候，你的女儿怎么办？你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那么吾就不睡了。

这一刻，被埃里莎直接像这样将自己的状态挑明了提出来后，巨龙缪奇反而一咬牙，目光愈发不善地瞪住了这个让他曾经印象不是很好的天使。

他并不是很放心把自己的女儿交给这个屑天使。

“……我忽然就感觉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望着明显有些急了的巨龙缪奇，埃里莎倒是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她也完全没想到，曾经姑且还算正常的一条龙，现在一多了个女儿变成这幅模样了……？

“那个……缪奇大人，这件事请让我自己来决定吧。”

就在双方之间的谈判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之时，一旁黛儿那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两人耳边。

——妮妮……？

“晚上好，可爱的小女孩。”

听到这道声音后，一人一龙几乎不约而同的转过脑袋，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在那里，原本还被缪奇用龙爪拦在后面的黛儿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绕过了爪子，趁着双方对峙之际主动走到了埃里莎的面前。

“那个……刚才我曾经听到您说自己是第十七代的圣子……”

目光注视着埃里莎，黛儿有些犹豫地这样开口道：“这是真的吗？”

“嗯……虽然我不是，但是我家的小埃确实是圣子哦？”

对于黛儿的询问，埃里莎稍稍歪了歪脑袋：“要换她来和你说话吗？”

“…嗯！拜托您了。”

见眼前的神祇大人很贴心的就理解到了自己的意思，黛儿顿时微微点了点脑袋，然后颇为主动的向这位善解人意的神明鞠了一躬。

然后，随着四周安静了大约两秒之后，在黛儿和巨龙缪奇的注视下，“埃里莎”双眸中的色泽已然由碧绿色恢复到了曾经的湛蓝色。

“晚上好，那个……第二位幼神大人。”

在完成了切换之后，埃尔西娅注视着眼前的黛儿，她先是下意识张了张嘴，然后在意识到自己目前似乎还不知道这位幼神的名字之后，只得优雅的低了低脑袋。

“不……我这边才是……圣子大人，我的名字叫做黛儿，初次见面。”

见到这一幕，黛儿稍稍愣了一愣，下意识也有样学样的表达了礼貌性的问候。

“那个，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适合闲聊，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吧……”

在做完这一切后，双方对视了片刻，然后黛儿便主动张了张嘴，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开始询问起了眼前的埃尔西娅来：“圣子大人，请问这次的第十七次的远征……是您在负责筹备吗？”

“诶诶，确实是我，请问黛儿小姐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在听到黛儿这句话后，埃尔西娅反倒是愣了一愣。

因为她完全没想到……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这位幼神就主动把话题拖到了她想要提的这件事上面。

“嗯…有一点…”

在见到埃尔西娅点头以后，黛儿脸上旋即也浮现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只见她在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便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小声和眼前的埃尔西娅沟通了起来：“圣子大人，那个，我其实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有在向主城里那座大殿门口的意见箱投意见，但是每次都石沉大海了，完全收不到一丁点回应，所以我想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直接向您提一下建议……”

“诶？那个，请等一下，每天都往意见箱里投建议……这么说……难道黛儿大人您原本就是暂住在我们主城的？”

听出了黛儿话里的言外之意，埃尔西娅顿时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您请讲。”

“嗯……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下，您这次可不可以稍微把参加远征的条件人性化的调整一下呢？”

这样说完以后，黛儿旋即将有些无奈的目光投向了埃尔西娅：“上面要求的金阶，以及人族血统我都已经满足了……但是另外一个“在利塞壬长期居住超过三年”的要求，对去年才离开雪山的我来说实在有些满足不了……这个条件太缺乏人性化了，不光是我，好一些准备参加的人都这样被拒之门外的。”

说实话，先前在听到埃尔西娅自我介绍说是利塞壬的圣子之后，黛儿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因为一提起圣子，她就会联想到这趟再过不久就会发生，往往数百年才能遇得上一次的、浩浩荡荡的人族远征。

而一提起这远征，她就有些来气。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在被梅比斯父亲叫回雪山搬家之前就一直居住在利塞壬主城附近的她，曾经由于连报名参加选举都参不了，而不得不每隔一天就去主城中央那座人皇殿门前的意见箱里投意见书。

那个时候，黛儿一直都十分希望负责这次远征的人能修改一下这次报名的基本要求条件。

但是……那些她投出的建议信每次石沉大海了，就仿佛连一点反馈都没有收到。

这就导致她明明已经摩拳擦掌很久了，结果却连最基本的名都报不了。

这就很气。

作为一个修行家，黛儿很清楚，每一次报过名，且最终通过海选进入了远征名单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不光是她，几乎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庞大的后备支援，以及修行物资的大量倾斜。

——而且相当关键的是，远征本身的风险很低，收益极高，即使失败了，也很少会有生命危险。

只要能入选参加远征的人员表，利塞壬积攒了数百年的国库就会为其敞开。

作为整片大陆上一个唯一能和三大神国产生对抗的人类国度，利塞壬国库数百年的积累相当庞大，别说他父亲梅比斯，就算是当代龙王奥西斯的巢穴大概也难以企及。

因此，作为一个正值高速成长期的修行家，无论是为了修行的资源，还是为了锻炼自己，黛儿都很希望能参加这一次远征。

她喜欢好的结果，但同样喜欢努力的过程。

在她看来，就算这次不能入选，但至少也希望能有一个争取一下的机会。

可结果却让她心灰意冷。

因为她发现，明明自己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撞见了这么好的机会，结果最终却能因为不符合其中一项条件而擦肩而过……这件事的事实曾经一度让她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自闭了许久。

这，也正是她刚刚在听到埃尔西娅自我介绍是提到“圣子”之后，忍不住主动出来的原因。

“那个……黛儿大人，请放心吧。”

另一边，在安静的将黛儿所有的话都听完了以后，埃尔西娅的嘴边这才够了出一抹优雅微笑。

然后，她注视着黛儿，语气轻柔的开口说道：“其实我这次特地过来找您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想要邀请作为人族幼神的您来参加这一轮的远征。”

“您的事情赫丽大人已经告诉我了，说起来，您和她的关系还真不错呢，明明昨天晚上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告诉我您也是幼神，但是……她却一直忍耐到确认了我没有在骗她之后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竟是主动上前两步，在一旁巨龙缪奇徒然警惕起来的目光中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黛儿的双手。

“其实我一直认为对于这片大陆上没有神祇出现的人族来说，人族幼神是十分必要的，那会从很大概率上提高远征的成功率，之前近一万年里的十六次远征里没有一位幼神，所以全部都失败了……但这一次，一次性出现了您和赫丽大人，我甚至已经看见了远征尽头的曙光……”

湛蓝色的双眸中适时浮现出一抹期待，埃尔西娅就这样注视着黛儿：“黛儿大人，再过十天，这次的远征预召就要开始了，请您务必要加入我们。”

“……”

对于埃尔西娅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原本还因为想起了之前种种被无视的遭遇而感到气愤的黛儿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又一下子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那个，我会全力以赴的。”

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黛儿顿时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脑袋。

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只是，不知为何，望着此时近在咫尺，脸上表情看起来十分开心的埃尔西娅，黛儿的脑袋里总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有点像……

不是指厄里莎，而是指现在埃尔西娅脸上这份刻意表露出来的“高兴”情绪所带给她的感觉……和那个骗了自己的混蛋人类有点像。

不过相比之下……那个人类的一举一动明显要自然许多，看见以后并不会让她产生现在这种微妙的违和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旁巨龙缪奇那听起来明显有些茫然的声音也浮现在了黛儿的脑海里。

——那个，吾可爱的女儿……从刚才起，你和这个人类都在说些什么呢？

——报名参选指的是什么？

——十六次失败指的又是什么？

——说到底，那个远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望着莫名其妙就已经当着自己的面达成共识的可爱女儿和自称“圣子”的人类，巨龙缪奇只感觉一头雾水。

然而，在他将自己的疑惑提出后，巨龙缪奇却又发现自己的可爱女儿仅仅只是回头向他露出了一个敷衍的微笑。

好吧，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巨龙缪奇觉得，像现在这样敷衍自己的女儿也很可爱。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危！

此时此刻，就在维娜从自己的衣服领口上拽出一条“头发”的时候，乔温眼底的神采产生了一瞬间的诧异，脑海里本能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血红色的大字。

“维娜姐，你刚才在说什么？……头发？”

然而，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未曾变化，十分自然的浮现出了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神情。

此时此刻，虽然从自己衣领上被扯出来的淡金色丝线……看着确实很像那个棉被天使的头发，但乔温很确信，那并不是。

好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打算在这个维魔女面前藏人，他可不会笨到在这种小细节上出现失误。

数个小时前，他在给厄里莎擦完了药，然后将她背进二楼卧室里的衣柜之后，就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身上的着装。

而且整整检查了五遍！

不要说是头发，当时选择将厄里莎放进衣柜之后才换上新衣服、然后还顺便洗了个澡的他，此时身上连一丝丝和大天使有关的气味都不存在。

‘这条淡金色的丝线……并不是头发，而是我在之后的什么地方沾染上的……不过，是哪？’

脑海中十分笃定的浮现出了这一结论，面不改色的乔温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下意识侧过脑袋，将目光望向了自己先前看书时一直靠着的书桌椅。

就在他此时坐着的这张椅子上，无论是坐垫还是背垫，似乎都是由某种金丝制成的——

“……不是头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冷着脸将淡金色丝线从乔温脖颈上抽出来的维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根莫名其妙出现在“阿尔”的身上，让此时本身就相当敏感的她误以为是某个女人的丝线……其本质似乎并不是头发。

‘是脱线了？是那个背垫上面的吗？’

与此同时，一直仔细观察着乔温脸上表情的维娜也注意到了乔温下意识侧过脑袋望向身后背垫的细节举动，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维娜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然这次只是她在这方面过于敏感而产生的错觉，但是……真的就仅仅只是这样吗？

安静注视着乔温，将乔温脸上那看起来相当正常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清楚眼前这个小鬼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的缘故，此时她的潜意识正在告诉她，这里面或许还有着其他需要进一步挖掘的东西。

“…那个，维娜姐？这线有什么奇怪的吗？”

下一刻，随着乔温重新转过头来望向维娜，那听起来有些疑惑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她的耳边。

“…嗯，稍微感觉有点奇怪呢。”

脑袋稍稍向右偏了八度，被乔温注视着，维娜脸上原本还因为发现“头发”而变得格外僵硬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她转而对着乔温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抱歉呢，姐姐刚才看错了，差点以为你把别的女人偷偷带到家里来了。”

“怎么会……姐姐不是很讨厌有外人进家门吗？我一直都记得这一点的。”

听到维娜这句话，乔温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嘴边逐渐浮现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是呢，阿尔是乖孩子，肯定不会带进来的，但是最近这片森林的外面有些不安分……可能会有什么小虫子自己溜进来了呢，对吧？”

“阿尔……你说姐姐要不要现在就在这座小屋里捉一捉虫？”

这样说着，原本侧坐在乔温面前书桌上的维娜再度将双腿交叠，她俯视着坐在书椅上的乔温，好整以暇的抬起右手，指尖上神力因子萦绕。

“…嗯。”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一愣，脸上本就有些疑惑的表情更添几分茫然，然后才有些意义不明的点了点头：“维娜姐你开心就好。”

也就是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整个书房里再度陷入了一阵有些诡异的沉寂之中。

“……”

漆黑的眼眸里中倒映着乔温近在咫尺的脸，维娜微微抿住嘴唇，唯独那指尖上萦绕着的些许神力因子愈发浓郁。

哗——

不过最终，伴随着一道小小的叹息，那一圈已经萦绕成环，明显随时都可以向着四周扩散并将整个小屋涵盖的神力因子……还是散掉了。

“……？”

见到这一幕，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怎么回事。

这维魔女……怎么就收手了？

不，虽然收手是好事，但……在这种关键点突然收手，明显有问题……

在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后，乔温的眼底顿时闪过一抹疑惑。

这一次，由于没有被维魔女牢牢搂住施加物理压力的缘故，乔温姑且还有余裕调整心态，还能保持心跳的频率没有产生太大变化，继而冷静思考。

坦白来说，在先前，由于并没有料到会因为座椅背垫的脱线而发生这种差点导致棉被仔暴露的乌龙，因此乔温有点慌。

尤其是在看到维魔女打算用神力搜家后，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明显更慌了许多。

他很清楚，就算真的在这里直接开神力搜家，短时间内可能还是找不到那个原本就相当擅长隐藏气息的棉被天使，可一旦搜家的持续时间长了，那就说不定了……

【神力储备：0.21% 】

此时此刻，就在乔温自己的视野里，正陈列着大天使的面板属性。

其中的神力储备已经从数小时前的0%，一路小幅度的涨到了0.21%。

这些，全部都是托了那些特效药粉的福。

显而易见的是，那些特效药粉的原材料和许多稀有灵药有关，除了治疗暗物质侵蚀的作用以外，甚至还由于药效逐渐被吸收的缘故，直接让棉被天使的神力储备稍稍恢复了一些。

当然，乔温自己心里也有数，这点量并不能起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只要维魔女想的话，她直接持续搜索一段时间，大概要不了多久，厄里莎刚刚积攒起来的这一点神力就会被彻底磨光。

到了那时候，事态就会陷入相当麻烦的地步……

但是……就是在这种最紧要的关头，维魔女不知为何自己停下了手，导致事态并没有朝着最差的情况发展。

‘是她的神力储备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也不够了？……不，这个概率基本为零，虽然对刚到这边来的棉被仔来说很常见，但她来说明显不成立……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她停下来的？’

对于眼前维魔女的举动，乔温格外的诧异。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维魔女可不是这种在已经亲口说出“要在家里捉虫”这句话后，又忽然莫名其妙变卦的人。

好奇怪啊。

此时，虽然在见到这一幕后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乔温也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原本本着“没有人会在自己家里莫名其妙用神力展开搜索”这一盲区，壮着胆子将大天使召唤过来以后，全程被他控制得还算尚可的局势……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诡异的乌龙而陷入到这种糟糕的地步……

此时此刻，伴随着维娜指尖萦绕的神力因子消逝，整个书房里的气氛再度沉寂。

在放下手后，这位魔女仅仅只是默默抿住了嘴唇，用相比刚才还要更加复杂，更加低落的目光盯住了他。

‘……’

不知为何，被这样的视线盯住，乔温只感觉心里原本就存在着的某种愧疚感莫名又变得沉重了许多。

双方对视了片刻，察觉到如果现在再继续对视下去反而很奇怪之后，乔温稍稍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视线。

“……？”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似乎正是因为他这一近乎本能的反应，反而让眼前目光越来越低落的魔女微微一怔。

下一刻，那对纯净的黑色眼眸缓缓睁大，脸上低落的神色莫名地好转了一些。

她就仿佛从乔温刚才的反应里注意到了某个相当重要的东西一样——

渐渐地，就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样，一抹有些奇妙的神采也随之在维娜的双眸中逐渐涌现。

并没有经过太久时间，这间安静的书房里再度有了声音。

“阿尔，说起来，这本书上，你刚才想问姐姐的问题是哪一个？”

维娜的声音再度传入了乔温的耳边。

此时，这份原本已经变得相当冰冷的声音……不知为何已然逐渐恢复到了之前那样亲切柔和的态度。

此刻的维娜目光温柔，看起来就像一个准备指导学生的女教师一样。

“…？”

而另一边，注意到这一相当违和的细节之后，乔温眼角顿时跳了一跳。

这……就混过去了？

明明几分钟前在散发着冰冷到令人浑身发凉的气场，结果现在就收回来了？

不可能。

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几乎是本能的，随着脑海中涌现出这些念头，乔温下意识就更加警惕起了眼前的魔女来。

“阿尔？有在听姐姐说话吗？”

不过，还没等乔温从这位魔女的脸上观察到什么让他感到不对劲的东西，对方那一如既往的声音已经又一次传到了他的耳边。

“啊……我有在听，维娜姐你才是，已经……不准备捉虫了吗？”

和维娜的目光重新接触，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张了张嘴。

他感觉这维魔女现在的状态……明显有古怪。

她是在酝酿着什么？

“嗯，不做了……这对某个人来说，是现在最好的情况，不是吗？”

漆黑的双眸微微眯了眯，虽然没有具体点名，但维娜在像这样说完这句话后，便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乔温。

“……”

感受到这样视线中所蕴藏着的某种含义，乔温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说呢，他认为自己刚才发生意外时的反应应该是没有露馅的。

换句话来讲，在他此时的逻辑中，这维魔女现在没有搜索过，应该还不能确定有没有别的人还藏在这座小屋里。

但不知为何，此时迎上她的视线，乔温却莫名有种自己的想法已经被看穿了的错觉……

‘不，倒不如说，在刚才发生了那个乌龙，让这魔女产生联想我可能还带了其他人回到这间小屋的念头以后……我差不多就已经输了。’

最终，伴随着脑海中闪过这一念头，乔温稍稍有些放弃了思考。

他很清楚，至今为止他之所以能和眼前这位魔女“周旋”，其中最关键的本质就是……这个魔女全程都没有打算像他和卡蜜拉刚见面时那样，对他使用精神控制一类的手段，让他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虽然这种手段在目标高度警惕的时候通常效果会大打折扣，但现在这种情形下，维魔女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把他按着霸王硬上弓，强行让他就范。

如果手段更精妙一点的话，在做完这一切后，这位魔女还可以直接从他脑袋里删除这段记忆，让这一切变得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甚至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术业有专攻，这魔女的精神控制手段并不精妙，做不到那种程度，但也依旧能通过更加直接的物理手段来逼供。

乔温可不认为自己的嘴巴能在神祇的严刑下坚持得了多长时间。

但是，这魔女从他回来之后，就未曾有过想要这么做的迹象。

她似乎就真的和之前说过的一样，在等他自己主动开口坦白。

‘这魔女这么能忍……莫非……她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更在意我这边的感受一些？’

思绪回荡，在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一念头之后，乔温的眉毛又是下意识的一皱，总感觉心里莫名变得更加沉重了不少。

“来，阿尔，继续学习吧？你不是很想掌握高阶的魔力盾吗？”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再度于他耳边传来：“仔细听姐姐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学会了哦？”

这一刻，略微偏过视线有些走神的乔温并没有注意到，在注意到他皱了皱眉、短暂陷入沉思的模样时，维娜脸上的神色反而愈发舒展了一些，就仿佛看见了什么期待的现象一样。

“嗯…知道了，那就拜托维娜姐了。”

听到维娜的声音，回过神来的乔温也默默的点了点头，再度拿起了手边的书摊开放在桌面上，让正好侧身坐在书桌旁的维娜能够看到。

现在，虽然感觉不管是维娜的反应还是房间里的气氛相当怪异，但此时的乔温也很清楚，他除了跟着维娜的步调走以外，并没有其他的选项。

“刚才阿尔你问的，比较在意的是这个刻了周围刻了六芒星的人脸符号对吧？”

“这个符号，是代表魔力纯度的意思哦？你看，后面不是标记了‘金’字吗？在这里的意思就是‘建议魔力纯度达到金阶标准’之后再修行这种魔力护盾。”

见到乔温又一次进入了自己的步调，维娜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变得柔和。

只见她在这样说着的同时，反而从书桌旁离开，半转过身来到了乔温身边。

下一刻，纤细的腰肢略微抬起，维娜直接靠在了扶手上，更近距离的伸出指尖点了点上面的某个符号，十分负责的给他解读了起来。

“…金阶…？”

闻言，原本还因为种种场外因素显得心有旁骛的乔温顿时一愣，那原本还有些涣散的注意力也在这一刻近乎本能的集中了起来。

“那我现在…不是完全学习不了这个么？连前置条件都达不到……”

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僵硬，一丝丝熟悉的香味在鼻尖涌动，乔温下意识偏过脑袋，看了身旁近在咫尺的维娜一眼。

金阶……

在从维娜嘴边听到这个两个字之后，乔温顿时就感觉整个人有些不好了。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别说金阶了……好像连个白瓷都不算。

“没事的，把你现在储备的魔力因子给姐姐看看，大概已经达标了哦？”

不过，就在下一刻，那从维魔女嘴边传来的细腻声音，却让乔温的精神微微一震。

在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后，他并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抬起右手，将自己不久前通过“呼吸”吸纳的魔力展现在了维娜的眼前。

湛蓝色的荧光粒子在之间缠绕浮现，尽管给人的感觉相比乔温曾经见过的那些极度内敛的神力因子明显有所差距，但这些并未完全压缩提纯到极致的湛蓝荧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更加耀眼夺目。

“嗯，果然呢，姑且也是从成年的纯血巨龙身上得到的天赋，效果还不错。”

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这些魔力因子，旋即维娜低头看向身旁坐在座位上的乔温，亲切的笑了一笑：“通常情况下，从纯血巨龙身上得到的天赋，效果都会比它们本身运用时低下一到两阶左右，阿尔的运气很好，那头黑龙最近刚成年，是一头白金阶的龙。”

“……也就是说，我现在能吸纳和提纯的魔力水平……正好是比白金低了一阶的金？”

听到维娜这么说了以后，乔温愣了一愣。

怎么说呢，这份惊喜来得有些突然，让他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嗯……看来卡蜜拉平时把那头巨龙养得很不错呢，阿尔拿到的效果只低了一阶，虽然还是有点弱……不过也算合格了。”

在乔温的目光中，维娜轻轻点了点头，对他回以一抹美艳的笑容：“基本的条件看来已经满足了呢，我们继续吧？”

“…嗯。”

听到这句话，乔温也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了脑海中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杂乱起来的思绪，再度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记载着高阶魔力护盾详解的书页上。

“是呢……虽然阿尔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盾，不过高阶的看起来要麻烦很多，不管是难易度还是复杂程度都翻了几番，似乎连运转的原理都变了，总之……姐姐先从最基本的步骤说起吧。”

就在这时，细腻的声音再度于乔温的耳边传来，再让乔温认识到了自己目前能通过天赋吸纳的魔力纯度是什么水平之后，维娜便再度伸出指尖点了点书页上后一段的内容，像个亲切的大姐姐一样，逐步开始给他讲解起了高阶魔力盾的基本步骤。

“……”

另一边，乔温默默倾听着，时不时的用余光瞥向身旁的维魔女。

此时此刻，虽然正距离自己梦寐以求的“高阶盾”越来越近，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在学习之余，他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维魔女，看她先前的模样明显已经有些怀疑小屋里还有其他人了……难道真的就让自己这么蒙混过去了？

……怎么可能。

不过……那她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有什么阴谋？

乔温依稀记得，明明之前家里只要意外飞进来几只虫子，维魔女都会直接把整个家来一阵大清洗……结果到了现在，在发现家里可能有外人之后，她反而忍耐了下来？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脑海里夹杂着疑惑，乔温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在这种明显相当古怪的情况下，他与维魔女共处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阿尔…集中注意力。”

“啊、抱歉……”

有的时候，思考过度的乔温还会像这样被身旁的魔女出声提醒。

不知为何，每当他抬起脑袋和用目光中夹杂着些许无奈的维娜四目相对以后，都会隐约感觉到心里莫名变得更加沉重了一丝……

而且除此之外，乔温还明显意识到，维娜在给他讲解的时候……似乎格外的用心。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从一开始那看起来明显没什么讲解经验的生涩模样逐渐变化，一点一点变成了能契合实际、一边进行讲解一边让乔温按着步骤尝试凝聚魔法盾的优秀导师。

与此同时，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乔温才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魔法到底有多麻烦。

不……初阶魔法就算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一到了高阶魔法，学习的难度就直接呈几何倍数增长。

尤其是高阶的魔法盾。

和初阶魔法盾相比，高阶的盾除了掌握的难度以外，包括使用时对魔力的消耗和利用率在内，都全方位碾压了初阶的盾。

作为生命的最关键保险之一，这个世界的高阶魔法盾被开发的程度相当深，明明是每个综合判定达到了金阶的修行者都必须尽早学会的东西，但不管是复杂程度还是学习难度却高得离谱，几乎在所有高阶魔法中都名列前茅。

而且之后，就在书页下方的注释里，乔温就看到了一则让他眼角微微一跳的注释。

——由于本术式难易度偏高，如魔力纯度刚刚达到金阶标准，建议先修行简化版。

不过，即便看见了这则注视，乔温也依然没有因此而打起退堂鼓。

不知为何，听着身旁维娜的细腻指导，他总觉得这些看似相当复杂、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大页的东西……似乎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东西。

滴答、滴答、滴答——

最终，伴随着书房内挂钟上的时针指向十二，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之后，书房里的声音这才逐渐停了下来。

从下午到晚上，期间包括让乔温拆分每一个步骤进行尝试的时间在内，总计八个小时，维娜的讲解迎来了尾声。

“嗯……差不多了，现在为止，比较关键的点姐姐都已经提出来了，阿尔你也分步骤都学会了……现在先试着把它们都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整体看看。”

小小的叹了口气，指尖划过书页上有关魔力护盾的最后一段内容，维娜撩了撩耳边的发丝，继而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乔温。

“…知道了，我试试。”

被像这样饱含着些许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乔温也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屏息凝神了起来。

永续性，隐藏性，瞬发性，功能性，恢复性，抗震性，抗侵蚀性，过滤性……

下一刻，伴随着这些与高阶魔力护盾有关的特性在脑海中浮现，乔温顺着先前逐一练习掌握了的，和这些特性息息相关的步骤一点一点串联起来，最终将之拧成了一个整体……

哗——

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伴随着一道近乎透明的淡淡荧光在体表凝聚环绕，乔温缓缓睁开了眼睛。

成了。

在维娜的陪伴下，从开始到结束，总共花了八个小时的乔温……已经掌握了他目前最想得到的魔法！

“……”

脸上的表情稍稍微有些出神，乔温眨了眨眼睛，望着已经在自己肌肤表面逐渐隐去的魔力护盾，内心莫名浮现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成就感。

高阶魔力护盾。

由于其本身具有一种名为永续性的特质，这种高阶魔力护盾只要有魔力持续供给，即使使用者彻底昏睡过去以后，也依然能永久存在。

而又由于具有瞬发性的缘故，这层护盾只会在受到刺激的一瞬间彻底激发，平时蛰伏时对魔力的消耗也微乎其微。

这些效果，尤其是其中构造魔法符文最困难的“瞬发性”和“功能性”，都是修行初阶和简化版的护盾做不到的。

而没有瞬发性，即使大部分简化版的高阶护盾具有永续性，但也会因为缺乏瞬发性而导致需要长时间高额运转小绿，省不下魔力，直接让消耗剧增，得不偿失。

“瞬发性”和“功能性”，虽然其他方面的防护效果同样相当优秀，但真正让这种魔力护盾成为全大陆修行家都渴望得到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两点。

简而言之，乔温很清楚，如今有了完整版的高阶护盾加深，只要不是魔力储备归零的状态，那他几乎就相当于身上随时都套着一层相当强力的防护铠甲.

从此以后，只要不是遇上能一击碎盾的神祇，他即使不靠外物，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自保能力。

‘按照书页上面对这层护盾的强度描述，现在的我……如果魔力充足，大概脸接成年巨龙的龙息也不在话下，当然……前提是魔力充足。’

这一刻，随着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这一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乔温的双眼中逐渐涌现出了一抹崭新的神采。

“那个，维娜姐……谢谢你。”

旋即，在将注意力从身上的魔力护盾上移开后，乔温也很快意识到了维魔女就在身旁。

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自然的笑，在转过脑袋重新看向维娜的时候，连乔温自己都意识到……不同于以往那些心惊胆战的吃药，这一次大概是他第一次对这位魔女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

“嗯……能看到阿尔你学会这个东西，姐姐也很开心。”

与乔温四目相对，维娜那张美艳脸颊上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亦绽放出了一抹令人动容的微笑。

“这样一来，就算以后你离开了这里，我也能安心一些了。”

而后，伴随着那愈发柔和下来的视线，她这道听起来十分平静的声音，也随之在乔温的耳边响起。

“？”

蓦地听到这句话，对里面的“离开”二字产生了反应，乔温近乎本能地愣了一愣。

“…维娜姐，你刚才在说……”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原本靠在扶手旁的维娜已然重新站起了身，双手安静的搭在身前，仅仅只是用有些落寞的目光注视着他。

“阿尔……你其实已经不需要姐姐了……对吧？”

“…哈？”

不知为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看清维魔女此时脸上的低落表情时，乔温莫名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攥了一下。

————

魔女主场、怎么输？

现在新的一个月到了，给大家汇报一下上个月的悬赏码字情况

整个2月总共码字34W，2月8日上架之后至今30W，22号悬赏之后至今为止的9天里码了14W

然后……3月里无限期无封顶无规则的悬赏大概也会继续开着，每天想多要一些免费的票票和刀片……

想说的就这些，大家晚安

第070章：去掉头，抱在怀里

午夜。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维娜姐……你刚才说的话……指的是……？”

注视着眼前明显状态不对劲，而且还说出“你其实已经不需要我了”这种完全意料之外的话的维魔女，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莫名变得有些僵硬。

“字面上的意思。”

“阿尔你已经长大了，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了……所以，已经不用再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了。”

安静的注视着乔温，维娜脸上的表情尽管已经布满了颓然和无助，但是却依然温柔到了极点：“等身上的伤口痊愈了以后……姐姐就送你离开这里吧。”

“……”

耳边萦绕着这样的声音，望着脸上因为数个小时的指导而稍显疲惫的维魔女，乔温的神色愈发变得茫然。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仔细咀嚼了维娜此时话里所蕴含的意义，乔温的脑海中蓦地升起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因为他发现，这位魔女刚才提到的几点……居然都正好中了他的想法。

而且现在这副落寞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脑隐约有些颤抖，乔温发自内心的确信，眼前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维娜不可能这么善解人意。

而且，还这么简单的就放弃了搜家的打算……这相当不正常。

但是……具体到底又是哪里出现了偏差？

“……”

思维扩散，就在乔温略微皱起眉毛，仔细盯着眼前这个似乎并和“维娜”完全是两个人的体贴魔女四目相望时，他却明显注意到对方的嘴唇紧紧抿住，目光微微闪烁着，脸上的表情明显正变得愈发的消沉下来。

“那、那个……维娜姐，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维娜姐，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见到这一幕，很清楚这位魔女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乔温在怔了一下后也张了张嘴，这样补充道。

“……”

而就在乔温这句话话音刚落之时，他便看到了蓦然间抬起脑袋的维娜。

原本那颓然的神色一点一点僵住，无助的表情隐隐约约向着惊讶开始转变，甚至在那其中，还多出一丝丝为“期待”的东西。

——真的…？

她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乔温，虽然没有再说话……但，那眼神很明显在向乔温询问着这样两个字。

“…嗯，是真的。”

见状，乔温脸上表清稍稍一窒，旋即在维娜的注视下，默默再度点了点脑袋。

“……”

然后他便看见，眼前这位魔女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好转的迹象，重新变得明媚一些。

‘有一说一，这个魔女……怎么从刚才开始给我的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与此同时，在将维娜此时的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脑海之中弥漫着的茫然情绪愈发变得浓郁。

虽然明显察觉到了异样，但他并不很清楚促使魔女的态度转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他刚才之所以会说出那种话，除了安抚这位魔女的情绪以外，更多的……也是想看一看这个魔女的反应，看看她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然而，失败了。

乔温发现，这个魔女……并没有在演他。

刚才，在为了安抚维娜而配合着说出那番话之后，乔温就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位魔女大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他的观察结果至此为止，依然只有一个。

不管是对他话里的反应……还是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完全就和真的一样。

似乎仅仅只是纯粹的因为他的回答感到开心和释然，除此之外，并没有产生太多其他的情绪。

仿佛她心里所想的，就和此时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总感觉，不太舒服。’

意识到这一点，注视着这样的维娜，乔温默默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这种莫名沉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阿尔……去睡觉吧？”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也再度打断了乔温的思路。

“现在已经很晚了，也学习了这么久……今天就先休息吧？一直紧绷着的大脑也需要适当的放才可以呢。”

这样说着，维娜那张脸颊上尽管还夹杂着些许低落与疲惫，但却依然柔和得让乔温有些无所适从。

“…嗯。”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跟在维娜身后一同离开了书房。

……

……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

“黛儿大人，那么……我这边就直接将您提升到正式远征人员的名单里了。”

“这样一来，您也就不用理会十天之后的人员预选，直接开始准备一个月后的正式远征就足够了……您看这样可以吗？”

看着眼前的幼神大人，一边这样说着，埃尔西娅一边松开了原本一只紧握着的黛儿的手，转而对她投去了征询般的目光。

“诶…？不用预选…吗？”

在听到埃尔西娅的话之后，黛儿则稍稍一怔，下意识张了张嘴：“那个，说实话…虽然我也觉得预选有些浪费时间，但是…真的不用做一做表面功夫之类的事情吗？”

“不用的，这段时间里请您放心做好正式远征的准备吧，表面功夫不管做得再多，也没有一轮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来得重要。”

对于黛儿的疑惑，埃尔西娅只是对她露出了一抹和先前那教科书般笑容截然不同的平和微笑，冷静的这样给予了回应。

“…我知道了，请放心。”

感受到了埃尔西娅这番话里的另一层含义，黛儿也稍稍做了一次深呼吸，正色道：“我肯定会尽全力的。”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共识。

“那么……我这边可以冒昧询问一下黛儿大人您之后的行程安排吗？”

形成共识之后，埃尔西娅就仿佛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块落地一般，转而开始确认起了其中的一些细节来：“现在您的幼神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加上缪奇大人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需要重新入眠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在远征正式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如果缪奇大人将要沉睡，那么大概需要您一直待在利塞壬的主城里，这样‘盾’才能保证您的安全。”

“而且……这次我是准备将您和赫丽大人当做这次远征的主力来对待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尽快和我回去主城进行对圣火的适应……您应该也知道，对于每一个参加远征的人员来说，自身对圣火的适应程度，是至关重要的……”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将征询般的目光投向了黛儿。

“啊……好的，我没问题。”

被这样问道后，黛儿也点了点头，旋即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一些迟疑的神色，开口道：“但是……我还有个朋友没有回来……”

这样说着，黛儿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巨龙缪奇。

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人的脸，她也稍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现在那位原定需要龙神守护三天的大天使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某个人类却还没有主动打开传送门回来这边……

而传送门的印记并不在她手上，而是在这位龙神大人的手上。

——吾可爱的女儿，那个人类的事你不用担心，放心的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就仿佛察觉到了黛儿心理所想的一样，巨龙缪奇的声音也再度于她脑海中浮现。

“…诶？但是，缪奇大人您……不是再过不久就要再继续沉睡了吗？”

听到缪奇这么说，黛儿犹豫了一下：“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回来的话……”

——安心，你的母亲平时最讨厌说话不算数的家伙了，所以吾会遵守承诺，那个人类只要想回来的话，他就一定能回到这里来。

——而且，吾还有一些话想和他说一说，这里似乎就是这个人类国家的边境附近吧？吾和他说完话之后，他即使是一个人，也能安全离开。

对于自家女儿的这一迟疑，巨龙缪奇倒是很直白的这样回应了。

说实话，就目前想法而言，如果不是因为舍不得主动和女儿道别的话，巨龙缪奇其实现在就已经很想找个地方重新沉眠了。

哪怕仅仅只是短暂的小憩一会儿。

被暗物质完全侵蚀的身体很沉重，从长眠中苏醒来到地面上清醒了两天之后，他已经开始困了。

因此，此时在看到自家女儿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之后，他也不打算再多加干涉。

不知不觉间，原本印象中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可爱女儿已经长大了，已经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巨龙缪奇是很想化为人形，好好和可爱的女儿拥抱一下的。

然而……现在他这副身体的状态，已经做不到单纯的化形了。

——吾可爱的女儿啊，今后你要注意安全，好好的生活下去。

——距离那一天已经不会太久了……吾绝对会让你和伊芙妮好好团聚。

暗金色的瞳孔注视着黛儿，意识到已经到了要暂时分别的时间，巨龙缪奇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仅仅只是用漫长龙生以来第一次饱含着慈祥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

这一次，迎上巨龙缪奇的目光，黛儿也微微怔了一怔。

安静的氛围将两边笼罩，沉默了片刻后，黛儿主动向着眼前的巨龙张开了双臂，而缪奇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缓缓低下了头颅。

“…要好好注意安全。”

轻轻抱住眼前的巨龙，尽管此时的黛儿还没有巨龙颚边的一枚鳞片大，但双方仍然小小的拥抱在了一起。

——啊啊，吾会的。

感受着从可爱女儿的拥抱中传来的微弱热量，巨龙缪奇只感觉这一刻是他自长久沉眠以来……心情最为满足的一刻。

“那个……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应该顺着气氛叫您一声父亲大人……吗？”

就在这时，女儿那听起来有些踌躇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巨龙的耳边。

显然，虽然现在的她还没有对这位刚刚见面两天的父亲产生太多实感，但在这两天的相处时间里，却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刚见面时的那种排斥感。

——吾可爱的女儿，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吾这次只是单纯的沉眠罢了，在你愿意发自己内心这样叫吾时，吾会一直等着你的。

在一觉醒来后能见到已经健康长大的女儿，巨龙缪奇已经很满足了。

那对暗金色的龙瞳注视着黛儿，最终，巨龙缪奇以极其微弱的力道挪了挪脑袋，回应了她。

——去吧……吾自豪的女儿，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吾会一直看着你的。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此时此刻，鼻尖涌动着熟悉的香味，独自一人待在过去十多年里几乎一次未曾进来过的这间卧室里，乔温环视房间内四周的景色，莫名感觉有些奇妙。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今年的自己居然会连着好几天踏入同一个异性的房间里。

乔温的怀里正抱着一床崭新的棉被，是他刚刚从维魔女的衣柜里找出来，准备重新铺在二楼那空荡荡的床板上的。。

和昨晚昏迷时的状态不同，今天晚上已经清醒了、而且伤势也稳定下来了的他自然不能再继续睡在这里，准备回二楼自己的卧室去睡。

大约半分钟前，在将乔温待到卧室里拿棉被的时候，维娜也转身去了实验室那边，似乎是准备将今天花了近十个小时做好的、已经差不多冷却下来的特效药拿过来。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维魔女刚才让我等在这里的时候……好像有意无意间让我知道了做这些特效药需要花费的时间，虽然我之前在书房里观察的时候就大致知道了……’

摸了摸下巴，在这份短暂的安静之中，乔温缓缓地叹了口气。

这一刻，就在这等待着维魔女拿药过来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明显能感觉到，只要一想到那份特效药之后的用途，自己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的不断增加……

啪嗒、啪嗒、啪嗒——

就在这时，安静的走廊上再度传来了一阵拖鞋走动的声音。

三秒钟后，半掩着的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手里拿着一枚药罐的维娜出现在了乔温的视野之中。

“…维娜姐。”

见到这一幕，乔温视线的余光下意识集中到了维娜手里的药罐上。

“啊…已经把棉被找出来了呢？”

另一边，同样注意到了怀里正抱着一大团棉被的乔温，维娜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最唇角浮现出些许笑容，声音柔和的询问道：“等会儿要不要姐姐帮你铺一下床？”

“…不用了，这种小事就让我自己来就好了……”

被维娜这样注视着，下意识摇了摇头。

“是吗……？那总之先上楼吧？这枚药罐里的药对你来说大概蛮挺重的，姐姐帮你拿上去吧。”

“嗯…谢谢维娜姐。”

在听到维娜这句话时，乔温的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浮现出了厄里莎的模样。

他很清楚，现在那个棉被天使就睡在二楼卧室的衣柜里……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自然的点了点头，并表示了对维魔女的感谢。

毕竟，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拒绝的话，就太过不正常了。

‘这次她已经有棉被了，而且床板上又什么都没有，我之前还特地提醒了她，那个棉被天使应该不至于再从衣柜里跑出来……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得在上楼的时候稍微发出点动静事先提醒一下她。’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毛，然后便和维娜离开卧室，朝着二楼走去。

此时已至深夜，但和乔温之前撕掉传送纸条回到小屋的那天晚上不同，因为维娜也在的缘故，小屋内各个角落的魔法灯都明亮的燃烧着。

望着这一幕，也不知道时不时触景生情的缘故，乔温蓦地回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还没有遇上棉被天使，和维魔女的关系还没有变得像现在这样复杂的时候。

那个时候，每隔几天都会出门一趟的维魔女……在出门之前几乎都不会管屋里的灯在她走后会不会亮着。

这些魔力灯都是燃烧着一次性灯芯，运气好的话，维魔女和阿九走了之后小屋里的魔力灯芯还没燃尽，这间小屋里在深夜中姑且还算亮堂。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在维魔女离开后不久，这些魔力灯就相继燃尽，在夜晚到来后整个小屋里直接就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光源，变得漆黑无比。

甚至到了深夜之后，小屋内部周边还会隐约传来各种诡异的声音和动静，相当惊悚。

现在想来，乔温觉得那些动静除了徘徊在小屋周围的魔物以外，应该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一直被束缚在地下室里的“阿尔”。

说实话，在那种情况下，虽然乔温平时并不是很怕黑，但是在那种几乎连一丝光亮和声音都没有的宽阔小屋里，他依然整夜都把自己牢牢捂在棉被里，甚至在偶尔赶到内急的时候，他连卧室里十几米外就有的厕所都不会去上。

一直到了天微微亮，有了一丝丝光线之后，他才会尝试下床。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的能力和自信的缘故，乔温只感觉那个时候的经历还挺“有趣”的。

当然，有趣归有趣，他完全不想再经历下一次。

“那个……维娜姐。”

就在这时，伴随着鞋底踩在楼梯的台阶上，从回忆中脱离的乔温犹豫了片刻，试探性的张了张嘴，叫住了走在前面一些的维娜。

一片寂静中的小屋中，除了两人走动时发出的动静以外，乔温此时的声音虽然并不是太大，但却尤为明显。

在这一刻，提前通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果卧室里那棉被天使还清醒着的话，现在肯定也已经听到了乔温的声音，提前做好准备了。

“什么？”

就在这时，听到声音维娜回过头，用柔和的目光看向他。

“今天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教我学会了那个魔力护盾……真的谢谢，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应该再重新向你道一次谢才行。”

迎上她的视线，乔温脸上的表情先是犹豫了一下，最终也用十分自然的语气，将预先准备好的措辞扔了出来。

“是吗？其实阿尔完全不用在意这种事情的哦？姐姐也很高兴教你这些东西。”

而另一边，对于乔温的这句话，维娜倒是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也对他回以了一抹亲切的微笑。

“…嗯。”

迎上维娜这份关切的视线，乔温饶是在短时间内仔细观察了一遍又一遍，但却依然没有从中发现任何问题。

就和先前一样，仿佛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一样。

最终，乔温只能默默咬了咬牙，略微垂下视线，乖巧的点了点脑袋。

“……”

然而乔温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稍稍垂下目光的一刹那，走在他前面的维娜则是略微浮现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半分钟后。

吱呀——

随着卧室的大门被抱着棉被团的乔温腾出一只手轻轻推开，乔温沉默着走了进去。

在进到卧室里的第一时间，乔温便是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撇了不远处的空荡荡的床铺一眼，然后稍稍松了口气。

继而，他的余光更进一步转移，望向了距离床铺大约有十几米的那扇衣柜。

在注意到衣柜的门依然和十多个小时前，自己离开这个房间时一样紧闭着的时候，乔温心里原本提着的石头总算重新落回了地上。

“怎么了阿尔？先把床单铺好吧，要不要姐姐帮忙？”

就在这是，维娜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乔温耳边。

“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从短暂的愣神中回过神来，乔温摇了摇头，快步走到床边将怀里抱着的床单和棉被丢在了上面，然后便开始有些手忙脚乱的铺了起来。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随时有阿九帮忙整理，自己太久没有做过这种细活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乔温自己动手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在这张原本就明显偏大的床铺上铺完的被单不管怎么理，都满是褶皱。

“……还是让姐姐来吧？”

这是，一旁的维娜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她随手将手里的药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便主动走了过来，靠在床边替乔温仔细整理起了床单来。

“…谢谢，维娜姐。”

让开了一步，注视着眼前举止莫名淑女体贴，和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全然不符的魔女，乔温的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僵硬。

“嗯，这样一来就好看多了。”

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那原本乱糟糟的床单便在维魔女的手下重新变得平整了起来。

“呼……”

在做完这一切后，维娜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起身，将温软的目光投向了乔温：“那，阿尔也要早点睡，记得及时换药，姐姐先下去咯？”

“嗯…我知道了，维娜姐晚安。”

在维娜的注视下，并没有选择再迎上她的目光，乔温稍稍偏过视线，默默地点了点脑袋。

“晚安。”

并没有过多留恋，在轻轻揉了揉乔温的脑袋道了一声晚安后，维娜便径直离开了卧室。

还顺带关上了门。

“……”

在维娜离开后，整个卧室里顿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略微转过了脑袋，将目光投向了门边那枚药罐。

在先前进门后，维娜就随手将装有他等了一天的特效药的药罐放在了那里。

但是，此时此刻，注视着那枚药罐，连乔温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现在的反应。

因为他发现，如果是不久之前的他，现在肯定已经迫不及待的过去把药罐拿起来了。

可现在……要要注视着那枚药罐，乔温却感觉双腿莫名的沉重，就跟被巨龙缪奇随手丢了一个重力加倍一样。

怎么说呢，自从先前在书房里听到维魔女那句话之后，现在的乔温每次与这位魔女目光接触时，总是会觉得心情愈发沉重。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一种利用“亲情”的时候，无可避免的会产生的愧疚感。

老实说，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乔温甚至都怀疑这个维魔女是故意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停下搜家，然后说出那番话，试图用愧疚感来折磨现在的他。

当时，之后在照着这个思路稍微想了一想之后，乔温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成立。

毕竟，要想折磨和警告可能擅自在这间小屋里藏了人的他，维魔女的手段可多了去了，完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绕一些弯弯道道……

“……”

乔温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时间流逝，当卧室里的挂钟指针绕了一小圈，直到维魔女离开卧室的十余分钟后，乔温默默咬了咬牙。

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特效药的他，最终还是主动走到了柜子旁边，将上面的药罐用力抱了起来。

很重。

里面的药粉……份量似乎比今天早上时的还要多，至少完全足够他和大天使一起使用了。

但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虽然试图想让自己变得更高兴一些，可却并没能做到。

“好沉……”

各种意义上的沉。

嘴唇动了动，维持着将药罐双手抱起的姿势，乔温检查了一下身旁已经严丝合缝的卧室门。

他原本还想随手做出锁住大门这样的无用行为聊以自慰，但最终……却还是没有这样做。

深吸一口气，略微转过身，乔温抱着药罐走向了衣柜。

现在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他准备先给大天使和自己换了药之后再上床睡觉。

“厄里莎大人……你还醒着吗？”

将药罐放在衣柜门边，乔温轻轻敲了敲柜门，压低声音询问道。

不过……并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乔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内助了衣柜门的门把手，轻轻地将柜门拉开。

然后很快的，他便看见了正微微蜷缩着身体，全身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靠在柜子的一角沉沉入睡的大天使。

‘……又睡着了么？’

见到这一幕，原本脸上表情还显得有些迟疑的乔温倒是愣了一愣。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脑海中便闪过了之前这位大天使在雪山上睡着做噩梦，连叫都叫不醒的那一幕，顿时心里一紧。

‘…不，看来这次好像没在做噩梦。’

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厄里莎的睡脸，在注意到这位天使大人此时面部肌肉舒展、整个睡眠的状态看起来也格外放松之后，乔温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此时这种稍近一些的距离下，乔温也清晰观察到了这位大天使的肌肤。

虽然肌肤的色泽依然显得病态，但相比今天刚刚被召唤过时，已然有了一小部分的好转迹象。

显然，维魔女的特效药确实有是效果的。

——只要维魔女的特效药足够，再继续治疗下去的话……这个棉被天使就能得救。

对于乔温来说，这本是一个相当振奋人心的消息。

但是，当伴随着这个想法，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了之前维魔女在书房里望向自己时的表情后……乔温却发现，他或许并没有办法像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了。

‘那个魔女，难道真的就和她说的一样，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没有继续真正展开搜查的？’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总之，先给这棉被天使把新的药换上，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一点。’

片刻过去后，强行将思绪拉回正轨，乔温再度看向了眼前依然沉浸在梦乡之中的大天使，脸上的表情一时显得有些犹豫。

虽然很想直接就这样在这个棉被天使睡着的时候把她衣服稍稍掀起来一些，直接把药擦了，但很显然，这样不太好。

因此，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打算先把这位大天使叫醒再说。

这次看这棉被天使睡得还挺香，应该不是什么噩梦或者别的侵蚀症状之类的，所以乔温判断即使在这里叫醒她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最终，乔温还是试探性的伸出了手，打算轻轻摇一摇这位天使大人。

米帕——！

然而，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指尖和厄里莎身体产生了一丝丝接触的时候，他便感觉到有一阵颇为强烈的吸引力忽然从双方产生肢体接触的那一小小的部位迸发了开来！

‘我擦……什么情况？’

这一瞬间，乔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轻，眼前的一起变得虚幻，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离体而出一般……

而且……乔温还发现……他好像记得这种感觉。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有过一次相当雷同的经历。

因为这种感觉……几乎就和他之前被阿尔短时间内突破加护、在昏迷后整个人被强行拽进意识战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对劲啊……这棉被仔明明都睡着了，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梦游？还是说潜意识作祟……？她打算把我的意识拽到什么地方去？她的梦里么？’

下一刻，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乔温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便直接眼前一花，整个人的意识都被拖拽到了到了某个未知的世界里。

不过，就和上次昏迷后被拽进意识战场时一样，他的意识在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之后，并未出现诸如昏迷或者失神之类的情况，他的大脑依然很清醒。

在重新睁开双眼后，乔温看清了眼前的景色。

‘不过……这里……又是哪？’

莫名其妙来到了这片让他感到陌生的环境，乔温下意识开始环顾起了四周的景色来。

然后他发现，对于这四周的环境……自己好像并不是很陌生。

破败的教堂，白玉石点缀的道路，以及……四周一望无际的天空。

这里是一座悬浮在高空之上的空中庭院。

‘这里……似乎是我第一次和那个棉被仔见面时，在思维殿堂里看到过的景色？等等、那不成这里本身就是她个人的思维殿堂？我现在在她的思维殿堂里？’

望着眼前的一幕，乔温思维转动，很快便浮现出了这一猜测：‘莫非……在碰了她之后，我就被拽入到她的意识里来了？她现在是在做梦？’

脑海中里蓦地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若有所思。

他在琢磨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这次他一碰这个棉被仔……就能像现在这样十分轻松的进入到她的梦里？

乔温记得很清楚，以前他和这棉被天使露宿在雪山上时，似乎也出现过同样的情况……但当时他在尝试叫醒这位大天使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展开。

‘等等，我记得维娜书房里有本书上说过，通话情况下，思维殿堂内部的种种细节和表现，似乎会和其宿主本人的潜意识挂钩，这也是为什么通常情况下召唤英灵时会选择在思维殿堂里交流沟通，因为这能让召唤者更加清晰的看透英灵的本质……”

“而现在，和我上次刚见到这个棉被天使的时候不同，这片思维殿堂带给我的氛围已经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尽管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直到这一刻，乔温也依然记得，他自己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厄里莎时的感受。

除去当时看起来本就高高在上的大天使以外，这个世界里还弥漫着那令人浑身紧绷、几近窒息的压迫力。

完全不像现在，随和得像是一副风景画。

就仿佛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对他设防一样。

‘等等……说起来，我今天在书房里被维娜用眼神压迫的时候，好像下意识里尝试过让这棉被天使给我开一次查看面板和神力储备的权限来着，结果当时我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她的面板一下子就打开了，似乎连一丁点儿的延迟都没有……’

‘我记得之前那两次我想看她面板的时候，还必须得等到她那边慢悠悠的同意之后，才能勉强看上一次来着……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成她给了我新的权限？’

见到这一幕，脑海中下意识回忆起了今天白天时发生过的种种细节，最终，当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定格在大天使压在自己身上，对自己露出一抹仿佛敞开了某种心扉的笑容的那一幕，乔温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说这个棉被天使……似乎确实存在着对他心理防线压低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我现在就是在碰到她的时候被正在做梦的她潜意识带进了思维殿堂？然后变得能像现在这样观察她的梦……？’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愣了一愣，然后脸色微微一变，就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我听说思维殿堂的作用是相互的，也就是说，不光是她，难不成因为召唤契约的缘故，我在潜意识里对她的心理防线也偏低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拽进来？’

‘不，等等，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先放一边，想正事，这里既然是那个棉被天使的梦，那么……那个棉被仔本人在哪里？她知不知道我也被拽进来了？我得马上找到她才行……’

很快的，在经过了片刻的思索之后，乔温蓦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他记得……自己此时现实中的身体，还蹲在已经打开了门的衣柜面前。

要是在这种地方逗留久了，导致现实中被有可能会进他卧室的维魔女看到了这一幕，那就全完了。

乔温很清楚，维魔女虽然暂时没有计较这件事，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得寸进尺，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后，乔温顿时脸色一变，迅速迈开脚步，在这片对他来说还相当陌生的空中庭院里奔走了起来。

“厄里莎大人——你在哪——？！”

沿着道路一路向前探索，乔温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四下扫视，寻找着那道身影。

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片说大不大，说小又不算小的空中庭院中，乔温竟是沿着道路，一路跑到了庭院一端的边缘。

“…看来，那个棉被仔不在我找的这个方向？我还得重新绕回去？”

望着前方数米外犹如“悬崖”一般的断层，乔温愣了一愣。

就在这一刻，虽然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紧急，但他并没有立刻掉头离开，而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的向着庭院边缘挪动了过去。

因为他听到了声音。

此时此刻，正有着某种声音……某种仿佛某种东西在不断被撕扯的、令人难以忽视的声音，从这片庭院边缘下方传递上来。

‘冷静一点，这里是那个棉被天使的思维殿堂……我所见到的景色也仅仅只是过去的残象，是她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见过的记忆罢了，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距离眼前的“悬崖”越来越近，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反而一咬牙，直接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径直来到了庭院边缘站定。

“……？”

然后，当他蹲下身，第一次试着将目光望向空中庭院下方的景色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如今就在他的视野中，他看见了一个令他无比熟悉的东西。

暗物质。

遍布整个大陆，已然将大地的表面悉数弥漫侵蚀的暗物质——

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几乎凝为了实质，犹如无数密密麻麻的毒蛇一般在空中庭院下方的大陆上蔓延盘踞。

——这个世界已经被暗物质毁了。

仅仅是在见到这一幕后，乔温的脑海里便很清晰的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其实，这并不是乔温第一次产生这个推测了。

不久之前，在初次见到这位大天使，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口时……乔温的脑海里就隐约浮现出了这样的推测。

毕竟在他看来，受到了那种程度的伤，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一尊神祇几乎不可能放弃主场的优势，选择离开原本居住的世界去疗伤。

而至于让神祇都“迫不得已”选择离开本土世界的原因……那就已经很明了了。

要么，就是她原本的世界出于某种原因毁灭了。

要么，就是在原本的世界里出现了某种令神祇都只能选择退让的敌人。

在乔温原本的推测中，他一直觉得答案就在这两种之间。

亦或者……这两种都包括在内。

而现在，乔温很确信，他的推测……正是事实。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他那徐徐凝固的视线之中……已然在下方的大陆中发现了一处令他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的景色。

有“人”。

就在下面那一片被黑色雾气缠绕着的大陆中央……正有着一个全身都被浓郁的黑雾簇拥，四肢诡异扭曲，体型相较于整片大陆都不算小的“人”，趴在地上不断啃食着什么东西……

“…那个是…什么东西？”

浑身汗毛倒数，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尽管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是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再现，但乔温脸上的表情依然在一瞬间僵硬到了极点！

因为他发现，从这个体型庞大，全身几乎都有暗物质构成的“人”身上，自己感受到了一种此前从未感受到过、但却仿佛铭刻在灵魂深处里的恐惧。

就仿佛一种生物遇上了与生俱来的天敌之后的本能反应……不，远比这种程度更甚。

这一刻，无形的恐惧伴随着恐怖谷效应不断升温，最终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逼近了临界值。

此时仅仅只是遥遥见到这个“人”的景象，乔温那经过了维魔女十五年锻炼的抗压能力依然迅速产生了裂痕，他只感觉全身的san值狂降。

轰隆——！

就在这时，下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陆再度发生了一阵剧烈坍塌，直接少掉了一角。

‘…等等，刚才塌掉的那一角大陆明明是唯一几处还没有被暗物质蔓延过去的部分，怎么反而先塌了？而且还是从中间塌，就跟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口咬掉了一样……’

然而，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乔温也依旧没有放弃思考，在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之后，他转而深吸一口气，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下方的“人”的身上。

‘这家伙，嘴里到底在啃着什么？为什么他啃一口，这片大陆就随着一起塌掉一块？’

在短时间内接连目睹了大路上好几处坍塌之后，乔温依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此时正被下方的“人”不断啃食着东西，应该就是连通了整片大陆的重要东西。

比如说……与这片大陆息息相关的“心脏”。

对于这种感觉，不久之前才掌握了龙之呼吸的乔温相当熟悉。

因为那会随着他的呼吸而产生变化的血龙虚影，一旦他本身的呼吸节奏絮乱，那么就会像现在这片思维殿堂里的世界一样，开始扭曲变形。

“换句话说，除了暗物质本身的侵蚀以外，更多的就是因为这个‘人’正在啃食着联系着这片大陆上的‘心脏’，所以才会导致这片大陆在他的啃食下逐渐分崩离析……？”

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乔温眼角微微一跳。

‘直接从根源上啃食一个世界……感觉这好像是连现在的神祇都很难做到的事情吧？这个人……不，这个怪物……这么恐怖？？’

‘难不成把棉被天使伤成这副模样的……就是这个怪物？’

唰——

正当乔温的脑海中忽然意识到了这一事实的时候，他却全身上下的体温骤然转冷，四周的空气也仿佛都在这一刻莫名凝固。

“……？”

感受到了视线。

就在这一刻，明明身处思维殿堂之中，但乔温却发现……下面那具原本还趴在大陆上不断啃食着大陆心脏的“人”，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这一行为。

随后，就在乔温注视着这一幕，瞳孔骤然缩小，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妙的时候，下方趴在地面上的“人”头颅转动，竟是维持原本的姿势，一点一点的、极其诡异的将脑袋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顷刻之间，那张只剩下了“嘴”的诡异人脸便朝向了乔温所在的方向。

‘…！？？’

只一瞬间，体表汗毛倒数，乔温的脑海之中猛地涌现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惊悚。

被盯住了。

他很确信……自己现在已经被盯住了。

在这个已经毫无人迹可言的世界里，被一个本应只是“记忆影像”的怪物盯住了。

就仿佛横跨了空间和时间，甚至横跨了“记忆”这一障碍，这个怪物直接通过某种超脱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察觉到了正在窥伺自己的乔温，并反过来盯住了他。

明明下面的怪物没有眼睛，也没有五官，但仅仅只是将脸的方向朝向了他，就已经让他浑身僵硬到了极点，仿佛被某种危险至极的脏东西盯上了一般，冷汗直冒。

“哩——”

下一刻，伴随着一道诡异的声音从怪物还沾染着些许“心脏残渣”的嘴边漏出，在乔温的注视下，这个怪物那张嘴巴瞬间开裂到了耳根，朝他露出了诡异到极点的笑——

“…打扰了。”

这一瞬间，乔温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能动之后，直接转身就溜，迅速远离了空中庭院的边缘，摆脱了下方那头怪物的视线。

在刚才情急之下，乔温已经隐约意识到，下方那个存在于厄里莎记忆中的“怪物影像”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多也就仅仅只有这一点了。

毕竟……这里是那个棉被天使的主场，这里的整个思维殿堂都是有她内心的种种记忆拼接缝合出来的景色。

在这里，那个怪物就算表现得再恐怖，也就仅仅只是一段厄里莎曾经亲眼见到过的记忆。

即使因为这怪物本身的特殊性，导致它做出了让乔温都感到格外惊悚的反应，但最终也没能真正在这里将乔温怎么样。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奔跑中的乔温也总算松了口气，稍稍晃了晃在刚才的短暂对视中已经变得有些精神不稳定的脑袋。

‘不过，那个棉被仔……到底在哪儿？这里应该是她的梦吧？怎么见不到人……咦？’

奔跑中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瞳孔微微缩小，在这一刻，从这片并不算大的空中庭院的一端快要跑到另一端后，乔温总算见到了他在找的人。

此时此刻，就在街道一侧，某个看似是给小孩子玩耍而准备的小沙坑前，某个让乔温相当眼熟的纤细人影映入了他的视线。

毫无疑问，是厄里莎。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这位身处自己梦境中的大天使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乔温的靠近一般，依然在十分专注的坐着自己手里边的事情。

她正在用有些湿润的沙土堆娃娃。

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小孩子吗这个棉被仔……？

“……”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怎么说呢，看着这么专注的大天使，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犹豫是不是真的要打扰她。

但很快的，在意识到自己现实中的处境之后，乔温便又快步走了过去。

“喂、厄里……诶？”

然而这一次，他的声音依然没能完全说出口便戛然而止。

因为此时在稍稍走进一些后，乔温的视线已然正好能够越过厄里莎，看清了那个正在被她仔细堆起来的沙土娃娃。

而就在那个沙土娃娃的身上……乔温居然看见了他自己。

虽然沙土娃娃的身材是和雪人一样的葫芦形，但是作为上半部分的“脸”，却被人用相当准确的手法刻画出了一张令乔温非常熟悉的脸。

那个毫无疑问……正是他的脸。

‘什么情况？……这个棉被仔在干嘛？打算在梦里画个娃娃诅咒我？’

见到这一幕，乔温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眼前就发生了一幕令他更加茫然的一幕。

此时此刻，就在他的注视下，旁若无人的厄里莎在画完沙土娃娃的脸后，便盯着那张脸微微笑了笑，将原本就有些摇摇晃晃的将沙土娃娃脑袋单独给拆了下来。

然后……安静的抱在了怀里。

那原本用来凑做下半部分的身体……似乎单纯的只是一个支撑她画完沙土娃娃脸的框架……

“……”

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一幕后，乔温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凉。

不，不光是后背凉，脖子也很凉。

几乎是本能的，他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也正是这一刻，乔温便看到正好抱着沙土娃娃头站起身来的大天使……也恰好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

“…？”

随后，就在双方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这个世界仿若定格。

第071章：她发现了

危！

有的时候，仅仅是一束平静的眼神，就能让人毛骨悚然。

就比如现在，比如正好对上怀里抱着自己“人头”的大天使的乔温。

此时此刻，从这位天使大人的身上，乔温隐隐约约看见了曾经刀自己的那个女人的身影。

虽然只有一丝丝，但是……却已经让乔温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妥。

非常的不妥。

这个棉被天使……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坏习惯的？

‘不……莫非这才是她的本性？听说一般看起来很乖巧的孩子……往往本质上都存在着一些或多或少的问题……’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彻底安静了下来。

怎么说呢，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空中庭院。

“……？”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沉默来得太久了一些，让正有些疑惑乔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大天使变得愈发疑惑了起来。

她歪了歪脑袋，原本停下的脚步下意识再度向着乔温走了过来。

“等等厄里莎大人，你先不要过来。”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顿时一跳，本能地也跟着后退已退了一步，然后做尔康状：“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怀里的抱着的‘那个’……是什么？”

这样说着，乔温徐徐将僵硬的视线移向了眼前这位大天使怀里的‘那个’，眼角再度跳了一跳。

如果说先前离得稍微远了一点，可能是他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视觉偏差……但现在，在两人之间已经距离相当近的情况下，乔温已然将‘那个’看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在那上面雕刻着的……百分百就是他的脸。

这个棉被天使，在自己的梦里把这种东西做出来，而且还特地只留了一个脑袋……到底是想做什么？

望着眼前的大天使，乔温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因为他已经敏锐注意到……此时在这片思维殿堂中的大天使，似乎显得比平时还要呆一些。

身处梦境里的她并不是很清醒，比起正常的逻辑方式，她似乎更多的是按照自己的潜意识去行动。

换句话说……这家伙，现在这种将他的“脑袋”从“身体”上拧下来，然后抱在怀里的行为……很可能就是她的潜意识所期待的一件事。

‘…我原本还以为我和她的关系变好了，才让她对我敞开心扉了……结果感情上是因为这个？这个棉被仔莫非真的也是心理扭曲的家伙？’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清楚记得……上辈子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明明连手都没牵过，甚至在高中毕业之后连面都没有见到过几次，虽然确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社交软件上互相通讯，但充其量也就只是延续那天晚上有关“梦想”的话题，互相问一问对方近期的情况如何，离梦想还差多远罢了。

在那个时候，乔温本以为……那个女孩虽然思维方式偶尔会显得有些奇怪，但两人之间肯定算得是关系比较友好的朋友了。

然后他就被刀了。

直到临死之前，除了茫然和害怕以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忽然从外地城市赶过来见自己的熟人给刀了。

明明前天晚上的时候，两人还在通讯录上聊到过他马上就要真正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结果隔了一天，直接连自己人都没了。

正所谓吃一鳖长一智，如今穿越原因不详的他……此时对于这种细节方面已经相当的敏感。

因此，刚才在看到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的奇怪行为后，乔温就莫名的有点慌。

他觉得，如果刚才在这棉被天使身上看见的那一幕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的话，那么……他或许需要重新思考一下，之后要怎么跟这位天使大人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了。

“……？”

然而，接下来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被他特地指出来之后……这位大天使确实在稍稍愣了一愣以后，反而向他露出了一抹澄澈的微笑。

那微笑中并未夹杂着任何病态或者奇怪的东西……有的，仅仅只是些许开心，以及些许自满。

下一刻，在乔文的注视下，她反而主动将手里捧着的脑袋微微转了一个方向，面朝乔温，让他得以更加清楚地观察起了这颗沙土娃娃上面的脸。

“……？”

望着这一幕，乔温愣了一愣。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棉被天使在见到自己之后，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反应和举止，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等等，看这个架势，她难不成是在和我炫耀？炫耀她自己刚刚用这些湿沙土做出了我的脑袋？’

伴随着脑海中隐隐约约间浮现出这一猜测，乔温再度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情况。

一个人抱着一个刚刚做好的“人头”跑到本人面前去炫耀这种行为，仔细想一想的话，嗯……好像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硬要说的话，这种感觉反而就和画家以某个人的脸作了一幅画后，拿到其本人面前去让对方评价一样单纯……

只不过现在其中的画家变成了天使，画也变成了乔温的脑袋。

‘等等？难不成……刚才是我过度解读了？’

迎上眼前这位天使大人那正有些期待自己说些什么的目光，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僵，并不是很确定自己脑海中的这一推测。

莫非……刚才的去头行为，以及将脑袋抱在怀里的行为，仅仅只是单纯的巧合？

“……”

然而，另一边的大天使在安静的等待了片刻，发现眼前的人类依然没有回应自己，顿时微微蹙了蹙眉毛，那注视着乔温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有些不开心了起来。

“抱歉厄里莎大人，刚才稍微走了些神，很棒，你刻脸的技术很厉害……”

见到这一幕，乔温犹豫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刚才似乎只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迅速这样开口道。

“……”

然后，在这番话音刚落后，乔温便察觉到了重新从大天使身上投来的、那夹杂着些许疑惑……就仿佛在问他“真的？”这样的视线。

“真的，瞧瞧这个眼睛，瞧瞧这个鼻子……噢天呐，该说不愧是厄里莎大人么，手真巧，完全把我的模样都给刻出来了，我太感动了。”

标志性的笑容浮现在嘴边，迎上厄里莎的视线，乔温如此说道。

“……”

在听到他这样说完后，大天使脸上那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仅仅只是安静的盯着他。

就这样，在经过了大约数秒时间之后，乔温总算勉强从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笑容。

似乎……这位天使大人总算相信了他刚才的鬼话。

不，并不是鬼话。

有一说一，乔温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他觉得，如果他刚才没有看到“去头入怀”的那一幕，仅仅只看到了现在的成品的话，估计也会像自己话里说到的那样去思考。

“……”

而就在下一刻，乔温便看到将眼前的天使大人微微向他伸出手，将手里捧着的“人头”递向了他。

似乎是打算送给他当做礼物。

“…谢谢厄里莎大人。”

脸上表情稍稍凝固，望着眼前已经近在咫尺的、和自己的脸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头”，乔温眼角微微跳了一跳。

不过，他还是十分干脆的接了过来。

“……？”

然而在乔温接过之后，他却注意到眼前的大天使正稍稍用有些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仅仅是在一秒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位棉被天使这份视线之中所蕴含的含义。

似乎是想让他好好保管。

‘还保管……这个棉被仔，难道真的还没意识到这里就是她本人的梦里么？’

将自己的头抱在怀里，乔温的脑海里产生了一道相当微妙的情绪，总感觉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升起了一丝丝绝对不能让这颗头摔坏的想法。

‘不不不，现在这个不是重点，我得办正事，先立刻从这里出去……’

但很快的，乔温便摇了摇头，重新将思路绕了回来。

“厄里莎大人…我就直说了，虽然你没有察觉到，但你现在正在梦里，那个，作为这片空间的主人，希望你能立刻让我离开这个空间……”

在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乔温便决定直接跟眼前的这位大天使开口商量。

与维魔女不同，他和这棉被天使之间好歹是有着召唤契约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保险，使得他在这厄里莎面前，有许多事情都不用向面对维娜时那样束手束脚。

“……？”

然而，在乔温像这样说完这句话后，他所迎来的……却仅仅只是大天使那有些疑惑的目光。

这个棉被天使，也不知道是因为在梦里反应慢，还是因为暗物质的侵蚀还没好的缘故……她似乎并没能立刻理解到乔温的意思。

“……”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愣，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

稍微换位思考了一下……他也意识到，要是自己做梦的时候，在梦里遇到有人对自己说要立刻从梦里醒过来这种话……大概反应也不会和现在的棉被天使差太多。

‘看来……现在只有靠我自己了。’

随着脑海中浮现这一念头，乔温若有所思；‘要怎么做？先试试物理刺激疗法吗？’

思量了片刻之后，他默默抬起右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自己的脸颊……

然后用力一拧。

“嘶——？！”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无比扭曲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乔温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痛！

好痛！

虽然很痛……但是却完全没有要苏醒的症状。

‘看来刺激疗法行不通，至少对我现在的状况来说……单纯的刺激疗法并不能让我从这个梦里的世界出去……’

揉着有些发红的脸，乔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棉被天使。

在乔温目前的了解中，思维殿堂原本是需要生命层次至少达到金阶以上的生物才能尝试着构筑出来的、并无太多实战作用的虚拟世界。

但很显然，由于生命层次过高的缘故，此时他眼前的这个棉被天使即使没有特意去构筑，也能在做梦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创造出这样一个临时的思维殿堂，甚至还能在梦中顺带着把碰到她的乔温自身也一并拖了进来。

这就有些麻烦了。

乔温现在正在琢磨另一个方法。

那就是……如果，如果稍微在这里给这棉被天使梦里的意识一些刺激的话……她会不会就能直接从梦中苏醒了？

只要梦一醒，那么用来构筑这片临时思维殿堂的基石也就相当于没有了，这个世界也会随之消失。

那样一来，乔温自己的意识没了这个世界的束缚，也能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肉体里。

但是……要怎么做？

注视着眼前的大天使，乔温微微皱起了眉毛，思考着要用哪一种方式来尝试着叫醒这个家伙。

“…？”

另一边，迎上乔温的视线，厄里莎倒是反应很平淡。

她先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然后不知为何也安静的站在了原地，默默与眼前的人类互相观察了起来。

‘总之……只能先试试刚才的方法了，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并没有任何意义，我的早点回去才行……’

最终，乔温只能一咬牙，轻手轻脚的将手里的“头”放在一旁的地板上，然后上前一步，走到了伸出手就能碰到大天使的一距离。

“……？”

不过，即使还是这样，乔温眼前这位看起来有些迷糊的大天使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除了那碧绿色瞳孔的眼底更添了几分疑惑之色外，她甚至连一丝丝的实际反应都没有，依然安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他。

“厄里莎大人，现在情况稍微有些急……失礼了。”

面对这样目光，乔温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的事情，他一咬牙，缓缓抬起了双手。

随后，就在下一秒，乔温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便在身前这位天使大人愈发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贴到了她的脸上。

“总之，再说一次，失礼了——”

嘴里这样说着，乔温一狠心，双手手腕一转，直接捏住了眼前这张触感极佳的脸颊，用力一拧！

拧……！

拧…！

……

虽然总共连着拧了三下，但在这片世界里……却并没有任何乔温所期待的事情发生。

世界照常运转，出去那依然不断从下方大陆上不断传来的阵阵啃食声以外……整个空中庭院安静得可怕。

而在乔温眼前，大天使那在被拧了脸之后，脸上从疑惑转为迷茫，然后又逐渐从迷茫转变为夹杂着些许惊讶和清明的表情……让乔温的心跳逐渐加快。

当然，是吓的。

“厄里莎大人，您已经清醒了吗？意识到这里是你的梦了吗？”

双手缓缓离开了大天使的脸，乔温的嘴边有些勉强的勾起一抹笑容，这样开口询问道。

“……”

然后他便看到，眼前的大天使默默地点了点脑袋。

“那…那真是太好了，我跟您讲……我是在不久之前误入进来这里的，现在外面现实世界里的情况可能有些紧急……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立刻让我从这里出去。”

在大天使那虽然沉默着但却似乎并没有生气的目光中，乔温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自然，试探性的这样开口道。

“……”

然后他又看到……这位已经被他的刺激疗法拧得清醒过来的大天使，总算在这一刻微微对他点了点头。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回来了。

小屋内灯火通明，侧脸枕在松软的棉被上，现实中的肉体因为意识被卷入精神世界后整个前倾靠在棉被团上的乔温缓缓睁开了眼睛。

伴随着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乔温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回来了……

‘说起来，我是醒过来了，棉被仔呢？’

脑海中蓦地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几乎是本能地一震，下意识扬起了脑袋。

然后，他的视线便和一双澄澈的眼眸产生了触碰。

和他一样，再从思维殿堂离开之后，这位大天使也已经醒了过来。

‘……’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还没等这口气松完，他便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距离好像有一点近。

此时，由于不久之前刚刚产生了肢体接触后乔温便晕了过去，如今在同时苏醒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在乔温仰起脑袋后，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变得不足十公分。

此刻，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眨了眨眼睛，观察起了眼前这位大天使近在咫尺的脸。

虽然脸上的表情同样和乔温一样有些惊讶，但那张脸颊上似乎并没有排斥或者感到自己被冒犯之类的情绪，在醒来之后，这位大天使仅仅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自己的错觉，他发现在双方目光接触之后，这位天使大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距离他更近了一丝丝。

“……抱歉厄里莎大人，刚才正好准备给你擦药的时候就被吸进去了。”

愣了片刻，乔温也回过了神，他连忙撑着身体重新挪开，几乎本能的转过头望向了身后的卧室门一眼。

门还关着。

门边的挂钟上，时针指向十二点，分针指向九。

午夜零点四十五分。

仔细算一算的话，时间距离他先前被拖入思维殿堂之后，大概只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而在他被吸进去的这段时间里，维娜似乎并没有上来过。

…还好。

“厄里莎大人，总之……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先换药吧。”

将目光从门边收回，乔温松了口气，然后转而将视线投注到了半小时前被他放到柜门边上的那枚药罐。

随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乔温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总感觉那枚药罐，光是看起来就特别沉重……

“……”

另一边，听到他这样说了之后，厄里莎倒是很主动的解开了裹在身上的松软棉被。

旋即，在乔温的注视下，她小小的攥住了底衫的一角向上掀开，将腰腹间的那处伤口面朝他露了出来，然后便重新抬头望向了他。

和上次擦药时相比，这一次在乔温面前，这位天使大人倒是没再露出那种莫名夹杂着些许轻蔑的视线了。

这一刻，不管是此时望向乔温时的澄澈目光，还是脸上那看起来莫名有些拘谨的表情……这位大天使看起来都还蛮配合的。

稍后……在时隔大半天又再度见到这位大天使身上的伤口之后，乔温总算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

确实正在好转。

出去伤口本身以外，那些一天前乔温亲手擦在大天使伤口附近的红褐色药粉……此时也已完全失去了色泽。

显然，药粉内部的药效都已经被这位天使大人悉数吸收到了体内。

“嗯…厄里莎大人你维持着这样别动哈。”

见状，乔温也重新转过头，伸手揭开了摆在柜门旁边的药罐盖子。

随后，他便看到了里面那完全装不满药罐的一小部分特效药，以及……一柄维娜贴心给他准备的小药勺。

这些份量，就是今天维魔女忙了十个小时，然后又冷却好几个小时后……才制作出来的量。

乔温稍微判断了一下，如果他一个人节约一点来用的话，大概能用上两到三天。

可如果是两个人用的话，大概也就只能支撑一天，然后剩下少许罢了。

‘…等棉被天使这边伤好了之后，我或许应该去找维娜好好谈一谈。’

注视着罐子里的药粉，犹豫了片刻，内心的沉重感越发明显的乔温稍稍叹了口气，转而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大天使：“厄里莎大人，那个……您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能自己擦药了吗？”

“…？”

然而，乔温这次询问所得到的，仅仅只是天使大人有些疑惑和不解的目光。

“…呃，知道了，果然还是我来吧。”

见状，乔温脸上的表情稍稍僵了一僵。

然后，他开始像昨天给这位大天使擦药时一样，伸手将罐子里面的小药勺拿起。

感觉握住勺柄的右手莫名沉重了一些，乔温深吸一口气，抛开杂念，像之前一样仔细用小药勺将药罐里的药粉尧起，沿着大天使的伤口均匀涂抹起来。

“……”

在药粉与伤口处产生接触的一瞬间，乔温便注意到这位大天使的脸上涌现出了些许苦闷的表情。

和乔温不同，她被侵蚀的程度明显要严重得多，这也导致她的伤口在接触药粉时也显得要更加敏感许多。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粉的治疗确实开始生效了的缘故，这位大天使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反应明显比昨天第一次擦药时还要明显的多。

“厄里莎大人，你没事吧？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就稍微找一些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见状，乔温为了避免相当珍贵的药粉洒落，一边放缓手上涂药的速度，一边提醒了厄里莎一声。

“…嗯？”

然后，他话音刚滚落，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上传来了些许被玩弄的触感。

下意识的抬起脑袋，乔温一下子便看到了眼前这位大天使……那原本提着一侧底衫衣摆的右手指尖已经稍稍松开，转而捏住了他的几缕发丝，开始在上面卷来卷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处除了乔温以外，并没有其他能够帮助自身转移注意力的目标，这位大天使直接就近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头发上……

“……”

犹豫了一下，眼见这个棉被天使颤抖的稍稍幅度减弱了，似乎真的已经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头发上面后，乔温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给她的伤口涂起了药来。

滴答、滴答——

整个卧室里一下子变得只剩下了挂钟钟摆摇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色颇为专注的乔温这才停下了手，默默地松了口气。

至此为止，这位棉被天使今天的药已经换完了。

“厄里莎大人，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的？”

重新将小药勺放回药罐，乔温略微抬起脑袋，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还在用手指卷着自己头发绕来绕去的大天使。

“厄里莎大人？你怎么了？”

然而，乔温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询问，反而迎上了厄里莎那莫名有些奇怪的视线。

“……”

下一刻，就在他的目光中，眼前的这位大天使将右手从他头发上挪开，转而抬起右手的食指，小小的戳向了乔温的胸口。

见到这一幕，同样有些诧异大天使举动的乔温也下意识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哗——

然后，也就是在指尖与乔温胸口接触的一刹那，乔温便注意到就在产生接触的那一小块部位上，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肌肤上忽然涌现出了点点魔力因子，竟是直接将大天使的指尖阻隔在了肌肤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物理刺激的缘故，高阶魔法护盾在这一刻发动了。

“……”

也就是同一时间，乔温眼角的余光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位天使大人脸上的微表情变化。

纤细的眉毛缓缓一蹙，脸颊两侧微微鼓起，在这一刻，她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而心情不好的后果，就是乔温明显感觉到，从这个棉被天使指尖上传来的力道忽然变大了一些……！

看那架势，就仿佛是对他身上的这层魔力护盾很不待见一样。

滋、滋啦——

只这一瞬间，乔温的耳边就隐隐约约听到了某种东西出现裂痕的细微动静。

“等等厄里莎大人？你在做什么？要坏掉了、这可是我刚刚才构筑好的护盾…要是弄坏了怎么办？？”

见到这一幕，乔温怔了一怔，顿时用相当诧异的目光盯住了眼前的大天使，连忙开口道。

“……？”

在听到乔温这句话后，他眼前的大天使这才微微一顿，堪堪顿住了快要戳破护盾的举动。

旋即，她才将那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乔温。

——你的…盾？

从这份视线中，乔温隐约能感觉到这样的疑惑。

很显然，这位大天使此时并没能理解为什么这种东西会突然出现在乔温的身上。

“呃……之前维娜姐帮我拿了一个新的天赋，然后我就变得能吸收魔力了。”

迎上这份视线，乔温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微笑着对眼前的天使大人解释道：“你看，现在和之前不同，我不是已经因为新的天赋变得能吸收魔力了吗？所以我顺便拜托维娜姐教了我，花了不少时间将这片大陆上最适合人类使用的防护魔法掌握了。”

“现在的我只要还有魔力，那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碰到我的身体，然后我的安全程度也能随之直线上涨，这样一来，厄里莎大人你之后的护卫压力更是会减少一大半，简直完美，对吧？”

这样说着，乔温的眼底也随之闪过一抹快慰的神色。

即使先前没有说出来，但他也一直打从心里觉得自己在能够吸收魔力之后，第一个魔法就选择学习保命魔法是一件相当明智的选择。

“……”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颊附近又传来了一阵被什么东西戳到的感觉。

“…嗯？”

然后乔温便发现，在他解释完了自己身上的魔力护盾之后，他眼前的这个棉被天使……竟然反而又再一次用指尖戳起了他的护盾来……！

“等、等等，厄里莎大人？你在干什么？”

“停下，快住手！这层护盾对你来说很脆弱的、再戳就坏掉了……！”

……

……

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窗外夜色弥漫，室内一片幽暗。

不久之前，在从楼上下楼回到卧室以后，维娜并没有再点燃房间里的灯。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这种程度的黑夜对她来说形同无物。

不光是她，包括阿九在内，单纯的黑暗都不会对两人有丝毫影响。

甚至在很久以前，这间小屋里基本上连魔法灯这种东西都没有买过。

维娜依稀记得，似乎是在十多年前，阿九主动提出建议说在房间各个角落里装饰一些灯会变得更加好看之后，她才把买灯这件事都随手交给了阿九处理。

从那以后，这间小屋的夜晚才逐渐多出了些许光明。

“现在回想起来，阿九那个时候……应该就是为了阿尔晚上也能见到光才特地提出来的……”

修长的双腿紧紧贴在一起，维娜双手环胸，后背靠在窗边，脸上的神色中除却些许疲劳以外，更多的还是冷意。

她正在回首自己的这十多年里的种种行为，并不断压抑着想要痛揍过去自己的打算。

这么长的时间里，不光没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甚至还白白错过了许多机会，反而在阴差阳错之间，让自己的仆人和那个小鬼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比和自己还要融洽。

气。

越是回忆着自己这十多年里来的种种生活过往，维娜就越是认识到了目前和“阿尔”之间的关系几乎全都是自己一手引导成现在这种局面的。

但是……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即使前半段已经完全坏掉了，但维娜并不打算就这样退缩放弃了。

现在，虽然晚了很多年，但她已经切切实实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需要去争取的是什么。

曾经，在事件还没有迎来任何转机，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很难传递到那个小鬼的身上时，她就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神祇的寿命近乎无限，她有充足的时间来等待时机，然后一点一点扭转“阿尔”这十多年里积累起来的……对她的种种不良印象。

毫无疑问，这是最笨的方法。

但在几天前，在仓库门口被乔温两句话问得手足无措，只能躲回卧室房间里的时候，感觉已经走投无路的维娜脑海中就曾经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虽然后来因为意外的酒醉让自己的处境有了转机，也让那个小鬼对自己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信任感，但维娜很清楚，她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信任。

为此，一直未雨绸缪的她，始终都在脑海中做着最坏的打算。

而就在今天，那个她曾经做过的最坏的打算……几乎已经快要完全变成现实了。

——那个曾经拐走了“阿尔”的女人，或许现在依旧没有丢下已经没有生命力可以吸纳的“阿尔”，她还在图谋着什么。

——“阿尔”愿意撕掉传送纸条回来的原因……很有可能和那个女人有关。

——不仅如此，除去撕掉传送纸条这件事以外，昨天晚上“阿尔”主动溜进实验室，然后莫名被那把小刀刺中的缘由……很有可能也和那个女人有关。

——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家里，或许就躲藏这那么一个女人。

结合目前为止得到的种种线索，即使没有听到乔温主动来找自己坦白，但维娜却已经将目前的状况推测了个大概出来。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现在愿意稍微花掉一些神力的话，很轻松就能判断出这个猜想的真伪。

如果换成以前的自己，维娜很确信，那个时候大概直接就翻脸了，不，是绝对会翻脸。

但是，现在的她不打算这样做。

并不是因为害怕在动用神力搜索后真的在家里找出来了另一个同类，从而导致自己和“阿尔”之间刚刚才有所转机的关系重新恶化，不……虽然确实很担心发生这种状况，但让维娜选择忍耐下来的原因，却并不仅仅只是这一点。

她从来都不喜欢“忍耐”这个词，更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廉价“忍耐”。

即使真的很喜欢那个小鬼，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维娜一直认为，如果连自己最后的骄傲都放弃了，那她自己还拿什么去吸引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什么优点值得被对方喜欢？

一味地付出和忍耐所换来的……仅仅只是同情和怜悯。

维娜很清楚，如果只是单纯的对那个小鬼“忍耐”了，那她永远也不会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因此，今天下午在书房里选择“忍耐”的时候，她就已经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在那个时候，促使她选择让步的另一个关键原因，是因为她从乔温的脸颊上……看到了那一丝丝名为愧疚的情绪。

是的…愧疚。

然后，在当时她就敏锐的意识到，这一丝丝的情绪，或许将会成为将两人关系彻底扭转的转机。

维娜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如果单单以她过去十多年里对待这个小鬼的态度，是绝对不可能从对方身上收获到这种情绪的。

显而易见，是因为在这几天时间内发生的种种意外，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无声无息间发生了某种变化，这次让“阿尔”在对她隐瞒着某些事情的时候，产生了愧疚。

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让那份愧疚继续积累，不断地积累……直至积累到足以发生某种质变的程度。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收获的时候。

维娜能感觉得出来，只要按照今天的做法这样继续做下去，让乔温内心里的愧疚感更进一步积攒的话……那么她距离收获……已经很近了。

说实话，对于要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以及要怎么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反过来喜欢上自己这件事，维娜并不是很明白。

但是……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愧疚感能给一个人带来多么巨大的转变。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自己就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维娜很清楚，现在的她之所会那么喜欢妈妈，其中就有着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叛逆期之后对妈妈所产生的愧疚感逐渐发酵而来的……

因为自身匮乏的情感经历，导致维娜对于其他情感的变化不是很清楚。

但是，唯独对于如何引导着愧疚感朝着“喜欢”这一情绪转变这件事……她略有自信。

“说起来，如果阿尔现在对我的愧疚感真的源于那个被他偷偷带到这间小屋里藏起来的女人的话……我反倒是要感谢她。”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维娜脸上的神色再度变得冰冷了下来：“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她，我这边的情况也有了好转的迹象，能通过愧疚感这种东西来做文章……”

“不过……虽然是这样，但要自己扮演自己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闷感……”

想到这里，维娜小小的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从今天下午察觉到了转机之后开始，她就一直在演戏。

她一直在努力扮演着自己。

扮演着那个看似善解人意，实则只能黯然放弃的自己，不断刺激着“阿尔”内心的愧疚感。

时至今日，在从思维殿堂中发现了这十多年里其实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看着自己脸色生活的乔温之后，维娜已经很清楚这个小鬼对于面部表情这一方面的观察力到底有多惊人。

说实话，如果之前那几个小时里没有真实本性流露的话，单单凭借自己这种一板一眼的演技，她完全没有骗过那个小鬼的自信。

可以说，如果没有从“阿尔”的身上察觉到那一抹能被称之为“转机”的愧疚感的话……维娜觉得自己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演了，她大概会直接从真正意义上变成那副模样。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思及至此，意识到自己的思路似乎已经跑偏了之后，维娜迅速将思绪收了回来：“今天已经将盾教会他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大概还要五到七天左右才会痊愈。”

“分解，治疗、以及在各种场合下都能发挥效果的四系魔法……在这段期间，正好把这几个比较常用的魔法都一一交给他吧。”

右手缓缓抬起抵住下巴，维娜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思索的神色：“而且，这次要表现得更加亲切，更加自然一点……”

“现在说起来……如果现在真的还有一个被阿尔藏在这座小屋里的女人……那我反倒是要感谢她。”

嘴里这样喃喃着，维娜右手的指尖轻轻触碰温润的嘴唇，若有所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是因为她的存在，那个小鬼才会对我产生愧疚感……”

“算了，睡吧……好好休息一下，之后的这几天才是最关键的，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出岔子。”

思及至此，意识到再思考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之后，维娜小小的吐了口浊气，从窗边离开，径直走向了床边。

“……？”

但很快的，在刚刚扑倒在松软的被单上时，维娜便愣了一愣，感觉到穿着身上的衣服睡觉似乎有些不舒服以后，她又重新站起了身。

下意识低下头看了身上的衣服一眼，在意识到自己因为那个小鬼的事情，想得出神到连睡衣都忘了换就上床之后，维娜的唇角逐渐浮现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

重新穿上床边的绒绒拖鞋，想起自己那件最喜欢的睡裙已经沾血脏掉了以后，维娜便径直走向了衣柜，准备重新拿一件新的睡裙。

“……”

然而，在刚走到衣柜旁边，伸手拉开柜门之后，维娜手上的动作又稍稍停顿了下来。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衣柜旁边的穿衣镜上在她走近后，正好倒映除了她现在的样子。

黑色长发仔细的束成一束搭在肩上，能在不显得刻意的前提下勾勒出身体曲线的黑色底衫，外加款式优雅淑女的长裙……望着镜子中在家里依然穿得仔仔细细的自己，维娜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明那个时候都已经意识到了，结果还是穿成了现在这样。

果然……是病入膏肓了。

“嗯……？”

就在维娜有些认命般的叹完一口气之后，她还没来得及伸手在眼前的衣柜里挑出准备换的新睡裙，便忽然愣了一愣，目光不知不觉间停留在了衣柜一角。

由于家里的面积很大，因此以往嫌麻烦的维娜在买衣柜时，都是直接选了一个相当大的衣柜，在将衣柜带回来之后，除了装衣服以外，包括棉被之类的东西也都被她在一股脑的塞到了柜子里。

而此刻维娜则注意到，就在衣柜的一角，正有着一枚还未用过的枕芯和枕套。

“那个小鬼……难道只抱了棉被和床单上去？没拿枕头？”

望着角落里孤零零的枕头，维娜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回忆起了不久之前和乔温一起进到二楼卧室，然后自己亲手帮那个小鬼铺床单的那一幕。

似乎……那个时候，床单上确实没有枕头之类东西，不过当时由于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上面，因此她完全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嗯…先给他拿上去吧，现在都快一点了，没有枕头怎么睡觉，顺便再试着对他更温柔一点。”

犹豫了片刻，维娜收回了原本伸向某件睡裙的手，转而走到衣柜一角，俯身将枕芯和枕套拿了起来，直径走向了门外。

啪嗒、啪嗒、啪嗒……

半分钟后，毛茸茸的拖鞋踩在楼道的台阶上，虽然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才分开，但此时此刻，一想到马上又要见到那个小鬼的脸，维娜就又莫名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而且不止如此，她现在的心情也很矛盾。

因为按照她目前的判断来看，那个小鬼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瞒着她带了别的女人回到这个小屋里，然后准备做些什么——这是理性的判断，同时也是那个小鬼对她产生愧疚的源头，同时也是她此时得以从某种程度上占据主动的根本原因。

但从感性上来说，维娜更希望自己的这个推测是错误的。

她并不希望看到那个小鬼身边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等、等等……别戳……”

怀里抱着已经套好的抱枕，一边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一边走上二楼，刚刚来到卧室门前的维娜便听到了从房间内部传来的一阵断断续续的、明显正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

‘…戳什么？’

眨了眨眼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维娜愣了一愣，那正伸向门把的右手在半空中顿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维娜更加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一道比刚才更加清晰一些的声音也透过眼前的门扉，传到了她的耳边。

“厄里莎大人、停下，快住手！坏掉了、再戳就坏掉了……！”

这一刻，听着这道令自己熟悉到了极点的糟糕声音，维娜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开始凝固。

第072章：维娜

深夜。

利塞壬主城，冒险家公会。

“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我！紫铜阶小霸王，战斗意识拔群，远征预选求组！”

“只要能入围正式名单点燃圣火，即使是白金阶的家伙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哒！”

“这边十年老冒险家，真银阶评定，实战经验丰富，团队中的核心多面手！求好队友！”

“白瓷萌新，平时运气很好，掷骰子经常掷到六，可以当吉祥物，可以男扮女装……所以有没有哪位好心的大佬带带——”

此时此刻，尽管室外夜色弥漫，但这座公会的内部依然人潮涌动，灯火通明。

参加远征预选的截止日期还剩十天，有不少还没有正式完成参选登记的人还在寻找伙伴。

而在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当落魄的壮汉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一次又一次的掷着手里那看起来形状有些怪异的骰子。

那是一枚名为“厄运”的骰子。

哗啦啦——

下一刻，随着脱手的筛子在壮汉眼前的桌面上飞舞翻滚了一段时间后，最终，“一”的那一面朝向了最上方。

“……！”

见到这一幕，壮汉脸上本就显得落寞的神色稍稍一僵，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

浑身壮硕的肌肉上逐渐浮现出些许青筋，壮汉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再度抓起了桌面上的骰子。

随后，他第二次将手里的骰子掷出。

哗啦啦——

不同的落点，不同的翻滚频率，但这次骰子的最终朝上的一面……却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依然是“一”。

“……”

见到这一幕，壮汉脸上的情绪一点一点凝固，他蓦地沉默了下来，再度伸出已然微微颤抖着的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骰子。

第三次。

哗啦啦——

结果是“一”。

……

第四次。

哗啦啦——

结果还是“一”。

第五次。

结果依然是“一”。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一”，壮汉就仿佛收到了某种刺激一样，脸上原本愤怒的神态一点一点消退，双眼失神，整个人逐渐开始变得麻木。

而他周围那些见到这一幕的人，也都眼睛瞪大，仿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纷纷起身移动到了距离他更远的地方。

对于四周的情况，壮汉置若罔闻，仅仅只是一次又一次，机械性的重复着丢骰子的举动。

最终，在第十二次的时候……他手里骰子的点数发生了变化。

由“一”变成了“二”。

在见到这一幕后，壮汉脸上的表情经过了片刻的扭曲，然后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惨淡的笑了笑。

旋即，他转头看向了周围那些在刚才因为掷骰子而关注到了他的人，嘴角一裂，用颇为低沉的声音如此宣布道：“要是这里有人掷出来的骰子结果比我还烂，哪怕是条狗，我奥力克也认他做队友，保送他进这次远征的正式名单！”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屋内。

瞳孔缩小，望着已经在大天使的指尖下被戳得犹如风中残烛一般的魔力护盾，乔温脸上的表情几近僵硬。

今天刚刚才通过“呼吸”储存至上限的魔力，此时正在以一种相当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这个棉被天使……不是才刚擦完第二次药，连伤都还没好么？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疑惑，乔温相当惊愕：‘既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为什么这棉被天使刚才不自己擦药？’

“……”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乔温发现，他眼前的这位棉被天使忽然又停下了戳自己的动作。

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更进一步浮现出一抹苍白，这位大天使小小喘息着，就仿佛做了什么令她相当疲惫的事情一样。

“厄里莎大人……没事吧？”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微微一跳。

显而易见，如果他的猜测没有出现错误的话，那么这个棉被天使现在这种明显有些累的样子……应该是刚才强行拖着受伤的身体用力戳了他身上这层魔力护盾之后，有些力竭的表现。

‘这个棉被仔……难道是因为我这个受保护的对象擅自学了魔法盾，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对，这次涉及到我本身的安全，她应该不是这么顽固的家伙。’

思索了一下，乔温暂时还有些想不到眼前这位天使大人对自己身上这层魔力护盾感到排斥的缘由。

不过，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乔温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哗啦——

就在下一刻，伴随着一层淡淡的魔力因子从肌肤表面上彻底隐没下去，乔温直接将这位大天使加入了魔法护盾的“白名单”里面。

作为目前人类一族中最完善的防护技术，高阶魔法护盾自然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功能性。

比如说现在，在乔温将眼前的大天使加入了类似于“白名单”之后，他的魔法盾便不会再对这位大天使起到类似于阻碍的作用，在平常护盾没有被激发出来的时候，能让她像以往一样，切切实实碰到乔温的身体。

当然，由于魔法护盾是死物的缘故，这种功能性其实也就仅仅只能做到随着乔温的潜意识而产生反应。

换句话说，大概也就仅仅只有他清醒的时候，被他加入了“白名单”的对象能够在不破坏护盾的前提下接触到他。

反正眼前这个棉被天使是自己的保镖，并不是那种会让乔温感受到危险的家伙，因此再这样做了以后，乔温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现在反而有些好奇……这个棉被天使，为什么会这么想戳坏自己身上的魔法盾？

“……”

然后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样，在他自发解开了魔法盾之后，眼前这位天使大人先是稍稍愣了一愣，然后便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旋即，就在乔温的注视下，她缓缓从身旁的棉被团里挪出身体，然后上半身前倾，小小的更加靠近到了乔温的身前。

再然后，她有些吃力的抬起了双手，轻轻将指尖触碰到了乔温的脸颊上，温柔的捧住了乔温的脸。

这一刻，就在双方产生肢体接触时，就在乔温明显感觉到了一阵冰凉的触感正沿着厄里莎的指尖传递到自己的脸颊上时，他的余光却明显注意到了这位大天使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温润的唇角微微张开，在触碰到乔温之后，她就小小的松了口气，就仿佛重新安心下来了一般。

“……厄里莎大人？”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一愣，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心跳稍稍加快了一些。

——这个棉被仔，刚才该不会是因为想要碰到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执着的想要戳坏魔法盾？

伴随着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色稍稍发生了些许变化。

因为他意识到……此时他眼前这位大天使的行为，好像有些隐隐约约意味着某种东西。

“……嗯？”

然而，就在乔温这样想着，还没想完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到厄里莎那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正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知不觉间，已经由原本的捧，转变为了捏。

也就是在察觉到这个细节的一瞬间，乔温的目光正好和眼前的大天使再度接触。

然后，他就看到这位天使大人正用十分安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微微一笑。

再然后，手腕翻转，乔温就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被拧着缓缓一扭——

一下。

两下。

三下……

脸颊上接连不断的被传来被冰凉的指尖拧来拧去的触感。

“嘶……？！”

虽然并不是很痛，但乔温还是近乎本能地做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反应。

如果想说先前还有些疑惑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棉被天使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与戳坏自己的护盾了。

这棉被仔……明显是想把之前自己在梦里被拧的那几下都还给他。

之前之所以那么锲而不舍……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没有挣扎，他安静注视着眼前已经超过了三下，却还丝毫未曾停下手来的天使，脑海中默默浮现出了几个字。

——此子报复心极强，不可招惹。

“……”

不过，就在乔温想到这里，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宝贵的脸到底会被面前这位大天使再拧多久的时候，他忽然就感觉到脸上的拧捏感消失了。

对方已经停了下来。

“…？”

不过，还没等乔温稍稍放松下来，他便注意到……眼前这个棉被天使似乎并不是因为“拧腻了”这个原因而停下的手。

此时此刻，虽然双手依然贴在乔温的脸上，但这位大天使的脸上表情却微微皱了起来，那碧绿色的瞳孔转动，继而望向了卧室门的方向。

“……”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眨了眨眼睛，然后大脑一阵颤抖，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看这棉被天使此时的反应……莫非，门外有人？

随着这样的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乔温登时一怔，心脏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也跟着大天使一同将目光投向了卧室门。

…是谁？

是维娜姐？

还是……阿九？

后者倒还好，但如果是前者……

“……”

伴随着那张熟悉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乔温浑身上下不受控制的僵了一僵。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在顷刻之间涌上了脑海。

然后，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消化了这些情绪之后，乔温又愕然发现，明明都已经到了这种危机到维娜随时都会推门进来、发现这个房间里秘密的时刻，他从心底升起最多的感受并不是害怕……反而更加倾向于愧疚。

沉默。

时间并没有经过太久，就在大天使数秒之前，忽然盯住了卧室门的时候，整个房间里便徒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事到如今，乔温很清楚，如果维娜就在门外的话，那么必然已经听到了他刚才和厄里莎之间的短暂交流。

换句话说，现在再藏起来已经晚了。

时间缓缓流逝。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乔温咽了一口唾沫，安静的等待着可能下一秒就要推门而入的维娜时……这间卧室的门始终没有被人推开。

无论是房间里面，还是房间外面的走廊，都一如既往的安静。

“…厄里莎大人，你真感觉到了门外有人？”

见状，乔温犹豫了片刻，重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天使，压低声音这样询问道。

“……”

然后出乎他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状态并不理想的缘故，她并没有给乔温真正意义上的回答。

在乔温的注视下，她反而轻轻摇了摇脑袋，然后那对碧绿色的眼眸中泛起些许不确定的神采，回望乔温。

似乎……就和她现在的回答一样，她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并不确定。

“…是吗，原来刚才的反应是这个意思么……也对，要是维娜姐现在真的在外面，那大概就全完了。”

见状，在意识到自己好像误读了这个棉被天使刚才的反应，乔温这才愣了一愣，然后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犹豫了一下，竟是缓缓站起了身，主动朝着卧室门走了过去。

咔嚓。

五秒之后，伴随着一道在黑夜中略显清脆的把手拧动声响起，走到门边的乔温已然主动打开了卧室门，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出了房间，左右环顾。

微弱的烛火在魔力灯芯中摇曳着，二楼的走廊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人影。

‘是那个棉被天使的错觉么？呃……从逻辑上来讲，如果没有什么原因，维娜并不可能会挑在这种已经快要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上到二楼来找我……’

目光仔细在走廊两旁环顾了片刻，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皱了皱眉毛。

不知为何，明明这对目前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却并没有产生太多诸如庆幸或者劫后余生的念头。

“嗯……？这个是？”

下一刻，正当乔温准备重新关上门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门边走廊的楼梯口旁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抹小小的，白色的，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羽毛。

“总感觉，这玩意儿好像有点眼熟……”

走过去将那枚羽毛捡起，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片刻，乔温发现……这玩意儿似乎就是他现在盖着的棉被里的填充物。

‘这个…是我之前抱棉被上来的时候漏出来的么？’

眨了眨眼睛，乔温的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了这一猜测。

……

大约半分钟后，一无所获的乔温从走廊回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在对衣柜里表情疑惑的大天使稍稍比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后，他便走到衣柜旁边，将放在那里的药罐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如今，给大天使的伤口擦完了药，自然也该轮到他自己了。

‘我这边伤得不是很重，而且有维娜的加护，侵蚀的程度并没有继续恶化，只需要将已经被侵蚀的部分治好就足够了，完全可以省着点用。’

抱着药罐走到床边，将药罐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后，乔温也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查看起了自己腰腹间的伤口。

在那里，虽然之前因为一些意外稍稍又撕裂了一次，但此时此刻，就和乔温所预想的一样，那些被侵蚀的部分依然没有恶化的征兆。

现在的他，除了总体的生命力因为伤口一直未曾治愈而消耗得比平时更加快了一些以外，对于特效药的需求暂时并不是那么强烈。

换句话说，乔温甚至可以暂时将这些特效药都让给大天使，着重先把这个伤势更严重的棉被仔治好。

‘不……等等？这个方法好像确实不错，完全可行。’

‘既然如此……那这次干脆就不换了，维娜这次花了十个小时一口气做了两三天份量的药，估计她明天也不会继续做药了，至少得保证这期间不会断药……我这边倒是能拖，棉被仔可拖不了。’

随着脑海中忽然间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乔温原本准备再揭开药罐盖子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平心而论，换位思考。

他觉得如果自己是维娜的话……这次一口气做足了两三天的份量，明天肯定是不会再继续做药了。

开玩笑，一次性十个小时，全程保持高专注度不间断的制药，这谁顶得住？

就算让神祇感到“累”的标准要高一些……但那种枯燥无味的过程也足以让人心生疲惫。

乔温记得很清楚，今天在书房里教导她的维娜……脸上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那种客观上的疲惫却根本掩饰不了。

而且……一想到那个维娜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制作出来的药，刚才已经被自己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交给了另一个人使用，乔温就莫名的心里沉重。

说实话，到了现在，在明显意识到那个魔女对自己的态度之后，如果不是为了确保棉被天使的安全，他真的不是很想再继续遮遮掩掩了。

因为这很烦，这会让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变得沉重。

‘哈……现在只能希望厄里莎能尽快好起来了，如果能确保她的安全，那等到时候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得去找维娜好好谈一谈。’

想到这里，乔温稍稍叹了口气，那原本捏住药罐盖子的手重新松开。

乔温很清楚，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只要他自己能撑得住，那么最先治好大天使才是最优解。

因为这位棉被天使是他唯一能回家的希望。

‘呃……现在好像也不是很疼嘛，只要这几天稍微注意一点不要让伤口再撕裂就足够了。’

下意识晃了晃腰，确认自己完全还能顶得住以后，乔温就准备上床睡觉。

“嗯…？！”

然而就在下一刻，正当乔温转过身，准备爬上维娜不久之前才帮他理整齐的床单之时，他却忽然感觉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股力道。

那力道并不算太大，而且还是伴随着些许冰凉的触感一同传来的。

“厄、厄里莎大人……？”

被轻而易举的从后面按倒在床单上后，乔温愣了一愣。

然后，随着那一阵冰凉的触感在腰间掠过，原本背面朝上的乔温随之被翻了一个面，变成了正面朝上。

再然后，他便看见了刚刚从身后按倒自己然后又把自己翻了过来的家伙。

自然，只会是半分钟前还待在衣柜里的棉被天使。

“你…你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乔温虽然不知道这个棉被天使为什么会突然从衣柜里出来，但望着她又微微开始喘息起来的苦闷模样，他明显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变：“等等厄里莎大人？你现在的伤口，不太适合乱动吧？”

显然，刚刚才强行拖着重伤的身体从十多米外移动到自己身边来的天使大人，现在状态很不佳。

怎么回事啊这个棉被仔。

懂不懂什么叫做养伤的基本素养？

“……”

然而，面对乔温那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错愕、但却不是太敢流露出不悦的视线，这位从身后袭击了他的天使大人反而也微微眯起了眼睛，用相当冷淡的视线盯住了他。

甚至从那份视线之中，乔温还隐约观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凶恶”。

“什、什么？”

与对方视线接触，在发现自己这边反而被凶里凶气的瞪住了以后，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什么情况。

他刚才的话里……莫非有什么需要被这样瞪的因素？

“……”

另一边，在拖着重伤的身体依然轻轻松松将乔温放倒以后，坐在他腿上的大天使只是用冷淡的视线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和他过多纠缠，而是拖着有些摇摇晃晃的身体侧过身，将刚才被乔温随手摆在了床头柜上的药罐盖子揭了开来。

“……？”

见到这一幕，望着这位大天使的一举一动，乔温怔了一怔，总算也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个棉被天使会主动拖着这副身体从衣柜里跑出来按倒自己了。

感情是误会了啊？

“等等、厄里莎大人，你先停下，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乔温迅速张了张嘴，叫住了眼前的大天使，沉声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给你说，我和你的情况差别很大，我身上有维娜姐的加护，虽然同样也被侵蚀了，但侵蚀的程度并不会恶化，你完全是想多了——”

“……”

然而，不知为何，虽然在听着乔温的话，但大天使手里的动作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那纤细的手臂将有些沉重的药罐拿了起来，虽然这种程度的重量在平时并不会让这位大天使感到丝毫沉重，但现在，却让她整条手臂都隐隐约约有些颤抖了起来。

不过饶是如此，在将药罐拿到床边放下后，这位天使大人依然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拿起了药勺，似乎是准备给乔温涂药。

“等等等等等等——！厄里莎大人，我没和你开玩笑，现在这些药的份量可不够我们一起用的，你现在伤口刚刚才开始好转，要是断药了，说不定会反弹的更加厉害，话说，你契约精神呢？之前不是说好了要送我回老家的么？现在这些药很珍贵的，能不能麻烦你稍微有那么一点职业道德……”

眼见这一幕，乔温双眼瞪大，心里莫名就开始慌了。

天地良心，有一说一，他现在是真的不打算擦药，也不需要急着擦药。

这也并不是因为什么想要牺牲自己或者奉献自己的奇怪虚荣心在作祟，而是乔温从理性的判断上所得出的结论。

要问乔温自己想不想擦药，他当然想，相当的想。

但是，如果要想治好眼前这个棉被天使，乃至让她送自己回家，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种做法才是最保险的。

所以他才花了老大的力气按捺住了想要涂药的冲动。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么谨慎小心的操作，即使最终失败了，那也是因为维娜那边发现了他的计划。

可结果没想到……现在这么顺风顺水的计划居然被自己人给搅乱了。

“厄里莎大人，厄里莎！你给我停下，要是你明天断药了导致出了什么问题，谁送我回家？你冷静点，你命不要啦？先放下，把药勺给我放下……”

眼角用力的跳了一跳，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遍用来挣扎了起来，让已经准备将药勺里的药粉涂向自己伤口的大天使无功而返。

“我真没事，我要是有事了，我肯定抢得比你还快，明白了吗？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吧？”

稍后，在见到眼前的大天使在愣了一愣，又缓缓将药勺放回药罐里之后，乔温这才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来……先让我起……嘶？！”

乔温话还没说完，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此时坐在他腿上的大天使在将药勺重新放好后，竟是直接将触感有些冰凉的右手按在了他的腹部上。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以相当轻柔的力道按压在了他腹部伤口的附近。

然后，伴随这一阵令人牙酸的痛楚和微麻感传来，乔温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

怎么说……就和乔温之前被捅的时候一样，那个“阿尔”留下来的伤口和普通的暗物质明显有些差别，一旦受到刺激，几乎完全不会产生酸麻感，全都是一阵阵难以想象的剧痛。

此时才仅仅只是被轻轻按了一下，乔温就疼得龇牙咧嘴，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

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厄里莎稍稍歪了歪脑袋，安静的注视着他。

——再不听话…大概会更痛。

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从大天使的那双眸子里，乔温很清晰的读出了这样一层意思。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作为神祇的尊严，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东西，这位天使大人并不想独自一人先治疗，而是想和乔温一起恢复。

“…我说啊，厄里莎大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犹豫了片刻，最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尝试着做出最后挣扎：“我能理解你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得救，这是个非常高尚的优秀品质。”

“但你要知道，现在你身上的问题是断药就会有危险，而我却仅仅只会是痛，虽然我真的很想用这些药……可我们两个现在的处境完全不同，你才是最需要这些东西的，而我并不着急，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所以请你成熟一点……这些药，我是不会用的，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不会用的，懂？”

“……”

这一次，在听完乔温的这番话后，大天使的眼神总算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从那之中，乔温终于读出了他现在最想看到的“放弃”这一情绪。

这个棉被天使，总算理解了他的意思了。

唰唰——

然而，就在乔温松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眼前的天使大人竟是垂下手臂，轻轻撩起底衫的衣摆。

先是一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乔温的眼前，继而是才刚刚涂满了药粉的伤口。

“……？”

旋即，就在乔温那有些茫然的目光中，这位大天使略为低下脑袋，轻轻张开嘴巴咬住了最前面的衣摆。

只一刹那，那一小部分微微有些起伏的、若隐若现的部位便暴露在了乔温的视野中。

这本应该是一次相当香艳的视觉盛宴，但此时的乔温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去享受。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棉被天使在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以后，竟是打算伸手将刚刚才涂到自己伤口上的药粉全部擦掉——

感情刚才的“放弃”……是这种意思？

“等一下！我觉得……我确实应该换一换药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猛地一跳，迅速开口叫停了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的行为。

威胁。

这家伙……刚才绝对在威胁他。

用“如果不用那就一起不用”这样的行为来要挟他。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徐徐沉默了下来。

怎么说恩，他感觉有些心累。

不是，这什么情况？明明这棉被仔刚见面的时候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怎么一到现在，连这种把戏都学会了？哪儿学的？

神祇的尊严什么的……莫非比命还要重要？

“……”

就在这时，乔温再度感受到了身上这位大天使有些疑惑的目光。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安静的注视着他，似乎是在询问他要不要擦药。

“要擦，我自己来吧……”

见状，乔温最终选择了顺从。

“……”

在他点头以后，他便见到了在这位天使大人的唇角边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稍稍安心下来了的微笑。

‘还搁这笑呢，明天的药都不知道有没有着落，还笑。’

见到这一幕，乔温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也只能回以了一抹放弃似的微笑。

不过不知为何，明明这次因为这个棉被天使的缘故导致计划被严重打乱了，但是……让乔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心情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差。

至少……好像比预想中的要好一些。

‘……大概，明天只能希望维娜还会再继续做药了，虽然这个可能性低得有些离谱。’

注视着眼前这个挥开了自己的双手、独自一个人拿起药勺，抿着嘴唇像先前被涂药时一样在自己伤口上面逐一涂抹药粉的天使大人……乔温最终挪开了视线，仰头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渐渐放弃了思考。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维娜独自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在不久之前，在二楼的走廊上，隔着一道并不算严实的门扉，她的耳边听见了从那个小鬼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尽管那声音很小，很压抑……但对于当时已经下意识屏住呼吸的维娜来说，却说不出的清晰。

那个时候，维娜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在门边站了多久了。

“……”

她只记得，在听见那个小鬼跟那个女人的交流之后……她自己的心里产生了什么。

冰冷，杀意。

那一瞬间，两种情绪于维娜的脑海中止不住的升起，怀里那原本抱着的新枕头也在无意识间被手指用力攥出皱褶。

该推开了。

绝对要推开这扇门。

那一刻，维娜的心里涌现出了一阵强烈的、想要推开这张门的欲望。

——不过，推开门之后，要做什么？

但就在那一刻，伴随着这样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维娜怔了一怔。

那原本已经快要握住门把的右手，缓缓顿在了半空中。

——要任由怒气发泄，当着那个小鬼的面……把那个女人杀了吗？

脑海中更进一步浮现出这一念头。

那个时候的维娜很确信，按照以往的她，大概会选择那样做。

可最终，她却没有做。

那份血腥压抑的念头被她重新压了下去。

——那个小鬼在家里藏了另一个女人……这不是自己早就已经猜到了的事情吗？

——事到如今……只不过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罢了。

——对……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这是当时在维娜脑海里接二连三浮现出来的念头。

——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对自己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罢了。

——为什么要生气？

——这是早就已经料到的既定事实，并不算什么……对，不算什么。

最终，伴随着脑海中持续不断的升起这样的想法，维娜冷静了下来，重新回到了一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此刻，换好了睡裙，怀里抱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攥出了几个口子的枕头，维娜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花板。

现在，维娜正在心里询问自己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她自己的愤怒和那个小鬼之间……哪一边更加重要？

对于这个问题，维娜曾以为自己会犹豫一下，会迟疑一下，但她没想到……就在这个问题从她自己的脑海中浮现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那，就继续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抱住枕头的双臂一点一点用力，维娜双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

此时此刻，除了些许暂时性的颓败感以外，她的脑海中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很久很久以前，还未成为神祇的时候，她曾经遇上过与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但最终，她每一次都依靠自己的判断和坚持，将事情的结果转向了好的一面。

这次……也绝不会例外。

‘不……稍微等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当维娜重新调整完了心态，准备进入梦乡缓解一下自己今天足足十八个小时的精神疲惫时，她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然间睁开了双眼，目光错愕。

因为在如今确定了自己的小屋里还藏了一个同类以后，她忽然意识到，那个小鬼之所以会特地把那个女人带回这里，而且还是做出了藏在自己房间里这种很容易就被发现的行为……肯定是有什么意义的。

“……该不会，那个女人……也和之前那个被自己儿子杀了的神祇一样，身上残留着暗物质的伤？”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伴随着这样一个推测浮上维娜的脑海，她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过去的种种疑惑全部都在这一课串联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一个除了生命力以外表面上并无其他特点的小鬼能召唤出一尊神祇。

为什么那个神祇的交换条件会是生命力？

不久之前那个小鬼在自己准备帮忙擦药的时候特地用那种……奇怪的方法避开了这件事。

在加上昨天晚上时那个小鬼莫名主动跑进实验室用涂满了暗物质的小刀刺自己……

这一刻，所有围绕在乔温身边的零散线索，都仿佛拼图的残块一样，一点一点让维娜看清了真相。

“那个小鬼……是为了救那个女人才选择回到家里来的？是为了拿到我手上的药？”

“我和阿九花了十多个小时做出来的药……在那个小鬼的眼里，主要也是为了给那个女人用的？”

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恍惚，在近乎本能地喃喃着说出这句话之后，维娜怔了一怔，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那漆黑的双眸在顷刻间失去了神采。

沉默。

沉默。

沉默。

这一瞬间，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原本温润的唇角在这一刻变得苍白，维娜紧紧抿着嘴唇，脑海中不断的思考者。

她在思考着有没有个什么线索能够推翻她此时得出的这一结论。

但是……

并没有。

就仿佛在脑海中看到了现场一样，维娜的脸颊上逐渐盈满了迷茫，盈满了无助。

“那……如果我的推测没有什么差错的话，那我刚刚才交给那个小鬼的药……现在应该也已经给那个女人用了……是这样吧？”

嘴里喃喃着，维娜脸上的神采再度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

逐渐变得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她发现自己脑海中最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那些药粉虽然也能治疗神祇身上的创伤，但明显需要更多的份量。

如果那个女人身上的伤口面积很大，或者伤口很严重的话，她制作出来的那些药粉可能都不够一轮的使用。

但是，对于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用了，维娜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乎。

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些可能被浪费的药，她都不在乎。

——那个臭小鬼，现在身上的伤口有没有好好擦过药？该不会……都被那个女人连哄带骗的抢走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伎俩，才把那个小鬼迷成现在这种程度的？甚至不惜用小刀残害自己？

——精神攻击？人身威胁？

维娜很清楚，并没有。

回忆着这几天里和乔温相处的种种，她很清楚，那个小鬼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类似于精神控制的残留。

而且精神状态也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有被威胁的迹象。

“……”

然而，越是如此，维娜的心里反而越是涌现出了些许难以言明的挫败感。

可尽管如此，维娜还是缓缓从床单上坐了起来。

此时此刻，内心里夹杂着的那一抹担忧，让她原本已经相当困顿的精神状态变得无比清醒。

走出房间，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楼梯的方向，维娜咬了咬牙，并没有过去，而是转身走向了实验室。

心情很烦躁。

烦躁到了极点。

冰冷的杀意在四周一点一点弥漫。

维娜现在很想直接冲上去，将那个女人杀掉。

这股冲动无比的强烈。

但是……一想到那个小鬼的脸，她就又强行压下了这一念头。

对于那个女人，除了纯粹的杀意以外，她真的、连一丁点的兴趣都没有。

但是，她最想要的东西，现在正被那个女人……！

“明天得检查一下那个小鬼身上的伤口，然后让他当着我的面把药擦掉。”

走进已经被阿九重新修复了一番的实验室，维娜冷着脸，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张大型实验台边上。

在那上面，上午白天时制完药的各种设备和剩余的原材料都被阿九仔细清理过了一番，如果想要继续制药的话，现在就能开始。

“……”

脸上的表情低沉的可怕，维娜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始做起了事先准备来。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实验室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动静。

“阿九？你怎么…？”

维娜下意识回过头，便发现原本房间就距离实验室比较接近的触须怪阿九不知为何也醒了过来，主动来到了实验室门口。

“主人大人，这种实际操作之类的琐事就交给在下来吧，这可是在下的存在意义啊。”

抬起一条触须向维娜问好以后，阿九义正言辞的这样说道。

“……你的身体没问题么？”

注视着阿九，维娜微微蹙了蹙眉毛。

作为阿九数十年来的主人，她很清楚这位仆人的身体构造强度。

像白天时候那样连着做完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劳作……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即使当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疲惫，但事后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休息才能继续劳作。

刚才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维娜在经过它的房门前时，才没有去叫它。

结果没想到它还是自己找过来了。

“请放心，在下在那之后已经经过了充足的休息……而且就算真的没有休息足够，一次两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请您千万不要剥夺在下的存在意义。”

仿佛活动身体一般晃了晃身上的触须，阿九在这样说完后，又继续补充道：“而且……您是因为不放心阿尔少爷的伤势，准备再为他多做一些药来备用吗？怎么说呢，在下也很喜欢阿尔少爷，和他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很开心，所以即使只因为这一点，也请务必让下来帮忙——”

“……”

盯着眼前模样有些狰狞的触须怪，片刻过去后，维娜小小的叹了口气，对它露出了些许和缓的微笑：“那……来帮忙。”

“好的…！”

……

……

第二天。

不知从何时起，些许阳光顺着窗户照入卧室，安安静静睡了一觉的乔温也在此时缓缓醒了过来。

而刚一醒来，乔温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腹间似乎有些发麻。

然后很快的，他便想起了一件发生在昨晚的事。

托那个蛮不讲理的棉被天使的福，他最终还是用上了自己很想用却又一直克制没用的特效药。

而在亲手把药给他上完以后，那个棉被天使才从他的身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想要钻回远处的衣柜里。

虽然后面还是乔温把她背过去的就是了。

‘……’

想到这里，乔温下意识转过脑袋，望了远处柜门紧闭的衣柜一眼。

显然，那个棉被仔现在应该也还在睡梦之中。

“…哎，前途多舛。”

“今天要是拿不到药，以后还怎么疗伤回家。”

现在在一觉醒来之后，乔温只感觉伤口的附近麻酥酥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但他的心里并没能同步到这种“舒服”的感觉。

反而相当的迷茫。

因为昨晚在给他的伤口也换完药之后，剩下的那一小撮药粉……乔温甚至感觉都不够再给今天的大天使换上一轮药。

现在的乔温完全想不到，要是今天维娜打算赖在卧室里一天不起床的话，自己还能用什么方法骗到药。

总不可能再去捅自己一刀。

首先，就算他乔温真的有这个念头，那柄小刀肯定也已经被维娜收了起来，现在的他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算了……总之尽力吧，如果不行的话……大概就是命吧。”

旋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夹杂着负面情绪的念头撤出脑海，乔温的注意力重新回归了现实。

“……话说，现在才三点？”

在醒过来稍稍检查了自己的伤口之后，乔温又近乎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了卧室门边的挂钟。

看着上面的时间，他愣了一愣。

“不……这是，已经下午三点了？”

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乔温将视线从挂钟上面移开，转而望向了一旁的窗户。

那里阳光明媚，距离小屋更远一些的地方巨树枝条摇曳。

“我这一觉直接睡了十二个小时？是因为昨天学习得太累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若有所思。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维娜在书房里耐心的、对身为初学者的自己指导了足足八个小时的一幕幕，乔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总感觉……那股沉重的感觉，似乎反而莫名减轻了一些。

不过，那一部分减轻的沉重感并未消失，而是转而向着另一种情绪逐渐转变了过去。

‘怎么回事……是安心吗？不，好像并不全是。’

细细品味着这份情绪，乔温也稍稍有些诧异。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隐隐约约有了一丝丝莫名的期待。

期待今天能继续接受维娜那种耐心又优秀的指导。

虽然他很清楚，今天维魔女大概率根本就不会在去书房教他就是了。

‘哈……想什么呢，维娜那家伙昨天才忙到那么久，在加上她做出来的特效药也足够我单独用上两三天了，按照她平时那种懒洋洋的习惯，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大概连床都不会起……’

默默的叹了口气，正当乔温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时，卧室的房门忽然传来了轻轻叩动的声音。

“阿尔少爷，您醒了吗？”

然后，阿九的声音也从门外传了过来。

“啊，嗯……我醒了哦。”

眨了眨眼睛，乔温下意识这样回答道。

“那真是太好了……其实维娜主人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在书房里等您了，她说让我等到您醒了之后，就让您去书房里学习。”

这样说着，阿九的声音里也明显稍稍多出了一丝名为开心的情绪：“能看到阿尔少爷您和主人的关系一点一点变得融洽真是太好了。”

显而易见，这段时间里维娜对于乔温的态度变化，全程都在一旁看着、甚至还从昨天一直忙碌到至今为止一个小时前的阿九也明显察觉了出来。

并不是那种虚与委蛇的相处模式，而是正在朝着真正的家人转变的相处方式。

“…谢谢，我也挺开心。”

听到这句话，一边从床单上起身，一边开口的乔温几乎是本能地这样回应了一句。

然后，他全身的动作忽然稍稍一僵。

‘…稍稍等等？我刚才怎么说得那么顺口？是这么多年来养成条件反射了么？’

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说出的“开心”似乎并不仅仅只是习惯性演戏以后，乔温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惊讶了起来。

‘仔细想想……和之前那十多年里的时间完全不同，这几天我和维娜相处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诸如难受之类的想法？’

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了这段时间里的种种细节，乔温若有所思：‘与其说是难受……倒不如说完全相反，意外的舒服……莫非这就是我刚才潜意识里觉得开心的原因？’

“那么，阿尔少爷，在下就先下去告诉维娜主人您已经醒了。”

就在这是，门外再度传来了阿九的声音。

“……嗯，麻烦你了。”

回过神来，乔温眨了眨眼睛，意识到手上换衣服的动作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顿了下来后，他加快速度，麻利的换下了睡衣。

大约三分钟后。

“抱歉维娜姐，今天起得有些晚了。”

换好衣服的乔温小跑着下了楼，赶到了书房门口。

然后一进门，他便看见了正安静的靠在书桌旁的维娜。

在乔温走到书房门口时，她正微微蹙着眉毛，手里正拿着一本书仔细翻阅着。

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在冷淡中带着一丝丝柔和，漂亮的黑色长发也像昨天时一样束成一束搭在右边的肩膀上，但除此之外，不管是身上的底衫还是长裙，似乎都已经不再是昨天穿着的那一套了。

但是，尽管看起来很美，但除了美以外，她看起来更累。

虽然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眼底里的情绪都掩饰得很好，但乔温还是一下就感觉了出来，这位魔女大人现在很累。

‘这个女人……昨天晚上下楼之后难道没睡吗？做什么去了？’

眉毛微微皱了一皱，望着眼前明显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很累的维娜，乔温下意识开口询问：“维娜姐你没事吧？明明昨天花了那么长时间来教我，不会累吗…？”

“没事，不用在意哦？姐姐也是刚醒。”

听到乔温声音后，那张白皙脸颊上的表情稍稍舒展。

旋即，维娜也转过脑袋，将柔和的目光投向了门边的乔温：“进来吧。”

“那个……维娜姐今天也愿意继续指导我这些魔法吗？”

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在维娜的注视下，乔温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他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的表情进到房间内，然后径直走向了书桌。

“嗯，昨天不是说了吗？阿尔要再变强一点，姐姐才能放心你离开这里。”

这样回应着乔温，维娜将手里的书放下，随手将身旁的椅子从书桌下方挪出来了一些。

“……”

听到这句话，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都没有开口回应，略微沉默了下来。

“阿尔今天想学什么？”

并没有在意乔温的安静，在乔温来到椅子面前坐下以后，维娜微笑着这样询问道。

‘倒不如说，能不能麻烦你这家伙先去睡一觉，难道神祇都不用担心猝死的吗？’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乔温并不是很敢把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只能用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看向维娜：“那个……只要是维娜姐教的，我都可以，维娜姐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说实话，虽然刚才起床时确实期待过能再让维娜教自己几个实用的魔法，但现在再看到她这副莫名其妙强撑着什么的模样后，乔温顿时就感觉没了兴趣。

反正最想要的魔力护盾已经掌握了。

至于其他的，虽然多多益善，但同时他也觉得对自己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

毕竟，除了自己现在的这几个天赋以外，他还有棉被天使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结合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乔温甚至都想在潜意识里把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也一起算进去。

当然，这也只是单纯的想一想。

乔温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啪嗒。

然而，就在他脑海中思绪乱飞的时候，一道听起来有些沉闷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一只纤细的手臂也将一枚里面明显装着某种沉重东西的药罐放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

“…诶？”

见到这一幕，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维娜…姐？”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过脑袋，将有些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旁刚刚将药罐摆在他面前的维娜。

随后，他便正好迎上了维娜那和他刚才进门时完全不同的，看起来相当冷淡的视线。

“阿尔，在姐姐教你今天的份之前，先把衣服掀起来。”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句话从维娜的嘴边吐露，乔温顿时僵了一僵。

“维、维娜姐？”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错愕。

这……什么情况。

这维娜这是……想检查一下他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么？

‘等等，刚刚摆在桌子上的药罐，听那种和桌面接触时的沉重声响……里面装的莫非是……特效药？’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也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瞥了桌面上那沉甸甸的药罐一眼，然后重新望向了身旁的维娜：‘这家伙现在看来这么累……那不成是昨晚通宵去做药了？’

‘确实……刚才听到门外阿九的声音时……好像同样也很疲惫……’

此时此刻，伴随着这样的猜想涌上脑海，乔温的心态直接在一瞬间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

不知为何，此时在意识到了‘自己和那个棉被天使今天大概不会断药’这一事实之后，乔温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除了单纯的庆幸以外，更多的……是沉重。

“阿尔？怎么了，要姐姐帮你掀衣服吗？”

就在这时，身旁维娜那听起来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你……该不会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擦药吧？”

下一刻，伴随着这道听起来愈发冰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乔温浑身一紧，近乎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杀意。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从维魔女的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丝杀意。

虽然……那份杀意，好像并不是针对他的。

“那个……维娜姐，我有擦药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咽了口唾沫，很干脆的将手伸到腰间，然后略微掀起衣摆，将自己腹部上的伤口在维娜的面前露了出来。

由于是昨晚上才换好的药，因此此时伤口上的药粉虽然已经变得透明了不少，但还依然存在着色泽，很轻松就能分辨得出来上一次的换药间隔。

“……”

见到这一幕，目光仔细停留在乔温的伤口附近，再确认了上面的药粉大概都是昨天晚上一到两点左右换上的以后，维娜稍稍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哼。”

然后，伴随着一道轻哼声从嘴边吐露，她眼底那一抹杀意总算隐约消退了下来。

‘呼……’

察觉到这一点后，乔温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刚才笼罩在维娜身边的那个杀意……并不是闹着玩的。

“阿尔，以后每天姐姐都会在这个时间稍微检查一下你的伤口，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就在这时，维娜那稍稍顿了一顿，重新稳定下来，变得不再那么令人感觉危险的声音也浮现在了乔温的脑海里。

“…是的，我明白了……”

听到这句话，乔温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在乖巧点头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僵了一僵。

然而，就在下一刻，靠在他身旁扶手上的维娜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抬起了双手，将他的脸捧住，轻轻朝向了自己。

“姐姐不管你一次要用多少药，但是……不够了就告诉我，明白吗？”

四目相对，那听起来颇为冷淡的声音再一次从嘴边吐露，不知为何，明明从嘴里说出来的话相当强势，但此时落在乔温的眼里，维娜脸上的表情却已然低落到了极点，那对漆黑的眼眸也微微动摇着，嘴唇紧紧抿住，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正在极力忍耐着某种情绪一样——

“……”

见到这一幕，乔温仿佛也在这一瞬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一股让他印象相当深刻的、仿佛心脏被某种东西用力攥了一下的感觉再度涌上了心头。

而且不光如此，在从正面迎上维娜的视线，在感觉到心脏被攥紧之后，乔温甚至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一次心脏跳动的频率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还在隐隐约约间莫名有了些许升高的趋势——

第073章：亲

维娜已经知道了。

——肯定已经知道了。

注视着和维娜近在咫尺的脸，乔温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昨天晚上时发生的一幕。

那个时候，大天使忽然望向门外的举动……应该就是隐约察觉到了维娜。

但是……怎么会在那个时候上来呢？

‘不，这都不是现在的重点……’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的跳动在不知不觉间加快。

和此时的维娜四目相对，乔温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他发现……此时在被这位魔女大人近乎直白的点出了这件相当不妙的事以后，他心里所产生最多的情绪似乎并不是恐惧。

也不是愧疚。

而是某种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

‘如果之前勉强算是因为不确定而忍耐的话，那现在都已经抓到现行了……她居然还愿意这么对我？’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愣了愣神。

有些荒谬，有些怪异。

这一刻，注视着维娜，他已然意识到……这位魔女这几天在自己面前确确实实、明明白白的发生了变化。

“维娜姐……那个……”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他总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是在张了张嘴之后，他又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不用，阿尔不用勉强自己的。”

然而，对于他这有些迟疑的态度，维娜也仅仅只是用稍稍变得柔和下来的视线包容着他：“只要你以后能乖乖擦药就足够了。”

“……”

迎上这份目光，乔温默默咬了咬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在他眼前的魔女与曾经的印象相差甚远的缘故，他的脑海中本能的闪过了一段画面。

一段他在不久之前才回想起来的那段记忆——自己在实验室被眼前这个女人亲手刺中手臂的记忆。

随之，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想要退缩的念头。

——就这么办吧。

——反正这个女现在看起来也不打算计较，自己这边心安理得的当个鸵鸟多好。

但是，乔温拒绝了这个念头。

不好意思，他乔温最讨厌的，就是对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说“不”。

望着眼前桌面上那枚明显是被身边这位魔女大人熬夜赶工出来后拿来交给自己的药粉，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即使不为其他，仅仅只为了让自己心里的沉重感能稍微减轻一点，那也要做。

“维娜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之后能抽一点时间。”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再度看向眼前的维娜，这样张了张嘴：“再过几天，我想和你……那个，谈一谈。”

这样说着，乔温仔细观察起了维娜脸上的表情。

其实如果要说清楚的话，乔温现在就能说清楚，毕竟从维娜现在的举动就能判断出来，这位魔女大人明显已经知道了大天使的事情。

不过，虽然维娜那边并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但乔温自己这边也需要做一做心理准备。

他现在正在思考，如果摊牌了之后，他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眼前这位魔女继续相处？

而且……要说摊牌，到底需要摊到什么程度？

是直接把大天使的事说出来就完了，还是干脆把自己和大天使之间的召唤条件也稍稍透露一点？

虽然现在并不打算说，但如果说出来了，又存在着什么样的风险？

对于这几点，乔温现在心里还没有个具体的准信。

除此之外，在今天早上醒来后，乔温也注意到自己确实已经从潜意识里对这位魔女大人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观。

因此，他打算稍微思考一下再做决定。

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维娜的尊重。

“……”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以后，反而迎上了维娜那有些惊讶的表情。

白皙的脸颊上表情微微僵住，她就仿佛并没有考虑到乔温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和自己提起这件事一样。

“维娜姐…？那个…可以吗？”

见状，乔温愣了一愣，试探性的这样开口询问道。

“…嗯，那个…姐姐会等你的，会好好等你的。”

这时，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维娜也重新回过了神，脸上表情虽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却用力点了点头。

“…不，维娜姐你完全不需要这么郑重的，大概到时候我说的…基本都是你现在已经知道的事情……”

将维娜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试探性的这样提醒道。

他刚才就想的很清楚了，自己之所以会主动表示要和这位魔女大人谈一谈，更大的一部分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有些奇怪，想要说清楚，然后让自己的状态重新恢复正常罢了。

怎么说呢……眼前这位魔女此时看起来这种莫名像是期待在期待着什么的反应，让他有些难办。

所以说，不要对他这种再过不久就要回老家的家伙抱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期待啊……

“嗯，姐姐知道的。”

然而，对于乔温的事先预警，此时已经大致缓过神来的维娜倒是笑盈盈的接受了。

有的时候，即使话里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但主动说出来和被动说出来这两种表达方式之间的意义，会截然不同。

而且维娜很清楚……现在导致“阿尔”肯鼓起勇气这样主动和自己交流的诱因——明显就是她一直从昨天凌晨熬到现在才做出来的药。

说实话，连维娜自己都想到，昨天因为担心那个小鬼被女人欺骗了没有擦到药而特意熬夜赶制出来的这些东西……竟然会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取得成效。

总感觉……有点奇怪。

但是，并不讨厌。

扑通、扑通——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这次明明才刚刚碰到眼前这个臭小鬼，但维娜就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那个……维娜姐，要不，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挺累的，昨天晚上肯定也忙了很久吧？请先去休息一下吧。”

另一边，在主动提出要和眼前这维魔女大人谈一谈之后，心里莫名轻松了许多的乔温则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

怎么说呢，虽然他能看得出来，维娜现在似乎并不想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类似于疲惫的状态，但是……这种程度的掩饰反而一眼就能感觉得出来。

这一刻，乔温的脑海里除了一部分“这个女人没问题吧？”这样的担心以外，还有一部分，则是他感觉自己也被影响到了。

就好比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打哈欠或者睡觉时，大部分的人都会在潜意识里产生同样的情绪。

疲惫这种东西在通常情况下是会传染的，有关这一点，上辈子一直有在研究各种微表情作用的乔温自然相当清楚。

此时，看着眼皮子隐约有些打架迹象的维娜，刚刚才睡醒的乔温莫名也被影响得有些困了。

不过他并不想睡。

他想学习。

学习魔法。

人的欲望是永远不会满足的，饶是一向性格比较佛系的乔温，此时穿越时隔十五年后第一次掌控了魔力，也依旧被勾起了相当大的兴趣。

即使最重要的高阶魔法盾已经到手，但他还是莫名的想要再浏览一下，看看那本书上还没有什么另自己中意的魔法可以学习的。

因此，这个时候，某个摇摇欲坠的魔女就有些碍事了。

虽然很想转过头对眼前的女人说“出去，你打扰到我学习了”这样的话，但乔温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经锤的类型，所以就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一点方式，提醒身旁这位正在散播疲惫的源头离开房间。

而且除此之外，乔温也感觉此时的自己在和这个魔女待在一起时，总是会产生一些情绪不稳定的现象。

并不是以往的那种惧怕，而是某种更加让他有些无奈的松懈感。

不知不觉间，乔温发现原本跟这魔女待在一起时都会提起十二分警惕的自己……此时反而莫名的放松了许多。

“是呢，那姐姐教完你今天的学习之后就去休息一会儿吧吧。”

然而，乔温在这样说完之后，却得到了对方明显有些会错意了的回答。

‘不……这边是让你现在就去睡好吧，这女人怎么搞的，我的意思应该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啊……真就神祇不会猝死呗？’

听到这句话，乔温愣了一愣。

不过很快的，在下意识盯着维娜仔细观察了一眼后，乔温又注意到，眼前的这位魔女明显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结果却不知为何，她依然并没有去休息的打算，反而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教他。

……怎么回事？

这女人，对于当私人教师的责任感有这么强么？

不太像。

难不成……因为对他的好感变多了的缘故，导致这家伙的责任感也加强了？

“……”

在乔温隐约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另一边的维娜则默默地强行清扫着脑袋里的疲惫感。

甚至……她还隐约涌上了一丝丝神力来刺激精神。

——不能睡。

——现在不能睡。

此时此刻，注视着眼前这个从今年开始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自己说话的臭小鬼，维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隐隐约约变得有些奇怪了。

她只觉得，原本已经经过了接近三十个小时高强度劳作而感到疲惫的自己……就像忽然收获了某种回报一样，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心感。

已经很久了。

维娜记得，自己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像这样感到踏实和安心了。

自从不久之前这个小鬼被那个女人拐着离开了家里，再到这个小鬼自己回来的这几天时间里，期间由于种种意外频出，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相当不好。

而现在，在意识到这个小鬼已经有了些许对自己来说十分开心的转变之后，维娜就很确信，现在并没有什么必要去休息。

就着现在两人之间的这种氛围，她打算要把自己这些天以来感受到的种种不安和焦躁全都赚回来。

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轻轻松松地再熬上好几天。

“…好吧，维娜姐你开心就好。”

另一边，眼见维娜确实没有要听自己建议的迹象，乔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阿尔今天想学什么魔法？刚才好像是说过要让姐姐给你推荐的……对吧？”

听到乔温的声音，维娜也小小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轻轻按了按胸口，好整以暇的注视身旁的乔温，然后开口道：“姐姐觉得……阿尔现在已经有了‘盾’，算是拿到了一层保险，如果要继续学习新的魔法的话……可以先考虑一下‘分解’。”

“‘分解’的具体效果，大概就是能从根本上瓦解对方的各种有魔力催发的攻势，能够在从某种意义上组成第二道防线，学会这个以后，与‘盾’配合，阿尔以后就会更加安全了。”

曾经话语里的冷淡几近消失，此时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维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柔和。

“…是吗？那…我可以先看一看具体的效果吗？”

听到维娜这么说了以后，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乔温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发现……眼前这位魔女的想法，似乎和上辈子玩游戏时就特喜欢出保命类装备混日子的自己出奇一致。

——不管什么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来到异世界生活了十五年的乔温，现在已经对这一道理理解的愈发深刻了。

“可以哦？姐姐记得，那个魔法的详解正好就在这本书的第443页。”

感到意外的并不仅仅是乔温，维娜这边在发现眼前这个臭小鬼和自己的想法意外的相称以后，脸上的表情顿时稍稍变得更加柔和了起来。

“…嗯。”

在被维娜细声提醒后，乔温顿时也摊开了面前的《高法基》，开始翻阅起来。

虽然途中隐隐约约产生了“为什么这个魔女会记得这本厚书上的魔法具体页码是多少”这样的疑惑，但当他翻到了具体页码之后，脑海中原本还有些游移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分解。

——建议魔力纯度达到金阶标准后再尝试修行本魔法。

——魔法效果详解：万物皆可分解，通过构筑具有“强行分解”效果的魔法阵，可将一切魔法分解为最原始的魔力因子状态。

——掌握难度：极高

——魔力消耗程度：中等。

——常态下施法范围：十米（可随魔力纯度增加）

——分解的效率及最终程度与施法者本身的魔力纯度有直接关系。

‘…也就是说，只要魔力纯度越高，这个魔法能分解的效果就会越显著？’

略微读完了页码上最基础的介绍之后，乔温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这是被维娜看中和推荐的魔法，而且标注的掌握难度也和高阶魔法盾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只要能学会，效果肯定相当实用。’

‘我现在是金阶的魔力纯度，除了‘神’和‘白金’以外，已经是相当高的规格。’

‘也就是说，如果掌握了这种魔法，那么至少做到分解绝大部分魔法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顿时就感觉眼前一亮。

“怎么样…要学吗？”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也适时从耳畔传来。

她的脸上正挂着些许笑意，似乎也注意到了乔温在看完简介后的反应。

“嗯……那个，想学是想学，但……”

听到声音，乔温将视线从书页上挪开，稍稍回头望了正安静注视着自己的维娜，有些犹豫的张了张嘴：“这个魔法好像占的页数也很多，维娜姐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累，没问题吗？”

“没事的……嗯，昨天的八个小时里有不少时间都在给你打基础，而且……昨天一天就能掌握‘盾’，阿尔在魔法这方面的天赋肯定很不错，这次姐姐再来教你的话，大概四个小时左右就能学会这个了吧。”

这样回应着，维娜的脑袋稍稍向右偏了八度，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乔温：“要学吗？”

“…要。”

见状，乔温咽了口唾沫，不再犹豫，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嗯，有的时候诚实的孩子更加可爱呢。”

将乔温那隐约变得有些期待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的唇角也随之勾勒出了一抹明媚的微笑：“那……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先从最基本的步骤开始学起吧。”

一边这样说着，维娜一边像昨天那样半坐在了乔温身边的扶手上，单薄的长裙下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纤细的腰肢稍稍挺直，手臂抬起，指尖稍稍越过乔温轻轻点在了书页上面的第一段话。

“这个‘分解’魔法的要领虽然看起来很麻烦，但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

“由于这个魔法和阿尔你昨天学会的魔法护盾不同，是需要多次进行使用的，因此在运用到实际情况中时，你需要用比对方更快的速度实时构筑出分解法阵，从而瓦解对方的攻势，在根本上解决危险的源头。”

“嗯……是呢，虽然这个世界的魔法姐姐也是昨天教你的时候才开始深入接触的，不过现在还是先实际让你看看效果比较好。”

稍稍讲解了极端，维娜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在乔温的注视下略微抬起了手，手心中神力因子萦绕。

‘…神力因子？’

见到这一幕，乔温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安静地看着。

滋滋、滋滋——

紧接着，他便注意到维娜手心里原本萦绕着的神力因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分散减弱，最终……竟是变成了和他现在能储备的魔力因子相差不多的东西。

乔温意识到，维娜现在似乎是主动将压缩提纯到了极点的神力因子稀化了无数倍，最终让神力因子的规模变成了和“金阶”纯度很相近的因子。

旋即，就在乔温的目光中，那些稀释之后的神力因子瞬间扭曲变化，在一枚枚魔力符文的环绕下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炙热火球。

这团火球仅仅只是出现之后，便在眨眼间让整个空阔书房中的温度节节升高。

不过乔温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肌肤表面有着近乎透明的魔力护盾流淌，此时近距离注视着这枚火球，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这个，大概就是这片大陆的金阶生命能够释放出来的平均魔法水平。”

这时，维娜的声音也适时传入了乔温的耳边。

听到声音，乔温下意识将注意力从火球上移开，转移到了维娜的身上。

然后他便看到，维娜已经摊开了另一只手，那看起来像晦涩繁杂的符文只一瞬间便在她的手心上构筑而成。

“而这个，则是金阶纯度的魔力能构筑出来的‘分解’阵，不过一般像这种在书上标明了需要‘金阶’标准才适合修订的高难度魔法，通常都是白金阶才适合钻研掌握的，因此这个‘分解’从本质上就会比通常的金阶魔法强势得多。”

平缓的声音从嘴边吐露而出，在这样说完以后，维娜也微微侧过目光，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这就是这两种魔法产生接触之后的反应。”

话音落下，乔温便看到维娜轻轻一打响指，她那右手上刚刚由魔力构筑出来的分解法阵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与此同时，伴随着分解法阵一同消失的，还有已经飘到了距离两人十余米外的火球。

没了。

就这么一个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构筑符文的难度明显小于‘分解’的缘故，同为金阶魔力的火球直接隔着老远，一眨眼间就没了——

‘…草。’

见到这一幕，乔温的双眼默一点一点瞪大，脸上的表情在经过顷刻的茫然之后，悉数转变为了震惊。

此时此刻，在见到这一幕后，原本还不清楚‘分解’的实际效果是什么样子的乔温，忽然就感觉自己对这个魔法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因为他发现，这个‘分解’……简直就是除了魔法护盾以外最棒的魔法……！

不知为何，乔温忽然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安全即将更上一层楼——

“怎么样？现在实际见过了，是不是更有动力学习这个魔法了？”

另一边，就仿佛已经猜到了乔温的反应一样，做完这一切之后，维娜略微转过脑袋，嘴角噙着些许狡黠的笑容，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乔温。

“……嗯。”

咽了口唾沫，乔温默默的点了点头脑袋。

“是吗？但是……姐姐现在总感觉稍微有点累了呢。”

然而不知为何，在乔温点头以后，原先嘴巴上还说这一点都不累的维娜……忽然就换了一个口风，抬起右手遮住嘴巴，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这女人…？’

双眼有些茫然的眨了眨，注视着身边这个明显演技拙劣的魔女，乔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总感觉肩膀稍微有些酸呢。”

就在这时，那听起来全完没有以往的高傲，反而莫名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紧接着，在乔温的注视中，眼前的魔女安静的伸了伸懒腰，那单薄的底衫将优雅的曲线勾勒，同时也将某些地方绷得紧紧的。

“那个，待会儿我帮维娜姐稍微按摩一下吧。”

听完这句话，已然意识到了什么的乔温再度望着身旁魔女那明显稍稍紧绷起来的侧脸，只是腼腆的笑了一笑：“不过感觉已经好久没做过了……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做得好。”

“……嗯。”

伴随着乔温这具话音落下，他眼前这位暗示了他的魔女大人反而眨了眨眼睛，双手重新放回膝盖上，稍稍有些拘谨的点了点脑袋。

然后，整个房间便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那个……维娜姐？”

等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再听到来自维娜的讲解，原本已经恢复正坐姿势的乔温怔了一怔，再度转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走神的魔女，小声提醒道：“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啊…嗯，可以开始了哦。”

浑身微微震了一震，在听到乔温的声音后，维娜也回过了神来。

“那个……嗯，总之刚才已经实际演示过了，然后就是，嗯……对了，理论，让我们继续来分析这个‘分解’法阵的构成吧。”

以有些做作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意识到接下来甘做什么的维娜也重新抬起手，食指指尖点在了书页的上面，以莫名有些结巴的语气继续指导了起来。

然后，时间再度流逝。

……

大约三小时后。

当不知不觉间已然变得有些昏黄的阳光从窗外照入书房之时，门边的挂上钟时间已经指向了下午六点。

‘构筑法阵要快……要在一念之间形成，如果慢了的话在实战中就来不及了……’

乔温正安静的坐在书椅上，仔细研究着刚刚才从自己手心里构筑而成的魔法阵，若有所思。

此时此刻，整个书房里的温度已经变得相当高了。

因为就在乔温前方大约十米的位置，正有着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赤红的火光映照着乔温的脸，那是维娜在不久之前，用稀释之后的神力因子再度构筑出来的一团火球。

纯度大概是在“金阶”左右，几乎和之前维娜实际演示时随手创造出来的火球如出一辙，是特地留给他检验自己学习成果的。

然而，这枚火球对于乔温来说，即使撤掉身上的魔力护盾，也不再有任何威胁。

因为就在大约几分钟前，他已经在维娜的教导下掌握了所有的‘分解’步骤。

此时的他在面对‘分解’法阵时，就仿佛在面对自己高中时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考题一样。

不过，和三小时前不同的是，当时的‘分解’法阵并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这个魔法阵。

而如今，他已经能熟练尝试解析这道魔法阵的构造了。

甚至，托身旁这位教导姿势水平相比昨天明显又高了一筹的魔女的福，乔温现在已然能完整的将所有学会的步骤串成一条线，继而构筑出和教科书上如出一辙的‘分解’法阵。

但是，还不够。

和昨天掌握的，能一劳永逸的魔力护盾不同，这个需要多次使用的魔法是需要熟练度的。

虽然能使用‘分解’了，但乔温此时用来构筑法阵的时间还是有些长了，完全达不到维娜先前提到的最关键的要点——快。

乔温也很清楚，他必须要做到在一念之间构成这种法阵，才能在以后遇上危险时达到真正的保命效果。

‘接下来就是看我自己的天赋极限在哪里，能不能通过练习来做到瞬发的程度了么……’

将略微将目光从前方的火球上收回，乔温再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然后，他手心里原本构筑而成的‘分解’法阵在顷刻间化为魔力因子散去。

再然后，新的法阵迅速在他手心上凝结汇聚。

半秒过去，一道全新的分解法阵便在他的手上重新浮现。

‘零点五秒……还是有点慢啊，总之，正好这三个小时里我刚刚储备完的魔力还剩得比较多，应该能继续再练习一会儿。’

乔温意识到，在从维娜身上学会了基础操作后，之后的就需要靠他自己来“熟能生巧”了。

至于到底能“巧”到什么程度，就需要看他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了。

‘…来嘛，为了以后做一个能隔空沉默别人的强者，这些努力算什么。’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深吸一口气，手上魔力因子环绕，阵起阵灭，再度重复起了犹如机械的枯燥练习。

滴答、滴答……

而就在他进行练习的这段时间里，书房重新安静了下来，时间仍然在缓缓的流逝。

直至……四十分钟后。

“我好了。”

伴随着一道有些怔然的低语声从乔温嘴边漏出，这个房间里维持了数十分钟的寂静被小小的打破。

“…这团火…差不多可以熄掉了。”

缓缓抬起已经有些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僵硬的右手，乔温侧过脑袋，再度将目光投向了十米外悬浮着的火球。

下一刻，仅仅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一抹晦涩繁杂到了极点的魔法阵便在他的手心里构筑完成。

嗤嗤——

然后，随着刚刚构筑完成的魔法阵碎掉，乔温前方悬浮着的巨大火球也随之消散，重新化作了无数魔力因子在半空中四散开来，犹如尘埃。

“呼……”

见到这一幕，乔温总算松了口气。

成了。

确实……成了。

此时此刻，在维魔女的帮助下，在得到龙之呼吸的第三天，他已经掌握了两个相当重要的魔法。

缓缓捏了捏空荡荡的右手，乔温的心里依然涌现出了一阵阵充实感。

‘大概……现在的我虽然在神祇面前还不够看，但如果排除神祇的话……似乎已经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保能力了。’

感受着心里久违的充实感，乔温再度像昨天一样，体会到了学习的快乐。

怎么说呢，他虽然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但同样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

通过这段时间在外面的种种遭遇，以及与各种巨龙和神祇的邂逅，他已经对自己目前的姿势水平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

至少……在神下的生物中并不算弱。

事到如今，乔温还意识到……自从他在不久前接受了那个棉被天使的加护以后，他身体里的潜力就一直在不断的被挖掘。

虽然不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不清楚其他掌握了‘分解’的人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做到瞬发的。

不过……现在的乔温很确信，至少曾经那种差点被一口龙息冻死在山洞里的尴尬情况……大概是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了。

嗯，绝对不会。

‘好了，我这边是结束了，然后就是维娜这边——’

在收回了思绪之后，带着一份满足，乔温转头看向身旁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魔女。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便稍稍愣住。

因为他发现，这位魔女……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睡着了。

纤细的腰肢稍稍后扬，脑袋略微朝着乔温这边偏了偏，此时此刻，这位魔女大人正侧坐在扶手上，后背靠着乔温身后的椅背，脸上原本疲惫的神色依然放松，呼吸均匀的进入了梦乡。

“……”

见到这一幕，乔温的双眼中先是短暂的闪过了一抹惊讶，旋即又再度涌上了些许迟疑。

因为他现在有些犹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像上次在血池里时那样，把这个魔女直接搬到卧室里去。

毕竟，现在的乔温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学习下去了。

如今在经过了维娜的两轮指导后，他也清晰的意识到，天赋方面先不论，自己的学习能力是有极限的。

至少现在要让他在维魔女睡着了的情况下再独自学习另外的高阶魔法，大概是不可能的。

不，也不是说不可能，但时间肯定会延长无数倍。

别的不说，光是书上那些他此前连见都没怎么见过的魔法符号，就让他感觉头大，完全提不起单独学习的兴趣。

因此，此时在维娜睡着了以后，他也打算先回二楼的卧室里稍微休息一下，放松一下脑袋了。

然而，现在让乔温有些犹豫的是，他现在要不要叫醒眼前这个睡着了的魔女。

虽然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就这样把维娜丢在这里，然后自己回卧室”的想法，但伴随着身体本能的一阵颤抖，乔温顿时就把这个毫无意义的念头碾碎了。

‘不过……难道就像上次那样把她抱过去？但是当时她是喝醉了外加累了，所以才没惊醒她，现在碰她的话……感觉会把这家伙吵醒啊。’

默默盯着维魔女的睡脸，乔温举棋不定。

现在他倒是很想直接把这位魔女大人抱到卧室里去，不过他又担心吵醒这个印象中起床气有些严重的家伙。

‘算了，以她现在对我的态度……应该不至于把起床气撒到我身上来……’

乔温的犹豫仅仅只持续了片刻，便烟潇云散。

旋即，他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了维娜的旁边。

“失礼了……”

然后……在小小的念出这句话后，他轻手轻脚的伸出手绕过维娜的双腿和背部，准备将她环抱起来。

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出现了。

就在乔温的双手和眼前这位魔女肌肤产生接触的一刹那，两人身上都不约而同的涌现出了一丝丝的荧光。

那是萦绕在两人肌肤表面的护盾。

虽然一边是神力构筑而成的护盾，一边是魔力构筑的护盾……但此时都在同一时间发挥了作用，两层护盾之间莫名形成的排斥力道，直接将乔温原本快要碰到维娜的手稍稍弹开了。

‘对了…差点忘了这家伙身上也有护盾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也回想起了上次他从血池里出来，把这位魔女搬到卧室里时，她的肌肤表面似乎也出现了护盾。

不过当时由于由于乔温自己身上还没有护盾的缘故，使得他受到的排斥力道并没有现在这样明显，连单纯的抱起来搬运都做不到。

‘说起来…我几个小时前刚进书房的时候，她似乎就碰过我的脸，当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强的排斥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的脑海里隐约意识到了一件事：‘看来……这个神力护盾虽然本质上和魔力护盾不同，但是效果却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比如只能在清醒时候生效的白名单……’

‘也就是说，她早就已经解除了对我这边的防备？’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先是稍稍愣了一愣。

然后，他望着眼前的这位魔女，也很干脆把她加进了自己的‘名单’里。

嗯，反正就算不加，自己现在身上这护盾在维娜面前大概也和纸糊的一样……

而且乔温也注意到，事到如今，他本身对于这位魔女大人已经没有当初的排斥了

滋滋、滋滋——

稍后，在暂时无效化了自己身上的护盾后，没有了护盾相对论所产生的排斥力，乔温便很轻松的像上次在血池时一样，将维娜抱了起来。

‘嗯……稍微比厄里莎要重一点。’

由于上次搬运维娜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要去给棉被天使找解药这一方面上，因此当时的乔温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

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再又一次抱起维娜的时候，心情还算放松的乔温边下意识感觉起了两边的体重差距来。

嗯，维娜确实要重一些。

除了身高要高一些以外，大概还有另外一个部位的差异。

‘不，想什么呢……这些都不是重点。’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有些跑偏了，乔温顿时摇了摇脑袋，重新将思绪拉回了正轨。

‘呃……看起来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果然是熬久了太累了么？’

再度观察起了维娜的睡脸，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乔温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她摇摇晃晃的走出了书房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被那个棉被天使强行擦过药的缘故，此时的乔温即使抱着比那个棉被天使更重一些的维娜缓慢走动，他腹部上的伤口也没有要撕裂的迹象。

……

……

三分钟后。

抬起脚稍稍踢开眼前半掩着的卧室门，乔温抱着维娜走进了房间里。

“……”

嘴里稍稍喘着粗气，虽然伤口是没有撕裂了，但是现在乔温的体力还完全没有恢复过来，此时在扛着魔女慢悠悠的在走廊上走了将近三分钟以后，他已经感觉有点累了。

“嗯……还是十米。”

遥遥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床铺，乔温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终于。’

稍后，大约二十秒过去，乔温总算走到了床边。

下一刻，就在乔温沉了沉力气，一鼓作气扬起手臂准备把怀里的魔女丢到稍微有些高的床铺上时，他却忽然感觉到从自己的后脑勺传来了些许冰凉的触感与力道。

“…诶？”

再然后，被这股力道带着一同拽向床单，整张脸埋在了某个熟悉的柔软地方上后，乔温才有些茫然的回过了神来。

而刚一回神，乔温的耳边便听到了一阵阵频率正在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你…维娜姐？你已经醒了吗？”

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从后脑勺上面传来的力道让自己完全反抗不了之后，乔温这才意识到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似乎就在他刚才搬运的过程中，那原本萦绕在维娜身上的透明护盾不知何时已经消了下去。

这个家伙……似乎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

“阿尔…怎么办…？”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乔温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正疑惑着这位魔女为什么要特地装睡压榨自己的时候，那一道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畔。

“维娜姐…？你怎么了？”

下意识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乔温再度挣扎了一下。

但是，还是挣不开。

不过和刚才相比，维娜那环绕在他后脑勺上的双手已经略微放松了一些，让他能够稍稍抬起头来，从稍微下方一点的位置看清楚这位魔女此时脸上的表情。

然后，他便僵住了。

因为他发现，尽管此时这位魔女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那双正注视着他的眼眸里的神采……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温柔到了极点。

“…感觉好奇怪，一醒来就看见你在身边，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脑袋…都感觉好奇怪。”

就在这时，那温润的唇角微微张开，维娜的声音再度传入乔温的耳边：“明明知道现在还不行…现在还需要忍耐…但是…好像有点忍不住了，那个……姐姐可以先提前预支一点吗？一点点就足够了……”

“哈？预支……什么？维娜姐你指的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乔温愣了一愣，目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

然而，这一次维娜并没有再用话语来回应他，仅仅只是微微抿住嘴唇，像是强行鼓起了某种勇气一般，安静的注视着他。

“等、等等？维娜姐？你先正常一点。”

在极近的距离迎上这份视线，明显意识到了其中含义的乔温顿时一愣，脸上的表情近乎本能的僵了一僵。

“…不行？”

眼睑微微垂下，在明显注意到了乔温脸上近乎本能的排斥反应后，维娜也没有强硬的打算，仅仅只是目光一下子变得低落了许多。

“嗯……不行。”

不知为何，注意到维娜眼神的变化后，乔温脸上的表情稍稍僵了一僵，然后才开口道：“这样子有点不正常，我对维娜姐你并没有那种想法……我认为这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不行。”

“…明明我指的是脸也不行？”

然后，乔温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到了维娜那除却低落以外，稍稍变得有些赌气的声音。

“啊？”

在怔了一怔，大脑慢半拍理解了这句话里的含义后，乔温下意识用有些茫然的目光盯着维娜。

“我是姐姐对吧…？这样也不行？”

往日里冷冰冰的脸颊微微鼓起，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的拒绝而钻进了牛角尖的缘故，维娜就仿佛被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一样，反而一下子变得有些强势了许多。

“…脸…吗？”

听到这句话，乔温反而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伴随着一股莫名沉重的情绪涌上脑海，回忆着在不久之前已经意识到了的“亲情·伪”，最终，在眼前这位魔女大人的注视下，乔温有些不太确定的张了张嘴。

“这倒是可以……但是我认为没有必要……嗯？等等？？”

下一刻，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些许微弱的力道。

与此同时，眼前这位魔女本就近在咫尺的美艳脸颊再一次拉近——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

原本紧闭的衣柜中忽然传出了小小的动静，这个房间里的寂静小小的打破。

吱呀。

紧接着，伴随着柜门被轻轻推开时产生的些许杂音，在沉沉的熟睡了一番后，苏醒过来的大天使已然重新见到了些许光明。

碧绿色的瞳孔转动，大天使下意识望向了不远处的床铺。

那里空空如也。

除了一团乱糟糟的棉被以外，以及一个松软的枕头以外，并没有那个人类的身影。

纤细的眉毛微微一撇，大天使稍稍将目光收回，然后摇摇晃晃的撑着站起了一旁的柜沿站起了身，主动朝着床边走去。

“……”

在来到床边后，注视着上面那原本应该被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枕头片刻，大天使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将从昨晚凌晨两点开始，已经离开了自己快要十个小时的枕头重新拿了起来，然后抱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便又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刚刚醒来的衣柜，扭头钻进了棉被里。

“……？”

然而，就在大天使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捏住衣柜门一角，准备重新再睡一觉来消磨这段无聊的时光时，她却忽然一怔，碧绿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丝丝疑惑。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起另一只手，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

最近耳鸣的有点厉害，医生让早点睡，那个，以后如果不卡文的话我会尽量早点更新的

大家晚安

第074章：唇印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

乔温全身动弹不了。

距离他鼻尖涌动着馨香，右侧脸上传来些许温润的触感……已经过了差不多十秒钟了。

不过，和十秒之前被稍稍有些强硬的方法夺走了自由时相比，此时此刻，乔温发现自己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反而已经冷静了下来。

心跳这方面倒是难以避免的有些快。

他判断……这大概是“亲情·伪”的效果，比起心动，更加贴近于被又漂亮又危险的女人给亲了之后的正常反应。

除此之外，乔温倒也确实从维娜的这种举动上面，体验到了一种自己正在被人关心的安心感。

怎么说呢，至少在几天之前，乔温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在这位魔女大人的怀里感受到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位魔女大人，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喜欢自己一些。

直到这一刻，包括脑袋在内，整个上半身维持着被牢牢锁住的状态，乔温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呼……”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脸颊上的那一抹触感淡淡的消失了。

维娜已经重新放开了他。

不过，怎么说呢……和脸色还算平静的乔温相比，这位魔女大人此时的状态则有些一言难尽。

原本白皙冷淡的脸颊已然在这短短十秒之中变得红彤彤，嘴唇下意识抿住，眼眸里水汪汪的，喘息的声音略显沉重，整个人看起来动摇得可怕。

‘……就这？’

见到这一幕，乔温这边反倒是愣了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刚才那么强硬，平时那么强势的魔女大人……在这种方面居然会这么弱？

简直比自己还要不堪一击。

“…那个，阿尔觉得…怎么样？…讨厌姐姐这样做…吗？”

就在这时，那听起来明显也和脸上的神色一样，显得相当动摇的声音也从维娜的嘴边吐露，小小的传到乔温的耳畔。

在她问出这句话时，乔温明显感觉到，这位魔女大人那从刚才为止，就一直搂着自己后脑勺的双手正不知不觉间搂得更紧了。

“没，完全不讨厌。”

在察觉到了这一点后，乔温也重新迎上维娜的视线，脸上旋即浮现出惯例性质的腼腆笑容。

“…怎么感觉你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然而，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在乔温用了犹如教科书一般的标准答复后，他却在下一刻再度迎上了从魔女大人那边投来的质疑视线。

“怎么会呢，是维娜姐的错觉。”

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事情已经办完了以后，乔温保持着嘴角边的微笑，试探性的挣了挣身体。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依然动不了。

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要立刻松开他的意思。

“那个……维娜姐？”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愣了一愣，下意识向眼前的魔女投去疑惑的视线。

“…怎么？你现在很想回卧室吗？”

然而乔温这一次迎上的，却是维娜那看起来明显变得和善了些许的目光。

“阿尔刚才……不是自己提到过要帮姐姐按摩吗？”

那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刚才还在眼底弥漫的动摇就仿佛收到了某种刺激一般，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淡了下来：“什么时候变成说话不算话的孩子了？”

“没……我刚才就是想说帮维娜姐按摩肩膀来着。”

视线在近距离触碰，乔温心脏虽然扑通扑通的跳了一下，但脸上依然维持着还算自然的笑容：“来，维娜姐你先起来坐到那张椅子上，我来帮你吧。”

这样说着，乔温勉强偏过脑袋，伸手指了指距床边不算太远的小桌椅。

“……嗯。”

然后，过了大约几秒钟，乔温便注意到维娜脸上的神色再度稍稍软化了一些。

虽然这位魔女大人看起来还在犹豫些什么，但最终仅仅只是在乔温的目光中小小的点了点脑袋。

“……”

这时，随着从后脑勺上传来的力道稍稍减轻，乔温也重新恢复了自由。

旋即，乔温起身离开床单，双腿重新站到地板上，跟着维娜走到小凳子的旁边，在将双手搭在这位魔女格外紧绷的肩膀上。

‘…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次已经算是我和一个异性最近的一次接触了才对…怎么感觉这么平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脑袋里神清气爽的，甚至就连思维都十分的通达。

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产生某种应该产生的反应，有的……反而仅仅只是近乎纯粹的安心感。

‘……’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乔温鼻子皱了一皱，微微眯了眯眼睛。

然后，望着眼前已经背对着自己的维娜，他稍稍做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

他默默的在脑海中回忆起了上辈子曾经邂逅的几位老师。

唰——

“…？！”

就在下一刻，随着双眼徒然瞪大，乔温下意识弓了弓身，屏住呼吸，一脸的诧异。

“…阿尔？”

坐在小椅子上面，忽然察觉到身后乔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隐约僵了一僵，维娜顿时有些疑惑起来。

“没事，只是好久没做了，手指可能有些僵硬……维娜姐你稍微等一下哈，我先活动一下手指。”

望着前面并没有转过脑袋来的维娜，乔温面不改色的张了张嘴。

随后，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搭在魔女肩膀上的双手抬起，装模作样的做起了手指的热身运动。

“那个……要好好保持锻炼哦？对你来说，手指的灵活性也是很重要的，有很多时候需要同时使用复数魔法阵的时候，大脑可能会反应不过来，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手指的灵活性和肌肉反射来帮忙刻画魔法阵了。”

听了乔温的话，在这样细声提醒乔温的时候，维娜并没有回头望向他，只是有些迟疑的挠了挠脸颊，继而声音小小的补充道：“而且……姐姐其实并不需要按得多么舒服，和姐姐相处的时候，你完全不用这么紧张。”

“嗯…嗯……”

不知为何，听到维娜此时的话，乔温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丝丝有些奇怪的负罪感。

不过他倒是没有过多去在意。

片刻，在略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后，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的乔温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维娜刚才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他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下。

“那个，维娜姐……你真的，愿意让我离开这里吗？”

不知为何，虽然昨天的时候就已经从维娜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得知了她的想法，但是……此时此刻，望着眼前这位曾经几乎把自己随手丢在这间小屋里，生活了足足十五年的魔女再度从嘴边说出差不多同一个意思的话，乔温心里总有一种不够真切的想法。

“…嗯，昨天不是说过了吗？阿尔现在已经成年了……就算继续把你留在这里……你肯定也不会开心的吧？”

——好想永远把这孩子关在小屋里，永远、永远、永远……

纵使这样的想法于这一刻在脑海中如潮水般不断涌现，但一想到这样会让自己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稍稍扭转的印象瞬间崩塌，维娜还是默默地咬了咬牙。

“姐姐也觉得，阿尔现在这个年纪也到了可以出门去磨练一下下的年纪了。”

旋即，她面含微笑的、从嘴边说出了另一番话：“不过，阿尔走了以后，姐姐这边大概会很无聊吧……只要阿尔能经常回家里来陪一陪姐姐就足够了。”

“诶？但是……”

——还要回来么？

听着维娜的这番话，乔温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抹相当诧异的神色。

不过，让他感到诧异的并不是从维娜嘴边听到“之后还要经常回来”这句话，而是在听到这句话后，他自己内心所产生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并不是很想回来，但是乔温发现自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一时间也没有升起太多的排斥感。

…怎么回事。

‘是因为之前外出了一段时间后我的身体已经意识到了“阿九”照顾的生活有多舒服了么？’

‘还是说……因为这位魔女大人最近对我的态度好得有些过头，让我潜意识得意忘形了？’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两个念头逐渐浮现在脑海中，乔温近乎本能的愣了一愣。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段时间在外面风餐露宿的生活，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脸上表情在一瞬间显得有些迟疑。

“阿尔？”

同一时间，维娜那听起来已经莫名变得有些僵硬的声音也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这一刻，她缓缓睁大双眼，原本还相当放松的半靠在座椅上的身体顿时一侧，有些茫然的看向刚才在听到自己说话之后……反应明显很奇怪的乔温。

“难道……已经不打算回来了吗？”

张了张嘴，先前平静的声音里如今已经多出了一抹没能掩饰下去的情绪。

而在有些犹豫的、试探性的问出这句话后，维娜顿时浑身僵了一僵，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余裕在意这些细节，仅仅只是抿住嘴唇，用那一抹愈发动摇起来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没，维娜姐你在说什么呢，会回来的，肯定会回来的。”

被眼前的魔女大人用这样的视线注视着，乔温愣了一愣，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应该回答什么。

“只要维娜姐在这里，我……随时都会回来的。”

脸上再度浮现出些许腼腆的笑容，乔温毫不犹豫的这样开口说道。

“……”

然而，维娜在听到这番回答之后，眼眸中的动摇并未恢复，依然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乔温。

最近，在意识到眼前这个小鬼口头花花的习惯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相信这个小鬼嘴里说出来的话了。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后知后觉说出来的话。

总感觉完全没有可信度。

——果、果然……还是把这个小鬼……

只一瞬间，维娜便注意到，自己脑海中那先前曾经被她强行被压下来的念头，竟是隐隐约约又有了些许复苏的迹象……

但是，一想到这么做了的后果几乎不可能再挽回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又蓦地的僵了一僵，原本只是抿住的嘴唇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咬。

‘噢哟，这位魔女大人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另一边，虽然维娜在侧过身来盯住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很细微，但是乔温还是很清楚的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然而，他却莫名发现……即使此时在迎上这位魔女大人这样的视线之后，自己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紧张了。

不，紧张当然还有的，但是程度却减轻了很多。

虽然很清楚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是货真价实的老虎，但乔温却莫名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条看似凶巴巴的纸老虎盯住了一样。

‘…这种松懈的反应，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已经很清楚她不会加害我了么？至少现在不会……’

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心理变化，乔温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这一猜测。

“维娜姐，你现在手上还有传送的纸条吗？”

思及至此，同时也观察到维娜脸上的表情已然开始产生由僵硬到低落的转变之后，乔温想了一想，这样开口道。

“…诶？”

听到他这句话，原本目光已经低落到有些失去神采的维娜顿时愣了愣，下意识又唰的一下抬起了脑袋。

“如果还有的话……那个，请给我吧。”

这一次，从正面极近的距离迎上维娜的目光，乔温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

“……”

注视着乔温的脸，维娜稍稍一怔，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不太确定的表情：“…真的？”

“真的。”

虽然维娜的询问听起来似乎有些对不上乔温刚才的话，但他还是理解了这位魔女大人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真诚了许多，乘热打铁的这样开口道：“维娜姐你看，我这次不是就自己回来了吗？这个……大概就是家人之间的命运吧。”

“是呢，不过回来的原因姐姐现在稍微有些不太想提呢。”

然而就在乔温这样说完后，却迎上了魔女冷冰冰的眼神：“阿尔，姐姐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过得这么委屈，虽然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怨言就是了。”

“……”

忽然被对方用稍微有和善的眼神瞪了一瞪，乔温脸上表情为之一愣。

“…不过，姐姐相信你。”

不过，还没等乔温做出反应，他便看见面前的维娜对他微微笑了一笑：“反正你的身上有我的印记，阿尔应该不会在离开这里以后主动找某个女人帮忙擦掉的吧？”

“嗯……不会的。”

乔温默默摇了摇头。

“那……肩膀就拜托你了，好久没有体验过阿尔的按摩了，稍微有点怀念呢。”

下一刻，伴随着稍稍变得轻松下来的声音再度从维娜的嘴边吐露，这位魔女大人已经重新转过了身，将毫无防备的后背交给了乔温。

与此同时，她还朝着远处的衣架上轻轻勾了勾手指，旋即，一张小巧的便利纸条便从衣架上某件外套的荷包里浮出，摇摇欲坠的朝着她的手边飘了过来。

‘用普通的纸就能做传送纸张……？是这个女人太强了，还是神力这玩意儿太强了？’

另一边，将活动了一番的双手重新搭上眼前那有些僵硬的纤细肩膀，乔温一边试探性的发力，一边有些错愕的注视着已经开始用神力因子在纸条上画传送阵的维娜，目光惊讶。

“嗯……阿尔，可以稍微再用力一点……”

就在这时，那听起来稍稍有些犹豫的声音也从维娜嘴边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明白了。”

见状，乔温也深吸一口气，更加放开了一些手脚，用力按摩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卧室都一点一点变得安静了下来。

……

……

二十分钟后。

“那维娜姐，晚安。”

荷包里多出了好几张纸条，从一楼的卧室房门走出后，乔温转头看了身后正小小喘息着的维娜，颇为乖巧的道了别。

“嗯……晚安……”

注视着乔温离开房间，在见到这个小鬼最后回头后，维娜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微笑，轻声提醒道：“记得要早点睡，明天还有最后一点的比较常用的魔法姐姐要教给你。”

“好的，知道了。”

脸上再度浮现出些许期待的笑容，乔温点了点头，就准备重新将门关上。

“啊…稍微等等，姐姐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不过，就在乔温即将把门关上时，维娜那听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声音又从房间里传了过来。

“…？”

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乔温下意识朝着屋内望去。

然后，他便发现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维娜已经离开了原地，移动到了一件衣柜面前。

在将衣柜门打开之后，她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枕头，然后转身走到了卧室门边，递给了乔温。

“这是……？”

下意识接过枕头以后，乔温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还问为什么……昨天你不是忘记带枕头上去了吗？所以姐姐现在拿给你咯。”

注视着目光迷茫的乔温，维娜神色有些奇怪的笑了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没有问题。”

乔温的疑惑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但是，他反而更加疑惑了。

自己昨天学完回屋已经很累了，再加上又被那个棉被天使折腾了一通，完全精神出走了……他也不是太清楚自己到底带没带枕头。

不过，他倒是记得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脑袋下面垫着的好像就是自己的枕头……

而且……

注视着怀里这枚枕头上用白线缝缝补补的痕迹，乔温更疑惑了。

他记得自己昨天抱的……不是这个房间唯一剩下的那套新被枕么？怎么这枕头还没用过……就缝上了？

而且还缝了这么多，也缝得歪歪扭扭的，就和一辈子没做过针线活的初学者缝的一样。

‘不，等等？’

望着枕头上的缝合痕迹，乔温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就曾经在楼道口附近见到了一枚类似的填充物……

——莫非，昨天晚上那图案填充物里面的东西……就是这个枕头里面的？

——也对，这样一来好像就说得通了……这位魔女当时上楼原本是打算把枕头交给自己的……？

就在这时，正当乔温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维娜的声音就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也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昨天晚上的时候，姐姐曾经就想过要把枕头给你拿过去来着……”

“不过……那个时候姐姐正好在走廊上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想着不打扰你，所以姐姐当时就回房间了。”

此时此刻，虽然那张美艳的脸颊上依然挂着柔和的笑容，但维娜的声音却正在一点一点的丧失温度。

显而易见的是，这位魔女大人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阿尔，那个……以后可以不要再做会发出那种奇怪声音的事情了吗？姐姐不是很喜欢听呢，而且……你身上的伤口还需要静养，不是吗？”

正当乔温默默的咽了口唾沫时，维娜那已然温柔到了极点的目光也再度点缀在了他的脸上。

“嗯……维娜姐你放心吧，不会再做了。”

听到这句话，乔温倒是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

这一刻，注视着脸上表情似乎完全没有丝毫犹豫的乔温，现实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那原本还像是在担心着什么的踌躇神色一下子便稍稍舒缓了下来。

“那……快上楼去睡吧？”

旋即，在乔温的目光中，维娜虽然这样说了，但她并没有立刻转身回房间。

而是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又微微偏过脑袋，视线不看乔温，然后主动张开了双臂，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什么。

‘…又来么？这莫非就是每个人都喜欢炫耀自己优点的本性？’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稍稍一愣，但还是很懂事凑了上去。

“……晚安，做个好梦。”

旋即，在胸口和后背分别感受到一阵温软和力道后，乔温的耳边也听到了那具细腻的声音。

……

……

五分钟后。

“然而虽然说了晚安，但我现在并不需要睡觉。”

书房里，在和维娜分开之后，乔温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再度回到了书房。

先前他在把那位魔女大人搬回房间之后，那枚被维娜熬夜赶制出来的药罐还留在书桌上。

“好多……”

在走到书桌边上，下意识将药罐的盖子掀开后，乔温看清了装在里面的特效药，顿时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发现，这些特效药的数量……好像比昨天的两倍还要多一点。

‘这就是她的最高效率么？不过，居然特地熬夜一次性做了这么多……’

注视着装在罐子里的特效药，乔温脸上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然后很快的，在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维娜把药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态度强硬的让自己掀开上衣那一幕后，乔温的眼底顿时闪过一抹不提确定的神色。

‘难不成，她是以为我被那个棉被神祇反制了？所以才会特意又熬夜做了这么多份量出来？’

在隐约意识到这一点后，脸上的思索之色稍稍僵住，乔温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扑通、扑通——

因为他发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但就在这一刻，他胸口处的心脏似乎又莫名跳得快了一些。

这一点，甚至是他先前在第一次被老妈以外的人亲脸时都未曾产生过的稀有反应。

‘总感觉，在转变了态度以后……她好像越来越像我理想中的那个姐姐形象了？’

默默按住心跳稍稍加快的胸口，乔温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漂亮，温柔，善解人意，然后还会一脸宠溺的帮自己做作业……

此时此刻，在发现大概已经在卧室里睡着了的魔女大人几乎只差“帮忙做作业”这一点就和自己小时候的憧憬对象完全吻合之后，他一时间竟是感到有些迷茫。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有些犹豫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把自己想回老家的事告诉这位依然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魔女大人。

“不……想什么呢，至少现在肯定不可能，时间永远是一切的难题，维娜这才对我转变了几天态度，我居然就想到这里来了……冷静、冷静……”

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乔温。

虽然这只是上辈子乔温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后自己悟出来的毒鸡汤，不过在来到这边十五年后，他依然觉得，这碗鸡汤虽然味道怪了点，但却能让自己减少很多对人生的迷茫，顺便还能少走许多毫无意义的歪路。

也正是因此，尽管现在全身上下几乎绝大部分天赋都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但乔温在这种比较关键的选择上面，通常会更倾向于依靠那些能或多或少被自己影响或者掌握的因素，比如有召唤契约的大天使，比如已经变成了自己东西的固有天赋，而不是一位无拘无束的魔女大人。

‘不过，万事无绝对，现在棉被天使因为保护了我，不光受了伤，甚至连本源都严重受了损，想要在收集稀有灵药肯定不会像我之前想得那么轻松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算了，这件事没必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思及至此，乔温摇了摇脑袋，将脑海里明显已经变得有些杂乱起来的思绪悉数收回。

在随手重新将面前书桌上的药罐盖好后，他抬起脑袋，四下环顾整间书房。

这次在维娜休息以后，他之所以会再回来这个房间里，除了拿药以外，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

看书。

当然，他这次准备看的并不是《高法基》那种难度明显偏高的书，而是另外一种书。

一种上面可能记载着如何能让他以自己现在的条件、迅速收集到灵药的书。

简而言之，如果那种书真的存在于这间大得有些离谱的书房里面的话，那么它的书名大概就会类似于《理财，论如何在当前最大化获取财富》这样。

说实话，从不知不觉间开始，乔温就已经对林间小屋里的这间书房充满了信心。

因为，从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一直在小屋里生活了十多年的他之所以在去到外界之后没有成为土包子，而是比大部分遇上的家伙懂得更多……也正是托了这间书房的福。

上到《高法基》这种明显不可能在世间流传的非卖品，下到《保持美丽，论化妆与美容觉的重要性》这种明显更倾向于普通人类女性的书，只要是质量达标的书，几乎都可以在这个房间里找到。

有的时候，乔温甚至都会认为，这座小屋里最为宝贵的地方……或许就是这间书房。

‘…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乔温很清楚，这个世界里能称之为财富的，除了金币以外，大概就是稀有灵药和稀有材料这类东西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看了一眼门边挂钟上已经快要抵达晚上八点的时间，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开始在这间房间里搜索起了那本可能会存在的书来。

十分钟后。

“…草，居然还真的有…？”

乔温手上的动作微微定住，他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望着正被他从其中一枚书架上抽出，拿到手上的厚厚一本书，一时语塞。

《理财，论如何在当前最大化获取财富》。

这是这本书封面上的用金黄色大字雕刻出来的书籍名字。

“总之…先看看内容。”

呼吸莫名的有些急促，下意识掂了掂手里这本厚书的重量，乔温缓缓眨了眨眼睛，缓缓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书桌。

“我看看……嗯？上面居然还做了标记？维娜也看过这本书……？”

做到书桌前，将手里的书翻开，乔温很快便注意到了些须异样。

因为就在这本书最前面的目录，乔温明显注意到了一行被用红色记号笔圈起来的字符。

——论新来的神明大人如何积累财富（笑）

注视着位于整个目录最下方的、这个看起来似乎带有些许玩笑性质的标题，乔温愣了一愣，顺着后面的页码，本能的翻阅了起来。

然后……就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乔温看见了标题。

不过，就在标题的下面，对于神祇大人是如何获取财富这件事，乔温只看到了寥寥几句话。

而且还是几句听起来并不怎么友好的话。

——蛀虫们，来抢吧，来偷吧，就像你们曾经现在其他世界做过的一样，爷在利塞壬等你。

——像你们这样连危险都不敢直面的胆小鬼，像你们这种在无数个世界被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不断撵走的废物，爷一枪就能戳死。

——当远征之火燎尽这片大陆，你们这些该死的寄生虫都将受到审判，我发誓。

——噢，当然……如果是愿意去未知区域探索财富的神明大人，愿意为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定做出些许贡献的神祇，我将代表整个利塞壬的人民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欢迎随时来我们利塞壬玩。

——初代皇帝比斯可，留。

“…远征？利塞壬？初代皇帝……未知区域？”

将书籍上最后一页的数行字符仔细阅读完毕后，乔温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稍稍闪过了一丝丝的茫然。

但很快的，他就默默地摇了摇头。

——好像，这并不是自己能掺和得了的事情。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涌上脑海，乔温很自知之明的合上了书页，然后重新翻回了目录。

毕竟，他并不是神祇，也不是那种能够为这个世界作出某种贡献的英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找找……嗯，找到了，论人类的财富如何积累……”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目录上不断扫视，越过“巨龙”，越过“海妖”，越过“兽族”，乔温最终找到了“人类”这一大目录。

就在这条大目录的下方，便纷纷罗列着许多更加细致的分类。

职业、年龄、特长……等等等等。

而乔温的注意力，只一瞬间便集中到了一条名为“金阶人类的财富养成方法”的标题上。

至于他为什么能在短短一秒秒内就发现这个与他现在处境十分相似的标题，其原因……则是因为这一行标题和其他小标题相比，明显特地经过了加粗特效。

“正好是800页么……”

瞄了一眼标题后面的数字，乔温毫不犹豫，直接开始翻了过去。

然后很快的，他便在对应的页码上看见了让他呼吸再度稍稍急促起来的标题。

——论金阶人类的财富养成方法。

与此同时，就在这行明显加了粗长特效的标题下方，乔温还看到了一个小标题。

——万分感谢匹斯可皇帝殿下的大力赞助。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本书是因为被利塞壬的那个初代皇帝赞助过，所以才会特地在最后一页写上那些话么……”

见到这一行小字，乔温很快便意识到了其中的种种原因。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更加明显的涌现出了一抹期待。

显而易见，这行经过加粗特效的标题内容，应该就是这本书曾经被初代皇帝赞助过的原因了。

‘在书上面打广告么……’

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乔温略微屏住呼吸，开始查看起了其中的内容来。

然后很快的，他便眼睛微微睁大，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如果是特地翻到这一页的话，那就代表你应该是一个渴望财富的“金阶”人类，对吧？

——不参加远征扬名立万，窝在这里当个小财主？

——请允许我匹斯可于此由衷的向你发出邀请。

——参加我利塞壬的远征，荣誉，地位，财富，力量……都将是你的掌中之物。

——距离第十七次远征正式开始时间还剩：九天四小时十七分三十二秒。

——九天四小时十七分三十一秒。

——九天四小时十七分三十秒。

……

就在标题的后一页，乔温从这本书页上，发现了一行正在一点一点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这么强的么？还特地在书页上面留下了会实时刷新信息的魔法阵？”

望着眼前的一幕，乔温眨了眨眼睛，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这本书已经出了多久，但很明显，让那个“初代皇帝”选择赞助这本书的原因……应该就是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这个类似于某种宣传广告一样的东西了。

“远征……”

目光注意扫过上面提到的信息，乔温的双眼中逐渐闪过一抹有些诧异的神色。

因为他还记得，就在几秒钟前，自己还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上看到了同样的字眼。

——当远征之火燎尽这片大陆，你们这些该死的寄生虫都将受到审判，我发誓。

想到这里，乔温本能的再度翻回最后一页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以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奇怪了。

因为他原本以为这是利塞壬和神祇之间的事情，自己这样的凡人掺和不上，可没想到这个“远征”一下子就让他也变成了能够入局参与的可能性。

不过，乔温目前还并不打算参与。

因为有关利塞壬的“远征”他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但也曾经在这间书房里的其他历史书上见到过短暂的几行描述。

怎么说呢，评价都不是很好。

——弱，惨。

——十六次，一万年间，连着失败了十六次。

——可怜，每次都被自己人踩在脚下。

——十六次失利，连原本边境都萎缩了一大半，坚持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愚蠢不是。

在乔温有限的印象中，那些书籍上的撰写者或有惋惜，或有悲哀，或有批判，不过总体上都不是什么正面评价。

这也导致乔温在很久以前，印象中本能地就对“远征”这个东西选择了忽视，完全提不起兴趣。

不过，现在……

‘有底气对所有金阶的人类标出这种类似于召集令的东西……至少这上面提到的参加远征的奖励应该不至于太寒酸吧？’

眨了眨眼睛，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之后，乔温再度翻了一页，耐着性子开始查看起了后续的具体内容来。

“…草？”

然后，没过多久，乔温的双眼便缓缓睁大，就仿佛是看见了某种令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一样。

……

……

凌晨一点。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走廊。

‘远征，远征，远征……’

怀里抱着沉重的药罐，腋下夹着缝合痕迹明显的抱枕，双眼中汇聚着些许诡异的神采，乔温心里不断重复默念着这样两个字，有些摇摇晃晃的走上了楼梯。

然后，就在楼梯的拐角处，他差点迎面撞上同样走过来的触须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由于后面就是楼梯的缘故，乔温差点一脚踩空，整个人一阵踉跄。

“阿、阿尔少爷？？您……没事吧？”

身体被及时伸出的触须卷住，重新恢复平衡之后，乔温也眨了眨眼睛，猛然间回过了神来。

“啊……没事，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望着眼前其他触须上几乎都卷着新的灯芯、明显正在给走廊里的魔法灯添加燃料的阿九，乔温愣了一愣，旋即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迟疑的神采，最终还是开口道：“那个……今天凌晨的时候，谢谢你了，不……非常感谢。”

虽然阿九自己没有明说，但是乔温在今天下午醒来之后，听到它声音里的那一抹疲惫，几乎就能确定，昨天晚上熬夜帮忙给自己和大天使制作过药粉的……肯定也有它。

“没有，能帮上阿尔少爷的忙，在下也很开心。”

其他几条触须微微晃动着，眼睛注视着此时正被乔温抱在怀里的药罐，触须怪阿九似乎确实也和它嘴里所说的一样开心。

“……”

见到这一幕，下意识捏着眼前软绵绵的触须戳了戳，乔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眼前的阿九不是维娜的所有物，他还真的挺想把它带在身边照顾自己。

那多爽啊。

“那个，还有……阿尔少爷……恭喜！”

“啊？”

然而，就在乔温心里想着有些不切实际的事情，稍稍有些走神的时候，他却忽然从眼前这位触须怪的嘴边听到了这样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那个，阿九？你在恭喜什么？”

眼底浮现出些许疑惑，注意到面前的阿九正用某种相当亢奋的目光盯着自己以后，乔温一头雾水。

“当然，是恭喜您和维娜主人关系又变好了。”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在乔温询问之后，触须怪阿九的回答反而让他迷惑。

虽然他自己也感觉到今天在亲了脸以后，自己和那位魔女大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又稍稍发生了变化……但是，这阿九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因为您的……咳、抱歉，阿尔少爷您现在非常好看，在下接下来还有一层走廊的灯芯没有还完，阿尔少爷您明天应该还要学习对吧？在下就不打扰您了。”

然而，这一次，原本还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似乎祥说些什么的阿九忽然声音一噎。

随后，它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令它警惕的事情一样，竟是触须舞动，在强行道别之后，便齐刷刷的绕过乔温顺着楼梯下到了楼下。

“…怎么感觉，它在隐瞒什么事情？现在非常好看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见到这一幕，乔温倒是有些莫名的愣了愣神，目光茫然。

下意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算了，先回屋，棉被天使睡着的衣柜门里面就有一面镜子，照照看就知道了。’

站在原地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头绪之后，乔温再度迈开脚步，抱着怀里的药罐，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前方那件属于自己的房间。

五秒钟后。

吱呀。

伴随着一扇门被微微推开的声音，乔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屋内灯火通明，十分安静。

“…嗯，份量加倍的药罐还蛮重的，不过现在已经能抱得起这个药罐而不导致伤口撕裂的我……应该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

随手关上身后的门，将沉甸甸的药罐放在地上，乔温松了一口气，然后随手将怀里的枕头丢到了不远处的床铺上。

然后，在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以后，他便又重新将药罐抱起，略微侧过身，望向衣柜的方向。

而就是这一望，乔温倒是稍稍愣了一愣。

因为他在侧过身后，便迎上了一抹熟悉的视线。

“…厄里莎大人，你还没睡啊？”

望着不远处正稍稍将衣柜门敞开，浑身包裹在棉被里，右手不知为何捂着半边脸颊，正十分安静的注视着自己这边的大天使，乔温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笑容：“这样正好，新的药维娜姐已经做好了，现在正好先帮你把药换一下吧。”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一边抱着药罐徐徐走向了衣柜。

“……？”

不过，不知为何，在走向衣柜的过程中，他却隐隐约约发现这位天使大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的脸…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在走近衣柜门以后，乔温再度蹲下身，将药罐随手放在了和昨天差不多的位置，然后略微蹲下了身，随手将药罐的盖子揭开。

“……”

不过，这一次乔温的动作才刚做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厄、厄里莎大人…？”

因为乔温发现，在自己稍稍蹲下以后，甚至都还没说让眼前这位天使大人掀开棉被，她便已经悉悉索索的钻出了棉被，一下子扑倒了乔温，借着自身那的惯性和那相当轻盈的体重将他压在了地上。

旋即，在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这位天使大人便维持着压在某个人类肚子上的状态，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贴近他的脸……

“等、等等？？厄里莎大人？你要做什么……？”

视野一下子颠倒，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身上这位大天使距离自己右脸越来越近的指尖，乔温眼角稍微跳了一跳。

因为他的余光已经观察到，这位天使大人此时目光中的神采……似乎和以往相比有了些不同的地方。

揉——搓——

“……嘶？？”

然后，半秒钟过去，伴随着那一抹冰凉的触感毫无阻碍的抵达自己的右脸，乔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位大天使在刚刚戳中他的脸时，便已经用一阵并不算小的力道开始在他脸上的某个地方来后揉了起来。

“厄里莎大人，你到底是想……不，我是说，你不用这么着急的，慢慢来就好了。”

短短两三秒内，并感觉到脸上被揉的有些刺痛的乔温下意识皱了皱眉毛想要开口，但在迎上身上这位大天使那莫名和善的目光时，却是习惯性的改了口。

在又过了一小会儿时间后，乔温感觉到厄里莎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最终，当这位天使大人的指尖离开他的脸时，他的右脸已经通红。

当然，是物理意义上的红。

“……”

旋即，就在乔温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厄里莎抬起刚才一直在他右脸上蹂躏着的右手，将指尖上那一抹平白多出殷红展露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

在极近的距离下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脸上表情一僵，近乎本能地愣了一愣。

——这棉被天使，莫非给我揉出血了？

心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了这一念头，但乔温很快就把这个念头丢出了脑海里。

这个棉被天使并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在相处了这段时间以后，这种小事他姑且是很清楚的。

‘…说起来，刚才阿九看见我的反应似乎也有些奇怪来着，果然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顺手抬起右手也在自己已经被揉得有些火辣辣的右脸上抹了一抹，乔温却并没有在手上看见类似于刚才那样残留在厄里莎指尖上的东西。

‘原来如此，是需要用力擦才能擦掉的东西么？’

脑海中蓦地闪过刚才和阿九在楼道旁短暂交流时的一幕，乔温若有所思。

‘等等，该不会……’

然后，伴随着乔温的短暂思考，那一抹他自己几个小时前把维娜搬进一楼卧室之后发生一幕也随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思及至此，双眼缓缓瞪大，在这一刻，乔温也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厄里莎大人，可以帮我开下门吗？”

脸上浮现出有些诧异的神色，乔温略微转过脑袋，在身上大天使那莫名显得有些冷淡的目光中看向一旁还未打开的另一扇衣柜门。

由于过去十五年见每天闲得无聊时都会照一会儿镜子，欣赏自己脸的缘故，乔温很清楚，此时就在那扇衣柜门的后面，便是一面近乎等身的穿衣镜。

“……”

听到他的话，目光愈发冷淡的厄里莎倒是随手给他推开了另一扇门。

吱呀。

然后，伴随着一道小小的开门杂音，其中的穿衣镜便暴露在了乔温视线中。

与此同时，尽管还躺在地面上，但乔温还是很清楚的观察到了自己的脸。

再然后，他脸上的神色稍稍一僵，视线牢牢定格在了镜中自己的右脸上。

在那里，除了一小片已经被大天使揉得通红的脸以外，还清晰的残留着一抹明艳殷红的唇印。

‘…这魔女，今天明明在家没有出门……居然还擦了口红？’

双眼缓缓睁大，在意识这件事后，乔温双眼中的神采愈发茫然了起来。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再度感受到了从身上这位天使大人投来的视线。

虽然显得格外冷淡，但那碧绿色的眼眸中所夹杂着的情绪十分纯粹。

那是一种名为疑惑的情绪。

下一刻，伴随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乔温很快便察觉到了其中所夹杂着的询问含义。

——这个、是什么？

————

emmm……想要票票和刀片，昨天更新提前了，但是票票和刀片不知为何还要少一些

那个，想要- -

第075章：你就是那个小鬼的厄里莎？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乔温被眼前的大天使按倒了。

然后，在按倒之后……他透过另一扇衣柜门上的镜子，看清了自己脸上残留的唇印。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进门的时候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原来这棉被天使关心的是这个……’

而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迎上眼前大天使那除却疑惑以外还稍稍夹杂着些许冷淡的目光，乔温倒是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没事，厄里莎大人，这个没关系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印记，只是维娜姐刚才像这样稍微亲了一下而已，印记也只是单纯的化妆品残留，没有任何危险，倒不如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对吧？请放心，这个不会对我的安全造成什么影响……”

犹豫了一下，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乔温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位大天使脸上的表情变化。

从常理上来说，之前在见识到了这位天使大人曾经在某些方面所表露出来的奇怪坚持以后，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会将这位棉被天使的反应当做了警惕他的人生安全之类的反应。

不过，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还产生了另一种可能性。

毕竟，虽然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乔温自己也不是木头。

在他看来，现在的状况就是自己凌晨一点回家，然后在自己卧室里发现还有一位关系甚好的女性在等自己，旋即被这位女性莫名其妙的按倒在地上，再然后，意外通过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有一道口红印……

‘嘶……要是换成爱情片，这大概就是爆炸的节奏……不过还好，这个棉被天使和我并不是那种关系。’

怎么说呢，尽管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这样的猜测，但乔温还是很干脆的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毕竟，现在不管是他自己心里，还是他从眼前这位棉被天使的双眸中，都没有感觉到类似于会产生酸溜溜这种味道的情绪。

倒不如说，此时不管是乔温还是厄里莎，双方的眼眸中所存在的，也都仅仅只是一缕疑惑罢了。

乔温疑惑的是……自己脸上仅仅只是个唇印而已，这位天使大人并不至于会产生这种连自己的棉被都不要了，然后特地过来按倒自己这种稍稍有些夸张的反应。

而与此同时，他从厄里莎双眼中那一抹疑惑里所感觉到的……则是她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别人在脸上留下这种印记的疑惑。

怎么说呢，虽然此时正从大天使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份莫名的冷淡感让乔温稍稍有些在意，不过，就在他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目光却又再度对上了这位天使大人那夹杂些许询问的视线。

“……”

纤细的眉毛蹙在一起，精致的五官微微紧绷着，似乎……她对于乔温刚才有关唇印的回应并不是很满意。

“…厄里莎大人？”

见到这一幕，乔温的脸上也逐渐涌现出一抹狐疑之色。

——莫非这个棉被天使也像维娜一样，从某个方面对自己产生了一些好感？

伴随着这样一个数秒钟前曾被乔温按死的念头又一次在脑海中升起，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再度仔细观察起了眼前这位棉被天使的脸颊。

很快的，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多了。

因为此时此刻，虽然正牢牢控制着乔温，但这位天使大人脸颊上的表情……却依然只有疑惑。

不对……在如今，除了些许疑惑以外，好像还莫名多出了几分茫然。

似乎就连她本人……也对自己现在的这种过激反应感到有些迷茫一样。

“…那个，厄里莎大人，能稍微放开我了吗？不管是你还是我，正好到了换药的时候了，托维娜姐和阿九的福，不止今天，大概之后的几天里我们两个也都不会断药了。”

嘴里这样说着，一直被牢牢坐着的乔温试着挣扎了一下。

不过，虽然身上这位天使大人的体重很轻，比维娜还要轻一些，但是他倒是没有太过用力挣扎。

毕竟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大天使，两边现在都是不太适合剧烈运动的伤员。

“……”

然而，虽然乔温已经把自己脸上的东西稍稍解释清楚了，可不知为何，此时压在他身上的大天使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那如同宝石一般纯净的碧绿色眼眸微微转动，在这一刻，伴随着些许名为“烦躁”的情绪逐渐在眼底浮现，她仍然一动不动的压着乔温，用十分安静的视线盯着乔温的脸。

对，很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大天使感觉很烦躁。

不……并不是从现在开始，而是从好几个小时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右脸上传来了些许温润触感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莫名的产生了这种情绪。

而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人类脸上的东西，心里的烦躁感也莫名上升到了临界点。

除此之外，她还隐隐感觉到了从这副奇怪印记里萦绕着的、淡淡的挑衅意味。

“……”

下一秒，眼眸微微一瞪，她决定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掉眼前这个令她烦躁的源头。

刚刚才收回的右手再度探出，那还沾染着些许殷红的右手指尖再度与乔温的脸颊缩短距离……

“厄…厄里莎大人？所以说了这只是单纯的口红，是化妆品……”

见到这一幕，在观察到身上这位大天使那看起来越发烦躁的视线，乔温眼角不自觉的跳了一跳。

此时此刻，在乔温隐约意识到这位天使大人准备继续对自己的脸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嘶？！”

伴随着那还留存着些许温度的指尖再度与火辣辣的右脸产生物理接触，传来阵阵揉捏感，乔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棉被仔……居然真的又开始用力揉起了他的脸……

而且这一次，乔温明显感觉到了从这份举止中所传来的、准备将整个口红印记全部擦掉的念头。

到了这一刻，乔温已经相当清楚，虽然原因暂且不明，但这位天使大人并不喜欢自己脸上的印记。

“…等等、厄里莎大人？你这么干搓是不行的，这印子现在都已经干了……我待会儿自己去洗一把脸就可以了，所以先别揉了……喂？能听懂我说话吗？”

本就火辣辣的再度经受大力揉捏，乔温瞬间就感觉顶不住了。

因为他身上这棉被天使的动作与其说是揉，反倒不如称之为搓，搓一两下就能让皮肤红起来的那种搓。

“……”

而在他像这样迅速说完这句话以后，大天使手上的动作才微微一顿，眨了眨眼睛，小小的抬起了手。

然后就在这一刻，在停下来以后，她望着面前人类那已经被自己亲手揉到明显发红的脸，也是脸上表情稍稍一僵，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

迷茫的神采在眼底一闪而过，她就仿佛直到现在为止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样。

“…呼。”

另一边，感受到脸颊上的触感离去，乔温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棉被仔……总感觉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先是在梦里抱头入怀，现在又是莫名其妙的搓自己脸……要不是乔温擅长察言观色，一直没能从这棉被天使的脸上观察出诸如生气愤怒之类的情绪，他说不定还真以为这家伙吃醋了。

“厄里莎大人，这个印记我待会儿就会去擦掉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药换了吧？”

揉了揉已经从“火辣辣”变成“火烧火辣”的右脸，乔温这样开口道：“还记得么？昨天你是十二点换的药，到现在正好已经超过一天又一个小时了，上一次的药效大概已经快要过了，我们得赶紧才行——”

此时此刻，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乔温也稍稍感觉有些无奈。

因为在他原本的预定中，自己并不会直到这么晚的时候才回卧室。

然而，仅仅只是因为在书房里发现了那本书，研究了一下书里介绍的远征具体细节，然后通过那个准备相当完善的魔法阵隔空申请报了一下名之后……时间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预定。

脸乔温自己都没想到，沉浸在快乐书里一回过神来，挂钟上的时间就已经从晚上八点跳转到了凌晨一点……

“……”

然而，在乔温这样说完以后，不知为何眼前的大天使又一次安静的盯住了他。

不，更具体一点来说，是盯住了他现在还完全没有消红的右脸……

那稍稍有些苍白的唇角在无意识间抿住，这一刻，她就仿佛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一样，在看了乔温的右脸以后，便稍稍撇过了视线不再看他。

与此同时乔温还注意到，这位天使大人碧绿色的眼眸中似乎失去了一丝神采。

——不知为何，这位棉被天使现在比起擦药，似乎更想让自己先去把脸洗一洗。

“…我知道了，我也觉得我先去洗把脸比较好。”

见到这一幕，明显意识到了这位天使大人此时这种微妙举动中蕴藏着的某种含义后，乔温脸皮发麻，颇为迅速的改了口。

“……”

然后，他才从这位大天使的脸上看见了些许重新变得平和下来的表情。

接下来，大约数秒之后，随着肚子上压着的重量稍稍一轻，注视着已经离开自己身上，然后有些摇摇晃晃的钻回衣柜棉被里的天使大人，乔温也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旋即，他也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向了不远处的室内卫生间。

‘哈…说起来，虽然申请是申请了，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赶上。’

哗啦啦——

伴随着些许清水从水龙头中流出，乔温一边对照着眼前的洗漱镜小心翼翼擦拭着通红的右脸，一边思考着另一件相当关键的事情。

远征。

那个距离结束申请时间、正式开始预选只剩下九天不到的利塞壬远征。

…想去。

如今，在花了好几个小时，仔细研究了上面的远征条款之后，乔温已经相当确定，他接下来应该去哪里找自己最需要的稀有灵药了。

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利塞壬的远征。

“仔细想一想，那个远征对现在我来说，不管是实力还是收获成果，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这次要是错过了，那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印记，乔温的嘴里一边近乎本能地喃喃着这样一句话。

现在，让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参加远征的因素……总共两个。

其一，也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利塞壬的远征对于所有的参与者来说，并没有生命危险。

因为根据乔温在先前几个小时里查到的资料中，自利塞壬建立以来，整整一万年间，十六次远征中最后作为主力人员被选出，在万众国民的期待中前去参与正面对抗的人员，刚好是一百个。

而在那一百个人员中，真正因为远征而丧命的……总计三人。

不仅如此，按照不少书籍上的记载，那三位人员当时其实也是可以避免死亡的。

不过据说……当时在身上的圣火熄灭之后，那三位担任主力的人员并没有选择理性的退出，反而不听劝阻，强行用身体硬撑到了最后，想要拿命来换取远征的成果。

但是，依然失败了。

而且败得很惨。

听说那次远征，那次利塞壬积累了数百年后开启的远征，在开始之前便被国民们寄托了希望、称为最有希望的一届远征……直接在第一轮就遭到了全灭，反而成了最为惨烈的一次征途。

那一次在失败之后，利塞壬不光损失惨重，甚至连边境线都在后续的接连防守中失利，不断被蚕食，最终萎缩到了仅剩原先的三分之二。

当然，至于损失方面，乔温并不是很在意。

作为一个准备参加远征的人，他真正在意的，自然是参加之后自己的人身安全。

而涉及到这种关乎远征人员安全性的消息，他当然不会只看那本被初代皇帝大力赞助过的书上的一面之词。

因此，乔温如今脑海中回忆的，是读完那本由初代皇帝发出的广告征集令之后，他又在书房里特地找了好几本详细记载了利塞壬远征历史的书籍，通过对比确认，最终总结拼凑出来的、较为还原当时情况的结论。

换句话来说，如果乔温现在的判断没有错的话，即使包括那三位身上圣火被打灭之后依然没有退出的主力人员在内，远征至今为止的死亡率为3%。

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乔温自己在考虑到了实情以后，能够接受这个数字。

而除此之外，让他下定决心尝试参加远征的还有另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只要能突破预选，那么他就能成为正式的主力远征人员，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够得到整个利塞壬国库的大力支持。

——利塞壬的远征，打的就是国库的资源战。

有关这一点，即使是之前许多年里一直未曾仔细关注过“远征”这件事的乔温，也相当清楚。

因为利塞壬之所以每次远征之间都会相隔数百年的时间，其本质上就是需要用这段时间来补充上次远征后变得空虚的国库资源。

毕竟，在历代的远征中，那能够带给所有人族国民希望的“圣火”，能带给所有主力远征人员力量的“圣火”……只要一经点燃，无时无刻都在蚕食着庞大的资源。

而在利塞壬那每一次都经过数百年间积累后的国库之中，无论是稀有灵药，亦或是那些被神祇渴求着的、能够强化或者修复本源的顶尖瑰宝……都能一窥一二。

这些，也正是乔温现在希望得到的。

据说这些东西，绝大部分几乎都是利塞壬平时一次又一次建立调查军队，主动进入这片大陆上某些连神祇都不愿入内的未知区域，一次次探索回来的。

当然，其中所付出的代价乔温并不清楚，但乔温隐约能想得到，一个连神祇都不愿轻易靠近的地方，一群人类强行踏入……代价只会相当高昂。

‘尽管损失惨重，结果愈发惨淡，但利塞壬每一任国王的远征决心都相当坚决，这次也是如此。’

‘只要我能担任主力，那么……不管是用来给棉被天使治疗伤势的东西，还是能给她用来吸收恢复神力储备的灵药，都能有着落。’

‘当然，前提是得能当上才行……’

思及至此，乔温缓缓收回了思绪。

他现在的想法已经很简单了。

自家那位棉被天使因为救自己受了伤，不光神力匮乏，甚至连本源都毁了，说不定连传送天赋都没办法再用出来了。

因此，他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如果有能做的，那就去做。

况且，无论是给棉被天使疗伤，还是给她回复神力储备，都和乔温自己回家的本意完全吻合，现在既然连机会都已经主动来骑脸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嗯，总算洗干净了。”

与此同时，在用清水将脸上残留着的最后一点印记洗掉之后，望着镜子里脸上已经没有唇印，仅仅只剩下了物理红晕的自己，乔温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出了室内卫生间。

“厄里莎大人……现在怎么样？”

回到卧室，乔温再度将目光投向了衣柜的方向，正好与那位棉被天使四目相望。

“……”

然后，他便看见这位大天使在下意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后，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些许犹豫的神采。

此时此了，不知为何，在乔温洗完了脸后，这位天使大人和刚才那意外强势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一般，反而抿着嘴唇，小小的移开了视线。

“…总之，看来是没问题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默默松了口气，然后主动走向了衣柜。

“厄里莎大人，那个，麻烦你还是像昨天那样先把伤口露出来吧，马上就帮你上药……或者你自己也可以上……”

来到衣柜门边蹲下，乔温伸手揭开手边的药罐盖子，然后将征询般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厄里莎。

不过这一次，在和听到这句话后，重新撇过视线望向自己的大天使目光接触以后，乔温却稍稍愣了一愣。

因为他很明显的从这位天使大人那夹杂着些许迟疑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个意思。

她似乎……是想让他自己先把这些药擦掉。

“…没事的，这次完全不用担心的，维娜姐给我这边准备的药分量很足。”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倒是表情十分自然的笑了笑，直接双手挪动了一下药罐，将罐口稍稍倾斜了一下，将里面份量明显比昨天充足得多的药粉展示给了大天使。

现在，因为维娜和阿九的帮助，他并不需要再担心断药之类的问题，对于这位天使大人的反应也还算从容。

“已经不用顾虑了，我这边肯定也会好好擦药的，厄里莎大人你就好好养伤吧。”

这样说着，乔温重新将药罐放平，然后才再度看向眼前的厄里莎，声音平和的开口道：“来，请把衣服掀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的怎么样了。”

“……”

不过，这一次乔温在这样说完话后，眼前的大天使却并没有再像昨天一样配合的掀起衣服。

那碧绿色的瞳孔微微睁大，这位天使大人有些怔怔的盯着乔温，就仿佛被刚才他话里某个词汇勾走了注意力一样，全身不自觉紧绷，稍稍用力的咬了咬嘴唇。

“…厄里莎大人？”

见状，乔温眨了眨眼睛，语气稍显错愕的开口道：“怎么了？”

不过很快的，在乔温将手伸到这位大天使的眼前略微晃了晃后，她便重新回过了神来。

旋即，在乔温的注视下，这位天使大人的双眸中在短时间内闪过了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然后……她便像是想通了某件事一般，浑身又逐渐放松了下来。

下一刻，她再度解开了环绕在身边的厚实棉被，然后轻轻捏住衣摆，将腰腹间的伤口重新暴露在了乔温的眼前。

“…嗯，我看看？好像……效果越来越明显了……？”

见到这一幕后，乔温的视线和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到了大天使的伤口上。

在那里，原本涂抹在伤口边缘的红褐色药粉已然完全失去了光泽，变得近乎透明以后，乔温顿时缓缓睁大了眼睛。

而在注意到她的伤势情况相比昨天时，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了好转的迹象以后，他只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

——维娜制作出来的特效药有效果，而且效果还不算差。

——甚至论总体的恢复程度，这位大天使比他自己还要明显。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同样也确定了自己之前就已经出现在脑海中的一个假想。

那就是这些特效药的治疗效果，可能并不只是单纯通过药效来治疗暗物质的侵蚀，而是更多的充当着某种辅助作用。

就像是给一个原本面对野兽毫无招架之力的人送上了一把枪一样，虽然枪的杀伤力很关键，但同样关键的……还有扣动扳机的人。

换句话说，因为乔温和大天使之间的抵抗力和恢复力存在差异，虽然大天使的伤势比他更重，但因为个体差距过大的缘故，即使双方之间使用的药量相差不算太多，但是在恢复速度这一方面上，这位棉被天使反而遥遥领先。

“…总感觉照这样下去，厄里莎大人你的伤口有可能会比我还痊愈得更早一些。”

在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乔温默默的咽了口唾沫，总感觉这份惊喜来得有些突然。

因为就在他几小时前远程申请参加远征了之后，唯一让他担心的，大概就是直到十天以后，远征正式开始的时候……这位棉被天使还没恢复过来。

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情况，那事态就会变得很糟糕，大概乔温自己这边也会因此而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毕竟……再怎么说，在目前维娜已经察觉到厄里莎存在的这一前提下，他也不可能单独把这位天使大人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跑去参加预选。

那样就本末倒置了。

“厄里莎大人，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做出会影响伤口恢复的行为……这次我这边已经找到了能让你尽快恢复过来的机会了，如果顺利的话，你只需要好好休息一阵，然后准备开传送门就足够了。”

思及至此，乔温一边伸手将手边药罐里的小药勺重新拿起来，一边很干脆的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了眼前这位棉被天使。

在他看来，这位大天使已经帮自己做了很多事了。

满足了他这十五年间一直都日思夜想着“离开森林去外面看看”的想法，然后一路保驾护航，还从那个光头神祇和卡蜜拉那个女人手里救了自己。

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乔温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压榨伤员。

毕竟现在榨也榨不出来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如果要榨，那也要等这个棉被天使的伤好了以后，如果那时候还没凑够回老家的条件的话，再继续找机会……不，再继续让她履行契约职责。

作为一个懂得如何投资的理性人士，这便是乔温目前的真实想法。

“马上要擦药了，如果还是感觉不舒服的话，厄里莎大人你可以先像昨天一样找个分散注意力的地方，当然……最好不要是我的头发。”

用药勺尧起满满一勺药粉缓缓伸向大天使的伤口，乔温这样提醒道。

“……”

然后，就在下一刻，在不可避免的凑近了一点，低头仔细凝视着大天使腹部伤口的时候，他便再度感觉到自己头发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触感。

…好吧，这个棉被天使，完全没有听他说话来着。

“…呜……”

下一刻，乔温小心翼翼的将勺子上的药粉顺着伤口一一涂抹下去时，眼前视野中的身体微微一颤。

旋即，他的耳畔也随之传来了大天使那和昨天擦药时相差不大的，听起来仿佛正在努力压抑什么的轻哼声。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那正玩弄着自己头发的指尖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许多……

三分钟后。

“好了，OK。”

缓缓松了口气，将还剩了一些特效药的药勺从已经均匀涂满了药粉的伤口处收回，乔温眨了眨眼睛，再度将有些疑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大天使：“那个……厄里莎大人，药已经涂完了，已经可以放手了哈？”

乔温话里指的放手，自然是指在治疗过程中为所欲为，现在把自己原本就有些微卷的头发完全挽成了团子的大天使。

明明按照乔温的推测，在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之后，这位大天使今天即使再擦药，途中感受到的痛楚……应该也是没有昨天那样强烈才对。

可结果，或许是他想多了。

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的头发反而遭殃得更惨了。

乔温总感觉，自从先前这位大天使在怔了一怔，然后眼睛里闪过些许奇怪的神采之后，掀起衣摆对他露出伤口的那一刻起……她就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一样，直接变了一个人。

“厄里莎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并没有怎么犹豫，很干脆的望向眼前的棉被天使，把这句疑惑问了出来。

“……？”

然后，他便很明显的注意到了这位大天使脸上的表情产生了一丝丝的紧绷。

不过很快的，她便重新恢复了平常那副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安静模样，反而微微偏过脑袋，将夹杂着些许疑惑的视线投向了他。

“不……厄里莎大人？你这想掩饰什么的反应太明显了，我这边都不太好意思点出来。”

从正面迎上大天使的视线，乔温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错愕。

旋即，只见他叹了口气，用相当无奈的目光盯住了这位天使大人：“请讲吧，这种情况下你还打算掩饰什么？我觉得你现在可以稍微多信任我这边一点。”

“……”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以后，眼前的大天使却是微微鼓起了脸颊，反而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转而望向了他手边的药罐。

等到她再重新望向乔温时，那安静的目光中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丝丝怀疑。

——为什么还不擦药？

从那份视线中，乔温仅仅只是读出了这样的含义。

“不…怎么说呢，厄里莎大人你平时肯定没什么朋友吧，连转移话题都这么僵硬……所以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见到这一幕，乔温反而略微皱起了眉毛。

怎么说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急性子的大天使主动想要隐瞒什么事情。

总感觉……如果不管的话，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

然而，这一次不待他多想，原本已经重新将自己裹进棉被里的大天使反而睁开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用十分冷淡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旋即，乔温便看见这位天使大人竟是主动从棉被里挪了出来，然后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再度朝着蹲在衣柜门边的他一扑。

嗒。

一秒之后，伴随着一道细微的响声，乔温便已经像他刚刚进门时那样，又被按倒在了地板上。

“……”

这一刻，伴随着自己的目光与眼前的厄里莎在极近的距离下产生接触，乔温终于从这位大天使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一层十分明确的意思。

——安静，擦药。

“…哦。”

见到这一幕，乔温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既然这位天使大人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说出来，那他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

眼见身下这位刚才还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问东问西的人类屈服之后，大天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很快的，她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迅速又将脸上的表情重新绷紧，然后盯着乔温，从鼻尖发出了一道听起来夹杂着些许轻蔑的哼声。

‘不…你现在再掩饰明显已经晚了啊。’

见到这一幕，全程将厄里莎的反应尽收眼底的乔温只是安静的沉默着。

他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既然这位天使大人实在不想说……那就不说呗。

说不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私事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厄里莎的目光也从乔温的身上挪了开来，稍稍侧过脑袋瞥了一眼身旁的药罐，抬起右手伸了过去。

“那个，厄里莎大人？没事的，我自己来擦药就可以了……你完全不用这么麻烦的……”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微微一跳，顿时本能地想要开口阻止。

怎么说呢，上次在被按在床铺上被这个棉被天使擦药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妥了。

因为这位天使大人的手法……并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的关系，至少在给他擦药的时候，偶尔还会不小心将药勺碰到他的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还愣是不太好说出来……

“……”

然而，这一次厄里莎就仿佛知道乔温在担心什么一样，她在将药勺尧满一勺药粉后，仅仅只是小小的叹了口气，转头回以了乔温一抹示意他安心的柔和目光。

“……？”

但是，不知为何，就在接触到厄里莎这一抹眼神的一瞬间，乔温那刚刚才舒展不久的眉毛却又立刻本能的皱了起来。

不太对劲。

在这一刻，和先前单纯的疑惑不同，仔细注视着身上大天使的一举一动，乔温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就在刚才的目光触碰中，他除了从这位大天使的视线中感觉了一部分的柔和情绪以外，更多的……反而是一种令说不清道不明的纯净。

但乔温曾在厄里莎的身上见到过这种情绪。

不久之前，在那一处狭窄的通道中遭遇卡蜜拉的时候，这位大天使就曾经作出了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先是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微微回过头来用十分纯净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仿佛是在道别一样。

“…喂，厄里莎大人？”

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他盯着面前已经微微眯起眼睛，正以相比昨天时还要更加轻柔的动作给自己上药的大天使，忍不住开口道：“你该不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

然而，在乔温这样说完后，回应他的，仅仅只是厄里莎那看起来相当疑惑的目光。

“你给我等下，别装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妙的东西，总之先给我停下你的想象，OK？”

这一刻，再度与大天使那明显前后矛盾，试图掩饰着什么的视线彼此触碰，乔温的眉毛一下子拧得更深了：“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职责是要送我回家……没错吧？”

这样说着，乔温略微想要挣扎一下，但却发现这次在被大天使按住以后，自己已经完全动弹不了了。

‘这家伙……？’

双眼缓缓睁大，一抹错愕的在乔温眼底闪过，他正想开口，却发现身上在给自己擦完药后的大天使并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打算，反而也稍稍俯下身，将双手撑在了他的脑袋两旁。

随后，就在乔温的注视下，两人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开始一点一点的缩短。

“…？厄里莎大人？你打算做什么？？”

瞳孔缩小，见到这一幕，注视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天使，乔温的心跳速度缓缓加快，眼底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难以名状的迷茫。

这个棉被仔怎么回事？莫非是打算在这里对自己……

啪嗒。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的额头便传来了些许冰凉的触感。

额头与额头轻轻触碰到了一起。

“……？”

双眼缓缓瞪大，望着已经闭上双眼，微微垂下脑袋，唯独额头与自己的额头抵在一起的天使，全身难以动弹的乔温顿时愣了一愣，一下子变得有些错愕起来。

这…什么情况？

额头碰额头……？

这个…莫非是什么新颖的接触方式？

“……”

然后，就在乔温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厄里莎那双已经近在咫尺的双眸重新睁了开来。

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产生了触碰，在这一刻，两人不光是额头，甚至连眼睛与眼睛之间的距离也变得不足三公分。

“……”

与此同时，这一次，乔温终于从这位大天使的双眸中读出了她此时真正想要表达的情绪。

似乎……是一抹小小的任性，以及……一小部分或许不能再送他回家的歉意。

这一刻，乔温也意识到，这个棉被仔……似乎真的就和他猜到的一样，在思考着某件相当不妙的事情。

“等一下、厄里莎，你到底想干嘛？先说清楚好不好？我这边也是可以帮你参谋参——”

碰。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仿佛头盖骨与头盖骨之间小范围发生碰撞的声响在这片安静的卧室中传出，乔温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已经晕了过去。

“……”

轻轻揉了揉乔温的额头以后，厄里莎也深吸了一口气。

旋即，稍稍有些吃力的换了一个姿势，她便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人类从地上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床铺。

很烦躁。

此时此刻，厄里莎的心情已然烦躁到了极点。

而至于烦躁的原因……她也已经十分的清楚了。

那个名字。

三次。

就在刚才，眼前人类自己的面前——连着将那个名字说出了三次。

而事到如今，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曾经对这种小事毫不关心的自己，此时在一从这个人类的嘴边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心里的情绪就会变得难以忍耐。

…有什么改变了。

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不仅仅是人类对于那个名字的态度改变了，同时改变的……还有自己对这个人类的态度。

厄里莎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

此时此刻，尤其是在注意到这个人类提到那个名字时都会近乎本能地一挑眉毛以后，心里那股意义不明的烦躁感就会在一瞬间挤满整个脑海里，让本就昏沉沉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除此之外，那个脸上的奇怪印记，那个正在这个人类身上萦绕着的些许香味，都无时无刻在刺激着她的思维和情绪。

已经、忍不住了。

很吃力的忍耐了三次，厄里莎现在并不打算再忍耐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连厄里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时身上这一抹困扰了自己许久的伤势终于有了恢复和痊愈的征兆，但她完全提不起类似于开心的情绪。

明明刚刚被传送过来的时候，还能勉强保持安静的接受眼前这个人类对于自己的付出——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完全发生了变化。

已经……不想再看见这个人类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故意去讨好某个人了。

不想看见。

不想看见。

不想看见。

“……”

抱着怀里的人类，拖着隐隐约约间变得有些撕裂的伤口来到床边，厄里莎动作轻柔，就仿佛在放置某种易碎品一样，将失去意识的乔温放在了松软的床铺上。

趴在床边，安静的将乱糟糟的被子铺平，然后给面前的人类盖上。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帮这个人类做这件事，但这确是厄里莎最仔细最耐心的一次。

末了，望着人类脑袋下面空荡荡的床单，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先前这个人类进门时遥遥丢到床边的破枕头。

不过很快的，她便将视线从这枚枕头上挪开，略微侧过身，朝着衣柜的方向轻轻勾了勾食指。

下一刻，伴随着一枚小小的神力因子将指尖萦绕，那之前还被她抱在怀里的松软枕头便一摇一晃的从那团棉被中钻出，主动朝着厄里莎所在的床边飘浮了过来。

“……”

拿到枕头，像昨天一样将枕头垫在人类的脑袋下面，望着眼前这个人类隐隐约约间还保持着一丝丝清醒时情绪的茫然睡脸，厄里莎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旋即，她侧过脑袋，将安静的目光投向卧室门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也知道那样的风险有多大。

但是……要做。

这一刻，用了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厄里莎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很清楚促使自己难以忍耐、选择这样做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曾经让她十分在意的“神祇的尊严”。

也不是因为被脑海中那莫名其妙的烦躁感所逼迫。

而是一种更加单纯的原因。

不想退缩。

至少……从现在开始，在和这个人类有关的事情上，她再也不打算仅仅只以“养伤”的借口藏在后面。

她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比如说，去见一见那个曾经因为人类的缘故，将她也一并堵在那枚树洞里待了一天一夜的魔女。

即使很清楚那会让现在的她在距离康复越来越近的时刻重新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她依然要做。

这就是她厄里莎的决定。

不是“埃里莎”的决定，而是名为“厄里莎”的她……自己的决定。

而且……现在，此时此刻，一想到刚才这个人类眉飞色舞的说起那个魔女名字时的样子，厄里莎就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

甚至比当时被堵在树洞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候还要烦躁。

忍耐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会去面对。

“……”

想到这里，将思绪重新收回昏沉沉的脑袋，厄里莎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身旁人类的脸。

唇角轻轻咬了一咬，按捺住一丝丝俯身的冲动，她再度撇过视线望向卧室的门。

下一刻，右手轻轻捂住腹部的伤口，修长的双腿就此迈开，她主动朝着门边走了过去——

吱呀。

然而就在厄里莎主动走向大门的途中，一阵听起来有些刺耳的声音便从卧室大门的方向响起，顷刻间打破了整个房间里的寂静。

旋即，门边那被拧动的把手重新复归原位，门也随之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道高挑的人影小小的从门缝中探出脑袋，小小的向着屋内张望了起来。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那道人影的视线便与已经快要走到门边的厄里莎四目相对。

“…？”

“…？”

蓦地，房间里的一切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漆黑的眼眸微微转动，透过门缝，绕过眼前第一次见面的同类，维娜在注意到已经安静躺在床上睡着了的乔温以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

随后，她就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不再掩饰自己，而是缓缓将身前的门悉数推开。

“…你，就是那个小鬼嘴里提到的厄里莎……？”

瞳孔中倒映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女性，维娜微微蹙起眉毛，视线仅仅只在大天使腰间的伤口处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一瞬间扫过了她的全身。

“……”

而另一边，注视着门边的同类，厄里莎明显也已经意识到了门边这个几秒钟前还显得有些束手束脚的女性，厄里莎那对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只一瞬间，一股莫名变得有些沉甸甸的气氛开始这个房间之中蔓延看来。

然而，在仔细观察了眼前的大天使片刻之后，原本神色冷淡的维娜却仿佛又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眼眸中的神采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惊讶了起来。

最终，在大天使的注视下，这样一句听起来有些微妙的话语从她的嘴边吐露。

“你……要不要稍微和我说说话？”

————

抱歉，时间好像晚了……主要是前两天尝试着十一二点码完字就睡觉的效果很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钟已经固定了的缘故，反而一直在床上磨蹭到三四点才睡着

因此今天换了个思路，七点钟就躺床上睡觉……然后没过多久还真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一点多……然后起床开始码剩下的字

最近正在摸索着努力调生物钟，大概更新的时间暂时还稳定不下来……不过会保证大家一觉醒来之后就有更新看

第076章：厄里莎，你会下地狱的

这里是一片千疮百孔，四处都被黑色雾气迷漫笼罩的世界。

就在不远处，正有着一具体型异常庞大，四肢扭曲，脸上只残留着一张血盆大口，浑身犹如某种死兽一般在大地之上缓缓爬动着的“人”。

这里……是维娜的家乡。

不过……更加准确一点来说，这里是维娜曾经存在过的，即将走向毁灭那一刻的家乡。

同时，这也是在维娜下定决心上楼找那个女人交流之前……所做过的一个极其短暂的梦。

是的，她现在正在做梦，她的意识正处于被她无意识间构筑出来的思维殿堂之中。

但不知为何，她的潜意识……却主动将这片曾经她亲眼见到过的、且并不想再重复见到的末日景色作为梦境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为什么我会做这种梦……？”

此时此刻，虽然身处梦中，但和乔温印象中比较呆的大天使不同，维娜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梦。

换句话来说，在这片属于她自己的梦境中，只要她想清醒，那就随时都能回去。

但是，在又一次见到了眼前这副犹如末日一般的景色，维娜暂时并没有要中断这场梦的想法。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现在是她自从离开了那个世界的数百年间，第三次做这样的梦。

虽然在通常情况下，一个人的梦境中无论梦见什么都很正常，但是……现在这种现象对于已经成为神祇，足以掀翻常理的她来说并不正常。

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思维殿堂中将这一部分会勾起她“不好回忆”的场景拉入了“黑名单”，除非她主动回顾，否则的话，她即使睡着了，也并不会在梦中梦见这样一幅景色。

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很奇怪。

在这段不到一千年的时间中，每次间隔数百年，维娜已经接连遇上了三次这种黑名单不生效的奇怪现象。

“而且…那个怪物……”

漆黑的眼眸缓缓转动，维娜站在自家这片已经只剩下了废墟和黑色怪物游荡的小镇中心，遥遥望向了远处那具庞大到相隔甚远也能清晰看见其形体的、全身都被黑色雾气缠绕着的“无脸人”。

这一幕，是维娜在二十七岁成为神祇，准备带着已经被侵蚀的弟弟离开家乡时最后所见到的景色。

但是……现在在这片只会回顾自己过往记忆的思维殿堂中，她却发现远处的那个“人”距离自己的距离……似乎又比印象中更近了一些。

其实这一细节，她在第一次梦见这个场景时……已经注意到了。

总计三次重复的梦境中，第一次的时候，她大概只能隐隐约约只能看见怪物在极远的方向不断游荡，但到了第二次梦境里时，她却发现那个怪物一下子距离自己近了许多，甚至已经变得能看清楚它的身体轮廓了。

而如今，到了这第三次梦境里时，维娜便发现这个在自己离开家乡时应该还在距离小镇小半个大陆远的地方活动的怪物……此时已经来到了小镇的边缘。

三次梦境，怪物就仿佛有所图谋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悄然拉近着与她之间的距离。

而到了此时此刻，维娜甚至连这个体型远比那头银龙还要庞大的怪物，在镇外来回游荡时从地面上产生的动静……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

脸上的表情微微低沉了下来。

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维娜发现自己竟是一时间变得有些无助。

那微弱的斗志，完全支撑不了她主动和这个在自己梦里越来越诡异的怪物展开对峙。

其他的东西还好说，但对于眼前这个怪物……维娜还存在着某种名为心理阴影的东西。

因为在她二十七岁，正式成为神祇那年，这个怪物才真正的降临到了她家乡的那片大陆上。

当时，已经将整片大地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无数黑色雾气构成了它的身体，并让它在真正降临的那一瞬间，展现出了极端恐怖的危险性。

原本还能和黑色雾气周旋的本土神祇在对上它以后……直接就在一秒之内被撕碎了。

连残渣都不曾剩下。

而这一幕，也被当时刚刚成为神祇不久，犹豫着要不要尝试着去帮助那个本土神祇的维娜在相当远的距离下亲眼目睹了。

从怪物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那个时候的维娜并不知道那场荒谬的对抗结果是因为那个本土神祇太弱了，还是因为这个怪物太强了……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因此，无论是本着理性还是感性的判断，那时的她都毫不犹豫放弃了已经千疮百孔的世界。

也正是因此，维娜的心里悄然埋下了一枚种子。

时至今日，尽管清楚自己已经比当时强了许多，那维娜在面对这个怪物时……依然会感到心里没底。

‘……总之，先离开这里，情况有点奇怪，最近这段时间暂时就不睡觉了，也不用思维殿堂这种冬休了，稍微奢侈一点，用灵药恢复一下疲惫状态吧。’

此时此刻，明显察觉到了自己梦境中的诡异之处，维娜的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了撤退的想法。

“维娜姐？”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耳畔却忽然听到了这样一阵令她极其熟悉的声音。

“…！？”

在听到这道声音后，几乎是本能地，维娜猛地回过了头，转头看向那个刚才发出了声音的“记忆体”。

就在那里，那距离自己相当近的位置，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

那是一个嘴边带着那一抹令她难以移开视线的笑容的，长得和乔温十分相似，不……本身就是十二岁时乔温的小孩子。

“…阿尔？”

望着眼前这个并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场景中的乔温，维娜顿时愣了一愣。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此时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阿尔”……并不是经由她自己的潜意识构筑而成的。

而被别的什么东西创造出来，出现在她面前的。

“…怎么回事？”

见到这一幕，几乎是本能的，维娜停下了立刻传送离开的想法，下意识的朝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阿尔”走了一步……

嗤啦——！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嘶鸣声，“阿尔”便当着维娜的面被一道凝实尖锐的黑色雾气刺穿了胸口。

“维娜……姐？”

那惹人怜爱的笑容就此凝固，无数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阿尔”的眼睛和嘴巴淌下，与此同时，那布满惊恐与求助的视线……也从“阿尔”的双眼投向了维娜。

“…？！”

只一瞬间，毫无防备之下见到这一幕的维娜顿时心跳骤停。

尽管很快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不知为何，她依然连整张脸都变得惨白了起来。

嘎吱、嘎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维娜的耳边听到了某种诡异的声响。

“…？”

几乎是本能的，她缓缓抬起脑袋，望向了传来声音的方向。

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那远处如同怪物一般的“人”……做出了她印象中完全没有见到过的动作。

扭曲的四肢维持着爬行的姿势未曾动弹，“无脸的人”仅仅只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转动脑袋，望向了维娜和乔温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那整张脸上唯独仅剩的一张嘴巴悄然裂开，对她露出了毛骨悚然的怪笑……

“……！！”

漆黑一片的卧室中，维娜徒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峰峦急剧起伏，嘴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维娜双眼中的神采依然紧绷了极点。

——被盯上了。

——自己被盯上了。

——被那个怪物盯上了。

在这一刻，维娜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到了如今，她总算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里明明已经特地将那段见到过“怪物”的记忆拉入了“黑名单”，却依然每个数百年都能在思维殿堂中见到一次。

那个全身都被暗物质缠绕着的怪物……从她撤离家乡的时候……就已经盯上她了。

此时此刻，回忆着自己离开家乡之后的种种过往，维娜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段她在很久以前看见过的文字。

——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是……因为我这多年来一直都在研究暗物质的缘故么？”

时间悄然流逝，再稍稍平复下来呼吸的节奏之后，维娜发现自己睡裙的后背已经有一部分被冷汗浸湿了。

冷汗……

对，冷汗。

已经数百年里没有留过冷汗的自己……在做完刚才那场噩梦之后，竟然又久违的体验到了这种感觉。

在害怕……

维娜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正在害怕。

那个怪物明明没有眼睛，但只要和它产生“对视”，就仿佛会被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般……

“不过，我……是在害怕什么？”

而如今，在冷静了下来以后，维娜默默咬了咬牙。

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力的自己以后，她反而主动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精神状态。

然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检查之后，她愕然发现，真正让她感受到恐惧的，并不是自己在梦境中最后一幕和那个怪物的对视。

那充其量只能算是压塌屋檐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真正让她精神情绪产生严重不稳定的……则是在更早一些时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幕。

那个“阿尔”直接当着她的面，被以她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刺穿胸口的一幕。

——那件事，会成为事实。

不知为何，就在这一刻，在维娜意识到自己真正担忧的是什么之后，这样的一个“预感”忽然涌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数百年的等待，它已经很近了……

——或许一小时之后，或者一天之后，亦或者一个月之后……它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而那个小鬼，那个待在你身边的人类小鬼，到时也会被它轻易刺穿……

随后，在脑海中接二连三不断涌现出来的，同样也是那些令维娜都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预感”。

怎么说呢，在维娜这数百年的印象中，这种“预感”一样的东西虽然出现的次数极少，但几乎每一次都会在最终的时候印验。

就仿佛是在她成为神祇以后依然无法避开的命运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大概也会印验。

“…他…会死？”

有些乱糟糟的思绪涌动着，在猛然间意识这一点后，维娜本就白皙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更加苍白。

“…开什么玩笑，还以为我会像那个时候一样无能吗？”

然而很快的，维娜便再度用力绷紧了脸上的表情，双眼中逐渐失去了些许神采：“总之，要先把那个小鬼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不管是什么怪物，先宰了你……再把那个小鬼接回来……”

“不过，安全的……地方……？”

伴随着这样的低语缓缓从嘴边漏出，维娜几乎是下意识抬起脑袋，望向了二楼卧室方向的天花板：“在那种怪物面前，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被称之为安全的地方吗？”

……

……

数分钟后。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二层卧室。

房间内，微弱的烛火萦绕，维娜与厄里莎彼此对峙着。

“你……要不要稍微和我说说话？”

就在上一刻，伴随着这句听起来并无任何尖锐感，反而异常平和的话从维娜嘴边吐露，不仅仅是听到这句话的厄里莎微微睁大眼睛，甚至就连维娜本人也是脸上表情稍稍僵硬……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这句话会变得这样缺乏力道。

那语气……听起来与其说是强势，反倒不如说是商讨的意味更多了一些。

这样的声音，至少在维娜这么多年的人生中，出现的频率低得可怕。

当然，托此时睡得正香的那个臭小鬼的福，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维娜感觉自己甚至都快要习惯用这种语气了。

不过很快的，当维娜视线的余光再度情不自禁的绕过了眼前的厄里莎，稍稍停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床铺上时，维娜也仿佛忽然想起了正事一样，脸上那原本还有些僵硬的神色再一次舒展，旋即逐渐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察觉到危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逼近到了自己身边以后，现在的她正在给“阿尔”寻找安全的地方。

而在她眼中，对于乔温来说，真正能称得上安全的地方……除了神祇的身边以及利塞壬的主城以外，并没有别的选项。

而“神祇的身边”，自然不能是已经被当做目标的她自己的身边。

因此，现在的她在看见了厄里莎之后……正在考虑是否两个都要。

嗒、嗒……

下一刻，就在厄里莎的目光中，维娜主动走进了房间，与眼前这位明显状态不佳的神祇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乔温安静沉睡着的床边。

然后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的乔温的脸。

“…！”

只一瞬间，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幕的厄里莎眉毛一蹙，六枚已然布满裂纹的暗淡光翼几乎犹如本能一般，瞬间在身后展开。

与此同时，她那注视着维娜的视线中，除却些许疑惑以外，已然明确多出了一股名为敌意的情绪。

“…天使么？而且，这些翅膀……”

察觉到这一点，维娜的手倒是微微顿在了半空中，转而稍稍侧过脑袋，好整以暇的盯住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此时状态的大天使。

“你的本源受伤了？而且这种伤口的状态…似乎是最近被召唤过来的这几天受的伤……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从正面迎上大天使那向自己这边投来的敌意视线，维娜倒是显得十分安静，只是用听起来相当平淡的语气微微张了张嘴：“厄里莎小姐，先不提现在的你能不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你……准备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难道以为这个小鬼拿来给你用的药，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这样说着，维娜的唇角勾勒出了一抹冷淡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的注视着大天使：“虽然我听说天使这个种族不管在是在哪个世界里都差不多灭绝了，不过大部分天使活着的时候在处世方面，似乎都还算恩怨分明来着，我听到的传闻……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

伴随着维娜这句话音落下，厄里莎浑身便微微一僵，双眸中原本在一小段时间里积蓄起来的敌意都小小的为之一窒。

不过，纵使如此，她也同样保持着毫不退让的视线，安静的盯着维娜。

“…是吗，还是不想让我碰到这个小鬼吗？真遗憾，这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好好碰过了呢，你现在才警惕会不会太晚了？”

察觉到了大天使双眸中所夹杂的些许情绪，维娜先是稍稍愣了一愣，然后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默默侧过脑袋瞪了一眼还在床单上安然沉入梦乡的乔温。

“……”

略微俯下身，在厄里莎越发冰冷的视线中，维娜毫不在意的近距离观察起了眼前这个把女人待到自己屋里来的臭小鬼的睡脸。

“等一下…？这孩子的额头…是不是有点红？”

旋即，那纤细的眉毛微微一挑，在明显注意到几个小时前还不存在于乔温额头上的异样之后，维娜先是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重新回头看向身旁：“是你刚才做的……为什么？”

“……”

旋即，伴随着这句夹杂着些许疑惑的声音从嘴边吐露，然后维娜也随之怔了一怔，就仿佛也猜中了其中的缘由一般，盯着大天使，目光隐隐约约发生变化：“看来…你也正好打算找我稍微谈一谈？”

“……”

厄里莎没有说话，依然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维娜。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注视着维娜那仿佛随时都会碰到人类的手。

“虽然现在很想看看你会做什么，不过……算了。”

另一边，维娜自然也已经感受到了从大天使那边传来的危险视线。

说实话，这种眼神大概落到卡蜜拉那个只涨年龄不涨实力的弱女人身上可能会稍稍吓到她，但对于维娜来说，不痛不痒。

如果换做之前的话，她大概已经毫不在意的开始挑衅了。

但是……现在不行。

小小的叹了口气，将脑海中那已经下意识产生的对抗心理强行压下，维娜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绪。

“我们稍微谈一谈吧，就在这里。”

将原本快要碰到人类小鬼脸颊的手收回，维娜稍稍侧过身，十分熟练地坐在了床边，然后看着安静站在原地未曾移动过的大天使，微笑着开口道：“你坐啊，厄里莎小姐。”

“……”

看着维娜收回手，厄里莎并没有任何表示，仅仅只是将身后的光翼默默收拢，眼底的敌意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你腰间的伤，既然需要用到我的药来恢复，那就代表是那个“人”留下的……对吧？”

注意到了大天使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意识到现在的氛围已经能够谈话以后，维娜倒是没有纠结太多。

就和眼前这位大天使一样，她也同样没有要和对方闲谈的打算。

光是看着就来气。

因此，维娜很干脆的直接切入了主题，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大天使的腰间，盯住了那已经被血所侵染的底衫。

“……”

这一次，在维娜这样询问以后，厄里莎也总算做出了回应。

下巴微微点了点，对于眼前这个曾经间接给自己提供了药的魔女，除了刚才的特例以外，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敌意。

“…果然吗。”

得到大天使的回应，维娜脸上原本还算从容的表情稍稍一僵，然后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叹了口气。

只见她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滑过了右手上戴着的戒指。

噔！

下一刻，伴随着一道听起来有些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大天使的眼前已然凭空多出了一面桌子，以及……那一大堆陈列在桌子上的东西。

“……？”

而在见到这一幕时，原本敌意褪去后，脸上神色依然并没有太多软化的大天使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然后，当她的视线从维娜身上挪开，缓缓转移到了眼前桌面上摆放着的这些东西以后，那碧绿色的眼眸中便随之闪过了一抹疑惑。

因为她发现……自己能从这些几乎要在桌面上堆成小山一般的东西里面，明显感受到大量魔力的波动。

是同一类东西。

虽然之前没有见到过，但仅仅一瞬间，厄里莎便意识到，此时这些摆放在桌面上的……和她曾经在雪山那座巢穴里拿到的那些能够用来恢复神力储备的东西……是同一种。

而且除此之外，里面甚至还有一些东西，让她此时身体中已经损伤严重的本源都小小的产生了一丝感应。

这些东西里面，除了能恢复神力储备的灵药以外，还存放着几样能治疗本源创伤的东西。

“……”

然而，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厄里莎反而稍稍眯起了眼睛，将目光从摆放在桌面的东西上挪开，再一次安静的的盯住了坐在床边的维娜。

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大天使那刚刚才平复下来的目光中，已然又多出了一分冷意。

到目前为止，她并不是太能理解维娜这一举动的含义。

这算什么？

施舍？

虽然连丽莎自己都不太清楚原因，但现在，除了从那个人类手里拿到的东西以外……她并没能产生任何感觉。

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拿着这些，离开我家的阿尔，明白了？”

就在下一刻，维娜注视着大天使，那冰冷的声音也随之从再随便吐露。

她话音刚落，整个房间中的气氛便彻底冰冷了下来。

“…这样的话，总感觉最近很想说一次试试呢。”

不过，就在卧室中的空气隐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之时，几秒钟前还声冰冷的维娜在后续补上了这句话后，唇角边又一次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视线轻蔑的注视着大天使：“你现在很需要这些东西，对吧？厄里莎小姐。”

“……”

维娜声音落下，在她注视中，眼前的大天使也随之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那雪白的脖颈稍稍上扬，碧绿色的瞳孔中转瞬之间盈满了漠然，厄里莎仅仅只是用冷淡到了极点的眼神回应了维娜的话。

“……”

而在从正面迎上了这份视线之后，维娜并没有产生丝毫诸如不愉之类的情绪，那温润唇角边勾勒出来的笑容反而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美艳了许多。

怎么说呢……如果眼前这个天使一口就答应下来了的话，那她倒是要怀疑一下先前在自己脑海中构思出来的、那个“两个都要”的可行性了。

“阿尔将你召唤到这边来时提出的具体条件……大概问了你也不会说，不过……其中一条应该包括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对吧？”

脑袋稍稍朝右偏了八度，在这样开口的时候，维娜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眼前的不算是外伤还是内伤都相当严重的大天使：“拖着这样的身体，你能做到什么？做拖油瓶吗？”

“……”

被提及这件事，厄里莎脸上的神色产生了片刻的凝固。

因为……在有关那个人类的事情上，这确实是她现在的软肋。

而她刚才之所以会特地让乔温安静的睡过去，为的……就是打算单独去找这个魔女谈条件。

虽然这在她看来成功的可能性极低，甚至已经显得有些一根筋，但她愿意选择这样做。

因为……这是她认为这是不让那个人再因为自己卑躬屈膝的方法之一，同时也是她自己现在真正最想做的事情。

“看来，你刚才准备自己来找我的原因……也和这件事有关呢？”

另一边，由于大天使并没有掩饰脸上那片刻的迟疑，维娜也很轻松地就联想到了眼前这个天使刚才特地将臭小鬼弄晕之后想做什么。

很明显，是打算单独来找她。

“是呢……你的目标是我的药呢？你现在有什么能够付出的条件？告诉我吧，厄里莎小姐？”

在意识到面前的厄里莎与自己的思路正好完美接轨了以后，维娜倒也是稍稍愣了一愣，旋即，她将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再度观察起了大天使的脸。

“……”

尽管很清楚在这件事上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动权，但此时在迎上维娜的目光之后，厄里莎还是产生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她很清楚，如果是曾经的自己，就算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大概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妥协。

可是，现在……

深度做了一次深呼吸，仔细调稳定一下自己脑海中的思绪之后，厄里莎默默地看了维娜身边那个让自己产生这种变化的人类一眼，然后缓缓张开了嘴。

“…只有一次，无论什么问题，我会帮你处理。”

伴随着这样一句听起来还显得有些生涩的声音从嘴边吐露之后，厄里莎便重新闭上了嘴巴，再度安静了下来。

“嘿……？那，让你这位多余的天使离开我家的臭小鬼也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维娜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这样询问了一句。

“……”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双方之间的那称不上和善的视线再度触碰到了一起，整个房间中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啧。”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主动撇开视线的……反而刚才主动挑衅的维娜本人。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又要跑题了。

有点麻烦……不，非常麻烦。

每次一和眼前这个被臭小鬼带回家里来的天使产生视线接触，她心里总是会莫名的产生一种对抗心理。

等到回过神来之后，连原本要说的话已经完全抛到了脑袋后面。

“厄里莎小姐，我再确认一次，你身上的这些伤口……确实是被那个“人”所伤到的，是这样没错吧？”

抬起右手，稍稍有些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如今在亲眼见到这个天使之后，维娜就已经大致判断出了她全盛时期的能力。

坦白来说，很强。

和她先前判断出来的、那种可能仅仅只是专精了隐蔽这一方面能力的二流神祇并不是一个档次。

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算从正面来确认一下。

“……”

闻言，厄里莎并没有再说话，只是略微垂下手臂，用相当自然的姿势撩起了衣摆，将腰腹间的伤口暴露在了维娜眼前。

“…看来确实没错呢。”

见到这一幕，维娜稍稍眯起了眼睛。

已经对暗物质这种东西相当熟悉的她，如今只一眼，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在得出了结论之后，她的心里反而稍稍变得有些烦躁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这个天使此时双手撩起衣角，然后露出腹部伤口的动作……很熟练。

显然，这个厄里莎最近应该经常在做这样的动作。

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让她主动这样做的情况……大概只有一个。

“……”

这一刻，在脑海中那副虚构出来的画面即将变得完整起来的时候，维娜默默咬了咬牙齿，直接将那幅画面挥散，然后稍稍偏过脑袋，用意义不明的和善目光瞥了身边正在熟睡的乔温一眼。

“……”

另一边，在配合维娜确认了伤口之后，厄里莎便重新放下了衣摆，安静的等待着维娜的回应。

她认为……自己现在的条件已经充足。

毕竟，和上一次从乔温身上只拿走九万年就降临时相比，如今的她不管是侵蚀伤口还是本源的创伤，都已经有了能恢复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只要维娜答应了她的条件，那么今后大概就会得到她全胜状态下的无条件帮助。

刚才进门时，在维娜观察她的时候，她自然也在观察着维娜。

此时此刻，她很确信，作为眼前这个人类的姐姐……实力很强。

但是，并没有强到能轻易无视她现在提出的这个条件的程度。

至于最终要不要做出这个交换，那就看眼前这个魔女自己的选择了。

毕竟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掌握了主动权的……是维娜那一方。

甚至厄里莎已经明显判断出来，如果这个魔女愿意的话，直接就能翻脸，然后当场与自己爆发冲突，更不用提什么给自己准备药疗伤了。

坦白来说，拖着现在这种相当虚弱的身体，她没有赢的自信，不……甚至连厄里莎自己也很清楚，她甚至连逃跑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并且到了如今，厄里莎已经很清楚，为什么这个魔女到了这种时候还没有选择直接拿下自己，然后吸收自己的神核。

大概，是因为某个人类。

“……”

想到这里，厄里莎沉默着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又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还在维娜身边酣睡的乔温。

总感觉……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换做以往的自己，不管是因为伤势治疗还是在虚弱期依然被其他神祇故意公平对待，厄里莎都会认为那是耻辱。

甚至，她都会觉得自己通过人类而寻找到了活下去的可能性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耻辱。

不过现在……她发现在将这个“人类”定为某个特定的目标之后，自己却莫名没有那么严重的排斥感了。

“厄里莎小姐，可以哦，我接受你的条件。”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大天使久违的按捺住性子，等待了一段并不算短的时间之后，她的耳畔便再度传来了维娜的声音。

“……”

在意识到这句话里所蕴含着的意义之后，厄里莎反而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将夹杂着些许疑惑的视线投向了窗边的魔女。

怎么说呢，自从刚才提出交换条件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原本以为眼前这个魔女会利用手里掌握的主动权更进一步来压榨自己，却没想到会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

那个人类也是，这个魔女也是……这两个姐弟，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在某些地方却出奇的相似。

“厄里莎小姐？怎么感觉你的视线稍微有些冒犯？你难道觉得我是笨蛋……？哈，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而另一边，在感受到了厄里莎目光中隐隐约约蕴含着的另一种含义后，维娜也微微蹙起了眉毛，那张美艳的脸颊上旋即浮现出了相当冷淡的神色：“就个人而言，对你这种拐走过阿尔的女人，我非常非常的厌恶，厌恶到了直接让你死掉都感觉便宜你了的程度。”

“但是，这孩……这个小鬼现在确实需要有个合格的保护者待在身边，所以……这次我放过了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维娜再度稍稍偏过脑袋，那一抹柔和到了极点的视线停留在乔温的脸上，看也不看大天使：“等你们两个的伤好了以后，立刻离开这里，期间希望你能像之前炸开本源那样，好好尽职尽责的保护这个小鬼，带他去利塞壬的主城……这就是我这边向你提出的条件。”

“对了，他身上的印记是我留下的，希望你不要做出擦掉我东西这种低劣的行为，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找个小鬼的。”

一边这样说着，维娜一边抬起了手，伸出指尖，动作轻柔的戳了戳乔温的脸。

不想分开，

不想分开，

一点也不想分开。

这一次，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再过不久就会从真正意义上和眼前这个小鬼分开之后，维娜几乎是本能的咬住了嘴唇，如果能更早一点注意到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好了——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夹杂着些许后悔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维娜的心情远远没有她此时的指尖那样轻柔。

因为现在连她自己都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在那个连本土神祇都能轻易撕碎的怪物袭击下找到机会。

“……”

然而，让维娜并没有想到的是，她尽管已经将自己目前心里最担忧的一点，交给了身旁不远处这个在种种方面上对乔温还算负责的天使，但是……大天使并没有选择接受。

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在听见维娜说完这句话后，仅仅只是歪了歪脑袋，反而用看虫子一般的眼神盯住了眼前的魔女。

说实话，印象很差。

此时此刻，从刚开推门到现在为止，她对于这个魔女的第一印象相当的差。

嚣张，毛手毛脚，故作从容，演技也很差，被作为人类的弟弟碾压得稀巴烂……总之，全是令她感到不愉快的评价。

而现在，伴随着那犹如玩笑一般的条件从这个维娜的嘴边漏出以后，她内心的不愉快已然扩张到了极点。

……这个魔女。

是不是有些嚣张过头了？

明明连她都能一眼能看出来这个魔女正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但当事人却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真是可笑。

而且……什么叫‘明白了吗？这就是我这边向你提出的条件’……？

这个人类的安全……原本就归属于自己来管，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插嘴了？

这种要求……提了和没提有什么区别？

从什么时候起，她厄里莎的“承诺”……变得这么廉价了？

越是这样思考下去，厄里莎就越是觉得自己骄傲受到了挑衅。

与此同时，在注意到眼前这个魔女当着自己的面碰了那个人类以后，她心里本就积攒着的不愉快也随之更进一步积累。

在这一刻，她总感觉刚才自己下定的那些决心看起来就像某种笑话一样。

而且……除此之外最为关键的是，现在的她并不觉得这么轻易就从这个自以为是的魔女身边带走人类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

相反，她很不愉快。

非常的不愉快。

因为她并不需要任何施舍，尤其是这个魔女的“施舍”。

作为保护者，和那个人类有关的事情，她会靠自己的双手来解决。

“……”

最终，随着碧绿色的双眸中逐渐浮现出一抹轻蔑到了极点的情绪，从刚才为止就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厄里莎第一次动了起来。

修长的双腿迈开，她径直走向了床边的维娜。

在这一刻，明显察觉到了眼前这个打算“白给”自己东西的魔女还在掩饰着什么，甚至在结合先前进门之后，两人对峙时的种种细节之后，厄里莎已经意识到了她在掩饰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因此，她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

另一边，察觉到动静，原本还正有些不舍的戳着乔温脸的维娜也下意识转过了头，注意到了已经快要走到自己面前的大天使。

以此同时，还有那正在厄里莎指尖上萦绕着的点点神力因子。

只一眼，维娜就已经从那些神力因子的萦绕轨迹中确认了眼前这个大天使忽然接近自己是打算对自己做什么。

——思维殿堂。

作为一个任何世界中，生命层次达到金阶以上的生物都可以学习掌握的手段，思维殿堂自然算不上是固有天赋。

论及性质的话，这种手段反而更加贴近这个世界的魔法，因此即使是现在本源严重损毁，甚至连唯一一个天赋都已经使用不了的大天使，依然能够通过神力因子轻松释放出来。

“厄里莎小姐，你疯了？”

然而，虽然理解了这个已经走到眼前的大天使正准备对自己做什么，但是维娜却没有想通促使厄里莎做出这种行为的动机是什么。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同类用思维殿堂？这个天使是不是脑袋也和那头银龙一样被暗物质的侵蚀作用烧糊了？

——你是在害怕吗。

然而，面对维娜脸上明显相当排斥的反应，大天使仅仅只是像这样用十分安静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的帮助，并没有这么廉价。

然后，她徐徐将这样的情绪从视线中透露给了眼前的维娜。

“嘿……怎么，厄里莎小姐，你应该也见过那个东西了，难不成这种时候还想自己过来掺上一脚？”

明显从大天使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对方打算表明的情绪以后，维娜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也微微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的、用注视着某种稀有生物的目光盯住了厄里莎。

“……”

对此，厄里莎只是将萦绕着神力因子的指尖伸到了维娜的面前。

厄里莎很清楚，如果是这种时候，作为姐姐的“埃里莎”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拿下这种优渥的条件，并以此为乐，但是……她不会。

并不需要任何形同“施舍”一般的条件，她会堂堂正正的履行自己的承诺。

既然之前自己说了要给这个魔女处理问题，那就对她身上真正存在的“问题”下手。

当然，虽然此时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和结论，但实际情况是不是和自己判断的一样，厄里莎也没办法简单确认。

毕竟，脑袋是长在眼前这个魔女自己身上的。

因此，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思维殿堂，从对方的潜在意识中找到真正的“问题”。

而由于思维殿堂需要两个人都在潜意识里主观同意之后才会开启多人模式，因此……现在厄里莎在作出这一切后，正在等眼前的魔女自己同意。

“看起来……并不只是因为感觉被侮辱了而一时产生的冲动呢？”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也再度于厄里莎的耳畔传来。

“我的阿尔……似乎召来了一个相当有胆量的同类，不愧是我的阿尔。”

坐在床边，微微抬起脑袋，仔细观察了一番脸上表情明显没有任何迟疑的大天使，维娜的眉毛默默地蹙在了一起。

这一刻，她的心里反而莫名涌现出了一阵阵烦躁感。

因为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展开。

在她看来，即使同样是曾经见过了那个“人”的家伙，那现在应该避之不及才对。

毕竟……那个东西一旦真正成型，本土神祇也会在眨眼间被撕碎。

至少她自己原本故乡的那个本土神祇，是那样的结局。

而现在，眼前这个无论年龄还是全盛时期的实力都和自己差异不大的天使……还打算自己朝着火堆里钻？

疯了么？

“……？”

然而，就在维娜内心迟疑的时候，她便再度感受到了眼前大天使那明显除了疑惑以外，还夹着更多名为轻蔑情绪的视线。

不知为何，在迎上这份视线之后，维娜的脑海里顿时就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

对方都已经无畏到了这种程度，如果自己在这里退缩了，她就莫名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输给了这个天使一样。

“…我大概是知道为什么天使会灭绝得差不多了。”

思及至此，维娜收回思绪，徐徐叹了口气，那漆黑的双眸中也隐约浮现出了些许挑衅的意味：“厄里莎小姐，你会下地狱的。”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的话从维娜的嘴边吐露，她也缓缓抬起了右手，探出食指的指尖，眼前大天使那萦绕着神力因子的指尖点在了一起。

唰——

只一瞬间，伴随着些许冰凉的触感同时反馈到双方的指尖上，不管是维娜还是厄里莎，两人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骤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所处的寂静书房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千疮百孔，四处都被黑色雾气迷漫笼罩的大地。

而就在远处，正有着一具体型异常庞大，四肢扭曲，脸上只残留着一张血盆大口，浑身犹如某种死兽一般在大地之上缓缓爬动着的“人”。

这里，是维娜的潜意识作为载体的思维殿堂，同时也是在不久之前将她惊醒，让她咬牙做出让步，主动上楼来找那个可能会帮助她保护好“阿尔”的同类的根本原因。

滋滋、滋滋——

不过此时此刻，在这片思维殿堂形成之后，降临的并不仅仅只是维娜一人，同样触发了思维殿堂的大天使也一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

“…维娜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令厄里莎和维娜无比熟悉的声音也随之浮现在了两人的耳边。

“…！”

在听到这道声音后，几乎是本能地，大天使用力蹙起了纤细的眉毛。

转头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记忆体”，那是一个长得和乔温十分相似，看起来几乎就是小时候乔温的小孩子。

“…阿尔。”

和大天使不同，很清楚接下来立刻会发生什么的维娜则是面色顿时一变，看着眼前的“阿尔”，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想要赶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抓住“阿尔”。

嗤啦——！

然而，做不到。

维娜的右手在触碰到“阿尔”身体的一瞬间，便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

这里只是思维的殿堂，在这里面所发生的一切景色，都仅仅只是由维娜的潜意识所构成的产物，无法触碰，无法交流，无法感觉到任何温度。

当然，这仅仅只是在远处那个“人”没有干涉的前提之下所成立的规则。

嘎吱、嘎吱……！

也就是在维娜意识到自己完全触碰不到本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阿尔”时，那远处如同怪物一般的“人”也传出某种诡异的声响，维持着爬行的姿势未曾动弹，仅仅只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转动脑袋，望向了维娜和乔温所在的方向。

那整张脸上只剩下了一张隐隐约约从缝隙中渗出血光的嘴。

——又来了。

见到这一幕，维娜已经意识到，这个怪物……又做出了她印象中原本并不存在的诡异举动。

“…阿尔……！”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几乎是下意识的，维娜重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阿尔”。

然而，已经晚了。

“阿尔”死了。

伴随着一道忽然由黑色雾气凝为实质的尖刺在一瞬间从远处的“人”身上刺来，十分精准的刺中“阿尔”的胸口。

只一瞬间，“阿尔”脸上的表情徒然凝固，口鼻溢出鲜血，那顷刻间布满了恐惧和茫然的目光……也随之望向了维娜。

“……！”

见到这一幕，尽管很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还没有实际发生过，但是……维娜还是感觉心脏防备被某种东西用力攥紧了一样，神色僵硬到了极点，连大脑都在一瞬间产生了空白。

除了极其残暴的危险性以外，远处的那个“人”就仿佛能够勾起每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样……

而与此同时，就在维娜的情绪因为眼前见到的一幕而产生剧烈波动的一刻，远处那体型庞大的“人”仿佛在一瞬间距离维娜更近了一些。

注视着这一幕，厄里莎明显感觉到，刚才那个“人”靠近的概念，并不单纯只是在这个虚拟世界里靠近，而是某种真正意义上的靠近。

如果再任由这种情况多发生几次，那么……这个怪物可能下一次出现的地方，大概就不仅仅只是维娜睡着之后下意识形成的思维殿堂了。

这一刻，在确信了让这个魔女都没有信心处理的东西确实就是曾经也毁灭了自己所在世界的“人”以后，厄里莎已经开始感觉到棘手了。

因为她当时虽然曾经和这个怪物短暂的交过手，但是……那时除了察觉到这个怪物的恐怖战斗力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收获。

至少……由于作为神祇。平时进入梦乡次数并不算多，且一般进入梦乡后都待在空中庭院里发呆的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察觉到了这个怪物身上除了战力以外的其他诡异手段。

它似乎连梦和思维殿堂都能入侵。

只要曾经见过这个怪物，潜意识里存在着这个怪物的身影，那么……就有可能会被这个怪物盯上，被它在不知不觉间所影响，并最终……发生某种相当危险的事情。

“……”

当然，和维娜不同，同样在不远处见到“阿尔”死去的那一幕后，厄里莎除了心跳漏了半拍以外，脸上的神色倒是有太大变化。

因为她并不像维娜那样，在近距离目睹到了乔温死前脸上的表情。

——没事的……这种单纯的精神刺激，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天使默默在心里构筑起了一道防线。

“……”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远处那个“人”缓缓转动头颅，那张并没有眼睛的脸……便朝向了厄里莎的方向。

“厄里莎大人！”

这一瞬间，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厄里莎耳畔也随之传来了令她十分熟悉的声音。

“…？”

听到这道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厄里莎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身边。

在那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第二个乔温。

不过，和维娜的“阿尔”不同，这个乔温的年龄看起来要更大一些，几乎和现实中的十五岁无异。

然而，那几乎和几秒钟前完全相同的一幕发生了。

嗤啦——！

下一刻，伴随着胸口被猛然穿透，乔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原本纯净的眼眸中也随之布满了惊恐与无助。

然后，乔温便和先前被当着维娜的面杀掉的“阿尔”一样，直接被穿透胸口的黑色雾气用力一扯，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朝着怪物的方向拽了过去——！

“……！”

此时此刻，在极近的距离下目睹了这一幕，厄里莎心跳骤停，防线崩塌，脸色唰的一下发白。

就和维娜一样，她几乎忘记了眼前的一切只是假象，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乔温。

然而，她依然抓了个空，指尖直接顺着乔温的身体穿透了过去。

这一瞬间，远处那头怪物……似乎又变得距离两人更近了一些。

——先离开这里。

到了此时此刻，在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后，无论是维娜还是厄里莎……脑海中都随之浮现出了这一念头。

不知为何，在各自经历了一次刺激后，原本彼此之间相当看不顺眼的两人在这一刻步调却出奇的统一。

下一刻，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刚刚降临不久的两人便消失在了这片临时构筑而成的精神世界之中。

“……”

而伴随着作为记忆承载体的维娜离开，这个思维殿堂里的一切瞬间静止，并随之开始崩塌。

但是……这样的一片世界里，却还有着一个唯一自主行动的东西。

那个全身都被暗物质缠绕着的“人”。

在这片开始自我毁灭的世界之中，无脸的“人”仅仅只是缓缓抬起了头颅，遥遥望向维娜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然后……伴随着一阵异常诡异的呜咽声从喉咙中漏出，那张脸上的嘴巴忽然开裂，径直蔓延到了耳根。

……

……

同一时间。

利塞壬，主城，圣殿。

两柄人族圣器依次立于殿堂中心的左右两侧，尽管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凌晨，但这座宽阔的大殿中却依然人来人往。

不过，纵使如此，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却并不热烈。

除去那始终未曾间断过的急促脚步声以外，整个圣殿之中安静得可怕，就仿佛被笼罩在某个无形的气氛中一样，所有人都神色紧张，似乎在等待这什么。

“埃尔西娅大人！出现了！刚刚收到汇报，距离‘未知区域’最近的边境处……确实和上次远征开启之前一样，出现了一大批精神失常的人，他们都像发了疯，一样想要跑进‘未知区域’里……！”

就在这时，伴随着其中某个在职人员那听起来有些慌张的声音响彻，整个圣殿之中的安静在顷刻之间被打破。

这一刻，绝大部分人都将视线投向了圣殿中央正在和圣盾沟通着的第十七代圣子。

“不行……就和圣书上记载的一样，那些人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圣盾并不能再做到强制转移了。”

就在片刻之后，埃尔西娅睁开双眼，将目光投向了先前发出汇报的人，毫不犹豫的开口道：“让驻守在那边的战士拦住他们，控制不住的情况下直接杀掉，绝对不能让一个人进入那片区域，绝对。”

“…是。”

对于埃尔西娅的指令，那位人员就仿佛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并未有过丝毫犹豫，迅速执行了命令。

“埃尔西娅大人，这次出现这种现象的时间比上次远征还要更早三天……”

就在这时，一旁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埃尔西娅身旁。

“我知道。”

听着这句话，埃尔西娅也安静的点了点头。

不光是她，整个圣殿的人都已经提前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每次利塞壬的远征即将正式开始之前，以及远征展开的期间，都会间断性的产生现在这种情况。

即便有着圣盾守护，但利塞壬境内依然会时不时的涌现出一批精神忽然失常、就仿佛对什么东西恐惧到了极点，本能地想要钻进距离边境很近的那片‘未知区域’里的人。

这种现象，在平时并不会出现，而是每次都会特地挑选在利塞壬的远征之前发生。

就仿佛是在告诫利塞壬的所有国民停止远征这件事，想要从根本上扰乱利塞壬的远征计划一样。

然而，当时明显已经察觉到了某种异常的初代皇帝匹斯可完全没有认怂的想法，倒不如说，他之所以会选择在得到圣器之后倾尽国力开展“远征”，除了打算驱逐“蛀虫”以外，更关键的，就是为了处理那个可能藏身于“未知区域”里的东西。

时至今日，整片大陆上依然存在着一部分未曾被完全探索的区域。

那里常年被淡薄的黑色雾气笼罩环绕，危机重重，任何侦查手段都难以奏效，连神明都不愿轻易入内。

那里……便是被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着生灵共同称呼为“未知区域”的地方。

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片‘未知区域’甚至还在不断扩大。

从两万年前只占整片大陆的3%，再到如今，已经扩大到了占据整片大陆27%左右的面积，甚至都已经快要蔓延到利塞壬的边境了。

期间，无数陆地被吞并淹没，每次等到利塞壬的调查军队补充完了人员和军备前去探索的时候，那里面的一切环境，都已经和曾经还未被黑雾吞噬之前的景色截然不同了。

在那片区域的最里面，存在着某个危险到了极点的东西。

而且，与此同时，在那片‘未知区域’里，也存在着各种平时难得一见的稀有材料和灵药，那些被黑雾笼罩的区域都会在受到莫名其妙的污染腐烂之后，强制性的变成一片“沃土”。

在那里面，虽然谈不上遍地都能捡到好东西，但却是利塞壬每次都能够在付出一定程度上的“必要代价”后，能在短短数百年间屡次将国库重新补满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次的远征如果失败了的话……下次那些黑雾大概就会蔓延到我们的边境里面来了……”

圣殿之中，埃尔西娅缓缓的叹了口气，再度仰头望向眼前高耸的圣盾，闭目祈祷了起来：“盾灵大人，请……至少要保证这次的远征顺利进行下去。”

嗡——

下一刻，就仿佛是在回应着埃尔西娅一样，阵阵轻微的嗡鸣声从圣盾表面传了出来。

……

……

第二天，清晨。

几缕不算温暖的阳光再度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入室内，乔温也在这一刻缓缓醒了过来。

“嗯……额头昏沉沉的……总感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胸口莫名其妙的被穿了好多次……”

嘴里这样嘀咕着，睡眼惺忪的乔温刚想抬起手揉一揉眼睛，但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边。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徒然凝固。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他右侧的棉被上，维娜正安静的沉睡着，那睡脸上正夹杂着些许难以掩饰的苦闷。

虽然乔温是盖在棉被里面的，但他此时伸出棉被外面的右手却正被这位魔女大人的双手用力攥得紧紧的，完全挣扎不开。

不知为何，这个魔女大人就仿佛认为他会突然人家蒸发一样，即使处于睡梦之中，也依然牢牢拽着他。

“……”

右手挣扎不动，乔温本能地动了动左手。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依然挣扎不开。

旋即他转头望去，便注意到自己左侧的棉被上也压着一个人。

不……压着一个同样在睡觉时莫名蹙着眉毛的大天使。

此时此刻，就和维娜那边的情况一样，这位大天使就仿佛也怀疑他会人间蒸发一样，即使处于睡眠之中，也正牢牢捏着他的手腕，一动不动。

“原来如此……我现在这……还是在做梦？”

见到这一幕，乔温反倒是一点一点的放松了起来。

毕竟，怎么说呢，这种左边天使右边魔女……自己还被围在中间的诡异展开，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

别的先不提，单单就说两个家伙的性格，一边强势外加独占欲明显，一边急性子外加受不了委屈……别说让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家伙和平相处了，单单共处一个房间里，大概就会出事。

所以，这一定是梦。

而且……还是一个粗糙诡异……甚至还有些惊悚的梦。

并不打算继续做这种不着边际的噩梦，因此乔温决定采用强制脱离法。

比如，虽然现在双手在梦境中不能动弹，但他乔温还有舌头。

既然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那么只要用力一咬，大概就能醒过来了——

说做就做，一直是乔温的人生准则。

因此，再想到这个方法后，他微微张开嘴巴，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愚蠢的梦啊，给我醒过来。”

咔！

一口下去，伴随着一阵预料之外的剧烈痛楚在舌头上迅速扩散开来，乔温脸上那原本从容平淡的表情骤然一变！

“……嘶？！”

眼眸在一瞬间被淡淡的雾气所包裹，几乎是本能地，乔温张开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的概念在这阵剧烈的痛楚之中仿佛流逝得极其缓慢，剧痛之后的余温也不断在舌头上发酵。

就在这短短的数秒之内，乔温便已然额头渗出冷汗，满脸通红，双眼中止不住的涌上阵阵茫然。

NMD……为什么这么痛。

这不是梦？

伴随着这样一个念头浮上脑海，乔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手腕上都感受到了一阵阵微弱的力道。

他发现自己刚才闹出了些许动静之后，在这一刻，自己的两侧也同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这维魔女和棉被天使……好像都醒了……？

第077章：大佬带带我

一觉醒来，乔温受到了惊吓。

右边睡着一位魔女，连靴子都没脱就压在了自己的棉被上。

左边睡着一位天使，连靴子都没脱就压在了自己的棉被上。

而且……手腕已经麻了。

本就储备不多的魔力……也因为手臂在昏迷时被攥住太久，而以护盾的形势被消耗光了。

此时此刻，来回望着两边已经不知道攥着自己的手具体攥了多久的维娜和厄里莎，乔温只感觉两只手手腕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尤其是左手的手腕。

这棉被天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看起来都睡着了，结果力气反而大得离谱，直接就给他把手腕附近攥得失去知觉了。

乔温甚至感觉她要是再使点劲，自己这左手的手腕大概直接就骨折了。

‘……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总之再睡一会儿回笼觉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局部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乔温忽然就又从主观上感觉有些困了。

尤其是在察觉到了身旁这种诡异情况真实得有些吓人以后……刚刚才睡醒的他，顿时就感觉那股困意越来越真实了。

如果早知道在自己房间里醒过来也会被女人惊吓……

‘不……凡事要往好处想，万一我眼前这个诡异的景色依然不是现实，而是那种处于第五层的、单单靠咬舌头都醒不来的深层梦境呢……？’

‘……’

好吧，事到如今，抛开这些无聊的幻想，乔温已经放弃了思考。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确实是现实。

而同时他也意识到，如今的事态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握。

怎么说呢，自从昨天晚上，他被现在正躺在自己左边棉被上压着的大天使一个头槌搞晕之后，直到现在重新清醒为止，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这个棉被仔……是在搞晕我之后，主动去找维娜谈过话了……？’

‘确实，有一说一，不管是以她平时那种性子，还是从昨晚她最后盯着我的眼神来看……完全有这个可能性。’

‘但是，她是怎么跟维娜沟通的？我觉得以维娜的性格，如果没有什么的外因介入的话……并不会这么好说话，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硬着头皮装傻瞒到现在。’

脑海中回忆着昨天晚上大天使最后盯住自己的眼神，乔温的思维一时陷入了僵局。

“第六次……”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右侧的耳边便传来了些许细微的声音。

是维娜。

就和乔温刚才所察觉到的一样，这位魔女……确实已经醒过来了。

而且，就在她的嘴边，正隐隐约约间传出犹如一个人刚睡醒时才会发出的呓语声。

“……”

同一时间，乔温也感受到左侧的大天使似乎也缓缓挪了挪身体。

虽然闭着眼睛没办法通过肉眼来观察，但根据乔温和这棉被天使相处这段时间里的经验……此时这位大天使应该是在小小的点头，作为对维娜刚才嘴边那句话的回应。

‘第六次……她们到底在说什么第六次？’

而在意识到两人之间正在进行着某种交谈之后，乔温一边安静调整着刚才那因为剧痛而变得无比絮乱的呼吸，一边若有所思。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这两个家伙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并且临时性质的形成了某种“战线”。

而且，不知为何，刚才从维娜口中说出“第六次”这三个字，乔温就感觉胸口处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就仿佛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刺激一般。

‘说起来，我从昨晚上睡着之后……好像一直就在梦里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捅胸口，这件事难道和维娜刚才说的话有关系……？当时到底捅了几次来着？有点记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胸口处异样的缘故，乔温的脑海中也在这一刻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暂时还没有什么根据的想法。

不过很快的，乔温就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犹豫着另外一件更加麻烦的事情。

那就是……他要不要现在就睁开眼睛。

‘怎么说呢，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想都感觉好诡异，她们似乎还没注意到我也醒了，我是不是要直接装成刚刚醒的模样，来问问这两个人比较好？’

乔温的脑海中正在思考着诸如此类念头。

平心而论，他现在是很想睁眼的。

毕竟从目前看来，这一个天使一个魔女之间……很有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然的话，这两个人不可能同时霸占自己的床铺。

但是……具体是什么样的协议，乔温并不知道。

他只能隐约猜到……现在在他左边的大天使，应该是因为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之类的原因，主动去找了维娜。

可至于维娜那边是怎么想的，乔温完全没有头绪。

“总之……思维殿堂只能暂时先禁用了，那个怪物从目前看来暂时并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你也是，被盯上的并不止我一个，保险起见，待会儿我会给你准备一些避免睡觉时做梦的药。”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当乔温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打算要睁开眼睛的时候，维娜的声音便再度从从右侧传到了他的耳畔。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乔温便意识到，这位魔女大人……似乎正在和她左侧这个同样刚刚苏醒的棉被天使商谈着某件事情。

“……”

下一刻，从左边棉被上传来的重量稍稍发生了一些轻微的波动。

虽然此时此刻闭着眼睛看不见厄里莎的模样，但按照乔温对这个棉被天使的印象来看，她现在应该是对刚刚说话的维娜小小的点了点头。

‘思维殿堂……？这么听起来，让这两个人得以达成某种协议然后和谐相处的源头，就和这个东西有关？’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也愣了一愣。

近乎本能地，他那原本准备睁开的双眼又重新闭了上去。

嗯，怎么说呢，他觉得……现在这种维娜和厄里莎正在谈论正事的情况下，自己似乎并不适合“醒”过来。

……

另一边，再又一次从思维殿堂中醒来之后，维娜的心情也并不算好。

从凌晨时开始，她在和大天使第一次尝试面对那个怪物，最终却无奈选择了撤退的那一刻，毫无疑问是失败了。

不过，姑且作为活了近千年的神灵，两人自然没有因此就产生了胆怯逃避的念头。

无论是维娜还是厄里莎，她们都很清楚，在面对那个本身危险性就偏高、且手段目前还不明的怪物时，单单只选择逃避或者被动防守肯定是行不通的。

因此，在经历了第一次失败回归现实之后，两人都意识到，越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这边就越是需要想办法从正面去面对那个怪物——

至少，不能一无所知的任由这种危险在自己身边徘徊。

所以……在稍作休整，思考罗列出了种种试探的手段之后，做好充足准备的两人又再一次主动进入了思维殿堂，试图从那个怪物的身上探查到某种情报。

不过，虽然在之后又接连尝试了好几次，但是结果都不太理想。

维娜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大概就是被那个怪物盯上的，从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是她一人。

在同样作为见到那个怪物的模样并存活下来的同类中，厄里莎本身也在它所瞄准的目标之内。

只不过，由于这个天使并没有主动去研究和窥伺过暗物质的缘故，使得她被那个怪物关注的程度并不高，完全不如维娜自己严重。

换句话来说，至少在现在的维娜看来，在她被那个怪物以某种未知的手段真正袭击之前，让这个小鬼待在天使身边，然后前去利塞壬的主城避难……是确实是一个最为稳妥的选择。

除此之外，现在的维娜也不准备再继续去试探那个怪物了。

因为直至刚才为止，在接连主动试探了几次，明显感觉到梦里的那个怪物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再过几次就会真正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后，她果断停下了最后的试探，从思维殿堂中退了出来。

‘…这个小鬼…还活着。’

此时此刻，在重新从梦中醒来，维娜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乔温。

虽然很清楚在梦里看见的都是假象，但在发现身旁这个曾短短一夜之间在自己眼前被“捅”了六次，在那个天使眼前也被“捅”了六次的臭小鬼还在安静的熟睡之后，维娜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

不过很快的，维娜便注意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她发现，原本在进入思维殿堂之前还仅仅只是靠在床边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整个压在了棉被上，并且双手牢牢攥住了乔温的右手手腕。

就仿佛担心这个小鬼会忽然人间蒸发掉一样，攥得紧紧的。

而且，除了她自己以外，另一边的厄里莎……似乎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

在发现这个状况之后，维娜近乎本能的愣了一愣。

因为她很清楚，在自己进入思维殿堂里面的时候，她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处于静止在原地的状态才对。

这种状态下，除非受到外部刺激导致体表的护盾发动，或者她本身决定离开思维殿堂回归现实，否则的话，身体是没有任何意识的，更不可能产生移动……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梦游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在思维殿堂中也做出了好几次试图抓住这个小鬼的动作，导致那份执念最终依然突破枷锁，传递到了现实中自己身体上的缘故？

“……”

不知为何，在脑海中联想到这一点后，维娜没由来的愣了一愣。

旋即，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再度眨了眨眼睛，近乎本能地将目光看向了和她此时的状态十分相近的厄里莎——

此时此刻，在和维娜从思维殿堂中醒来后，这个大天使也明显的怔了一怔。

在花了片刻时间，通过那还隐约有些昏沉沉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躺在了棉被上、且正牢牢抓着乔温左手手腕这件事以后，厄里莎双眸中顿时也闪过了一抹迷茫的神采。

那反应，几乎就和刚才注意到这一点的维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

见到这一幕，维娜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沉。

到了这一刻，虽然已经大致猜到了发生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但维娜的心情还是一点一点变得凝重了下来。

怎么说呢，尽管已经和眼前这个天使暂时达成了同一战线，可她的心情却现在完全谈不上放松。

因为在不久之前，在注意到梦境中那个怪物用来刺激这个天使的手段……居然和对付自己的手段如出一辙之后，她就已经意识到了某些相当严肃的事情。

这也使得现在的她一看见这个天使，脑海中就会近乎本能的产生一阵排斥感。

“……？”

然而，存在着排斥感的，并不仅仅只是维娜这边。

虽然还没有像维娜那样理解到为什么自己醒来后会正牢牢攥住人类的手臂，但此时此刻，厄里莎在感受到从维娜那边投来的视线之后，她反过来回望眼前这个魔女的眼神……也并不和善。

和维娜一样，在先前的六次入梦中，她同样也注意到了自己和这个魔女被那个怪物对付的软肋几乎一模一样这件事。

此时此刻，厄里莎的内心正在不断涌现出某种情绪。

那是某种远比烦躁感还要令人心情堵塞的东西，这也导致她越看眼前的维娜……就越觉得莫名的不顺眼。

虽然从一开始就不顺眼，但到了此时此刻，那种不顺眼的感觉……正在向着另一个高度积攒进发。

但是，即便如此，厄里莎也很快便克制住了自己。

因为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立场。

——要替这个魔女解决问题。

这个条件，是她自己之前主动提出来的交换条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和承诺。

因此，讨厌归讨厌，不顺眼归不顺眼，但要在履行职责保证身旁这个人类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和这个魔女保持统一战线去面对那个怪物这件事……她还是要做的……

“厄里莎小姐，请你先松手好吗？捏得那么用力，这孩子的手都被你捏出印子了。”

但就在这时，维娜那听起来相当平淡的声音也传到了厄里莎的耳边：“思维殿堂里的时速和现实里并不一样，你已经把那孩子的手捏了很久了，他会受不了的。”

“……”

纤细的眉毛微微一蹙，在听到这句话后，厄里莎甚至都还没有立刻理解到其中的意思，便已经从维娜说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某种挑刺的意味。

因此，她的目光也骤然变得冷淡下来，几乎是本能的将一抹毫无温度的视线投向了维娜。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将视线投向了维娜那和自己一样，也正捏着人类没有放开的脏手。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那刚刚才决定要先和这个魔女统一战线的想法……直接就被一股难以言明的冲动牢牢踩在了脑海的最下面。

“什么？你这个眼神……真遗憾，和你不一样，我可舍不得把这个小……这个孩子的手上捏出那么深的印子。”

从正面迎上厄里莎那再度充满敌意的目光之后，稍稍冷静下来的维娜也徒然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好像又因为身边这个小鬼产生了稍许的冲动，导致挑起了不是很有必要的争端。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立刻止住这个话题。

在厄里莎那愈发冰冷的目光中，维娜反而微微笑了一笑，轻轻松开了原本一直被她攥着的乔温的右手手腕。

随后厄里莎便注意到，乔温那一处的皮肤……依然十分白嫩。

并没有留下任何被捏得青筋和血管鼓起，或者皮肤微陷之类的印子。

“……”

见到这一幕，厄里莎双眸中的神采顿时微微一怔。

下一刻，嘴唇无意识间抿住，她稍稍松开了自己的手。

将乔温那已经明显被攥出一圈印子，四周的血管和青筋都有些鼓起来的左手手腕也露了出来。

诧异，茫然。

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厄里莎脸上的神色在短时间内完全愣住了。

“对吧？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另一边，将大天使脸上的表情反应尽收眼底，维娜的唇角边也勾勒出了些许冷淡的微笑。

不过，在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将厄里莎投来的眼神轻易压制下来后，虽然心里莫名升出了些许“赢了”的感觉，但维娜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怎么说呢，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乔温的右手手腕被她在无意识间攥了那么久，还能不留下任何印子。

这有些奇怪。

不过，虽然感到奇怪，但维娜也并不是没有头绪。

在刚才观察乔温的右手手腕时，那附近有一连串细小的符文已经稍稍引起了维娜的注意。

她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里见过那一串符文，但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总之，到我的卧室里去聊一聊吧。”

不过，维娜并没有时间去多想。

因为此时的她，已经注意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睡在她身旁的乔温可能醒过来了。

毕竟，如果这个臭小鬼现在还在睡觉的话，那魔力护盾应该是会对她和天使生效的。

但如今，并没有。

因此，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就是这个臭小鬼从刚才为止就已经醒过来了，但一直在装睡。

要么，就是他体内的魔力已经以护盾的形势，被无意识间的自己和天使一人用力攥住了一边的手腕，给消耗光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心底也随之稍稍升起了一抹无奈。

如果换做以往的话，她能确信，自己肯定会好好通过一些有趣的方式，来看一看这个小鬼倒是在装睡还是真睡。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那样的余裕了。

现在正在和厄里莎谈论的有关那个怪物的事，她并不想让乔温知道。

除了不打算让这个即使知道了也无能为力的小鬼心里添堵以外，更关键的是……她不想让乔温因为那个怪物的缘故，在心里产生诸如害怕待在她身边这样的想法。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个小鬼暂时送到距离已经被盯上的自己远一些的安全地带，但并不代表她以后就不打算再和这个小鬼见面了。

恰恰与之相反，此时此刻，即使是面对那个曾经在自己脑海中留下了一部分阴影的怪物，维娜的心里也从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要束手就擒的想法。

像什么至少要在生命最后的关头保护好“阿尔”的生命之类的善良想法……她从来就没有产生过。

她现在所做的种种决定，都仅仅只是为了之后的重逢罢了。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她会将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到极限。

如果在之后，能摆脱那个盯上自己的怪物的话……她会好好的去把这个小鬼接回家。

因此……现在维娜并不想让可能还已经醒过来了的乔温听到她和大天使之间要谈论的事情。

是的，这个小鬼并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情，他只需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再等自己去接他就足够了，仅此而已。

“厄里莎小姐…先下楼，剩下的事情，到我的卧室继续谈。”

思及至此，维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好心绪，定睛看向眼前正眸光有些心虚的、蹑手蹑脚揉捏着乔温左手手腕的天使，语气平缓的开口道：“正好我还有一些存放在卧室里的东西准备让你看一下，那和我这近千年来的研究有关，大概也会让你掌握到一些对付暗物质的窍门。”

这样说完以后，维娜便缓缓从床边坐起了身，然后下了床，径直走出了卧室。

在路过床边的时候，为了不让某个比表面上看起来更机灵的臭小鬼见到后胡思乱想，她还顺便将凌晨时从戒指里拿出来那一桌灵药和材料暂时收了回去，打算待会儿在一楼的卧室里再将这些东西重新交给厄里莎。

现在她能拿出来分给这个天使的，差不多都在这张桌子上了。

而在她目前的判断中，这个天使只要吸收掉这些东西，虽然损坏的本源可能并不能恢复多少，但是神力的储备应该能勉强恢复到警戒线左右，到时候不管是保护那个小鬼，还是在关键时刻对自己这边进行支援……都不会太束手束脚。

“……”

另一边，厄里莎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也察觉到了维娜此时话里的些许异样，她不由有些疑惑的愣了一愣。

不过很快的，她便再度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旁边熟睡着的乔温身上。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乔温那揉了半天后并没有太多好转迹象，依然显得青筋暴起的左手手腕上面。

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大天使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再度悄然闪过一丝丝名为心虚的情绪。

余光又一次瞥了一眼乔温那明明同样被维娜捏了很久，但是却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的右手手腕，厄里莎默默咬了咬嘴唇，目光低沉。

这一刻，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靠着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她却已经记起来了，为什么这个人类的右手手腕没有因为被那个魔女长时间攥住而留下奇怪的印子。

那个部位……正好就是连接着乔温，以及那个曾经被她按进雪里的陌生女孩之间的部位。

虽然同样被攥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由于有那个“环”分散压力的缘故，直接就导致这个人类的右手和左手再受到同样的压力之后，产生了现在这种相当明显的差异。

然而，虽然原因已经知道了，但并没有什么用。

这种在以往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去注意的小事，在此时却让大天使分外的纠结。

心里莫名产生了一阵细微的挫败感。这让厄里莎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仿佛钻进了某个牛角尖里一样，难以释怀。

因此……她打算先趁着眼前这个人类还没醒过来之前把这些印子都消除掉。

不过，虽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揉揉捏捏，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攥得太久了的缘故，那些印子却丝毫没有要消退的迹象，反而充血的更加厉害了。

“……！”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低垂下来，白皙的脸颊鼓起，淡金色的长发在这一刻隐隐约约间变得蓬松，在尝试了这么一段时间依然没有任何效果之后，这位大天使终于失去了耐心。

下一刻，右手指尖伸出，点点神力因子萦绕……她决定趁着眼前这个人类还没睡醒的时候，强行用一些神力因子来把这些印子消去……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那个……厄里莎大人？”

然而，还没等大天使做出行动，她的耳畔便传来了一道令她相当熟悉的声音。

“…？？”

听到这道声音，原本一直垂下视线注视着手腕的厄里莎脸上表情一窒，指尖顿时微微一僵。

然后……小小的抿了抿嘴唇，她抬起脑袋，用那莫名有些动摇的目光迎上了乔温的视线。

‘这个棉被仔……到底在干嘛？居然打算把宝贵的神力用在这种地方？’

此时此刻，在维娜离开之后，“醒”过来的乔温便和厄里莎四目相对了。

不过，乔温虽然心里对这个棉被天使刚才那莫名奇妙的做法相当无语，但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没事的，这么在意干嘛？厄里莎大人你又不是故意的，这种小事再过几分钟就自己复原了，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神力。”

“而且……说实话，我这边倒是完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主动去找维娜姐，而且还成功和她达成了共识，这可真令人吃惊……”

“不过，就个人而言，我认为厄里莎大人你应该更加信任我一些的。”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一边将左手从大天使的身边抽了回去，然后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她：“昨天晚上你即使不槌我，我也不会阻拦你的……总之，请先下去和维娜姐再谈一谈吧。”

“……”

在相当近的距离下和乔温四目相望，听到“槌”这个字从乔温的嘴边说出之后，厄里莎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僵。

不过，这一次，她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并没有再心虚的挪开视线，反而像是在在听到乔温的话后想起了某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一样，反过来仔细观察起了乔温的脸。

“…厄里莎。”

然后，就在下一刻，这样一道乔温曾在不久前听到过的、几乎和那次一模一样的悦耳声音……再度从这位大天使的嘴边吐露，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在话音落下后，厄里莎便重新闭上了嘴巴，再一次安静的注视起了近在咫尺的乔温。

想做。

在昨天晚上把眼前这个人类弄晕之后，察觉到自己已经对这个人类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很大的改观之后，那时的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很想再听眼前这个人类叫一次自己的名字。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决定了，如果自己在和那个魔女谈过之后还能再见到这个人类的话，就要像现在这样做。

“…哈？”

而另一边，在这种意外的情况下徒然听到这三个字，乔温先是近乎本能的眨了眨眼睛。

随后，在逐一到从眼前这位大天使的目光中所夹杂着的些许期待情绪后，他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大概……这位天使大人现在这样主动开口说出自己名字的意思，还是和上一次亲口念出名字的时候一样。

应该是想试着让他直接叫她的名字。

“…那个…？现在？在这里叫？”

然而，察觉到大天使这一举动的含义后，乔温反而稍稍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说实话，虽然久违的听见这位天使大人的声音让他现在的感觉还不错，但是……他现在并不太想叫她的名字。

下意识用余光瞥了一眼卧室大门的方向。

在那里，门还没关，维娜也才刚刚离开这个房间不久，也不知道现在还在没在门口等着，能不能听见这间屋里的声音……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几点时，乔温心里竟是稍稍涌现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

然而，另一边的天使大人并没有像乔温这样瞻前顾后。

在安静的等待了片刻，依然没有从眼前这个人类的嘴边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之后，她的目光顿时微微沉了下来。

顷刻之间，那犹如宝石一般的碧绿色瞳孔中也多出了一抹冷淡的情绪。

‘…好疼，这视线好疼。’

被大天使用这样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下一言不发注视着，乔温莫名感觉脸上传来了一阵有些熟悉的刺痛感。

他记得上一次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是因为犹豫了一小会儿而被这么瞪过。

不过，当时那只是因为他自己还没从“这个棉被天使竟然会说话”这样的震惊里回过神来，所以反应才会慢了半拍。

不过这一次，情况变了。

再度下意识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乔温脸上有些勉强的浮现出了一抹笑容：“那个…我其实怎么叫都无所谓的，可是厄里莎大人你这边没问题吧？不是前几天还不习惯被人叫名字吗？现在这才几天时间，你难道已经习惯了吗？”

“……”

然而，在遵循着那一抹来历不明的危机感而这样开口以后，乔温却明显注意到，眼前这位大天使盯住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淡了。

尽管没有曾经维娜那种眼神杀的压力，但却也已经到了让他感觉脊背生出些许寒气的程度。

“那个，好的…我知道了。”

这一刻，意识到再拖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之后，乔温也深吸了一口气，稍稍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状态。

“厄里莎。”

然后，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位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抿住了嘴唇的大天使后，很流畅的从嘴边念出了这三个字。

“……”

旋即，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乔温便注意到，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反应顿时再一次变得和上次一样奇怪了起来。

浑身明显僵住，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紧绷绷的，那原本安静冷淡的目光也随之产生了相当明显的动摇。

但是……这一次这种奇怪的反应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位大天使最终也没有像上次时那样，顺应着那种慌慌张张的奇怪感觉撇开视线。

怎么说呢，尽管目光看起来已经动摇的十分厉害，但她依然微微咬着嘴唇，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乔温。

最终……右手稍稍有些用力的攥住胸口，这位天使大人缓缓闭上眼睛，用力的做了两次深呼吸。

等到她重新睁开双眼时，那张脸颊上的表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嗯。”

下一刻，就在乔温那有些愣神的注视中，这位天使大人再度发出了一抹小小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那温润的唇角边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乔温此前虽然已经见到过，但却似乎多出了些许东西的美艳笑容。

……

……

一刻钟后，早上八点。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呼……”

在心情明显好转的大天使离开卧室，去往一楼和维娜进行某种交谈之后，乔温间隔了几分钟，也起身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梯。

在来到一楼之后，他下意识绕过了维娜的卧室，独自一人踏入了书房之中。

‘总之……反正现在也不知道厄里莎跟维娜姐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后在慢慢问那个棉被天使……我先看看昨天的申请怎么样了。’

在走进书房之后，乔温几乎是下意识的走向了书架，从中抽出了昨天那本他曾经研究了好几个小时的“远征广告书”。

昨天晚上，他正是通过这本书上面的魔法阵填写好了自己的基础信息，然后将自己通过“龙之呼吸”吸收的一缕魔力遥遥传送了过去，进行了远程的报名申请。

仔细算一算的话，到现在为止为止已经经过了八个小时左右。

按照乔温的判断，远征这么重要的举国大事，利塞壬那边肯定是有人专门负责在也夜里负责审核报名申请的。

再加上魔力纯度达到金阶的人类并不会太多，因此乔温觉得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的报名申请应该已经批下来了。

“嚯……”

然而，在将那本书拿在手上，轻手轻脚的翻到了那一页记录着远程魔法阵的书页之后，乔温便蓦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因为……在这张犹如显示器一般的魔法阵上面，所显示的信息就和他所预料的一样，已经发生了变化。

【欢迎您，亲爱的乔温先生，您昨天通过魔法阵向我们传递过来的魔力纯度已经达到了单独报名的标准。】

【现已经将您提供的基础信息登记为444号远征预选序列。】

【远征的正式预选将在八天后零十六小时后，于利塞壬主城正式举行，请务必及时赶到。】

【我们由衷欢迎您的到来。】

【请问是否收到提示？】

【如收到，请用和您之前报名申请时远程传送过来的同种纯度魔力缠绕指间，然后点击右下角的“确认”二字。】

【届时，在确认魔力纯度匹配之后，本魔法阵将会为你显示当前远征的具体筹备信息。】

“…这就成功了？没想到还意外的挺宽松的。”

目光从书面上已经浮现出全新提示的魔法阵一一扫过，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稍稍显得有些惊讶。

然后，在下一刻，乔温便通过龙之呼吸吸收了一部分魔力到自己身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抬起右手，食指指尖魔力因子缠绕，默默地摁在了书页魔法阵右下角的确认二字上面。

【匹配完成，审核通过。】

嘶啦——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道简短的提示浮现在魔法阵上，书卷仿佛被什么东西撕下的轻微动静便在乔温的耳畔徒然响起。

当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之后，他眼前原本刻印着魔法阵的书页已经单独从整本书上剥离了下来，且形状也开始在魔法阵的影响下发生变化。

当然，这种能刻印在一张单薄的书页上，并且长时间保存的魔法，一般效果都不会太突出。

就比如现在，具体一点来说，整张在发生变化的书页也仅仅只是逐渐开始变得平整，变得硬起来罢了。

“……”

最终，在乔温的注视下，这枚书页完全变成了一张相当坚硬轻薄、且上面还附有简易魔法阵的奇怪“道具”。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他总感觉这玩意儿……好像有点像自己上辈子生活过世界里的平板电脑。

只不过要更薄一些，当然，上面那效果和显示器比较贴近的魔法阵除了能显示一些和远征有关的消息以外，并没有办法玩游戏。

‘我看看，远征筹备中……？’

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稍微想得有些远了以后，乔温稍稍收回思绪，转而开始仔细研究起了手里这张已经变成“道具”的书页。

在那上面，魔法阵就仿佛一个网页一样，正工工整整的排列着一系列和远征有关的消息。

【利塞壬第十七代圣子埃尔西娅提醒您，距离远征预选开幕剩余八天零十六个小时！】

【人皇圣枪已经苏醒，将全程为这次远征保驾护航！】

【这一次是最有希望的一次！真的是最有希望的一次！近期，两位新晋幼神近期一前一后突破金阶！根基扎实稳定，点燃圣火后更是能超越白金阶的极限！她们提前为这一次的远征拉开了胜利的序幕！】

【本次远征预计总共招揽九席主力成员，分三个方向同时进发，现由两位新晋幼神大人分别带领一队，暂缺七席！】

【太硬核！新晋幼神黛儿·尤纳多大人亲言不屑龙息，竟是用弓箭射出了如此一击——】

【人气超高的新晋幼神赫丽大人正在展开队友募集中，数量为二，下限从金阶开始——】

【震惊！昔日远征悍将奥力克难求队友，夜夜在公会中买醉！他找不对队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目前参加远征预选登记的人数已超过400位，其中金阶占比99.3%，白金阶占比0.7%，创历史新高！】

【……】

‘……我怎么感觉这个排版跟消息的标题……都有一股熟悉的味儿？’

一目十行下来，乔温稍稍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不过很快的，他便无视了这些小细节，将注意力重新回挪，移动到了最上面那几条加粗加红的置顶标题上。

“黛儿、赫丽……她们也去参加远征了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的视线逐渐停留在了其中两行让他有些熟悉的字眼上，微微一愣。

【本次远征预计总共招揽九席主力成员，分三个方向同时进发，现由两位新晋幼神大人分别带领一队，暂缺七席！】

【人气超高的新晋幼神赫丽大人正在展开队友募集中，数量为二，下限从金阶开始——】

“我记得……现在利塞壬那边甚至连远征的预选都还没有开始吧？她们两个直接就内定了两席？而且还是带队的队长……？为什么？单纯只是因为她们是幼神的关系么？”

注视着这几则提示，乔温的脸上稍稍浮现出有些纳闷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按照这次利塞壬那边对于黛儿跟赫丽的重视程度来看……相比于其他人，拥有人族血统的幼神会在远征中拥有相当巨大的优势？”

“仔细想一想的话，确实……赫丽先不说，那小母龙在雪山上的时候，厄里莎不动用神力几乎都拿不下她，幼神体质确实是一种相当大的优势。”

思及至此，乔温眨了眨眼睛，眼底隐约闪过了一抹恍然：“说起来，以往利塞壬的十六届远征的历史记载里面，似乎都没有提到过有任何人族幼神参加……而这一次反而连着出现了两个，而且还都是我认识的家伙……”

“除此之外，这个‘募集队友’的标题的意思……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难不成只要是被她们俩看中的队友，直接就能跳过预选，入选正式成员的名单，然后得到利塞壬国库的后备支援……？”

然而，随着这个念头听起来很美好，但它刚一浮现在乔温的脑海里，便很快就被乔温抛却了：“怎么可能……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这相当于走后门进去，要是没有那个金刚钻，就算真的取巧进了正式名单，利塞壬这数百年来那么拼命攒起来的资源，也不可能交给这种人。”

“而且，按照这一届那个圣子对于这两个幼神的重视程度，说不定我走后门去了之后连资源都不会分给我，反而直接变成伺候和辅助她们的挂件，然后利塞壬那边也正好就可以把整个队伍的资源全都喂给这俩个家伙，让她们仗着幼神体质跟圣火的优势尽情发挥……”

“不过……反正之后也能随时换队伍，总之先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最终，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点开了纸页下方的申请按钮。

【姓名：乔温】

【性别：男】

【年龄：15】

【阶位：金】

【申请入队宣言：大佬带带我】

通过手写的方式在书页上的魔法阵里填写好了入队申请之后，乔温随手点开了最上方那唯二两个可以申请入队的头像。

“嗯……加谁的队呢？好像都没什么区别……倒不如说，说不定这么严肃的事情上，这俩个家伙说不定睬都不睬我……”

点开头像后，乔温的目光在黛儿和赫丽之间游移了片刻，并没有得出答案。

最终，他索性不再多想，直接一指禅连戳，向两边都发出了申请。

【叮，亲爱的乔温先生，您已经申请加入“赫丽大人@暂无签名”的队伍，因目前申请人数过多，请耐心等待。】

【叮，亲爱的乔温先生，您已经申请加入“黛儿大人@今天脖子有点痛”的队伍，因目前申请人数过多，请耐心等待。】

“不，这个魔法阵又没声音，干嘛特地标个叮字上去……还有这个‘赫丽大人’是个什么鬼，这个‘黛儿大人’又是什么鬼？是她们自己给自己起的昵称？我记得这俩个家伙……平时似乎并不是这种喜欢自称什么“大人”的性格。”

见到这一幕，乔温眉毛微微抽了一抽。

“算了……也不关我事，既然现在已经申请了，那就慢慢等——”

不过很快的，他便稍稍摇了摇头，懒得再多想。

然而，还没等乔温重新把手里的硬核书页重新收好，他却忽然注意到那上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浮现出了两则全新的提示。

【叮！恭喜您，亲爱的乔温先生，您已经通过了“赫丽大人@暂无签名”的入队审核，现在您已经是“赫丽大人”队伍中的一员了，请尽快前来利塞壬主城与队长汇合吧。】

【叮！恭喜您，亲爱的乔温先生，您已经通过了“黛儿大人@今天脖子有点痛”的入队审核，现在您已经是“黛儿大人”队伍中的一员了，请尽快前来利塞壬主城与队长汇合吧。】

“…？”

第078章：酸，就硬酸

清晨。

利塞壬，主城，圣殿后方修炼场。

远征将近，尽管天刚刚亮，但这里已然有一道纤细的人影开始了训练。

而在这种关键时候，能够任意征用圣殿中特级修炼场的人屈指可数，满打满算也仅仅只有两个。

在数天之前第一位被圣子埃尔西娅迎接的幼神——赫丽。

以及在赫丽进入主城之后，隔天又被圣子迎接回来的第二位幼神——黛儿·尤纳多。

“不行……还是……用不出来吐息……”

此时此刻，安静矗立于修炼场中心，身后的银龙虚影都未完全消散的人影……自然是黛儿。

虽然作为一个从零开始修行的“普通人”，能在十七岁时只靠自己的修行冲上“金阶”已经算得上史上罕见，但是……黛儿并不满足于此。

在经过巨龙缪奇的提醒和教导后，她再度尝试起了很久以前就已经放弃的龙息。

不过，黛儿的修行效果并不理想。

失败了。

又失败了。

时至今日，在和巨龙缪奇分别之后，黛儿虽然已经很努力顺应着从银龙虚影中感受到的律动进行呼吸与同步，但依然收效甚微。

脸上的神色已经因为屡次失败而变得无比纠结，但黛儿姑且还没像以往那样放弃。

因为，在从那位第十七代圣子的目光以及行动中，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真的背负了许多的期待之后，黛儿也更为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如今受到的种种优待，都是需要她在之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进行回应的。

这，也正是黛儿所希望的。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黛儿时不时的会产生一丝迷茫，此时远征将近，她偶尔也会怀疑自己两天之前拒绝巨龙缪奇传承的决定……会不会过于草率了。

——如果那个时候接受了传承的话，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能够熟练地掌握龙息了吧？

是的，脑海里总是会不受控制的产生一部分诸如此类的念头。

但是，这种念头往往只会在黛儿的脑海里存在片刻时间，然后就会被她挥得一干二净。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当时之所以拒绝巨龙缪奇的传承和加护，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她比起单方面的索取……更喜欢通过自己的双手来赚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她从小到大生活的这十多年以来，唯一能让她毫无排斥去索取的，仅仅只有梅比斯一个。

或许等到今后，当她对那位并不讨厌的龙神大人有了更多的实感以后，她大概才有可能会去试着索取。

至少现在，她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原则。

而且，如今的黛儿很确信，自己其实也没到必须要掌握龙息才能进行作战的程度。

她很确信，即使不接受巨龙缪奇的传承和加护，在点燃圣火之后的自己大概也很强。

不，并不是大概……而是相当的强。

硬要举例的话，大概就是用“神下最强”这四个字来形容比较恰当。

那由圣器所赋予的，由利塞壬所有国民的祈祷之力作为燃料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旦点燃，便足以将她的战斗力推至巅峰。

甚至比在雪山上借助远古巨龙遗迹的增幅时还要更强。

圣火……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奢侈的代名词。

因为它一旦点燃，燃烧的就是整个利塞壬的国力，消耗相当恐怖。

尽管效果强大，除了增幅以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作用，但这种奢侈的东西同样也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直接将整个利塞壬数百年的积累消耗一空。

也正是因此，每次开启远征的时候，对于主力成员的筛选，利塞壬都会选择质量，而不是数量。

甚至至今为止的每一次远征中，主力成员的总数都未曾超过十个。

而现在，在得到了圣火的增幅之后，只要资源足够，只要圣火还在燃烧，黛儿甚至可以连续放出抵达神域的攻势。

在这几天的测试和修行之中，即使面对同为白金阶的对手，她也依然能以碾压之势荡平战局。

这种压倒性的战力，在以往的远征成员中从未出现过。

甚至到了如今，连黛儿自己都想不通在神祇都被圣枪震慑制衡的前提下展开远征，要怎么输？

因此……黛儿觉得，龙息这种技巧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并不是必要的，充其量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嗯……单纯就只是这样而已。

“再试一次……要是失败的话……就再试两次……”

于是，此时此刻，在重新整理好了心态之后，黛儿再度调整起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下一刻，身后原本已经快要消失的银龙虚影再度重新凝实，黛儿寻找着那种感觉，开始酝酿起了新一发的龙息。

感觉来了。

标准，完善……一如既往地教科书一般的呼吸节奏……

黛儿很清楚，自己现在这种使用龙息还需要在安静环境下酝酿的习惯……并不好。

如果不锻炼好抗干扰能力的话，即使真正在这种环境下放出了龙息，大概也很难运用到实战之中。

但是……一步一步的来吧。

毕竟在黛儿看来，一直通过人类的呼吸法生活的自己……现在想要一口气掌握龙息是不现实的。

没有人能够在通过人类的呼吸方式生活了几十年后，还能在短短几天里就适应过来，并且掌握龙息。

除非……那个家伙从天份上来说……是个比自己还要恐怖的怪物……

但，这可能吗？

生活了十七年，黛儿虽然没有骄傲自满的想法，但她却也没有过分谦虚的想法，从始至终，她对自己的定位都十分准确。

十七岁。

十七岁就能靠自己突破金阶的修行家……在整片大陆的历史上都足以留名。

黛儿一直认为，这片大陆上在天赋上能和自己相比的……或许有，但绝不会多。

而且……在那极其有限的几个个体之中，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的出现和自己同样能够召唤巨龙虚影，然后迅速掌握龙息的人呢？

不存在的。

黛儿很确信这一点，她认为……自己目前对龙息的掌握情况其实并不算差。

每个人的天赋方向都有自己的侧重点，她充其量……大概就仅仅只是天生不太擅长使用龙息罢了。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自己勤加锻炼，总有一天……大概就能掌握。

而且，和上次不同，就在这一次伴随着呼吸的吐纳，伴随着的心跳循循渐进的加快，黛儿感觉状态良好。

虽然之前那失败的数十次也是和现在差不要多的感觉，但这一次，她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升起了一抹“这次可能有希望成功”的幻想。

“……！”

然而，意外出现了。

就在黛儿竭力保持着“龙之呼吸”的节奏不断酝酿，感觉身后的巨龙虚影快要逼近至某个临界点的时候……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荷包里浮现了出来。

滴滴、滴滴——！

这一瞬间，在注意力高度集中时被打扰了之后，就仿佛已经完全吹胀起来的气球忽然被戳出了一个洞一样，原本气势已经相当到位的黛儿顿时脸上表情一窒，眼眸徒然瞪大……！

“咳、咳……呜？！咳咳咳咳——”

她被呛住了，脸颊唰的一下煞白，人在呼吸时被呛到几乎都会呛出眼泪，而在使用更加敏感、牵扯和影响身体范围更大的龙之呼吸时被呛住……那可是一件极其难受的事情……

几乎是在喉咙小小噎住的一瞬间，黛儿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相当痛苦的表情，甚至就连那双隐约夹杂着些许银白色色泽的双眸里也变得有些雾蒙蒙的……

“……、……、……！”

一边轻轻拍着胸口，一边不断缓解着喉咙间的痛苦，黛儿低下脑袋，将手伸进衣服的荷包里了摸索起来。

下一秒，一张硬硬的小巧纸张便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一枚上面刻有专用魔法阵的远征通讯器。

连报名参加预选的人都能得到这种通讯器，作为远征的正式成员，黛儿的手里自然也有同样的东西。

而且，她手里的这个通讯器……比普通的远征通讯魔法阵更加完善。

不管是从声音，响应速度，还是魔法阵的各种功能，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规格。

除了能实时查看信息以外，能通过这个东西和圣殿随时联系，她甚至还能在无聊时玩一玩这上面内置的一些小游戏，借此来放松自己。

不过，虽然这个通讯器很好用，但刚才……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忽然发出了声音，才导致原本感觉良好的她一下子岔了气……

“……是昨天晚上刷完消息之后忘了开静音了吗？”

此时此刻，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黛儿的呼吸渐渐重新缓和下来。

脸颊由白转成红，在这一刻，望着手里已经弹出了一道新提示的“纸张平板”，黛儿本能地拧起了眉毛。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原本每天在修炼之前，都会记得特地关上这面通讯器的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天忘了开静音。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大约连个多小时以前，她一觉醒来之后，就感觉脖子附近莫名的难受。

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掐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个奇怪的状况，不但导致她原本打算在今天凌晨四点起来之后就练习龙息的计划被搁置，甚至为了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难受感觉，在距今为止的十多分钟前，她还一直在给自己的脖颈放松按摩。

直到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消退了以后，她才有心思来执行今天的修行计划。

而至于害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源头……黛儿当然很清楚。

那个混蛋骗子人类……

那家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不光害得自己这边脖子难受了好久，甚至在开始修行的时候连通讯器的声音都忘了关，差点酿成大错……

“…嗯？”

下一刻，就在黛儿意识到那个人类并不在自己身边，不能让自己发泄怒气之后，她便准备将怒气迁就到刚才害得这个通信器响起来的罪魁祸首上来。

不过很快的，她却莫名愣了一愣。

因为就在她探出指尖，下意识戳开了象征着新提示的红点后，她便看见了一条崭新的入队申请。

“…我记得从前天开始就已经没什么人再来申请入队了？这次又是谁？”

见到这一幕，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黛儿更进一步点开了提示。

然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这次跑来申请入队的家伙的名字……似乎和那个混蛋人类一模一样……

乔温。

金阶。

十五岁。

男。

除了第二项和印象中不符以外，黛儿发现这个新申请加入队伍的成员……几乎和她印象中的那个混蛋人类一模一样。

‘…金阶？…他不是只是个普通人吗？什么时候又变成金阶了？他是本人么？还是说是冒牌货？但是……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我认识他才对，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任何值得被冒充的……’

‘不对，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预选都还没开始，这家伙就发来入队申请是什么意思？那位之前被他召唤过去的大天使现在怎么样了…伤势有没有治好…？’

脑海中在一瞬间思绪万千，虽然思维还在犹豫着，但不知为何，黛儿的指尖却已经小小的戳了戳上面的确认键。

然后，她的通讯器上便收到了一连串的崭新提示。

【叮，伟大高贵而又圣洁的黛儿大人，您已经同意了乔温先生的入队申请，现在他已经是您队伍中的一员了。】

【叮，伟大高贵而又圣洁的黛儿大人，发现您的队员同时加入了另一只队伍，正在行使权限，强制将该队员转移到您的队伍中……】

【叮，转移失败，队长权限不足……】

【叮，转移失败，队长权限不足……】

【叮……】

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和量产的一般通讯器不同，黛儿手上的通讯魔法阵配置了声音功能，此时很完美的将那让她感到吵闹的“叮”声不断重复了起来。

不过，现在的黛儿并没有心思来在意这种细节了。

“……？”

望着乔温入队后莫名出现问题，接二连三浮现在通讯器面板上的提示，黛儿稍稍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已加入其他队伍？这个人类……难道并不仅仅只是向我这边申请过？”

在仔细读完了第一条提示，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涌现出了一丝丝不愉快的情绪。

“……而且我记得，现在除了我以外，好像就只有赫丽那边还能申请入队了吧？该不会，这个人类……”

仔细盯着画面中选了一只小绵羊作为初始头像框的乔温，黛儿脑海中刚一浮现出这个念头，便下意识稍稍滑动了一下画面，查看起了目前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队伍。

而就和她所想到的一样，此时除了她的队伍以外，在另一支队伍中，在赫丽头像框的身后，也已经多出了一个和自己身后一摸一样的绵羊头框。

‘……是申请的系统出现什么故障了么？还是说……因为我和赫丽同时通过了他申请的缘故？’

目光停留在赫丽队伍里的那个绵羊头框，黛儿默默抿了抿嘴唇，心里稍稍涌现出一阵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不快感。

“……”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正摆放在修炼场角落里的睡袋。

此时此刻，虽然整个利塞壬圣城修炼场中正在修行的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并不代表这里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同为幼神，同为另一支远征队伍的队长人选，就和这几天全程待在修炼场中，连晚上都直接在修炼场中过夜的她一样，赫丽也住在这里。

不过今天早上，和因为想要钻研龙息外加脖子痛而起得比较早的她相比，赫丽现在虽然也已经醒了，但还窝在睡袋里玩平板……

【叮，检测到两支队伍队长的权限相同，无法强行转移队员，现按照该队员的申请顺序重新进行队伍划分。】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行新的提示浮现了平板通讯器上面。

‘…申请顺序？’

读完了上面的提示，黛儿刚刚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时，第二行新提示便浮现了出来。

【划分完毕，伟大高贵而又圣洁的黛儿大人，根据申请顺序，乔温先生已经从您的队伍中离开。】

伴随着这道提示浮现，黛儿便注意到，那在队伍之中，原本还跟个小尾巴一样拖在自己头像框身后的绵羊……直接整个消失，完全转移到了赫丽的队伍后面——

“…诶？”

望着这一幕，黛儿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丝丝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

犹豫了一下，她看了远处正在稍稍扭扭捏捏的睡袋一眼，走了过去。

“那个，赫丽…？你刚才是不是收到了一个叫“乔温”的家伙的入队申请。”

数秒之后，黛儿走到睡袋旁边蹲下，用有些犹豫的语气张了张嘴，这样向睡袋里的赫丽开口问道。

“嗯……怎么了？”

听到这道声音，原本正窝在睡袋里玩平板小游戏的赫丽也眨了眨眼睛，稍稍翻了个身。

然后，黑色的齐肩短发微微晃动，她便趴在睡袋自带的枕头上，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的龙女小姐。

虽然两人之间是因为某个人类才认识的，但是如今在经过了几天几夜同住修炼场的修行之后，不管是赫丽还是黛儿，都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注意到什么坏毛病，因此相处得还算愉快。

到了如今，两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和彼此之间亲切了许多。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又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吧。

这几天里，每当赫丽将注意力停留在黛儿身上时，脑海里总是会下意识的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赫丽你难道已经确定发出申请的……就是那个人类了吗？”

就在这时，黛儿的声音那听起来莫名有些奇怪的声音再度传到了赫丽的耳畔。

不知为何，在迎上了赫丽的视线后，她的目光反而有些不受控制的移动到了对方的胸口处……

由于昨天累了以后直接穿着紧身装钻进睡袋里的缘故，此时的黛儿在走进蹲下身后，很清晰的就能看见那一抹即使绷紧了以后也相当明显的起伏。

注视着这一幕，连黛儿自己都不知道，明明去年还以平坦为荣，觉得那样很好加适合拉弓射箭的自己……现在反而也变得在意起了这种事情来。

然后，让她更想不通的是，不知为什么一想起这方面的事情，脑袋总是会下意识的浮现出某个人……

不、没有浮现，从来都没有浮现过。

“不…很遗憾，除了名字年龄和性别以外……完全不能确定。”

而眼前，对于黛儿的疑惑，赫丽倒是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这么快就让他入队了？”

见到这一幕，黛儿下意识捏了捏手指，重新不着痕迹的将视线上移，用有些不太确定的目光投向赫丽：“万一认错了人怎么办？”

“没什么，认错了就把他从队伍里再移出去呗？毕竟直到远征正式开始之前，都能调整队伍的。”

听到这句话，赫丽有些疑惑的看了黛儿一眼：“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我知道的……但是，赫丽你难道不觉得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类的话，就这样让他蹭进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觉得他上面的信息大概都是假的，这个骗子，明明几天前还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突然成为金阶呢……”

被赫丽用夹杂着些许奇怪视线的目光注视着，黛儿稍稍别过脑袋，下意识摸了摸脖颈，用还算自然的语气这样说道。

“是呢，这一点我刚才看到的时候其实也感觉挺奇怪的……不过也没差吧？就算到时候出了问题，那也是审核名单那边的问题，和我们这边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而且……听埃尔西娅之前提到的意思，她原本就想让我们随便找两个明面上过得去的队友凑数，倒时候也方便她说通盾灵把预计留给整个队伍的资源都倾斜到我们身上……乔温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而且作为朋友，我还挺喜欢他的，明明很弱……但是在关键时候意外的还算可靠。”

脑袋微微朝右偏了一偏，赫丽在这个时候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将有些不解的目光投向了黛儿：“话说，黛儿你刚才不也通过他的申请了么？明明先收到申请的是我，虽然我当时是没什么犹豫就点下去了，不过后一步收到申请的你好像也是在同一时间就通过了，然后才导致组队出了错误……怎么回事？”

“…不是的，我只是……手滑点错了而已……”

在被反应过来的赫丽这样望着询问以后，黛儿脸上的表情顿时也微微一僵，下意识摇了摇脑袋。

“是吗？那好吧……”

见状，赫丽倒是反应平淡的看着黛儿：“我还以为你特地过来找我，是想让我把他的名额让给你呢。”

“…诶？为什么会这么想？”

听到赫丽这句话后，黛儿顿时感觉到胸口处稍稍一紧，似乎连心跳都在无意识间加快了一些。

“你的脸上全部都已经写出来了喔。”

注视着眼前的黛儿，赫丽微微笑了一笑，好整以暇的张了张嘴：“怎么样？要不要我把他转移到你那边的队伍里？”

“……那个，可以吗？你刚才不是说他是很好的队友人选吗？”

被这样询问以后，黛儿倒是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真的还挺想把这个人类拉到自己队伍里来的。

毕竟……这个远征通讯器的联络功能虽然有，但并不怎么完善。

尽管能随时都和圣殿进行联络，但如果想要联络的不是圣殿那边的话，那么联络功能就相当于被阉割了一样，只能联络另外两个处于自己队伍中的队友了。

而现在，她确实很好奇乔温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具体一点来说，大概就是想亲口问一问那个人类，诸如“你和那位受伤的天使小姐之间怎么样了”，“你现在在哪儿？”，“缪奇大人有没有好好把你接回去”……这样的问题。

尤其是第一个问题，脑海中刚一浮现出那个人类和大天使的脸后，她就莫名变得很想知道如今的详细情况。

“没问题的，黛儿你完全不用在意我的，虽然我和乔温先生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在听到黛儿那听起来有些犹豫的声音之后，赫丽这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反而将鼓励般的目光投向了她：“加油，虽然那位天使大人很强，但是没事的……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看实力的。”

“嗯……爱情？”

在听到这两个字从赫丽嘴边说出后，黛儿先是有些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愣了一愣。

然后，在经过片刻的安静后，她也像是理解到了赫丽话里的含义，顿时睁大了眼睛，用力的摇起了脑袋：“不不不，不是的……赫丽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那种意思……”

“…是吗？那为什么要特地把他要过去？虽然我这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耳边听着黛儿的辩解，赫丽倒是没怎么在意，已经低下脑袋，伸出指尖在平板通讯器上操作了起来。

“嗯……那是因为别的原因啦，总之绝对不是你现在想到的那个原因，绝对不是——”

明显察觉到了赫丽语气里夹杂的敷衍，黛儿顿时就有些急了。

“是是，我知道的，嗯，知道的。”

停下手中的操作，赫丽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平板通讯器朝向了她：“总之，转队的提示已经发给他了，现在只需要你和他那边都点同意就可以了。”

【叮，伟大高贵而又圣洁的赫丽大人，您正在进行将乔温先生转移至黛儿大人队伍中的操作，请等待双方确认。】

“……所以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比较在意那个人类和天使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而已……”

看着赫丽通讯器面板上的提示，黛儿咬了咬嘴唇，先是默默拿起自己的通讯器按下了确认，然后才兀自开口道：“就算这个人类不来我的队伍里也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稀罕——”

而还没等黛儿这句话说完，便又有着一道提示从她眼前的通讯器面板上浮现，映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叮，伟大高贵而又圣洁的赫丽大人，因乔温先生已经拒绝了转移至黛儿大人的队伍，本次操作失败。】

【对方回复：那个，赫丽小姐？我刚刚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和黛儿一队，抱歉，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先暂时收留一下我吧。】

【作为队长，您可以选择将不服从指令的队员踢出队伍。】

“……”

见到这一幕，一旁原本还在嗯嗯敷衍着的赫丽也愣了一愣，然后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

因为在看到拒绝理由之后，饶是和乔温并没有太常接触时间的她……也已经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确认了自己队伍中的“小绵羊”……就是乔温本人。

“…那个，乔温先生是这样说的，黛儿你要怎么办？”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但明显看出乔温是真的不想去黛儿的队里之后，赫丽脸上的神色也在一瞬间稍稍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并不知道为什么乔温宁愿待在自己队里也不愿意和黛儿组队，她只能稍稍撇过脑袋，崇安用夹杂着些许不知所措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黛儿。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的话，平时比较讨厌麻烦事的她大概现在已经直接踢出队伍了事了。

但是，乔温并不是不认识的人，反而还是她在从小被软禁了二十多年以后第一个遇上的，算得上是共过生死的朋友。

因此，虽然现在和黛儿的关系也很不错，但赫丽自然还是会尊重乔温的决定。

“……”

而另一边，在赫丽的注视下，黛儿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低沉到了极点。

什么叫‘刚刚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和黛儿一队’……？明明几分钟前才主动申请入队的是这个家伙，现在反而反过来嫌弃起自己了……

这个……这个混蛋人类……真当自己很稀罕他似的？

…气。

看着眼前通讯器上的那一行文字，黛儿突然间就感觉好气，连心脏都都因为这股气氛而越跳越快了起来。

但是，在赫丽的注视下，黛儿那张僵硬的脸上最终还是浮现出了一抹同样僵硬的微笑。

对……要保持微笑。

因为修行龙息的基本要素……就是要注意平时不能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导致呼吸节奏产生错乱，如果动不动就生气，那会不利于自己领悟使用龙息的真谛——

‘对，我要冷静，只是区区一个混蛋人类的一句话而已，不能生气，就算生气也没有必要表露出来……要是这点小事忍耐不了，那自己今后大概就和龙息无缘了……’

这一刻，黛儿正在脑海中不断告诫着自己，要冷静。

“那个……赫丽，能把通讯器暂时先借给我用一用吗？”

然后，她看着眼前还趴在睡袋里的赫丽，声音柔和的这样开口道：“我想和你的这位新队员聊一聊天。”

“…嗯，可以喔？”

脸上的尴尬之色还未曾完全褪去，注视着笑脸僵硬，明显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的黛儿，赫丽默默的将通讯录递给了她，然后松开了手。

“谢谢。”

故作自然的对赫丽笑了笑，黛儿拿起平板，伸出那因为某种不安定的情绪耳边的微微颤抖的指尖，开始在上面用儒雅随和的文字和乔温交流了起来。

【赫丽：人类，你想死吗？】

二十秒钟后。

【赫丽：喂、人类，你在看对吧？肯定在看对吧？】

五秒钟后。

【赫丽：告诉我，‘完全不想和黛儿组队’是什么意思？你是对我哪里有什么不满么？】

十五秒钟后。

【赫丽：人类，说话！】

两秒钟后。

【赫丽：等等……你说话啊，人类？】

三秒钟后。

【赫丽：喂！人类！】

【赫丽：你…这个……！】

“……”

就这样，在使用通讯器进行了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操作之后，黛儿脸上原本还勉强能维持住的微笑也随之一点一带凝固。

不知为何，明明从乔温那边连一点令人不愉快的回复都没有传过来，但她此时的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了。

“…那个，黛儿？你温柔一点……我的通讯器好像快要被捏瘪了……”

一旁，窝在睡袋里的赫丽虽然没有看到黛儿和乔温交流了什么，但在注意到黛儿那正捏住自己通讯器的双手正明显在颤抖着以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的这样张了张口。

“啊…抱歉，刚才稍微有些走神了。”

而在被这样轻声提醒了一句后，原本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变得有些不稳定的黛儿浑身微微一僵。

然后，她也仿佛回过了神一样，下意识松开了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的双手攥得隐隐有些弯折起来的平板通讯器，转头用夹杂着歉意的目光望向赫丽。

“…那个，你没事吧？他刚才难道又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

默默伸手拿回通讯器，并没有去看两人之间的通讯记录，赫丽望着黛儿，用有些不太确定的语气这样询问道。

“没有，没事的……他什么都没说，对呢，只是我自己太自己以为是了而已……”

虽然这样说着，但赫丽明显注意到，眼前这位龙女小姐虽然在微笑着，但双眼中似乎已经多出了些许意义不明的神采。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啧……这两个家伙居然待在一起？是一起在做远征之前的修行么？……稍微失算了，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不给赫丽直接说明原因了。’

站在书架前，手里的平板书页稍稍放下，乔温略微叹了一口气：‘不过问题也不大，那小母龙是挺好说话的一个孩子，等我去了主城之后，再稍微和她解释一下就行了。’

此时此刻，在从字里行间中察觉到通讯器另一边的黛儿明显正在气头上时，乔温明智放弃了跟她解释的打算。

怎么说呢，现在双方之间隔了这么远，乔温既观察不到黛儿的反应，同时又展现不了误导类型的演技，他觉得与其费心费力在通讯器上用手写半天解释的字，还不如等到了主城以后亲自让这小母龙消消火。

‘不过……那小母龙为什么想要把我转到她的队伍里，莫非她已经知道我会龙息了？不……这不可能……’

乔温刚才之所以回绝了黛儿换队邀请，说实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比较嫌麻烦而已。

再度操纵起了手里的平板书页，乔温退出了通讯界面，再度回到了那工整罗列着一行行有关远征消息的主界面。

【太硬核！新晋幼神黛儿·尤纳多大人亲言不屑龙息，竟是用弓箭射出了如此一击——】

目光从众多标题中扫过，乔温的注意力最终停留在了这一行光是标题就已经透露着一股浓浓酸味的字符上。

作为那头银龙的亲生女儿，之前也亲眼见识过了龙息的威力之后，乔温并不觉得这个标题上面提到的内容是那小母龙的真心话。

酸，就硬酸。

而且，事到如今，在已经掌握了龙息，并亲身体验过了龙息的强悍程度之后，乔温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没有任何错误。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雪山巢穴上时，这小母龙明明是个龙族，也能和现在的我一样召唤出巨龙虚影，结果在进行远攻的时候不用龙息，反而用的全是弓箭，不管怎么想都不正常。’

‘她根本就不会龙息。’

‘而且还是那种丝毫没有学习龙息天赋的类型。’

‘每个人的天份都有侧重之处，让一个天生的物理学家去学一辈子画画大概只能白给，而至于这小母龙在学习龙息这方面的艰难程度，大概已经严重到了在和那个缪奇见过面以后，依然无所寸进的凄惨地步。’

‘如果那小母龙知道我这个后来的人类都已经掌握了龙息，而且还作为她的队员天天近距离现场展示给她看……那她大概心态要不了多久就崩了，估计到时候我自己这边还得花心思去劝导她，去安慰她，说不定还要试着教她……那多麻烦。’

先前，乔温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连巨龙缪奇都教不会的奇才，乔温可不觉得自己能创造奇迹。

因此，他才会在被分到赫丽的队伍里之后，又拒绝了黛儿的换队邀请。

只是……乔温没想到反而在这种细节上闹了一点小乌龙。

‘现在想一想，虽然和两个幼神成为了朋友，但每次再跟她们产生某种意义上的接触时，我的运气都不会太好，反而只有在远离她们的这段时间里，我的运气才莫名好转了许多，甚至连龙之呼吸这样的东西都得到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规律可循？’

“怎么了？不回那个赫丽小姐的信息吗？她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然而，就在乔温隐约察觉到了些许和幼神有关的事情时，他的身后忽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了一道细腻的声音。

“…？！”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乔温浑身猛地一僵，脸上表情骤然凝固。

“维娜……姐……？”

下一刻，努力保持着自然的模样回过头，乔温便看见了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甚至刚才还在“担心”的维娜，只感觉整个脑袋嗡的一声。

怎么……回事……？

这个魔女……现在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十几分钟之前……她不是才回了卧室，然后把棉被天使也叫下去协商某件事情了么……？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又跑到书房里来了，而且还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到底、已经看了多久了？

还有，那个棉被天使呢？该不会……

“那个天使的话，现在正在姐姐的房间里补充状态呢，要一次性吸收那么多灵药，还是要花一些时间。”

双方四目相对，她就仿佛知道乔温现在正在想什么一样，好整以暇的歪了歪脑袋：“换句话说，现在或许才是阿尔跟姐姐真正的独处呢？阿尔觉得开心吗？”

“…开心。”

乔温目光腼腆，默默点头。

“是吗？”

然后，乔温很快便从眼前这位魔女大人的脸上看见了那标志性的柔和笑容：“那……和躺在床上对身边的天使叫’厄里莎’的时候相比，阿尔觉得那一边更开心？”

“……”

危！

“还有，赫丽…黛儿…这就是利塞壬那两个幼神的名字吗？”

这一次，还没等乔温缓过神来，维娜便又将视线投向了他手里的平板通讯器上，然后双眼微微眯起，对他报以了更加美艳的笑容：“总感觉阿尔刚才的动作看来和她们两个很熟悉的样子，是姐姐的错觉吗？”

第079章：弄坏维娜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在用温柔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疑惑之后，维娜正安静的注视着身前近在咫尺的乔温。

胸口处很烦闷。

就仿佛被某种东西堵住了一样。

明明是打算在自己卧室里的那个天使补充储备的时候过来和眼前这个小鬼好好道别的，结果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了刚才那种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景色。

赫丽？

黛儿？

那是谁？

完全没有兴趣。

虽然刚才自己亲口这样问了出来，但是……实际上真心完全没有兴趣。

现在光是眼前这个臭小鬼……就已经让维娜的精力完全牵扯进去了。

原本，她过来找他的原因，就和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关系。

她只是想告诉他，自己大概不能再继续教他之后准备好的那些魔法了。

只是想告诉他，让他暂时乖乖的待在利塞壬那边，然后等自己过去接他，仅此而已。

为了这么短暂的一次道别，她甚至还在那个天使不解的目光中特地换了一套新的衣服。

但现在……呼。

维娜只能小小的叹了口气，暂时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然后用愈发柔和的视线盯住了乔温。

所以说，这个臭小鬼，明明才离开家几天的时间……为什么一下子就认识了这么多女孩？

“……”

另一边，和近在咫尺的维娜四目相对，乔温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

美艳的笑容，精致的面容，此时呈现在维娜唇角上的……是一抹让乔温心跳加速的表情。

当然，并不是心动意义上的加速。

那是一种乔温这十多年里已经经历了有些次数的，一种名为“眼神杀”的东西。

仅仅一眼，乔温就已经意识到，这位魔女……虽然在笑，但却没有笑。

相反，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嗯？等等，怎么感觉……我好像并不是很慌。’

然而，就在猝不及防被绕后，然后又从正面迎上了维娜的视线时，乔温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像以往的那样不知所措了。

不，虽然心跳方面确实略有加快，但是……完全达不到以往那种连他自己都能清晰听到“扑通扑通”声音的地步。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刚才那让乔温心里产生了“危！”这种感受的……并不是维娜的眼神杀，反而是在察觉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一事实后所产生的本能惊吓。

‘而且……怎么总感觉维娜的眼神杀完全没那股力道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也相当惊讶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的自己即使正面迎上了眼前这位魔女大人的眼神杀，他潜意识里也并不是很慌张。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飘了？’

然而，此时在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对劲之后，乔温也为此感到错愕。

——莫非，是因为这个女人最近对我太好了？然后导致我越来越放松警惕了？

——是了，肯定是这个，除了这个以外，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可能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阿尔……为什么不说话？”

就在这时，维娜那听起来愈发柔和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你还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呢？”

温润的唇角轻轻抿住，脚下踩着漂亮的高跟靴，维娜好整以暇的抄起双臂，环在胸口，以略微向下的目光注视着乔温。

——不不，你刚才那几个问题，你自己都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想让人怎么回答？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听着维娜的话，乔温的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类似于装傻的念头，但他很快便重新将这个想法压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以现在这位魔女大人和自己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装傻的话……大概只会起到反效果。

——倒不如说，这女人，何等扭曲的独占欲。

短暂的沉默着，望着眼前这位似乎正在等待自己回答的魔女大人，乔温的脑海中旋即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事到如今，他当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久违的被这位魔女大人用温柔的“眼神杀”给瞪住了。

毫无疑问，是这个家伙的独占欲在作祟。

——阿尔是我的东西，你喜欢的也好，讨厌的也好，害怕的也好……只能是姐姐一个人。

此时此刻，虽然已经过了几天时间，但即使到了现在，乔温也依旧还清晰的记得维娜在之前喝醉时无意间说出来的“惊人语录”。

乔温认为，这大概就是这位魔女大人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真实想法，同时也是他自己现在被瞪住的原因。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奇怪的并不止维娜一个人，好像连我这边也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在维娜安静的等待下，乔温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稍稍放缓了视线，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魔女大人。

自己正在被“眼神杀”注视着，这本应该是相当的不妙的情况，但连乔温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是，此时望着眼前这位近在咫尺的维娜，他居然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真漂亮。

不知不觉间，伴随着那些许熟悉的淡淡香味在鼻尖涌动，让乔温的心里不知不觉间生出了一抹与“眼神杀”完全无关的安心感。

与此同时，目光停留在维娜涂了口红的温润唇角上，停留在那精心梳理过的发丝上，乔温的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一皱。

下一刻，迎着那一抹“眼神杀”，乔温的视线有些缺乏礼貌的向下扫去。

他的目光越过包容性极强的峰峦，捕捉到那彰显曲线的黑色底衫，以及那一抹隐约勾勒出优美曲线的单薄长裙……

随后，乔温的眉毛顿时皱得更深了。

他已经意识到，此时此刻，虽然大致上的装扮风格和昨天乔温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但这位魔女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完全换过了。

而且，确实……很漂亮。

虽然心里早就很清楚这一事实，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在近距离注视着明显精心打扮过的维娜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的感想。

这几天里，这位魔女大人即使待在家里的时候，也有十分认真的打扮着自己，甚至比以往出门时还要关注自己的仪表——这并不是乔温的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每次在过来找自己之前，不管多累，她都特地打扮了自己。

“……”

在通过些许细节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乔温的心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因为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已经稍稍浮现出了一个连他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的猜想。

‘仔细想想，一个本身就相当漂亮的女人忽然开始热衷于打扮自己的原因，大概除了单纯的爱美以外，更多的……还要归咎于另外一个可能性。’

在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在维娜的注视下，乔温反而稍稍皱起了眉毛，用夹杂着些许迷茫的视线，更近打量起了眼前这位魔女大人的全身来。

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刚才之所以在经历了“背后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人”这一短暂惊吓之后，便又迅速在维娜的“眼神杀”中重新放松下来的原因……可能并不是因为他飘了。

而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从维娜最近这几天的种种行为中察觉到了一件事。

这位魔女大人，大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而且……并不是那种单纯亲情之间的喜欢。

‘…真的假的？她不是把我当成弟弟才对么？但是……如果只是弟弟的话，并不会特地这样打扮自己……’

脑海中层层思绪涌动着，最终，当这样一个答案浮现在心里时，乔温脸上的表情虽然还算自然，但心里却已经在一瞬间变得相当难以置信。

他并不是木头。

相反，在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因为提前察觉到了几个同龄女孩对自己有所期待的缘故，他还主动拔过她们的旗。

当然，当时的乔温很单纯，还没有邂逅自己的演员梦想，之所以会主动拔旗……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很嚣张的认为那几个女孩配不上自己，配不上在班上常年学习成绩前五的、如此优秀的自己。

而到了现在，早已有所经验的乔温，在注意到这种种细节之后，自然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位魔女大人此时对自己的真正想法。

但是……有点难办。

因为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乔温也发现……他对维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甚至，脑海中连那种每个男性都会下意识产生的“结婚生子入土三部曲幻想”都未曾浮现过。

没有感觉。

此时此刻，乔温安静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维娜，发现心里除了安心和类似于亲情的感觉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至少没有爱情。

“…阿尔？那个…你在看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被乔温用“莫名其妙”的视线注视着，原本还打算安静的等待乔温回答自己的维娜……最终忍不住再度张了张嘴。

此时，她原先那看似在微笑，实则相当不愉快的“眼神杀”状态……反而更先一步产生了动摇。

脸颊上的表情一点一点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心脏的跳动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这一次，在和乔温安静的对峙之中，原本悄无声息绕后袭击的维娜反而开始紧张了。

因为就在这一阵短暂的对峙中，她感受到了从乔温那边投来的“视线”。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视线。

在这个臭小鬼的身上，那双和她自己一样的漆黑眼眸先是仔细盯住了她自己的脸，然后一点一点下移，最终逐一扫遍了自己的全身……

——这个臭小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个万里无一的完美大姐姐了么？

此时，在察觉到这一点，伴随着脑海中悄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维娜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嘴唇。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

此刻，在明确意识到了自己正被眼前这个臭小鬼用夹杂着某种前所未有情绪的视线仔细观察着以后，维娜不光是脸上的表情，甚至连全身都变得不受控制的紧绷僵硬了起来。

坦白来说，由于乔温这边完全没有掩饰目光的缘故，他此时这种当着维娜的面打量她的视线……让维娜感觉到了“冒犯”。

如果单单用一个词来形容乔温现在这种视线的话，已经能够称得上“放肆”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不管男的女的，维娜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动手收拾人了。

不过，现在，介于情况有些特殊的缘故，她的双手虽然在不知不觉间缓缓捏紧了……但捏紧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不悦，更多的反而是因为紧张。

纤细的腰肢不自觉间挺直，修长的双腿不自觉绷紧，环绕在胸口前的双臂下意识搂得更加用力。

不知为何，在察觉到了乔温这一次的举动之后，原本还处于掌握了主动权一方的维娜……内心反而升起了些许自己正在接受某种“审判”的错觉。

——这个小鬼……现在到底在观察什么？在想什么？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浮现在维娜的脑海中，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与乔温之间的局势，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颠倒。

“那个…维娜姐。”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在书房中持续了片刻的安静，被一道听起来有些犹豫的声音打破。

在维娜愈发变得动摇的目光注视中，沉默了一小段时间的乔温终于开口了。

“……嗯。”

再度与“观察”完了自己后抬起脑袋后的乔温四目相对，维娜稍稍屏住呼吸，用力在嘴角边勾勒出了一抹“自然”的笑容：“什么事？”

在有些僵硬的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维娜那稍稍有些变得空白的大脑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跟眼前这个臭小鬼大眼瞪小眼。

“那个，你刚才不是在问我厄里莎和黛儿赫丽她们的事情吗？”

而另一边，明显注意到了眼前这维魔女大人的动摇，乔温先是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如此开口道：“那个……就和你刚才看到的一样，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诶？”

听到这句话，维娜脸上的神色顿时产生了片刻的茫然。

然后，在意识到乔温现在是在回答她刚刚问的那些话之后，她眨了眨眼睛，内心逐渐涌现出了些许错愕。

——这个小鬼…怎么回事？

不、虽然确实是自己在半分钟前主动问出了这句话，但是……明明刚才还用那么“下作”的视线盯着自己盯了那么久……为什么一开口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现在应该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吧？

此时此刻，尽管在听乔温的话后，维娜心里莫名的涌现出了一股仿佛某种东西堵塞一般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她却又同时产生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因为她总感觉，从乔温刚才投向自己的那份观察视线中，似乎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那种温暖的、能令人在一瞬间感到脑袋一片空白的情绪——

这个小鬼，大概……还是对自己没有那种感觉吧。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心里莫名的纠结了起来。

——好想知道……

——都快要分开了……真的好想知道这个小鬼到底是怎么样看待自己的……

——但是，如果答案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个答案……又怎么办？

脑海中，杂乱矛盾的思绪不断碰撞，维娜很纠结。

她也注意到，现在的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牛角尖里。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那种明明已经猜到结果是不好的，但却依然忍不住想要知道结果的矛盾处境。

“…是吗，阿尔和她们，是…朋友吗？”

与此同时，在脑海中思绪杂乱纷飞的时候，维娜现实中的唇角也微微动了动，以慢了半拍的梵音，对乔温做出了回应。

‘这个魔女，明明半分钟前还显得那么强势，结果现在已经迟钝到了连自己问的问题都不在乎了么…？’

另一边，将维娜脸上那有些呆滞的表情尽收眼底，乔温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只是稍稍皱了皱眉毛。

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到，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为什么反射弧会忽然变得这么长了。

现在，她大概正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些视线而感到纠结和动摇吧。

——虽然喜欢现在这种对自己很好很温柔的维娜，但并不存在那种喜欢。

这个，是乔温目前的真实想法。

而且，他也很清楚，这种一旦纠缠起来就容易理不清的东西，不管是对维娜来说，还是对自己来说，都需要尽快说清楚。

有点慌。

自从上辈子被刀了以后，再来到这边以后，乔温对于这种和异性有关的情绪……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他现在真心很想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眼前这位抱有某种注定只会白白浪费时间想法的魔女大人说清楚。

但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开不了口。

现在，乔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我是在担心说清楚之后……这位魔女大人感觉自己受到侮辱，然后恼羞成怒，当场像上辈子的那个女人一样把我也咔掉么？’

思索着自己犹豫的理由，乔温脑海中下意识便浮现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很快的，在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乔温便将之否决了。

他很确信，并不是这个原因。

到了现在，通过这几天里发生的种种事情，乔温几乎已经能够确信，即使自己在这里把事情说明白了，这位维娜大概率也不会伤害自己。

对于这样一个曾经在仓库门口，被自己一句话问得躲回了卧室里逃避现实的魔女大人，乔温甚至都已经能预判到，如果他自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维娜很可能也会像上次时一样，唰的一下就消失在自己面前，然后躲进卧室里自闭。

说不定如果受到的打击稍微大一点的话，还会再喝一点酒，甚至直接整个人坏掉……

‘……’

想到这里，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维娜曾经那醉酒之后、不管是行为和反应，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无助的模样，乔温莫名感觉胸口有些闷沉沉的。

‘有些难受啊，难不成……我就是因为潜意识里不想再看到她那副样子，所以现在才会犹豫要不要和她直接摊牌？’

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乔温双眼微微睁大，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我也并不仅仅只是把她当做好利用的工具姐姐……而是同样因为在乎她，所以才会迟疑？’

‘但是，我昨天的时候好像才主动跟她说过，要好好找个时间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而且现在再什么都瞒着她，总感觉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强了……’

在意识到了自己犹豫的原因之后，乔温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纠结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就不要主动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让她自个在哪里喜欢着，这也是为了她好。

但就在这一刻，在乔温意识到了自己迟疑的原因时，原本就讨厌这种麻烦事的他……脑海中竟是又顺势产生了这样的退缩念头。

——反正这位魔女大人又没有找自己主动找自己表明心意，自己这边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主动的拒绝她，继续保持新装，把她当做好用的工具人姐姐来相处不就好了么？

这样既不会自掘坟墓，也不算欺骗了她，又不会产生心理负担……多好。

——要知道，真物并不总是美好的，有些事情在坦白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就比如现在，双方这种还算不错的关系，一旦把话说明白了，那几乎就没了。

——对，如果不想让眼前这位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魔女大人经历“失恋”，然后自闭的话，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这也是为了她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类天生的拖延症外加劣根性的缘故，此时此刻，在这种“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都是为了她好”的想法苗头浮现在乔温脑海中之后，便迅速生根发芽，以一种相当惊人的速度蔓延了开来。

最终，就仿佛要将他的大脑完全占据一般。

乔温忽然想起，在他原来生活的世界里，似乎偶尔也会遇上喜欢把“这也是为了你好”的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家伙。

‘不过确实，有一说一，现在就算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在她还没开口以前，我这边也不该直接把话挑明，这大概会给她造成相当大的打击…但是，要是她一直不开口，难道我就这么一边享受着她的好意，一边这么吊着她么？那我不就成了那些明明不喜欢还特地留备胎的渣滓了么…这难不成也是为了她好？’

在这一刻，虽然有些不岔，但乔温自己已经判断出，现在最理智的选择，就是装傻。

——不要主动拒绝维娜，拖下去，这是为了她好。

这位魔女大人虽然平时很强势，但在这种事情上反而一般的女孩儿还要么出息。

只要自己这边想的话，完全可以继续维持现在这种舒适的状况很长一段时间，多棒

“……然而，我拒绝。”

不过就在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句轻微的低语声不受控制的从乔温嘴边漏出，他脑海中那些“不要主动拒绝维娜，这是为了她好”的念头也随之被他一扫而空。

“维娜姐，我这是为了你好，所以我就直说了。”

旋即，再度张了张嘴，乔温注视着眼前这位在听到自己声音后明显微微颤了一颤的魔女大人，一字一句，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我不喜欢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喜欢。”

“…诶？”

这一瞬间，伴随着乔温的话音落下，维娜脸上的表情在经过了短暂的迷茫之后，顿时变得无比僵硬了起来。

“维娜姐，请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而在见到这一幕后，乔温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心的冲动就仿佛开了闸的水坝一样，愈发强烈。

他直接放弃了原本计划观察维娜的反应和表情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开口的想法，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现在，此时此刻，就是这一份这一秒，循着这样一个契机，他决定像昨天自己所承诺的那样，直接把自己的想法都悉数告知这位魔女。

然后把那根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的旗帜拔掉。

“维娜姐，从十多年前，直到几天前为止，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一个危险的魔女来看待，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我每次和你相处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

“怎么说呢，虽然最近几天因为你的种种做法，我对你的想法产生了一些改变，但也差不多就是从‘危险的魔女’转变成了‘很好用的工具姐姐’来看待，仅仅只有这样而已。”

“所以，维娜姐，这就是我的结论，我并不喜欢你。”

“我想……维娜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对你说这些话。”

在短短半分钟内，犹如连珠炮一般将这番话说完之后，乔温才缓缓松了口气。

然后，略微把心脏提了起来。

说了……

自己说了哦！

没有任何掩饰、全部都说了哦！

‘古代说实话的忠臣比奸臣更容易出事，现在的我虽然谈不上忠不忠的……但大概就是类似的处境吧。’

这一刻，在一口气将憋在心里憋了老旧的话都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以后，乔温顿时感觉全身轻松多了，神清气爽。

当然，伴随着这股轻松感一同涌上脑海的……还有另一种相当矛盾的沉重感。

没了。

自从这番话从嘴边说出来以后，乔温就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位这几天里一直都对自己很好的完美工具人姐姐……大概是没了。

就如同那些只能在空气中短暂存在片刻的泡沫一样，消失了。

不过，乔温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异性，他并不打算遮遮掩掩。

凭自己的条件，乔温根本就不屑于保存备胎这种事情。

而且怎么说呢，他的价值观一向比较独特。

对于他来说，‘不要主动拒绝维娜，拖下去，这是为了她好’这样的结论，在他这里并不能行得通。

因为按照他的价值观，如今在察觉到了维娜对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后，那结论应该是‘要立刻拒绝维娜，不要拖，这是为了她好’。

维娜已经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在乔温看来，既然要为了她好，那就把事实告诉她，让她自己来做出判断和应对。

而且……乔温一直是个有自己原则的人。

在他一生中最讨厌的事情之中，“浪费时间”这件事，占了相当高的顺位。

有事说事，如果能直说，那就直接说出来——这是乔温的行动准则之一。

不管是故意浪费别人的时间，还是被别人浪费了自己的时间，乔温都很讨厌。

尤其是在这种已经确信维娜对自己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后，他更没有拖延下去的想法。

拖着干嘛，既浪费自己的时间，又浪费别人的时间。

‘再加上……和之前不同，现在我对于眼前这个魔女的了解程度已经相当高了，我能确定现在就算直说了以后，翻车的几率也很低。’

‘即使真的以极低的概率翻车了，恼羞成怒的维娜大概也不至于立刻杀掉我，我必然有时间通过印记离开这里。’

‘至于厄里莎那边……那个超级能干的家伙，已经靠自己做到了跟维娜达成协议的程度，更是用不着我来操心。’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我腰间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果然这次还是冲动了一点……’

此时此刻，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明显完全僵住、似乎被自己的主动坦白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的维娜，乔温脑海中思绪涌动。

姑且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他刚才的坦白，自然不单纯只是头脑一热，而是考虑过了后果才做出的决定。

不打算再骗这个魔女，

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遮遮掩掩，

不打算让自己的原则变得一文不值，

因此。在综合考虑了许多因素之后，乔温选择了和眼前这位魔女大人摊牌。

说实话，他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这位在感情方面明显十分脆弱和稚嫩的魔女大人，可能会因为自己这一番过于冷淡的说辞而被弄坏。

但是，他还是说了。

因为他从这位魔女大人的身上……看见了上辈子那个刀过自己的女人的影子。

对……其实乔温差不多已经意识到了，那个女人……大概也是因为和“喜欢”有关的原因，最后才忍不住杀掉自己的。

但是，那个女人和其他那些被乔温主动拔过旗的女孩不同，她比现在的维娜要隐藏得好多了，而且再加上两人当时确实是朋友关系的缘故，导致乔温一直抱着不想伤害朋友这样的想法，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事实。

而这样做的苦果，乔温已经亲身品尝过了。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上辈子的自己没能做到这种事，这第二世都已经过了十五年，再遇上同样的事情……自己总不可能一点成长都没有吧？

那还活着干嘛，浪费粮食？

人的成长，总是需要战胜过去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因此，这一次，乔温壮着胆子，抱着即使弄坏维娜，也要说出实话这样的想法，做出了和上一次时截然不同的选择。

而现在，他想说的，想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维娜自己了。

‘不过…总感觉不太妙啊，她的眼神好像已经死掉了，只是因为被摊牌就变成这样了？一来就是最坏结果？？她喜欢我这边的程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会达到这种地步的……？’

此时在乔温的观察中，眼前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因为他发现，此时的维娜尽管受到了比上次在仓库门口时还要大的打击，也依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一样逃回自己的卧室里，而是完全的僵在了原地

那双正倒映着乔温模样的漆黑双眸正在逐渐失去神采，脸上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原本环绕在胸前的双手垂落，指节捏得很紧很紧。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情绪即将失控的模样。

‘翻了翻了，翻车了翻车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眼角微微跳了一跳，毫不犹豫的启动了身上的印记。

【固有天赋6尝试运转中】

【即将启动银龙缪奇的传送印记……】

【印记启动失败。】

【因宿主过于脆弱，当前未达到固有天赋6的基础使用标准，启动时间延长，预计12分33秒后可成功启动，本次启动后固有天赋6消失。】

【倒计时，0小时12分32秒。】

【倒计时，0小时12分31秒。】

【倒计时……】

下一刻，伴随着一连窜来自系统的熟悉提示浮现在脑海中，乔温屏息凝神，开始思考起了如何度过这最关键的十二分钟。

虽然他觉得维娜即使坏掉了，应该也不会立刻就杀掉自己，但是……以这位魔女大人的性格，一顿苦之类的大概是免不了了。

“…阿尔。”

然而，就在乔温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维娜的声音便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耳边。

不知为何，这道声音里却并没有乔温预料之中的情绪崩坏……听起来意外的正常。

“…维娜姐？”

自然而然的，听到这句话的乔温脸上也浮现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再一次仔细观察起了眼前近在咫尺的这位魔女大人。

“那个，没事的…姐姐其实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的，阿尔你现在只是诚实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了而已，完全不用这么在意的……”

出乎乔温意料的是，这一刻，在从嘴边说出这番话的维娜……脸上的神色已经和几秒钟之前那情绪濒临崩坏的时候判若两人。

尽管脸庞看起来依然有些惨白，但那僵硬凝固的表情却已经一点一点的舒缓了下来。

与此同时，原本那看起来几乎快要完全失去神采的眼眸，不知为何又重新恢复了精神。

那漆黑的眼眸安静的注视着乔温，在这一刻，维娜看向他的目光之中，似乎除了大片大片的失落以外，还多出了些许别的东西。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满足？’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睛：‘虽然我不是自夸……但是，喜欢一个人却又被那个人当面拒绝了……这里面难道存在着什么值得满足的因素吗？’

“阿尔你，刚才说过了并不喜欢姐姐……是这样没错吧？”

就在这时，那听起来虽然动摇得相当厉害，但却依然十分清晰的声音也再度从维娜嘴边吐露，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嗯，说过了。”

听到这句话，乔温虽然脑海中升起了一丝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能像现在这样和姐姐说实话…真的，谢谢你……”

即使被乔温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了，维娜脸上的表情除了变得更加低落以外，依然保持着那看起来莫名让人有些心疼的笑容，这样继续用夹杂着些许希冀的目光注视着乔温：“但是……阿尔你刚才还说过，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你对姐姐的想法产生了一些改变……是这样没错吧？”

“…对，但是我那个时候也说过了，只是从“危险的魔女”转变成了“很好用的工具姐姐”来看待，仅仅只有这样，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某种虚假的亲情一样，那个，除此之外……完全没有那个方面的意思。”

听着维娜这样询问，乔温本以为是这位魔女大人误会了自己刚才话里的意思，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打算再稍微详细一点说清楚。

他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要断就需要断的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念想。

这对于双方来说，都好。

不过，在这样补充完了以后，他却看到维娜轻轻对自己摇了摇脑袋。

“…我知道的哦，阿尔现在对我没有任何喜欢的想法，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

就仿佛很清楚乔温想要说什么一样，在这样张了张嘴以后，维娜脸上那本就低落的神色也在这一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但是尽管如此，她的唇角边依然保持着一抹看起来相当勉强的微笑。

“……”

见到这一幕，意识到维娜并没有误会自己的意思后，乔温也沉默了下来。

然后，望着眼前这位即使还没开口便被自己主动拒绝了，然后还能依旧维持着情绪稳定，按捺住发怒冲动的魔女大人，他缓缓松了一口气，暂且停下了才刚刚开始倒计时的印记。

还好吧，事态并没有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

充其量……也就只是打碎了两人之间发展成某种关系的可能性罢了。

这也正是乔温想要的结果。

对，他并不喜欢维娜，现在这样早早说清楚，对两个人都好。

‘……’

不过，看着眼前这位魔女强自坚强起来的模样，乔温总感觉心里有些烦闷。

但不知为何，乔温隐约察觉到，和他之前预料之中的不同，这种烦闷的来源……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维娜失落无助的脸。

除此之外，他还从此时在自己胸口里萦绕着的烦闷感之中……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丝后悔。

‘…等一下？后悔？’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顿时稍稍睁大了眼睛，目光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诧异了起来：‘现在的结果正是我想要的，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会感到后悔？’

“阿尔。”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再度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啊？”

下意识眨了眨双眼，乔温再度将视线投向维娜。

然后，他便迎上了维娜那一抹令他感到相当疑惑的、似乎夹杂着某种孤注一掷信念的视线。

“现在……我们来试着确认一下吧。”

和乔温四目相对，维娜脸上的表情虽然充满了动摇和不安，但却依然毫不退让的注视着乔温，注视着眼前这个刚刚才丝毫不留情面拒绝了自己的家伙。

“…确认？可以是可以，不过维娜姐你具体指的是确认什么？”

不过，在听到维娜这句话后，乔温却是一头雾水。

“是呢……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确认阿尔有没有对自己和姐姐说谎吧？”

对于乔温的疑惑，重新整理好了情绪的维娜轻轻揉了揉眼角，然后稍稍偏过脑袋，如此回答道。

“…说谎？等一下，维娜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刚才已经超认真了。”

听到维娜这番有些奇怪的话，乔温愣了一愣，然后才微微皱起眉毛，开口道：“维娜姐，你可能不知道，刚才我和你坦白这些事的时候……攒了多大的勇气，这种情况下，我并不会说谎。”

注视着眼前这个似乎还抱有一丝丝不切实际期望的魔女，乔温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觉得自己刚才在坦白的时候……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甚至连这些年与这位魔女相处的心路历程都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为什么维娜还会认为自己在说谎？

想到这里，乔温默默叹了口气，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才攒够的勇气都被浪费了的感觉。

“我知道的，阿尔现在大概很确定自己并不喜欢姐姐的……是这样对吧？”

然而，维娜就仿佛知道乔温在想什么一样，仅仅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他：“其实姐姐也是直到这几天之前，才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所以……阿尔说不定也存在着同样的情况呢……？”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维娜嘴边是这样说的，但连她自己都很清楚，“阿尔”绝对不可能和她一样存在着相同的情况。

因为在过去的那十五年间，和一直都被迁就着的她自己不同，“阿尔”是毫无疑问的受害者，如果不算上这几天的相处时间，那么他内心对自己的想法，大概就只有怨恨和失望。

维娜很清楚这一点。

也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刚才在当面被“阿尔”如此直白的摊牌之后，她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产生了天塌下来的感觉。

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就以这样的形势为两人之间的相处画上句号，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几秒钟前的自己真的因为情绪失控而做出了什么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没有丝毫挽回余地了。

她忍耐着，不断忍耐着转身逃回卧室里的冲动，不断尝试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转换自己的思维模式。

最终，她确实做到了。

换个角度来向，他不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他、今后也想和他待在一起这两件事之间……难道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并没有。

不仅如此……在被突如其来的摊牌之后，维娜所感受到的，并不止有绝望。

这个小鬼……终于肯自己说出来了。

终于肯主动鼓起勇气，把对自己的不满从嘴里说出来了。

虽然还没有达到“骂”的程度，但现在的维娜已经相当满足了，因为正是因此，她反而看到了“希望”。

一个能让两人之间真正拉近距离，一点一点填补隔阂的“希望”。

而且，在经历了刚才那短暂的绝望后，她所抓住的“希望”，并不仅仅只有“坦诚”这一点。

——改变。

刚才，她很清楚的从这个小鬼的嘴边听到“改变”这两个字。

——虽然最近几天因为你的种种做法，我对你的想法产生了一些改变，但是……

这是刚才这个小鬼拒绝自己时从嘴边说出的原话。

也正是因为在注意到这句话之后，她才得以在即将崩溃的边缘……重新攥住了希望。

还没有结束。

虽然完全没想到这个平时总是十分迁就、甚至照顾自己的家伙在意识到自己这边的心意之后……会这么果断的拒绝自己，但是……维娜并不打算就这样让一切结束。

而且……她已经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怎么做了。

——亲生弟弟阿尔的事。

——天使厄里莎的事。

——离开小屋的事。

——教导魔法的事。

——熬夜做药的事。

等等……

维娜已经意识到，在这几天里，就在“阿尔”回家之后的这短短几天里，她和“阿尔”之间发生的故事，无论是重要的程度，还是印象的深刻程度，都已经足以和之前那十五年的总和相提并论。

换句话说，也正是因为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才会让“阿尔”这十五年来对自己积累的负面印象在短时间内产生改变。

是的，就像乔温刚刚确信了维娜对自己并不单单只是当做弟弟看待以后，现在的维娜也同样从他亲口说的话里确认了一件对她自己来说相当重要的事。

——这个小鬼对她的印象只因为这短短几天里就发生了改变。

是的，仅仅几天，就做到了这样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既然印象能够扭转，既然感情能够因为印象的改写而发生变化，那么……现在就来做一些让这个小鬼印象更加深刻的事情吧。

要那种深刻到让他每时每刻的脑袋里都会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比如……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维娜很确信，这个小鬼在这一方面，毫无疑问的是一片空白。

这种东西并不需要用逻辑来推理，而是她的直觉，是她那种隐隐约约能分辨出同类的直觉。

现在，借着“确认真实想法”的幌子，主动靠近这个臭小鬼，用那种炙热到能让他那狡猾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让他忘了呼吸，变得只记得自己的亲吻，在他身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如果…如果那样还不够的话，那…就再更进一步……

这一刻，维娜已经十分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了抓住眼前这个小鬼，自己大概什么都会做。

“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姐姐会努力在实践中学习并且进步的。”

思及至此，维娜收回了思绪，用愈发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乔温。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维娜小小的吸了口气，她注视着眼前似乎相当警惕的乔温，苍白的脸颊上悄然攀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红霞。

“不……等等维娜姐？什么经验？什么实践学习进步？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另一边，不知为何，在听到了维娜那种意义不明的“确认”以后，乔温的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丝名为“慌”的情绪。

他并不知道维娜现在想做什么。

但他就是莫名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慌，因为他发现，原本还抱着可能会弄坏维娜而摊牌的自己，现在反而又成了反过来的一方。

‘不不不，冷静，冷静，我已经成长了，现在我已经不会……也不需要再那么唯唯诺诺了，我必须要冷静……’

乔温不断在脑海中重复安慰着自己，试图平复自己的心境。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原本就近在咫尺的维娜轻轻上前一步，伴随着两人的胸口提前触碰到一起……乔温的腿顿时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要逃跑？”

见到这一幕，唇角那原本还有些勉强的笑容逐渐发生变化，维娜那已然变得有些上扬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阿尔不是说自己超认真的，并不会撒谎吗？为什么现在要后退？”

“啊，难道是心虚了吗？”

“不、怎么可能，主要是维娜姐你现在的反应有些不正常。”

心里的警惕愈发浓郁，乔温一步一步后退着，注视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维娜，他脸上原本还能勉强绷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绷不住了。

因为他总感觉，现在这个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的维魔女……似乎比刚才那个即将坏掉的时候还要吓人得多。

“什么叫做不正常，不是说了吗？只要先让姐姐确认一下，稍微确认一下就足够了。”

注视着眼前和刚才拒绝自己时表现完全不同，一再后退的乔温，维娜唇角的笑意愈发美艳。

她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在花了一点小小的功夫后，便轻轻松松将乔温堵在了书房内的一处墙角。

“等一下、维娜姐…？？”

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围墙上，即便隔着一件底衫，但乔温的后背依然感受到了一丝从墙壁上传来的冷意。

不过，此时对乔温来说，这点冷意和眼前的魔女相比起来，微不足道。

啪嗒。

下一刻，乔温感觉那双冰凉的手已经捧住了自己的脸，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当然，与此同时一并传来的，还有着一股让乔温难以动弹的力道。

不光是被捧着的脑袋，在这一瞬间，乔温甚至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跟被冻住了一样，完全定住了。

“阿尔，如果觉得讨厌的话……就推开姐姐吧。”

耳畔再度传来维娜的声音。

然后……伴随着视野中那张漂亮的脸逐渐靠近，乔温脸上表情凝固，一点一点的瞪大了眼睛。

第080章：亲了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阿尔，如果觉得讨厌的话……就推开姐姐吧。”

耳边虽然还在萦绕着维娜这样的声音，但是……乔温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因为他发现……在这位魔女伸出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以后，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不仅仅是脑袋，全身都跟灌了铅一样，重的可怕。

“……”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在乔温眼睁睁的注视着维娜的脸颊与自己拉近，脑海中差不多已经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之后，他却注意到……眼前这位魔女，并没有亲上自己。

那一抹温润的嘴唇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

意识到这一点，在短短几公分的距离下与维娜四目相对之后，乔温倒是稍稍愣了一愣。

虽然不知道这个魔女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不过，在注意到那捧在自己脸颊上的双手已经稍稍失去了力道，注意到自己的脑袋已经能够小幅度的进行活动以后，乔温的心里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那个天使……是阿尔通过英灵召唤这种仪式，带到这边的世界里来的吧？”

下一刻，伴随着那一抹温润的唇角微微张开，乔温的耳畔忽然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

尽管并不是很清楚维娜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但是，在和维娜四目相接后，乔温最终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呢……原来如此，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

而另一边，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维娜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不过在见到乔温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对自己点头之后，维娜的唇角边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说实话，如果等会儿‘确认’的途中被打扰了，姐姐会很困扰的。”

“…打扰？”

不过，虽然维娜这样说了，但是乔温却是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一头雾水。

“阿尔不知道吗？一般来说，召唤的一方和被召唤过来的英灵之间，因为召唤契约的存在，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对方的位置，顺便同步对方的感受。”

将乔温那明显有些迷茫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的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些许思索之色，在斟酌了一下语言用词之后，她才继续耐心的给乔温解释了起来：“不……与其说是同步对方的感受，反倒不如说是按照某种比例将另一方的感受分出一部分传递到另一方身上，比如说触感，比如说痛苦……”

“当初创造出这个召唤法阵的人，大概是想以这种不宽不紧的联系方式，来潜移默化的促进加深召唤方和被召唤方之间的合作关系。”

一边这样说着，维娜一边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也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好整以暇的注视起了眼前这个不知道偷偷摸摸攒了多久材料的小鬼：“姐姐记得这间书房里应该存了好几本和召唤阵有关的书……不过现在看来，阿尔看的那本召唤书里，并没有特地提到这件事呢？”

在这一刻，维娜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意识到……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必要特地和眼前这个小鬼解释这件事。

要是担心在途中被打断的话，她大可在乔温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动用一些神力因子暂时屏蔽掉两人之间的共感，这就足够了。

不过……她最终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这在这一刻，维娜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道影子。

那个天使的影子。

那个天使，在昨天凌晨时主动弄晕这个了小鬼，然后还打算冒着危险来见自己的那一幕……此时正在维娜的脑海里悄然浮现着。

不知为何，在想起这件事以后，她的心里也莫名浮现出了一种打算“堂堂正正”的想法。

“……”

呼吸一窒，在听到维娜这样主动提了一句以后，乔温的脸上的神色顿时怔了一怔。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想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为什么之前好几次自己在刚刚被袭击之后不久，那个棉被天使就会火急火燎的赶到现场来救自己了。

感情就是因为这个“共感”的缘故？

但是……既然有共感存在的话，为什么自己这边除了单纯能大致察觉到那个棉被天使的位置以外……一直没有产生诸如共感之类的情况？

“阿尔之所以没有产生共感现象……大概是因为那个天使单方面的把你这边屏蔽了吧。”

就在这时，维娜的声音也适时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然后就在下一刻，一道连维娜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的话，也随之从她的唇角边漏了出来。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没有提前关掉共感，大概在召唤成立的那一瞬间，你就会和她一样腹部产生麻木感，然后更进一步产生那种连麻木感都能够穿透的剧痛，到时候，你整个人的精神也会因为共感的存在，和那个天使一样体验到暗物质侵蚀后产生的副作用，更近一步受到相当严重的精神创伤。”

“直白一点来说，那个天使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会特地单方面关掉共感，选择自己一个人闷在角落里受苦。”

——哈……为什么我要在背地里对这个小鬼说那个天使的好话？

“阿尔呢？现在的你虽然已经能吸收和储备魔力了，但是暂时还做不到靠自己关掉‘共感’，如果你想的话，姐姐可以帮你。”

此时此刻，在当着乔温的面，主动将那个天使的事情这样告诉这个小鬼之后，维娜也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多嘴的做法有些无语。

不过，即使在说完这番话，注意到了乔温脸上的神色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明显是在脑袋里思考起了那个天使的事情之后，她的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却并没有产生太多诸如后悔之类的情绪。

虽然她很担心之后刚刚开始对这个小鬼做某件事的时候，就因为“共感”而被差距到异样赶过来的天使打断，但是……她现在就是想这样做。

心里莫名有种不这样做反而会输掉某些东西的感觉。

因此，维娜决定把有关“共感”的事情告诉这个小鬼，然后再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关掉“共感”。

当然，就算这个小鬼最终选择了不关掉“共感”，维娜也依然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亲下去。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既定事实。

眼前这个小鬼自己的选择，也仅仅只是取决于待会儿“确认感情”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没有关掉“共感”而被打断罢了。

平心而论，维娜当然希望这个小鬼主动选择关掉“共感”。

这代表她之后能够好好不受打扰的“确认”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有更大的把握在这个小鬼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但是……她也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

有的时候，一件事如果做得多了，反而可能会引起对方的厌烦。

就一如她曾经自己还是个人类时，冷着脸拒绝那些锲而不舍的异性时一样。

老实说，虽然现在已经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了，但是维娜心里并没有产生“只要能抱着这个小鬼亲上很长一段时间就能让他喜欢上自己”的这种自信。

完全一点自信都没有。

相反，现在光是努力忍耐着不从这个刚刚才拒绝了自己的小鬼面前主动逃走这件事……就已经是她的全力了。

至于等下会做的事情，充其量也就仅仅只是她最后的挣扎罢了……

“…那个，维娜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的声音再度传到了维娜的耳边。

“…嗯。”

极近的距离下，维娜小小的咽了口唾沫，安静的注视着乔温。

“请帮我，让我这边也关掉跟厄里莎的共感吧。”

然后，就在维娜的目光中，乔温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犹豫，很干脆的这样开口道。

此时此刻，乔温脑海里的思路很清晰。

他知道，以那个棉被天使现在的状况，就算通过“共感”感觉到了自己有危险，也不适合再做些什么。

毕竟，连本源都炸成那副模样了，乔温还真舍不得那个性格急躁的棉被天使再因为自己去拼命了。

上次算是运气好，本源还没碎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但运气并不会每次都眷顾她。

而且，最关键的是，要是那个天使再出了什么事，那以后谁来送他乔温回家？那他决定去参加远征赚取材料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他觉得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先养伤比较好。

“共感”这种东西，能关掉就关掉吧。

“…真的吗？阿尔你愿意关掉吗？”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之后，眼前的这位魔女打人反倒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用看起来相当惊讶的视线盯住了他。

“嗯，没事，请帮我关掉吧。”

在维娜的目光中，将脑海中那个棉被天使的身影稍稍挥去，乔温再度点了点头。

“…嗯。”

不过就在下一刻，伴随着点点神力因子在视野中一晃而过，乔温甚至还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维娜那听起来明显变得有些上扬的声音便再度传到了他的耳畔：“已经关掉了哦。”

“哦、哦……谢谢维娜姐。”

闻言，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虽然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这维娜为什么忽然这么积极”的疑惑，但他很老实的表达了谢意。

“不会的，姐姐也很高兴阿尔能这样选择。”

然而，就在乔温那表示感谢的话音刚刚落下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原本已经能够稍稍动弹些许的身体……又再一次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等一下……？说起来，我刚才好像在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和那个棉被天使之间的共感给吸引过去了，现在仔细想一想，这维娜原先把我堵到这个墙角里来，是打算对我做什么来着……？’

只一瞬间，回过神来的乔温便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像有些不妙。

“那么……既然最后的障碍已经除掉了，那就让我们继续来‘确认’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乔温浑身绷紧，脑海中浮现出了些许不太妙的感觉之后，维娜那听起来已然重新变得轻松了许多的声音……便再度传到了他的耳畔：“确认一下阿尔到底有没有对自己说谎。”

“维娜姐…那个，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说的‘确认’…具体是怎么个确认法？”

这一刻，胸口又一次传来了柔软的抵触感，乔温那隐隐约约变得有些僵硬的视线再度迎上了维娜柔和的目光，虽然感觉后背凉嗖嗖的，但他还是勉强在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为什么……维娜姐你做这种确认，还需要把我的身体完全控制住？还有刚才为什么会主动把脸的距离拉得那么近……？”

“并没有控制住阿尔哦？你的嘴巴不是还能说话吗？”

然而，在乔温这样发出疑问之后，他所迎来的，仅仅只是维娜那表面看起来还算从容，但却又莫名夹杂着一种“豁出去了”的视线。

“没事的，如果害怕的话……阿尔可以先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姐姐就好了。”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话从维娜嘴边吐露，两人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再度开始拉近。

“如果觉得讨厌的话……就用力推开我吧。”

最终，伴随着这样一到完全不契合实际的话在乔温的耳畔传来，他整个人便完完全全的僵在了原地。

碰到了。

嘴巴、碰到了。

……

……

同一时间。

利塞壬，主城，圣殿。

阳光高照。

埃尔西娅正安静的待在圣殿之中。

此时，和昨天凌晨时相比，在这座大殿里聚集了几乎所有的在职人员。

包括本来应该轮换休假的在职人员，也都因为某件事的发生而“自发”跑到了大殿中来，直接就使得殿内本就人来人往的状况也随之加重了许多。

甚至已经变得有些拥堵。

但是，此刻的埃尔西娅……却完全没有余裕来注意这种小事。

她的目光，正目不转睛的停留在手里的一张“现场投影”来。

这是在数个小时前，圣盾的盾灵通过现场投影，将靠近“未知区域”那边边境的景象刻录出来后交给她的东西。

那个时候正值凌晨，埃尔西娅也通过过往的远征记录中，提前知道了那些会在远征开启前冒出来的、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吓到精神失常的“发疯国民”，并在边境安排了可靠的战士进行拦截。

现在，那些受到了某种惊吓而变得精神失常的国民，都已经被那些战士悉数镇压了。

并没有任何一个人钻进那片“未知区域”里。

虽然后面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但是，根据过往历史上的记载，这种现象的产生是间断性的。

换句话来说，只要每一次提前做好防范，那么至少在这一点上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也不会发生有国民自己冲到危险的“未知区域”里去白给的情况。

但是……尽管这一次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一切都按正常的计划完成了……可埃尔西娅的心情反而越发糟糕了起来。

不……不光是她，此时此刻，萦绕在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都明显要比昨天凌晨的时候更加凝重。

因为就在凌晨的时候，这座大殿里的所有人都通过圣盾盾灵在大殿的上空所投影的“现场影响”，看见了投影里的“那个”东西。

那个并未在过往的历史中记载出现过的……一个看起来四肢扭曲，全身黑雾缠绕，一直在未知区域的边缘不断爬行游荡着，看起来像极了某种“人”一样的东西。

在当时，通过圣盾的即时投影，不光是那些守在边境的战士们，连同埃尔西娅在内的一众圣殿在职人员也都确确实实注意到了那个怪物的存在。

并不是什么错觉。

那仅仅隔着投影观察，就仿佛能让人产生近乎本能恐惧的……某个危险到了极点的东西，此刻确实就存在于那片未知区域里。

‘这个东西……难道就是匹斯可皇帝一直在担忧着的……存在于未知区域里的真正危险……’

此时此刻，埃尔西娅盯着手里那张“现场投影”，盯着投影中那不久前层在未知区域的边缘徘徊着的“人”，眉毛紧紧蹙在一起，若有所思。

‘现在看来，利塞壬历代的十六次远征，除了打算要赶走那些犹如寄生虫一样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神祇以外，真正的意义……难道就是要对付这个东西么……？’

驻足于大殿的正中央，埃尔西娅注视着忙碌的众人，心里思绪万千。

从很早以前开始，还未成圣子，还未曾知晓内幕之前，她就已经意识到，让这个利塞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如此之执着于远征的原因……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驱逐这片大陆上的某些寄生虫。

肯定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在万年之前的那个初代皇帝，肯定已经发现了什么。

所以他才会在整个利塞壬中……留下了远征至上的传统。

而如今，在成为圣子之后，作为这次远征的筹备者，她当然已经知道了远征的真正含义。

那就是要倾尽一起可能性，将两柄圣器的圣火传递到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撩尽这片大陆。

只有让圣火燎尽这片大陆，圣器才能不仅仅拘束于利塞壬这片小小的国土，而是与整片大陆相连接，发挥出最大的威能。

也只有达到这种程度，圣器大概才能达到对那个怪物造成威胁的规模。

从一开始，整个利塞壬远征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在那个怪物真正降临之前，将圣器的威能补充到极限，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处理掉那个一旦真正完成降临，就会让这个世界陷入绝望的怪物。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远大的理想，也并不是以这片大陆的守护者自居。

——这个世界的心脏正在被某种东西一点一点渗透侵蚀，这个世界的外壳正在被外来的寄生虫不断蚕食剥削。

——肮脏的东西需要得到净化，丑陋的寄生虫则需要得到审判。

这是利塞壬的代皇帝曾经说过的原话。

而促使当时的匹斯可构思出通过远征来实现这件事的……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理由。

真的只是一个单纯到了极点的理由。

他想好好保护好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国家。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整个大陆都崇尚神明的时代，利塞壬的初代皇帝注意到了笼罩在当时那个年代中的巨大谎言。

——这片大陆并不像那些神祇所说的那样富饶美丽，它已经被某种诡异的东西污染了，整个大地的活力正在逐年降低。

——这片大陆上的那些神祇并不善良，他们满嘴谎言，打着庇护的名义，将这片大陆上的原住民当做肥美的羊羔，不断欺骗，不断索取着他们的祈愿与信仰。

除了一小部分偶然流浪到这里的神祇以外，绝大多数神祇来到这片大陆的初衷，都仅仅只是将这个没有本土神祇坐镇的世界当做一处长满韭菜的农田。

他们曾经都是丧家之犬，他们都害怕着那个正在渗透这个世界的某个怪物，因此，在这个世界里肆意掠夺的同事，他们从未产生过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守护这里的念头，只想着在那个怪物降临之前，好好在这片大陆上搜刮一通，然后前去寻找下一个能让他们继续苟且的世界，与肮脏的寄生虫无异——

而就在这近万年里，作为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向高高在上的神祇举起兵刃、向神明展露獠牙的势力，利塞壬至今依然在挣扎着。

尤其是对利塞壬来说极其关键的远征。

在无数外来神祇的间接干扰下，在无数被那些寄生虫们洗脑的信徒阻碍下，利塞壬足足十六场拼尽全力的远征，所换来的结果，仅仅只是让那片“未知区域”从刚开始的3%，一路近乎毫无阻碍的扩张到了如今快要接近30%的地步。

那些不愿直面圣枪锋芒的神祇，一直都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挠着利塞壬的远征。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圣器真正的连通了这片大陆，先不说能不能在和那个怪物的对垒中取得些许成效，首先会被赶出这片大陆的……便是他们这些自己。

而现在，托那些神祇大人的福，那个东西……已经来了。

近一万年的努力，足足十六次远征，利塞壬依然未能阻止那个“怪物”降临的脚步。

此时此刻，和大殿之中其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怪物”真面目的在职人员不同，埃尔西娅在和“埃里莎”邂逅之后，早就已经隐约知道了那个东西的本质。

不过……虽然知道是知道，但直到昨天晚上为止，她也才仅仅只是第一次见到实体。

那个怪物，那个仿佛象征着世界末日，只会给周围的一切带来绝望的怪物，已经确确实实的来到了这个世界里。

在如今，伴随着“未知区域”的不断扩散，经过了近万年的拓展和蔓延，已经笼罩了整片大陆接近百分之三十的面积之后，那个怪物……已经达到了最基本的降临条件，足以在“未知区域”里显露身形，并且开始活动了。

埃尔西娅有种预感，再过不久，当这个世界再被侵蚀得更加严重一些之后，那个怪物的活动范围……大概就会变得不再拘束于那些笼罩着“未知区域”的黑雾，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降临到这片大陆了。

“……埃尔西娅大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座圣殿中，一个收到了某种通讯的在职人员脸色难看，小跑着离开座位赶到了埃尔西娅的面前。

“不行了，就在刚才，我们第一批尝试派去进入那片未知区域里探索的几个人员……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络。”

在这一刻，伴随着这位在职人员跑到埃尔西娅面前张口汇报了之后，本就算得上安静的大殿，徒然完全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埃尔西娅。

“…有没得到什么情报？那个怪物…现在真的就在那片未知区域里活动么？”

而听到这一汇报之后，埃尔西娅面不改色，这样开口询问道。

“…非常抱歉，并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情报，第一批的几个探索人员自从一个多小时前进入了那片区域之后，到现在为止都未曾有过音讯，现在已经超过了预定回归的半个小时，我们这边都没有得到任何情报。”

被这样问道，在职人员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相当僵硬。

很显然，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他已经意识到，那一批探索人员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

听到这样的结论，埃尔西娅沉默了下来，仅仅只是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

说实话，对于这样坏到极点的结果……她其实也算得上做好了心理准备。

近万年以来，“未知区域”本身就是一片相当危险的地方。

平时弥漫在那片区域里的黑雾虽然很淡，但本身就带有着一种十分强烈的侵蚀性，无论是通过魔法探索还是强行用肉体进去探索……难度都高得可怕。

如果一个没有魔力护盾的人进去，大概转眼之间就会被黑雾侵蚀殆尽，完全变成另一种东西，不成人样。

而在那片区域之中，真正危险的……原本就不止黑雾这一点。

坦白来说，自从上一次远征结束以后，这数百年来，利塞壬为了前往那片“沃土”中寻找稀有资源来充实国库，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

但尽管如此，利塞壬也依然未曾停止过这种拿生命来交换资源的行为。

因为不管是当初获取两柄圣器整合帝国的初代皇帝，还是现在正在组织远征的埃尔西娅都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那片“沃土”，是这片大陆最后的希望。

因为利塞壬远征的资源，绝大部分都是冒着极大风险去那片“沃土”里收集回来的。

如果没有那片“沃土”，单单凭借圣火对于资源的消耗程度，别说几百年，利塞壬甚至要数千年才有可能凑够一次远征时所需要的资源。

虽然没有具体的定论，但时至今日，埃尔西娅几乎百分之九十能够确定，这个世界的心脏就埋藏在那片“沃土”的下方。

因为这个世界的心脏正在遭受着某种东西的污染，所以这片大陆上的土地正在一点一点失去活力，每年产出的稀有灵药和材料都在不断减少。

而在这其中，被污染的“未知区域”之所以能一反常态的高产稀有灵药和材料，变成一方危险与收获并存的“沃土”，其原因，很可能就是原本位于在那片区域附近的“世界心脏”正因为污染而变得一点一点变得支离破碎，从那其中溢散出来的一丝丝养分……在潜移默化中将未知区域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在那个怪物已经以某种形式奖励拿到了那片“沃土”之中后，利塞壬要想再进入那片沃土冒险获取资源……成功率几乎被压缩到了为零。

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那个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怪物……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再给利塞壬积攒资源的机会。

换句话来说，在帝国建立一万年以后的今天，如今的第十七次远征，大概就是利塞壬最后的放手一搏了。

一切的一切，都会在不久之后盖棺定论。

“…让第二批准备探索的小队都先回来吧，不要再靠近那片区域了，那个怪物并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处理的东西。”

思及至此，埃尔西娅默默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紧绷着，重新看向眼前的在职人员：“…大概，不仅仅只是我们，现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处理那个怪物。”

“请、请等一下埃尔西娅大人，这既要撤回来了么……？如果……如果那头怪物从今往后都一直徘徊在那片区域里面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再进去探索资源了啊！”

在听到埃尔西娅这样说完后，在职人员愣了一愣，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开口道：“这样一来，这次远征之后，我们利塞壬的下一场远征也需要筹备的时间……至少会翻上好几倍……而那个时候，按照那些黑雾如今的蔓延速度来看，我们的领土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笼罩，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筹备下一场远征了……”

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在职人员的声音也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尖锐了起来。

伴随着这样的一句话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几乎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此时身处这座大殿里的人，作为在圣殿里工作的一员，他们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一旦这次远征失败了，那么这片大陆几乎就没救了，会彻底成为那个怪物和一群寄生虫狂欢的舞台。

而整个利塞壬近万年来的坚持，无数人的奉献……也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知道，所以呢？”

然而，埃尔西娅仅仅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目光冷淡的注视着眼前的在职人员：“现在已经确认了那个怪物就在那个区域里面，你是想让我再派人进去送死？是这样吗？”

“……”

在被埃尔西娅的视线锁定之后，那名原本情绪还有些失控的在职人员徒然一愣，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僵住。

“你们也是…这么大惊小怪作什么？你们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次失败了还会再有下一次的错觉？”

将视线从在职人员身上移开，埃尔西娅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到了极点的神色，平静的环顾四周：“这次就是最后的远征了，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能听明白我的话吗？”

在埃尔西娅略微展现出了强势的一面后，整个圣殿中便随之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然后，在又经过了一两秒之后，众多在职人员才仿佛回过了神来一样，连忙点头。

“……是的！”

“我们早就明白了！”

“埃尔西娅大人说得对——！这次远征只有进没有退！哪个怂货再敢有侥幸心理，我特么的一脚踹死他。”

……

“我说啊，虽然历史上的远征就没成功过，但是这次我倒是希望你们能稍微有点信心。”

察觉到大殿中的气氛发生变化，埃尔西娅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缓缓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开口道：“现在就绝望还太早了，和以往历届的远征不同，这次我们这边一次性多出了两名幼神，通过她们之前的表现，我对这次的远征信心姑且是很充足的……希望你们在远征开始之后，别再让我看到这种没出息的样子，明白了吗？”

“明白…！”

得到大厅中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应后，埃尔西娅也懒得再管这群人到底有多少是装模作样装出来的，她缓缓叹了口气，逐步走出了圣殿。

现在……在确认了那个怪物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降临，直接封死了利塞壬绝大部分后续补给资源的途径之后，圣殿这边反而暂时没有了需要她操心的事情。

如今，唯一需要尽全力做好的……唯独之后的远征一项罢了。

她很清楚，这一次的远征，不仅仅是利塞壬最后的转折点，同时……大概也是这片大陆最后的转折点。

“那两个人……希望我这次的赌注没有赌错……”

脑海中短暂的闪过了黛儿和赫丽的脸，离开圣殿的埃尔西娅深吸了一口气，独自走在街道上。

数分钟后，伴随着街道上的人影愈发稀少，她已经来到了一片墓地的入口之前。

这里是整个利塞壬的主城之中……唯一的一处墓地。

而能葬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在过往万年之中，对利塞壬做出了种种贡献的人类。

“埃尔西娅大人。”

在注意到了埃尔西娅之后，墓地入口处的守墓人顿时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右手按住胸口，缓缓向她鞠了一躬。

“……”

对守墓人点了点头，旋即，埃尔西娅便毫无阻碍的走进了这片墓园。

在进入墓园之后，埃尔西娅并没有过多停留和迟疑，而径直走到了一处位于墓园角落里的墓碑前，缓缓站定。

——埃萨克。

——第十五届利塞壬远征殉职人员之墓。

目光停留在墓碑上面所刻的字符上，埃尔西娅抬起双手拍了拍脸，脸颊上扯出一抹与以往那惯例般优雅笑容截然不同的表情：“…爷爷，你走了以后，现在的情况简直糟透了，已经快到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但是，我…会成功的。”

一边这样说着，埃尔西娅一边揉了揉眼睛。

渐渐地，那副从容优雅的表情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脸上。

然后，她注视着墓碑上那一席正装的中年男性，用力一扯嘴角，露出一抹平静的微笑：“不管需要付出什么……我都会让它成功的。”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房间里很安静。

仅仅只剩下了挂钟钟摆来回摇动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就在挂钟的旁边，就在距离房门很近的一处角落里，乔温正在经历着一场令他刻骨铭心的遭遇。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

女人正微微闭着眼睛。

无法呼吸。

至少……无法用嘴巴呼吸。

“……”

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感受着从在唇角传来的、那一抹温润到了极点的触感，乔温整个愣在原地，脸上布满了迷茫，不知所措。

没了。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完全丧失了概念，在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乔温那原本因为初次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刺激，而产生了短暂宕机的大脑重新启动。

然后，注视着身前这位与自己的距离已经变为零的魔女，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某个重要的东西，某个能被称之为梦想的东西……没了。

仔细保存了几十年，原本还准备寻找一位超高人气的清纯人设女主角，将自己的第一次接吻全国放送的梦想……没了。

不、怎么说呢。

虽然乔温认为对于自己来说，第一次亲的对象是谁并不是很重要，甚至他自从在被刀了之后根本就没有再考虑过这种事情，但是……不带这样的吧？

尽管维娜很漂亮，自己现在也不讨厌她……但是，这种东西，也太奇怪了。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确认”？

这家伙，到底打算用这种方式来“确认”什么……？

‘…还有，这家伙……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

正当乔温脑海中思绪杂乱的时候，他却忽然注意到，虽然在和眼前这位魔女大人的距离变为零已经过了不知多久，但是……除了嘴唇上一直能感受到温润的触感以外，并没有再产生任何别的情况。

不管是他，还是魔女……都正安安静静的保持着“木头人”一样的姿势。

‘等一下……？该不会，这个家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旋即浮现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他想起了这个魔女刚才说的那句话。

——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姐姐会努力在实践中学习并且进步的。

‘从现在看来，没什么经验的，好像并不止我一个人……’

下一刻，就在乔温注视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正紧紧闭着眼睛，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的魔女，脑海中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嗯…”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轻微的呢喃声，乔温忽然感觉到唇角的触感离开了。

鼻尖能嗅到的香味稍稍变得淡了一点。

“……”

在唇角分开后，维娜才重新睁开了双眼，嘴边微微喘息着，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红霞。

显而易见的是，作为刚才的主导者，她要比乔温的紧张得多。

但是，纵使如此，此时她那双漆黑的双眸看起来柔和到了极点，仅仅只是一言不发，安静的注视着乔温。

“…不、不行的，维娜姐，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而在从正面迎上了这份视线之后，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相当僵硬。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从维娜的视线中，他当然已经知道这位魔女大人想要问他什么。

但是……答案是“NO”。

虽然乔温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了，但很显然，那只是单纯因为被漂亮的异性强吻之后的正常反应罢了。

并不是那种能让人大脑一片空白的情绪。

“看来……印象的深刻程度还不够呢？”

然而，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刚才主动用目光询问乔温的维娜仅仅只是抿了抿嘴唇，微微笑了一笑。

似乎……她本身就并没有想要从乔温的话里得到答案的意思。

那霜纯净的眼眸中，倒映着乔温那似乎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已经产生了片刻犹豫的脸，维娜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很简单。

她只是继续像刚才那样牢牢捧住乔温的脸，然后毫不犹豫的，再度将脸颊凑近——

嗒、嗒、嗒——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乔温双眼因为受到了某种惊吓而徒然睁大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了书房外面传来的些许动静。

那听起来像是靴子踩在地板上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由于不远处书房门并没有关上的缘故，乔温很清晰的听见了那一阵脚步声。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他明显感觉到那阵脚步声，正距离自己所在的书房越来越近——

————

那个，好久不见，大家晚上好

怎么说呢，稍微汇报一下近况，最近因为耳鸣的缘故，这几天码字状态差得离谱，思维严重受阻，有的时候差不多都吵到了连我自己都不想打开电脑的程度

能坚持下来，连我自己都惊了，就硬码

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

耳！鸣！马！上！就！要！好！了！

那！种！嗡！嗡！的！声！音！已！经！快！要！消！失！了！

大概，从明天开始，就又能继续愉快的码字了，大家晚安

第081章：兴奋到快要坏掉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之上。

漆黑的阴影笼罩着这片大地，一头巨龙正安静地趴在这里。

巨龙缪奇正在转动着暗金色的瞳孔，视线冰冷，遥遥注视着距离这片荒野极远的一处区域。

一处被漫天黑雾笼罩着、其中隐隐有着某个东西正在爬动的区域。

虽然距离和那个人类约定好的三天已经过了，但是……现在的缪奇并没有急着进入长眠。

除了正在遵循着和可爱女儿之间的约定，在这里等那个人类开启印记传送到自己面前以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那个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降临的东西。

“缪奇大人，这些……就是我们按照约定，为您准备的东西。”

不过就在这时，缪奇的耳边传来了一道清脆优雅的女音。

“……”

听到声音，巨龙缪奇再度缓缓低下脑袋，望向了眼前站在地面上的、穿着一些修女服的女人。

此时此刻，就在这位女性的身旁，正堆积着一大片犹如小山一般高的“石头”。

这些石块通体呈现出一抹血红色，如果细细倾听，甚至还能隐约从中听见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鸣叫声。

如果乔温在这里的话，大概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石头”……正是在不久之前赫丽分给了他，让他好几次化险为夷，甚至连已经化作暗物质的阿尔都能差一点灼烧起来的东西。

血凰晶石。

数之不尽的血凰晶石。

——女人，你……看起来和那个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视线从这些石块上一一扫过，巨龙缪奇的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这个浑身包裹在修女服中的高挑女性，微微眯起了双眼。

虽然并未从这个女人身上察觉到任何诸如同类的气息，但是巨龙缪奇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些猫腻。

毕竟在两万年前，巨龙缪奇就已经见过了这个女人。

而在他沉睡到了如今之后，他又再度见到了这个女人。

如果单纯作为一个人类，在经过两万年之后还能保持原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是呢，缪奇大人难道是对我感兴趣吗？伊芙妮大人知道的话会生气的哦。”

然而，对于巨龙缪奇审视般的视线，修女仅仅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正被眼前巨龙用尾巴小心翼翼攥住的水晶。

此时此刻，就在那片水晶之中，已然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缕缕极淡的黑色雾气。

“这些水晶的作用充其量也仅仅只能起到延缓的作用罢了，如果要想解决掉依芙妮大人身上的诅咒，还是需要从源头上下手呢。”

亚麻色长发垂落至腰间，修女双手搭在身前，修女收回停留在水晶上的视线，转而偏过脑袋，看向身旁这一团刚刚被自己从戒指里拿出来的晶石，若有所思的开口道：“能得到您这样强大的巨龙的帮助，我们这边也很荣幸，这一次的把握也大上了许多。”

“这些量已经是目前这段时间里能制作出来的极限了，现在全部都交付给您。”

一边这样说着，修女一边将视线从晶石堆上挪开，再度遥遥望向了远处那片黑雾弥漫的区域：“对缪奇大人您来说，这些量应该是足够的，不过我有些担心您因为冲动而意气用事，所以事先提醒您，请不要冲动，要妥善使用这些东西。”

——吾知道。

对于修女的提醒，巨龙缪奇并没有感到任何不悦，只是沉默着点了点硕大的头颅。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就是他在不久之后，拯救可爱妻子的关键。

“那么，这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此时，在将事先准备好的血凰晶石都交给了眼前的巨龙，并且提醒了对方以后，修女很干脆的止住了话题，然后便准备离开。

——女人，等一下。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巨龙缪奇反而叫住了眼前的这个修女。

——吾最近这几天刚刚苏醒，并不是很清楚一些事情。

——利塞壬那所谓的远征近期就要开始……会对这边产生帮助么？

注视着已经转过了身，仅仅只是微微侧过脑袋望向自己的修女，巨龙缪奇如此询问道。

“是呢，如果是完全体的人类圣器，理论上是能对局势产生一些帮助的。”

对于巨龙缪奇的这样一个问题，修女仅仅只是脸上浮现出平淡的表情，微微笑了一笑：“不过，对于这些整整一万年都一事无成的孱弱生命，请尽量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

……

啪嗒、啪嗒……

安静的走廊上，靴底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厄里莎。

在这一刻，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乔温的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某个棉被天使的身影。

虽然以往这种高跟靴在小屋走廊上走动的声音几乎都是维娜专属的，不过现在，维娜正在他的眼前为所欲为，门外走廊上的那道声音，自然是同样穿着维娜衣装的厄里莎了。

眼睛微微睁大，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乔温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怎么说呢……他现在很想摆脱现在这种情况。

但是……完全做不到。

全身上下被封了，嘴巴也被封了，甚至连自己的视野，也几乎有一大半都被维娜近在咫尺的脸颊所遮挡。

‘这个家伙……怪不得刚才要特地把共感这件事说出来，原来只是单纯的不想因为共感被打扰么……？倒不如说，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这种想法的……？’

此时此刻，乔温正在祈祷。

他一边在脑海中祈祷着那个已经和眼前这位放肆的魔女达成了某种协议的棉被天使……能在没有共感的情况下进到书房里面，然后让这位魔女停下这种荒唐的行为。

但是……事与愿违。

现实中的种种发展，总是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

就比如现在。

乔温本以为，那个棉被天使虽然没有了共感，但是也依旧就能顺着两人之间的联系，知道他正在书房里，然后稍稍探进脑袋来看一看他。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那阵嗒嗒嗒的脚步声虽然在书房门口出现了，但却径直越了过去，毫无停留。

似乎……那个棉被天使就仅仅只是单纯的路过罢了。

不，与其说是路过，反而更像是在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特地加快了脚步。

“……”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到了不能再僵硬的地步。

虽然不是很清楚那个不久之前还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棉被天使，为何连路过门口时都不愿意稍微探个脑袋进来看自己一眼，反而加快速度离开，但是……乔温此时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那从维娜唇上传来的温润触感正在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而且……和上一次那犹如木头人一般的反应有些不同的是，这次这位魔女大人……正在不断尝试着，小小的调整着角度。

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刚踏入了新世界，正对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东西都感到好奇的初学者一样。

乔温并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虽然亲是亲了，但是……乔温完全搞不懂这位魔女大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忽然对自己做这种事情。

这有什么意义？单纯的自我满足？

这个魔女……是不是思想出问题了？

明明在他曾经的幻想中，就算要做这种事情……那他自己也应该才是掌握了主动权的一方才对。

但，显而易见的是……现在的乔温自己也很清楚，在这位脑袋似乎已经坏掉了的魔女面前，自己仅仅只是任人刀俎的鱼肉。

…不愉快。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上辈子乔温也确实曾经幻想过和超漂亮超温柔超有钱的大姐姐谈上一场恋爱。

然后在对方的呵护下，成为一个只会在社会中制造垃圾的废人。

甚至，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乔温还在变成“垃圾废人”和“成为演员”这两个对未来截然相反的梦想中纠结过。

虽然最后还是姑且选择了“演员”这条路，但是“垃圾废人”这个选项其实一直都被他作为其中一个备用选项保留着。

——如果演不出什么名堂的话，就努力去成为垃圾废人。

嗯，那个时候还没有见过刀子的乔温确实是这样想过的。

但是现在，尽管眼前的维娜无论脸蛋还是性格，亦或是对自己的态度，都已经符合……不，都已经超过了他心目中的所有标准，可不知为何，乔温确完全没有产生大多名为“愉快”的情绪。

莫名有种被人强迫了的感觉。

这个魔女……这几天明明已经表现得相当尊重自己的想法了，结果也都是装的么？

说到底，对这个家伙来说，自己这个孱弱的人类……终究只是一个在她思想出现问题的时候轻易强迫的玩具么？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思绪一点一点在脑海中蔓延开来，乔温注视着眼前这位正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似乎很紧张的魔女，心里的情绪逐渐变得冷淡了下来。

与此同时，胸口处那原本稍稍有些加速的心跳……也一点一点的重新平复了下来。

答案是“NO”。

此时此刻，虽然已经从这位魔女现在这种近乎偏执的举动中，清晰意识到了对方确实很喜欢自己这一点，但是……对于这种完全不平等的喜欢，乔温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

‘…想亲就亲吧，反正里面也没碰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一个纯洁的人。’

脑海中思绪一点一点的涌动着，最终，在得出这一结论后，乔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思考。

不，毕竟现在他就算想做些什么，也完全做不到。

虽然自认为自己已经变强了许多，但是……怎么说呢，果然和真正的神祇大人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

不过，虽然再一次体验到了这种无力感，但让乔温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虽然被眼前的这个魔女强迫了，虽然感觉很不愉快，但是不知为何，他的脑袋里却并没有太多的排斥感。

相反，让乔温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的是……先前他拒绝维娜时在脑海中涌现出来的“失望感”，反而在这一刻，在这被眼前这个魔女强行的时候，转变成一丝丝满足的感觉。

——呵，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么。

到了如今，乔温当然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变化。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毕竟现在的他，正作为一个男性，被一个超漂亮超厉害的异性主动亲了。

虽然并没有爱情，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但是，却依然会感到开心。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莫名有种自己的存在被认可了的感觉。

然后，在察觉到这微妙的矛盾点后，乔温也默默在心里对这样的自己竖起了中指——

‘不过，就这？这就是魔女的亲吻么？真是有够好……嗯？嗯嗯嗯……？？’

不过稍后，就在乔温彻底放弃了思考，脑海中浮现出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维娜的轻蔑，紧绷的全身逐渐放松下来的一瞬间，他却忽然又猛地瞪大了眼睛！

被撬开了。

就在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就在他产生“反抗不了就接受”的念头，稍稍松懈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嘴巴被撬开了。

明明眼前的这个魔女从刚刚开始，无论是技巧还是反应都笨拙得和初学者无异，但是……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她却是直接用一种难以想象的精准和速度突破了防线。

“……？、……？！！”

这一瞬间，在防线被突破后，更加清晰的感受到眼前这位魔女大人笨拙的反应，原本还算从容平静的乔温一下子就懵了。

乔温并不清楚这是早有计划还是误打误撞，也不知道现在眼前这位魔女现在这种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他只知道……现在的他甚至已经连“放弃思考”这件事都做不到了。

什么玩意儿这个。

什么玩意儿啊这个？？

敏感的神经被拨动，大脑开始颤抖。

明明只是个憨憨到了极点的细微动作，但先前感觉心里毫无波动的乔温……在这一刻，在第一次体验到这种事情的这一刻，确实直接整个脑袋都“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这就是……自己上辈子一直想做，最后却没做到的事情么？

——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最终，伴随这样的念头一点一点浮上脑海，乔温也注意到……眼前这个原本一直紧张兮兮闭着眼睛的魔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在极近的距离下安静的盯住了他。

显然，从刚才的观察中，她也已经将乔温的种种反应完全看在了眼里。

然后，就在下一刻，伴随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在乔温的目光中轻轻眯成开心的月牙，纤细的双臂搂得更紧，乔温顿时目光一僵，只觉得大脑在这一瞬间颤抖得更厉害了。

……

……

林间小屋，魔物之森，一层卧室。

时间稍稍倒退回数分钟前。

那是厄里莎在和乔温在卧室里短暂分开，独自下了楼梯，来到一楼的卧室里和维娜单独交谈后发生的事情。

其实……对于维娜的行为，厄里莎是感觉有些奇怪的。

她并不是很能理解魔女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特地换一个地方商谈。

不过，虽然不是很情愿，但她最终还是下了楼。

因为在如愿听到那个人类叫出自己的名字以后，她的心脏跳动的很快，暂时不想再待在那个房间里见到那个人类的脸了。

而在下楼之后，厄里莎来到了一楼的这间卧室里，便看见了不知为何忽然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正在往嘴巴上涂着某个奇怪东西的魔女。

在与那个她并不喜欢的魔女交谈了片刻之后，那个魔女便将凌晨时双方达成条件后的那些材料主动交给了她。

此时此刻，魔女已经离去。

在整间卧室的中央，正摆放着一张占地面积相当大的桌子。

而就在桌上，各种平日里相当罕见的灵药琳琅满目。

内部澎湃的魔力不断波动着，这一刻，这些灵药在房间里微弱的灯光下泛着些许令人不自觉间便会沉溺其中的光泽。

大天使厄里莎安静的坐在桌前。

她的眼前是那近乎堆成了小山的灵药堆，而此时在她的手里……也正攥着几株灵药。

她正在不断提纯和吸收着这些灵药内部的魔力，进而将之转化为自己的神力储备。

当然，如果只是单单几株灵药的话，她大概很快就能吸收完毕了。

不过，在此时堆在她面前的灵药总数……足足接近一千株。

这种规模的数量即使对现在的她来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全处理掉。

与此同时，在进行了短暂的预估之后，她就已经大致判断出了自己在吸收了这些灵药之后，能将神力的储备一次性提升到多少。

百分之二十五左右。

已经超过了百分二十的警戒线，如果精确并正确的分配，已经足以从头到尾支撑一场作战。

除了能用来恢复神力储备的灵药之外，作为交换条件，承诺尽全力帮维娜解决一个问题的她，还从维娜交换过来的资源中得到了别的东西。

几样能够用来治疗本源的稀有材料。

不过，和储备量丰富的灵药相比，这些和本源有关的材料……数量太少了。

作为一个神祇，虽然对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但厄里莎大概也知道修复本源的材料很少的原因。

因为现在她所存在的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本土神祇的诞生。

本身，像这种能够起到给神祇修复本源的稀有材料产出量就偏少。

而如今，在没有本土神祇存在的情况下，这个世界朦胧的意识会自然而然减少有关本源材料的产出，甚至直至停产。

“……”

此时，安静的注视着堆积在桌面上的几样材料，厄里莎大致估计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大概……即使把这几样看起来品质不错的材料全部用掉，也就仅仅只能勉强恢复百分之五左右。

这对于她自己目前的本源创伤来说，聊胜于无。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厄里莎也小小的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自己的本源相比寻常的神祇来说更加难以修复这件事……厄里莎自己也是相当清楚的。

因此，有关本源的修复事宜，她原本就不怎么着急。

不过现在，在意识到自己神力储备已经能够短暂恢复到警戒线之后，厄里莎的脑袋里又逐渐浮现出了另一个令她有些迟疑的地方。

那就是……要怎样送那个人类回家。

虽然如今本源已经受到了创伤，除了能直接将象征本源的光翼展开以外，她连之前唯一能使用的固有天赋……也暂时没有办法使用了。

不过，即便如此，单纯的传送她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就和“思维殿堂”一样，“跨世界传送”这个手段本身并不属于固有天赋的范畴之内，至少厄里莎手里掌握的这个手段并不是她的固有天赋，硬要说的话，反而更加贴近于这个世界中的魔法。

只要有足够的神力……就能够进行驱动。

而对于厄里莎来说，一次“跨世界传送”的消耗大概会占到储备上限的7%左右，如果距离偏远的话，消耗量还会继续增加，同时传送时所需要准备的时间以及整个过程中的稳定性也会受到影响，随之减弱，最后或许还可能会出现传送失败的结果。

如果抛开两点难以避免的限制的话，现在的她已经拥有了能将乔温从这个世界传送离开的能力。

但是……她并不打算现在就这样做。

因为她并不知道乔温原本的家……指的是哪个世界。

平行世界的数量很多，质量参差不齐，时间流速差异巨大。

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传送就没有意义了，只会徒增浪费。

‘……’

厄里莎原本能够很轻松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她掌握着一种能够顺着某种联系，追溯本源的固有天赋。

这个固有天赋，一般都是在进行一些追击和清剿战役中进行使用的，不过也能够适用于乔温现在的情况。

不过现在，因为本源的状态并不理想等等的缘故，她连一个固有天赋都无法使用。

除非曾经去过乔温所在的世界，否则的话，她大概就只能通过最笨的方法来逐一进行排查和寻找了。

如果本源迟迟无法修复的话，厄里莎心里已经做好了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来完成约定的打算。

不过，对她来说，即使想要通过最笨的方法来寻找，也有着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先不提每一次都需要消耗并不算少的神力储备，要使用这个方法最基本的条件……是她需要知道乔温原本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而至于这件问题，厄里莎知道怎样解决。

——思维殿堂。

要想知道那个人类的家是什么样的……用这种方式是最有效的。

换句话来说，她需要在得到那个人类的同意之后，通过思维殿堂来翻看他的记忆……

心跳。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大天使胸口处的心跳不知不觉间悄然加快了些许。

但是，很快的，她又毫不犹豫将这个想法捏碎在了脑海中。

因为她意识到……这样做并不安全。

那个“人”的影子，同样也曾经被她观测到过，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虽然那个“人”目前所瞄准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她，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和乔温连入思维殿堂，乔温或许也会被连带着盯上。

因此，虽然稍微有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期待，但大天使最终还是放弃了通过思维殿堂来确认的想法。

果然……在找到机会修复好本源之前，让那个人类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全。

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等本源修复之后，再通过固有天赋来送那个人类回家……这样才能确保那个一碰就碎的人类的生命安全。

“……”

思及至此，厄里莎轻轻眨了眨眼睛，重新将偏得有些远了的思绪收回。

然后，她小小的叹了口气，轻轻摊开了手。

一缕缕已经完全变成了粉末的灵药从她的指缝间散落，神力的储备已然从0.21%恢复到了0.27%。

“……”

吸收了几株灵药之后，厄里莎安静注视着眼前堆满了整个桌面的灵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稍稍涌现出了些无奈。

她还是第一次以这么麻烦的方式，来补充这种规模的神力储备。

在以往的世界中，被整个世界眷顾着的她和“姐姐”，从来都不需要在意这个方面的事情，神力的储备一直都是接近满额的状态。

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半分钟过去，再拖着本源残缺的身体再度以最高效率提纯吸收了两株灵药之后，大天使那对漂亮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默默鼓起了脸颊。

无聊。

在小小的歪了歪脑袋，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大概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将这些灵药都转化为神力储备之后，厄里莎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便安静的浮现出了一抹相当不耐的神色。

虽然平时喜欢待在原地一个人发呆想事情，但是……像现在这种需要一边工作一边待在原地的行为，厄里莎并不喜欢。

“……”

下一刻，雪白的脖颈稍稍转动，厄里莎几乎是本能的稍稍偏过了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二楼的方向。

如果让那个人类来帮自己打发无聊的话……不要，现在不想看见那个人类的脸。

要是看到了，大概连耐下性子来补充储备都做不到了。

但是……如果人类不行，就只能先用其他的东西代替一下……

尽管已经好转了许多，但厄里莎拖着依然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默默思念起了另一件软绵绵的东西。

那团棉被，那团裹住以后会让自己变得很舒服的棉被，好像还在那个房间的衣柜里……

“……”

想到这里，微微眨了眨眼睛，大天使犹豫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缓缓走向了卧室门。

嗒、嗒、嗒……

——那个人类现在已经不在卧室，反而在这个房间里。

而就在大天使走在走廊上时，借着召唤契约的感应，她已经注意到了乔温现在的位置正好就在她前方右侧的那个堆满了书的房间里。

“……”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这位大天使小小的松了口气。

现在一看见那个人类，自己这边就会变得有些奇怪。

所以，即使路过了书房，她也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反而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从书房门口穿了过去。

虽然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心里莫名产生了些许想看一看人类在书房里做什么的冲动，但是厄里莎最终压下了这个想法，径直走向了更前面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然后在从空荡荡的二楼卧室里找到自己的棉被以后，她便又抱着棉被团重新下了楼，走向了一楼维娜的卧室。

整个过程中虽然总共经过了那个人类所在的房间两次，但厄里莎一直没有主动走进房间，甚至连视线都未曾朝里面投去过。

……

……

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耳边那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又一次逐渐远去了。

在乔温的倾听下，就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了书房里的异样一般，厄里莎的脚步声并未停留，而是径直走过了书房的门口。

书架林立，偌大房间的一处角落中偶尔会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吮声，维娜单方面的行为还在持续。

鼻尖涌动着馨香，在乔温的视线中，那张从不久以前开始就已经布满红晕、显得格外美艳的脸颊……依然近在咫尺。

尽管耳边已经在短时间内连续传来了两次脚步声，但维娜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她就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一样，仅仅只是十分专注的磨练着自己的技艺。

‘这、这家伙……还没腻么？’

不知不觉间，乔温注意到，自己原本那“毫无波动”的念头，在此刻已经不知道失踪到了哪里去。

与此同时，大脑仍然是一片空白。

虽然鼻子还能进行呼吸，但是……乔温的脑海中却已然涌现出了一阵阵相当明显的缺氧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受到了远超预期的刺激，这一刻的乔温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明明已经掌握了“龙之呼吸”的呼吸方式，也很清楚怎么样在这突发情况下依然保持呼吸的平稳……但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呼吸节奏……依然乱了。

而且，乱得十分离谱。

‘感觉快要顶不住了……这家伙，这魔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冒金星，精神产生阵阵恍惚，乔温维持被压在角落里的状态，舒服到怀疑人生。

在这一刻，虽然不知道具体应该用什么样的话来陈述自己的现状，但是如果单纯只是描述自己的感受的话……乔温只有一句话想说。

感觉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他全程毫无保留的切身观察到了维娜的变化。

从一开始那种相当勉强的生硬和艰涩，再到如今这种几乎掌控全局的强势与熟练，乔温整个人都懵了。

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无助，他完全不知道……明明都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结果现在才过多久，这家伙就已经完全把他这边给碾压了。

为什么这么快就能变得这么熟练？

所谓的神祇……连这种方面的学习能力都这么离谱？？

此时此刻，犹如羊羔一般愣在原地，拖了后腿的身体提不起力气，完全做不出丝毫能被称之为拒绝的挣扎。

灵魂仿佛快要出窍，不知不觉间，乔温意识到，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脑海里……已经逐渐开始浮现出某个魔女的脸。

同时，大脑也正微微颤抖着，就如同要将那张脸化为某种印记，刻进大脑的最深处一样。

乔温从未想到过，自己那饱经风霜的意志力……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显得这么不堪一击，是因为之前都没有体验到过这种经验的缘故么？

‘…完了，全完了。’

呼吸在这一刻彻底乱掉，乔温已经意识到……今后要是再遇上这种事情，即使对象不是这个魔女……自己的脑子里大概也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现在这段经历。

“…嗯？阿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呼吸愈发困难的乔温听见了眼前这位魔女那夹杂着些许疑惑的轻哼声。

然后就在下一刻，伴随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稍稍后退，重新给乔温留下了一丁点私人空间。

在这期间，乔温也总算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另一边，伴随着微不可察的丝线断掉，在察觉到乔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后，维娜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也稍稍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因为，注视着眼前这个明显受到了极大影响的小鬼，她已经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可能稍微有些太专注了。

然后……做过头了。

但是，还想继续做。

想趁着现在还能触碰得到这个小鬼的时候……继续做下去。

——这个臭小鬼，刚才明明都已经精神恍惚成那副模样了……结果最后也就仅仅只有在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才产生了心跳加快的现象。

已经…不行了。

不管怎么做，不管给这个小鬼留下多么深的印象，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也喜欢上自己，然后自动回应自己。

如果换做以往的话，如果还有更多一些时间的话……维娜现在或许还能冷静。

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脑海中再度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个已经盯上自己的怪物的脸，维娜不知不觉间攥紧了双手。

自己会死。

大概……真的会死。

坦白来说，连维娜自己很清楚，那个怪物……并不是单纯靠努力和意志力就能处理的东西……

明明到现在为止，连那个怪物的具体手段都还没能解析清楚，连怎么对付那个明显比自己更能操控暗物质的怪物都没有丝毫头绪。

那是一头能在某种程度上无视时间和空间，无论自己躲到哪里最终都逃脱不了的怪物。

维娜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她其实是知道的。

直到现在为止，自己一切的“从容”和“冷静”，都不过仅仅只是单纯的自欺欺人。

即使有那个天使帮忙，大概也就仅仅只是多出了一个自愿送死的笨蛋一起死……

也正是因此，这一刻，注视着眼前的乔温，维娜默默咬了咬牙。

她正尝试着在脑海中做出这个小鬼关在自己身边、然后在那个怪物不知什么时候会展开的袭击中一起迎接“新生”的决定。

然而，没能做到。

别说做决定了，光是简单的想一想……就感觉脑袋隐隐作痛。

大概……这个臭小鬼真的已经让自己病入膏肓了。

但是，纵使如此，维娜却也没有大度到能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刚刚被眼前这个小鬼拒绝了之后……还能保持着姐姐一样的微笑跟这个小鬼道别的程度。

做不到。

光是想想就生气。

简直憋屈的不行。

说到底……全部都是这个臭小鬼的错。

为什么明明自己这边还什么都没说，还什么都没做，他就直接拒绝自己了？

如果这个臭小鬼不说得这么明白，让自己这边还留存着念想的话，说不定自己现在就已经摆出一副成熟大姐姐的姿态，好好的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去了。

对……全部都是这个臭小鬼不好。

对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臭小鬼，要好好的教导一下才行。

比如说……还想再试一试刚才的那个……

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不可能得到灵魂了，那就用身体。

虽然知道这样做可能不太好，但是……一想到今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臭小鬼了，维娜心里原本稍稍冷静下来的思绪，顿时又再一次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大概……都已经是最后一次像这样相处，自己稍微任性一点……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而且，好想看一看这个臭小鬼真正的模样。

上次被蒙混过去了……但是这次，就算会被讨厌也好，维娜也都想真正的看一眼这个臭小鬼面具之下的本性。

“…阿尔。”

漆黑的眼眸微微闪动着。

想到这里以后，维娜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她稍微按捺住了内心片刻的冲动，然后……在等到乔温的呼吸稍稍恢复正常了以后，便看似随意的轻轻伸出了双手。

旋即，就在乔温那徒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惊悚目光中……她再一次捧住了他的脸。

“维娜姐……你、你先等一下，我有话想……？？”

脸上刚刚才稍稍舒缓下来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乔温刚响说话，但他的话却再度戛然而止。

‘……’

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下产生触碰，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乔温那茫然到了极点的眼神，维娜的视线中虽然萦绕着些许歉意，但嘴边却毫不掩饰的贪婪索取着。

感觉要坏掉了。

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维娜的眼神中就会逐渐失去些许神采，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兴奋在脑袋里转圈圈，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快要坏掉了。

“…！？……？？？”

在这一刻，在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制性安静下来之后，乔温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现在，他哪还注意不到眼前这个魔女的反常。

这个女人……绝对遇上了什么事情。

遇上了某种足以让她一反常态的、在这种感情方面上都变得这么主动的严重事态。

——是和那个棉被天使之间协商好的某件事情有关么？还是说……啧，这家伙……疯了？

思维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大脑再度变得空荡荡，乔温努力想要思考，但最终的思绪却总是会歪到自己的嘴边。

这个家伙，这个魔……不，这个终于暴露了本性的痴女，似乎已经变得比刚才还要厉害了……！

数分钟后。

当乔温再一次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维娜再度轻轻放开了他。

而这一次，维娜仅仅只是小小的后退了一步，安静的等待着他调整过来，在那期间，甚至连捧着乔温脸颊的双手都未曾挪开……

“呼……维娜姐，你先等一下，我——？！”

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乔温脸色僵硬这张了张嘴，但话还没说完，便再度陷入了重复的僵局。

数分钟后。

数分钟后。

数分钟后——

在数不清第多少次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沉默之后，乔温的心态彻底发生了变化。

注视着眼前这个全程只顾自己满足，明显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自暴自弃起来的魔女，乔温的眼神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他看向维娜的眼睛里……第一次多出了一种足以称之为冷淡的情绪。

“维娜姐…你有完没完。”

就在下一刻，就在维娜已经习惯性的给乔温腾出了一些调整呼吸的时间，然后准备再如法炮制的时候，毫无防备的她……忽然就从正面迎上了乔温那看起来格外冷淡的视线。

“……诶？”

捧着乔温脸颊的双手微微一僵，脸上的表情在产生了短暂的茫然后便随之一窒，迎上这份视线，维娜眨了眨眼睛，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原本已经快要失去神采的双眸……隐隐约约间产生了些许迷茫的变化：“阿尔…？”

“…真心对你失望了，你原来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女人么？”

察觉维娜的目光，眼见这个魔女已经停了下来以后，乔温缓缓松了口气，然后擦了擦嘴角，在对方的注视下微微眯起了眼睛：“维娜姐，我等你一分钟时间，你有什么感到不安的，有什么瞒着我的，希望你立刻讲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痴女一样宣泄自己的欲望。”

“当然…如果我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是只想着自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请便吧。”

这一次，在像这样张了张嘴后，乔温靠着墙，缓缓站直了身体。

与此同时，他原本那注视着维娜的冷淡目光中……已然更多出了一份极其明确的、那名为轻蔑的视线。

“……”

而让乔温有些没想到的是，他在时隔多年后再度露出这样的眼神之后，眼前的魔女反而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

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第082章：拐走魔女

惊险。

在意识到自己居然真就靠眼神就制止了情绪明显过激的维娜之后，乔温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也缓缓的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要是再让这个魔女为所欲为下去，他还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撑住多久。

…太舒服了。

…这个魔女现在经过短短数分钟锻炼出来的技巧，绝对和那种普普通通的亲吻天差地别。

…对大脑的刺激强烈得有些过头了。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各个方面都生硬得和初学者无疑，但到了后来，短短几分钟的后来，这家伙的变化就大得离谱。

乔温的意识总共短暂的断线了五次。

至于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都要托系统的福。

【固有天赋6尝试运转中】

【即将启动银龙缪奇的传送印记……】

【印记启动失败。】

【请宿主在尝试启动印记期间时刻保证意识的清醒。】

此时在乔温的脑海里，这样的提示足足重复出现了五次。

刚才，在察觉到自己正在被眼前的魔女弄得越来越不对劲、连思维都变得僵化了之后，他近乎本能的抓住了救命稻草，想要启动印记离开这个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地方。

但是……就和之前被打断的时候一样，这个印记在持续激活的过程中，需要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

一旦主动暂停或者意识产生断线，再使用就需要重头开始激活，虽然有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刚刚才尝试使用过而变得稍微短上几秒钟，但对于总计十余分钟的倒计时，只能说聊胜于无。

“维娜姐，二十秒了。”

默默调整着呼吸的节奏，乔温安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位状态明显不对劲、居然选择屈服于欲望的魔女，目光冷淡轻蔑，同时内心也警惕到了极点。

虽然是雄性，但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而眼前这个维娜……则无异于狼。

一只仿佛被逼到了某种绝境，想要在最后关头做出一些糟糕事情的痴女狼。

“…？”

然而，乔温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眼前的这位魔女……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

“……”

另一比，在小小的咽了口唾沫之后，维娜的浑身便微微僵住了。

那明显比之前更加湿润了一些的唇角微微抿住，人生中第一次暴露在乔温冷淡的目光下，维娜原本还在发热的脑袋就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下一般，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一刻，维娜的脑袋里隐隐约约间传出了“嗡”的声音。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这个臭小鬼的本性……就在刚才，稍微露出来一点了。

并不是那种带着好孩子面具的“本性”，而是货真价实的本性。

这正是她所想要看到的。

现在“阿尔”的这副模样对于她来说，虽然很意外，但却是一个非常宝贵的收获。

因为对她来说，原本带着面具的“阿尔”……很难靠近。

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难以接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难以接近”。

毕竟，就连她也知道，这样一个脸上带着面具，对自己虚与委蛇的小鬼……自己大概不管做什么都难以做到真正的拉近距离。

维娜原本一直都在纠结着，她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掉这个小鬼十五年间对自己所产生的隔阂。

但是……现在看来，维娜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

这个小鬼……似乎在像刚才那样被她对待以后……并没有以前那样害怕自己了，反而愿意主动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了——

如果早知道这么做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以前自己就应该更加大胆……

‘不，以前的话……大概……做不到。’

脑海中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维娜便将之掐灭。

事到如今，她很清楚，如果刚才不是因为这个臭小鬼先那么拒绝了自己，如果不是有那个“怪物”在无形中给自己带来了压力……大概，光靠她自己一个人完全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至少，像将眼前这个臭小鬼堵到墙角里强行亲下去的行为，绝对做不出来，在做出来之前……她估计自己就已经像个没用的蠢女人一样逃回卧室里了。

而且，现在……虽然如愿以偿的让眼前的臭小鬼对自己露出了本性，但是……维娜反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眼神好冰。

她发现，“阿尔”现在盯着自己的眼神……好冷淡。

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冷淡。

虽然曾经确实想过如果能被“骂”的话，自己心里对这个臭小鬼的愧疚感就能稍稍减轻一些，但是……现在维娜却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过于理所当然了。

原本只是微微僵住的身体，如今在乔温更进一步的冷淡视线下稍稍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

因为她能隐约感觉到，这个臭小鬼……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尽管已经做好了些许期待和心理准备，但是，一上来就迎上这种程度的冷淡视线……果然还是不行。

脸颊感觉刺刺的，非常的难受。

“那个…姐姐不是很懂阿尔在说什么。”

稍后，在意识到不能再让这个臭小鬼这样继续盯着自己以后，维娜主动张了张嘴，用听起来全然不复以往那种强势的迟疑语气这样开口道。

与此同时，在说这句话时，在乔温的注视下，她抿了抿嘴唇，小小的撇开了视线。

到了如今，在已经强行做过了那么多次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出的那些事情可能有些不妥。

至少……站在眼前这个臭小鬼的角度来看，确实有些不妥，好感度大概已经跌到零点了。

但是……她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缘故，维娜觉得，就算再让她选择一次，她大概也会选择对这个臭小鬼做出相同的事情……

“……维娜姐，三十秒。”

而另一边，在已经等了超过一分钟之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乔温顿时皱了皱眉毛。

看着眼前的这个魔女，他犹豫了一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现在在等待维娜自己开口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正在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自己要选择主动来蹚这滩连维娜都觉得毫无把握的浑水。

从刚才维娜那近乎快要坏掉的种种行为和反应中，他就已经相当明显的意识到，这位特别喜欢自己的魔女……大概是遇上了某种相当麻烦的事情。

甚至通过观察维娜种种细节上的反应，乔温都隐隐约约感觉这个魔女原本似乎是打算来和自己道别的。

显然，能把这位魔女逼到这种程度的威胁，并不是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孱弱人类能够参与进去的事情。

从理性上来讲，反正很清楚这个魔女现在不会故意害自己，乔温自己只需要在这里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等这魔女亲够了以后，就能借用她对自己的喜欢来规避危险。

不过，在乔温的脑袋里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直接开门见山的就指出了维娜一直试图隐藏着的这一点。

“维娜姐，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随着这样的声音从嘴边吐露，心里已经从零默数到“四十”的乔温视线也随之变得更加冷淡了起来。

“……”

另一边，明显察觉到了乔温这次不光是视线，甚至就连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冷淡了下来之后，原本还下意识撇开视线想要逃避着什么的维娜，脸上神色顿时再一次僵住。

在这一刻，伴随着“这个小鬼该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了吧……？”这样的念头在心里浮现，维娜顿时就感觉到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整个人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

与此同时，在注意到眼前这位魔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有所动摇之后，乔温犹豫了一下。

不过，在意识到反正自己也已经胆子大到敢用冷淡的眼神来瞪这个魔女以后，他最终也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的行为。

下一个瞬间，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竟是主动上前，伸手捏住维娜的手腕，将这个似乎还在发呆的魔女用力一拽，直接反过来拽到了他原本待着的墙角位置。

“诶、诶？？等、阿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后背抵在了冰冷坚硬的墙角里，几秒钟前明显还在走神的维娜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张白皙的脸颊上涌现出一抹迷茫，在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境似乎有些奇怪的时候，维娜刚想挣扎，却再度在一个相当近的距离下与乔温稍稍靠近过来的脸四目相对。

“维娜姐，刚才都已经对我这边做了那些事请了,你现在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

一边这样张了张嘴，乔温一边注视着眼前这个明显正在动摇着的魔女，缓缓抬起了右手。

下一刻，在乔温的刻意为之下，他的手便“咚”的一声撑在了维娜耳边的墙壁上。

“诶…诶？”

这一刻，就和乔温所预料到的一样，眼前这位在他印象中一直都偏向于冷淡柔软系的魔女，脸上的神色已经开始从原先的动摇向着慌张转变了过去。

“说。”

不过，这一次，乔温并没有再过多掩饰什么，仅仅只是在更近的距离下，用格外冷淡的眼神盯住了身前这个已经全身僵硬、脸上表情也因为惊愕而彻底凝固的魔女。

……

……

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身上包裹着一团厚厚的棉被，大天使厄里莎坐在座位上，正在提纯和吸收灵药，用以补充自己的神力储备。

但是，在数秒钟前，她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无聊。

无趣。

第一次一个人单独做这种事情……感觉，好单调。

“……”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转动着，在脑海中升起“稍微做一下另一件同样很重要的事”这样的念头之后，大天使的视线便下意识集中到了眼前的桌子边上。

此时此刻，在这张堆满了灵药和材料的桌子上所摆放着的……其实并不仅仅只有用来恢复神力储备和本源的。

就在桌子的边缘，正摆放着数枚血红色的晶石。

这也是之前她和那个魔女达成了协议之后，那个魔女拿出来交给她的。

虽然厄里莎以前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单从魔女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了这些看起来非常漂亮的石头的名字，以及用途。

和稀有灵药以及那几样与本源相关的材料不同，维娜之所以将这些血红色的晶石交给她，是打算让她暂时储存起来，留着备用的。

至于用途……既不是储备神力，也不是修复本源。

而是……用来和那个不知何时会袭击过来的“怪物”作战。

这种石头，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能对暗物质造成针对效果的东西。

同时，也是在数百年前，让维娜对于暗物质的研究产生了质变，让暗物质和阿尔意识能够形成兼容关系的根本原因。

其中所蕴含着的某种能量，甚至可以将连神力都只能暂时压制的暗物质……彻底灼烧干净。

不久之前，为了让厄里莎更加简洁明了的理解这个状况，那个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暗物质的魔女，还特地直接当着她的面演示了一下。

一缕黑色雾气，以及一枚体积相当小的血凰晶石。

当这两种东西接触到一起时，固态的晶石块开始自燃，气态的暗物质也开始不断发出犹如某种怪物呜咽一般的“嗤嗤”怪音。

这两种东西才接触时同时产生了消融现象，就仿佛是两种完全对立的物质一般。

当然，那个时候最后残存下来的，是暗物质。

虽然凝实的程度已经变得大不如前，但由于维娜仅仅只是用了一块体积最小的血凰晶石的缘故，暗物质最终将那一缕缕火焰完全侵蚀掐灭了。

这些石块很宝贵，来自于这个世界里目前相当出名的其中一个神祇。

因为那个神祇，正好就是现今明面上被其中一个神国举国供奉着的神祇。

不过至今为止，那个神祇已经数万年未曾有过任何音讯了。

这也导致曾经察觉到了这些晶石的重要性，主动去那边找过对方几次的维娜……也都未曾见到那个神祇。

并不是对方没有见她，而是她已经清晰的感觉到……那个能做出这种血凰晶石的神祇……似乎一直都没有待在那个被她庇护的国家里。

不过，即使那个神祇并没有待在神国里，但唯独这些血凰晶石……却会每隔一段时间都出现一次，然后以莫名诡异的低价流通在市场上。

显然，一个和神有关的材料，如果仅仅只用金币就能够买到的话，那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中必然有着什么猫腻。

而维娜也很清楚，这种乍一看之下相当奇怪的现象，显然是有人在尝试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警告其他虎视眈眈的同类，经过他们自家的神祇还活着，不要试图打神国的主意。

当然，至于那个神祇到底还有没有活着，并没有神祇愿意动真格的去试探。

毕竟到目前为止，敢于在这片大陆上建立国家的……仅仅只有三尊明面上的高位神祇罢了。

而此时此刻，被维娜交给大天使的这些晶石，便是这数百年间，她逐一将那些流通在市面上的晶石全部抢……买回来之后，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算上小的，总共23枚。

除此之外，再无另外的晶石储备。

——单单在对抗暗物质这件事上，这些石块所能发挥的作用，远比神力更加显著。

这也是维娜选择将晶石交给天使的原因。

“……”

安静了片刻，从厚厚的棉被里伸出手，大天使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枚晶石拿了起来。

现在，在已经亲眼见过了这种东西对于暗物质的特化作用之后，她已经想到了一个能够更加迅速来恢复自己身上伤势的方法——

下一刻，稍稍将身上包裹着的棉被松开之后，厄里莎熟练的捏住衣服的前摆，然后轻轻撩起。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某个人类的脸，但她很快便小小的摇了摇脑袋，将那个现在已经能轻易扰乱自己思绪的家伙从脑海里拽了出去。

在将腹部的伤口露出来之后，厄里莎便微微低下脑袋用嘴巴咬住衣摆，重新腾出了双手。

“……”

旋即，伴随着腹部上那一处大概再过数天时间就能恢复的伤势映入眼帘，厄里莎默默地叹了口气。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之后，这位大天使额前的几缕发丝有些焉嗒嗒的垂落了下来。

一般来说，在被暗物质侵蚀以后所产生的伤口，即使强行用神力或者生命力来恢复伤口，最多也就仅仅只能做到一时的压制罢了，只要侵蚀的现象没有根除掉，那么总是会复发的，只是时间早晚的关系。

不过，如今在有了这些晶石以后，厄里莎就能采取更加激进一些的治疗方式了。

比如说……将这枚晶石碾碎，然后以更加直接的擦拭手段来根除被暗物质侵蚀后残留的伤势。

怎么说呢，在第一次见到这些晶石的第一刻起，厄里莎就已经发现，那些被那个人类交给自己的药粉……就是以这种东西作为主材料通过某种加工之后……制作出来的。

而那些加工的主要作用，大概就是缓解药效，让这种在接触到暗物质后反应剧烈的晶石活性降低，达到一种能够给普通人类使用的程度。

不过……现在在得到这些晶石之后，厄里莎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再循序渐进。

虽然……可能会有些痛，但是，厄里莎打算直接采用速效疗法。

因为她很清楚，已经不会有太多时间了。

在和维娜一同进入过了那个思维殿堂之后，她就已经意识到，从现在开始，维娜那边就已经差不多陷入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怪物袭击的危险期。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危险的程度也会随之不断增加，最终……无可避免的发展到需要与那个怪物正面作战的窘境。

虽然曾经和那个怪物作战过，但具体是怎样交战的，厄里莎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

毕竟，那个时候的交战主力并不是她，而是作为姐姐的“埃里莎”。

她的印象中只记得，作战的时间很短。

那个怪物已经强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纵使她们在自己出生的世界里，身上有着世界的全方位加持，但却依然在一段并不能算太长的交战之后落败了。

而且，此时带给厄里莎紧张感的……并不仅仅来自于她先前和那个魔女做的交换条件。

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就是她之前在那个思维殿堂中见到的景象。

六次。

那个孱弱的人类……当着她的面，被连着捅穿了六次。

尽管知道那只是虚假的，但是……在极尽的距离下重复见到了六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光景，厄里莎的心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她不想让那一幕变成现实。

一点也不想。

所以……即使只是因为这一点，也足够支撑她做出现在这种稍微有些疯狂的选择……

拇指和食指捏着火红色的晶石离得更近一些，在仔细观察了这枚晶石片刻之后，厄里莎手上发力，毫不犹豫的捏起了这块晶石。

啪嗒。

仅仅就在下一个瞬间，在安静的卧室中，一道听起来略微显得有些清脆的、仿佛某种东西碎掉之后的声音有些突兀的想起。

晶石已经碎了。

表面上裂纹密布，在指尖的作用力下碎成了好几块大大小小的碎片。

在将晶石捏碎以后，厄里莎注视着那犹如血液一般的碎片，很干脆的双掌合拢，更进一步碾磨起了这些碎片。

滋滋、滋滋——

数秒过去，在厄里莎感觉到差不多以后，她缓缓摊开了手心。

此时在她的手里，那原本已经被捏成了碎片的晶石块，已经完全变成了粉末。

血红色的粉末。

乍一看之下，无论是色泽还是纯度，这些粉末都要远远高于那个人类曾经给自己上过的“特效药”。

显而易见，大天使的感觉并没有任何偏差。

那个“特效药”的主材料，确实就是从这些血凰晶石之中稀释提取出来的。

“……”

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再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之后，唇边依旧咬着前面衣摆的大天使再度微微低下脑袋，逐渐将右手手心里捧着的晶石粉末靠近伤口。

嗤嗤、嗤嗤——！

然而，就在厄里莎手心上的粉末距离她腰腹间的那处伤口越来越接近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意外发生了。

手心上传来了热量。

相当狂暴的热量，甚至已经在短短的一瞬间里……达到了让她都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灼烧感的程度。

就和她所预想到的一样，在没有被仔细加工和稀释的前提下，这些晶石在遇见暗物质之后……会变得异常狂暴。

“……”

而如今，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厄里莎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用神力护盾笼罩了全身。

这段时间里，由于一直处于神力匮乏状态的缘故，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种东西了。

淡淡的荧光在肌肤表面上汇聚，仅仅一瞬间，神力护盾便完全成型。

-1%。

虽然日常维持神力护盾的消耗很少，但是每次在护盾关掉并重启的时候，会产生比较大的一次性消耗。

不过，厄里莎并没有在意这件事。

以前神力储备不足的时候就不提了，如今在确认神力已经能够回到警戒线之后，她自然毫不犹豫的重新撑起了神力护盾。

不仅仅是对人，即使是对大部分的神来说，护盾也是一层相当重要的保险。

顷刻之间，伴随着护盾的构成，厄里莎手心上那股灼热感迅速被剥离，此时此刻，即使手握晶体粉末，大天使也没有再产生任何不适。

然而即便如此，厄里莎那对纤细的眉毛却反而一点一点的蹙在了一起。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刚才那股非比寻常的灼热感，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手心里的这些晶体粉末在靠近伤口时，对腰腹间那些暗物质的侵蚀现象产生了反应，然后导致了活性上升。

很烫。

虽然在短短一瞬间就做出了正确应对，但如今，厄里莎却依然对那股在活性大增后已经能伤到自己身体的灼烧感印象深刻。

厄里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自己现正准备做什么。

现在……如果想要迅速恢复伤势的话，她自己这边反而要主动先撤下腰腹间伤口附近的神力护盾，然后将这些药粉撒在伤口上……

“……”

微微眨了眨眼睛，碧绿色的双眸中涌现出些许迟疑。

虽然在经过一段并不算短的岁月后，她已经习惯了暗物质侵蚀后带来的痛楚，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在更多的一股更为严重的灼烧感，饶是以大天使的性子，也忍不住产生了些许迟疑。

不过，这份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

脑海中蓦地再一次浮现出了那个人类在自己眼前被捅了个对穿的一幕，厄里莎默默咬了咬牙齿，暂时撤下了腰腹附近的护盾。

然后，她捧着愈是接近伤口，就变得愈发炙热……甚至已经能够透过神力护盾再度让自己感受到一抹炙热感的晶石粉末，再度凑近了伤口。

“……”

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将脑海里那个人类的脸勾勒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大天使索性闭上眼睛，然后把牙齿一咬，一狠心，直接将手心上的粉末悉数按在了伤口上。

啪。

下一刻，伴随着手心与肌肤接触时产生的细微动静，整个卧室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

然后，厄里莎脸上的表情随之发生变化！

…开始了。

这一瞬间，当活性已经被刺激到临界值的晶石粉末，与暗物质侵蚀后的伤口产生物理接触后，那一股远比厄里莎想象中还要更加严重的痛楚眨眼间便涌上了心头，并迅速扩散到了全身。

白皙的额头瞬间见汗，原本仅仅只是抿着的嘴唇也已经被牙齿用力咬住，嘴边漏出些许抑制不住的闷哼声，厄里莎浑身微微颤抖着。

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仍旧维持着用手心按住伤口的姿势，一动不动。

最为高效的治疗……已经开始了。

……

……

雷霆崖。

这里曾是一片贫瘠荒芜的山脉，曾是一处被雷霆与闪电格外“关照”的绝地。

不过，到了如今，却已经演变成了一片富饶到了极点的土地。

参天巨树耸立，鲜花盛开，枝条摇曳，无数植被挤满了崖边与崖脚附近的区域，形成了一幅美如画卷一般的景色。

至于促使雷霆崖的环境在短短数百年间便发生了这么大改变的原因……只有一个。

传闻，这里有神祇存在。

虽然从未有人在这里见到过神明，但是，不少了解这里的人都知道，自从这片山脉附近的区域开始长出各种漂亮的花花草草、开始多出了许多平时难以见到的稀有生物活动之后……那曾经犹如天谴一般霸道的雷霆与闪电，就再也没有劈下来过了。

总是偶有下雨，那也仅仅只是浇灌植被的程度。

而现在，此时此刻，在雷霆崖下方的山脉上，一处被无数纸条与藤蔓覆盖着的地方，卡蜜拉正安静地待在里面。

手里牢牢攥着一抹来历不明的碎布条，卡蜜拉的眼睛紧紧闭着，在她身前，一道道繁杂晦涩的符文正在不断重铸，不断拼接。

她正在“修行”。

更具体一点来说，她正在尝试开发新的手段。

通常来讲，在抵达神祇这一生命层次之后，能再更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渠道就在无形中减少了许多。

毕竟，对于一尊神祇来说，要想得到真正意义上有用的增幅，绝大部分都只能从三个角度入手。

其一，锤炼自身的神力，让神力的纯度更进一步提升。

其二，压榨自己的潜力，将自己的本源更进一步开发。

其三，则是卡蜜拉现正在做的事情，开发新的手段，让自身的神力得到更加广泛、更加高效的运用。

倒不如说，对于现在的卡蜜拉来说，在本源已经严重受创的现在，无论是锤炼神力还是开发本源，几乎都不会有任何成效，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起到反效果的。

要想更进一步提升自己，她目前能做到，也就仅仅改良自己已经掌握的那些作战手段，亦或者是创造新的手段，让自己在今后的作战中能够使用出更加高效，更加强力的作战手段。

“……”

不过，卡蜜拉现在的改良情况并不理想。

明明在回到家里之后已经过了足足好几天的时间，但是她的脑海里依然没有任何思绪。

并不是改良不出来。

卡蜜拉很清楚，虽然已经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但也正是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她其实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目前掌握手段中的种种不足，如果要想改良的话，至少大的方向还是能够确定的。

但是……做不到。

完全静不下心来。

自从回到家里以后，每次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快要抓到窍门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某个混蛋人类小鬼的脸。

那张非常非常欠揍的脸……

然后，她就专心不下去了。

再然后，这次改良就又双叒叕失败了。

……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还在卡蜜拉面前飘荡着的，各种正在不断改变纹路和拼接方式的神力因子……再度像被剥开的鸡蛋壳一样，碎了一地，然后化作尘埃四散而去。

“……”

在同样感觉到了这一点后，原本一直紧紧闭着双眼的卡蜜拉也浑身微微一僵，默默的睁开了眼睛。

心，完全静不下来。

这一刻，在短短几天里就连着经历了数十次失败的卡蜜拉……此时已经十分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某个人类身上尝到了苦果的缘故，现在的她……心里似乎形成了一团难以加开的死结。

这种情况，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反而还能将这个死结当做前进的动力，用以鞭策自己。

但是……卡蜜拉稍稍有些不同。

此时，在卡蜜拉的脑海中，比起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因为“被人类弄哭了”这件事而漫无目的的修行，她反而更加倾向于再去找到那个人类，然后好好一雪前耻——

在成神时，她的年龄是三十六岁。

而这样的成神年龄，是建立在她每天一半用来玩耍，一半用来修行的摸鱼前提之下的。

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为了能更早一点从妈妈的身边独立，她甚至连修行都懒得去做。

换言之，对她来说，修行本身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没有耐心。

对于修行这一方面的事情，她是真的没有一丁点的耐心。

尤其是在一边摸鱼一边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修行成为神祇之后，她就已经相当满足，同时也对修行更加失去兴趣了。

当然，在成为神祇之后的数千年时间里，她当然办不到不做任何修行就成为高位神祇这样的事情。

曾经有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成为神祇后的她也曾拼命修行过。

因为在那段时间里，她见到了一个怪物。

一个能将她出生那个世界的好几个本土神祇……都瞬间捏碎，甚至还将另外一群外来神祇都杀得七零八落的怪物。

那个时候，世界沦陷，由于被强烈的求生欲和保护欲所驱使，一路和妈妈相依为命不断流浪的她……主动修行了很久。

不过，在通过那段时间的修行成为了高位神祇，确认自己即使再见到那个怪物之后，只要不被当做主要目标就能安全撤离之后，她顿时又再度松懈了下来，停止了漫漫无期的修行。

修行？不认识的文字呢。

——与其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做那种枯燥乏味的事情，还不如找个安静美丽的地方住下，然后稍微养一些花花草草，然后没事时给自家的小动物做一做手术，帮助他们摆脱生理困扰来得开心。

原本，卡蜜拉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很久很久。

但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精致美丽的生活，就这么在几天前被一个人类小鬼给打破了。

坦白来说，如今的卡蜜拉……本身就是有修行想法的。

因为在时隔这么久以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

在意识到那个小鬼除了本身就很狡猾，外加身边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危险一些的维娜保护着之后，卡蜜拉内心的这种无力感就会不受控制的扩散开来。

气。

真的好气。

此时此刻，一想到那个混蛋小鬼的脸，尤其是在联想想到自己当时屡屡吃瘪的那一幕幕，一向自诩温柔优雅的卡蜜拉也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现在好想再和那个小鬼在见上一面。

然后为他准备一副牢固的链子，再用亲切的声音问一问他，自己的拳头和鞋跟到底哪边更舒服一些。

“……”

但是，卡蜜拉现在却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妈妈蜜拉瓦现在就守在这间卧室的唯一入口处，一如她还小的时候那样，用和善的目光督促着她修行。

这一次，在被区区一个人类弄哭了以后，受到打击的不光是卡蜜拉一个人，似乎连这位在她成为神祇以后就一直没有再督促过她修行的巨狼也相当的自责。

‘…果然还在。’

暂时放下了手里开发新手段的工作，卡蜜拉蹑手蹑脚的挪到门边，然后顺着半掩着的门缝朝外望去。

然后，她的视野中便多出了一头浑身雪白，正优雅的趴在门边毯子上一动不动的银色巨狼。

‘但是……好像现在正在睡眠中？’

眼睛微微眨了眨，在注意到这一点，卡蜜拉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些许惊喜的神色。

五天。

自从回到家里之后，整整五天的时间，一直用和善目光督促着她修行的蜜拉瓦，总算知道休息了。

——想立刻从这里溜出去。

在意识到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再管自己以后，卡蜜拉的脑海里便蓦地浮现出了这一冲动。

虽然很想继续修行，但现在……她已经产生了某种严重到足以影响她修行的心结。

并不是因为在意一个孱弱人类这样的原因，而是她觉得，如果不去找到那个人类当面对峙的话，自己可能就要等上很久很久……才能一点一点对“自己被一个混蛋小鬼欺负了”这段经历释怀。

而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那个人类或许会生活得十分开心，而她自己这边……却只能与枯燥和乏味作伴。

这种事情……不允许。

绝对不允许。

那个人类小鬼……必须要尽快由自己这边来狠狠收拾一顿，不……要狠狠收拾十万年才能解气。

‘但是，我现在又不知道那个混蛋小鬼到底在哪里。’

然而，虽然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以及自己应该先做什么这类事情，但是……卡蜜拉却依然没有趁着蜜拉瓦睡着的时候溜出去。

因为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混蛋小鬼的具体位置。

自从那一天分开之后，卡蜜拉虽然自己因为蜜拉瓦的监督而没有离开家里，但她却已经偷偷派了好几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重新回到现场搜索和那个人类小鬼有关的消息。

但是……这几天下来，无论怎么搜索，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至今为止在那片荒野之上存在着的……就仅仅只有那头从刚刚从漫长岁月的沉眠里苏醒的银龙而已。

那个混蛋小鬼就仿佛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了任何音讯。

咔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趴在门边的卡蜜拉忽然听见了一阵令她相当熟悉的细微声响。

一只通体毛发呈现出淡金色的、即使在成年后的体型看起来依然相当迷你的小狮子……正好就从外面回到了这里。

“嗷嗷呜、嗷呜呜——”

加下踩着轻盈欢快的步伐，这只曾经偷用幻神水逃跑过、让卡蜜拉花了不少功夫的小狮子，现在已经十分习惯女孩子的身份了。

而这一次，由于它的体型很小，又拥有足以单独保护自己能力的缘故，被卡蜜拉暗中派出去寻找乔温踪迹的成员里，正好就包含着这只小狮子。

‘它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难道是这次找到了什么和那个混蛋小鬼有关的线索了吗？’

注意到小狮子进门后那看起来并不像是毫无收获的反应，卡蜜拉的脑海中顿时下意识的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然后，心脏的跳动开始加快，呼吸的节奏稍稍受到影响，卡蜜拉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下一刻，当她的视线正好和注意到蜜拉瓦已经入睡，准备偷偷溜进房间里的小狮子四目相对以后，双方顿时都微微僵了一僵。

旋即，不用卡蜜拉开口，这头聪明的小狮子就已经晃悠着尾巴，静悄悄的跑到了门前。

“小金……你这次是有什么收获了吗？”

稍稍让开身体，让小狮子进到屋里后，卡蜜拉也就地蹲下了身，用莫名有些期待的目光盯住了它。

随后，就在卡蜜拉的目光中，眼前这头小狮子先是点了点脑袋肯定了她的询问，然后便开始在半空中挥舞起了肉嘟嘟的爪子，不断比划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小鬼没有消息，但有目击兽看到……维娜像……家里着火了一样……全程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家里……？”

虽然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但已经和这头小狮子相处了一段并不算短的时间之后，此时的卡蜜拉很轻易的便从它的种种独特举动中，读出了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维娜……？这和那个小鬼有什么关……不，等一下？”

而在得出了这一消息之后，卡蜜拉先是愣了一愣，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1

虽然有些不解小金为什么会告诉自己一个和那个混蛋小鬼完全无关的情报，不过，由于很清楚这个刚刚成年就第一个想到了打翻幻神水来逃开自己的小狮子很聪明的缘故，她姑且顺着这个思路逐一思考了下去。

然后很快的，她就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用有些惊讶的目光盯住了面前小狮子：“小金你是想说……那个混蛋小鬼已经回那座小屋里了？所以维娜才会那么急躁的赶回家里去？”

“……嗷！”

对于眼前这个反应很到位的主人，小狮子用力的点了点脑袋。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书房里很安静。

整个房间里……就仅仅只有乔温和维娜两个人。

不过，两人所处的位置已经发生了相当明显的变化。

原本被乔温拽到墙角里的维娜，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双腿紧闭，视线游移，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平放在大腿上。

而乔温本人，此时则正站在维娜的对面，与她隔了一个书桌的距离，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此时此刻，距离维娜在乔温的注视中犹犹豫豫说出实情之后……已经过了一小段时间。

书房里依然很安静，唯独时间一直在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也就是说，维娜姐你是认为自己被那个怪物盯上了，身边会变得很不安全，所以准备让厄里莎先带着我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消化了从维娜嘴边说出来的种种事实以后，乔温才重新看向维娜，张了张嘴：“然后，你刚才之所以来书房里找我，就仅仅是为了和我道别？”

“…嗯。”

在听到乔温这样说了以后，维娜小小的点了点头脑袋。

“啊……原来是这样，那维娜姐你道别的方式还是挺独特的。”

见这位魔女居然还点头了，乔温下意识愣了一愣。

“…那都是阿尔你的错，要是你那个时候闭上嘴巴不乱说话的话，姐姐现在大概都已经在带着你离开这里的路上了。”

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在听出了乔温这句话里可能存在着的第二层含义后，在和乔温保持距离之后已经稍稍恢复了平静的维娜……开始尝试着反过来抢夺主动权。

“是是，维娜姐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自以为是，对不起。”

这一刻，乔温的态度倒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语气敷衍的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虽然望向维娜的目光中依然显得有些冷淡，但是……在知道了维娜正在担心着什么以后，乔温眼底那股原本以为“这个魔女全程只顾自己满足”而产生的轻蔑意味已经完全消失了。

相反，他此时在看着眼前这个魔女的时候……心里也已然浮现出了一阵相当复杂的情绪。

他正在琢磨着一个问题。

不管是那个棉被天使也好，还是这个魔女也好，为什么在这种涉及到生死的时候，都会做出这种奇怪的选择？

明明和他乔温非亲非故的……先保证自己的生命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生命要活着才有意义。

乔温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他自己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不管遇上了什么事情，只有活着才是最实在的。

如果死掉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钱，权利，地位，力量……这些被无数人所追求的东西，死后并不能带走。

虽然能够理解“奉献”这两个字的含义，但是乔温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要让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去为别的什么人奉献，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绝对不会。

所以，也正是因此，使得乔温现在看向眼前这个魔女时……总感觉很奇怪。

虽然在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当做了保护对象这件事后他确实很开心，甚至有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但是……还是感觉好奇怪。

因为到了现在，在从这位魔女大人的嘴里撬出了实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就仿佛彻底卸下了某种担子一样，浑身暖洋洋的，在一瞬间变得轻松到了极点。

这种奇妙的感觉，乔温在穿越过来的十多年里仅仅只遇上了两次，而且还都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

一次，是那个棉被天使因为自己而主动炸掉本源的时候。

另一次，就是现在从眼前这个魔女的嘴巴里撬出了实情的时候。

“…什么啊你这敷衍的态度…反正我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想笑就笑吧？憋着很辛苦吧？”

然而，此时此刻，在听出了乔温话里的敷衍，在察觉到乔温的视线之后，很清楚刚才自己做过了什么的维娜也仿佛自暴自弃了一样，反过来用这多年里乔温都很少见到过的、那种看起来凶里凶气的眼神回望了他。

“…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对于维娜的反应，乔温脸上倒是浮现出了一丝丝无语：“不过，我现在倒是感觉，维娜姐你好像越来越漂亮了……如果你非要让我因为这个原因笑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诶？”

听到这句话从乔温你的嘴边浮现出来，维娜脸上的表情怔了一怔。

“……我说啊维娜姐，不管厄里莎也好，还是你也好……我觉得你们应该更多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才行。”

并没有继续就“漂亮”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在维娜的目光中，乔温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才重新看向维娜，这样开口询问道：“维娜姐你刚才说的那个‘怪物’，是不是一个浑身都被暗物质缠绕着的，四肢扭曲，没有脸只有一张嘴巴的……人形怪物？”

“哈？”

在忽然从乔温嘴里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维娜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完全僵住。

“等一下、阿尔……？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怪物的样子？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因为我？”

下一刻，原本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在用徒然变得有些尖锐起来的声调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维娜脸上的神色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如果只要见到那个怪物后就会被盯上的话，那我大概也已经被盯上了，大概……以后不管逃到哪里都免不了一死吧。”

从正面迎上维娜的视线，乔温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手痒去碰了睡梦中的大天使，然后在对方的梦里乱跑，偶然见到了那个怪物时的种种过往，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再跟那个棉被天使相处的时候……确实太过于松懈了，而且这种潜意识里的种种行为，还不太好纠正过来。

“维娜姐，看起来……我们现在都算得上是同一条船上的受害者了。”

不过很快的，乔温便又默默地盯住了眼前的维娜。

“…不、不是的，那个怪物现在是把姐姐我当做第一目标的，阿尔你还很安全，你并不是它的……”

再度迎上乔温的视线，听着乔温那仿佛夹杂着某种特殊含义的话，维娜的眼底有一瞬间浮现出了些许动摇，但很快的，她还是张了张嘴，这样开口道。

“是吗？但是……我觉得以那个怪物来说，只要被它盯上了，那就相当于已经完蛋了，充其量只是早晚的差别罢了，不是么？我现在还有两千年左右的生命力，大概……就算逃走了，在我老死之前肯定也会轮到被那个怪物点名的。”

对于维娜的反应，乔温倒是显得十分平静：“还有，维娜姐，‘未知区域’你肯定也知道，这间房间里的不少书上提到过的、在那片区域里蔓延的黑雾……我觉得应该就是浓度偏低的暗物质……对吧？”

“…嗯。”

虽然不是很清楚乔温忽然询问自己这件事是想表达什么，但维娜在小小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这间屋子里的不少书上可都是提到过的，那片未知区域可是在上万年前就已经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的了，换句话说，那个怪物……大概早就盯上这边的世界了，即使维娜姐你不在这里，它也会过来。”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一边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望着似乎误会了什么而显得脸上表情格外僵硬的魔女大人，这样开口补充道：“而且……我见到那个怪物的原因，也和维娜姐你无关，你完全不用这么介意的。”

在这一刻，注视着眼前这位似乎比自己印象中更加漂亮了许多的魔女大人，乔温的心跳莫名产生了些许逐渐加快的迹象。

与此同时，一个此前一直让他相当排斥的念头，再度于此刻复苏在了他的脑海里。

而且这一次……那个念头就仿佛未曾被野火烧尽的野草一样……迅速以一种比之前更加顽强的势头占据了乔温的思绪。

并不是因为同情，也并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乔温在脑海中考虑了很多很多东西。

然后，他有了自己的结论，这是他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以一种格外认真的目光望向了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第一次尝试着主动这样开口道——

“维娜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

耳鸣确实有在好转的迹象了，目前码字状态慢慢回升中

然后就是最近在间贴里看到有一些读者大佬似乎也有耳鸣的现象，要注意身体啊

最近才知道能引起耳鸣的原因很多，因为我的耳鸣是因为熬夜加过劳产生的神经性耳鸣，而且时间比较短，可能不具备参考性，所以我只能说说我目前总结出来的微小建议

如果看西医吃甲钴和银杏这些药没有效果的话，建议去看看中医

有些老中医是真的厉害

以上

今天好像又熬夜了，咱去补瞌睡去了，大家晚安

第083章：她看见了他和她

雷霆崖。

‘……那个人类小鬼，真的自己回去了？而且比维娜还要更早回去……怎么做的？’

一席微微卷曲的亚麻色长发垂落至腰间，靠在半掩着的门边，卡蜜拉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虽然在听完了小金的汇报之后，卡蜜拉已经大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次哦是让她感觉有些想不通的是，那个人类小鬼……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回到林间小屋的？

不过，这份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对了，我记得那个臭小鬼的手里，似乎本来就有一张能用来传送的纸条……当时他还想用那个东西来威胁我……’

短短几秒钟内，卡蜜拉便想起了当时在那个狭窄的通道里，乔温手里拿出一张纸条威胁自己时的情景。

不知为何，最近虽然大脑里的思绪一片混乱，连修行起来都毛毛躁躁的，但是……有关那个人类小鬼的记忆，却是清晰得可怕。

如果不是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愤怒的话，卡蜜拉甚至都会以为自己又着了那个人类小鬼的套，对那个欠抽的臭小鬼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

“不……怎么可能呢，从一开始，我之所以会对那个臭小鬼产生一丝丝兴趣，完全是因为他是维娜的东西，如果抛开这一点，他这么一个臭小鬼身上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嗯？”

右手抵住下巴，卡蜜拉嘴边无意识间喃喃着。

但是，也就是在这一刻，伴随着曾经在那个小镇里，从极近距离下被那个臭小鬼叫姐姐大人的一幕突兀的涌上脑海，卡蜜拉的喃喃声顿时戛然而止。

“……好吧，那人类小鬼好像稍微和普通的人类有些不同，确实有那么一丝丝让我在意的地方，不过……充其量也就这种程度罢了……”

伴随着刚才那一幕短暂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在极其清晰的回忆起了当时那个小鬼叫自己“姐姐大人”时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个此前从来都没有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眼神……卡蜜拉浑身上下顿时微微一颤，只一瞬间就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和某个整天都冷着脸的魔女不同，卡蜜拉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坦诚的人。

现在在意识到那个魔女家里的小鬼，确实让自己感受到了一抹与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的兴奋感之后，她自己在心里倒是很坦诚的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问题不大。

即使在意识到那个小鬼即使不是维娜的东西，大概也能让自己产生一丝丝兴趣之后，卡蜜拉的心里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因为在从自己心里确认了这一点的同时，她也确认到了另外一点十分关键的东西，那就是……现在的她，对于那个臭小鬼的恨意，绝对要远远超过那一丝丝虚无缥缈的兴趣。

如果能找到能和那个臭小鬼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绝对会毫不留情把那个臭小鬼抓住，然后拽回家里，让他用余下的十万年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即使没有十万年也没关系，反正基础已经打好了，自己这边只需要好好把他喂饱，自然而然的就能恢复到上限了。

“不过，问题是……如果那个小鬼真的已经回那片森林里面去了，由维娜在那边，我即使现在再找过去……大概也很难从她面前把那个小鬼抢过来。”

下一刻，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原本脸上表情还算明朗的卡蜜拉……一下子就又变得有些愁眉苦脸了起来。

尽管不喜欢修行，但作为一个神祇，对于自己目前的状态，卡蜜拉当然是相当清楚的。

虽然亏空的神力储备已经重新恢复到了警戒线以上。

但是，比起神力储备还要更加重要的本源……却已经在那个天使的光翼之下损坏了一半。

这几天里，即使她已经用掉了这几千年来积攒的、能够用来修复本源的材料，但目前也仅仅只是将本源恢复到了七成多一点。

这种差强人意的状态，要去和那个原本就比自己更麻烦一些的魔女正面对抗，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个天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埃里莎？”

在意识到了正面对抗维娜这件事仅凭现在的自己基本上行不通以后，卡蜜拉的脑海中又接连浮现出了第二张脸。

那个陪在混蛋小鬼身边的，曾经在拿出通道中展开光翼，将自己伤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卡蜜拉在事后已经隐隐约约记了起来，记起了她曾经可能在数百年前见过那个天使这件事。

“不过……虽然长得很像，但是那个天使给我的感觉却和埃里莎完全相反……说起来，她曾经好像确实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微微蹙起纤细的眉毛，卡蜜拉正不断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个天使有关的事情。

不过，最终在得出被那个小鬼身边召唤到身边的天使……应该就是埃里莎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妹妹，然后现在大概状态相当不好之后，她并没有再得出什么新的结论。

“即使绕过了维娜，还有可能会被那个天使挡路吗……不过，天使这方面我应该不用太过担心，那个独占欲很强的维娜应该不会和那个天使之间产生什么共同语言，如果那个天使也跟那小鬼一起回去那座小屋里了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被维娜动手料理掉了。”

稍稍停下了思考，在意识到那个小鬼身边的防线之后，卡蜜拉小小的吐了口浊气，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丝名为焦躁的感觉。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如果维娜那边不出点什么状况的话……现在的她大概很难找到机会把那个混蛋小鬼抓到自己手心里来。

“……”

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垮，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卡蜜拉一下子变得有些愁眉苦脸了起来。

在以往，经常对维娜闲暇时研究出来的某些宝贝东西产生兴趣的她，即使像现在这样找不到突破口，也并不会着急。

因为她很清楚，那个三分钟热度的维娜，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对那些东西逐渐失去兴趣，然后自己这边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手里。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那个自信了。

归根结底，在意识到那个连自己都有些动摇的臭小鬼大概已经在某个方面把维娜的魂都给勾走了以后，卡蜜拉感觉很难办。

此时此刻，除了加紧修行，然后用更强的力量直接当着维娜的面把那个臭小鬼抓回来以外，她确实想不到什么能够产生实质性效果，让自己如愿的计划。

“……”

而伴随着这样的念头涌上脑海，卡蜜拉默默的咬了咬嘴唇，下意识抬起了右手。

手心摊开，一枚被扯碎的布条映入眼帘。

眸光微微闪动着，卡蜜拉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枚布条。

不过，虽然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只是的一枚碎布，但此时的她却像是通过这枚布片看到了某个东西一样，刚刚摊开不久的手心再一次缓缓攥紧。

“…嗯，修行吧。”

最终，伴随着这样的低语声从嘴边漏出，卡蜜拉微微叹了口气，竟是破天荒的来开房门口，重新找到了房间内的一张桌椅坐下，然后开始继续研究其新的作战手段。

只一瞬间，那数之不尽的神力因子便在她的面前浮现，继而开始构成无数密密麻麻、繁杂晦涩的符文，尝试开拓新的符文拼接方式。

“…”

一秒。

“……”

两秒。

“………！”

三秒。

“现在这个状况，谁还修行得下去啊…！”

就在短短三秒之后，刚刚坐下的卡蜜拉顿时气恼的一拍桌子，再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脸上刚刚安静下来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格外不满。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那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类小鬼在哪里的缘故，卡蜜拉发现自己在展开修行时候脑袋里产生的“干扰”已经变得更加严重了。

至少要稍微一不注意，那个混蛋小鬼的脸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然后她就来气，越想越气。

最终，她直接就气得完全没有心思继续修行了。

“凭什么光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纠结？那个混蛋小鬼现在的位置我都已经知道了，不管怎么样，干脆先过去看一看，反正现在也完全修行不进去。”

用力咬了咬嘴唇，伴随着这样的低语声在嘴边漏出，卡蜜拉眸光一横，当即做出了决定：“反正……和维娜之间的关系也需要稍微缓和一下，这件事一开始做出挑衅行为的也是我这边……嗯，就这么办。”

啪嗒……啪嗒……

在心里有了定论之后，卡蜜拉穿着毛茸茸的拖鞋便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房门口，再一次熟练地将目光从半掩着的门缝里朝外望去。

然后，在确认了蜜拉瓦依旧还在睡眠之中后，她先是小小的松了口气，旋即便轻轻推开门扉，打算从房间里走出。

不过……再走到一半，刚刚将修长的右腿迈出房间外的时候，卡蜜拉忽然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忽然注意到，自己忘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仪表。

头发乱糟糟的。

面色也一点都不红润。

在回家将那件已经破了许多大洞小洞的长裙换下之后，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最简单的睡裙。

虽然还没有照过镜子，但卡蜜拉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看起来肯定很像那种“生活不如意”的女人。

…这可不行。

“……”

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沉，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卡蜜拉便重新缩回了房间之内，主动走到了一间蛮大的衣柜前。

这是她曾经和维娜一起逛街时选购的衣柜，出了外表的颜色和花纹有所差别以外，款式基本相同。

“话说回来，她逛街调整心情的习惯还是从我这里学过去的呢，真亏她能因为那个混蛋小鬼这么毫不犹豫的和我翻脸……”

拉开衣柜门后，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衣服款式，卡蜜拉冷冷的哼了一声。

脑袋稍稍一偏，她转头看了一眼镶嵌在衣柜门上的镜子，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确实，有一说一，形象就和她刚才在脑海里脑补出来的形象一模一样。

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是那种受到了某种打击之后萎靡不振的颓丧模样。

“要是让那个混蛋小鬼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那才是真的丢脸丢到极点了。”

小小的叹了口气，卡蜜拉开始咬了咬牙，开始挑选起了衣柜里的衣服。

虽然这次仅仅只是决定要再去那片森林一趟，但卡蜜拉还是十分注重自己的仪表。

即使很清楚这次大概依然收拾不了那个混蛋小鬼，不过，她依然要将自己完美自傲的一面展现出来。

至少，要表现出上次的失败对自己来说影响不大这副姿态，除此之外，更不能让那个曾经让自己吃了大亏的小鬼在看到自己以后产生“这个女人真是逊啊”之类的感想。

半小时后。

“很好……这样就够了吧。”

嘴边轻轻吐露出这样的话语。

双手稍稍提起裙摆，卡蜜拉站在穿衣镜前轻轻转了个圈。

此时此刻，卡蜜拉的身影倒映在镜中，已然和半小时前的她产生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原本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好，除了舒适以外毫无美感的睡衣也已经脱下，换上了一席之前买到之后还没来得及穿过的丝质长裙，脸上的神色也焕然一新，精神焕发，一颦一笑之间充满了优雅与从容。

“这个小鬼……让我费了这么多心思，以后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花了一番工夫的卡蜜拉也眨了眨眼睛，心里只觉得对于乔温的恨意又加重了整整一圈。

稍后，转身走到门边，确认了这半个小时里蜜拉瓦并没有醒来之后，卡蜜拉轻轻撩了撩耳边发丝，步伐凛然的走了出去。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连她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一向拖延症相当严重的自己会突然充满了动力，不过很快的，她就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恨的力量吧。

吱呀。

穿过修筑在岩壁内部的长长走廊，卡蜜拉来到了“玄关”，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下一刻，伴随着一片盛开的花田映入眼帘，时隔数天，卡蜜拉终于再一次看见了外面的景色。

“……”

毫不犹豫的一步踏出家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蜜拉瓦，卡蜜拉轻轻摸了摸有些心跳加快的胸口，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长长的尾巴晃动，正“坐”在花田边缘，仔细盯着自己两条后腿之间观察，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的黑龙蒂姆也注意到了走出房间的卡蜜拉，顿时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因为它依稀记得……自己这位美丽优雅的主人大人，现在不是应该在被蜜拉瓦大人关“禁闭”吗？

而且……看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难不成是避开蜜拉瓦大人偷偷溜出来的……？

“小黑，过来。”

也就是在黑龙蒂姆感到有些奇怪的时候，关上门后转过身来的卡蜜拉也径直将目光投向了它。

“我准备再去一趟魔物之森那边，能麻烦你送我一下吗？”

唇角边勾勒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卡蜜拉好整以暇的看着黑龙蒂姆，这样询问道。

“吼！”

而在见到这一幕，注意到以往那副从容优雅的笑容已经再度浮现在了自家主人脸上之后，黑龙蒂姆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脑袋。

不管是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只要主人大人重新恢复过来就好。

“那，就拜托你咯。”

脸上的笑容柔和了许多，注视着已经像以往那样主动将脑袋趴到自己面前的黑色巨龙，视线不经意间从它的尾巴上扫过，卡蜜拉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稍稍换了个方向，从侧面乘上了这头巨龙。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卧室。

宽敞的房间内，摆放着各种各样款式简洁的家具，风格大同小异。

但此时此刻，在这间房间内的中心，正多出了一张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格格不入的桌子。

宽敞到了一定程度的桌面上，堆满了平时在外界千金难求一物的灵药与材料。

除此之外，还有着一道大体包裹在棉被里的纤细人影正坐在桌前。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着些许轻微的痛哼声断断续续的从那道人影的嘴边呼出。

此时此刻，大天使厄里莎正在疗伤。

不过，和普通的疗伤有所区别的是，她现在正在做的行为，几乎已经快要达到到以毒攻毒的程度。

灼热感愈发明显。

在被手心覆盖着的伤口之上，正有着一道强烈了极点的灼烧感不断积攒着。

血凰晶石本身的存在，明显是某个神祇倾尽了极大精力才制作出来的成品，此时活性拉满的情况下接触到了厄里莎主动解除了护盾的腰间伤口处，顿时就对这位大天使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厄里莎就已经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腹部被烫伤了。

相当严重的烫伤。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松开手，尽管脸上表情已经难受苦闷到了一种程度，但她反而紧紧咬着牙齿，维持着将手心上的进晶体粉末依附在伤口上的行为，一动不动。

此刻，正在亲身经历着这种灼热感的她很清楚，这些晶体粉末烫伤后之后所留下的伤势和暗物质侵蚀后所产生的伤口不同，是能够通过神力因子进行有效治疗的。

而且，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效果已经出现了。

浑身微微颤抖着，厄里莎明显察觉到，那一阵阵灼烧感除了在她的腹部表面形成以外，还正沿着伤口不断蔓延着，逐渐向着全身扩散。

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灼烧着。

在这一刻，除了痛苦以外，大天使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如今这杯被暗物质侵蚀之后变得莫名沉重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一点一点重新变得轻盈了起来。

她的判断并没有错，这种治疗方法，效果确实已经有了。

虽然不知道需要坚持多久，但是……厄里莎觉得，自己大概能够坚持下去。

脑海中某个人类的脸若隐若现，在这一刻，大天使默默咬了咬牙，甚至直接将刚才不断从嘴边漏出的轻微痛哼声也一并忍耐了下来。

已经……快了。

只要在这里治好了伤势，那个人类就不用再反过来因为自己这个不合格的保护者……而低声下气。

不知为何，厄里莎现在很想看到那个人类离开这里之后，重新变得自由自在起来的模样。

“……”

嘴边咬着衣摆，在这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意力被脑海中的人类分散了的缘故，厄里莎原本还在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已经重新平复了下来，仿若静止。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

在这间卧室里的钟摆来回摆动了数百余次之后，新的声音在这间卧室内传出。

那是一道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的小小叹息声。

下一刻，已经在座位上静止了许久的人影，重新动了一动。

那一直按压在腹部伤口上的右手……缓缓抬起。

“……”

在这一刻，原本已经痛得闭上眼睛开始胡思乱想的大天使……安静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伴随着腰腹间那处已经严重烫伤的伤口映入眼帘，这位大天使反而微微睁大了眼睛，整张脸上的表情都稍稍舒缓了下来。

——成功。

虽然感觉到身体内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灼烧感和疼痛感而变得相当虚弱，但与此同时，厄里莎也注意到……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状态。

回来了。

在这一刻，厄里莎已经十分确信，自己身上有关暗物质的伤势，已经在晶石粉末的灼烧下悉数治愈。

接下来要做的，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只需要将烫伤后的伤口用神力因子恢复就好了。

与必须要通过构筑符文搭配使用才能产生实质性效果的魔力不同，作为具有一定程度上全能性的神力因子，即使不通过构筑符文，也能做到许多事情。

当然，在这种前提下，构筑符文的话效果会更好。

“……”

指尖上神力因子萦绕，感受着重新恢复了轻盈状态的身体，厄里莎微微眨了眨眼睛，然后便将指尖轻轻靠近腰腹间新增的烫伤伤口。

滋滋、滋滋……

下一刻，当这些神力因子与伤口接触，产生了犹如某种电流通过一般的细微声音时，无论是腹部原本就存在着的那道伤口，还是刚才新增的烫伤，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治愈了起来。

“……！”

碧绿色的瞳孔微微睁大，注视着眼前这曾经本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一幕一点一点产生，厄里莎安静的抿住了嘴唇，一言不发。

唯独脑袋里……那个人类的脸愈发变得清晰了起来。

厄里莎很清楚，将那个时候几乎已经放弃的自己引导到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是谁。

滋滋、滋……

短短数秒过去，在神力因子的作用下，厄里莎腰腹间那仿佛已经残留了很久很久的伤口……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了。

现在，除却本源上那并不致命的创伤以外，她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至于作战的能力……虽然厄里莎不是很确定，但她认为，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恢复到了以往全盛时期的六成左右。

虽然因为本源状态不佳的缘故使得所有固有天赋都难以生效，但是……只要神力足够，正面作战能力最高的残缺版光翼……依旧能够展开。

而且，虽然效果比不上固有天赋，但是……只要构筑符文，神法依然能够使用。

——已经，有了足够再好好担任那个人类保护者的能力了。

在这一刻，清晰的判断出了自己目前的状态，厄里莎那张白皙的脸颊上，神色前所未有的放松。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暗物质的侵蚀副作用完全被消除了的原因，厄里莎只感觉原本昏沉沉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明确了起来。

然后……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总算意识到了一件事。

意识到为什么她之前一想到这个人类正因为自己而对那个魔女低声下气时，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烦躁感。

促使这股烦躁感产生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作为保护者的严重失格。

更多的，是因为一个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在了她脑海中的想法。

——从今以后，想让那个人类每天都在自己的注视下自由自在的生活。

——没有任何拘束，没有任何痛苦的……心情放松的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这样的想法，就仿佛曾经被遮盖在乌云后方的阳光一样，此时伴随着暗物质的消却，第一次清晰地呈现在了大天使的眼前。

然后，仔细品味着这一抹既让自己感到陌生的同时、却又莫名让自己有些熟悉的想法，最终，大天使眨了眨眼睛，轻轻歪了歪脑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这一刻，她确信，这个想法……就是自己目前真正想要去做、想要去实现的事。

“……”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天使安静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虽然面前的桌面上还堆放着很大一部分没有吸收提纯的稀有灵药，但她却打算先去做另一件事情。

去见一见那个人类。

现在，大天使稍稍有些好奇和期待，她想看一看那个人类在知道自己的伤势提前痊愈了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因此，在离开座位后，她便离开了这间卧室，沿着走廊，径直走向了之前曾经快速路过两次的书房。

啪嗒、啪嗒……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高跟靴踏着些许轻快的步伐，大天使很快便来到了半掩着的房门前。

随后，轻轻攥了攥左边胸口处的衣襟，大天使抬起另一只手，安静的推开了眼前的门——

不过，就在推开门之后，望见了房间内部的景色之后，她脸上的神色便稍稍僵住，碧绿色的双眸中在一瞬间……盈满了疑惑。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在厄里莎治疗伤势的时候，这间房间里的时间也同样在流逝着。

房间里很安静。

而此时此刻，在鼓起些许勇气，试探性的将维娜咚在墙角里后，乔温已经从维娜的话里……知道了许多事情。

比如说，那个怪物已经盯上了她的事情。

比如说，这个魔女准备在这里和自己道别的事情。

以及，自家的大天使和这位魔女大人之间的那个协议的事。

而如今，在知晓了这些事情的前提之下，十多秒之前的乔温对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这样说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单纯的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而是乔温在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所得出来的结论。

当然，尽管已经打定主意要邀请这位魔女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但具体是带着这位魔女大人去哪里，乔温目前还有些迟疑。

姑且……第一个目的地是他即将去参加远征的、利塞壬的主城。

如今，在知道这个魔女这段时间里脑袋里都装的是些什么以后，乔温已经意识到，如果维娜自己愿意的话， 他潜意识里也并不是那么排斥将自己想要回家的这件事告诉这位魔女大人了。

不过，乔温也很清楚，现在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毕竟……至少目前为止，他已经暂时断了回家的念头。

在被那个怪物盯上的前提下还回家，然后把危险带给父母……乔温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至少，要在确认自己回家并不会导致那个怪物也注意到自己的家乡之后，他才会继续考虑这件事。

因此，乔温现在并不打算眼高手低，而是选择了脚踏实地的思考怎么处理目前这种情况。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去利塞壬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就目前而言，无论是自己在那个棉被天使梦境中的所见所闻，还是通过维娜的描述所判断出来的结论，乔温都很确信，一旦那个怪物真正降临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里的任何地方都将沦为炼狱。

到了那种时候，不管是躲在哪里，只要还待在这个世界里，都不可能幸免。

所以，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乔温才将第一个目的地定在了利塞壬。

——利塞壬的远征，绝对和那个怪物有关系，或许其本身……就是为了阻止那个怪物的降临。

此时在乔温的脑海中，这样的念头已经十分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当然，他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乔温现在依然认为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利塞壬从未明确对外提出过远征的真正目的，但同样的，这个国家也从未特意掩饰过远征的目的。

【蛀虫们，来抢吧，来偷吧……】

【像你们这样连危险都不敢直面的胆小鬼，像你们这种在无数个世界被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不断撵走的废物，爷一枪就能……】

【当远征之火燎尽这片大陆，你们这些该死的寄生虫都将受到审判……】

【噢，当然……如果是愿意去未知区域探索财富的神明大人，愿意为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定做出些许贡献的神祇，我将代表整个利塞壬的人民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直至今日，乔温的脑海里依然还清晰记得那本远征广告书里最后一页记载着的文字。

乔温觉得，远征的真正目的，大概已经被利塞壬的初代皇帝罗列在了这几行近乎在发泄着某种情绪一般的文字里。

笼罩着未知区域，导致未知区域不断蔓延开来的根本原因……尽管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似乎并不知晓其本质，但乔温已经从维娜的嘴里确认了，是暗物质。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神祇都神出鬼没，从未主动提出过自己到来的目的，但是……那个在一万年前建立了利塞壬的初代皇帝，明显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反抗神权，并且建立了“远征”这种需要举国上下一起参与，一起倾尽全力，一次又一次浪费资源的“疯狂”行为。

这种“疯狂”行为的背后，乔温几乎百分百能够确定，和他最后那段话里提到的“未知区域”以及“愿意为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定做出些许贡献”这两段字眼有关。

换句话来说，乔温判断，如果这位建立了利塞壬，建立了远征制度的初代皇帝不是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那么……远征的真正目的，绝对和暗物质已经这片大陆的和平安定有关。

而在如今这种紧要关头，乔温去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

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带着眼前这维魔女大人离开这个毫无安全可言的森林，去利塞壬的主城。

至少在那个地方，有圣器和大天使同行，自称被当做了“第一目标”的她……会比待在这里要安全许多。

因此，乔温向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一起离开……要去哪……？”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在乔温的话音落下之后，维娜脸上的神色明显怔住了。

那对犹如宝石般纯净的漆黑眼眸中……也仅仅在一瞬间就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完全没有想到……乔温在知道了实情之后……还会愿意主动邀请自己。

“当然，是去比这片森林更加安全的地方。”

这个时候，乔温看着维娜，他张了张嘴，语气平缓的这样开口道：“维娜姐，至少我认为，不管从理性还是感性上来讲，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片仿佛在对那个怪物说‘来袭击我’的森林……并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这一点维娜姐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对吧？”

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乔温脸上的表情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诸如“轻蔑”的东西，但也依然没有太多的情绪。

怎么说呢，自从刚才在这位魔女大人的眼前露出了那副久违冷淡的眼神以后，他现在确实感觉像是卸下了某些缠在身上许久了的东西一样，前所未有的轻松。

明明类似于“冷淡”、“轻蔑”这样不讨人喜欢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表露出来过了，不过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即使不刻意去演戏，乔温也依然感觉莫名的熟练。

这让他感觉……仿佛真正的自己本身就是这种不讨喜的家伙一样。

而让他忍不住露出这种情绪的维娜……他现在也相当的在意。

坦白来说，虽然以往十余年的印象十分差劲，但在经历了这几天的相处之后，他完全不想让这个魔女因为那个怪物的关系而死掉。

“…维娜姐，这里还有犹豫的必要吗？”

然而，在等了大约数秒钟之后，发现维娜依然没有就“一起离开这里”这件事给予自己答复，乔温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毛。

随后，他注视着眼前这位神色紧绷，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正在极度纠结着什么东西的魔女大人，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什么。

“维娜姐，你被怪物盯上了，我也被怪物盯上了，虽然先后顺序可能有那么一丝差别……但是，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想我们都应该集中在一起，不是么？”

默默叹了口气，乔温就这样注视着维娜，一字一句的这样开口道：“相信我，先和我去利塞壬那边，我们慢慢来商量怎么应对那个怪物……”

“…不行。”

然而，就如同乔温刚刚所预料到的的一样，此时在他更进一步补充开口之后，这个魔女……最终选择了拒绝他的提议。

“…姐姐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个怪物……并不是单纯的聚在一起就能应对的东西，大概这个世界里的所有活物加在一起，都没办法处理掉它，只能徒劳的挣扎。”

维娜在说完这这句话时，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抿了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强行将刚才那看起来已经相当动摇的模样收敛，将原本注视着乔温的视线挪开，尽量用平静压抑的语气继续说道：“即使我们待在一起，到时候也仅仅只是让你跟我一起送死而已……姐姐觉得，阿尔你应该不是这么笨的孩子才对。”

“姐姐因为许多时间都耗费在研究那些暗物质上面了，现在还没有掌握类似于跨世界传送这样的手段，充其量只能在各个世界的夹缝中漂流，但是我已经问过了……你召唤过来的那个天使是掌握了这个能力的。”

这样说着，感受到脸上那从乔温处投来的、愈发冷淡和刺痛的视线，维娜呼吸微微一窒，更加小幅度的别开了脑袋，这样补充道：“所以，让那个天使先送你离开这个世界，现在的阿尔已经长大了，即使没有姐姐在身边，也已经有了能够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不是吗？”

在说完这番话时，维娜的胸口处也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苦闷感。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句她在不久之前，原本只是为了勾起乔温愧疚感的话……现在却反而成为了她真正的想法。

“…不，维娜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所以说我自己现在也被那个怪物盯上了，就算再逃，能逃到哪儿去？”

注视着眼前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莫名坚持的魔女，乔温有些无语，只好主动将自己刚才对于利塞壬远征和那个怪物之间的推测全部解释给了这个魔女，然后他才继续开口道：“维娜姐你现在的情况，去利塞壬那边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每次逛街购物应该都是去利塞壬那边的吧？”

到如今，乔温自然已经发现了维娜和利塞壬那边的相处关系。

至少是友好及以上。

不然的话，那个帝国大概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一尊神祇进去；之前在边境小镇里和卡蜜拉爆发冲突，几乎拆掉了整个小镇的时候，本就临近远征、需要国民人意高涨的利塞壬那边更不会采取那么温和的处理态度。

换言之，在这种时候，带着这个自称是“第一目标”的魔女去往利塞壬避难，完全是可行的。

“而且……从刚才开始我就很疑惑了，为什么维娜姐你会认为那个怪物的第一目标就是你？不好意思，在你来到这边之前，那个怪物就已经盯上这个世界了，它的主要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女人，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脖颈微微扬起，用略微朝下的视线俯视着眼前这个坐在座椅上的魔女，乔温沉默酝酿了片刻，再一次张了张嘴，这样开口道：“维娜姐，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一边微微眯起了眼睛，用愈发冷淡的视线盯住了眼前这位明显动摇得相当厉害的魔女，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个怪物具体有多可怕，但是……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你自己也应该心里有数，不是么？”

“……”

乔温声音刚刚落下，他便注意到坐在座位上的维娜双手不自觉攥紧了一些。

显而易见，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样，这位魔女并没有她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

“都说了，姐姐不会去的，阿尔你不许再说话了，等那个天使治好伤口，就让她带你离开这里。”

然而，让乔温没想到的是，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眼前这个魔女还是完全没有半分要松口的意思。

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未曾真正意义上产生触碰的视线再一次产生偏离，维娜在用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也完全没有要看向乔温的意思。

似乎……她很笃定那个怪物会在降临之后第一时间来找她的麻烦，因此为了不“波及”到乔温，她完全不打算离开这里。

甚至，她还一心想要让大天使先送乔温离开这个世界，然后让大天使保证乔温在那边没有危险之后，再自己决定要不要回来履行交换条件。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顿时感觉头有点大。

怎么说呢，虽然以往总是把“喜欢会让人盲目”这句话当做笑话，不过现在，他反而相当希望这句话变成真的。

什么情况啊……这个魔女。

都这种关键的时候了，能不能稍微来一点盲目的反应？稍微听一听自己这边的话……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反而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么顽固？是哪里的教导主任么？

“……”

大脑正在高速运转着。

这一刻，在与维娜沉默对峙着的同时，乔温正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要怎么处理眼前的僵局。

来到这边的世界总共十五年，除了之前为了思考怎么救好那个棉被天使以外，如今的乔温是第二次为了除自己以外的家伙这么绞尽脑汁的思考。

这个魔女，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是打算进行一场自我满足式的牺牲么？

她难不成其实是个圣人？

还是说，其实她就是从他乔温自己脑袋里面偷偷跑出来的理想型姐姐？

……不管怎么说，这种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姑且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乔温虽然一直认为能被人伺候和关照是一件相当棒的事情，但是……他可不需要这种“舍己为人”的关照。

曾经在差点被卡蜜拉那个疯女人抓走的时候，乔温就已经被棉被天使这样关照过一次了，而他很清楚，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人在自己眼前倒下的状况，他并不是很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且，乔温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在他看来，自己的生命，至少应该由自己来负责。

或许平时那些并不是很严重的危险可以拜托那个棉被天使关照一下自己，但是……像现在这种情况，他可不需要什么关照。

虽然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珍惜生命的人，但是……乔温有自己的原则。

就像不久之前果断拔了这个魔女旗的时候一样，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在这种时候接受了魔女和棉被天使的安排，暂时逃去了其他世界里，那也毫无意义。

毕竟，就算在这里逃走了，他也不能回老家，而且还相当于离开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在这几天变成了“新家”的地方，那感觉有多糟糕，乔温光是想一想就感觉脑壳疼。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后来那个怪物盯上的目标太多，直到他老死也没有来得及找他，但他可不想带着愧疚和后悔这两种东西，在另外一个比这个世界还要陌生的地方犹如惊弓之鸟一样过上一辈子。

从始至终，再来到这边之后，乔温的执念就仅仅只是想回老家罢了。

现在这个执念被那个怪物暂时断掉了，他反而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抢了鞋一样，变成了一个无所牵挂的人。

因此，现在他所思考的，仅仅只是要如何把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魔女先带去利塞壬那边而已。

说实话，到了如今，刚刚才拒绝了维娜的乔温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作为一个爱惜生命的人，为什么比起自己可能有危险的生命，他反而更加在意这个魔女的安危，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也懒得再去细想。

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能够十分恰当的解释自己这种行为的逻辑。

‘这个叫维娜的女人已经病入膏肓了……看这状态，很可能也能像那个棉被天使一样，成为我今后的压榨工具，嗯……别的不说，这魔女可是和那个棉被天使一样货真价实的神祇，单单就这一点，就有让我赌上一些风险的价值。’

想到这里，乔温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

他对自己的这个计划勉强还算满意。

“维娜姐，失礼了。”

而后，想到这里，注视着眼前这位看似意志十分坚定的魔女大人，乔温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已经构思出了一个想要尝试的方法。

不，与其说是构思，倒不如说是故技重施。

乔温记得很清楚，先前在书房门边的墙角里时，这个看似十分强势的魔女，仅仅只是被自己稍微用同样的姿势给咚了一下，直接就慌了神，整个脑袋都变得一片空白，问什么说什么。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莫名顽固的魔女，他打算再稍微试一试。

‘…明明没有爱情还连着两次这么做，虽然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是能够被原谅的。’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乔温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维娜身后的椅背，他已经找到了待会儿自己手应该撑着的位置。

而后，就在下一刻，他边缓缓绕过了眼前的书桌，径直走向了这位刚才在墙角被自己反客为主以后、就像自欺欺人的鸵鸟一样退缩到书桌后面的魔女大人。

“等、阿尔？姐姐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你不准越过桌子走过……嗯？？”

维娜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乔温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原本正对着书桌的座椅被乔温捏着转过了些许角度，虽然是第三次尝试这种有些奇怪的行为，不过乔温却发现自己已经相当熟练的将双手撑到了维娜身后的椅背上。

“维娜姐，无论如何……这一次请你务必跟我们一起走。”

和刚才不同，由于是站着的缘故，乔温的视线发生了些许变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被他堵在了座位上的维娜。

时隔数分钟后，双方的目光再度像先前在墙角时那样产生了近距离的触碰。

不过这一次，占据了主动一方的，已经完全变成了乔温。

此时此刻，在乔温那近在咫尺的视线中，维娜小小的咽了口唾沫，脸上表情一如之前被乔温反客为主时那样，变得相当的慌乱。

“…阿尔，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最终，她也仅仅只是咬了咬牙，十分僵硬的转过了脑袋，似乎不想看见乔温的脸。

“维娜姐，我说啊，你现在——”

见到这一幕，发现这位魔女在这件事上真的出乎意料的顽固之后，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也皱起眉毛，准备开口。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动静。

一阵从书房外面的走廊上传来的、听起来十分轻盈的脚步声。

而且这一次，这阵脚步声和先前那两次快速走过书房时的情况不同，直接停在了书房的门口。

“……？”

在察觉到这一点时，乔温愣了一愣，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眼睛微微睁大，注意到了原本半掩着的书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再然后，当乔温维持着压制维娜的姿势，与门边那位心情看起来莫名不错的天使大人四目相望之后，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第084章：妻子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之上。

体型如山岳般的巨龙在这里盘踞。

修女已经离开了。

无形的龙威向着四周扩散，此时此刻，这片荒野已经完全肃清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巨龙缪眼前的地面上，那堆成一团，犹如某种小山丘一般的晶石，正不断散发出些许微弱的红光。

血凰晶石。

这种类型的石头，是巨龙缪奇目前唯一知道的……能够对暗物质产生针对效果的物质。

——总共2073枚。

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在修女离开之后，巨龙缪奇已经仔细清点了这部分送来的晶石数量。

他隐约能够猜到，这些血凰晶石……应该就是那个他从未亲眼见到过的、那个扎根在血色帝国的神祇，在他沉眠的这两万年里所创造出来的晶石总量。

“……”

片刻之后，暗金色的瞳孔转动，巨龙缪奇暂时将视线从晶石堆上挪开，转而望向了身边那晶莹剔透的水晶。

水晶之中，一道纤细的人影正一如既往的安静沉睡着。

但此时此刻……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在那道人影的四周，正隐隐有着淡淡的黑色雾气弥漫萦绕。

与此同时，水晶的表面……也隐隐约约的出现了裂痕。

伊芙妮体内的“诅咒”正在一点一点发酵。

从半天之前，在那个久未谋面的修女主动前来寻找自己的时候，这些由神力凝结而成的水晶……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她体内的“诅咒”了。

森寒的獠牙缓缓咬下，注视着这一幕，注视着再过不久就会变得自己更加严重的妻子，的巨龙缪奇内心的杀意前所未有的弥漫着。

他当然很清楚，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

那个东西……已经来了。

先前那个“修女”之所以会特地过来将这些血凰晶石交付给他，也正是因为那个东西……确确实实的来到了这个世界里。

也正是因为那个东西的到来，这才会导致伊芙妮体内原本还能勉强被水晶压制的“诅咒”在无形之中变得愈发狂躁了起来。

“……”

沉默着，唯独脖颈转动，巨龙缪奇抬起头颅，目光遥遥朝向远方的某一个方向。

犹如山岳一般的庞大身躯让他的视野出奇的好。

此时即使相隔甚远，他也依旧能清晰看见距离此处已经小半个大陆的景色。

在那里，铺天盖地的黑雾笼罩着，蔓延着，犹如一条条吞吐着蛇信的毒蛇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蚕食着这片大陆。

——这片大陆的“心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让那个东西找到了。

——“未知区域”之所以会在这片大陆上形成，也正是“心脏”在被侵蚀到一定程度后……所伴随产生的某种现象。

——“未知区域”在这片大陆上所笼罩的比例，即能从某种意义上体现出“心脏”如今被侵蚀的程度。

作为这个世界的核心，“心脏”与整片大陆紧紧相连，一旦有任何位置受到影响，都会同步以最直观的形势体现在这片大陆上。

换句话说，在这近万年间，相当于这片大陆根基的“心脏”……已经被暗物质侵蚀了30%左右。

这件事，在很久以前，巨龙缪奇在陷入长眠之前，他就已经从那个修女的口中知道这件事了。

不过，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去做什么。

毕竟，神祇不像那个怪物一样有某种诡异到了极点的手段，每次都能精准找到每个世界的“心脏”。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外来的神祇，还是这里的原住民，只要没有本土神祇的出现，这片大陆的朦胧意识不管哪一方……都不会信任，它宁愿独自与暗物质抗争，也从未主动暴露在众神的面前寻求帮助。

而且，这片大陆的“心脏”并不在“未知区域”的里面。

虽然很很容易产生“心脏”就藏在“未知区域”里面的某个地方，但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同。

“未知区域”仅仅只是因为心脏上面的一部分被侵蚀后所产生的同步现象，换句话来说，“心脏”现在依然存在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它躲藏着外来的神祇，唯独与那个怪物的侵蚀顽强抵抗着。

光是在占地面积极大的未知区域里找到心脏就难如登天，如果搜索的范围扩散到整个大陆，那可能性几乎为零。

迄今为止，在一个世界没有毁灭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神祇找到过世界的心脏。

不过实际上，巨龙缪奇本身就从未想过要费力不讨好的去找那个心脏进行抢救。

相反，他一直都在等。

等这个世界的心脏被侵蚀到某种程度之后……会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某个怪物。

现在，在侵蚀的范围正在愈发扩大的情况下，那个怪物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降临，在那片“未知区域”中蠢蠢欲动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够。

巨龙缪奇想要见到的，并不是现在这种状态的怪物，而是真正以完全体的状态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怪物。

他要杀了它。

不惜一切的杀了它。

只有这样，只有像这样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伊芙妮身上的“诅咒”才会从根本意义上得到消除。

而如今……唯一所必须要的条件，已经得到手了。

血凰晶石。

和其他的丧家之犬不同，这个由他在进入长眠之前所认识到的、同样因为某种原因而打算不顾一切杀死那个怪物的唯一盟友，在他长眠的这段时间里所积累出来的东西，已经给了他这种可能性。

和只能勉强靠数量对暗物质进行压制的神力不同，这种晶石内部的材料，只要数量足够，便能够从正面击溃暗物质。

巨龙缪奇从未在意过那个“血凰”手里为什么会有针对暗物质的手段，他只在意自己的家庭。

两万年前，伊芙妮怀孕了，而且在他和伊芙妮发现这件事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孕育三个月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在那个时候，缪奇第一次产生了犹如得到上苍馈赠一般的喜悦。

但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场意外发生，仅仅一天之内，就几乎让他原本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伊芙妮的精神状态毫无征兆的开始变得不稳定。

在刚开始的时候，缪奇还以为是女性怀孕后经常产生的焦虑症状，因此直接辞去了那些对他来说犹如体验生活一般的“工作”，回到家里二十四小时陪伴着伊芙妮，先要帮助可爱的妻子舒缓压力。

但，伊芙妮的症状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一天一天的加重恶化。

——有个怪物总是徘徊在我的梦里，它想杀掉我，想杀掉我肚子里的妮妮…

直到现在为止，缪奇也依然清晰地记得，在那个时候伊芙妮的精神在短憔悴到了极点。

那对往日里漂亮得一眼就能令他沉醉的眼眸里，第一次布满了血丝和不安。

也是在那个时候，精神状态在短短几天之内便要濒临崩溃的伊芙妮第一次在缪奇的眼前哭了。

她向他祈求着，让他救一救女儿，救一救她——

那是巨龙缪奇第一次被强势骄傲的妻子这样请求。

当时虽然已经隐退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缪奇依然统治着整片大陆，处于绝对的巅峰状态。

没有任何犹豫，在知道了病因之后，趁着妻子熟睡之后，巨龙缪奇直接通过思维殿堂，独自进入了她的梦境。

然后，就在那里……除了看见伊芙妮的意识体在虚幻的梦境中都疲惫的也在沉睡以外，他还与那个怪物第一次遭遇了。

全身黑雾缠绕，远比自己还要庞大的体型，扭曲的四肢，无面的脸，开裂到耳根的诡异裂口……虽然是第一次遭遇，但就在那个怪物产生“对视”的一瞬间，巨龙缪奇久违的感受到了恐惧。

虽然那份恐惧并不明显，但却仿佛是从他自身内心深处勾勒出来的一般，在他与那个怪物对峙的时候，如影随形的缠绕着他。

不过，那个时候的巨龙缪奇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梦境中，意识到那就是害自己妻子第一次哭着请求自己的罪魁祸首后，他甚至主动重新化为了龙形，跨过了与那个怪物之间还残存的些许距离，直接扑了上去，打算撕碎它。

君临了整片大陆，他当然不至于因为小小的恐惧而受到影响，甚至那一丝丝让他感觉有些新奇的恐惧……还被他当做了调味剂。

也正是因此，至少在自身战力的发挥方面，他一如既往的发挥了全力。

然而，输了。

输的很惨。

那个怪物……面对那个在梦境中明显还不是完全体的怪物，巨龙依然尝到了近万年来的第一次失败。

他从未见过那种类型的怪物。

——无论自己怎么做出攻势，怪物都毫发无损，最多仅仅只是被击中的部位散成黑雾状态，然后在一瞬间重新恢复。

——而相反，怪物仅仅一次拍击，缪奇这边就需要做出全力的规避和防守，稍有不慎，直接就被拍碎大半个身体。

如果不是因为本身的肉体和精神都锤炼到了极点的话，巨龙缪奇甚至怀疑自己的意识在那片精神空间中连一击都接不下。

和神祇相比，那个“人”形的怪物就仿佛已经超过了生命的概念，直接让巨龙那以往无论面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直接压制的神力因子……变得毫无作用。

而这，缪奇还清晰的意识到，并不是那个怪物的全力。

在那之后，虽然全程都被压在下风，但是巨龙缪奇一直在梦境中遥遥阻拦着那个怪物。

他在一边试图寻找那个怪物弱点的时候，一边不让怪物靠近梦境中已经已经逼近崩溃，急需通过睡眠来休息一下的伊芙妮。

最终，在经历了数个小时的鏖战之后，伴随着梦境的崩塌，缪奇才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

随后，双方从梦境中醒来。

伊芙妮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过，这一次的她这次并没有再见到那个怪物，数天内因为屡次梦见那个怪物而产生了神经衰弱的她……轻松了一些。

她本以为这是好事，但是……当她注意到同样陪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在苏醒后的精神状态明显差到了极点的状态时候，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缪奇，用神力来暂时缓解我的精神状态吧，至少……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最终，她未曾再像先前那样近乎崩溃一般的哭泣祈求，仅仅只是用安静坚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神力虽然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全能性，但却并不是全能的，除了无法在面对暗物质时起到实质效果以外，它还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长期缓解人的精神状态。

和神祇不同，人类的身体是脆弱的，无论如何调理，无论如何改善，都需要遵循最基本的原则。

即使是神力因子，对于像伊芙妮那样完全没有任何修行天赋的人类来说，最多也就是起到类似于兴奋剂的作用。

对于孱弱的人类来说，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不睡觉是不行的。

就算神力因子有着缪奇精密的操控，但他能做到的……也仅仅只能尽可能延长伊芙妮每一次睡觉的间隔。

绝望。

在两万年前的那一天，在被那个怪物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时，缪奇看着曾经在脑海中发誓过“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妻子故作坚强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了浓郁的绝望感。

明明知道伊芙妮很痛苦，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一天。

与那个怪物的初次遭遇，是让巨龙刻骨铭心的一幕。

再往后的时间里，原本总是充斥着幸福笑声的家庭里逐渐变得冷清了下来。

整整六个多月，伊芙妮仅仅只睡了三次。

尽管有神力调理，但缪奇很明显的注意到，由于长时间的精神压力以及失眠，自己妻子往日里那美丽红润的脸颊，那一颦一笑之间都能让自己心跳加快的神色，已然在那段时间里变得苍白，变得呆滞。

她就仿佛变成了坏掉的行尸走肉一样，仅仅只靠着一抹执念活着。

一抹想要让那个还未曾见过妈妈和爸爸的孩子安全出生的执念。

而就在伊芙妮那三次睡眠的期间，巨龙缪奇一直都在尽可能的尝试着一切办法。

每一次，当伊芙妮撑到极限，不得不再进行睡眠的那三次时候，缪奇都再度进入了梦境之中，与那个连同存在都显得极度诡异的怪物交战了三次。

结果……一次比一次惨烈。

原本无论是作战能力还是恢复能力都位于整个大陆巅峰的巨龙，在短短半年内便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而且，缪奇还发现，产生了同样现象的人类……并不止自己的妻子一人。

在那个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有着很大一批人类仿佛收到了某种严重的惊吓，全身都被恐惧感只配，产生了严重失常的精神失常，最后变得疯疯癫癫，集体聚集到某个地方，然后凭空消失的症状。

那模样，看起来几乎和自己妻子的症状十分相似，只是严重了许多。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缪奇也清晰地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同时也清楚了单靠自己……大概找不到处理那个怪物的办法。

因此，为了得到那个怪物的消息，他向整个大陆的神祇发出了巨额的悬赏。

为了不错过一丝丝治好伊芙妮的可能性，他甚至还带着伊芙妮横渡到了其他的世界里，不断的寻找线索。

但最终，虽然和怪物有关的线索找到了，但却并不是巨龙缪奇想要的答案。

——那个怪物已经毁掉不知道多少个世界了，是繁荣的，死气沉沉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只要被盯上，那就完蛋。

——一般情况下，它准备毁掉一个世界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几种手段并用，包括暗中寻找世界的心脏，暗中寻找适合向周围传播暗物质的载体，以及在对“心脏”的侵蚀达到一定程度后……直接降临。

——这可真是令人同情，这个人类已经被那个怪物盯上当做污染源了，没救了……不过，现在我还没见过污染源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被污染，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些资源交给你……把这个人类交给我来解刨——等一下，你这头龙……想做什么？！！

——龙啊，就个人而言，我很欣赏你对一个人类的爱情能这样专一，但是……作为天使的领袖，我要奉劝你一句，今后请你离自己的妻子远一些，她已经被污染了，你靠得越近，被污染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并不希望到时候还特地来讨伐你这样麻烦的战友。

带着妻子横渡到其他世界寻找方法的时候，巨龙缪奇知道了很多东西，认识了很多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知道了“暗物质”这种东西。

虽然那个怪物从第一次出现并开始活动的时间对于神祇并不算长，仅仅只有数万年左右，但是，在这期间遭到盯上的……并不仅仅只有他原本所在的世界。

没有谁知道那个怪物侵蚀世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没有谁知道要怎么去处理那个怪物。

当时的缪奇并没有放弃。

……为了更加详细的获取和那个怪物有关的情报，他甚至主动加入了一些针对被那个怪物侵蚀污染过的“暗神”的讨伐战，近距离接触研究过那个被怪物侵蚀后的产物。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那个怪物就仿佛某种降临到所有生灵身上的天灾与审判一样，毫无任何漏洞。

最终，眼见妻子即将临产，巨龙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原本的大陆，回到了原本那个让曾经总是孤独的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家人、什么叫做幸福的小屋。

数天之后，家里迎来了新的生命。

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同时，也是缪奇一生中仅有的第二个家人。

巨龙缪奇给这个可爱的女儿起了一个曾经他自己觉得很可爱，但却总之被伊芙妮吐槽幼稚的名字——妮妮。

可爱的女儿并没有被暗物质侵蚀，也并没有成为污染的源头，她看起来很健康。

稍后，当缪奇抱着出生以后不哭不闹、仅仅只是睁着漂亮眼睛疑惑注视着自己的小婴儿走到了妻子面前，想让妻子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所见到的，却是妻子先是本能的抬了抬手，然后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最终勉强摇了摇头的反应。

在那个短暂的过程中，缪奇注意到，妻子的视线一直都目不转睛注视着婴儿。

那份视线之中，除了慈爱以外……还夹杂着一抹近乎解脱般的神色。

仅仅这一眼，那个时候的缪奇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

她已经累了。

虽然还能在丈夫的保护下硬撑一段时间，但是，在小宝宝已经健康出生的现在，在目睹了丈夫因为自己而变成了这副模样的如今……她打算停下这场人生的脚步了。

——亲爱的，好好照顾好妮妮，要把她养成比我还要漂亮的乖女孩……知道吗？

最终，当缪奇注意到伊芙妮的视线从婴儿的小脸上挪开，再度望向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那份目光中读出了这样的含义。

与此同时，就仿佛是为了让丈夫不要拒绝自己最后的要求一样，虚弱的伊芙妮躺在床沿，仅仅只是用最后的力气，努力在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在那双已经变得麻木的眼眸中……向缪奇展现出了她已经数个月未曾浮现的、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温柔目光。

这是缪奇与她在一场偶然的初次见面时，她曾经展露过的、在当时令缪奇心跳在一瞬间隐隐加快的视线。

她想在临走之前，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停留在丈夫的记忆中。

“……”

但是，缪奇并没有顺应妻子的意思。

在以往几乎对伊芙妮言听计从的他，第一次做出了拒绝妻子的行为。

用神力因子将刚刚诞生的妮妮温柔仔细的包裹起来，他在伊芙妮微微睁大的双眸中，再一次强行带着妻子一同进入了那片由思维殿堂构成的精神世界中。

然后，时隔数十天，缪奇第五次见到了那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距离妻子越来越近的怪物。

他再一次主动的、用近乎疯狂的行为……向那个怪物发起了袭击！

甚至直接放弃了防守，全身心投注到了攻击之中，完全靠着自身的恢复力硬抗怪物的每一次反击。

短暂的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就在缪奇那近乎以命换伤的疯狂攻势之中，那以往牢牢占据上分的怪物……第一次被锐利的龙爪拍得踉跄了几步。

虽然依旧未曾留下任何伤势，但是……它这一次靠近伊芙妮的行为……被一点一点的遏止了。

当然，作为不顾一切狂轰滥炸的代价，巨龙的身体就在这短暂的交战中留下了无数深可见骨的伤痕，扭曲惊悚。

与此同时，由于短时间内遭受的攻击已经突破了神力护盾的承受上限，那一直缠绕在怪物周身的黑色雾气……也仿佛找到了猎物的毒蛇一样，迅速朝着缪奇的身上缠了上去。

这一刻，耳边听到了妻子充满惊惧和茫然的呐喊声，巨龙那在怪物面前显得“渺小”的身体丝毫没有动摇。

任由暗物质开始侵蚀自己的意志，巨龙重整旗鼓，更进一步的像那头怪物发起袭击。

那个时候，缪奇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想让妻子就这样离开自己和女儿。

他不会接受这样的分别。

既然没有了活着的执念，那么……他就来创造一个。

一个遍体鳞伤的丈夫，够不够？

不够的话，一个重伤濒死的丈夫……够不够？

要是还不够……那么，就一起离开吧。

如果从未拥有过，或许就不会产生执着。

但是，在如今，在知道了拥有家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之后……他已经无法想象之后没有伊芙妮的生活自己要怎么去熬过。

如果救不了妻子的话，比起和妻子分别，他更想和她一同去面对。

此时此刻，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只剩下刚刚出生的女儿。

不过……在意识到伊芙妮可能下一秒就会离自己而去的时候，他别无他顾。

水晶，龙灵虚影，再加上和自己不同，天生就会被这个世界亲近保护的幼神体质，缪奇已经在先前那短短一瞬间尽可能的给女儿留下了保护。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他想做的……仅仅只是陪着妻子一起撕碎眼前这个怪物。

要是撕不碎的话，和最爱的人一起迎接终点……不也挺浪漫的吗？

惨烈。

这一次，惨烈到了极点的厮杀在这片梦境中持续了很久很久。

纵使有数次连头颅都被切断了一半，“渺小”的巨龙也始终未曾后退一步。

然后……在最后的最后，他成功了。

在付出几乎全身都被侵蚀的代价之后，他击退了那个怪物。

心脏的跳动快到了极点，那远超寻常神祇的强大恢复力……更是让他在堪堪被暗物质侵蚀到了最后一部分的时候保持了某种险之又险的平衡。

在不用再顾虑暗物质的侵蚀之后，巨龙彻底放开了手脚，跟梦境中的怪物厮杀了起来。

虽然整个过程中唯一做到的有效攻势仍旧只是将怪物尽可能的拍散，但是……在经过这一次近乎拼命般的作战之后，那个怪物的虚影似乎明显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头巨龙的顽强，主动后退，蛰伏藏身在了梦境之中。

——活下来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伊芙妮……全部都活下来了。

在怪物退去之后，巨龙缪奇安静的站在原地，迎着梦境中残留着的些许微光，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一次，他体表那些刚刚恢复过来的鳞片……已经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在缕缕微光中反射出璀璨纯净的光了。

原本耀眼的银色鳞片悉数被污染。

全身上下近乎完全被暗物质侵蚀，仅仅徒留一颗心脏还在吃力的跳动着。

——回家吧，不管多少次，吾都会为你赶走那个东西。

数秒过去后，当巨龙缓缓转过身，与已经跑到自己面前、用仿佛快要哭出来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妻子四目相望时，他昂首挺胸，如此说道。

……

在后来，当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的肉体之后，由于意识体已经被严重侵蚀污染了的缘故，巨龙缪奇的身体也迅速开始产生了同样的症状，最终完全同步。

然而，他完全没有在意。

注视着眼前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已经鼓起勇气，想要再重新和自己一起坚持下去的妻子，他甚至认为自己血赚。

在那之后，由于当时不确定自己和妻子能不能再用被污染的身体触碰女儿的缘故，巨龙缪奇只能让刚刚出生的妮妮安静在水晶之中多睡了一会儿。

然后，他再一次和伊芙妮渡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不过，巨龙缪奇早就已经料到了，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在一段时间后，他注意到妻子越来越嗜睡了。

那个怪物……那个曾经被他击退的怪物虚影，虽然因为之后每次伊芙妮睡觉时身边都有缪奇陪伴的缘故没有再主动出现在梦境中，但是……它却犹如忠诚执行主人命令的机器一样，始终没有放弃过靠近伊芙妮、将她完全侵蚀的想法。

尽管有着巨龙的陪伴，可伊芙妮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的承受能力并不能与神祇相比。

由于她本身的体质就极其适合传播暗物质的缘故，那蛰伏在她记忆中的怪物虚影虽然没办法再像以往一样通过她的动摇而伺机污染她的意识，但……单纯向她的精神施压这种事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在之后的生活里，伊芙妮开始变得很累。

做一件事所消耗的精力逐渐增加，开始变为原本两倍，三倍，五倍……

到了最后，尽管缪奇全程都在用神力为她梳理，但她还是陷入了只能躺在床上安静待着的地步。

她不敢再动，不敢再说话，甚至不敢再思考一些复杂的事情，因为一旦那样做了，她就会感到很疲惫，很想入睡。

而她一旦睡着了，就代表丈夫也会因为要从那个冥顽不灵的怪物虚影手里保护她……而时时刻刻都守在她的身边陪她一同沉睡。

不光如此，伊芙妮发现，自己每一次睡觉的时间……都在不断延长。

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一个月……

这一次，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越来越嗜睡之后，她并没有再感到害怕，只是每次望向丈夫时的目光……都变得愈发的内疚。

关于这一点，缪奇倒是没有什么。

对他来说，虽然睡得时间长了确实有些不方便，但是因为能随时在梦境里见到妻子的缘故，他并不是很排斥这种事情。

但是……他也很清楚，不能继续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因为他能隐隐感觉到，妻子对于自己的内疚感正在一点一点积攒着。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巨龙的家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前来拜访的客人。

是个女人。

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

——您好缪奇先生，我们是收到了您发出的悬赏线索过来找到您的。

——请允许我直接开门见山吧，您的妻子……是有救的，但是，难度很高。

当巨龙见到那位修女之后，便听到了这样的话。

——拿出让吾信服你的证据，然后告诉吾要怎么做。

对于这位明显来得有些晚了的修女，巨龙缪奇的回应也十分简洁。

——这个是血凰晶石，目前唯一能对那个怪物产生针对效果的东西，您现在就可以在您的身上试一试。

稍后，那位修女将一枚小小的石块放在了巨龙的面前，然后注视着他那已经完全被暗物质侵蚀了的身躯如此说道。

——看来，对于这个结果您还算满意呢，那么……就让我对之后计划进行说明吧。

在安静的等待缪奇试验完了晶石的效果，暗金色的瞳孔中露出异色之后，这位主动来找到修女才微笑着继续开口述说了起来。

——无论是作战的能力，还是您的动机，你都是我们经过多方考察过后……唯一适合邀请作为帮手的同伴。

——您的妻子因为体质的缘故，很轻易地就被那个已经开始侵蚀这片大陆心脏的怪物隔空感染成了污染源，虽然由于您保护得很好的缘故，她目前还没有产生正式的侵蚀现象，但想必您也很清楚，她现在的状况并不乐观。

——寻常的侵蚀现象可以用这些晶石加工后强行治疗，但是对于您妻子那样已经被感染，且本身就适合暗物质寄宿的体质，这个并没有任何正面效果，相反……还会连她也一起灼烧殆尽。

修女接下来的这一番话，直接就打消了巨龙缪奇脑海中刚刚升起的念头，顿时让他眼底一黯。

——不过，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您的妻子……是有救的。

——只要能扼杀掉这场“诅咒”的真正源头……您的妻子自然就能恢复过来，不是么？

用从容的目光反问眼前巨大如山岳一般的银龙，修女这样歪了歪脑袋。

——那个寄宿在吾妻子记忆中的怪物……果然不是本体么？

从修女的话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巨龙缪奇浑身微微僵住，保持冷静，与眼前的修女沟通着。

——当然，那个怪物的本体如果弱到连一尊没有晶石的神祇都能阻止的话，它也不至于能够毁掉那么多世界。

——这些晶石很珍贵，大概要一千年左右才能产出数百枚左右，而且最终能够产出的总量有限，缪奇大人，如果您打算协助我们的话，我们会将手里的晶石分出一部分交给您，只是……这需要时间。

——虽然现在那个怪物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心脏开始侵蚀了，不过，距离达到他真正能够降临的程度大概还有两到三万年左右，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如果您有所怀疑的话，大概一万年之后，这片大陆上应该就会出现心脏被侵蚀后的症状了，黑色的雾气会笼罩大地，逐渐扩散，到了那时候……您应该就会相信我现在的话了。

修女的思维逻辑很清晰，很清楚巨龙缪奇因为暗物质的侵蚀同样身体和反应正在变得迟钝，因此在讲解计划的同时，她尽可能的放慢了速度，给了这头巨龙思考的时间。

——你们，是需要吾带上这些晶石，去和那个怪物在两年后降临的本体……正面作战么？

不过，巨龙缪奇还是在短时间内就理解了眼前这个修女的意思，并察觉到了她所谓的计划。

——诶诶，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请不要误会……我们自然不会单独让您一个去作战。

——而且……在有了这些晶石之后，您在和那个“人”作战的时候，虽然大概还是会很危险，但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束手无策了。

——那，请告诉我，您的回答是什么？

对于巨龙缪奇的询问，修女倒是十分直白的点了点头，然后仰起脑袋，用征询的目光望向了这头巨龙。

——吾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从正面迎上这份目光，巨龙缪奇仅仅只是点了点硕大的头颅，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下来。

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只要有希望治好妻子，他大概什么都会去做。

——这真是太好了。

——那么……在那个怪物的本体降临过来的数万年间，我们这边总计还能产出两千到三千枚左右的晶石，届时会全部交给你……这些数量对您来说，应该也足够支撑一场作战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样说着，修女微微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巨龙。

——吾想问一问，你们打算主动对迎击那个怪物本体的原因……是什么？

见眼前的修女已经没有什么什么想说的了以后，巨龙缪奇便微微眯起了眼睛，问出了他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的问题。

毕竟，虽然很早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刚刚再从这个修女的话里确认了那个在妻子梦境中让自己尝尽了苦头的怪物仅仅只是一个手段之后，巨龙缪奇还是忍不住产生了阵阵心惊。

——呵呵，那个怪物毁了那么多世界，至于理由什么的……我认为缪奇大人您只要稍微猜一猜，应该就能猜到了。

——那么，既然同盟的关系已经成立了，那么我也没有再继续停留在这里的必要了，给您一个建议，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因为侵蚀而变得很差，虽然能够通过晶石在短时间内驱逐您体内暗物质的影响，不过这两万年间……我还是建议您减少活动，尽量养精蓄锐。

对于巨龙缪奇的询问，修女就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很干脆的这样回应了一句，然后在留下一句建议后，便和巨龙轻轻挥了回手，作为道别。

“……”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从修女那里得知了自己妻子能够得救之后，巨龙缪奇便做出了在那个怪物的本体降临之前，全程陪伴妻子和女儿长眠，等到处理了那个怪物的本体之后……再一家团聚的决定。

……

……

——而现在，那个时刻已经快要到了。

思绪逐渐回忆中剥离，巨龙缪奇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现实。

冰冷的视线投向极远处那团黑雾中蠢蠢欲动的“怪物”，巨龙沉默着。

——撕了它。

——像对待以往那些敢于对自己露出獠牙的家伙一样撕碎……不，要将它撕成连一丝再生可能都不复存在的碎片。

此时此刻，遥遥眺望远处中黑雾中那道蠢蠢欲动的影子，在巨龙缪奇的一生中，从未产生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执念。

但是，最终，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巨龙缪奇强行压下内心汹涌的杀意，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即使冲过去，也毫无意义。

在那个怪物的本体没有真正降临之前，并不存在真正杀死它的机会。

两万年前，伊芙妮在身中“诅咒”之后，最终却依然坚持着将可爱女儿生了下来，为这个家庭保留了光明，为当时几乎绝望的巨龙保留了执念。

现在，数万年的长眠，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怪物。

数万年都已经等了，现在的巨龙缪奇……并不差这一点时间。

他要冷静的做好这一切。

“……”

思及至此，巨龙缪奇缓缓转动头颅，再度将视线投向了面前几乎快要堆成小山晶石。

并没有任何犹豫，他缓缓抬起爪子，用爪尖将其中一枚单独滚落在外的晶石碾碎。

轰——！！

只一瞬间。

那些原本毫无动静的血红色石块在接触到巨龙缪奇体表的一瞬间，便犹如见到了某种水火不容的物质一样，当即爆炸了开来，化作无数血红色的火焰攀上了巨龙爪尖，熊熊燃烧了起来。

“……”

全程，直到那一缕火焰被体表的暗物质逐渐吞没为止，巨龙缪奇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仅仅只是在观察着。

在点燃了晶石之后，虽然有严重灼烧一般的痛楚传来，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阵阵久违的清醒感。

就和那个修女所说的一样，在点燃了晶石以后，除了能给有效针对那个怪物的本体之后，缪奇确实还能短暂的恢复到还未被侵蚀之前的巅峰状态。

毫无疑问，要和那个怪物即将降临过来的本体作战，拖着这副已经有些迟钝的身体……是绝对不行的。

因此，巨龙缪奇正在通过观察，来估计自己如今这具同样已经被暗物质侵蚀、完全变质了的身体……能够在将所有晶石点燃之后，支撑多长的作战时间。

最终，在脑海中得出了大致的答案之后，巨龙缪奇缓缓低头看向了水晶中的妻子，那往日里凶恶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到了极点。

‘伊芙妮，妮妮……再等一等，吾会做到的。’

虽然很清楚再过不久就会面临一场恶战，但巨龙缪奇心里依然未曾产生过任何动摇。

他不会死。

为了和家人真正的团聚，他绝对不会死。

巨龙缪奇一直都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因为除了厮杀以外，他对其他方面的事几乎毫无天赋。

但是……纵然如此，现在的他也有真正需要去做的事情。

为了达成这件事，他甚至可以拉下脸去求助其他神祇。

不过，现在并没有这个必要。

首先，他并不觉得这片大陆上还有任何神祇比自己更强。

其次，晶石的数量是一个问题，只有这些东西能够对那个怪物造成针对性损伤，巨龙缪奇没有将这些东西分给其他神祇的余裕。

与其交给其他神祇去浪费，反倒不如他自己来使用。

——不过，这个利塞壬这次的远征……或许是个问题。

下一刻吗，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巨龙缪奇倒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几天在苏醒之后，虽然一直待在荒野之上，但毫无疑问，他并不是那种喜欢在这种关键时候浪费时间的龙。

既然已经提前醒了，那么……收集一下必要的情报，也是需要做的。

远征。

此时此刻，和之前不同，巨龙缪奇已经对自己女儿前去参加的“远征”有了相当程度上的认知。

说实话，虽然那个修女嗤之以鼻，但现在的他……倒是对这次利塞壬的远征稍微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因为他的可爱女儿……就在这次远征里。

巨龙缪奇已经判断出来，虽然利塞壬的远征屡次失利，但是……这一次有了自己可爱女儿的帮助，那结果就说不定了。

一旦利塞壬的远征成功了，那么那两柄人族圣器也能增幅到一种能够对战局产生一定帮助的程度，让他自己也能在不久之后和那个怪物的作战中增加胜率。

此时此刻，在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虽然巨龙缪奇很想全程为自己的可爱女儿保驾护航，但是……很可惜，他已经困了。

已经拖着被暗物质眼中侵蚀的身体在外界停留了许久，如今在没有大肆消耗晶石的前提之下，他的活动时间并不长，很容易就会感觉到疲倦。

——距离那个怪物真正降临还有一点时间，吾需要尽快休息一下，补充这几天里消耗掉的精力。

巨龙缪奇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什么。

但是……他现在又不能睡。

因为，可爱女儿之前拜托过他的……那个人类，现在还没有回来。

从那个人类离开的时候算起，到了今日，早就已经超过了三天的约定时间了。

虽然为了可爱的女儿，巨龙缪奇又破例多等了两天，但是……他的耐心是有限的，而且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再继续这样干等下去。

——那个人类，该不会是因为治疗那个天使失败了，感觉没有脸回来了，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动静？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巨龙缪奇的双眼中神采平淡。

说实话，对于那个人类到底救了天使没有，他并不感兴趣。

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觉得那个人类会成功过。

甚至在他现在看来，不久之前那个人特地提前把那个天使召唤转移过去……就是单纯的为了欲盖弥彰，不想在自己可爱女儿面前丢脸而已。

——如果是别的时候还好，现在可不是让那个人类浪费吾时间的时候。

印记需要双方意识都很清醒的时候才能启动，巨龙缪奇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再进入沉眠的话，那个人类的印记就会失效。

虽然完全不在意那个人类能不能回来，但是碍于可爱女儿的请求，所以他才会等到了现在。

不过，此时此刻，在意识到了之后自己马上要面对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他决定强行从自己这边把印记开启，将那个人类强制性的拽回来。

然后，他就相当于完成了和可爱女儿之间的约定，能够重新去睡眠补充精力，以便应对之后的恶战了。

想到这里，再也等不下去的巨龙缪奇毫不犹豫的做了。

——印记，起。

下一刻，伴随着那对暗金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巨龙缪奇毫不犹豫的启动了印记。

……

……

与此同时。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三道人影互相凝望着。

维持着椅“咚”的状态，乔温和维娜在听到了脚步声和推门声后，视线也都近乎下意识的望向了门口。

在见到了进来的大天使后，两人也都愣了一愣。

尤其是乔温，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仅仅一眼，他就意识到了这位大天使身上的变化。

脸色变好看了，步伐变轻盈了，心情……似乎刚进门的时候很好，不过现在看起来有稍微有些不好了。

“……”

维娜倒是缓缓沉默了下来，隔着单薄的底衫，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大天使腰腹间那处明显已经治好了的伤势……

最终，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全身缓缓放松了下来。

现在有个这么在乎这臭小鬼的天使待在他身边，那她自己……应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吧。

“……”

而另一边，在进门后便见到了人类正和魔女以一种相当奇怪的姿势相处之后，大天使也缓缓的定住了脚步。

第一时间，她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乔温的脸上。

不过……在那张现在莫名让自己感觉很不愉快的脸上，她并没有感觉到诸如被强迫之类的情绪。

而且……这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似乎也都是人类在主导着。

换句话说，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违背这个人类的意志。

那么……自己这边就不用在意了。

对……不用在意。

自从刚才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人类真正的想法以后，大天使很清楚，现在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并不需要她参与进去。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一下子变差了呢？

脸上的表情微微沉了下来，碧绿的眼眸中倒映着乔温和魔女两人，厄里莎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这两个人。

“厄里莎，抱歉，你有事找我吧？稍微等一下，我在和这个顽固的女人商量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那听起来并没有太大变化的声音也再度打破了这间书房里的寂静。

“……”

听到这句话后，大天使先是微微愣了一愣，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句话里的三个字产生了反应的缘故，她攥了攥胸口处的衣襟，在乔温的目光中小小的点了点脑袋。

然后，在乔温重新回过头看向维娜的时候，她也微微眯起了眼睛，安静的注视起了正被乔温堵在座位上的魔女。

“……！”

而另一边，维娜则近乎本能地蹙起了眉毛。

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虽然不久之前就已经在门口听到了这个臭小鬼直呼除自己以外的神祇的名字，但现在在这样近的距离再度听到了以后，她还是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她忍了。

既然这个天使已经不惜用那种方式提前把伤口治好了，那么……她现在需要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天使带着“阿尔”离开这里，仅仅这样就足够了——

“维娜姐，你在犹豫什么？难道……刚才那些话其实都只是漂亮的借口，你只是因为亲完以后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我，单纯的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是这样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还没等维娜趁着这个空档整理好脑海中的思绪时，乔温的声音便再度从极近的距离传到了她的耳畔。

“才不是……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次在乔温开口时，维娜的右边耳朵顿时感觉到了一阵阵温润的气息，这种前所谓的触感顿时就让维娜浑身微微一颤，话还没说完，脑袋里那刚刚才整理出来的思绪一下子又全乱了。

不……绝对是有意的。

维娜现在十分确信，这个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小鬼……绝对是有意的。

但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办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很清楚现在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和这个臭小鬼相处了的缘故，她的身体完全不听指挥，甚至连单纯的推开眼前这个没礼貌的臭小鬼都不想去做。

‘有效果，但是……还不够，虽然用肢体动作让这个魔女紧张起来了，但她姑且还能思考，我还缺少某个决定性的东西……我想想，现在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我打破这种僵局的？’

而就在维娜的眼前，仔细将这个魔女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的乔温，则是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毛，内心一叹。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现在让这个魔女还坚持不和自己一起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现在的他太无能了。

以前有厄里莎陪着，虽然“软饭”这种东西确实很香，但是，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却反而成了让这个在某些地方出奇顽固的魔女宁可选择自己独自待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也不愿意冒着拖累他的风险跟他一起离开的根本原因。

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是厄里莎。

而这次，是维娜。

缓缓咬了咬牙齿。

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算了，即使能力不足救不了对方，乔温也不会有太多的愧疚，毕竟他自己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但是，此时此刻，但乔温在面对眼前这个自己相当熟悉的魔女也产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一下子让他相当难受。

他从来都没想到，一向性格相当佛系的自己……居然也会有因为力量不足而感到咬牙切齿的时候。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或许，我之后需要好好在这个方面努一努力……不过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这个魔女。’

注视着眼前这个还是别过脑袋不愿意和自己视线接触的魔女，乔温的眼底闪过一丝丝迟疑。

到了现在，他当然已经想到了怎么处理这种僵局的方法。

两种。

要么，通过沟通或者其他的方法，让这个魔女产生利塞壬确实有希望对垒那个怪物这样的想法，自发和他离开。

要么，就是直接用强制性的手段，把这个顽固的魔女带到利塞壬那边去，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就个人而言，现在的乔温无疑更倾向于第二种。

因为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那个远征十六连败的利塞壬真的能处理那个怪物，更何况维娜。

但是，第二种方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更难做到。

毕竟这个魔女有手有脚的，只要她自己真的不愿意离开这里，乔温估计就算让自家的大天使动手，也没办法拽着她离开。

‘…有没有什么能双管齐下的方法？’

这一瞬间，就在乔温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沉的，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的时候……一道系统提示音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检测到固有天赋6：缪奇的印记已触发。】

【请宿主做好准备，即将进行传送。】

与此同时，就在乔温下意识读完这两条提示之后，他便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背正在发热。

而那里……正好就是巨龙缪奇曾经给他赋予印记时所选择的位置。

那头巨龙……难不成等不及了，直接准备强行转移自己了？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之后，乔温顿时愣了一愣，眼前一亮。

‘对了…！就是这个！直接强行带着这魔女传送过去就好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是因为十多分钟的前戏时间导致被我忽略了么？’

‘而且……那头巨龙，身体上也正好有暗物质造成的伤，很可能也和那个怪物有过节，而且他的女儿也在这次的远征里……如果能再跟他协商一下，结成同盟的话……这次的把握就能更大一些。’

也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乔温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几乎是本能的，他原本撑在椅背上的手朝回一环，直接将眼前的魔女牢牢抱住。

“厄里莎，准备走了，你快点过……？！”

然后，感觉到后背原来越热的乔温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迅速维持着抱住眼前魔女的姿势，转头望向了大天使的方向张了张口。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刚一转过脑袋，忽然就迎面撞上了一股毫无温度的视线。

不知从何时起，这位自从刚才进门后便被他暂时搁置的天使大人……此时望向他和维娜的视线……已经冷冽到了极点。

————

到目前为止，伏笔，坑，主线，都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所有第二卷的关键人物都已经出场了

然后……大概明天收尾之后，就会迎来我最想写、同时心目中也最喜欢的第二卷

emmm，到时候会继续维持现在这种更新速度，希望大家会喜欢

晚安

更新会

更新会晚点

卷末了，想收尾，结果卡文卡到四点左右睡着了- -

一觉醒来还有几K字没码，现在正在接着码，今晚之前补出来，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不过这作息问题确实有点麻烦，我想想办法

本来还打算码完这一更再休息一天规划一下第二卷细纲的，结果先睡着了，这是我没想到的，emm，这个月码了二十万字终于还是迎来了请假，就当透支明天的假期，大家稍等一会儿哈- -

第085章：你是龙…还是虫子？

赫伊丝帝国，主城。

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

无论是占地面积，亦或是繁华的程度……都远远超过利塞壬的主城。

而这处主城里唯一的教堂，也是整片大陆上最大的教堂之一。

至于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个帝国的名字。

赫伊丝……那是一位神祇的名字。

不过，外界无论是对于这位神明，还是对于这个国家，都更加习惯性的将之称为“血凰”。

这里，就是这片大陆中明面上的三尊神祇之一，血凰赫伊丝所庇护的国家。

与寻常的国家不同，作为三大神国之一，对于这个国家最为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兵力，也不是经济，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向伟大的神明祈祷。

——神明永远不会抛弃她最可爱的子民，永远不会抛弃她最虔诚的信徒。

——因此，向神明祈祷吧。

——不管什么事，只要心灵虔诚的向神明祷告，只要勤奋努力的向神明献上信仰，神明终将回应。

以上都是这个国家的神庭组织对外的套话，并不保证其真实性。

“…真漂亮，真美，为什么我会这么的美丽呢……？”

而此时，就在这座教堂的最中心，正隐隐约约的传递着些许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声音。

明明还未到今日开放教堂的时间，但此刻，就在教堂中间的落地镜前，一位修女打扮的女性正将身体贴在镜子前，身体扭捏，脸颊潮红。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眼眸中隐隐有着些许爱心浮现。

原本端庄优雅的修女服在指尖的撵扯下更显紧身，曼妙的曲线被勾勒，修长雪白的双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在这一处空荡荡的教堂里将自身很少刻意暴露在人前的本性尽情展露，这样的行为，给予了此时的修女一阵阵难以言明的奇怪快感。

不远处的神像形同摆设。

微不可察的淡淡血腥味在教堂中弥漫。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处教堂的下方，不……是整个国家地下深处……都是空旷的。

是一片偌大的地下房间。

唯一存在于那里的，是一片血池。

每一天前去整个国家中的各处教堂里祈祷的国民们……他们在祈祷时所产生的、那仅凭肉眼并不能观察到的微弱信仰之力，最终都会交织在一起，通过每一座教堂中的神像……悉数涌入血池之中。

此刻，就在血池的中心，正沉睡一具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的人形轮廓。

那是赫伊丝的躯体。

尽管肉体毫发无损，但她的神格正在一点一点的分解，融入血池之中……与那些不断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产生反应，并最终……在血池之中凝结为一枚一枚通体血红色的晶石。

通常情况下，敢于建立神国，并在每一天都接受着无数信徒祷告的神祇们，大多都是通过这些数量庞大，效果也将就的信仰之力从某种程度上来代替神力的消耗，用以提炼自己的“神器”。

不过，赫伊丝却把这些东西都用在了分解自己的神格、凝结晶石这一点上。

比起武装自己，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使命，而是某种更为单纯的仇恨。

……

“赫蒂大人，那个……已经到了今日祷告的时候了，教堂外面的国民们已经排起了很长的队列了……”

血池之上，教堂之中，修女赫蒂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听起来弱弱的声音。

“…是吗？”

听到这道声音，原本整个上本身都紧紧贴在镜子上的赫蒂浑身近乎本能地微微一僵，但很快的，她便重新放松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另一个表情尴尬、眼神游移的小修女。

“那么，就打开教堂的大门，让他们进来吧。”

指尖轻轻松开裙摆，潮红的脸颊逐渐归于平静，那端庄圣洁、一颦一笑之间仿佛就能治愈人们心灵的笑容也再度浮现在了修女赫蒂的脸上。

一缕淡淡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映在修女的身上，让此时的她显得美轮美奂。

“我明白了。”

眨了眨眼睛，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的小修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身，啪嗒啪嗒的跑去了教堂外的大门入口处。

“莉莉，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了吗？不能在圣洁的教堂里跑动，要优雅。”

望着这一幕，修女赫蒂轻声提醒道。

虽然话语的声音并不大，但她的声音却依然清晰的传到了小修女的脑海里。

“嗯…我知道了。”

脚下的步调慢了下来，虽然心里有在腹诽，不过小修女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双手搭在身前，慢慢的走出了教堂。

在教堂外，注视着大门入口外已经井然有序的排成了好几列长队，正安静准备着祈祷的信徒们，修女莉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模仿着某个前辈的笑容，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大门。

“欢迎各位的到来，赫伊丝大人会一直庇护着大家的。”

……

……

巴泽尔帝国，主城。

作为明面上的三大神国之一，与赫伊丝一样，这个国家也有着一个更为形象的简称——“幻神”国度。

作为这个国家的主城，虽然与后来居上的赫伊丝已经产生了些许差距，但同样一片繁华。

尤其是每一个城市中的教堂。

如果单论占地面积，单论每座教堂里能同时容纳的祈祷人数，这个国家甚至要明显超过赫伊丝。

不过，今天是个特例。

主城内部的教堂空空如也，极其罕见的没有对外开放。

因为来了客人。

一个与巴泽尔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共同理想的客人。

那是……另一个神国的主人。

“噢天哪，安德鲁，我能感觉得到，那个怪物已经快要过来了……我们真的要留在这里？”

空阔的教堂中并无任何人影，有的，仅仅只是一道略显尖锐的男性声音回荡着：“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找下一个韭菜地？”

“呵呵，巴泽尔，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你那些每天都赶来对你虔诚祷告的信徒们怎么办？就这么丢掉了么？你真是个犹如渣滓一样的神啊，令我感到恶心。”

巴泽尔话音刚落，另一道听起来更为浑厚的嗓音便接过了他的话。

不过，虽然话里的意思听起来像是在指责对方，但是，那声音中的语气听起来却更像是在开着某种玩笑。

“哈，别说笑了，安德鲁，带上这些虫子有什么用？多余的神力都给我浪费了。”

巴泽的声音再度于整个大殿中回荡：“而且我记得……在这件事上，你似乎比我还要更早做准备吧？我的朋友，如果你要是这么说，那比起我，你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滓啊。”

“哈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那些虫子里不是有句话经常说么，渣滓与渣滓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

浑厚的嗓音再度响起，安德鲁就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

不过，虽然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走，但不知为何，这两尊神祇依然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话。

“我说巴泽尔，你知道我这次过来是想做什么，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联手？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神格与心脏的滋味了……也不知道临走之前还有没有机会分上一杯羹啊。”

“嚯……当然，我的朋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特地在这里接待你？”

安德鲁话音刚落，那尖锐的嗓音也回应了他：“这两样可比这个世界的那些花花草草要美味得多，说不定还能让我们……呵呵。”

不过说到这里，那尖锐的嗓音顿了一顿，旋即在片刻的安静中……换了一个话题：“而且，不光还有那群该死的虫子，隔上几百年就喜欢闹腾一下，害得我这边近万年来都没能攒出什么东西，这次正好……临走之前，我要把那群虫子上上下下杀个干净。”

“哈，看来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啊……我的朋友。”

神明们在表面上达成了共识。

不过，此时此刻，在两神的心底，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

——高位神祇的上面，是什么？

——如果到达了那里、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吗？

他们并不知道。

但是，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到不了那种至今还仅仅只是理论存在的境界线……那么他们无论逃到哪里，最终都会是同样的结局。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厄里莎…？”

回过头，明显察觉到了大天使状态不对劲的乔温脸上表情一僵。

因为不知为何，就在他与这位天使大人视线产生短暂接触的一瞬间里，他隐约注意到……除了冰冷以外，那对碧绿色的眼眸里还多出了些许名为迷茫的神采。

以往一直十分配合乔温的她……此时不知为何，却反而愣在了原地。

不过……即使注意到了这一点，意识到厄里莎的状况明显不太对劲，但现在的乔温并没有余裕再顾得上这一点。

后背的热量愈发集中，从刚才开始，乔温就已经明确感受到了一股仿佛被某种东西进行拖拽的力道。

那头银龙，现在正想强行通过启动之后的传送印记将他强行拽过去。

虽然在乔温的知识储备中，银龙的印记是相互的，通常情况下即使有一边单方面启动了印记，那也需要两边都同意之后，传送才会生效。

但很显然，作为昔日的大陆最强，巨龙缪奇的传送印记并不受制于这一点。

只要他想，那么身上留有传送印记的乔温这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会沿着印记被传送过去。

就比如现在。

此时此刻，乔温已经清晰感觉到，如果他想独自离开的话，甚至在几秒钟之前，印记刚刚激活的时候，就已经离开这间小屋传送过去了。

不过，他现在正牢牢抱着怀里的魔女。

不……更加准确一点来说，是他正抱着一尊神祇。

紧密的肢体接触，已经将让启动之后的传送印记一并将他和维娜都当做了进行转和传送的目标。

也正是因此，巨龙缪奇这次本应畅通无阻的传送受到了一些阻碍。

传送一个普通的人类，以及传送一个神祇……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决定性的差别。

一如之前维娜在纸条上刻下的传送阵只能交给乔温，不能传送自己一样，由于生命层次这一量级上的巨大差异，甚至就连巨龙缪奇的种族固有天赋……都难以顺畅的传送神祇。

这一点单单从乔温的神降使用一次后，那堪称恐怖的冷却时间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并不是不能传。

至少在现在，乔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从背后传来的拉扯力道正在一点逐渐变大。

显然，主动开启传送印记的缪奇那边……也察觉到了一样，正在不断增加传送的力度。

——能行得通，能用传送带着这个魔女一起离开。

虽然乔温先前判断除了维娜随手勾画出来的传送纸条并不能传送神祇，至少光靠纸条作为传送阵的承载物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很明显，巨龙缪奇的情况并不同。

他那与生俱来的种族固有天赋……显然已经锤炼到了能够连带着乔温和神祇一并传送的程度。

‘厄里莎现在盯着这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而且，她的伤势似乎也已经好了……是维娜给她准备了什么猛药么？’

在注意到这一点的的同时，乔温也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拉扯感越发强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拽走。

‘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厄里莎先留在这里，反正虽然共感关了，但有召唤召唤契约在，她知道我的位置，后面也能赶上来，再加上现在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安全方面我并不需要为她担心……’

注视着似乎愣在原地，除了目光毫无温度以外，脸上表情也莫名呆呆的、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大天使，乔温犹豫了一下。

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乔温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愣：‘对了……既然已经决定要带着这魔女离开这里了，那肯定也不能把阿九单独留在这里……它那么弱，估计除了这片森林外面的怪物都不会买它的账，正好让厄里莎之后过来找我的时候一并把它也带过来——’

思及至此，乔温很快的，便放弃了再叫大天使过来的打算。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只要我现在能先和这个魔女一起去到那头银龙的面前，让双方之间好好谈一谈的话，说不定这双方就有可能达成协议……毕竟，这魔女不光战力，对于暗物质这种东西本身就有着相当程度上的研究……’

‘对，只要能到达那里的话……嗯？’

正当乔温疑惑着银龙的传送印记为什么还没有启动的时候，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环绕住了，一双纤细的双臂正一点一点搂紧他的腰。

不知为何，原本因为椅“咚”而在乔温面前完全没了方寸的魔女……反而在这一刻主动搂住了他。

‘这魔女，是想通了么？’

仅仅只在这一瞬间，乔温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怎么可能。’

但很快的，他的直觉便告诉他……事实并不是这样。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个魔女，大概并不会跟着他一起走。

其实……打从一开始，在见识到了魔女望向自己的眼神时，乔温潜意识里就很清楚，这个已经自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的顽固魔女……并不是单纯靠自己的嘴巴就能说动的。

从头到尾，不管乔温说了什么，这家伙大概全程都会当做耳旁风，就仅仅只是琢磨着让厄里莎把他丢到其他的世界去避难。

对于这种顽固的家伙，乔温感觉除了采取强制措施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至少……要尽可能让这个魔女再去和那头巨龙谈一谈，如果谈完之后还是没有希望的话，那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阿尔，姐姐很开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主动将乔温搂住，反客为主的维娜轻轻张了张嘴巴，那柔和的声音……便随之传到了他的耳边。

“能看到你这样在乎姐姐……姐姐真的很开心。”

她这样说着。

然后，用仿佛快要将他揉进怀里的力道，更进一步将乔温搂紧。

“你身后的传送阵，如果不抵抗的，连姐姐都能传送……看起来是那头银龙的呢？”

“果然先前和你联系的那两个幼神，其中就有一个是我在银龙那边见到的女孩，是这样没错吧？”

细腻的声音在乔温的耳边萦绕，让他的身体稍稍变得有些僵硬。

不过，维娜就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只是将他原本站着的身体一点一点搂紧，然后细声说道：“姐姐之前和银龙冲突的时候，阿尔就躲在那头银龙的附近……对吧？看来阿尔是靠自己和那头银龙达成了什么协定呢。”

“……”

听到这样的话，乔温有些懵。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魔女在这种情况下思路还能这么的清晰，说的几乎就跟真的一样。

“说起来，那头银龙正好挑在这种时候苏醒，大概的原因我也能猜到。”

不过，维娜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全身都已经被暗物质伤成那样了，他肯定在曾经那个怪物的手上吃了很大的亏，现在应该是察觉到了那个怪物快要来到这边了，打算苏醒之后带着自己的女儿逃走吧。”

这样说着，维娜安静的注视着乔温，温柔的笑了一笑：“姐姐知道阿尔在想什么……而且，如果判断有必要的话，姐姐也会自己去找他们接触的，阿尔完全不用替姐姐担心。”

“……”

听到这句话，乔温原本还有些想法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个魔女，似乎早就已经将那头银龙也纳入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且，考虑得比刚刚才想到这件事的他还要全面一些。

是啊。

那头银龙……那缪奇全身已经被暗物质伤成了那样，吃了那么大的亏，又不是那个怪物所谓的“第一目标”，干嘛还要留在这里找那个怪物硬拼？

正常一点来讲，这种时候哪怕是单纯为了女儿的安全，那头银龙大概也会选择强行带着那小母龙一并离开这个世界才对。

为什么他会产生那头银龙会去和那个怪物硬碰硬的错觉……？

啪嗒。

这一瞬间，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仿佛有什东西摔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是乔温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丝希望。

不过，已经没了。

“没事的，阿尔真的不用担心，现在知道阿尔已经能像这样独立自主了之后，姐姐反而放心了很多。”

就仿佛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乔温有些尴尬的反应，维娜也借着这番话，将乔温预想之中的话说了出来：“但是，就和阿尔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一样，姐姐也有自己的选择，这种时候……还是希望阿尔能安静的跟着门口那位天使小姐离开这里，然后远远的守望着姐姐呢。”

‘…守望？你确定不是守墓？’

这一刻，在听到维娜后半段这番就硬接的话后，乔温虽然很想沉着脸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他很快便注意到，自己张不了嘴巴。

现在的自己在被维娜主动抱住以后，又受到了某种影响，变得和先前被按在书房角落里时那样，全身难以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那从刚才起就一直缠绕在乔温后背的拉扯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在意识到了乔温身后的隐隐约约启动的传送印记……只有可能是他曾经接触过的那头巨龙的传送印记之后，维娜明显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抗拒了银龙的传送印记。

显而易见，即使是巨龙缪奇那能够传送神祇的传送印记，大概也很难做到在这位魔女产生抵抗的时候强行传送。

到了现在，虽然乔温很清楚，只要他愿意松开这个魔女，不将维娜当做“传送的附属物”，大概他直接就能独自离开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他。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事到如今，在厄里莎和维娜两边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这枚传送印记，说实话……意义已经不大了。

毕竟，乔温并没有再在这个魔女面前逃走的必要了。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游说和生米煮成熟饭这两种计划都已经失败了以后，乔温默默叹了口气。

没救了。

这个魔女……明显真的完全不打算离开这里。

乔温很清楚，这个魔女此时的反应……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担心连累到自己。

因为此时光是听着维娜的声音，他就已经清晰的感觉到……这个魔女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并不是害怕那个怪物，而是在害怕另一件对她来说可能比怪物还要可怕的事情发生。

虽然乔温并不知道那件事具体是什么，但他差不多能感觉的出来，促使这个魔女这么顽固的拒绝和自己一起离开的最大原因，应该就是那件事。

“阿尔……”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温的耳畔再度听见了维娜的低语声。

话音落下，乔温便明显感觉到怀里原本被他抱住的维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后，这位魔女搂在他腰间的双手收回，然后换了一种方式，再度像之前在书房一角一样，捧住了他的脸。

这一瞬间，当乔温的视线再度在极尽的距离与维娜那双糅合到了极点的视线接触之后，他差不多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魔女想要做什么。

“以后再见吧。”

下一刻，这样的话语从维娜嘴边吐露，乔温便眼睁睁的看着那张漂亮的脸颊与自己逐渐拉近。

不过，并没有亲到。

虽然这句话由乔温来说有些奇怪，但是，这个不久之前才把他堵在角落里一通放肆的魔女……现在却出奇的保守，仅仅只是将自己的侧脸和乔温的侧脸贴在一起，然后轻轻蹭了一蹭。

尽管乔温明显察觉到了维娜正在克制着什么，但是，确实没有亲到。

“好了，和天使小姐一起离开这里吧，既然阿尔和那位银龙幼神的关系这么好，那么如果可以的话，就尽可能的拜托那头更擅长传送的银龙送你们一起离开这片大陆……毕竟那样一来，天使小姐身上的神力储备也能节省许多。”

最终，在蹭完了脸颊以后，维娜便按着乔温的肩膀，稍稍推开了他，然后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大天使：“厄里莎小姐，说起来，那张桌子上的药材，你都已经用掉了吗？神力的储备恢复的怎么样了？”

“……”

此时此刻，在被维娜这样问了一后，大天使那张白皙的脸颊上……一抹微不可察的犹豫一闪即逝。

然后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了乔温的身上，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稍稍点了点头。

“…这真是太好了，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见状，维娜也将维持着压制传送印记的举动，将已经完全被她控制住的乔温主动推到了大天使面前。

“……”

伸手接过乔温，明显注意到维娜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完，厄里莎也顺手结过了压制传送印记以及控制乔温这两个行为。

“抱歉呢，我虽然要留在这里，但是我的助手就麻烦你们一起带过去了，虽然它很弱，但是很会照顾人，不管是我还是阿尔都很喜欢它的。”

一边这样说着，维娜一边将视线投向了门口，唇角轻启：“阿九，你准备在哪里躲到什么时候，‘手’已经漏出来了哦？”

唰——

维娜话音刚落，那原本暴露在门边一丝丝触须梢便猛然一僵，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你们稍微等等，我去和它谈谈。”

见到这一幕，维娜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她叹了口气，看了大天使和乔温一眼。

然后，便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出了书房——

“维娜大人！在下并不担心死这件事！请让在下留在这里陪您吧！在下完全可以——嘭！”

很快的，留在书房里的乔温和大天使便听见了触须怪那高昂清晰却很快又戛然而止的声音。

那听起来就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敲晕了一样。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几秒种后，手里捏着一条触须，轻易将整个阿九都拖到门边的维娜重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这样说着，维娜再度走进两步，将手里的触须缠到了乔温手腕上。

然后，她便意识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做准备的了，和这个小鬼分开的时候……已经到了。

“那个…阿尔，姐姐其实……”

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维娜几乎本能地捧起了乔温的脸，想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却忽然僵住了。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从乔温的双眼底所见到的……并不是先前的那些挽留与不舍。

此时此刻，在那双漆黑瞳孔中所存在的……仅仅只有失望。

这个眼神……一如三年前，她将小刀刺进乔温手臂时，所迎上的那个眼神一样。

“维娜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使厄里莎似乎很清楚乔温想要说话，已经很主动的解开了对乔温的行动限制。

不过，最终维娜所听到的，仅仅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再见。”

“…诶？”

伴随着乔温话音落下，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大天使压制着的传送印记，在这一刻……已经彻底逼近了临界值。

下一刻，一阵仿佛东西碎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维娜眼前的乔温一行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眼神呆滞的维娜愣在了原地。

……

……

另一边。

利塞壬边境之外，荒野之上。

——回来了。

伴随着印记彻底触发，在短暂的视野交错后，乔温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景色……都为之一变。

堆满书架的房间，不见了。

鼻尖萦绕着的熟悉气味，不见了。

那个魔女……也不见了。

此时此刻，在他的身边，仅仅只剩下了一言不发的大天使，以及……昏迷过去的触须怪阿九。

而他眼前的景色中，是一片辽阔的荒野，以及……一头体型犹如山岳般硕大，正微微睁开暗金色的瞳孔，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的巨龙。

这一瞬间，伴随着乔温下意识的抬头，他的视线便和眼前这头巨龙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很快的，乔温便注意到……这头巨龙原本神色冷淡的巨龙在注意到他身边的天使之后，眼底的那一丝丝冷漠，似乎一下子就发生了某种变化。

——人类，这个天使……你救下了么。

少倾，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于脑海中浮现，乔温也微微抬起脑袋，与这位巨龙的神四目相望。

“…托您的福。”

嘴巴张了张，乔温叹了口气，最终仅仅只说出了这样四个字。

——吾刚才传送你的时候……你正在做什么事情？

见到这一幕，将乔温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巨龙缪奇很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不，倒不如说，在先前传送这个人类受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人类的处境，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而此时此刻，在明显注意到了乔温身边已经似乎已经完全痊愈的大天使，巨龙缪奇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瞪大了眼睛，那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和乔温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缓和了许多。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待会儿可能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麻烦眼前这个人类……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麻烦这个人类身边的天使。

“请不用在意，那个……原本就是没什么希望的事情。”

听到巨龙缪奇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可能脸上的表情管理可能因为刚才的影响而做的不是很到位之后，乔温深吸一口气，神色重归平静。

维娜这次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

那顽固的魔女，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听自己说话的意思。

到了现在，乔温也已经想通了。

这件事之所以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几乎全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关系。

力量不足。

力量不足。

在神祇面前，果然现在的自己还是力量不足。

力量。

如果稍微有点力量的话，至少在这种时候……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

不至于因为和维娜的意见产生分歧而被那个魔女“大义凛然”的丢出那个小屋。

乔温的想法是，反正被那个怪物盯上的自己又回不了家，对于未来并没有丝毫盼头，不如留在这里联合维娜和利塞壬一起试着努力。

而那个魔女的想法，就是单纯的想让大天使把他送到别的还没有被侵蚀到这种程度的世界去逃命。

两人之间的分歧点……就在这里。

而使得乔温深刻感受到了自己无能的地方……也是在这里。

“厄里莎……谢谢。”

想到这里，乔温稍稍转过脑袋，看向了身旁的大天使。

虽然此时话里是在感谢，但他注视着这位天使大人的目光……却显得很古怪。

因为就在刚才，他明显意识到，这厄里莎撒谎了。

尽管不知很清楚维娜所说的那些能用来恢复神力的灵药是怎么回事，但是，也就在那个时候，乔温注意到了大天使脸上片刻的迟疑，以及在之后转头望向自己点头时的细节。

显而易见，当时这个天使点头的对象……并不是维娜，而是乔温自己。

也正是因此，乔温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位天使大人在想什么。

她很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这边想让那个魔女过来找巨龙缪奇谈一谈的想法，所以故意将那些没用掉的东西留在了那座小屋里，然后……让那个魔女在发现以后自己送过来。

当然，前提得是那个魔女愿意为了两人之间的条件送过来——

“厄里莎，你……”

思及至此，明显意识到了大天使这一举动的含义之后，乔温愣了一愣。

显然，和维娜那几乎全程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想要把他乔温送走的反应相比，这位天使大人……似乎一直都只在意他一个人的想法。

“厄里莎，你应该不会跟那个魔女说的一样……强制把我从这里送走吧。”

想到这里，乔温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近乎本能的转过脑袋，用有些不太确定的视线注视着这位大天使。

“…？”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下，这位比起表现自己，反而更喜欢一直喜欢安静待在他身边的天使大人也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仅仅只是用有些疑惑的视线注视着他，然后眨了眨眼睛，歪了歪脑袋。

——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

从她的反应里，已经差不多到了天使语六级的乔温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愧是我召唤过来的大天使。’

不知为何，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答案的时候，乔温注视着眼前的厄里莎，咽了口唾沫，莫名感觉到心跳加快了一些。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个大天使，似乎一直都是如此。

安静，陪伴，以及……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悉数环绕充实的安全感。

‘那么…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不过很快的，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太理想之后，乔温收回了思绪，转而再一次望向了眼前的巨龙。

这一刻，一向佛系的乔温，已然在心里立下了某个有些沉重的目标。

那就是……这次之后，不会让像现在这样只能依靠他人的无力感……再在自己身上出现第三次。

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乔温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那个魔女的模样。

他很清楚，自己在先前离开小屋最后那一刻，眼底里最终没能掩饰住的那一抹失望……并不是对维娜的，而是对他自己的。

三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曾经被绑上了手术台，最终，在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大概还是不够、还是救不了自己之后，他便曾经露出过这样明显夹杂着失望的眼神。

而那一次，与这一次的理由……几乎一模一样。

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自己的无能。

乔温原本所生活的地方，曾经有过一句很出名的话。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如果第一次上手术台之后……是因为失忆了，结果导致了现在的重蹈覆辙……那还勉强说得过去。

但，在这次之后，在如今已经得到了更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种种机会之后，乔温不希望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第三次。

反正现在在被怪物盯上、陷入了不处理掉那个怪物连回家都回不了之后，乔温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顾虑的了。

他如今能做的，仅仅只是拼尽自己的全力，尽可能的去做到自己能在这场斗争中去做的事情。

如果那样还是没有任何效果，那就摆好一个帅气的姿势，坦然迎接这辈子的终点。

上辈子那丢人的死状，其实一直都让乔温挺在意的。

反正已经是个死了一次，外加差点多死两次的人了，现在的乔温感觉……自己应该能承受得住。

思及至此，将大脑放空，乔温缓缓睁开了眼睛，再一次抬头望向了眼前的巨龙。

虽然没有镜子，但连乔温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眼神……大概会很冷淡。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被那个魔女勾出了本性之后，他如今一般在被厄里莎保护着的情况下……反而懒得再去掩饰了。

他现在只想救人。

只想考虑怎么让那个顽固的魔女放弃白给的念头。

——嚯……人类，你现在的眼神……很不错。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乔温的视线与眼前的巨龙互相接触，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便再度听见了这头巨龙的声音。

不知为何，从巨龙缪奇此时的声音，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许奇怪的地方。

这头银龙，似乎是想和他说些什么。

“缪奇大人，你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么？”

而察觉到这一点后，乔温倒是很简单直白的这样开口了。

——人类，先前对你的评价有失偏颇，吾现在正式的向你道歉，抱歉啊。

不过，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之后，眼前的这位龙神大人……反倒是莫名其妙的用相当郑重的态度对他道了歉。

虽然连乔温都不知道这位龙神那所谓的“有失偏颇”的评价到底是什么。

——吾曾经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你做到了，所以……吾愿意给予你尊重。

似乎也很清楚乔温现在有些听不懂自己的话，巨龙缪奇这次倒是颇为耐心的向他解释了起来。

——人类，既然你已经治好了这位天使，那么……想必你也很清楚，治疗那种伤口……需要用到血凰晶石这种平时基本上见不到的东西。

暗金色的瞳孔稍稍偏移，巨龙缪奇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安静靠在乔温身旁的天使，这样开口道。

‘血凰晶石……？？’

然而，在听到巨龙缪奇这句话之后，乔温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心里却已经稍稍一紧，满头雾水。

因为直到厄里莎伤势莫名其妙痊愈为止，全程都只见过特效药粉的他，并不知道血凰晶石这种东西就能治疗暗物质侵蚀后产生的伤口……

‘不，等等……难道那些血红色的药粉，就是用血凰晶石磨出来后加工的……？’

就在乔温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这一猜测的时候，巨龙缪奇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他的脑海里。

——在那个时候，吾判断，以这个天使的伤势来看……至少需要十五枚以上的晶石才有希望治愈。

——而且……初步疗伤的时候还不能直接用晶石治疗，只能尽可能去稀释改造晶石的烈度，这是一个需要专业技巧的工作，这个天使那时候的状态可承受不了直接用晶石高强度治疗的过程。

——虽然吾不清楚你是靠着什么东西这么顺利治好了她，不过，吾看走眼了，你确实和一般的庸人有所不同。

“……感谢缪奇大人的称赞。”

莫名其妙被这样一顿夸，乔温脸上的神色倒是十分自然。

并不是因为被夸的飘飘然了，而是因为他明显已经察觉到……这头巨龙现在之所以这样夸他，必然是有什么后话。

或许……是想让他帮忙去做某些事情。

——在你离开这里的第八天，因为某些原因，这些血凰晶石被人送到了吾的身边。

——人类，你认为吾需要这么多晶石……是打算做什么？

巨龙缪奇这样说着，硕大的头颅缓缓转动，将视线投向了乔温后方稍远一些的地方。

“……？”

注意到这一幕，乔温下意识转过脑袋，也顺着巨龙的视线望了过去。

然后他便发现……就在他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正堆着一座“山”。

一座通体血红色的、由无数血凰晶石堆积而成的小山。

‘这个……大概都已经有上千枚了……’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乔温在观察了片刻之后，便默默眨了眨眼睛，重新回过头，转而等待着眼前这头巨龙的下文。

——大概，在不久之后，吾会用这些晶石去和某个怪物作战，到了那时候……人类，希望你能尽可能的保护吾可爱的女儿，在必要的时候，请让这位天使带着她去其他的世界避难。

这一次，浮现在乔温脑海里的那道声音……竟是罕见的多处了一点点敬语的成分。

‘…果然么。’

而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乔温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因为从刚才被这头巨龙夸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有所企图。

不过，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这头巨龙想要让他做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让厄里莎带自己的女儿去别的世界避难？

——这缪奇现在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原来如此……’

就在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这一疑惑的瞬间，乔温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很明显，如果他乔温没有猜错的话，黛儿那边……应该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这头巨龙相认。

换句话来说…这两方之间的亲密程度完全不够，至少还达不到让黛儿那边愿意答应放弃已经参加的远征、然后乖乖听缪奇的话离开这个世界的程度。

这头巨龙也很清楚这一点，乔温觉得，或许他的脑海里还留着万不得已时强制转移女儿的备用计划，不过现在，在看到厄里莎之后，他明显看见了新的希望。

——你和她是朋友，她对你……还算不错，所以吾觉得，这件事与其由吾来做，反倒不如交给你这个作朋友的。

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便再度响起了巨龙缪奇的声音。

不过，这次这头巨龙特地在说到“还算不错”，以及“朋友”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幻觉，他总感觉自己还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人类，吾经历了漫长的长眠，虽然手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贵重的东西了，不过……你如果愿意答应这件事，吾的加护和传承，都可以交给你。

——从那边回来之后，你现在身上有从纯血巨龙那里得到天赋，是黑龙的，这件事吾已经知道了。

——虽然因为不管是人类还是黑龙都与银龙种族差异很大的缘故，吾的传承并不适用于你，不过……类似于更高阶段的超负荷龙息这种所有巨龙通用的东西，如果你天赋足够的话，应该是能够掌握的。

——而且，这份传承如果有一天吾可爱的女儿需要的时候，希望你能交给她。

这样说着，缪奇微微眯起了眼睛，那暗金色的瞳孔牢牢锁定着乔温，安静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过，巨龙缪奇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说完这些话后，乔温所关注的地方……反而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听缪奇大人您刚才的话……就好像您之后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这一刻，乔温原本还算冷静的目光悄然发生变化，他仔细盯住了眼前这头巨龙的一举一动，然后才开口道：“您……难道是打算在不久之后，去和那头怪物较量么？”

——怪物…？

听到乔温这番话，眼前的巨龙倒是愣了一愣，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爬行，四肢扭曲，开裂的嘴巴……”

对于巨龙缪奇的反应，乔温深吸了一口气，很平静的说出了这样几个形容词。

——人类……你…该不会……？

透过这几个字，明显意识到了乔温所提到的和自己脑海中刚才所想到的答案一模一样后，巨龙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

“缪奇大人，我是不太清楚您对这次作战有多少把握，但是……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个盟友，在不久之前，你还和她产生过冲突，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将巨龙缪奇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按捺住内心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喜”情绪，张了张嘴，以这样听起来相当沉稳的声音这样开口道。

——人类，你指的是那个会操控暗物质的魔女？

——现在看来，你的观察力确实挺不错，然而……这件事很重要，吾的妻子也牵扯在里面，那个魔女确实有实力，不过……很遗憾。

在乔温已经说的这么明显的情况下，巨龙缪奇显然也知道他指的是谁，那金色的瞳孔顿时微微眯起，虽然碍于对乔温有事相求而没有明确回答，但巨龙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了，请当做我没有问过。”

在从对方的回应中听出了这层意思之后，乔温倒是完全没有坚持。

对他来说，现在在知道眼前这头昔日大陆最强的巨龙居然真的打算去处理那个怪物、而且准备了那么多晶石，明显是有所准备的之后，他就已经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样一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那个魔女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都会比原先大上许多。

至于要不要加入这头巨龙的阵营，对于现在的乔温来说，反而一下子就变成了次要的。

毕竟，他现在看来，完全没有任何非得要加入这头巨龙阵营的必要，万一反过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这片大陆上目前已知的……要对上那个怪物的……并不仅仅只有巨龙缪奇。

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这次多出了两尊幼神的利塞壬远征也算一个。

到时候他乔温直接带着魔女和天使从加入远征的阵营，让她们随时在自己身边待着……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远征……巨龙……虽然还是没什么底，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势力打算对那怪物动手，但是总感觉，情况稍微……变得有些好起来了？’

随着这样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浮现，乔温稍稍低下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人类，吾刚才对你提出的要求……你同意吗？

就在这个时候，巨龙缪奇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他的脑海中。

听到声音，乔温再度仰起脑袋，与眼前的巨龙四目相对。

“缪奇大人，虽然现在说这种话大概会显得有些刻意，不过……即使你不这样跟我提条件，我也会尽可能保证那小……保证黛儿小姐的安全。”

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平淡，在说完这句话后，乔温又这样张了张口，开口补充道：“毕竟，她对我来说并不仅仅只是朋友……同时还是救了我一条命的重要恩人，即使再危险，我的良心也会督促我尽全力照顾好她。”

——是么，她居然还救了你么，不愧是吾自满的女儿。

‘不，你以为那小母龙当时是从谁手里面救下我的……？’

对于巨龙缪奇明显开始装傻的反应，乔温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件事，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很危险，这头巨龙确实已经在之后“阻挡维娜”、以及“保护厄里莎”这两件事里还得差不多了，至少乔温懒得再去追究。

“不过，虽然刚才说了不需要报酬也会保护那……黛儿小姐，但至于加护和传承，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您能直接在这里交给我。”

安静了片刻，乔温稍稍酝酿了一下准备好的台词，然后便这样颇为直白的开口道。

——可以。

然而，让他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巨龙缪奇这次依然没有要询问他原因的迹象，只是很干脆的点了点头颅。

“……”

——人类，你现在脑子里似乎有很多问号。

很快的，眼前这头体型犹如山岳般庞大巨龙便第一次脱离了匍匐的状态，缓缓直起了身体，直视着他。

——吾刚才已经说过了，你现在的眼神，吾很喜欢。

——这种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却因为品尝到了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绝望和僵硬的眼神……非常不错。

森寒的獠牙从微微张开的上下颚一点一点露出，巨龙这样述说着，好整以暇注视着眼前的乔温，在那对暗金色瞳孔中隐隐弥漫着一阵阵名为“期待”的神采，让乔温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件正在被观察的艺术品。

——不管是吾，还是吾见过的一部分家伙，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

——不过……在吾的印象中，曾经拥有过这种眼神的家伙，最终只有两种结局，两种很极端的结局。

在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浮现在乔温的脑海，那犹如炸雷一般的心跳声再度从眼前的巨龙身上传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抬起了一只荧光缠绕、本源环绕的利爪，缓缓从天而降，径直按向了乔温。

——你是龙、还是……虫子？

——又或者……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在意识陷入沉眠的最后一刻，乔温的脑海里响起了这道听起来有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

半天之后。

【检测到宿主已掌握新的固有天赋。】

【查询到原固有天赋6已消失，将新的固有天赋标记为6。】

【固有天赋6：缪奇·艾尔连科的加护。（具体效果正在尝试解析，请宿主努力。）】

从睡眠中苏醒，侧脸枕在某处柔软的地方上，乔温意识刚刚回归清醒的一瞬间，便注意到了脑海中系统浮现出来的提示。

‘加护……已经成功了么？’

‘而且，除此之外，传承的话……似乎也……？’

眨了眨眼睛，在将注意力从系统面板上挪开之后，乔温变明显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多出了一团东西。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多出了一团类似于记忆体的东西。

他知道那是什么。

巨龙缪奇的传承。

单纯的施以加护大概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不过……显而易见的时候，导致乔温沉睡了这么久的的原因，和那团相当庞大的记忆传承有关。

“厄里莎……”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的同时，乔温的视线从下方穿过了略有起伏的平原，注意到了大天使的脸。

不知为何，乔温发现这位大天使也正低着脑袋，脸上表情有些紧绷，目光安静的注视着他。

很快的，逐渐清晰过来的乔温便意识到……自己似乎正枕在这位大天使的大腿上。

“……”

另一边，在注意到乔温已经醒了之后，大天使脸上那紧绷绷的神色也稍稍舒缓了下来，然后……就仿佛知道乔温现在想问什么一样，她默默朝着乔温摇了摇脑袋。

“啊…是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对于这位天使大人越来越熟悉了的缘故，此时从对方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之中，乔温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头巨龙，已经不在这里了……大概是在把加护和传承都交给他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而那个魔女……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把这位大天使故意留在小屋里的东西送过来……

“没办法……要让那个顽固的女人自己过来，这次大概是最后值得尝试的方法了，不过……成功率应该会很高。”

而在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乔温默默叹了口气，旋即便撑着地板，坐起了身。

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异常清晰，和之前不同，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想到了之前完全被他忽略了的一点。

为什么非要把主动权交给那个魔女？

自己这边不是还有一个能引导她过来的东西么？

“……？”

稍后，在身旁大天使微微偏着脑袋，看起来有些不解的目光中，乔温先是默默低下头，抬起右手扯了扯衣领，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抹印记。

一抹几天之前，被某个喝醉了酒的魔女勾勒上去，然后在紧要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的东西。

“厄里莎，你现在的状态可以用治疗术吗？我想做一件稍微有些麻烦的事情……”

右手松开衣领，乔温转过脑袋看了身旁的大天使一眼。

“……”

听到这句话，虽然不是很清楚乔温想要做什么，但是这位天使大人还是小小的点了点脑袋。

对于目前神力储备还有剩余的她来说，只要乔温不是瞬间死亡，那么都能够救得回来。

“那……待会儿如果我的状态不对劲的时候，千万不要怜惜我，一定要用最好的治疗术救我。”

见状，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操控着体内储备的魔力在右手手心里凝聚。

最终，那些魔力因子直接凝结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怎么说呢，虽然仅仅只是将魔力凝成固态而已，但乔温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不过他现在仅仅只是第一次尝试……却已经很轻松的就做到了这一点。

这么顺利的结果，让原本的都做好了失败三到五次心理准备的乔温都愣了一愣。

“…我，莫非真的是个使用魔力的天才？”

嘴里这样嘀咕着，将右手手上拿着匕首换成倒握，然后局部性撤去左手手心和手背上的魔力护盾，乔温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他狠下心刺下去，他就察觉到了那从身旁传来的……犹如针刺一般的视线。

“…那个，厄里莎，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我准备稍微刺自己一下，别这么瞪着我，会分神的，万一刺错地方怎么办……”

眨了眨眼睛，乔温再度看向一旁的大天使，注视着那张已经微微蹙起眉毛的漂亮脸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这样开口道：“因为有你在这里，所以我才有这么做的底气……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

虽然还是很刺，但乔温能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位天使大人视线的刺痛程度……衣襟稍稍减轻了一些。

似乎，在看见了胸口的印记之后，她也意识到了乔温想做什么。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是……姑且算是尊重了乔温自己的做法。

“好，那就开始了。”

再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也深吸一口气，右手用力捏紧了魔力刀柄。

很清楚这种时候越是犹豫，就会越痛苦，乔温手起刀落，直接刺穿了左手的手心！

“……嘶？！”

脸上的表情在顷刻之间僵硬，乔温瞬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他很快便压下了声音，用松了口气的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此刻，无论是扎的力道，还是扎的位置，亦或是伤口的严重程度，都是刚才乔温在那一小段时间里已经思考了很多之后的结果。

完美。

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效果。

扎的浅了，那个魔女大概不会产生动摇。

扎的深了，那多受罪的反而就是他自己这一边。

因此，综合考虑之下，乔温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当然……他并不觉得单纯靠这种“自残”的愚蠢方式，就能让那个魔女改变顽固的想法。

他只是单纯想要给那个魔女创造一个台阶。

一个“我受伤了，快来救我”类似的台阶。

这个做法里面，乔温有赌的成分。

他在赌，赌自己离开的这半天之后……那个明显相当喜欢自己的魔女……后悔了。

对于这件事，乔温姑且是有一点把握的。

因为就凭他对那个魔女的了解……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势和坚强的女人。

而且他很清楚，有的事情……只会在真正发生之后，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就比如现在，在扎了自己之后的短短两秒钟内，他乔温就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手心也能这么痛……他就该换个更加不敏感的地方下刀子……

————

熬到这么晚的原因……是因为发现只用一更好像完全还收不了尾，马上就有第二更- -

第086章：你这○○

陆地之上，黑色雾气弥漫，一道庞大虚影在雾气的边缘徘徊游荡着。

与此同时，在这片大陆地底深处——某个意外空阔的土地夹层里。

一枚“心脏”一样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跳动着。

不过，此时此刻，这枚心脏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健康。

它的下半部分，正有着一丝丝诡异的黑雾缠绕缠绕着，并一点一点的、不断向上蔓延着。

而和上半部分依然还在顽强跳动着的部分不同，那些被缠绕的部分……已经完全停止了跳动，就仿若一潭死水。

……

……

利塞壬，主城，圣殿。

“已经快要达到28%的侵蚀率了……吗？”

安静的站在圣盾面前，埃尔西娅手里拿着不久之前才传递上来的测量报告，心情平静。

对于这样的结果，在之前透过圣盾观察到已经降临到了那片“未知区域”的边缘，不断徘徊的怪物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和万年之前刚刚冒出来的一小块“未知区域”不同，到了万年之后现在，随着被那些黑雾侵蚀的范围越来越大，这个世界被侵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而如今，差不多已经加快到了一个月就能增长百分之一左右的程度。

如果再放着不管的话，大概要不了多久，这片大陆就会完全被侵蚀。

‘不……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大概坚持到30%左右，就是这片大陆的极限了么？’

埃尔西娅默默在脑海里计算着。

虽然有“埃里莎”在身边，但是由于那个天使本身状态不佳，平时大多时候都在沉睡的缘故，现在的埃尔西娅虽然已经知道了那个怪物的降临步骤，但还是有些拿捏不准具体什么时候会降临。

有的世界，是在被侵蚀到了20%左右，那个怪物就已经以本体出现，并且开始活动了。

而有的世界，则是坚持到了60%左右，怪物最终才得以降临。

至于产生这种差异的具体原因，不管是埃尔西娅还是“埃里莎”，现在都不是很清楚。

‘不管怎么说，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这次真的是30%，算上马上要开始的预选，远征的持续时间正好是两个多月左右，稍微压缩一下进程的话……并不是做不到。’

‘这最后的远征……绝对要做到最好。’

脸上的优雅在不知不觉间小时，牙齿咬着已经抬起到嘴边的右手拇指指甲，埃尔西娅神色紧绷，目光在这一刻冷澹到了极点。

……

……

魔物之森，林间小屋，一层书房。

陈旧的书架林立着，整个房间里很安静。

一道高挑的人影靠在窗边，一动不动。

自从将那个臭小鬼送走以后，维娜已经在这间房间里待了接近半天的时间。

“……”

双眼中的神采从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变得相当低落。

视线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扫过了空荡荡的房间。

维娜脸上神色呆滞，冰凉的唇角也本能地抿在一起，就仿佛在寻求着某种温暖。

——现在该去做准备了，应对那个怪物的准备。

明明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念头，但是……维娜完全动弹不了。

不……不是动弹不了，而是单纯的不想动。

阿尔，阿尔，阿尔……

脑袋里一片空白。

仅仅剩下这样一个不断重复着的名字。

“又是这种感觉……”

在这一刻，不光脑袋，维娜的心里也随之变得一片空荡荡，就和上次那个臭小鬼从家里出走的时候一样。

明明这次是自己主动送那个小鬼离开的，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哈……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

到了这一刻，维娜才蓦然发现……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并没有成长到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倒不如说……在被那种枯燥的实验折磨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和那个小鬼相处过的话，现在的她大概都已经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

……

放弃了。

放弃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挣扎了。

……

后悔了。

后悔那么执着的把那个小鬼送走了。

在这一刻，对自己的现在的感受有些不知所措的维娜甚至在想……如果之前她真的听了那个小鬼的话，同意让他陪着自己留在这种世界里一起度过最后一点时光的话……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种样子了？

好累。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维娜现在感觉累得不行，完全提不起丝毫精神。

‘现在回想起来，死亡什么的……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啪嗒，啪嗒……

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送走乔温后在书房里待了很久的维娜……第一次在小屋里走动了起来。

然后……在下意识回到自己卧室里之后，她忽然发现了一个有些严重的问题。

灵药没有带走。

那个天使……并没有把自己交给她的那些灵药带走。

甚至，还剩了很大的一部分留在房间里的这张大桌子上。

如果按照比例的话，那个天使总共补充的灵药还不足总量的百分之二十。

“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脸上的神色微微僵住，维娜愣在自己卧室的房门口，眼眸中闪过一抹茫然。

那个天使……忘记了？

不…不可能。

再怎么说，既然都愿意用晶石那种危险的方法来治疗了，涉及到那个臭小鬼的安全问题，这么低级的问题……那个天使肯定不会犯。

而且，维娜清晰记得，在让那个天使带着乔温一同离开的时候，她还专门确认过，然后那个天使还向她点头了。

只是……当时对方望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等、等等？那眼神……那个蠢货天使，该不会……”

也就是在这一刻，伴随着脑海中清晰浮现出了厄里莎接过乔温，准备顺着传送离开时望向自己的眼神……维娜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个天使，那个自以为是的天使……绝对是故意的。

她绝对是在见到乔温想带自己这边走，但是通过强制性手段办不到之后……故意把这些东西都落在这里，想让自己这边主动把药送过去。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帮那个小鬼？

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想，都是要把那个臭小鬼待到远离这个世界的地方去……不是么？

‘难道……她有在这里对付那个怪物的把握？还是说，她其实并没有我现象中的那么在乎那个小鬼的死活……？’

‘不……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时候她就不会跟我一样，毫无对策的被那个怪物连着用同样的方法影响了六次……’

想了半天，维娜完全不明所以。

虽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天使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确实是为了换一种方式，让她自己找过去，但是……她却完全搞不懂导致这个天使这样做的原因。

“难道……比起我提到的那个臭小鬼的安全，她更愿意听那个臭小鬼的话……么？”

在蹙起眉毛思考了很久以后，维娜最终只能是有些不确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然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僵硬了许多。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如果事实真的和她现在推测出来的一样的话，那么……那个天使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带着乔温离开，而是选择陪着那个臭小鬼留在这个世界等死。

……什么啊这个。

那个天使……是从哪里来的蠢蛋么？

为什么会那么听那个臭小鬼的话。

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想……都更应该听自己这边的意见吧？

气。

好气。

虽然连维娜都不清楚自己具体到底是在气些什么，但就是感觉特别的气。

“……”

“……！”

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怒气冲冲的瞪着桌子上面剩下的一大半灵药，维娜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那个臭小鬼和蠢货天使联名一起威胁的错觉。

——就这样顺着台阶下吧，反正那个小鬼已经不准备离开这里了，即使那怪物真的来了，也能一起……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景色，脸上浮现出了些许退缩的神色，维娜忽然觉得，自己最后的人生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挺浪漫的……

“……不行，那个小鬼必须活着。”

随着这样两个字从嘴边挤出，维娜牙齿用力咬在一起，很快的，她便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软弱念头掐灭，将脸上的犹豫按掉，她再一次坚定了自己早先就定下来了的想法。

小小的叹了一声，在这一刻，维娜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每一次早早做好的决定，最终总是会被某个臭小鬼扰乱。

不过，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退让了。

冷静。

冷静。

“就算那个天使只吸收了百分之二十左右，以她的能力，只要有了基础，想要再进行补充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还真不信了，她现在能稳得住，真正等那个怪物来了之后，她还忍得住不带那个小鬼离开这里？”

右手攥了攥胸口处的衣襟，维娜就仿佛想要挥走心里的杂念一样，声音极为冷淡的哼了一声。

最后，瞪了桌上的东西一眼，维娜眼不见心不烦，索性退出了卧室，啪的一下用力将门关上，然后噔噔噔的踩着高跟靴上了二楼。

熟稔的推开眼前的卧室门，走进了那个小鬼曾经的卧室。

上次在那个小鬼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来查看一下这间卧室，希望某一天在推开门后能见到那个小鬼。

不过，现在那个小鬼……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脑海中闪过乔温最后离开时望向自己的、那看起来相当失望的眼神，维娜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这次她的想法很坚定。

从结果论上来说，她已经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自私的人。

虽然确实很喜欢那个小鬼，也很在意那个小鬼的安全，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让她屡次无视了那个小鬼邀请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自己害怕而已。

害怕梦境里发生的那一幕重现，害怕见到那个臭小鬼因为那个怪物的缘故……先一步死在自己的面前。

比起直面那个怪物，她更担心的……反而是自己又一次见到乔温死掉。

而在这其中，尤其令她担心的是，最后那个小鬼死掉的原因，可能会是因为被那个怪物当成首要目标盯上的自己……

光是想到这一点，维娜就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

自从从有那个怪物游荡的梦境中回来了之后，虽然一直未曾表露出来，但是……维娜的脑海里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出那一幕。

已经……承受不了了。

如果梦里的那一幕真的变成了现实，维娜感觉自己会坏掉，会比自己先死掉还要难受。

所以，她才会那么强硬的拒绝了那个小鬼的要求。

真正的理由……仅仅只是这样罢了。

甚至维娜都想不通，那个天使明明连弱点都和她一样，为什么在那之后……还能那么顺从那个小鬼？

她不怕再见到那个小鬼死吗？

维娜理解不能。

“……不想了，越想越有一种挫败感。”

在理解不能的同时，维娜莫名有些难受。

因为连她自己都很清楚，真正让她做出如此“奉献”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对那个小鬼的喜欢，其中更多的……反而是她自己的胆怯。

明明那个天使和自己都是同样的处境，结果却只有自己这边退缩了……这才是让维娜现在真正感到难受、感到挫败的源头。

“……”

不知不觉间走到床边，维娜停下了脚步。

望着床上那在乔温起床后就变得乱糟糟一片、完全没有整理过的床单和棉被，她先是愣了一愣，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在走进房间里之后……就径直来到了这里。

但很快的，漆黑的眼底忽的闪过一抹有些奇怪的神采，维娜就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双眼微微睁大，然后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因为她发现……现在的话，如果是那个小鬼不会再回来的现在的话……

稍微放纵一下自己，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应该不会被人知道吧？

反正、那个小鬼已经对自己失望了，反正、已经不会回来了。

那、那么……至少……

“……”

呼吸在这一刻稍稍变得有些加快，维娜再度咽了一口唾沫，漆黑的眼眸眨了一眨，目不转睛的盯住了面前的床单，盯住了那团枕头……

也许是已经意识到了这间小屋里已经真正意义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缘故，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虽然……那个小鬼不会回来了……但是做这种事的话，会不会不太好？这不就是痴女才会去做的事情吗……？”

虽然嘴边这样喃喃着，但那纤细的腰肢已然悄然前倾。

等到维娜回过神来之后，她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撑在了面前的床单上，修长的腿一点一点抬起，整个人已经半趴在了床边。

“……”

这一瞬间，在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似乎比嘴巴更加诚实一些之后，维娜稍稍沉默了下来。

然后……唇角一抿，踢掉高跟靴，她就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直接扑进了被窝里，卷过被单将全身一起盖住——

刹那间，整个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仅仅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窗外原本照进这间卧室里的阳光……已经一点一点的变得昏黄。

维娜并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抱着缝了许多线的抱枕，她仅仅只是全身心的沉浸在某个美好的幻想之中，忘记了自己在哪里，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

就仿佛正在守护最后一丁点财宝的巨龙一样，维娜连同脑袋一起埋在棉被里，脸颊感受着松软的触感。

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自己渐渐地接受了现实。

——这……大概就是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的惩罚吧？

这样思考着，眼神一点一点开始变得空洞，维娜逐渐闭上了眼睛。

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

怪物也好，自己大概会死这件事也好，全部都抛掉。

这样的终点……不也挺好吗？

“那个……小维娜？”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维娜的意识刚刚清醒了一些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

“……？？”

全身微微僵了一僵，在听到这道声音以后，维娜几乎是本能的，一下子将脑袋从棉被中探了出来，将有些怔怔的目光投向了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

然后，她才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床边多出了一道人影。

一个女人。

‘……’

虽然刚刚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并不是乔温，但是……在亲眼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之后，维娜脸上那刚刚有了些许变化、多出了一丝丝期待的空洞表情，又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我到底是在期待什么？笨蛋吗？那个臭小鬼可是我自己送走的…而且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怎么可能现在又跑回来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显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反应很奇怪以后，维娜默默咬住了嘴唇，脑海中涌上一阵阵无力感。

她很确信，就在刚才……她的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个类似于“那个小鬼如果真的愿意再回来找自己，自己该怎么办……？”的念头。

不过很快的，就仿佛是大脑本能地想要从这件事上转移注意力一样，维娜稍稍有些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然后将那股萦绕在脑海里的无力感悉数转变成了迁怒。

“卡蜜拉，你来做什么？谁允许你进我家来的？”

原本充斥着迷茫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冷冰冰的，维娜脸上表情一垮，用那完全称不上和善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住了眼前这个不知不觉间已经摸到了自己家里来的女人。

是卡蜜拉。

不，具体一点来说，是已经在不久之前和她打翻了友谊小船的陌生女人。

“那个，姐姐姑且是敲过门了的哦？而且还敲了挺长时间的。”

而另一边，在被忽然从棉被里探出脑袋来的维娜盯住以后，卡蜜拉脸上原本还有些疑惑的神色顿时微微一僵，身体近乎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她感觉有点可怕。

当然，姑且作为一个高位神祇，虽然现在的状态不佳，但她当然不会因为被眼前这个实力暂时比自己更强一些的魔女瞪住这件小事……就感到害怕。

真正让她情不自禁后退的原因，是维娜现在的模样。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充满了某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怨念，看起来就像个鬼一样。

不，虽然作为一尊神祇对鬼产生“害怕”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至少在没有成为神祇之前，卡蜜拉姑且还挺怕这种东西的。

不过，现在的她并没有在意这种小事的余裕。

——那个混蛋小鬼、在哪里？

看着眼前这个状态明显不对劲的维娜，卡蜜拉满脑袋都是这样的疑惑。

在二十多分钟前，她就已经乘着小黑抵达了这里。

然后……在脸上怀着些许“愧疚”的表情敲了两三分钟的门，发现又和上一次一样没有人来开门之后，她顿时就没了耐心了。

虽然上次大概等了快十分钟，不过这次她的耐心由于意识到某个小鬼已经近在咫尺的缘故，而变得稍微有些差。

不过，在又一次卸掉了小屋玄关处的大门，走进房间之后，她却发现房间里的状况有些奇怪。

什么都不存在。

不光是那个讨人厌的小鬼，连维娜和那个触须怪似乎也都不在。

虽然那个时候，望着视野中面积稍稍有些偏大的小屋，卡蜜拉就已经产生了些许直接用神念探索整个房间的冲动，不过……考虑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她姑且按捺住了这样的冲动，挨着一间一间的房间找了起来。

而且，在那个过程中，她发现自己也不是很讨厌这种比较麻烦的做法。

因为每一次推开房间大门的时候，她内心总是会升起些许类似于抽奖的冲动，在脑海中勾勒出推开下一扇门就会看见那个小鬼的惊喜。

不过……她想象中的惊喜最终并没有出现。

虽然曾经在某个房间里发现了一大片似乎没人要的稀有灵药，但不知为何，她完全提不起兴趣，只是瞥了一眼就去到下一个房间里了。

而在几乎将整个小屋找遍了以后，卡蜜拉非但没有看见那个混蛋小鬼，反而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躲在棉被里缩成一团的维娜。

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注视着房间里的景色，卡蜜拉很明显意识到，这间她前几次过来串门时还完全闲置着的房间……已经被改修成了卧室。

不过卡蜜拉记得，维娜卧室是在一楼的，而且她刚才搜索房间的时候也曾经进去过。

换句话说，这间屋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个小鬼的卧室。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卡蜜拉一下子变得更加疑惑了。

注视着眼前独自一个人从那个小鬼的棉被里探出脑袋来的维娜，她脸上逐渐涌现出些许诧异。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那个小鬼的屋子里？”

最终，像这样张了张嘴，卡蜜拉还是问出了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个小……你的阿尔呢？”

“……”

在被莫名其妙靠近到自己身边的卡蜜拉这样问了一句自己现在最不想听见的问题，维娜脸上才刚刚绷起的冰冷表情顿时僵了一僵。

“…该不会，那个刚刚才回来的小鬼又从这里逃走了？不……犯过一次的错误你应该不至于犯第二次才对，是呢，看，如果再观察一下你脸上的表情的话，嗯……是么，那个之前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触须怪也不见了，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然后主动把那个小鬼送走了？”

将维娜的脸上的反应尽收眼底，卡蜜拉的脑海中很快便浮现出了这样的猜测，她注视着维娜，进而补充道：“然后……现在开始后悔了？”

连卡蜜拉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在注意到这是和那个混蛋小鬼有关的事情之后，他脑袋里的思维莫名转得飞快。

“…和你有关系？你……还敢打阿尔的注意？”

听到卡蜜拉这样说了以后，维娜明显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太过明显了，迅速一蹙眉毛，冷声道“卡蜜拉，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就已经把你——”

“小维娜，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照过镜子？”

不过，这一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蜜拉打断了。

“你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像一个做错了选择题只知道躲在被窝里一边哭一边后悔的小鬼一样，看起来怪可怜的。”

这样说着，卡蜜拉好整以暇的眯了眯眼睛，用十分清晰的的：“姐姐觉得，你有的时候还是稍微正视一下自己的想法比较好哦？不……倒不如说，以前你不总是只顾自己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嗯？姐姐很好奇呢。”

“……”

原本还绷着脸，脸上透露出明显敌意的维娜直接被卡蜜拉这一番话说得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维娜，这是姐姐给你忠告，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要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不会徒留后悔……明白了吗？”

这时，卡蜜拉似乎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也微微弯下腰，将双手撑在床边，俯下身与维娜更近距离的对视了起来：“来，告诉姐姐，你打算怎么做？”

“……”

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望着仿佛在一瞬间就抓住了自己弱点而变得异常强势的卡蜜拉，维娜短暂的愣住了。

“卡蜜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生导师类型的角色了？”

不过很快的，她就仿佛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样，目光低沉，饶有深意的回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你是不是真的还对我家的孩子贼心不死？”

“…怎么会。”

忽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丧失了大半思考能力的“女鬼”这样反将了一军，毫无防备之下，卡蜜拉脸上的表情同样产生了一瞬间的凝固。

“不，抱歉，小维娜，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我就直说了吧……”

不过很快的，虽然在后续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但在意识到自己明显已经露馅了之后，卡蜜拉犹豫了片刻，最终默默咬了咬牙，直视着维娜的双眼，用看起来相当不自在的表情这样说道：“其实，自从上次和你家的阿尔单独待过一段时间后，姐姐现在确实也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兴趣呢。”

“产生兴趣？我怎么你记得你和阿尔之间的关系，也就只有当着我的面被他煽风点火而已，我们当时动手的理由好像就是这个吧？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很明显，虽然精神状态相当低落，但和卡蜜拉有些相似的是，此时在遇上和乔温有关的事情时，维娜的思维也莫名的清晰，她只是冷淡的盯着卡蜜拉，好整以暇的开口问道：“还是说，你是那种被男人欺负就会心里很舒服的变态女人？”

‘你这个别人刚走就钻到别人被子里哼哼哈哈的痴女有什么资格说我？？’

听着维娜的话，卡蜜拉的脑海里莫名产生了想将这句话一字不漏说出来的冲动。

不过，她忍了。

为了套出那个混蛋小鬼的行踪，她姑且忍耐了。

“抱歉……其实姐姐确实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大概……也许就是小维娜你说的那种类型吧……总感觉那样欺负我的阿尔……好棒。”

然后，强忍着内心的逐渐升腾而起的怒意，卡蜜拉的脸上浮现除了些许红晕，在维娜愈发茫然的注视下有些支支吾吾的这样说道。

“…哈？”

脸上刚刚舒缓过来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再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维娜眼角抽了一抽，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变态。

“小维娜，你也喜欢你的阿尔，我也喜欢你的阿尔，我们难道不是站在一边的吗？”

纵使胸口中的怒气已经差不多快要盈满，但在将这些怒气都算在了乔温的头上后，卡蜜拉的脸上浮现出宁静的笑容，这样说道：“维娜，姐姐觉得你现在就应该应该去找那个小……弟弟，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弟吗？”

“你……刚才是不是把某些不该有的东西混在话里面说出来了？”

被卡蜜拉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回应搞得脑袋有些懵，但维娜的想法还是没有产生动摇，用冷淡的目光回望卡蜜拉，她这样说着：“你死心吧，确实……状况就和你刚才猜到的差不多，所以，我并不会再去找他。”

“哈？你是从哪个山沟里钻出来的母驴吗？又蠢又倔。”

“……？”

然而，维娜完全没想到的是，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反而就遭到了卡蜜拉那冷淡到了极点的眼神。

“危险也好，连累也好，还有什么东西比和喜欢的对象待在一起更重要？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是不是脑？”

而和之前不同的是，维娜明显注意到，此时的卡蜜拉……似乎是被她刚才的态度触到了某个雷区，以一种相当认真的态度说出了这句话。

“我就直说了小维娜，我这边确实是找你家的小鬼有点事情，如果你不想跟着去的话，那就留在这里，我自己去找他……不过，找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姐姐将不是很清楚了。”

缓缓直起腰肢，以一种鄙夷的视线俯视着面前被骂了之后明显有些怔神的维娜，卡蜜拉小小的吐了口气，好整以暇的张了张嘴，语气出奇的冷淡：“理由已经给你找好了，你要不要去？不去我就自己去找那个死小鬼了。”

“……那你自己去找吧，反正和我没有关系了。”

不过，在卡蜜拉的注视下，维娜最终只是别过了脑袋，不愿意在和卡蜜拉视线接触。

理由什么的……早就已经有人给她找好了。

不过，不管是那个故意把灵药留在卧室里的天使，还是现在的卡蜜拉……全部都不行。

到了现在，在乔温离开的半天之后，度日如年的维娜已经很清楚……自己后悔了。

非常非常的后悔。

唯独这一次，维娜也不得不承认卡蜜拉刚才的话……更加适合现在的自己。

——危险也好，连累也好，还有什么东西比和喜欢的对象待在一起更重要？

如果几个小时前就能早些知道在送走那个小鬼之后，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维娜觉得，她大概……真的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自己并不是那种能为了喜欢而无私奉献的高尚女人，这件事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维娜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

比起奉献，她更想要在奉献的同时，能从那个小鬼身上得到回报。

想一直待在一起。

尤其，是在经历了刚才本能地想要将叫自己的卡蜜拉当成乔温之后，维娜现在甚至在思考着一件几乎不可能在发生的幻想。

如果、如果那个小鬼现在还愿意再过来像先前那样邀请自己，维娜觉得……自己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

即使很清楚自己可能会给那个小鬼

但是……已经晚了。

半天之前，在亲眼目睹了乔温临走时投向自己的失望眼神，维娜内心的冲动就会被强行压下数分。

就算自己现在过去了，那个小鬼会用什么眼神看自己？

失望？

冷淡？

亦或者嫌弃、厌恶……？

维娜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

如果现在再像个蠢蛋一样鼓起勇气自以为是的跑过去，然后再被那个小鬼用这样的眼神盯住的话，她感觉……自己绝对会坏掉，比死还难受——

“…诶？？”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随着一个毫无预兆的感应从很远方向传了过来，清晰涌上维娜的脑海，顿时让她脸上的神色彻底凝固。

印记产生了感应。

有一道讯息从她曾经留在那个小鬼身上的印记处……即使反馈了过来。

被刺伤了。

那个小鬼被刺伤了。

而且，被刺中的部位正在……流血…？！

虽然被刺中的部位维娜并不是很清楚，但似乎……是某种锐器的贯穿伤。

‘怎么回事……？？那个天使不是在那个小鬼身边护着他么？怎么这么快就……不，等等？’

‘反馈回来的心跳频率好像很正常，那个小鬼并没有因为这个伤势产生惊慌，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受这个伤？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伤？’

在收到从印记上传来的反馈之后，维娜在感到慌乱的一瞬间，脑海里就产生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

在意识到这个伤很有可能是乔温自残弄出来的以后，几乎是下意识的，维娜彻底开启了印记的接受讯息。

虽然那枚是喝醉了之后循着本能胡乱留在乔温身上的，但是……定位的效果却相当精确，而且甚至可以做到实时定位。

不过，实时定位这一功能，在好几天之前，就已经被清醒过来之后的维娜关掉了。

因为集中不了精神。

只要印记开着，她几乎每隔几秒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来，完全做不了事情，因此她主动关掉了，设置成了只有那个小鬼受伤的时候才会收到反馈。

而现在，在开启了实时定位之后，维娜很快便确认了……那个刚才直接把她整个人都吓精神了的臭小鬼，一直都安静的待在原地。

在受伤之后，甚至连一步都未曾移动过。

这样一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那个小鬼……确实是故意的。

“……”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维娜先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很快的，她就仿佛忽然又想到了某种更为重要的事情一样。

“那个小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嘴里喃喃着这句话，维娜很快注意到，那个小鬼的位置……现在依然还在利塞壬边境外的荒野之上。

换句话来说，他在被那头银龙传送过去之后，大概就一直没有移动过位置。

就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

在这一刻，伴随着这样一个十分平淡的推测浮上脑海，维娜手上原本还在查看印记的动作为之一僵，眼睛一点一点睁大，脸上的神色彻底僵住。

“……小维娜？”

她的这种奇怪的反应，自然也引起了身旁卡蜜拉的注意。

但是，维娜已经什么的顾不上了。

一阵阵以前从未体验到过的充实感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涌上脑海，就在下一刻，在卡蜜拉愈发茫然的目光中，原本还像个废柴一样蜷缩在棉被里的维娜直接钻出了棉被，从床上站了起来。

走到床边，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眼睛，维娜换上靴子，手忙脚乱的理了理头发——

然后，她便快步走向房门口。

每部几步，步速越来越快，最终更是直接快步跑了起来。

纤细的身体上神力因子萦绕，从空荡荡的二楼赶到一楼，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超过。

“等等、等等……！小维娜，你打算直接徒步赶过去？”

而就在维娜走到门口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到自己卧室里一趟，然后重新去到玄关的时候，脸上神色相当古怪的卡蜜拉挡在门口，拦住了她。

“姐姐正好带了小黑过来，乘上它吧，这样就算用神力因子加速也能省上不少，速度也不会太慢。”

这样说着，明显已经察觉到了忽然间让维娜产生这种反应的源头，卡蜜拉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上次就已经全程用神力赶回来了，你的储备虽然不少，但也应该不至于奢侈到能这么浪费，对吧？”

“……”

默默看了卡蜜拉一眼，维娜的脸上在一瞬间浮现出了一丝犹豫。

但很快的，那份迟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

下一秒，漂亮的高跟靴踩在了黑龙的脑袋上，维娜转过脑袋，用和善的目光望向了卡蜜拉：“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真的在想什么，不过希望你最好不要再对那个小鬼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嗯嗯，放心吧？姐姐这次过来只是打算稍微见一见那个小鬼而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明显从维娜现在的反应中感受到了些许名为“暂时和解”的意思，卡蜜拉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

……

利塞壬边境之外，荒野之上。

“……好疼，疼死爷了。”

久违的粗鄙之语从嘴边漏出，乔温左手的手心上正插一把由他自己魔力制成的匕首。

当然，在身旁有着大天使保护的情况下，用这把匕首刺穿了手心的人……是他自己。

‘故技重施虽然可耻，但有用。’

‘如果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那魔女还不过来，嗯……那干脆就跟她绝交算了。’

虽然扎了自己，但乔温并没有急着治疗，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这什么。

“……”

就在这时，一旁的大天使也稍稍靠了过来，抿着嘴唇，指尖捏住衣角，用十分轻柔的力道给乔温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液。

“那个…厄里莎，你的眼神稍微有点可怕，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

而在被擦拭的过程中，乔温明显感觉到了从近在咫尺的大天使双眸中传来的视线，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窒。

不……怎么说呢，他最近总感觉，这位天使大人的眼神，似乎也越来越有杀伤力了。

甚至在某些比较含蓄的方面，莫名让他感觉到了比维娜还要恐怖一些的杀伤力。

“……”

而在听了乔温的话之后，大天使就仿佛对此感到无语了一般，小小的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专心止血，不再去看乔温的脸。

虽然早就已经决定了要让这个人类自由自在的做出决定，但是……厄里莎现在的心里很烦躁。

尤其是在注视着这个人类手上伤口的时候……她心里的那种烦躁感更是强烈到了极点。

但是，忍耐了。

毕竟这一次，在做的时候，这个人类姑且……算是提前告诉过自己了，而且伤口也不致命，待会儿稍微治疗一下就能痊愈。

不过，虽然忍耐了，但还是很气。

在止血的途中，注视着乔温毫发无伤的小指，厄里莎犹豫了一下，装作不经意的、稍稍有些用力的捏了捏——

“好痛？！”

……

……

一个半小时后。

“……总感觉，我难不成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原本还站在原地的乔温已经在原地坐了下来，插着匕首的右手搭在身旁正坐着的大天使的大腿上。

此时此刻，血虽然已经完全止住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右手还在流血。

脑袋也有些晕，总感觉思维都有些不连贯了。

“那个婆娘，上次好像只用了五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这次……是因为储备不够了么？还是说……真就不打算过来呗？”

乔温默默注视着身旁这位天使大人紧闭的双腿，如此低语着。

不，倒不是他故意要看，只是因为手腕被攥着侧放在大腿上的缘故，他每次看自己的伤口时，视线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朝着更好看的地方斜过去。

对于这种男性的本能，乔温也很无奈。

“……、……、……！”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高挑纤细的人影忽然穿过了不远处的小树林，出现在了乔温的视野之中。

那道人影正在快步跑动着，周身点点荧光萦绕，那原本与乔温之间并不算短的距离，只一瞬间……便缩短到了数米之内。

随后，人影停下了脚步，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攥住胸口，小小的喘息着，仅仅只用那双慌慌张张的漆黑眼眸……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乔温。

不……跟准确一点来说，是注视着乔温脸上的表情和他右手上扎着的匕首。

“好久不见，维娜姐，欢迎欢迎……”

近距离注视着这位在赶到自己面前后明显十分紧张的魔女大人，乔温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些许腼腆的笑容，在身旁大天使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

然而，在听到了乔温这样的声音之后，他面前的维娜脸上的表情明显怔了一怔，旋即……便涌上十分无助的神色，下意识咬紧了嘴唇，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

“维娜姐？你怎么了？”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倒是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那个，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点差，没事吧？”

“…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和……姐姐说话？”

在乔温这样询问了以后，维娜安静了片刻，唯独饱满的峰峦微微起伏着。

然后……在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之后，她才用小小的、似乎比上一句话还要更加紧张一些的声音注视着乔温：“真正的阿尔……不是这样的…”

“不，那个，怎么说呢，我现在失血有点多，脑袋稍微有些不清楚，判断力感觉也比平时差了点，再用之前那态度可能会说错话……”

“没事，就用那个样子对待姐姐就可以了……阿尔完全不用顾忌姐姐的——”

乔温话音刚落，他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便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毫不犹豫这样回应道。

“……是吗？但是我有句不太好听的话不知道应不应该现在讲出来。”

见维娜这样坚持，乔温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了明显的迟疑。

“没关系的……只要是阿尔的话，姐姐都想听……”

然后他便听到了维娜这样的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乔温也注意到，这位刚刚从小屋里赶过来的魔女大人……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大概，需要一针类似于强心剂的东西。

“那，我说了哦？”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稍稍犹豫了一下。

“…嗯。”

在他的注视中，维娜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矛盾，既有些期待，又有些胆怯的点了点头。

“真的现在说？我不管后果了哦？”

不过，乔温还是有些犹豫。

“…嗯…说…”

维娜再度点了点头，全身紧紧绷着，她看起来甚至比刚刚赶过来时还要紧张。

“我知道了。”

见状，乔温也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开始酝酿起了什么。

脸上刚刚才刻意浮现出来的腼腆笑容，也逐渐收敛。

“……”

在见到这一幕后，一直都仔细观察着乔温表情的维娜也呼吸一窒，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

然后，她便看到，乔温缓缓抬起那只还扎着匕首的右手，将手心处的伤口从侧面朝向了她。

“呐，维娜姐，你知道这一个半小时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整整一个半小时……”

紧接着，伴随着那令维娜期待并心绪的冷淡视线通过匕首与手心间的空隙传来，忍不住再度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这玩意儿插在里面……真心很痛的。”

而在说到这里时，乔温这边也深吸了一口气，他注视着眼前这位已经让他相比第一次见面时感到亲切了无数倍的魔女，最后仅仅只是用平淡如其的声音这样开口道。

“你这○○，下次可不可以早点过来？”

————

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又撕了大纲，让维娜和阿尔一起离开了

噢……这女人竟该死的麻烦，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矛盾的结合体

托她的福……我至少撕了五次大纲，加上这次就是第六次- -

不说了……大家晚安，我先再去调整一下大纲

第一卷完结+总结

码完字有些睡不着，想着来写个总结

首先，至此，第一卷差不多结束了，感谢上架以来大家的支持与订阅

从2月8号13W字上架，再到现在的3月18号的67W字完结第一卷，中间差不多四十天，总共码了54W字……最高的时候一天码了两万字，直接到了一章字数的上限，坦白来讲，这四十天里我这条狗命大概都是“年轻”和“木有女朋友”给的

然后，说完更新，剩下要说的，就是有关第一卷的写作总结

说实话……用一句话来说的话，如果身体没有出一些小状况的话，还能写得更好

不过现在的话，也已经完全达到了我的预期

毕竟对于我来说，第一卷除了展开感情线以外，更大的作用，其实更加偏向于挖坑，埋伏笔，为我个人更喜欢、更想写的第二卷来铺路

——我写这本书到底是想为看书的人带来什么，是剧情，是让人喜欢的角色，还是……让人看得牙痒痒的修罗场

最近这段时间一个人在深夜码字的时候，我脑袋里总是会莫名其妙蹦出这样一个问题，当然，我觉得并不止我一个人，大概所有在小说里投入了心血的作者都和我一样，都曾经遇见过这类能忽然把人脑瓜子打蒙的问题

不过，我后来还是有了答案

除开以上的基本要素，我最想写的，果然还是一些能给人真正留下印象的人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觉得那些能够一点一点“成长”的人物很耀眼，很让人心动

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细微的成长，只要被众人所认同，也能让人心跳加快

最近，想试着在书中描写出这样的景色

虽然很难，不过我这边会试着努力的

哦对了，在这里，我要重点点名维娜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魔鬼，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矛盾集合体，为了塑造她，到目前为止，我总共撕了六次大纲

不过，怎么说呢，每次看到大家对她的评价，我痛并快乐着

就这样吧，感觉没事多熬死点脑细胞也挺不错的，还能促进新陈代谢（笑

然后，言归正传，接下来就是第二卷了

卷名暂时定为“压倒性的怪物”，敬请期待

——有的怪物模样扭曲狰狞，单从外表就能辨别，有的怪物……则披着光鲜亮丽的人皮，行走在万众瞩目之下。

——造成这种差别的契机很多，但有的时候只是一点点不值一提的决心，而有的时候……则只是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压力。

……

emm，感言和总结差不多就写到这里，由于今天是二连更，一次性更了两天的份，正好再借着这个机会继续调整一下生物钟，不出意外，下一章的更新应该是在明天晚上

然后然后，那个怎么说呢，接下来的话我就是随便说说，完全没有暗示的意思

听说对码字机这种生物来说，每日份的刀片好像永远都是最棒的鼓励方式？

大家晚安

第001章：新家

2020年，3月1日。

利塞壬边境外，荒野之上。

乔温的右手被魔力构筑而成的的小刀插穿一小时三十二分钟，初时鲜血横流不止，后逐渐结痂。

此时，维娜赶到。

在对方的竭力要求下，乔温用十分不情愿的声音说出了“你这○○，可不可以早点来？”这等完全不符合自身儒雅随和形象的粗鄙之语。

“……”

然后，就在维娜那整个怔住，微微睁大了眼睛，眸光里逐渐泛起些许委屈以及满足的矛盾情绪中，乔温向这位魔女大人伸出了另一只没有被扎的左手。

当然，他的本意，是想通过握手来和维娜表示和解的。

不过，对方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

乔温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而在见到这一幕后，维娜则是快步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以一股相当熟练的方式将他拉进了怀里，牢牢搂住。

“阿尔…阿尔……”

这是某个魔女在进行凶杀之后从嘴边漏出的低语声。

乔温：“……”

厄里莎：“……”

乔温的后脑勺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刺痛的视线。

“等一下维娜姐，说起来，还有句话我想和你说一下。”

略微挣扎了一下，乔温稍稍推开这次搂得不算太紧的魔女，然后看着她开口道：“虽然是我邀请你过来的，不过，希望你能认真的答应我一件事。”

“…嗯，什么？”

虽然在被推开后脸颊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但维娜还是小小的点了点脑袋，用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乔温。

“…尽管我觉得你现在大概也没有那个心思，而且也清楚没有必要，不过……还是希望你向我保证，不要对我那两位朋友动歪心思。”

并没有怎么犹豫，乔温注视着维娜的眼睛，这样开口道：“维娜姐，你的回答呢？”

“嗯。”

然后，就在乔温话音刚落的时候，维娜便在他的注视下再一次点了点脑袋。

“她们是幼神……对吧？”

温润的双唇缓缓张开，维娜默默地叹了口气：“姐姐知道阿尔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吧。”

“……”

在得到这样干净利落的回答之后，乔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并不觉得维娜在这种时候还会骗自己。

毕竟，先不说现在的局势下处理了对远征帮助巨大的幼神没有任何好处，现在的乔温已经完全能够确信，这个以往嚣张跋涉的女人，在如今……已经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至少……以前那种压迫感十足，一个眼神杀就能瞪得自己浑身发凉的魔女，完全人间蒸发了。

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自己能反过来欺负这个软趴趴魔女的错觉。

‘这难道就是所有的有恃无恐么……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能在我老妈以外的人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感受着自己心境上的种种变化，乔温内心有些古怪。

当然，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真要让他那么做的话……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

不过等把那个怪物的槛跨过去以后……可以稍微试一试。

“维娜姐……什么？”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察觉到被捏住的左手手腕上再度传来了些许力道，乔温下意识挣了挣。

而在发现挣不掉后，他便本能地用维娜莫名执着的冷淡目光，盯住了眼前这位似乎又打算对自己做什么的魔女。

“那个…不是的，只是总感觉…阿尔好像稍微有些长高了的样子。”

不知为何，在被乔温用这样的视线顶住了以后，维娜脸上的表情便稍稍僵住，然后安静了片刻，才微微别过视线，有些犹豫的这样说道：“姐姐就是单纯的想要再确认一下而已。”

‘不……上次你这么做好像也才只是半天之前吧，这才多久时间……怎么可能？想做什么就直说呗，现在这种气氛下稍微抱一抱也没什么毛病。’

听着维娜这具明显有些欲盖弥彰的话，乔温愣了一愣。

然后，心情稍稍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因为到了如今，他已经相当清楚的意识到，这位魔女大人……真的很喜欢自己。

至少，现在这个对自己已经完全改变了态度的维娜……真心就是他脑袋里那个“理想姐姐”的超豪华典藏版。

而且，由于已经相处了十五年的缘故，现在的维娜还是那种已经让他有了一定实感、并不会感觉到丝毫陌生的“理想型”。

不过，让他同样清楚意识到的，还有另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要论及喜欢，果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硬要说的话，除了有恃无恐的感觉以外，还是缺少了那种心动瞬间加快的体验。

‘不，等等……？好像……她说的是事实？相比半天之前，我真的高了一些？’

然而很快的，就在乔温以为眼前这个魔女在口胡的时候，他却忽然注意到……自己此时看向维娜时的视角，确实发生了些许变化。

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是……确实变高了一些。

“……”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乔温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维娜此时穿着的靴子。

旋即他便发现，虽然看起来了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导致鞋跟附近稍稍沾上了些许泥土，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依然能清晰看得出来，此时她所穿着的依然是今天早上穿的那一双，并没有换上新的鞋子。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从我现在的角度来看……应该是长了三到四公分的样子，但……好像不太对劲，早上的时候明明还没变过，什么情况？是因为刚才那头巨龙的传承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乔温脑海里的思绪稍稍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怎么说呢，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婴儿时期重新开始成长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全体精神压力过大经常失眠的缘故，他在很早以前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生长得比上辈子更慢一些。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现在已经十五岁的他，依然比穿了高跟靴的维娜矮了半个多脑袋。

不……虽然这位魔女大人作为异性来讲本身确实很高就是了，即使是现在把高跟靴脱掉，也要比乔温高那么一丝丝……但是，自己的身体突然加快生长这件事，确实让乔温感觉有些奇怪。

‘难道……是刚才从那头巨龙身上拿到的加护和传承产生了某些连带作用？还是说……是别的什么原因？’

乔温思索了一下，并没能找到确切的答案。

“……”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和维娜都发现了这件事，并为此感到奇怪的时候，一旁的大天使倒是眨了眨眼睛，用有些惊讶的视线盯住了乔温。

不过，在意识到这对于乔温来说姑且是某种好事，而且现在就说出来可能效果反而会变差之后，她倒是一直很安静，并没有开口的想法。

但，就在下一刻，她便微微眯起了双眼，再度盯住了某个从刚才开始就又有些毛手毛脚的魔女。

“…对吧？姐姐有骗过阿尔吗？”

这时，维娜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近两步，不着痕迹的再次靠近了刚刚推开自己的乔温，近距离注视着他的脸：“明明以前按着脑袋开始能埋到的，但是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有些不方便了……”

此时，不久之前赶来时笼罩在她身上的尴尬气氛已经逐渐褪去，那白皙的脸颊上再度浮现出了些许红霞，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踌躇，但她却明显再一次变得有些主动了起来。

‘…不，搞了半天你是从这个方面上注意到的么？’

另一边，听完维娜的奇怪言辞，乔温愣了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又凑到自己面前来的女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右手手心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乔温蓦地意识到……自己手上似乎还插着一把刀。

而就在刚才下意识后退时，插着小刀的右手还正好碰到了腿，引发了一次短暂的二次伤害。

‘说起来…从刚才见到维娜之后，我潜意识里就没有继续用魔力维持这把小刀的形状了才是，怎么都到现在了这把刀还没有自己消散掉？’

脸上表情稍稍有些紧绷起来，乔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此时此刻，乔温望着手心上那柄虽然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却依旧维持着基本形状的小刀，心里莫名疑惑：‘我的魔力纯度有这么高么？制作出来的东西这么久都还没散掉？’

“……”

在他眼前，明显也注意到了乔温望向自己右手的反应，维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明显想起了什么，恒个人稍稍愣在了原地，原本还想继续说的话也为之一噎。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插进了乔温和她之间，十分巧合的将两人阻隔了开来。

而那道身影的身上，则穿着她那之前买了以后连一次都还来不及穿上的新衣服……

不知为何，先前一直很安静的大天使，此时在将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意识到乔温右手上还扎着小刀的维娜隔开以后，已经十分自然的一手攥住了乔温右手的手腕，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帮乔温把小刀拔出来——

“等、等一下……不要急着拔出来，我自己动。”

而就在见到这一幕后，原本还盯着小刀有些愣神的乔温眼角一抽。迅速制止了这位大天使。

开玩笑，现在连伤口都已经结痂了，再动刀子……那不是自讨苦吃。

就算事后能治疗，那拔出来的时候……也挺痛的。

所幸，虽然小刀莫名没有自己消散这一现象有些出乎乔温的意料，但在略微感应之后乔温便注意到，自己还能继续操控被他用来构筑成这柄小刀的魔力。

唰——

下一刻，他念头略微一动，便将这把还受到自己操控的小刀直接分解，化作了无数魔力因子，四散开来。

原本还有些僵硬的右手，也随之重新恢复了那种还算轻松的感觉。

‘可惜……现在虽然一下子就掌握了用魔力构成实体的手段，不过……充其量也就只是个外形罢了，完全做不到所谓的功能性。’

在将小刀拔出之后，将目光从已经准备好了治疗术开始操纵的厄里莎身上挪开，感受到手心上传来的温暖触感，乔温略微吐了口浊气。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现在的乔温确实在想，要是魔力构筑出来的手机也能用的话……那该有多舒服。

‘倒不如说，这个世界的应该已经发展了许多年了吧？果然是因为这边人类的生活一直过得不如意么？居然连像样的娱乐方式都没有发展出来，维娜的书房里更是连真正意义上的小○书都没有一本……’

就在这时，察觉到自己手上的伤口已经在大天使的治疗下完全好转了之后，乔温试探性的抽回了手，然后甩了一甩。

嗯，确实痊愈了。

虽然之前在差点被那个阿尔杀掉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维娜的治疗，但可惜的是，当然的乔温已经失去了意识，并没能真正见识过所谓的神阶治疗术。

现在在亲眼见识到了治疗术的效果之后，乔温倒是对这个东西相当的感兴趣。

坚固进攻以及魔力储存的龙吸，防御的魔力护盾，能增加逃跑速度的天使加护以及身体活性化……乔温觉得，目前的自己即使要去参加那个明面上竞争相当激烈的利塞壬远征，那么……至少在“恢复”方面，他要有自己的手段。

虽然魔力的治疗术效果肯定和神阶治疗术有所差距，但只要能掌握，那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肯定就足够了。

不过，要赶在远征开始的最后这几天时间里学习新的魔法，在这种让人完全静不下心来的荒郊野外肯定是不行的。

“说起来…维娜姐，你刚才是一个人来的吗？”

想到这里，乔温将目光从身前的大天使脸上挪开，稍稍偏过脑袋，再度看向了在一个小时左右就从林间小屋那边赶来了的维娜，这样询问道。

“不…姐姐是和卡蜜拉，以及她家里的那头女孩子一起过来的……”

在被乔温这样问道后，维娜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本能地回过了头，望向了自己身后那空空如也的荒野。

并没有任何人影。

“…？”

见到这一幕，原本这样回答了的维娜倒是愣了一愣。

卡蜜拉……人呢？

在不久之前，由于神力储备确实还没恢复到能称得上充足的程度，因此她接受了卡蜜拉的帮助，乘着卡蜜拉家里的那头明显是为了平时赶路而使用的纯血女孩赶了过来。

这样一来，虽然途中也动用了一部分神力因子辅助加速，速度也比自己平时赶路的时候慢了许多，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确实节约了很多神力储备。

不过，纵使卡蜜拉将那头纯血黑龙喂养的相当不错，但在后半部分，那头巨龙也明显出现了扛不住神力因子的状况。

巨龙虽然身体素质拔尖，但终究没有登上神位，做不到长时间成为神力因子的载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心态相当急躁的维娜选择了下车，自己先赶过来。

“就算是这样，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也已经到了才是……”

想到这里，维娜脸上的表情倒是愈发的疑惑了起来。

因为她并没有发现这四周有卡蜜拉的踪影。

而且……天边也没有类似于正向着这边飞过来的巨龙。

这个情况，就仿佛那个原本迫不及待要见乔温的卡蜜拉……忽然在中途折返了一样。

“……怎么回事？”

微微眯了眯眼睛，维娜的眼底稍稍略过一丝丝茫然。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甚至还稍稍浮现出了“在刚才自己主动离开后，那卡蜜拉就像某些恐怖故事里最常见的发展一样，被怪物绕后袭击了”的错觉。

不过很快的，维娜就自发在脑海里排除了这样一个的结论。

因为她很确信，那个怪物……现在还并没有真正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而且即使真的出现了，那也应该是直接袭击她这个第一目标，而不是卡蜜拉。

‘换句话来说，大概是那个女人在我离开后就自己选择绕回去了？没有继续跟过来？’

在按照目前所知的线索排除了一些障碍之后，维娜得出了这样一个比较符合目前实际情况的结论。

“……”

然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愈发疑惑了。

“卡蜜拉…女孩子…？”

而另一边，在听到卡蜜拉这三个字眼从维娜的嘴边吐露出来之后，乔温脸上的神色倒是稍稍僵了一僵。

下意识的，他的脑海中浓便浮现出了曾经那个被他家的大天使一个光翼展开，直接把衣服连同心态都给搞坏了的女人……

此时此刻，一想到那个女人当时在最后一刻，居然放弃了小母龙和赫丽这两个幼神，专门想要来抓自己的那一幕……乔温就莫名觉得后背稍稍有些发凉。

不过，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后，他反倒是不怎么慌了。

不光是厄里莎，维娜也在这里。

而且这两位大人物，还都是自己这个阵营的人，至少暂时不会冲突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乔温觉得，那卡蜜拉就算还对自己怀恨在心，那也不可能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对自己动歪心思。

‘话说，我记得……当时在那个小镇里，维娜跟卡蜜拉这两个之间……不是已经决裂了么？怎么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赶路同伴的关系了？’

‘…不过，有一说一，现在重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直到这个时候，在意识到自己的思路稍稍有些跑偏了之后，乔温略微晃了晃脑袋，然后才看着维娜的侧脸，重新开口道：“维娜姐，那位卡蜜拉不在就算了，不过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去利塞壬的主城那边？”

“按照利塞壬现在的国土来看，如果正常赶路的话……我们好像还要赶上好几天的时间……”

这样张了张嘴，乔温主动提到了让他目前有些无语的地方。

因为他发现……在这样两尊神祇之间，自己好像稍微有些不可避免的拖后腿了。

单单论及赶路的速度，现在的他肯定是跟不上这两个女人的。

毕竟硬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

虽然乔温已经决定尽可能的去缩短这个距离，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起到效果。

而且……阿九现在还昏迷着。

别的不说，单单就看它那对于人类来说明显有些偏大的身躯，在目前这种没有代步工具的情况下，乔温暂时还想不通要怎么长途搬运它。

“什么……阿尔在意的是这个吗？”

在听到乔温这句话，也意识到了他在担心什么之后，维娜也稍稍回过头，用十分柔和的语气开口道：“跟姐姐一起慢慢走过去就好了，稍微花点时间也没事的。”

在这样说完了以后，维娜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也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远征……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也将目光投向了现在攥着乔温手腕、挡在她面前的天使，若有所思。

如今，在抱着即使可能会连累自家这个臭小鬼也要待在一起的念头之后，她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如何提高去应对那个怪物的成功率。

目前在这片大陆上，在维娜眼里能勉强算得上帮手、不至于脱自己后腿的神祇，大概就那么几个。

庇护着那三个神国的陌生神祇，不久之前苏醒的银龙，以及虽然作战比自己弱了一点、但综合方面更加完善一些的卡蜜拉……还有最后，现在眼前这个稍稍让她感觉有些碍眼的天使。

维娜当然很清楚，如果眼前这个天使身上的本源创伤能稍微再恢复一些的话……到时候那个怪物真正将临时进行应对的难度也会降低一些。

因此，要怎么让这个天使尽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复本源的方法……她从刚才为止就一直在思考。

而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思考到了一个成功率还算比较高的方法。

那就是……利塞壬的远征。

虽然维娜才来到这片大陆几百年，但是，利塞壬的上一次远征……她姑且是曾经抽出了一些时间，前去看过的。

在那个时候，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并不是利塞壬在远征的第一个点就惨败的结果，而是……那几个作为主力人员的人类身上所燃烧着的“圣火”。

毫无疑问，要维持着那种程度“圣火”的长时间燃烧，其中所消耗的资源……肯定不计其数。

至少，利塞壬一次远征所消耗的总资源，会比她这几百年来所积累的资源要多得多。

而且……维娜很清楚，她现在用来恢复神力储备的库存虽然勉强还算足够，但是……这也仅仅是她这几百年之间一边研究暗物质，一边摸鱼的时候攒下来的。

她的库存，几乎全部都是在看了那本广告书之后，前去“未知区域”内部探索时所收取的。

其中，包括那几样原本不会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和“本源”有关的材料，也是从在那片区域的边缘找到的。

不过，虽然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被那个怪物像现在这样“盯”上，但她同样也未曾尝试过更加深入那片区域。

因为早在那时，她就已经发现……虽然那些笼罩着未知区域的黑色雾气也是暗物质，但却并不会受到她的操控。

就仿佛在她之前，那些暗物质就已经有了主人一样。

这就让她心生警惕，最终在凑够了神力的后续储备量之后，并没有再尝试靠近那片“未知区域”。

‘现在看来，那片未知区域的主人……确实就是那个怪物，而这几百年之间，无论是频率还是探索的深入程度都要远远超过我的利塞壬……应该已经积累不少能够修复本源的材料才是，说不定直接就能完全治好这个天使。’

此时此刻，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维娜已经有了些许想法。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也将目光投向了乔温。

既然……这个小鬼已经说过了愿意与自己一起面对……那么，稍微依靠一下他，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如今，对于利塞壬的远征只能由“人类”参加这一硬性条件，维娜姑且是清楚的。

现在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个人中，唯一能通过参加远征的……也就仅仅只有乔温一人。

换句话说，如果想要在这种资源相当宝贵的紧急时期打开利塞壬的国库，并且让对方自愿拿出能够治疗本源创伤的材料交给大天使疗伤这件事……目前为止只能看乔温接下来的发挥了。

‘至少……如果这个臭小鬼能靠自己成为远征正式成员，得到资源倾斜的话，机会就能大上很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这样一个完全将希望交给了别人的相仿佛现在脑海里，维娜也猛然间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些许异样。

明明以往的自己相当排斥这种依靠别人的想法，但是现在……在将目光投到乔温身上的现在……

维娜莫名觉得，如果是这个小鬼的话，自己……好像并没有排斥的想法。

而且，不光没有排斥感，甚至还有一种让她自己都感觉奇怪的满足感。

就仿佛对她来说……依靠这个小鬼……是一件让她在潜意识里都感觉到高兴的行为。

好奇怪……

但，并不讨厌。

“阿尔……如果累了的话，路上再慢慢找一找代步工具就好了，反正现在距离阿尔你想参加的那个‘远征’……不是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吗？不要急，姐姐觉得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平常心。”

因此，此时在意识到乔温在担心什么之后，维娜倒是显得还算平淡。

‘不着急…？我怎么感觉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稍微着点急更好一些？’

另一边，在听到维娜这么乐观的回答之后，乔温倒是愣了一愣：‘而且，代步工具……么？’

‘这虽然是个好方法，但问题是，现在唯一一个距离这里很近的小镇，已经差不多被某位魔女大人和那卡蜜拉的冲突给拆了，这种边境上的居住集中点又少，接下来去哪找代步工具？’

‘…总不可能等工具自己送上门来吧？’

但旋即，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样让人有些灰心的想法。

“嗷呜——！！”

然而，有的时候……命运总是充满了美丽的巧合。

正当乔温苦恼着可能要浪费不少时间去做毫无作用的赶路之后……一道听起来威严满满的咆哮声，忽然从远处传入了他的耳边。

“……诶？”

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乔温顿时愣了一愣。

然后下意识的，他稍稍侧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声援所在的方向。

就在那里，就在拿出浓密的小树林里……正有着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枝叶被拨动，草地被践踏，就在乔温和身旁的两位神祇大人一同将视线投向树林方向的两三秒后，一头“庞然大物”忽然从中钻了出来。

那是……一头“巨大”的狼。

不过，虽然和乔温已经有些“看腻了”的巨龙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但是，如果单单用他自己以及他身旁这两个人的体型作为对比的话……这头狼确实挺巨大的。

灰色的鬓毛，充满霸气的野兽竖瞳，寒光闪烁的利爪以及獠牙。

以及……那夸张到大概一口就能吞下一个人的嘴。

“……”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头巨狼都肯定能算得上是一头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时此刻，虽然身旁两个女人的目光都在见到这头巨狼的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但是……乔温姑且已经认出了这头巨狼的来历。

这是一头十分有名的凶兽。

至于它的具体讯息，乔温更是曾经在维娜书房李的某本怪物图鉴上看到过。

荒野之狼——格莱尔。

至于阶位……则和曾经那个让乔温印象深刻的，曾经被维娜一个眼神杀就失禁了的魔物一样，是伪白金阶。

这个世界上的白金阶生物虽然不足四位数，但如果逐一都收录在图鉴上的话，明显依然会出现任务收集数据风险偏大的现象。

因此，在许多图鉴中，往往除了自身的危险性以外……凶兽和魔兽的知名度，也会成为是否要单独撰写图鉴的判断依据。

而在这其中，明明真实危险程度还达不到白金阶的荒野之狼“格莱尔”，便是一头因为其知名度而被广泛图鉴收录的“知名兽士”。

其一，虽然全身的毛发是灰色的，但是这头巨狼的外表依然十分具有辨别度。

其二，则是这头巨狼平时的活动范围……正好就在利塞壬边境外的荒野上。

明明以它的实力来说，完全可以去条件更好的地方活动，而不是成天都在贫瘠荒芜的边境外巡逻。

这一点，令利塞壬的人类国民印象深刻。

至于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从近代开始，许多利塞壬的专家都怀疑，这头现如今已经十分出名的“荒野之狼”，其本质……很有可能是条狗。

因为至今为止，已经不止一两个有从荒野外归来时正好撞见了“荒野之狼”在树林里打盹的修行家说过……那头巨狼在睡觉的时候，尾巴是翘起来的，连○○都能看到一清二楚——

而且除此之外……那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开阔的边境荒野上撒欢奔跑的习性……也像极了寻常犬类在散步时会表现出来的习性。

“…啊，原来如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乔温在观察完了这头巨狼身上那几个比较明显的特征，下意识将有些分散的注意力移动到了这头巨狼那勉强还算宽阔、能够坐上几个人的背上时……他顿时就愣了一愣。

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懂了。

懂了为什么在见到这头巨狼找上门来时，自己身边这两位神祇大人的目光会逐渐变得奇怪了。

——这头巨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很快就会成为自己这一边的新伙伴了吧。

伴随着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念头，乔温默默地眨了眨眼睛。

……

……

格莱尔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

虽然它很清楚自己是这片荒野上无敌的存在，也很清楚自己被尊称为“荒野之狼”的自己只要马力全开，那么仅仅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绕着旁侧这个人类帝国的边境跑上一圈，但是……它的地盘还是被抢了。

被一头非常非常恐怖，仅仅出土时的一道咆哮声……就直接给它吓晕过去的某头巨龙给抢了。

怎么说呢，到了金阶这种程度，除了强悍的肉体以及战斗力以外，格莱尔自然已经具备了能够进行些许思考的能力。

它并不傻。

理所当然的，在晕了两天两夜重新醒来之后，它选择了回避，夹着尾巴远远绕开了这片地盘。

甚至在当时，它那虽然不是很灵光的脑袋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以后都不要再回这附近来了”的本能。

不过……这一切，都在不久之前改变了。

那头恐怖的巨龙……忽然离开了。

离开了它格莱尔的地盘，离开了这片荒野。

然后，格莱尔的心里顿时就充满了决心。

它打算重新过来标记好自己的领地。

因为除了出色的本能以外，它还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荣誉感。

虽然之前由于无可奈何放弃了领地，但如今……在那头巨龙已经离开的现在，它的心底又升起了一抹名为“二度征服”的念头。

促使它宁愿冒着那头巨龙可能还会折返回来的风险前来这附近勘察巡逻，尿尿标记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它处了出色的本能以外，它还有这一种与生俱来的荣誉感。

荒野之狼……在格莱尔有限的印象中，不管是那群愚蠢的人类，还是这附近那些稍稍有些脑子的生物，都是用这种充满了恐惧与敬畏的声音来称呼自己的。

而此时此刻，作为一头上位的掠食者，在那头巨龙离开之后，它当然要重新捍卫自己的地盘。

尤其是现在，在敏锐察觉到了那头巨龙在离去以后……竟然没有任何龙威残留在这片区域之中后，它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此，它特地从远处赶了过来。

结果……好家伙，还真就让它撞上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一个男性人类，两个女性人类。

怎么说呢，除了从那个男性人类的身体表面能感觉到一丝丝魔力的波动以外，其余两个女人……毫无疑问，都是不折不扣的弱女子。

贫弱、简直贫弱…！

表面上穿的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一个在自己面前就能撕碎的弱者。

好吧，这几个人类还挺倒霉的。

这一刻，这一瞬间……在见到这三个人类的一瞬间！

巨狼格莱尔就已经起了杀心。

如果是放在平时的话，像这种不管是肉还是骨头都味道不佳的脆弱生物，它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它，巨狼格莱尔，此时急需杀鸡儆猴，让这片区域里那些可能已经在这几天时间里起了歪心思，想要动摇自己领主地位的蠢货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边境之王。

尤其是像现在这几个脆弱无比、却胆敢堂而皇之行走在自己领地上，甚至此时在见到自己之后还没有发出尖叫逃跑的愚蠢人类……更是该死。

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的獠牙吗？

明明平时一直都躲在那片边境里不敢出门，现在那头巨龙一走，居然就敢像现在这样毫无危机感的走进自己的地盘了？

简直就是欠啃啊……！

“…嗷呜！！”

依靠着平日里并不能算得上太过灵光的脑袋想到这里，巨狼格莱尔眼底的杀意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更为尖锐的利爪缓缓从爪缝间漏出，森寒的獠牙一点一点龇起，口涎顺着嘴边留下，低沉的呜咽声从喉咙间扩散开来。

它已经做好了展开袭击的准备……！

“嗷…嗷呜？？”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巨狼格莱尔准备发动袭击的那一刻，它却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只这一瞬间，在他的目光之中，凭空多出了一头通体血红色的巨龙。

不，虽然体型和之前那头犹如山岳一般大小的黑色巨龙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此时此刻在遥遥注视着那头巨龙的时候，巨狼格莱尔的大脑却依然在一瞬间就变得一片空白……！

吼——！！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伴随着一道听起来无比纯真的龙吟声从那头血龙的喉咙间扩散开来，巨狼格莱尔忽然就感觉到两条前肢一软。

紧接着后腿已完全瘫软了下来。

因为在听到这道吼声，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其中所夹杂着的某种纯正威势之后，它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走，那之前因为“黑色巨龙”的惊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身体……便已经十分诚实匍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伴随着那头血色巨龙的上下颚猛地张至最大，灰色的巨狼眼前忽然一花，仿佛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身体猛然飞了过去。

砰！

身旁右侧的地面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刺耳的轰鸣声震动着那毛茸茸的耳朵。

几乎是本能的，巨狼格莱尔有些僵硬的转过了视线，望向了自己身旁的地面。

然后它便注意到，似乎就在刚才……自己身后稍微偏右一些的位置，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白色的烟雾在坑洞中逐渐升腾而起，巨狼格莱尔的尾巴不知不觉间再度夹到了○股里，整个完全僵住。

浑身上下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当它无比僵硬的转过脑袋，再度望向了远处的人类时，那原本充满怒气与狠厉的异色兽瞳完全僵住，转眼之间便……悉数转变成了茫然与无助。

……

……

“…效果好像还不错。”

另一边，在见到远处那头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边的难处，好心过来帮忙的巨狼以后，乔温很自然的进入了“龙之呼吸”的状态，并且向对方来了一发龙息充当见面礼物。

而且……这一次，乔温用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龙息。

而是他在不久之前，刚刚才从巨龙缪奇交还给他的传承里面所见识到的，另一种最上位的龙息。

——超负荷龙息。

数十万年前，将巨龙一族从其他世界带领着群体迁移，来到这个世界安家的那两尊古龙神完善了“龙之呼吸”的修行法，并创造出了经由呼吸法衍生出来的高强度破坏类奥义“龙息”。

而就在两万年多年前，横空出世的新一代龙神缪奇，则是通过自己的天分，将“龙息”更进一步改造，创造出了只有极少一部分天赋极佳的巨龙才有可能掌握的最高奥义——超负荷龙息。

和普通的龙息不同，这种“超负荷龙息”的使用方法也顾名思义，需要尽全力压榨出身体的极限，在施展出来时，无论是对于使用者的心跳要求，还是呼吸的节奏……都远远要比寻常龙息要高得多。

当然，虽然在天赋不足，亦或是熟练度不足时，使用的失败几率很高，可一旦成功释放出来，威力也会大得多。

根据巨龙缪奇在传承中所言，曾经他还未成年，仅仅只有金阶的时候，便是通过这个被他自己钻研出来的龙息……连续好几口喷死了某一头试图对他进行某些不健康行为雄性成年古龙。

毫无疑问，像这种能够横跨生命层次，而且是从金阶横跨至白金阶的攻击手段……掌握的难度相当高。

——初学者切勿心情急躁，此技巧掌握难度极高。

——天赋较低的后辈可无视此项传承，天赋较高的后辈……至少预留一至十年的学习阶段。

——学习时须有龙族牧师在场，确保即使抢救。

这几行字，是巨龙缪奇之前交给乔温的传承中所标注出出来的原话。

很显然……他也知道这种吐息的掌握难度，因此在开头就特别标注了这三行字，让刚才在想要使用龙息欢迎新伙伴的乔温，下意识的就试着用了一用。

‘不过……我刚才那算是……成功用出来了么？’

全身淡淡的蒸汽环绕，右手抬起，稍稍按在胸口。

此时此刻，乔温保持着十分自然的呼吸节奏，感受胸口处那已经快到极点的、明显不是寻常人类能够达到的心跳频率，脸上表情格外讶异。

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刚才喷吐出去的龙息……居然会是那种效果。

原本，在看到了巨龙缪奇特地留在传承上面的标注之后，他也只是抱着稍微尝试一下的想法，才试着照本宣科的用了一次而已。

反正掌握了神阶治疗术的厄里莎现在就陪在自己身旁，即使失败反噬了，也能很轻松的治回来——这是乔温数秒之前的真实想法。

但事实的结果……却与他的预想之间稍稍出现了一些偏差。

在这一瞬间，感受着自己心跳的程度，乔温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发。

“阿尔…你刚才的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巨狼的出现而稍稍换了一个视角，已经相当于从乔温前面移动了他侧面的维娜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顿时侧过脑袋，用相当惊讶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和厄里莎不同，相当清楚乔温此时魔力纯度的她……当然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白金阶段的龙息。

如果换了别人来的话，维娜或许并不会产生现在这种惊讶的这种反应，甚至练一丝丝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有些茫然了起来。

因为她记得，这个小鬼的魔力纯度……似乎才刚刚达到“金”而已。

而且……作为曾经还被这类龙息接连轰炸过的目标，维娜当然已经认出了这发龙息的来历。

是那头银龙的拿手好戏，在双方魔力纯度相差并不算太过离谱的情况下，让她都感觉到有些棘手的手段。

为什么……现在反而被“阿尔”这么简单的就用了出来？

难道，“阿尔”之前在和自己分开、被那头银龙传送过来的这半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我只是照着刚才拿到手的传承里面提到的那种样子试了一下，结果直接就用出来了。”

而在听到维娜的声音后，乔温也眨了眨眼睛，用夹杂着些许诧异的视线回望了维娜一眼：“那个，这个……应该是说明我至少在‘龙息’这一方面上，还是有些天赋的吧？”

“…不是有些，而是相当的有天赋哦？”

在被乔温这样反问了一句后，维娜稍稍愣了一愣，然后眼底浮现出了一抹犹如收到了某种惊喜一样的神采，这样回答了他：“说不定，这个就是阿尔能从那片血池里得到这个天赋的原因呢？”

“…是吗？”

——真的是这样么？

听到维娜的回应之后，乔温的脑海里稍稍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不太确定，但他总觉得……真正的原因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然，具体是因为什么，现在的乔温自己也不清楚。

‘总之……上次有巧合的可能性，再试一次。’

稍后，在收回思绪时，乔温摸了摸下巴，他维持着“龙之呼吸”的状态，然后就像刚才一样，更进一步压榨着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乔温明显感觉到，萦绕在自身身体四周的透明蒸汽……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心脏的跳动速率迅速加快。

身后原本已经变得有些虚幻起来的血色巨龙……再一次重新凝实。

而且这一次的虚影，就仿佛受到了某种影响一样，无论是凝实的程度，还是隐隐萦绕在其四周的压迫感……都已经超过了上一次的模样。

——它说，可以上了。

“……”

短暂的酝酿后，乔温徐徐抬起右手，向远处已经完全趴在地上放弃了思考的巨狼竖起了拇指，开始瞄准——

“啊对了…暂时不能打在它身上，我在想什么呢，虽然它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但是，它已经是我之后内定的重要伙伴了。”

正当乔温在短短一瞬间就已经十分自然瞄准了目标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却忽然愣了一愣，然后猛地眨了眨眼睛，连忙将瞄准的方向朝着巨狼的右侧歪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血龙虚影脑袋也朝右歪了八度。

旋即……颚中的那充满了毁灭性的吐息在一瞬间压缩到至极点！

吼——！！

下一刻，伴随着一道听起来愈发让乔温有种以假乱真感觉的龙吟声响彻荒野，那炙热的龙息便猛然间喷吐而出！

“嘤…！？？”

感受一阵炙热的气浪再度从身侧澎湃蔓延开来，原本就早早两爪抱头趴在原地，甚至连一部分脑袋都埋进了土里的巨狼格莱尔……依然一动不动。

“…这次的威力，好像比上次还要大一些。”

眨了眨眼睛，注视着荒野之狼左右两侧那一边大、另一边更大的焦灼坑洞，乔温怔怔的眨了眨眼睛。

成功了。

到了这一刻，乔温已经相当确信，自己已经掌握了传承中那所谓的“超负载吐息”。

‘话说……好累啊。’

不过，与此同时，就在短短数秒之内便接连放出了两发吐息之后，乔温全身上下也随之涌上了阵阵无力感。

心脏跳动产生了一部分相当明显的凝涩感，明明血液流速很快，但四肢却已经开始变得虚弱无力，仿佛身体被掏空。

‘毕竟我本身不是龙，如果不是靠着龙之呼吸强化了身体内部的心脏和血管……我连单纯的龙息都用不出来，更不用提这种玩意儿。’

‘照现在看来，一次连着来两发大概就是极限了，平时的时候最好只用一发，不然，会明显影响后续的行动能力……’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天使的加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虽然只是一个连实战都还没进行过的作战小白……但乔温的脑海中却已经莫名浮现出这样一种听起来稍微有了一点入门概念的念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摇摇欲坠的身体重新站稳，从身侧传来了些许被人扶住的触感。

是大天使。

耳边传来小小的叹气声，就仿佛已经知道乔温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一样，这位天使大人在扶住他以后，便主动带着他走向了不远处已经整个把脑袋插入了土里的巨狼。

“……”

身后，沉默注视着两人此时的反应，维娜蹙了蹙眉毛，最终也安静的跟了上去。

不过，虽然可能稍微有些想做，但是……她并没有再特地绕到乔温的另一边去扶住这个臭小鬼。

两分钟后。

“那个，格莱尔先生，你没事吧？”

被搀扶着走到莫名还在瑟瑟发抖的巨狼面前，乔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试探性的这样张了张嘴。

“……？！”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下一刻，他眼前这头巨狼便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声音一样，猛地从土里抬起了脑袋，一对深灰色的兽瞳里堆满了惊怒之色，目不转睛的望着乔温，浑身上下全然不复先前窜出小树林时那样霸道。

甚至在抬起头来后，发现自己正在俯视着眼前这三个人类之后，它又立刻将脑袋贴在了地上，牢牢夹着尾巴。

“…你没事吧？格莱尔先生。”

见到这一幕，在近距离将这头巨狼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后，乔温那原本颇为冷淡的眼神里也适时浮现出了些担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觉得吧，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后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虽然并不觉得眼前这头巨狼能完全听懂自己的意思，但是……乔温觉得，姑且作为一头已经活了许久时间的伪白金阶凶兽，此时他话里大致想要表达的意思，对方应该是懂的。

即使不懂也没关系。

考虑到之后可能会拜托这位新伙伴的一点点小事，乔温倒是并不在意这头巨狼的灵智如何。

能动就行。

“…嗷？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巨狼格莱尔也明显注意到，他从眼前这个刚才忽然召唤出了巨龙的人类身上……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原本抱着脑袋的两只前爪悄然抬起，巨狼格莱尔下意识的又重新抬起了趴在地上的脑袋。

——开什么玩笑，若是刚才那头被召唤出来的巨龙这么邀请自己，那么它格莱尔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

——可如今，就凭这几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就想让它堂堂荒野之狼，边境的统治者格莱尔屈尊？

——不存在的。

——就是现在！

——现在，就是这几个愚蠢人类胆敢主动靠近到自己身边的这一刻，便是它格莱尔反……

“…！？”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巨狼格莱尔那受到了严重惊吓的脑袋里刚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之时，它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一股从眼前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身上投来的、那看起来莫名堆积着一丝丝怨念，并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

——什么情况？

——这个人类的女人……现在难不成是在用眼神威胁它堂堂格莱尔吗？

——愚蠢，真是愚蠢。

——它格莱尔在这有限的几十年里……还真就没被区区一个人类的眼神眼神吓到过。

在这一刻，巨狼格莱尔缓缓昂起了头颅。

察觉到了眼前这人类女人眼神里的某种威胁之意后，它也吐着舌头，以嗜血的目光盯住了对方。

在沸腾。

在这一刻，在这一个瞬间，巨狼格莱尔明显察觉到，自己在从正面迎上了这个女人的眼神之后……它那已经潜藏在体内很久很久，几乎快要被它忘记的本能……正在不断的升温和沸腾！

真是美妙的感觉。

虽然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区区一个人类女人的眼神而产生这种程度的反映，但是，这种久违的野性爆发……却让巨狼格莱尔无比期待着。

发狂吧。

发狂吧！

然后……尽情的将眼前这几个自以为能够召唤巨龙就能无法无天的蠢货……撕个干净！

“呜哩哩哩哩哩——！！”

下一刻，伴随着低沉的呜咽声从獠牙的缝隙间漏出，感受到体内的野性已经达到了临界值以后，巨狼格莱尔不再压抑自己，在眼前这个人类女人的眼神下，它仅仅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性，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汪！哈斯哈斯——”

然后，这样的声音最终从嘴边漏了出来。

巨狼格莱尔吐着舌头，那原本还夹在○股里的尾巴迅速波奇，像扇子一样来回扇来扇去，用乖巧到了极点的目光注视起了眼前的维娜。

就在刚才，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它的野性本性告诉它……现在再不摇尾巴，自己大概就没有再摇尾巴的机会了。

“…还真的就是狗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一愣。

然后，他很快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稍稍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看起来明显有些不太高兴的魔女大人，姑且选择了无视。

“总之，欢迎格莱尔先生。”

重新将目光集中到眼前的灰色巨狼……不，灰色巨犬身上，乔温向前伸出了左手：“今后请多指教。”

“……”

这一次，灰色巨犬并未再有任何犹豫，十分配合的伸出了硕大的前爪，然后小心翼翼的和乔温的手接触到了一起。

“对了，刚才之所以用龙息喷你，那是在救你，各种意义上的救你……请千万不要误会了，我是一个好人，总之，以后咱们好好相处吧。”

在收回手后，注视着眼前这只巨犬，乔温姑且这样提了一句。

毕竟，现在这个环境下，他很确信，即使发发善心放走了这头不久之前还对自己这边龇牙咧嘴的巨犬，只要它还继续待在荒野外，那大概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来，在我们这里，伙伴之间都是有着各自的职责的，我和这两位女士都有自己的职责，嗯……所以赶路方面就要麻烦你了。”

这样说着，乔温眨了眨眼睛，稍稍抬起脑袋，将目光投向了这头巨狼的背上。

显而易见，这头即使相比一般的成年巨龙也小了许多圈的巨犬，在平时并不适合充当代步工具。

不过，在这种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情况，虽然格莱尔的背部算不上宽广，但是要坐上两个人也并不会太过拥挤。

至于另一个，就像乘龙时那样，坐在脑袋上就好了。

“……”

与此同时，乔温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眼前的这头灰色巨犬就已经懂了。

只见它四肢一软，然后便再度趴到了地上。

“…身上的毛感觉好脏，阿尔，要不要让它先去河边洗……等？？”

注视着这一幕，维娜稍稍蹙了蹙眉毛，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久之前才特地换上的衣服，脸上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些许犹豫的神色。

不过很快的，就在她看见大天使已经十分自然的扶着乔温踏上去，然后当着自己的面侧坐在了巨犬那并不算宽广的背上时，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没事，维娜姐你在格莱尔先生的脑袋上稍微站一会儿就好了，我觉得以它的速度，大概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赶到利塞壬的主城了。”

被大天使搀扶着坐在狗背上，乔温看着维娜，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开口补充道：“要不……我把外套脱掉，维娜姐你等一下坐在衣服上？”

“…！”

然而，让乔温有些没想到的是，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这边反而被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

“不用，姐姐刚才只是随便说一说而已。”

动了动嘴巴，再将目光从已经挨着某个臭小鬼坐下，脸上看起来完全无所谓的天使身上一扫而过，维娜深吸了一口气，也一只手拽着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触须怪，然后抬起修长的腿踩在了巨犬格莱尔的背上，准备上去。

“……？”

不过，她才刚刚走到一半，便明显感受到了从乔温和厄里莎那边同时投来的疑惑视线。

那其中并没有饱含着任何明确的含义，就仿佛是在察觉到她要上去时，本能地用目光提醒她“后面很挤，没位置”的意思。

“……”

而在察觉到这一点时，维娜不光是脸上的表情，甚至连同全身的动作……都稍稍为之一僵。

……

……

半分钟后。

一道灰色的兽影在荒野之上快速穿梭着。

那是刚刚才找到了伙伴，正搭着新伙伴们赶去利塞壬的边境，并对此感到无比开心的巨犬格莱尔。

当然，同样感到开心的，还有它的新伙伴们。

至少乔温很开心。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身旁这位天使大人的心情……此时也不算差。

唯独前面那位侧坐在巨狼脖颈附近的魔女……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散发着某种有些微妙的气场。

哗哗——哗哗——

此时，伴随着巨犬格莱尔的极速前行，一阵阵冰冷的风从前方吹来，不断吹拂着三人。

不过……无论是乔温还是另外两位神祇大人，除了衣角和头发被吹乱了一些以外，都未曾产生过不适。

尤其是乔温，由于刚刚才连着喷了两次负荷龙息的缘故，他现在全身乏力，很想靠点什么。

不过，在意识到身边只有大天使一个可以靠的地方以后，他便忍住了，尝试着转换了一下注意力。

然后很快的，他便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魔力护盾有多棒……

就在下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次性就掌握了负荷龙息而变得有些飘了的缘故，他甚至脑海里还有那么一瞬间，冒出过想要动手把这种本就难度极高的护盾改得更舒服、更万能一些的荒诞想法……

“…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同样和厄里莎侧坐在巨犬后背上的乔温忽然感觉到自己左肩传来了些许触感。

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他便发现这位天使大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过，乔温记得……如果睡着了的话，神力护盾不是应该自发启动了么？怎么没反应？

‘而且……现在就算要靠，那不是应该我靠着她么，这是不是反了？’

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的神色，还没等乔温回过神，他便忽然又感觉到从前方传来了一道让脸颊明显感觉到了刺痛的视线。

“…？”

他下意识转过头，然后便隔着几条触须，和稍微坐在更前面一点的、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脑袋看向了他这一边魔女大人四目相对了起来。

在这一刻，乔温明显注意到，维娜此时眼神看向自己和厄里莎格外温和。

“…阿尔，你身边那个天使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睡觉呢，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和乔温的目光触碰在一起，维娜轻轻歪了歪脑袋，然后便用愈发和善的视线注视起了他：“现在，听姐姐的话，先用力摇一摇她，如果摇不醒的话就善意的给她两巴掌，然后再把她从这上面丢下去，让她稍微清醒一下，明白了吗？”

————

新的一卷，新的开始……这一卷涉及到的角色会很多

不过，姑且打算先给这三个在这乱世中准备一个宁静的小窝，现在保安跟管家已经有了，就差新房子了- -

嗯，然后请大家用刀片刀我，不要怜惜我

第002章：共感为什么消失了？

利塞壬边境线，荒野之上。

远处，那小镇上残破的废墟已经若隐若现。

虽然背上整整多了三个人以及一只触须怪，但荒野之狼格莱尔的行进速度依然相当之快。

短短数分钟之内，它便已经载着乔温一行人从巨龙缪奇曾经破土而出的位置不断奔跑，重新来到了已经接近边境线的位置。

不过，现在的乔温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关注这一点。

他正在被维娜注视着。

此时，这位魔女望向他的，并不是那种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威慑力的眼神杀……而是另一种令他感觉有些措手不及的、明确表露出了自己不愉快的视线。

“…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感觉从这位以往一直都很冷淡的魔女眼眸里注意到这样的情绪显得有些奇怪，但是，就结论而言，乔温也觉得她说的很对。

现在这种状况，乔温也觉得厄里莎不太适合睡觉。

毕竟……如果按照维娜在小屋里坦白时所说的话，那么，大概不仅仅是作为“第一目标”的她，自己身边这位同样被那个怪物在梦境中暗算了好几次、距离明显拉近了的大天使……大概在这段时间内也不太适合进行睡眠。

会很不安全。

如果换做平时比较谨慎的维娜，乔温甚至还不会太过担心，不过……厄里莎就不同了。

这个家伙，平时就没什么危机感，而且乔温还曾经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进入了她的梦里，近距离观察到了这位天使大人在梦里那明显比较呆的精神状态之后，乔温也确实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因此，在维娜的注视下，他也果断抬起手捏住了厄里莎的肩膀，稍稍有些用力的摇了摇这位大天使。

“喂，厄里莎，先醒醒……现在还不能睡。”

一边晃悠着身边的这位天使大人，乔温一边开口提醒道。

“……？”

大约两三秒后，在乔温的目光中，厄里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旋即用明显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盯住了他。

‘这家伙……刚才还真的就快要睡着了？’

将眼前这位大天使睁开眼睛后的大半细节尽收眼底，乔温脸上的表情稍稍僵了一僵。

这个棉被仔…不是神明么…？以前暗物质的伤还没好，会有嗜睡的情况乔温倒是完全能够理解……不过现在，伤口不是已经痊愈了么？居然还能这样执着于睡眠……

难不成，是之前的时候已经在潜意识养成了这种习惯？

‘不，现在的重点好像并不是这个……得稍微提醒一下这棉被天使才行。’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乔温犹豫了一下。

怎么说呢，虽然以前就已经有所体会了，但到了现在，他也依然再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了这家伙的大心脏——

“…？…？”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当乔温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眼前这位天使大人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微微顿了一顿，变得相当惊讶。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无意识间抬起来想要揉揉眼睛的右手僵住，伴随着碧绿色的瞳孔微微缩小，她就仿佛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起了自己的脸。

‘……？’

见到这一幕，注视着正因为大天使犹如正在给自己“提神”一样的小动作，乔温也眨了眨眼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厄里莎现在正在尝试着让自己重新变得清醒起来。

这棉被天使，可能……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呆。

‘也就是说，刚才是意外睡着的么？不过……我感觉这只巨犬的乘坐体验明明完全算不上好来着，这都能睡着？’

盯着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厄里莎，乔温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很明智的就把刚刚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

不过，让乔温没想到的是，在他沉默之后，反而又被身边的大天使用某种相当奇怪的视线给盯住了。

那碧绿色的瞳孔轻轻眨了一眨，其中倒映着乔温的侧脸，大天使眼眸中夹杂着的些许疑惑逐渐发生变化，最终……一点一点转变成了恍然。

然后，她稍稍向后面挪了挪身体，距离乔温稍微远了一些。

她已经意识到了导致自己放松警惕，本能地想要睡觉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连大天使自己都已经注意到，再跟这个人类待在一起又没事情做得时候……自己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比平时松懈许多。

而这份松懈的结果，大概就是刚才那莫名从脑袋里涌现出来的睡意——

“……”

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在大天使的脑海里……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起了另一件东西。

一件能让她感到放松，却又不至于产生松懈和睡意的东西。

伴随着那件东西浮现在脑海里，大天使眨了眨眼睛，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便稍稍沉默了下来。

没带。

今天上午，当时由于为了帮助这个人类的缘故，她把那一桌上面的灵药都悉数留在了魔女的卧室里，然后就跟着乔温一同乘着传送阵离开了。

而直到现在，在稍稍和眼前这个人类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她又忽然想了起来——那团棉被，似乎也被当时的自己落在魔女的卧室里。

“……”

另一边，将大天使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乔温发现自己居然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个棉被天使大概在想什么。

说起来，半天之前，由于巨龙缪奇徒然传送的缘故，这个棉被天使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上，就跟他一同离开了那座小屋。

‘我想想，按照这棉被仔现在对于那团棉被的热衷程度，她如今的心情，大概就和已经出了门开始长途旅行时才忽然发现没带手机的我差不多……’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然后，乔温就大致理解了这个棉被天使此时的感受。

‘……’

也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转头看向了维娜那边。

“那个…维娜姐，我们待会儿到了利塞壬主城的时候，先稍微去逛一逛那些有卖床上用品的店吧。”

“…诶？？”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句似乎有些歧义的话脱口而出，明显注意到了魔女大人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僵住之后……就连乔温自己也愣了一愣。

“我指的是棉被和床单之类的东西，抱歉，刚才好像没表达清楚。”

乔温姑且主动解释了一下。

不过，他总感觉……在自己特地这样解释了之后，此时萦绕在自己周围的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奇怪了一些。

“……”

从维娜那边投来的视线稍微变得有些刺痛了起来。

“姐姐并没有误会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原本僵住的表情强自镇定了下来，纤细的眉毛蹙在一起，在像这样用毫无温度声音开口时，维娜仅仅只是用冷冰冰的视线注视着乔温：“并没有让你特别解释的必要。”

“…我知道的，抱歉，是我多此一举了。”

从正面迎上这份视线，乔温挠了挠脸颊，脸上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显得稍稍有些尴尬。

不过，作为一个老油条了，这种情况下，他倒是依然很快的就缓了过来。

“那个天使，看起来很喜欢这个东西？”

就在下一刻，正当乔温打算稍微转移一下话题来度过这个稍稍有些尴尬的气氛时，他的耳边却忽然再次听到了维娜的声音。

旋即，就在他的注视中，这位魔女大人缓缓抬起左手，然后用食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另一只手上戴着的戒指。

哗——

只一瞬间，一团软绵绵的，看起来让乔温相当眼熟的东西……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一团棉被。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通过上面的花纹乔温就已经判断出来，那是一团曾经属于他，但后来直接就被某个天使强行征用了过去的棉被。

‘她过来的时候……居然特地把被子也给带上了？’

眨了眨眼睛，隔着已经处于睡眠中的阿九，乔温目光停留在那团棉被上，心里有些惊讶。

他倒是没想到，在离开的时候，这位魔女大人竟然还能顺手把这种东西也一并带上。

“……”

与此同时，除了自己以外，乔温明显感觉到，在维娜从戒指里拿出棉被的时候，此时正侧坐在他身后一些的大天使……浑身也微微紧绷了起来。

“…拿去，这东西留在戒指里挺占地方的。”

而另一边，在注意到了大天使的反应之后，维娜脸上的神色也稍稍舒展了开来，唇角微微上扬。

在这样说完以后，她很干脆的松开了原本攥着棉被的手。

然后……在极速前行的巨犬后背上，脱手的棉被并未直接掉落到地上，而被一阵强力的劲风略微吹拂着的，一边下落，一边朝着乔温所在的方向飘了过去。

见状，乔温下意识将棉被抓住，然后便随手将之交给了身后的大天使。

“……”

碧绿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在结果棉被之后，并不需要乔温多说什么，这位天使大人便已经十分熟练的将之围在身上。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验到了熟悉触感的缘故，此时此刻，就在乔温的注视下，这位天使大人在用将全身都包裹在棉被之后，便十分熟稔的用脸蹭了蹭棉被，旋即脸颊上便重新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现在就算了，之后等到了之后要好好洗一洗，格莱尔先生身上现在确实也稍微有点脏，大概不久之前还在泥地里打过滚……”

见到这一幕，乔温姑且这样提醒了厄里莎一句。

“……”

脑袋微微点了点，虽然大半部分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棉被的身上，但是大天使姑且还是有在听他说话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裹上棉被后心情有所好转的缘故，此时此刻，这位大天使已经重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了一靠，并没有在像刚才那样莫名的排斥乔温了。

“…阿尔，这是你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当乔温稍微感觉有些奇怪的时候，维娜的声音便再度从一旁传了过来。

“…？”

下意识的，乔温再度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这位魔女大人。

然后……他便注意到，不知为何，在这位魔女大人的手里……又多出了另一床棉被。

“不，维娜姐？我这边就不用了，我又没有这种裹棉被的爱好。”

眼角微微抽了一抽，有些僵硬的将视线从维娜手上的棉被转移到维娜的脸上，乔温如此开口道。

“……”

然而，对于乔温此时的回应，这位魔女仅仅只是脑袋稍稍朝右偏了八度，轻轻抿了抿笑意愈发明显的唇角，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

虽然对方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那双漆黑双眸里所夹杂着的某种情绪，乔温姑且是已经懂了的。

——总之你先把这被子给我披上。

尽管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但乔温姑且是读懂了这份含义。

“…我知道了，给我吧。”

这一次，乔温都是没有太多的犹豫，很干脆的这样开口道。

“嗯，要好好披上哦？”

然后，在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他便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脸上……再度浮现出了动人的笑容。

就仿佛刚才乔温的回答……直接就让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好转了一样。

下一刻，伴随着那团棉被一如既往的从维娜手里脱手而出，乔温也再度熟练的接了下来，随后就在维娜那莫名有些压力的视线中，也将之完全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很厚，很柔软。

虽然肌肤表面都包裹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薄魔力护盾，但到了现在乔温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将“使用者身上或许会存在着魔力护盾”这一要素考虑了进去的缘故，现在他在披上这团棉被之后，尽管效果不像以前那样明显……但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一阵阵微弱的温暖。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诧异了起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做工最好的棉被么…？居然能做到影响隔着魔力护盾都对人产生影响……？’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就仿佛忽然从这一细节上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神色古怪。

因为他原以为，现在自己身上套着的这层魔力护盾，无论是功能还是作用，都已经相当完善，没有太多可以改进的空间了……

而现在，他却已经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盾”……可能确实还存在着更进一步改进的可能性……

这可能……并不单单只是他的幻想，而是货真价实存在着的可能性。

“呼……”

而另一边，就在乔温整个裹在棉被里陷入沉思之后，注视着这一幕的维娜也小小的松了口一起。

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视野之中，原本还挨在一起的乔温和天使虽然依然还靠在一起……但却已经各自在身上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再也没有了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这就足够了。

心情舒服多了。

在这一刻，维娜第一次觉得，之前在出门时能记起顺便回一趟卧室，把这个天使留在自己房间里的那张桌子和棉被都一起收进戒指里……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至少，这让她在今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心情放松了许多。

两床棉被。

现在总共两床棉被隔着，这个臭小鬼和天使还能再搞出什么让她心情不愉快的行为？

“维娜姐，这棉被……你是不是给我拿错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乔温那听起来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再度传到了维娜的耳边。

因为就在这段时间里，乔温发现了一个有些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他身上这团刚刚被维娜丢过来的棉被……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维娜本人的。

很香。

整个被窝里……有着一种令他十分熟悉的香味，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

虽然对于自己这几天才换上的新棉被是什么样的花纹印象并不深刻，但是此时在闻到这些香味以后，他就已经确信……这大概就是维娜卧室里的那一床……

此时，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之后，乔温脸上的表情便微微僵了一僵，继而将有些茫然的视线投向了维娜。

“阿尔你的那一床现在还在那间小屋的二楼哦？姐姐当时出门稍微有些急，也就只是顺便把自己卧室里的两条棉被带出来了而已。”

白皙的脸颊上不知为何泛起了些许红晕，在这样说完以后，维娜倒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好整以暇的盯住了乔温，轻声询问道：“怎么了？姐姐的东西让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我只是问问，维娜姐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啥。”

被这样看起来有些和善的目光注视着，乔温的脸上的表情稍稍一僵，然后便默默的摇了摇头。

“好好披着吧，在到目的地之前……不能松开，知道了吗？”

漂亮的眼睛眯成月牙，搭配着脸上的笑容，此时的维娜落在乔温的注视中，显得十分美艳。

但不知为何，却让注视着这一幕的乔温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嗯，我知道了。”

然后，在对方那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询问的目光注视下，乔温默默点了点脑袋。

“那就好。”

直到见到这一幕后，维娜才满意的转过了脑袋，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巨犬格莱尔此时正在奔行的前方。

在那里，利塞壬的边境线已经很近了。

‘还别说…这个速度，确实挺优秀的，总感觉连一些未成年的巨龙都飞不过……’

此时此刻，在注意力重新分散开来后，同样感受着格莱尔前行的速度，乔温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些许惊讶。

他已经确信，荒野之狼的这个称呼，水分姑且不算太多。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至少……单单以利塞壬现在这种已经萎缩了许多的边境线，它如果持续高速奔跑，或许还真的就能做到在两天之内便绕着利塞壬的边境线跑上一圈。

而如果将“绕着利塞壬边境跑”这一目标换做“直接从边境突入，径直朝着利塞壬主城赶去”的话，这头巨犬所用的时间大概只会更少。

保守估计的话，半天以内就能抵达。

‘真不愧是有信心主动到我面前来推荐自己的伙伴，果然有两把刷子。’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乔温点了点头，心情还算满足。

——扯。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衣角似乎忽然被一只手拽住，然后轻轻扯了一扯。

“…嗯？”

在明显意识到这种感觉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乔温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厄里莎。

这种情况下，能这样拽他的……也就只有这个大天使了。

事实也和乔温所判断的一样，虽然彼此之间隔着两层厚厚的棉被，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位天使大人已经将一只手伸出，然后顺着他的棉被缝隙探了进去，十分轻松地就拽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

与眼前的大天使四目相对，明显从对方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些许疑惑，意识到这个大天使此时正被什么东西困扰着之后，乔温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前面似乎已经完全心情好转的维娜，然后便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这样开口询问了起来。

“……”

对于他的声音，厄里莎的回应也很简单。

下一刻，伴随着嘴边的话音落下，乔温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位大天使伸到他这边杯子里的手……一下子变得更加不安分了起来，竟是再一次向上一挪，十分随意的捏住他的左手小指。

“…厄里莎？”

眼角不知为何稍稍跳了一跳，就仿佛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乔温略微睁大了眼睛。

“…嘶——？？”

然后，接下来所发生的就如同乔温所想到的一样，他左手上那根被大天使捏住的小指……很快便传来了一阵被更加用力捏住的力道，虽然并不是很疼，但却依然让他以十分克制的程度倒吸了一口凉气。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全程都安静注视着乔温的大天使……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从她的眼眸里，乔温读出了相当程度上的疑惑。

——这个棉被天使……现在似乎有着一件相当在意的事情。

虽然具体是什么乔温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现在却已经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

旋即，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便注意到，他眼前这个原本还十分满足的将自己裹在棉被里的天使……竟是破天荒的在除了擦药以外的情况下，自己稍稍主动的解开了棉被。

随后，就在乔温有些愣神的注视着下，这位大天使先是收回了伸到他棉被里的手，然后略微抬起了左手，食指和拇指伸出，捏出了右手的手背……

轻轻一扭！

“…？、…？？”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乔温便下意识皱起了眉毛。

因为他发现……在这个大天使拧自己右手的时候，他自己的手背上也明显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拧动感。

‘这个是…共感…？’

在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后，乔温的脑海中很快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顿时用有些惊讶的目光盯住了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大天使：‘怎么回事？如果按照维娜之前所说的那样的话，她应该是主动把她自己那边的共感传递对我关掉了才对，怎么现在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反应了？……是身上的伤好了之后，她又主动对我打开了共感吗？’

此时此刻，再第一次从眼前这厄里莎身上单方面体验到了共感之后，乔温倒是有些惊讶。

不过，还没等他惊讶完，他便注意到……这个棉被天使在做完这件事情后，便又重新将自己裹在了棉被里，然后右手轻车熟路的再度顺着缝隙伸进了他身上的棉被里，捏住了他的小指。

“等、等等…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我……嘶？？”

这一刻，在结合刚才所发生的种种情况，已经明显猜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心情莫名有些不愉快的天使到底在疑惑什么之后，乔温连忙压低了声音，想要开口。

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小指上……便已经传来了一阵被指尖用力捏住的、些许能被称之为“疼痛”的触感——

“……”

虽然从别的角度看不出来，但此时已经将手伸进了棉被里的大天使在捏完之后……并没有立刻放手，而是歪了歪脑袋，用相比刚才更加疑惑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在这一瞬间，乔温总算知道，刚才出现在这个棉被天使眼底的疑惑……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那就和“为什么你身上的共感单方面消失了”这一疑惑差不多的概念。

而且，乔温明显注意到，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这位大天使现在即使在意外得到了棉被之后……依然显得并不是很开心。

“那个，可能是意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共感什么时候被关掉的…”

如果换做平常的时候，乔温觉得自己大概会实话实说，告诉这位天使大人是自己手痒痒关掉的，不过现在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他彰显自己“诚实”这一美德的时候。

“……”

然而，让乔温完全没想到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以后……从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眼眸里投来的目光……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轻蔑与冷淡了。

显然，她完全没有要相信乔温这套说辞的打算。

下一刻，乔温感觉到了大天使伸进自己棉被里面捏住自己左手小指的手……十分干脆的收了回去。

不过，还没等乔温松口气，他身旁的厄里莎便从自己的棉被里伸出了手，径直将食指戳在了他的嘴唇上。

然后……开始用力的揉搓了起来。

“……？、……？？”

短短一瞬间，乔温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上传来了一阵阵因为摩擦而升起的热度。

嘴巴上传来了一阵阵不适，乔温很想循着本能向一旁挪一挪身体躲过去……但是，现在这只巨犬的后背上已经十分拥挤。

而且，此时大天使那安静注视着他的视线，也让他明显感觉到……现在，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会比较好。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他被这大天使这么揉搓的地方，似乎是自己的脸。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了自己的脸上还留着维娜的唇印。

‘等一下？如果和上次一样的话，那这次……这棉被天使该不会……’

思及至此，乔温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眼前的这位大天使……正好已经停下了指尖上的小动作。

“……”

安静的收回手，这位大天使先是自己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指尖，然后……那碧绿色的瞳孔中泛起了些许波澜。

下一刻，只见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然后便略微翻转手腕，也将刚刚才在乔温嘴唇上一顿用力揉搓的食指指尖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红红的。

此时此刻，就在这那一抹本应白皙细腻的指尖上，正有着某种红红的温润色彩残留着。

当然，并不是血，而是某种更加妖艳一些、更加能引人遐想的东西。

只这一眼，乔温脸上的表情便微微一僵，明显意识到了这些是什么。

维娜的口红。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曾经涂抹在维娜嘴唇上，然后在今天早上时因为某些行为……而逐渐转移到了他嘴巴上的口红。

‘…话说，这口红什么材质做成的？都半天过去了，居然还残留在我嘴巴上？’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样的疑惑，乔温下意识抬起捂在棉被里的衣袖，用力擦了一擦自己的嘴巴。

“……”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身旁的大天使已经重新将身体缩回了棉被里，仅仅只是用那一抹让乔莫名有些不自在的视线……安静的注视着他。

显而易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乔温不主动说出来，她也已经意识到了在今天上午自己还待在卧室里吸收灵药恢复神力储备的时候……那个魔女和这个人类之间发生了什么。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眯了一眯，直视着这对眼睛，乔温隐隐约约从中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东西。

不过很快的，还没等乔温有所反应，那种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某种东西……便悉数消失不见了。

“……呼。”

剩下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叹了口气，眼睑低垂，脸上表情逐渐充满了无奈，就仿佛受到了某种打击一样的大天使。

显而易见的，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保护对象单方面撤销了共感这件事……已经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相当程度上的影响。

“那个，抱歉，当时我也是没搞清楚状况就解除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压低声音张了张嘴。

“……”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眼前这位天使大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并没有任何表示，仅仅只是安静的瞥过了视线。

几缕淡金色的发丝在迎面吹来的风中轻轻摇曳着，她似乎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感觉有些头大。

虽然没有料到厄里莎这边会对于共感这件事这么关注，但如果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大概现在已经拜托这位天使大人主动帮自己把共感重新打开了。

倒不如说，现在已经在关掉共感后吃了亏的他，倒是很希望这位大天使再稍微帮下忙，重新替他把身上的共感打开。

不过……乔温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他总感觉……像自己这样先主动同意让维娜关掉了和大天使之间的共感，然后才过半天时间，就又拜托厄里莎本人帮他重新打开共感……这个操作是不是有些太奇葩了？

莫名有种自我意识过剩的错觉。

“……”

然而，就在乔温脸上表情显得有些迟疑的这段时间里，他却再度从身旁这位大天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相当明显的冷意。

虽然全程依旧没有再正眼瞧过乔温，但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侧脸上萦绕着的冷淡意味也愈发明显。

“那个，不好意思。”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也明显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什么。

脸上适时浮现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他先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维娜的方向，确认那位魔女并没有看向自己这边之后，便压低了声音，将嘴巴凑到眼前这位天使大人的耳边，这样小声开口道：“厄里莎，果然再关掉共感之后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麻烦你稍微帮一下忙，把我身上的共感重新打开吧。”

……

……

利塞壬，主城，入口。

黑夜。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虽然在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凌晨的时候了，但荒野之狼格莱尔的行进……全程很顺利。

不，硬要说的话，几乎已经顺利到了有些不正常了的地步了。

整个过程中，直至跨越边境，径直抵达了主城城门的入口之后，乔温这边都未曾受到丝毫的阻碍。

‘…怎么回事？现在姑且也应该是临近远征的时候了吧，边境这么简单就让外乡人和凶兽进来…这个国家真的没事么？’

来到城下，乔温略微仰起了脑袋，注视着眼前高耸着的、看起来已经稍稍显得有些破败意味的城墙，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确确实实到达了目的地，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古怪。

因为现在的他，总感觉自己在靠近了这座主城之后，莫名产生了一丝丝的归属感。

这种让乔温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感觉并不强烈，但是……确实存在。

‘虽然还算不上回家的感觉，不过……这座城市里确实有一股让我感觉相当亲近的东西……但是我记得，再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我现在这次明明是第一回过来这边才对。’

就在乔温脸上总感觉有些奇怪的时候，他身下坐着的巨犬格莱尔已经来到了城门口的正前方。

而在此时的城门口，正笔直的立着几个人类士兵。

在这些士兵的身上，明显穿戴着某种比盔甲更加轻便许多的作战服。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维娜授意的关系，此时已经吐着舌头不断哈着气的巨犬格莱尔并没有放缓脚步的意思，就仿佛没有看见那几个士兵一样，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维娜大人，欢迎您。”

但就在下一刻，让乔温有些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在巨犬接近之后，那几个人类士兵完全没有要阻挠的意思，反而齐齐让到了一旁，主动向坐在更前面一点的维娜略微垂下了脑袋。

甚至在看见维娜之后他，他们连明显还是首次入城的乔温、厄里莎，以及格莱尔……都未曾询问过。

‘嚯…看起来，他和利塞壬之间的关系……确实还挺融洽的。’

见到这一幕，乔温默默的眨了眨眼睛。

怎么说呢，虽然之前通过种种细节就已经判断出了自家这位魔女大人可能和利塞壬这个国家的关系十分友善，应该是那本广告书上初代皇帝提到过的，会受到“欢迎”的那一类神祇。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在这种临近远征的关键时刻，这利塞壬居然还会这么毫不犹豫的给这个魔女放行。

‘嗯…？这些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城门的乔温，也恰好注意到了一则贴在城门口的，不管是位置还是颜色都十分显眼的告示牌。

——警告，远征期间，为保证所有远征成员的人身安全，现于城内实行如下措施。

——如未持有相关许可证，禁止在城内使用魔法，轻者扣押审问，重则当场击毙。

——如未经过事先登记通过，禁止将各类魔兽及凶兽带进城内，轻者扣押审问，重则当场击毙。

——所有外来者，只允许通过城门进行出入，且出入城门期间，自觉接受在职人员的检查，如有违背及抵抗，轻者……

“阿尔，现在你想先去哪里？”

就在乔温刚刚将告示牌上面的几行大字读完的时候，他的耳边便再度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下意识回过头后，乔温便注意到……似乎就在刚才，维娜已经主动从巨犬格莱尔的身上跳了下去，重新站到了地面上。

此时就在她的手心里，正有着一丝丝淡淡的神力因子萦绕着。

那几枚犹如萤火虫一般的微弱光点，正一点一点绕着她身上的衣服不断转动着。

她似乎正在通过微量的神力，来清理自己衣服上这半天赶路期间所附上的灰尘。

‘…怎么感觉，这女人一进城就把告示上所有的条例都给犯了……真的没事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的眼角微微跳了一跳，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个，我准备先去这个主城的冒险者公会一趟。”

虽然现在正值深夜凌晨，城门的入口处连一个除了守门士兵以外的人都没有，但是……乔温很清楚，那个公会肯定还是开着的。

毕竟现在都已经临近远征了，再怎么说，有关远征登记这件事，24小时营业是最基本的。

“啊…那个吗？是和远征有关的事情吗？”

在听到乔温这样回答了之后，维娜微微眨了眨雅静，明显也意识到了乔温指的是什么。

“对，得要过去登个记才行。”

在维娜的注视下，乔温点了点头。

到现在为止，在参加远征这一方面上，他的初步报名已经完成了。

当然，如果算上现在已经在赫丽小队里这件事的话，那么乔温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提前内定成为了远征的正式成员。

不过……对于这种事，他暂时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

毕竟，在他的预想中，如果他这种通过这种内定走捷径的情况都能轻松得到利塞壬国库里的资源倾斜的话……那这个地方大概就有些问题了。

因此，不管怎么说，很清楚现在远征对于自己这边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之后，乔温现在在来到主城之后，当然要过去看一看。

“…那好吧，姐姐也陪你一起过去看一看。”

另一边，在乔温确定之后，维娜也微微点了点头。

“不用了，维娜姐你不是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吗？”

闻言，乔温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前的这位魔女一眼。

“…诶？”

听到这句话，维娜倒是先愣了一愣，然后才用夹杂着“我还有什么要做的事？”这样有些疑惑的目光望向了乔温。

“不，当然是我们接下来的住宿问题。”

乔温眨了眨眼睛，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有些奇怪的目光注视着维娜：“维娜姐，我听说因为远征的关系，利塞壬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旅店基本上都已经在半个月之前就爆满了……我自己这边倒是能在登记之后，直接去专门给要参加远征的人专门准备的宿舍，但是……维娜姐你们又不能跟过来。”

“所以，我觉得比起我这边，你们还是先去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住的地……”

然而，这一次乔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维娜给打断了。

“在说什么傻话呢？这段时间里，阿尔当然是要和姐姐一起住的才对吧？”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淡的声音从嘴边吐露，维娜的脸上也逐渐泛起了些许柔和的笑容：“住宿的方面阿尔完全不用担心，姐姐会干净利落的处理好的。”

“啊？……不，但是，等等？我的意思是……那是远征里硬性规定过了的，只有那样才便于保证这段时间里的训练和安全，听说如果不去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取消资格……”

听到这句话，乔温愣了一愣，注视着眼前这位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有些强势了起来的魔女，他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错愕了起来。

“没有但是。”

然而，乔温的话再一次被某个魔女冷冷的打断了。

“这种毫无作用的规定姐姐平时都踩腻了，阿尔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

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虽然维娜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但是她那声音里所夹杂着的暖意……却完全与笑容成反比。

“不如说……为什么阿尔会露出这么吃惊的反应？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得出要和姐姐分开住这种结论吧？……还是说，阿尔你有什么非常想去那边的理由？”

这样说着，维娜的唇角虽然还保留着笑容，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微微眯了起来。

“……”

乔温稍稍沉默了下来。

因为在被维娜这样一问之后，他也觉得……如果这个魔女能够处理这件事的话，那他自己也确实没有必要专程去住那些远征宿舍。

天天都能被阿九照顾着，它难道不香吗。

“看来，已经想通了的样子呢。”

见到这一幕，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之后，维娜脸上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旋即，略微转动视线，将目光投向了乔温身后的大天使，好整以暇的询问道：“厄里莎小姐，你觉得呢。”

不知为何，维娜竟是有些罕见的主动询问起了厄里莎的想法。

“……”

而更罕见的是……此刻就在乔温面前，这两个原本关系完全算不上好的家伙，竟是莫名其妙的达成了共识。

咔哒。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乔温便忽然感觉到自己左手手腕上似乎被叩上了某种类似于锁链的东西。

“……？”

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僵住，几乎是本能的，乔温掀开身上裹着的棉被，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就在那里，已经多出了一副用某种神力因子编制而成的小链子。

一端栓叩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则栓叩在他身旁这位大天使的手腕上。

周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了下来。

————

今天的码字状态不是很好……感觉之前想到的切入点不是很满意

emmm……我再仔细想一想吧- -

大家晚安

第003章：你……就是那个饭桶娘？

深夜，利塞壬主城，城门入口。

由于距离街道稍微有些偏远的缘故，这里除了乔温一行人已经守夜班的士兵以外，并没有任何别的人影。

不过，纵使没有任何外力干扰，但此时笼罩在乔温周围的气氛依然有些奇怪。

哗啦啦、哗啦啦——

左手下意识晃了一晃，乔温注视着已经牢牢拴在自己手腕上的链子，脸上的神色在这一刻逐渐变得惊讶。

“…厄里莎，你在干什么？”

他抬起脑袋，将明确夹杂着疑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这位大天使。

“…？”

然而，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在从正面迎上了他的视线之后，厄里莎这边反而也有些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乔温会盯着她。

似乎在她看来，像现在这样把乔温用链子拴住的行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有话好好说，你……这链子怎么回事？”

隐约从眼前这个大天使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乔温的眉毛愈发皱紧。

因为到了现在，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此时被这个大天使拴在他手上的神力链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除了感觉不到丝毫重量以外，甚至还可以不断拉长。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吃了一惊，但感觉不到有类似于手铐的作用。

而且，怎么说呢……乔温本身也认为，这位天使大人……并不是这种会单纯因为一件小事，而将他像个犯人一样拷住的家伙。

至少就目前而言，不管是他的想法，还是他人生的自由，她都很尊重他。

“……”

不过，这一次在乔温这样询问了以后，大天使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仅仅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乔温，一言不发。

然后，或许是因为天使语已经达到了六级的缘故，从这份视线中，乔温再一次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她的意思。

——安全。

是的……从这位天使大人的眼睛里，乔温仅仅只是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除此之外，并不再有别的什么意思。

“……”

而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发现，此时此刻栓叩在他左手手腕上链子……似乎在其本质上，就是两人之间某种联系的具象化。

‘等一下，这个链子……该不会是她把自己跟我之间的契约感当做基石，然后才制作出来的链子……？换句话来说，这是她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创造出来的手段？’

在这一刻，注视着叩在手腕上的神力链子，乔温的心里蓦地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他的脑海里也忽然传来了一道并不属于他的想法。

——这条链子是给予召唤契约改造制作的，从某种程度上强化了两人之间的契约联系，平常可以隐没下来，没有实体，出现紧急情况时，无论距离长短，都可以通过“缩短”链子将对方强行传送到自己身边……

这样的一个有关“链子详解”的念头，凭空出现在了乔温的意识里。

他很确信，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从某个地方……传递过来的。

显而易见，无论是这个念头的内容，还是这个念头的传达者，只有可能是现在跟他距离很近的大天使身上传达而来的。

‘……’

眨了眨眼睛，乔温下意识低下脑袋，再度将目光停留在了左手手腕的链子上，脸上逐渐涌现出了些许恍惚之色。

他想，他已经知道这个棉被天使为什么忽然间要这么做了。

‘大概……是从神降里面得到的灵感吧？’

虽然对于这个结论不是太过于确定，但很显然，乔温觉得……这个棉被天使，应该是意识到了神将现在处于难以再在短时间内强行使用的冷却时间，所以才会特地这样做，通过以这种方式来代替神降。

而这条链子的本质，也仅仅只是通过强化两人之间的共感与联系，从而强行达到类似于远距离传送的效果。

当然，并不是那种类似于强行将人从远处拖拽到身边的物理类传送，由于已经亲身接触过银龙印记的缘故，乔温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这条链子上，虽然比较微弱，但确实有着和那头银龙印记有些相似的气息。

换句话来说，之所以制作出这个能够传送的链子，厄里莎除了借助了两人之间本就存在的契约联系以外，还参考了银龙印记的构成，最终才思考出了现在这条相当于“印记”简化版的链子，用来替代神降，应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紧急状况。

‘从目前来看，效果肯定比不上那头银龙的种族固有天赋，但是……对于我来说，如果单单只是这样的话，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家伙……到底得是有多厉害的作战天赋，才能在这么短短一天里就想到这种方法？’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稍稍有些震惊。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这个天使之前有伤在身的时候，肯定是没有余裕来思考和创作这种东西的。

换句话说……她应该是在身上的伤口痊愈之后，才开始思考出这个能够代替神降的手段。

而从思考到现在，差不多仅仅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她就自己创造出了这样一件东西。

‘而且，永续性，瞬发性……怎么感觉这个链子的特性和我身上的魔力护盾也有些相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平时这个链子即使维持着，对于神力的消耗量也应该不会太大……这个家伙，才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思考出了这种手段？’

在清楚了链子的作用，并亲眼注视着神力链子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后，乔温脸上的表情相当惊讶。

因为此时在他的脑海里，已然相当明确的意识到，这条链子虽然使用条件苛刻，而且取了巧，必须要通过强化对方身上本身就和自己存在的某种联系才能触发形成……但如果认真研究起来的话，无论是复杂程度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丝毫不亚于他之前修行过的魔力护盾。

在身上的伤口好了之后，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这个棉被天使就靠着自己创造出了这样一个难度完全不亚于堪称魔力护盾的“魔法”。

虽然真正的复杂程度和“神法”肯定还有所差距，达不到也能对神祇有效的程度，但是……这依然说明了很多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灵感和天赋足够，一个人甚至能每天都像下饺子一样，不断改进和创造出新的天赋？’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类似于总结的念头，乔温若有所思。

“谢谢。”

不过很快的，他就重新收回了思绪，转而对着眼前这位尽心尽责，堪称职业精神满分的天使大人表达了谢意。

在现在这种神降冷却，而且并不是很清楚危险会从什么时候袭击过来的情况下，老实说，能有这条类似于某种保险一样的链子……好像还挺不错的。

而且，此时的乔温也已经意识到，刚才这个棉被天使忽然间用链子拴住自己手腕的行为……也确实和他所想的不同，仅仅只是为了通过这条链子更进一步来保证他的安全罢了。

换言之，这代表着她其实并没有和维娜达成共识。

反而正是因为并不反对乔温一个人去远征宿舍那边住的这个判断，所以才会特地在这种时候给他上了一条保险。

‘这家伙，到了家伙……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从我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眨了眨眼睛，在敏锐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乔温默默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愧是我召唤过来的大天使。’

在这一刻，望着眼前仿佛连整个人都变得圣洁耀眼了许多的棉被仔，乔温总感觉……虽然之前攒召唤材料时辛辛苦苦的攒了十多年，但是……自己这边好像完全不亏。

相反，从现在来看，“召唤英灵”这件事，简直就是这十五年间做得最为正确的一次选择。

‘该不会，我这十五年的运气，全部都用在召唤这个棉被天使上面来了？’

想到这里，乔温心里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并没有任何实锤依据的猜测。

“……”

与此同时，在这一次，对于明显已经理解到了自己想法而老老实实表示谢意的乔温，厄里莎也仅仅只是眨了眨眼睛，依然用安静的视线注视着他。

并没有类似于骄傲或者自满之类的情绪浮现，就仿佛这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个本身就需要做的事情。

唰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两人视野中，那条栓叩在各自手腕上的链子，已经完全隐没了下去。

这代表着，刚刚才套上的保险……已经彻底生效了。

‘不过，这次虽然厄里莎这边愿意支持我，但是，如果真的能像维娜所说的那样不住远征宿舍的话，我这边反而能更舒服一些。’

乔温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从刚才维娜的那番话里，他也十分清晰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强行去完全不习惯的宿舍里挤来挤去。

留在这里，不光生活方面有阿九的照顾，甚至连修行的时候，也有魔女大人给自己解惑……光就这两点，这可比去远征宿舍那边舒服多了。

乔温一直都是一个十分知足的人。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因此，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将视线从眼前的大天使脸上挪开，再度转头看向了维娜的方向。

“维娜姐，如果可以的话，住宿方面就麻烦——”

然而，在回过头后，乔温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明显注意到，此时这位魔女大人看向他的视线……格外和善。

“虽然被套上了那种东西，不过阿尔你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嘛？”

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从刚才到现在，全程将乔温和某个天使之间那已经和谐到堪称诡异的互动看在眼里，维娜此时看向两人的目光……说不出来的冰冷。

不，虽然刚才一开始在听到这个臭小鬼计划一个人去外面住的时候她确实象征性的征询了这个天使的意见，但是……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天使的反应居然会是现在这样。

话也不说，直接拿个神力编成的链子把她的所有物铐起来……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臭小鬼也是，都被人这么对待了，居然还反过来跟这个女人道谢？

什么，臭小鬼原来喜欢被人拷住是吧？

那干脆，自己这边以后也多准备几个链子好了。

而且，维娜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天使刚才用来拷住乔温的链子……似乎本身就是用她之前交换给对方的那些灵药储备制作出来的……

虽然很清楚那条链子有些古怪，起到的作用肯定不是单纯的拴住那个臭小鬼，但是……此时在维娜的心里还是很不愉快。

相当的不愉快。

也就是在这一刻，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乔温，注视着这个似乎还从来没有和自己一同来到这座主城里的臭小鬼……维娜的心里忽然间浮现出了一新的想法。

一个能让她现在的心境稍稍变好的……有趣的想法。

反正，这段时间她已经准备要在这座城市里定居了。

然后，也就和这个臭小鬼刚才所担心的一样，既然要定居的话……那住宿的问题就需要好好来解决呢。

不，不单单只是住宿，生活用品这一方面，也需要好好的解决。

顺便还有更多换洗的衣服，靴子，底衫……这些东西，大概都需要花上不少时间来购买呢。

想到这里，注视着乔温，维娜原本还颇为不愉快的心情……莫名变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因为她忽然发现，最近这段时间里一直对购物逛街这件事提不起来太多兴趣、反而觉得枯燥乏味的自己，忽然间就有了相当充足的动力。

——要是有这个臭小鬼陪着，大概逛上一整天也不会感到厌烦吧？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维娜觉得……确实如此。

是呢，毕竟是要去买接下来这段时间里生活的必用品……稍微再多花点心思和时间，是完全有必要的。

“…阿尔，姐姐知道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下一刻，想到这里之后，维娜深吸了一口气，那稍稍显得有些奇怪的笑容再度浮现在了维娜的唇角边。

“总之，之后还有事情要做，姐姐先陪去你想去登记的公会那边吧……也不知道现在还开着没有……”

这样说着，维娜用莫名柔和的视线看了乔温一眼。

旋即，她才略微转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座即使从这里也能隐约看见的、占地面积颇大的建筑物。

虽然总共也没有去过那附近几次，不过在维娜的印象中，那一处地方确实就是乔温提到的“公会”。

“不……公会那边现在肯定是开着的，现在可是远征期间，这一点维娜姐你完全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话，乔温挠了挠脸颊，在这样开口的时候，他心里感觉有些古怪。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魔女刚才脸上情绪的转变……稍微有些太快了。

明明上一秒还冷冰冰的，结果下一秒就莫名变得温柔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乔温总感觉这个魔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姐姐指的并不是公会哦？而是另外一个地方。”

然而，对于乔温呼应，维娜仅仅只是抿了抿嘴唇，脸上原本就存在者的柔和表情也旋即变得更加明媚了许多：“现在是特殊时期对吧？待会儿如果商店街那边还开着的话，阿尔应该会陪姐姐过去买一些东西的吧？毕竟这次的生活用品……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阿尔需要用的呢。”

“啊…是这个么？没问题的，毕竟我也有想要买的东西，肯定会全程陪着维娜姐的。”

闻言，乔温再稍稍愣了一愣之后，倒是很淡定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补充道：“说不定待会儿还要多浪费一些维娜姐的时间，不好意思。”

经维娜这么一提，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确实，有一说一……和身边这俩个已经是神祇的女人不同，他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至少在接下来购买生活用品这一方面，他自己所占的应该是大头，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太好把这件事都交给维娜。

不过……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乔温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魔女，在他答应下来了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化很奇怪。

“怎么会呢？买东西是很重要的事情对吧？稍微花点时间也没问题的，不管多久，姐姐都会陪着你的。”

乔温注意到，某个魔女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高兴的程度明显稍稍有些过头。

‘…怎么回事？莫非还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见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毛，乔温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

不过，想了一小会儿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就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到了现在，乔温发现自己对于维娜的警惕心……正在一点一点的降低。

——反正这魔女不会害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潜意识里对维娜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姑且没有过分去在意。

“那，走吧？先去公会那边吧？”

这时，维娜的提醒声也适时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嗯。”

……

……

数分钟后，公会门口。

‘这利塞壬的主城……虽然看起来比边境那座小镇要大得多，但是……实际上也算不上太大……’

在抵达目的地之后，从吐着舌头的巨犬格莱尔后背上跳下，乔温微微仰起脑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这栋建筑物。

先前在城门入口处看到这栋建筑物时，他就已经差不多判断出了坐在格莱尔身上，自己大概只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赶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

明明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利塞壬的首都，但是……占地面积却小得可怜。

持续了近万年的远征，已经让这里付出了很多很多。

听说这座主城的面积近万年来几乎就没有扩张过，甚至还在其中几次远征失利后，还经历了两到三次的缩减。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自从万年前第一个主动反抗神权，逐步建立起来的国家……如今已经和其他三大神国一样，是一个在发展得相当畸形的帝国。

神国注重的是人类对神祇的信仰，而这里……注重的人类对于自己的信仰。

虽然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但比起相信那些神祇，这个国家的国民更愿意通过自己的双手来保护自己。

‘…果然，门还开着。’

乘坐在巨犬格莱尔的后背上，逐渐走到了依旧灯火通明的公会门口后，乔温缓缓松了口气。

然后，并没有任何需要犹豫的，他当即就从格莱尔那差不多四米有余的后背上跳了下来。

这个上辈子光是看着就会让乔温心生退意的高度，如今的他已经完全能够自如应对了。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他从犬背上跳落，脚下第一次踩上这个城市的大地之后……就仿佛原本有什么断掉的东西重新连接起来了一样。

紧接着，一阵让他本人都相当诧异的情绪便突兀涌上了他的脑海。

亲切感。

那就和乔温之前在城门口遥望整座城市时所产生的归属感一样，让此时的他感到惊讶。

因为他很确信，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来过这座城市。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股情绪冲击意识，一道有些模糊的景色……也随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人。

一个站在高台上，身后有着正被火环围绕的巨大强盾矗立，同时被下方无数人类簇拥着的、脸上毫不掩饰痞气与疯狂的中年男人。

“那些神祇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它们根本就不会守护这里……他们是一群流浪到这里的寄生虫。”

“一旦真正的危险来临，它们就会逃，会像它们以往无数次曾经做过的一样，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走。”

“当然，能在那个时候逃走的……仅仅只有它们，永远不会包括那些在任何地方都一文不值的‘信徒’。”

“现在……反抗吧，虽然你们一直都在私底下骂老子没文化，骂老子是个抠门的土皇帝，确实，老子现在也不会费心去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不过……既然你们都愿意跟着老子到这里来了，那老子就对你们负责。”

“老子会在这里面永生，即使你们死了，你们的后代也会世世代代受到老子的保佑，即使这片大陆沉了，让拧碎了，老子也会站到最后。”

“寄生虫靠不上，尤其是巴泽尔和安德鲁那两条丧家犬……从一开始，我们就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至于信奉那些丧家犬的信徒……无须去指责，人类从来都不是能互相理解的，既然他们愿意活在当下，那么……我们这边就用拳头来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当下。”

脑海中的而这幅画面中，那个中年男人一边以一种接近怒吼一般的声音这样向高台下的万民述说着，一边徐徐侧过身，抬起右手，缓慢而坚定的将身后正雄雄燃烧着的圣枪触碰。

只一瞬间，当中年男人的右手接触到了圣枪之后，那在圣枪表面环绕的金色圣火变猛然间产生反应，那淡金色的火苗悄无声息间便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全身缠绕。

沐浴在金色的光里，中年男人全身都在缓缓消失，划为一点点的金色荧光飘散，逐渐融入到身后圣枪里。

在这最后的时候，他重新转过身，再一次看向了高台下一众表情紧绷，鸦雀无声的人民。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远征结果不会太好。”

“毕竟之前又没有过经验，明面上还有两条以上的寄生虫会尽一切可能来干扰。”

“不过老子觉得，人活着就要争一口气，一次两次的失败从来都算不上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在失败以后要正视自己，不要顺势变成一无所成的废物。”

“所以……不管是这第一次远征，还是之后的每一次远征，无须畏惧，无须担忧，有老子在这里镇着，全都给老子尽力去做！……都他妈的听明白了没？”

……

‘…这个，是很久以前第一次远征出发之前的出征仪式？’

数秒之后，伴随着这段明显不是自己的记忆被乔温悉数看完之后，他的意识也随之重新回归到了现实的肉体之中。

‘……’

站在原地，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刚一下地就忽然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但乔温此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一点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段记忆里所夹杂着的某种情绪所影响，乔温也隐约在脑海里回忆起了和远征有关的种种讯息。

——这个世界里的神祇绝大部分是寄生虫，等到榨干这里之后，它们就会。

这样的话，早就伴随着近万年前利塞壬的第一次远征而传遍了整片大陆。

但是，也就仅仅只是传遍了大陆而已。

在那个神权主导世界的年代，这道声音虽然因为“特立独行”的缘故，传出了很远很远，但却并没有起到效果。

这片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人类依旧信奉着神明，直至今日。

‘……’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乔温若有所思。

到了如今，虽然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但乔温已经完全能够确信，这片大陆上的人民、尤其是那三大神国的居民，绝对有一部分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神祇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那片在神祇们默契的忽视下扩散程度越来越大的“未知区域”……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即使消息封锁的比较严，绝大部分神国的居民也不知道那片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至少……一丝丝的不安与怀疑，应该是有的。

但饶是如此，利塞壬的远征依然每次都会受到相当严重的阻碍。

甚至一次比一次严重。

在乔温目前对于利塞壬远征史的了解中，每次远征里，那些寄生这片大陆上搜刮资源的神祇因为被圣枪威慑的缘故，几乎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去挨上那第一枪。

反而是它们的国民，那些被神权庇护着、从出生被洗脑至今的国民，会不遗余力的阻挠。

就仿佛只要照着神祇大人的吩咐，除掉了利塞壬这个“眼中钉”之后，这片大陆就没有什么事了、那些无所不能的神祇大人之后也会永生永世的庇护他们了。

甚至乔温听说，在安德鲁那边，似乎到现在还有着“只要能让利塞壬的魔枪投掷一次，伟大的安德鲁大人会永生永世庇护其后代”这样的规则。

‘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念旧吧，不，应该说是活在当下么？’

乔温试着想了想，隐约能够猜得到那些国民们的想法。

这个世界里的人类虽然成年比较早，但平均寿命都在两百岁左右，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有限的生命里，比起为了利塞壬所谓的“今后不知多久才会出现的大陆末日”去挥洒热血，还是活在神祇的庇护下安稳的过完一生更适合自己。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乔温稍稍做了一下换位思考，然后他便发现……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十五年前穿越到的地方不是维娜的小木屋，而是那些神国的话，估计他也有很大概率理所当然的咸下去。

倒不如说……能在一万年内，就在这片神权笼罩的大陆上撕开一道口子，并持续给神国造成压力的初代皇帝……其成就已经相当惊人。

毕竟据乔温所知，在利塞壬建立之后，至少三大神国为了阻碍利塞壬的远征，同样也消耗了许多国力，导致每次给自家神祇们贡献的资源……已经减少到了只有原本几分之一，甚至十几分之一的程度。

在以往，利塞壬为了尽快展开下一次远征，能够通过悍不畏死的军队屡次突入未知区域，去寻找和收获资源，但神国很难做到这一点。

毕竟……这种让自家的信徒送死的事，和神祇大人对外所宣传的“庇护”截然相反。

‘不过，人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就跟那初代皇帝所说的一样，我也没什么立场去评价他们。’

对于现在这片大陆的情势，和那些自从出生起就一直沐浴在神明大人尊尊教诲之中的神国居民不同，由于身边就有两位神祇大人的缘故，乔温姑且还算看得清楚。

‘至于谁的声音更大，就看这次的远征结果吧。’

想到这里，乔温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了起来，再度将视线集中到了眼前的公会大门。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晨比较冷的缘故，此时这处工会的大门整半掩着，只有些许灯光顺着窗户和门的缝隙之间透露出来。

“…阿尔，没事吧？要不要姐姐陪你一起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乔温的耳畔再度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自从先前进了城门，主动跳下了巨犬的后背以后，这位魔女大人就一直仅仅只用走的，就轻松走在了格莱尔的前面带起了路。

显然，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样，如果不考虑他自己这边的赶路速度的话，维娜并不需要浪费心思去找什么代步工具。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小事姑且让我自己做吧。”

他转过身，看向身旁这位正用夹杂着些许询问意味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魔女，然后稍稍摇了摇头。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就在公会的大门边上，正矗立着一张相当显眼的告示牌。

——此处为圣火火种的保留之地，远征期间，每一个进入公会的人员都会经历圣火的自发净化，请与远征无关的人员不要进入公会，尤其是维娜大人、卡蜜拉大人、以及缪奇大人……非常时期，请给予我们理解，谢谢合作。

是的，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公会的这张告示牌上……已经十分清晰的提到了维娜的名字。

显而易见，目前值得一提的，和利塞壬关系还算比较友好的神祇，似乎……就是这三位了。

“那，快点出来哦？待会儿还要去商店街买日常用品呢。”

在听到乔温这样回答了之后，维娜姑且顿住了脚步，目光来回在乔温的脸和门口的告示牌上扫了一扫，脸上表情显得有些不愉快。

“…我知道，我就是进去稍微登记一下，马上就出来了。”

闻言，乔温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稍稍侧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还裹着两层厚厚的棉被，坐在格莱尔后背上安静注视着自己的大天使。

“……”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刚刚在和这位天使大人视线接触之后，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稍稍变得舒缓了一些。

‘话说这家伙，似乎从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起，就已经把我解开的棉被也拿过去裹在身上了……就不觉得笨重么？’

在这一刻，视线短暂停留在了已经把自己裹得像个包子一样的大天使身上，乔温脑海里稍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而不知为何，在乔温没有收回视线的时候，厄里莎也一直安静的盯着他，唯独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一眨。

“阿尔，快点进去，还有心情发呆，你刚才不是很着急吗？”

然后，那听起来已经变得有些冷淡的声音……也再度从一旁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

乔温回过神，便发现身旁的魔女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变得相当和善。

“喔，马上就去。”

后背稍稍涌上一阵凉意，乔温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大天使一眼，然后便转过身，快步走向了公会的大门。

‘稍微走近一看，虽然是凌晨，不过这公会里好像还挺热闹的，果然也是因为远征的缘故？’

几秒种后，走到公会的门前，听着正好从里面传出的一道“求组”声，乔温倒是有些惊讶。

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抹莫名的期待，乔温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将眼前半掩着的大门推开。

吱呀——

伴随着一缕有些刺眼的光从屋内传来，乔温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然后……他便发现，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直接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嘈杂的大厅，不知为何忽然安静了下来。

原本从房间内部透出的、那有些刺眼的灯光，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眼前的一切景色，并不是乔温在几秒前偶然透过门缝所见到的公会内部，而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与其说是工会，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殿堂一样。

与此同时，一枚表面被点点火光环绕着的、高大的盾矗立在了乔温的眼前，几乎将他大半个视线完全遮挡。

与此同时，乔温也明显感受到了一阵阵正从眼前这枚盾上面传递过来的亲切感。

那是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几乎就和他之前在主城外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这面盾就是让我对主城产生亲切感的源头？换句话说……我现在还在主城里？”

注视着眼前的这面“盾”，姑且作为一个已经使用过好几次传送手段的人，乔温脑海中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似乎就在刚刚推门而入、正好消失在维娜和大天使视野中的那一瞬间，他就被类似于“空间转移”的手段给传送了。

传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不过…这里不是公会，是哪儿？圣殿么？”

微微眯起眼睛，乔温有些疑惑的四下环顾了一下。

并没有吵吵闹闹的人群，也没有类似于登记柜台之类的地方，这处偌大的房间内就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一面硕大的“盾”，以及一把正悬浮在半空中，浑身都被点点火光萦绕着的“枪”。

作为一个刚刚才在那段记忆中亲眼目睹了圣枪与圣盾的人，乔温现在自然已经认出了这两柄巨型武器的来历。

毫无疑问，这就是利塞壬的建国基石，被这个国家的国民们成为“圣器”的东西。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里……便是位于利塞壬主城之中、论及重要程度甚至比公会还要更甚的“圣殿”。

‘不过，为什么我会突然被传送到这里来？是先前告示牌上面提到的圣火净化效果么？不，不管怎么听，这所谓的净化效果……应该和传送没什么关系才对……’

心里在短短一瞬间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乔温的脑海里也随之产生了很多问号。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轻揉细腻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的方向传了过来。

“欢迎你的到来，乔温先生。”

“…？”

听到声音，乔温眼角微微一跳，下意识回过了头。

然后……就在他的视野中，明明刚才还没有任何人的这处大殿里，已经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孩儿。

一个五官端庄秀丽，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礼服，某个地方起伏程度和厄里莎有得一拼的年轻女孩。

“……”

与此同时，乔温还注意到，就在这个女孩儿的身边，正有着点点魔力因子萦绕着。

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了好几次传送的人，乔温当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些漫无目的轨迹散乱的魔力因子……都是传送之后会短暂残留着的现象。

换句话来说，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刚才将他从公会强制传送到了这处圣殿里来的家伙。

‘原来如此……是靠着这两柄圣器传送的么？从我现在已经参加了远征的立场来看，她应该并不会对我做什么。’

想到这里，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曾经维娜和卡蜜拉一同被强制传送到边境外的那一幕，乔温心中了然。

旋即，他便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再度看向眼前这个女孩：“能和圣器沟通……你就是利塞壬这一代的圣子？”

连乔温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不知为何，虽然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但是他自己却完全没有产生一丝丝诸如“敬畏”之类的情绪。

甚至就连象征性的演一演都没有做，仅仅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冷淡目光注视起了这个女孩儿。

‘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我确实是被维娜跟厄里莎给养飘了……她如果真的是圣子的话，那姑且算是利塞壬的领袖了……我是不是加上敬语比较好？’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这一念头，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顿了一顿。

“…乔温先生真敏锐呢。”

而另一边，在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便被乔温这样直白的询问了一声，然后迎上了乔温那莫名有些压迫力的冷淡目光以后，原本已经准备好引导乔温直入主题的埃尔西娅也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嘴边的话稍稍一噎。

不过很快的，她便重新反应了过来。

“欢迎来到圣殿，如你所见，我是利塞壬的第十七代圣子，名字叫做埃尔西娅。”

提起裙摆，略微低下脑袋，埃尔西娅优雅的向乔温自我介绍了一番。

“这边才是，你晚上好。”

注视着眼前这位圣子的一举一动，乔温倒是很平静。

虽然现在还是第一次来到圣殿的内部，但随着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魔女和大天使的脸，他还算淡定。

“那个……乔温先生不打算也自我介绍一下吗？”

然而，他的这一反应，却让刚刚才自我介绍了的埃尔西娅显得稍稍有些尴尬。

“不，既然第一次见面就能把我的名字叫出来，那说明你这边应该已经很清楚我的信息了不是么？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是了。”

对于眼前的圣子，乔温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病的缘故，他现在的关注点稍稍有些奇怪。

比起观察漂亮女孩的脸蛋和身材，他反而更加在意起了另一个方面的事情。

这个小鬼……演技好差。

眼神也好，微笑也好，整张脸上的表情也好……虽然以寻常的眼光看起来还算自然，但却莫名的给了乔温一种僵硬的感觉。

‘而且那里也挺平缓的，大概……是因为比较年轻的缘故？所以各种意义上的还没有成长起来？’

脑袋里虽然这样想着，但乔温还是十分配合的张了张嘴，简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乔温，今年十五岁，原住在魔物之森的中央一带，未婚。”

“今年十五岁……呢。”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之后，面前的埃尔西娅确实微微偏了偏脑袋，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难道不应该是四十岁吗？”

“…？”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内部忽然安静了下来。

脸上原本还算从容的神色稍稍顿住，明显已经从眼前这位圣子的话里读出了第五层的意思，乔温微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的注视起了埃尔西娅。

显然，这位圣子所知道的东西并不止刚才透露的那一点，他正在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而且，如果严谨一点来说的话，我们其实并不是初次见面哦？”

粉润的唇角第一次勾勒出一抹圣洁的微笑，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埃尔西娅的脑袋轻轻朝右偏了一偏，用莫名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乔温：“虽然途中出了一些意外……但是，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

耳边听着这样的话，乔温沉默着，眉毛愈发紧皱。

此时，在这样短暂的几番交流之中，他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对了，在很久以前，拜托盾灵大人接你过来的途中，我曾经有拜托盾灵大人在你的身上留下一个东西哦？”

似乎是注意到了乔温脸上越来越警惕的表情，埃尔西娅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乔温的视线愈发慈爱柔和。

就仿佛在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样。

“…嗯，等一下，我稍微想一想……我记得，当时的开场白好像是这样说的……”

稍后，就在乔温安静的的注视中，埃尔西娅先是微微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揉了揉脑袋，脸上浮现出些许思索之色。

不过很快的，就像是已经想到了答案一样，她再度睁开了双眼，有些刻意清了清嗓子，旋即便将隐隐约约间莫名多出了些许母性的目光……投向了乔温。

“亲爱的乔温先生，这里是异世界召唤指南，在这里，你将会得到一场全面的身体检查，帮助你更快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

稍后的数秒钟里，当这样一句乔温此前完全没有预料到过的话从埃尔西娅的嘴边吐露之后，他脸上原本还算从容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了。

“虽然已经死了一次，但是你现在已经迎来了新生……可怜的孩子，不要气馁，请期待、并对今后的未来怀有希望吧——”

最终，当这样一句几乎和乔温十五年前穿越过来时、从饭桶上面收到的第一条提示近乎完全吻合的台词被埃尔西娅一字一句的念出之后，乔温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再度用愈发古怪的目光盯住眼前的女孩，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番，乔温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用听起来不太确定的声音这样开口道。

“你……难不成就是饭桶娘？”

“哈？饭…桶……？？诶？？”

————

抱歉，更新可能晚了一点。

正在强制性调整生物钟，今天说什么都要十点之前睡着- -

大家晚安

第004章：屑女人

凌晨。

利塞壬，主城，公会。

两个气氛并不算好的女人，趴在地上吐舌头的巨犬，以及一只刚刚才摇摇晃晃从梦里醒来的触须怪。

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正安静的待在距离公会门口稍远一些的地方，等待着某个人类从里面出来。

不过，其中……厄里莎脸上的神色并不算太好。

因为就在刚才，在那个人类走进了公会内部的一瞬间，她已经短暂的失去了对人类位置的感应。

那个公会里面……确实正存放着某种能够屏蔽她感知的东西。

“……”

稍稍沉默着，虽然知道公会里面对于人类来说很安全，但是……心里还是稍稍有些不安。

从刚才起，她就已经在脑袋里产生了用链子把那个人类拽回自己身边来的冲动想法。

但是……她最终还是决定安静的等一等。

毕竟，她总觉得，那个人类现在才刚刚进去几秒钟，如果直接就把对方拽回来……似乎有些不太好，就好像自己一离开那个人类就变得没有主见了一样。

……

利塞壬，主城，圣殿。

与吵闹的公会内部不同，值此凌晨之际，殿堂之中意外的安静。

除却两道人影正在硕大的“盾”前方互相对视着之外，整个殿堂之中再无其他人存在。

不过，虽然这是在一种仅仅只有几米远的、看起来比较近的距离下四目相望着，但此时不管是埃尔西娅那边，还是乔温这边，在两人周围飘荡着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奇怪。

尤其是乔温这一边。

此时，在从埃尔西娅自我介绍之后跟上的那两句“自曝”的话语，意识到了眼前这位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饭桶先生的创造者之后，他并没有再选择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而是直接了当的也将埋藏在自己心里的疑惑通通挖了出来。

见到了饭桶先生。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见到了饭桶先生的创造者。

“你……难不成就是饭桶娘？”

虽然“饭桶娘”这样的称呼还是第一次亲口从嘴边说出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叫习惯了“饭桶”的缘故，此时的乔温反而叫得格外的顺畅。

也就是在这一刻，这一瞬间……！

伴随着的这样的话语从嘴边吐露，乔温的脑海里立刻也浮现出了种种、种种他过往与自家饭桶先生的温馨互动。

【叮，因检测到宿主体内能量不足，系统无法打开，请尽快补充营养。】

【叮，因……所以固有天赋X启动失败，请宿主。】

【叮，固有天赋X已经生效，具体效果正在尝试解析，请宿主努力。】

【请宿主继续努力。】

【请宿主继续努力。】

【请……】

……好吧，乔温仔细想了一想之后，发现自己和饭桶先生的相处，似乎也并不是很温馨。

在这十五年期间，除了偶尔几次破天荒的发出了有效提示，给自己带来了一些惊喜以外，这位饭桶先生发挥一直都格外的稳定。

尤其是在十多年前，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身怀“系统”，就算回不了家也能在异世界当个傲天一族的乔温……确实也曾经因为毫无根据的期待，而从饭桶先生身上收获到了一丝丝失望。

不过，到了现在，乔温早已能够放平心态，用发自内心的微笑来面对这位发挥稳定的饭桶先生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想到，这饭桶……居然是这个女人放在我身上的么……？’

随后，就在意识到了这件事之后，乔温脑海里的思绪很快便飘了起来。

默默的注视着眼前这个脸上表情十分茫然，似乎还没从某种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女孩，乔温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安静的琢磨起了另一件事：

‘明明都没见过我的面，就能把饭桶放在我身上……她怎么做到的？不，倒不如说，既然她现在都已经自曝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应该能确信……这个女人应该对我是穿越者这件事很清楚，说不定……我本身的穿越就和她有着某种关系？’

思及至此，乔温的直觉已经告诉他……这件事必有蹊跷。

显然，这个女孩儿就算不是主导者，那也至少知道不少东西。

那么……接下里要做的事情就很明确了。

——得好好的和这位圣子交换一下情报。

乔温认为，这样做是完全有必要的。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注意到，自己眼前这位圣子大人……脸上原本僵硬迷茫的表情，似乎稍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僵在脸上的圣洁笑容逐渐消失，那份充盈着些许不知所措的眼眸微微一眯，旋即，她便将那看起来明显不是很愉快的视线……瞪向了乔温。

“…乔温先生，‘饭桶’是什么意思？……能不能麻烦你稍微把刚才的话好好详细的说明给我听一听呢？”

从嘴边吐露出来的话虽然依旧细腻柔和，不过，埃尔西娅现在的心情……已经稍稍变得有些不太愉快了起来。

饭桶……

虽然从出生的时候起就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但两个字的含义她姑且还是知道的。

同时，对于在这两个字被用来称呼一个人的时候代表着什么……她当然也是相当清楚的。

除了单指“能吃”以外，更多的时候，还能用来代指“除了吃饭一无是处”这样的意思。

这个小鬼……把才刚刚见到的优雅女士，当面称之为“饭桶”……？

该说不愧是自己召唤过来的家伙么……？真敢说啊。

“不，埃尔西娅小姐，我并不是指你是饭桶。”

眼角微微跳了一跳，明显也猜到了眼前这个圣子为什么声音会忽然变得冷淡了下来，乔温倒是开口解释了一下：“其实这是我对你交给我的东西的称呼，而且……是爱称，并不是什么蔑称。”

“…爱称、呢？”

不过，相比于过去那个很好糊弄的小母龙，此时主动将他召唤过来的圣子显然并没有那么好糊。

“那……为什么我这边完全没有感受到你话里的爱意呢？乔温先生？”

脸颊上再度重新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埃尔西娅双手搭在身前，视线里再度泛起一抹慈爱的神色，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乔温：“没事的，乔温先生过去二十五年以外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是知道的，虽然可能你是第一次见到我，但是在我的心里，却一直都觉得……你已经是一个令我相当熟悉的人了。”

“所以，如果对我留在你身上的指南有什么不满的话，不用顾虑，请全部都在这里说出来吧。”

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优雅，眼眸里的慈爱愈发温和，埃尔西娅目不转睛的盯着乔温：“没事的，我绝对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生气的。”

‘…不，你现在看起来不是已经相当生气了么？’

听着眼前的圣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心头不一的话，乔温姑且选择了沉默，并没有再急着开口。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虽然乔温刚才是在确认了自己依然十分安全之后，说话的态度才放松了下来，但很明显，现在这个情况下，完全没有再继续刺激眼前这个圣子的必要。

‘话说，虽然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单单靠模样分别不出来年龄，但是……这个小鬼，不管怎么看，年龄应该都比我更小吧？大概……也就二十岁上下？’

‘让这样的小鬼来充当这次远征的主导者……真的没问题么？我怎么感觉这利塞壬要完？’

在安静下来之后，乔温重新关注起了这样的一个方面。

“……哈，算了，总之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乔温先生让我很不愉快，总之先记上。”

不过，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虽然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很开心，但埃尔西娅却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然后左手上的戒指微微闪过一丝丝荧光，紧接着一个小本子和笔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旋即，她便在乔温诧异的目光下，拿着笔随手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居然还专门准备了记仇本，这小鬼……真就是个小孩子么？’

注视着这一幕，乔温眼角微微抽搐，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因为他发现，这个叫“埃尔西娅”的圣子，不光随身携带了记仇的本子，甚至在翻开以后，还是直接从后半部分开始记起来的。

显而易见……即使除却乔温以外，她这个本子上面已经记了相当多的东西了。

“好了……那么现在说回正题，乔温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特地将你转送到这里来么？”

几秒种后，指尖的笔停顿，用十分熟练的手势合上本子，埃尔西娅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再度看向了眼前的乔温。

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神相较之前明显刺人一些，似乎在单独面对乔温这个让自己感到不愉快的家伙时，她并不打算再像先前一样故作优雅了。

“不，这种事情你不自己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埃尔西娅大人好像对一个刚刚才进圣殿的土包子有什么奇怪的期待。”

对此，乔温无奈的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些许关爱的表情，示意眼前这位圣子大人继续说下去。

“是呢……如果单单指期待的话，我这边确实是对你有所期待的……”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声音刚刚落下时，埃尔西娅那边却接上了他的话头，就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无语一样，仅仅只是用有些奇怪的视线盯住了他。

“…那个，怎么说呢？如果没有期待的话，大概十五年前就不会拜托盾灵大人把你传送过来了吧。”

在像这样补充说明的时候，埃尔西娅抬起右手挠了挠脸颊，整个人脸上的神色反应莫名变得有些忸怩了起来。

“等一下？你刚才，确实说了‘传送’这两个字……对吧？”

眉毛在这一瞬间缓缓皱在一起，原本再来到这里之后还算冷静的乔温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情绪一下子发生了些许变化。

“换句话说……我上辈子之所以会在死后穿越到这边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在用相当诧异的语气缓慢的说出这句话的期间，乔温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嗯，虽然说法有些奇怪……但姑且是这样没错啦。”

在乔温的注视下，埃尔西娅像是早就猜到乔温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仅仅只是十分诚实的点了点脑袋。

“倒不如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乔温先生你的救命恩人呢。”

然后，她便又再度用那莫名慈爱的目光盯住了乔温，张了张嘴巴，以十分温和的语气这样补充道：“只是，真的没想到呢……居然一上来就被自己救过的孩子叫做饭桶，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

将眼前这个圣子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嘴里的话噎了一噎。

演，接着演。

默默盯着眼前这个演技不到位的小鬼表演，虽然眼底下意识的浮现出了一抹轻蔑之色，但乔温并没有选择反驳。

他正在思考这个圣子话里的真实性。

毕竟……如果这个埃尔西娅说的是真的……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这第二条命……确实和眼前这个小鬼有关系。

‘不过，我倒是并没有拜托她救过我，而且在刚穿越到这边的时候就差点暴毙了，之后的十五年里……我的生活大部分时间好像也一直都挺不如意的……话说，既然我是被她传送过来的，为什么一开始的出生点是在魔物之森里？’

眼底有着些许疑惑和犹豫一闪即逝。

此时此刻，在脑海里假设埃尔西娅所说的话是真的，乔温正在判断自己之后要怎么和这个圣子相处。

怎么说呢，这个突如其来的穿越信息对现在的他来说稍稍有些麻烦。

而且乔温从始至终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圣子大人挑在这种事后忽然将自己叫过来，肯定不单单只是想告诉他这件事。

有很大概率在将这件事告诉他之后，便以此为前提，让他帮某种忙。

对于让自己从那个病态女人的毒手下活下来这件事，乔温姑且是感激的，对于帮忙这件事也并不是很排斥，不过……他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这位圣子待会儿要让他帮的忙……会不会是一些比较奇怪的忙。

毕竟，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对方特地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召唤过来，显然是有所需求的。

而且现在还是紧急时期，要是因此影响了他的远征……那就不太美好了。

“那个……乔温先生？”

就在这时，埃尔西娅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他的耳畔。

“我在。”

听到声音，乔温很快重新回过了神，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圣子。

“看来……你似乎自顾自的误会了一些什么东西。”

然而，虽然乔温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单单从他刚才稍稍有些走神的姿态，埃尔西娅就已经判断出了他在思考些什么。

“姑且，我这边并没有要携恩让你回报的想法，这一点你其实并不需要担心的……”

小小的叹了口气，就仿佛对乔温很了解一样，埃尔西娅直接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什么，这样啊。”

在听到这句话后，乔温顿时也松了一口气，然后才看向眼前这个圣子，义正言辞的开口道：“这位圣子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先证明我确实是被你救助过后召唤传送过来的，然后……有什么忙我都会尽量帮的。”

“……”

将乔温意料之中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里逐渐多出了一抹嫌弃，埃尔西娅默默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才继续开口道：“名字叫做乔温，传送过来前二十五岁，因腹部被连捅十七刀引发大出血而陷入濒死状态，表演天赋优秀，家庭关系和睦，兴趣是一个人在家时将门反锁，将窗帘拉上，然后看书……卧室书架第五层左数第二本厚书书页里藏着几本全是女性的书，女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金发碧眼外加巨○肥○的成熟女性……顺带一提，虽然对外标榜自己是禁欲系，不过每个月看书的总时间还挺长的，平均下来大约每天都会看上——”

“等、等下，你给我等一下！”

脸色在不知不觉间僵硬到了极点，眼看着眼前这个圣子已经快要说到某些奇怪的话题之后，乔温连忙打断了她的声音。

“……？”

脑袋轻轻朝右偏了偏，在被乔温干扰之后，埃尔西娅倒也没有继续再像念经一样念下去，而是安静的注视着他。

“埃尔西娅小姐，虽然我很惊讶你能对我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但是……我记得我刚才只是拜托你证明‘是你救了我’这件事，并没有让你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出来……”

在这样开口的身后，注视着眼前这位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圣子，乔温感觉脑壳有些疼。

“所以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在证明哦？”

然而，对于乔温的反应，埃尔西娅仅仅只是稍稍歪了歪脑袋，然后十分平静的开口道：“我当时召唤你的时候，虽然途中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你的过往经历我姑且都已经通过盾灵大人全部都掌握了，还是说……你觉得，如果不是我召唤的你，那你大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再找一找，看看第二个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哦？”

“…全部？”

听到对方这样说了以后，乔温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张了张嘴：“你刚才……好像确实说了‘全部’……？单纯的召唤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望着眼前这个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圣子，乔温有些懵。

因为他记得……他之前召唤厄里莎的时候，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倒不如说，直到现在为止，除了知道那个棉被天使的家也被怪物毁掉了以外，他甚至依然不知道对方的过去。

怎么这利塞壬的召唤，一下子就把他老底都给揭出来了？

“那个，硬要说的话，大概……那并不能算做传送哦。”

对于乔温的疑惑，埃尔西娅倒是笑了笑，十分亲切的这样回应道：“与其说是传送，我觉得称之为钦定，像‘整个利塞壬’的钦定这样的……反而更加合适一些呢。”

“……？”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虽然埃尔西娅这样回应了，但很显然，乔温脸上的迷惑之色反而更重了。

他并不是很能理解，上辈子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上班族的自己被钦定的理由。

这里面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而且，硬要说的话，这个大概……也算是利塞壬每一次远征之前的传统了吧。”

对于乔温的反应，埃尔西娅挠了挠脸颊，稍稍别过视线，将目光从乔温的脸上挪开，然后才继续开口道：“基本上，每一代圣子上位时，都会像这样尝试着赌上整个利塞壬的国运来召唤一到几次，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国运，召来一个在冥冥中会对利塞壬的远征有所帮助的人。”

“是这样么，原来如此……不过，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现在还挺菜的，这方面可能暂时达不到你的预期。”

听到这样的话从埃尔西娅的嘴边说出，乔温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

虽然心里对于利塞壬私底下还有这样的传统感到惊讶，不过，乔温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变强，但很显然，现在的他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甚至如果抛去身上的加护……只剩下龙吸的他，大概会连基本的作战能力都有所欠缺。

如今的自己能不能对利塞壬这近万年来屡屡吃瘪的远征产生帮助这件事，乔温现在心里还真没底。

倒不如说，他现在连自己能不能不借助赫丽和黛儿的帮助、靠着自己入选正式名单这件事都还不太肯定。

“没事的，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除了初代皇帝还在的时候，利塞壬的国运一直都蛮离谱的……历代的圣子召唤过来的也大多都是一些牛鬼蛇神。”

“十多年前的时候，我那一次其实也只是惯例的尝试一下而已……而且，当时召唤你的时候，你的状态很差，已经被捅得奄奄一息了，然后在召唤的途中还稍微出了一些小差错，导致你最终没能传送到我的面前……”

在几乎用和乔温说话时相同的句式这样回复了乔温之后，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显得有些尴尬。

因为她也很清楚，在利塞壬这近万年的远征史上，除了第一次远征时，初代皇帝因为手下的国民太弱，完全没有可以担任远征主力的人才，所以才选择了花上大把大把的资源，通过圣盾的“传送”功能，来进行大海捞针一样的“召唤”，最后甚至还取得了至今为止都算得上是历史最佳的远征效果。

所幸，由于圣盾本质上是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经由无数脆弱人类的祈愿而诞生的东西，与所有生命层次还处于人类阶段的生物都有着本质上的因果关系。

如果单单只是依靠利塞壬的国运，来跨界传送少数几个可能会在冥冥中对利塞壬产生帮助的人类过来的话，这枚圣盾姑且还是能做得到。

而且，虽然由于是依靠国运来召唤的，导致召唤的结果不会太稳定，但是，作为人族的圣器，只要愿意花费更多资源的话，是能够读取召唤目标的记忆，并从而更进一步判断对方是否是能对利塞壬产生帮助的。

在大约十五年前，当时上一代圣子退位，因为某个原因被圣器封存了上千年才重新苏醒，年仅八岁的埃尔西娅被圣盾钦定，成为了利塞壬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圣子。

然后，在那个时候，她便按照惯例赌了一次国运。

再然后，那一瞬间的召唤就正好撞上了当时被连捅十七刀，整个奄奄一息的乔温——

“啊……原来是这样么。”

“…嗯，姑且是这样的。”

伴随着这样毫无意义的话嘴里说出，两人四目相望，脸上那原本就存在着的些许尴尬之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显了许多。

整个大殿里一下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总之，乔温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事情吗？”

乔温倒还好，埃尔西娅这边明显在这种气氛中感觉有些不自在，因此她在刻意清了清嗓子以后，便重新看向乔温，继续开口道：“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可以继续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不，稍微等一下，硬要说的话，我确实还有一件事想要知道。”

见埃尔西娅似乎对现在的自己姑且没有排斥之类的情绪，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现在比较在意的问题问了出来。

“如果按照你刚才所说的话，那当时的我虽然在死前就被传送了，但传送过程中出了点岔子，所以出生点才会歪到别的地方，但是……坐标歪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身体年龄也缩小了？当时我似乎完全变成婴儿了吧？”

在把这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明确提出来之后，乔温用相当疑惑的眼神盯住了眼前的埃尔西娅。

虽然这个圣子刚才确实已经提到过召唤传送的途中除了一些小岔子，但是……他并不是很懂得是什么类型的小岔子，才会让事情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对不起。”

然而，让乔温有些错愕的是，在他这样询问了之后，眼前的埃尔西娅便脸上表情僵住，最终在安静了数秒钟之后，莫名其妙地向他低了低头：“其实这件事……也是我接下来想要对你说的。”

“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小岔子’，和你有一些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结合眼前这个圣子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反应，乔温愣了一愣，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嗯，真的对不起。”

对于他的声音，埃尔西娅并没有否认，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羞愧而涌上了些许潮红，她再度低了低头，十分诚实的承认了。

“不，没事的，忽然间这么郑重其事的干嘛。”

注视着这种反应的圣子，乔温倒是很随和的这样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救了我一命的就是你，你并没有反过来为了这种事请道歉的必要……”

“…真的吗？”

听到他的声音，埃尔西娅小小的抬起了脑袋，用有些不确定的目光盯着他：“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你都愿意原谅我吗？”

“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啊？”

注意到埃尔西娅此时明显有些过于夸张的反应，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开口道：“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了，而且从现在看来……结果姑且还算不错，我大概不会在意的，总之，当时发生了什么，希望你能稍微像现在这样直接一点告诉我。”

“…嗯，我知道，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

这一次，在被乔温这样肯定以后，埃尔西娅这边也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盯住乔温的眼睛，再度开口道：“其实，那个时候在循着利塞壬的国运找到了你，并且开始进行传送的时候……圣盾里的盾灵大人就已经注意到你身上的伤势了。”

“在传送之前如果就让传送目标死掉了的话……那么这次传送就没有意义了，所以当时盾灵大人就已经做好了治疗你的准备。”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盯着乔温，小小的朝后面挪了挪步子，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那个时候的我不是还很小吗，我记得……差不多是八岁左右的程度？所以……就稍微拜托了盾灵大人多做了一些事情。”

“……”

听到这里，注意到埃尔西娅的小动作，乔温没有急着开口。

他也已经意识到，大概……接下来这个圣子要说的话，就是比较重要的部分了。

“所以说没事的，我又不会生气，干嘛这么紧张……”

不过，对于埃尔西娅此时的反应，乔温也一头雾水。

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圣子大人……居然会对他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类产生这种类似于愧疚感的情绪。

所以说……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在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其实……很讨厌大人，真的很讨厌大人。”

在乔温对此感到疑惑的时候，埃尔西娅就仿佛已经逐渐说顺口了一样，嘴边的话语越来越流畅：“因为当时圣盾大人告诉我说，你是一位二十五岁的成年男性的时候，我很排斥，所以……我就拜托圣盾大人，请求它把你的身体恢复到刚刚出生时的状态……这样一来，你就是一个比我还要更小的宝宝，我们就能好好相处了。”

“…等、等等？”

听到这里，原本脸上还算平静的乔温愣了一愣。

眼底涌上一丝丝诧异，他盯着眼前的埃尔西娅，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你是说，把一个人的身体变成小时候的模样……圣盾连这种事都能做得到么？”

“诶……如果对象是人类的话，姑且是能做到的，不……更准确一点来说，不只是能够做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件事对于圣盾来说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哦？”

在乔温这样询问之后，埃尔西娅倒是十分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补充道：“普通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即使生命层次达到了金阶或者白金阶，只要身体没有修行到神体的程度，且对方愿意主动配合的话，也能做到这种事情哦？虽然寿命并不会跟着一起恢复就是了。”

“…啊，当然，要做到这种事情的消耗会稍稍有些夸张，当时是因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缘故，所以我才会拜托盾灵大人这样做的。”

埃尔西娅这么说着，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一抹歉意，默默地对乔温投去内疚的视线：“对不起，当时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这样做了，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重新变回婴儿什么的……果然非常不方便吧？”

“…没事的，如果只是这种小事的话，我还没有精力去揪着不放，话说你当时不是还小么，这种程度的事情…我个人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救我的人是你……不是么？”

在像这样开口说着客套话的时候，乔温脑海中的注意力……这稍稍浮现出了另一个念头。

八岁，在加上之后的十五年……

二十三岁。

果然……这个小鬼的精神年龄，就和他之前所判断出来的一样，明显比他自己更小一些。

“然后呢？你当时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些吗？”

旋即，稍稍回过神来，乔温收回思绪，再度看向了眼前的埃尔西娅。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想……他大概已经懂了。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圣子当时多此一举的安排，然后就导致他的身体在被传送过来的途中发生了某种变化，最终导致了传送失败？

然后直接把出生点歪到了维魔女的家里，从某种意义上让他过上了差不多十五年的高强度抗压生活？

怎么说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乔温虽然感觉有些生硬，倒也勉强能说得通。

“并不是的哦？那个……当时我问过盾灵大人了，单纯的恢复身体并不会导致传送失败……我在那之后，又稍稍再拜托盾灵大人做了另一件事情……”

然而，让乔温没想到的是，埃尔西娅的话并没有说完。

“那个……乔温先生，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你都愿意原谅我吗？”

在将乔温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后，埃尔西娅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唇，再度问了他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问题。

“…你说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默默注视着这样的埃尔西娅，乔温已经相当明显的意识到……在当年，这熊孩子大概是拜托了圣盾盾灵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

“嗯…那我说了。”

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至肩膀，再度从正面迎上乔温的视线，埃尔西娅抬起左手按住胸口，像是在平复心里的什么情绪一样，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才继续开口道：“那个时候，在拜托盾灵大人把你身体变小时，我还拜托盾灵大人说……让它消除掉你的记忆……”

“啥？”

乔温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完全僵住：“你刚才说了……什么？”

“所以说……是消除记忆，让你过往二十五年的记忆全部变成零。”

注视着反应似乎和自己想得差不多的乔温，埃尔西娅小小的点了点脑袋，稍稍撇开了视线：“因为……那个时候还在传送的时候，我就已经大概看完你的记忆了，那时候我觉得里面没有什么能对利塞壬产生帮助的东西……所以，就想咔掉它们，让你真正的从二十五岁变成刚出生的小宝宝，然后慢慢养大你……”

末了，在话音落下后，埃尔西娅再度抿了抿嘴唇，对乔温低了低头：“抱歉呢，那个时候的我太不成熟了，完全还达不到当妈妈的程度。”

“……”

视线定格在埃尔西娅的身上，乔温不光脸上的表情僵住，甚至连眼底都稍稍透露出了些许迷茫。

记忆……消除？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四个字，乔温的脑瓜子有些嗡嗡的。

怎么说呢，曾经闲得无聊的时候，姑且思考过一些哲学问题的他，当然知道记忆被消除后代表着什么。

作为构成人格和情感的根本部分，如果没了所有的记忆……那就相当于整个人直接没了。

换句话说，当时要是真让这熊孩子做了，那他岂不是就和喝了孟婆汤然后转世投胎……没什么区别？

背后一下子变得有些凉嗖嗖的。

“等一下……既然我现在还能记得上辈子的事情，那就代表……记忆的消除并没有成功，对吧？”

注视着眼前的圣子，乔温沉默了很久，旋即才开口道：“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当时的传送在出了问题？”

“嗯……虽然盾灵大人也说了单纯的记忆消除和身体缩小并不会让传送出现差错，但是，就结果而言，错误确实在传送的时候发生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确切的原因，但是……大概就是我在那个时候不经思考的安排吧……”

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一样，埃尔西娅主动和乔温视线触碰，然后才脸上神色明显有些心虚的开口询问道：“那个……乔温先生，你在生气吗？对不起，当时虽然传送出错了，但是我们这边也不知道你在传送过来之后到底偏移到了哪里去，也并没能找到你……”

“没有，没事……这并不是你的错。”

这个时候，就在埃尔西娅的注视下，乔温叹了口气，微笑回应。

“……真的没有生气吗？”

埃尔西娅脸上的心虚之色更浓了一些，仔细观察着乔温脸上的表情。

“…没有。”

乔温再一次微笑回应。

“什么呀，原来是这样吗，那我这边就放心了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从乔温脸上察觉到说谎痕迹的缘故，埃尔西娅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平坦的胸口稍稍起伏，她再度松了口气。

终于……没有了……！

在这一刻，伴随着亲口从乔温的嘴里得到谅解，那个从十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压在她心头上的石头……终于卸掉了。

不，确实也该是这样呢。

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懂，稍微做错一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

为什么自己要因为十多年前犯的小错误而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呢？

对，从一开始……错的就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舒服了。

神清气爽。

就仿佛卸掉了某个看不见的包袱一样，埃尔西娅顿时就感觉神清气爽。

“既然这样的话，就让我们继续进入正题吧。”

“乔温先生，其实这面圣盾正通过圣火火种连接着整个利塞壬主城的土地，我也是在不久之前，你第一次踏在这个主城的地面上时……才发现你居然已经自己来到城内了……”

“总之……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甚至连看向年仅十五岁的乔温的目光……都再一次变得从容优雅，充满了慈爱。

“……”

耳边听着已经逐渐开始恢复活力、和数秒之前几乎判若两人的声音，安静的观察着眼前这个圣子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乔温大概已经有了结论。

这孩子……是屑呢。

嗯，虽然看起来很有涵养，而且脑袋里也有正常的三观，还能在脸上露出那样圣洁的笑容……但是，是屑。

并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屑，而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类似于天生或者本性一类的屑。

‘她之所以对我感到内疚，并不是那种因为担心我传送失败之后的安危而产生的内疚，而是因为她从小被周围的人树立引导起来的三观告诉她那次传送失败可能也有自己的锅，所以她才会感到内疚……虽然都是内疚，但却和第一种内疚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刚才才会这么主动、这么大费周章的把这件以前做过的事向我坦白，然后试图通过我的回应……来消除心里那份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内疚。’

安静的眨了眨眼睛，乔温若有所思：‘总感觉……托维娜的福，最近我的观察能力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连这种程度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那个，乔温先生？你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这种时候还走神……这是不尊重人的表现哦？”

就在这时，埃尔西娅的声音再度打断了乔温的思路。

“……”

略微回过神后，乔温发现眼前这位圣子在仿佛卸掉了某种包袱之后，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在不知不觉间单手叉着腰，像一个在教导学生的老师一样，竖起食指，好整以暇的提醒着他：“乔温先生，真拿你没办法，我再重复一次，这次请好好听哦？这次将你传送到圣殿这边来，其实是因为有一件事想要向你确认一下，这也是我在十多年前试着召唤你过来的原因……”

“当然，就和我之前提到的一样，在听我说完这件事以后，具体要不要做，就由我们两个人来商量着一起决定吧，可以吗？”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轻轻对乔温眨了眨眼睛。

“…你讲。”

心里毫无波动，乔温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现在通过短暂的交流大致看清了这个圣子的本性后，他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

毕竟，对方从逻辑上来讲确实救过了自己，如果能做出回报的话，自然还是回报一下比较好。

而且这个性格，从目前看起来，似乎……也不算枯燥。

“乔温先生，总之，请先试着触摸这枚圣盾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埃尔西娅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触摸这枚圣盾上缠绕的圣火……将你体内的潜力全部挖掘和刺激出来，然后……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一份独属于你的天赋。”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埃尔西娅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那原本因为放松后而短暂变得轻挑起来的声音，也随之重新平复。

“独属于我的……东西？什么意思？”

脸上的表情稍稍愣了一愣，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听取要求的乔温完全没想到，这个圣子居然还打算给他准备好处。

刺激潜力……？

专属天赋……？

什么玩意儿。

略微转过脑袋，注视着在身旁那面巨大“盾牌”上面缠绕着的火焰，乔温有些错愕。

在来到这边的世界里，乔温听说过的固有天赋……姑且只有两种。

一个是由于血统而先天存在的种族天赋，另一个则是通过不断修行可能掌握的后天天赋。

这个专属天赋……又是个什么情况？

“每一个生命与生俱来的上限是独一无二的，而通过刺激和挖掘他们的潜力，则能让他们真正发挥出自己的上限，从而将生命的意义演绎到极致。”

“而潜力被刺激到了极限的象征……即是专属天赋的习得，当然，大概……绝大部分生命体即使潜力刺激到了上限，也达不到习得专属天赋的程度，这对于所有活着的生物来说，都是一道相当于门槛的东西。”

“虽然我听一个朋友说过，在另外一些相当繁盛的世界里，成年后的生物拥有专属天赋的比例已经能达到总体的3%-5%左右，不过很遗憾，我们这片大陆至今为止并没有发展那种程度……只有微小的个例能够在圣火的刺激下凝聚出专属于自己的天赋，而且还大多都是一些鸡肋的天赋……”

似乎早就料到了乔温会问这样的问题，埃尔西娅只是主动地这样回应道：“那个，乔温先生，现在说了这么多，我接下来想要拜托你的事情……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

“作为一个被利塞壬的国运引导过来的人，如果你的潜力在刺激上限以后能达到凝聚成专属天赋的程度……那么，就代表着你即使只是一个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在点燃圣火之后，所得到的增幅效果也能够直接抵达白金阶以上，届时……我想邀请你来帮忙参加这一次的远征。”

“并不是作为走后门的关系户，而是……希望你能带着另一个小组，去第三条路线开辟远征的路线。”

一边这样说着，埃尔西娅一边主动向乔温伸出了右手：“如果你愿意答应的话……请和我握手吧。”

“请多指教。”

连一秒都未曾迟疑，就在埃尔西娅话音刚落之后，乔温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那只手。

开玩笑，要是这种时候还不答应，那就是思想出问题了。

完全一致。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这位圣子的目的，明显和现在的他完全相同。

“…好的，那么，请去触碰圣器吧。”

另一边，似乎也被乔温这么果断的决定稍稍惊到了，但埃尔西娅还是很快回过了神，对乔温展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笑容：“届时，你大概会进入到自己的深层意识当中，你大概会看见一条模糊不清的道路，会在道路上看见许许多多你曾经见到过的、并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的东西……”

“但是，没事的……圣火的光会为你点亮前进的道路。”

双手抬起，十指交叉合拢，在这样开口的时候，埃尔西娅缓缓闭上了眼睛。

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乔温之前就曾经见到过的圣洁模样，她就仿佛在帮助乔温祈祷着什么一样，继续轻声呢喃道：“…跨过它们，然后走到路的终点……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

要不要猜猜专属是啥？算了，肯定猜不到的（笑

emm……虽然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剧情没码完，不过……为了不熬夜影响到明天的状态，今天就码到这里吧- -

如果还有刀片的话，请丢给我吧，大家晚安

这次

是真正的晚安！

第005章：他为什么睡在你怀里？

利塞壬，主城，公会。

凌晨。

和相邻的那条同样全天开放着的热闹商店街不同，公会门前的这条街道里除去时不时从公会内部传出的些许喧哗声以外，其余时间都显得格外安静。

距离乔温独自进入公会……已经差不多经过十五分钟左右了。

在平时，这或许只是一个很短很短的时间。

但现在，安静的街道上，在沉默的等待中，却让某些人感觉十分的漫长——

“……哈斯哈斯。”

此时，街边的一处临时休息亭中，一头全身毛发都呈现出灰白色的巨犬正吐着舌头散热，十分乖巧的趴在里面。

而就在这只巨犬的后背上，一团厚厚的棉被团正像驼峰一样笼罩在它的后背上。

如果细细看去便能发现，在这团厚实的棉被里，正包裹着一个人。

一个连同双腿一起盖住，上半身包括脑袋都一起缩进了棉被里、仅仅只剩下一小撮微微卷曲的淡金色头发露在外面的女人。

自然是大天使。

在乔温进入公会五分钟都没有任何感应传回来后，原本还在等待的她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将全身悉数缩进棉被里，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将全身都埋在棉被里发呆”的状态。

当然，并没有睡着。

虽然刚刚已经从维娜手里拿到了即使神祇吃掉也能避免做梦的特效药，但是……现在她还并没有吃掉。

因为和不久之前不同，此时的她丝毫没有困意。

——人类…好慢。

短短的十分钟里，这同样的念头已经在大天使的脑海里重复出现了许多次，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的精神状态。

虽然很清楚这这座城市对于那个人类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现在感应不到人类的存在，厄里莎心里总是会时不时的升起一丝丝焦虑，就总感觉自己没能尽到责任一样。

右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一道缠绕在手腕上的链子若隐若现，此时的大天使正在纠结着一件事情。

具体一点来说，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把那个人间蒸发了的人类强行用链子拽回来，然后确认一下那个人类还活着没有。

自主性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大天使就是单纯的想要看到那个人类尽快回到自己的视野里。

是第一次。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完全失去了对乔温的感应。

不光是刚刚才重新开启的共感，还是原本就一直存在的位置感应……全部都被以某种形式屏蔽了。

显然，是因为此时正存在于“公会”里面的某种东西……将她的感知屏蔽了。

不……不光是公会，刚才已经稍稍浪费了一点储备，在一瞬间将整座并不算大的主城都侦查了一番后，她发现并不止眼前的这一处“公会”，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着另外两处地方，同样也存在着能够屏蔽神力探索的东西。

一处，是一座表面看起来犹如殿堂一样的大型建筑物。

另一处，则是一座正好位于整座主城的中心位置，从外面观察起来就像是才刚刚装修过的、类似于某种私人宿舍一样的中小型建筑物。

包括眼前的“公会”在内，这三个地方的地底下面……都埋藏着某种东西，某种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能与神力因子分庭抗礼的东西。

虽然大天使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也没有什么兴趣去判断那是什么……不过，在粗略探索下来之后，她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那大概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着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使得她在乔温主动走进“公会”之后，便失去了借由召唤契约所产生的种种即时感应。

而且在这一刻，大天使也意识到了自己链子的不足之处。

此时，由于优先度稍微低一些的召唤契约被屏蔽了，这也就导致不久之前被她主动套在乔温的左手手腕上，以召唤契约的联系为基础而产生作用的传送链子……也一并失去了效果。

怎么说呢……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改进的漏洞。

虽然传送的作用已经确实已经在神力链子上刻下了，但是总归只是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新创造出来的手段，其中确实还存在着一些连大天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需要进行完善的地方。

就比如现在。

大天使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等那个人类回来之后……要怎么让他配合着自己这边来改进新的链子。

‘…再等五分钟。’

与此同时，在想到这里之后，察觉到自己心里的焦虑感越来越明显的大天使，脑袋里也随之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原本，性格稍稍有些急躁的她，就很讨厌“等待”这种漫无目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等待的……是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的人类。

‘……总共三个火种，分别埋在这座主城的地下……然后向着周边扩散，逐渐将那柄枪和盾的作用范围扩散到整个主城么……？’

另一边，维娜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先前，在注意到了厄里莎搜索全程的小动作后，她也稍稍尝试了一下。

然后……她便注意到，原本这座仅仅只有两枚火种的主城，似乎也最近这段时间里又多出了一枚火种。

而这枚新多出来的火种，便是埋在城中心那座中小型建筑物地底的。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连维娜都能猜出其中的原因。

显而易见，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幼神这段时间应该就是住在那栋建筑物里面的。

由于这次的远征一次性有了两个幼神加入的缘故，利塞壬这边为了尽可能确保主城的安全，所以才会更加保险的多在城内埋下了一枚火种，特地将幼神纳入了最直接的庇护范围。

——圣火的火种所在之处，差不多就是利塞壬圣器的作用范围，同时，被火种所照亮的区域越多，圣器能够得到的增幅也就越多。

和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大天使不同，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生活了几百年，对于这种早已算不上秘密的讯息，维娜知道的很清楚。

除此之外，她甚至还知道不少其他的东西。

比如：

——利塞壬的国土与圣火火种的分布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只要分布在某个地方的火种熄灭一枚，那么利塞壬的圣器所能发挥作用的区域就会随之减少一片，整个利塞壬的边境也会萎缩一片，反之亦然。

——远征的本意，是将火种传遍这片大陆，让圣器得到最大限度的增幅，同时将圣器能够作用的具体范围扩散到整个大陆，借此驱逐外来的“寄生虫”。

不过现在看来，在被那个臭小鬼提醒了之后，维娜也意识到，这利塞壬如果通过远征将这个世界的所有区域都点亮了以后……确实也会和“未知区域”里面的那个怪物之间爆发冲突。

也真是因此，维娜也已经确信，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边也的确会多出一个天然的盟友。

当然……前提是要这次的远征不像上一次时那样刚出门就栽跟头，能取得切实的成果，让那两柄圣器的威力彻底升上去才行。

对于这件事，说实话，维娜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

毕竟，虽然只亲眼见到过一次，但是……利塞壬近万年里的十六次远征都失败了这件事……她姑且还是知道的。

这次那个小鬼虽然说了要自己去参加远征，可实际上，维娜更想让他一直乖乖的躲在自己身后。

‘说起来……那个小鬼，怎么都现在了……还没回来？’

想到这里，维娜的主要思绪顿时便发生了变化。

身后数条触须牢牢拴在一起，半倚靠在阿九毕恭毕敬的触须座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她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公会大门。

已经十一分零七秒了。

那个小鬼……是在里面被什么不长眼睛的虫子缠上了么？是男人？还是女人？

盯着在乔温进去之后便自发关上的公会门，维娜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然后……那对纤细的眉毛便微微一蹙。

她并不是很清楚，一个简单的登记为什么会花掉这么多时间。

虽然之前也没有真正进去过公会的里面办事情，不过……她记得，这个主城里的那些在职人员，做事的时候手脚都还挺麻利的。

尤其是每次她遇上那些需要登记的、光是听起来就有些麻烦的事情时，也差不多都是稍微填几个名字就结束了。

‘而且……印记也没有反应。’

闭上眼睛，在这短暂的十分钟里，维娜已经有些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查看印记了。

不过，结果依然和之前一样。

她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个小鬼并没有受伤，但是具体的位置……也像是被屏蔽了一样，即使通过印记，也并没有任何反馈传回来。

‘傻不傻…那个小鬼现在不是就在那个公会里面吗？我到底在瞎操心什么……应该只是凌晨负责接待的人动作比较慢吧，再稍微等等应该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维娜也稍稍摇了摇脑袋。

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次那个臭小鬼仅仅从自己视线里离开十分钟，自己这边就莫名其妙的开始胡思乱想了。

“……”

想到这里，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了之前在进城之后，那个天使给臭小鬼拴在手腕上的链子，维娜稍稍沉默着。

到了现在，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当然已经猜到了那条链子的作用。

除了能像那个银龙印记一样强行把臭小鬼拽回自己面前的传送以外，其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稍微……也有点想做。

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也想要再单独给那个臭小鬼套上一条链子的想法。

不过……现在的维娜还并不会那种东西。

在来到这片大陆的数百年间，一向对于除了自己和阿尔以外的东西并不存在多少兴趣的她，手里并没有类似于“给对方套上链子”这样温和的手段。

一般来说，比起做这么又绕圈子又麻烦的事情，她更倾向于直接一刀咔掉麻烦的源头。

然而，现在情况稍稍有些不同了。

比起已经有些过时的、十分被动的印记，她也想做一个那样的链子，然后亲手给那个看起来很喜欢喜欢链子的臭小鬼套上，当做来自于姐姐的礼物。

不过……要做到这件事，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

毕竟，到目前为止，除了简单粗暴的作战手段，以及对于暗物质的研究以外，她也仅仅只掌握了一个能给除自己以外的活物打上“印记”，然后起到时刻检测对方身体状况的功能而已。

这个印记，以前是她在给那些被她在家门口附近看见、然后顺手抓到家里用来做实验品的魔兽用的。

但很显然，现在这个印记的功能稍稍有些不够用了，需要更进一步改进一下。

至少……强行传送的功能，也要有才行。

‘嗯……我想想，即使在印记的原有基础上进行改进……大概，也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脑海中的思绪涌动着，维娜很快便有了大致的答案。

然后，心里莫名有些不愉快。

就和乔温一样，她当然能判断得出来，此时就在自己旁边的天使……大概只用了一天左右的时间就创造出了一个链子。

但是……她和天使的情况有些差别。

毕竟，虽然和那个小鬼生活得更久一些，可她和那个小鬼之前却并没有类似于“英灵召唤”这样的无形联系存在，也没有适合取巧的途径，要想做出一条同款的链子，她这边只能一点一点的自己琢磨。

‘……’

想到这里，半靠在触须座椅上的维娜稍稍仰起脑袋，看了一眼格莱尔后背上的棉被，心里的莫名有些不畅快。

“……？？”

不过，这股不畅快的感觉……忽然就在下一刻彻底凝固了。

从印记上传来了一阵反馈。

一阵那个臭小鬼正在经历某种剧烈灼烧感的、极其强烈的反馈。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短短一瞬间反馈回来的信息量明显过载的缘故，那从十分钟前就已经难以定位的印记……忽然也将乔温此时所在的位置一并反馈到了维娜这边。

“……他不在公会里？”

只一瞬间便从中分辨出了这个信息，维娜几乎是本能的……猛然间转过了脑袋，遥遥将视线投向了远处高耸着的另一栋建筑物。

一栋已经算得上是这片主城里最为核心的建筑物。

中央圣殿。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维娜身后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动静。

明显和维娜一样，也在刚才收到了从乔温身上传来的某种反馈之后，大天使也从棉被里探出了脑袋，安静转动视线，将毫无温度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圣殿。

……

与此同时。

利塞壬，主城，圣殿。

已经走到表面上正燃烧着圣火的圣盾面前，乔温脸上表情显得相当慎重。

坦白来说，乔温现在的心情稍稍有些复杂。

毕竟，他并不是很喜欢身边这个虽然救了自己，但从某个方面来讲却差点彻底抹掉自己的小鬼。

不过，考虑到至少接下来的远征里，对于厄里莎的本源修复问题，大概还需要依靠这个圣子的权限来开启国库，乔温姑且忍耐了。

他之前让埃尔西娅看到的，也仅仅只是他想让她看到的。

至于其他可能会影响到自己计划的情绪，乔温很干脆的抹消掉了。

‘不过，听那个圣子小鬼刚才的意思，我现在是只需要直接触摸这些圣火就足够了……么？’

瞳孔微微缩小，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一缕缕正不断燃烧着的淡金色火苗，虽然心里稍稍有些抗拒，但乔温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左手。

“啊……那个，乔温先生，请不用担心，放心的去触碰这些火焰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旁闭着眼睛做祈祷状的埃尔西娅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又微微睁开了眼睛。

“只要你还是人类……圣火就不会伤害你。”

她注视着明显还有些迷茫的乔温，张了张嘴，目光慈爱的这样补充道：“因为，它们存在于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每一个脆弱……却不甘于平凡的人类。”

“是么…我知道了。”

听完这番话，乔温稍稍挠了挠脸颊，然后重新将近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这面仿佛正不断燃烧着的“盾”上面。

心缓缓的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这一次，当漆黑的双眸中倒映着盾面上那些正不断跃动着的金色火苗时，乔温的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了声音。

一道仿佛正在邀请着他触碰的、听起来十分温和的声音。

‘…那就来吧。’

下一刻，在脑海里短短一瞬间闪过了几个熟人的脸后，乔温的手已经用力按在了圣盾的表面之上。

嗤嗤、嗤嗤——！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些原本缠绕在盾牌表面上的、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火苗……忽然齐齐跃动了起来！

一阵阵狂暴的热浪从盾面上扩散开来，那些火苗迅速壮大，转眼间便成为了一条条不断扭曲着的火蛇，像是发现了某种稀奇的猎物一样，极其兴奋的顺着乔温的手臂缠绕上去，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我说、圣子大人……？？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些圣火……好像对我并不是很友好？？”

感受到身上各处都开始传来阵阵烫伤的感觉，乔温眼角微微跳了一跳，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下意识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埃尔西娅。

“诶……？等、这是……什么情况？乔温先生……你难道不是人类吗？？”

然而，在盯住埃尔西娅之后，乔温所迎上的……反而是一抹看起来比他自己还要茫然的目光。

似乎，这个圣子在之前也没有预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等、等等！暂停！”

然后就在下一刻，在从短暂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后，明显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埃尔西娅连忙将目光从乔温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乔温眼前的盾：“盾灵大人……先暂停！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嗤。

她话音刚落，乔温便注意到，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圣火……都悉数退了回去。

但是……没用。

此时此刻，即使作为火源的火苗都退去了，但乔温的身体表面也早已完全被淡金色的火苗覆盖了起来。

衣服开始一点一点化掉。

乔温的身体表面虽然有着一层魔力护盾的存在，但很明显，并不够。

对于这些能够与神力因子抗衡的圣火来说，他那单单只是用魔力构成的护盾刚一与之接触，便仿佛承受了自身难以承受的重量一样，仅仅只坚持了几秒种不到，便“啪”的一下像爆米花一样爆掉了。

乔温体内储存的魔力也随之被完全都榨干。

下一瞬间，没了魔力护盾的庇护，那强烈的灼烧感便迅速席卷了乔温的全身。

痛！

超痛！

痛到难以呼吸！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阵阵灼烧感用上脑海的……还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眩晕感。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身体里飘出去一样。

‘…我该不会就这么因为一场意外而凉了吧？’

在意识即将陷入沉寂，身体都开始变得站不稳了的时候，乔温仅仅只是遵循着本能，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乔温先生……？！”

随后，身体前倾的途中，伴随着耳畔再度传来埃尔西娅慌慌张张的呼喊声，乔温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过，他的脸并没有亲密的与地板产生接触。

在那之前，从一旁赶过来的埃尔西娅便已经扶住了他。

“喂、等一下，乔温先生？乔温先生……？？”

看看稳住乔温之后，埃尔西娅先是本能的松了口气，然后不顾正顺着乔温身上朝自己衣袖上面蔓延过来的金色火苗，继续晃了晃一动不动的乔温。

“……晕过去了？”

很快，在察觉到乔温已经失去了意识之后，埃尔西娅顿时愣了一愣。

圣火……忽然间又变温和了。

再然后，当她发现在经历了刚开始那几秒钟时间的暴动之后，这些覆盖在乔温皮肤表面的圣火就已经完全恢复了稳定状态，并没有再继续灼烧乔温的时候……她脸上的疑惑之色顿时更浓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作为当代的圣子，埃尔西娅当然很清楚，刚才那种圣火产生暴动的现象……只有可能是在圣火接触到了生命层次低于或者超过“人类”这一范畴的生物之后，才会产生。

她刚才之所以会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产生惊愕，也正是因为脑海中浮现出诸如“乔温难道不做人了？”这样的推测。

但很显然，现在稍稍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的话就能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低。

因为……至少在十五年前，乔温被传送过来的时候，绝对是纯粹的人类。

这一点不会有错。

因为能够勉强让作为人族圣器的圣盾进行跨界传送和转移的，也就仅仅只有人类而已。

而且……现在这种圣火平复下来，仅仅只是以微弱火苗的形势环绕在乔温肌肤表面的状态……也已经和之前圣火在接触到普通人类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了。

火苗燃烧的势头十分平缓，虽然正在一点一点的覆盖着乔温体表的皮肤，但却并没有再像刚开始那样剧烈灼烧他的身体和衣服了。

与现在相比，先前那短短几秒钟时间发生的圣火暴动……就仿佛一场误会一样。

‘好奇怪，这种反反复复的矛盾现象……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埃尔西娅下意识蹙起了眉毛，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便有了答案：‘确实，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圣火出现这种情况……’

‘看现在这情况，难不成它们真的是在刚刚接触到乔温的时候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产生那种剧烈的反应？’

在脑内升起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推测之后，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惊疑不定：‘而现在误会解除了，所以这些圣火就又平缓了下来？’

‘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才会让圣火忽然间变成那个样子？它们是把和个人类当成了什么怪物么？不过……单纯的圣火对于人类的作用，明明只有激发潜力这一样功能……’

湛蓝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在昏迷后已经稍稍舒缓下来的神色，埃尔西娅蹙了蹙眉毛，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样的猜测：‘不，等等？难不成是因为他的潜力上限明显低于或者超过了人类的范畴，所以才会在一开始让圣火产生了他不是人类的误会？’

‘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抛弃概率的问题，倒是勉强能说得通了。’

‘我记得之前的赫丽跟黛儿，以及第十代圣子赌国运赌来的人类……好像也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当时这三个人在醒来之后，的确也掌握了一个满强力的专属天赋，尤其是十代圣子召唤过来的那个人类，确实为当时的那次远征产生了许多帮助……’

然后，在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这样的回忆之后，埃尔西娅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惊讶的盯住了乔温：‘难道……这个看起来很弱的家伙……也像幼神和那两个人类一样……真的能拿到专属天赋？’

‘这么看来，我在十五年前赌的国运……难不成会有意外的收获？’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连自己都相当怀疑的猜想。

因为埃尔西娅记得，历代赌国运赌来的人类……除了初代皇帝和第十代圣子以外，几乎都是一些牛鬼蛇神。

召来的人类里面，除了一些心术不正的，剩下几乎都是天赋极差、用了圣火刺激天赋都相当浪费资源的……

也正是因此，在这近万年里，每次赌国运的次数……也都从初代时的六次逐渐减少，直到现在只是犹如传统一样，象征性的单抽一次。

十五年前，在传送那天时就出了差错的埃尔西娅，本以为自己抽到的也是一个下下签。

可现在看来……似乎有反转的希望。

难道自第十次圣子之后，到了自己这一代……忽然又来了一个惊喜？

坦白来说，在埃尔西娅看来，如果事实真的如同她所料的一样，那自然是相当的好。

毕竟，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幼神坐镇远征，但一向保守的她自然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的从各个方面提高远征的成功率。

“……”

思及至此，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睛，埃尔西娅下意识抬起脑袋，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圣盾。

“盾灵大人，刚才发生在他身上的现象……您有什么头绪吗？”

犹豫了半秒钟，埃尔西娅还是这样向眼前的圣盾询问了起来。

嗡——

她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嗡鸣声便从圣盾的表面传出，隐隐使得缠绕在那上面的圣火火苗都微微跃动了起来。

只一瞬间，埃尔西娅便已经理解到了从盾灵处传来的回应。

——虽然圣火是它创造出来的，但是……对于这些并无任何思维的火焰为何会发生刚才那种现象，它也不是很清楚。

“…是这样吗，那……这个人类现在情况已经缓和下来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稍稍点了点脑袋，埃尔西娅再一次继续询问道：“看他现在的状态，好像和之前黛儿跟赫丽她们激发潜力的时候一样……”

——是的。

然后，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圣盾再一次通过些许嗡鸣声来回复了埃尔西娅。

虽然大殿中仅仅只有埃尔西娅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但怎么说呢……这就是圣器与被圣器选为当代使用者的圣子之间独有的沟通方式。

在历史上，像这样能毫无延迟和圣器进行沟通的圣子……埃尔西娅目前还是第一个。

不，倒不如说，她之所以会在一千多年前主动被圣盾封印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相比于历代的圣子，她与圣器之间有着更加完美的相性，甚至比获得圣器的初代皇帝还要完美。

远征的时候虽然有圣器震慑其他神祇，但是……单纯的依靠兵器肯定是不现实的，还需要一个优秀的使用者。

历届远征时，当代的圣子都是充当着这样一个角色。

如今，不单单是因为两位幼神的加入让这次远征变成了最有希望的一次，同时也因为埃尔西娅与圣器的无障碍沟通，也使得这一届的远征能够在震慑其他神祇，以防被使绊子这一方面……起到前所未有的效果。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能稍稍安心一些了。”

而此时，在从圣盾盾灵身上听到了乔温正在顺利刺激体内潜力之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绷着脸的埃尔西娅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要是这乔温又在自己的眼前，因为自己的建议而发生什么不测的话，她保不齐又得常年体会到之前那种胸口被石头压住的感觉。

‘爷爷也真是……为什么小时候要教我那么多大道理？稍稍溺爱娇惯我一点，把我养成一个熊孩子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张慈祥的脸，埃尔西娅默默地叹了口气。

自从在一千多年前亲眼目睹了那犹如地狱一般的一幕之后，埃尔西娅到现在为止已经又成长了十多年。

虽然已经走出了那个时候的心里阴影，但她也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本性是什么。

她并不优秀，也并不是表面上所刻意表露出来的那种温柔优雅的女性。

但是……纵使如此，在长大以后，她还是选择了克制自己的本性，然后成为了爷爷想要自己成为的那个“优秀”的女孩。

‘不过……仔细想想，这次的问题好像确实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虽然让他碰圣火的是我，但这一次是完全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也完全没有要伤害到他的想法，只是因为他自己身上的某些原因，才导致途中出了一点意外而已……我干嘛要内疚。’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后，她便稍稍扶着乔温，让他平躺在了地上。

“不过……这就是我在十五年前召唤过来的人吗？”

在做完这一切后，注意到先前那几秒钟里产生暴动的圣火已经将乔温全身上下的衣服烧掉了一大半，甚至连同自己小礼服左侧肩膀附近的部分也都被燎掉了之后，埃尔西娅犹豫了一下，姑且也原地蹲了下来，略微观察起了乔温。

‘现在看起来的话，嗯……这男人的自制力倒是挺厉害的，明明有着这张脸，上辈子却为了一个什么梦想来着…？好像私下连异性都没怎么碰过。’

眼睛微微睁大，视线停留在乔温的脸上，回忆着小时候曾经粗略看过的有关乔温的记忆，埃尔西娅歪了歪脑袋，下意识凑得更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了起来。

‘确实……皮肤看起来挺嫩的，这十五年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大概是被什么人收养了吧？姑且身体的营养是跟上了的。’

此时此刻，盯着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乔温，埃尔西娅忽然对于这个人类在来到这边之后的、这十五年来的经历有些好奇了起来。

因为怎么说呢，今天晚上对于她来说，原本是一个应该早睡早起，为了马上就要开始的远征养精蓄锐的、很平凡的夜晚。

可正是因为这个人类，才导致她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刚刚换下睡衣就顺应着圣盾的传送来到圣殿。

是的，直到刚才，圣盾在感应到了乔温这个十多年前传送失败，不知所踪的人类忽然就踏在了利塞壬的土地上，并突兀出现在了主城内部的公会门前，并通知她的时候，她还在做着美梦。

通过分布在整个国境内部的火种，圣盾能够感应到任何踏足于利塞壬边境内部的生物，甚至如果在平时的话，连在空中飞着都能感应到。

当然，虽然之前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在如今，在这种需要时刻维持酝酿着圣火的紧要时刻，圣器是不会去干涉的。

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时间。

为了不让远征出现意外，它现在要做的，仅仅只是在酝酿圣火的同时，尽可能的保护好那两个幼神的安全罢了。

至于其他地区，只要没有爆发出人员伤亡，这类事情，一般都是交给那些负责守在边境和各个城内的战士来核实处理的。

唯独……乔温是个特例。

毕竟作为十五年之前曾经经自己手传送失败的人类……忽然就踏在了主城内部的地面上，这就让圣盾的盾灵立刻注意到了他，然后通知了埃尔西娅，并将他从公会那边传送了过来。

嗡——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将注意力从乔温身上移开之后，圣盾盾灵就仿佛忽然又注意到了别的什么事情一样，再一次朝着正盯着乔温发呆的埃尔西娅发出了阵阵嗡鸣声。

“诶？那个叫维娜的魔女……已经在十分钟前进到了主城里面？而且还是坐着一头金阶的巨狼？”

听着这道嗡鸣声，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顿时稍稍愣了一愣，下意识用有些迷茫的眼神盯住了眼前的圣盾：“那个……圣盾大人？这件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啊……是这样么。”

嗡——

对于埃尔西娅再稍稍惊愕之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同事，圣盾盾灵也回应了她。

“抱歉呢……现在要拜托您守住整个主城有些太勉强了，没事的，您还是像之前一样……在维持准备圣火的同时，尽量将注意力留在那两位幼神周围就足够了，至于那位在这种敏感时期主动进到主城里来的魔女大人……我之后会过去交涉的。”

很快的，在理解到了盾灵回应中的意思之后，埃尔西娅也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重新平复了下来。

嗡——？

不过，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圣盾的嗡鸣声再度传到了她的耳畔。

“埃里莎吗？……大概还不行呢，自从上次降临处理了那个凯恩之后，她就一直处于睡眠状态，估计还要再等一到两天才会醒过来，请安心吧，我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安全很重要，所以也并不打算现在就急着去和那个喜怒无常的魔女接触。”

“反正您刚才也提到了，她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做过任何奇怪的事情……不是吗？”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倒也没有太过紧张。

因为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去见维娜。

由于现在埃里莎还处于休眠状态的缘故，她很清楚，即使维娜至今为止都是被利塞壬划入白名单的友善神祇，但她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单独去面见一个神祇。

因此，在十分果断的将维娜放到一边之后，她再度低下脑袋，好整以暇的盯住了还在沉眠中的乔温。

脑袋里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原本，她特地将乔温传送过来的原因，其实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想借此消除自己心里多年来的那一抹内疚感罢了。

甚至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为了让赫丽和黛儿通过圣火挖掘潜力而提前点燃了一部分圣火的话……他甚至都不打算给乔温这个看起来生命层次还仅仅只是个普通人的弱者使用圣火。

但是现在……情况稍微有些不同了。

通过先前圣火那诡异的反扑，让她隐隐约约看见了新的希望。

说不定，这个人类……会是另一个超稀有的、能够切实对远征产生帮助的工……朋友。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由于身边的下属完全不顶用，埃尔西娅早就想要培养一个自己专属的心腹了。

‘如果他的天赋真的也达到了能得到专属的程度……那我这边就要稍稍做一些准备了。’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深吸了一口气，安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类。

她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样忽……要怎么样和这个人类打好关系，让他在这次的远征成功之后，依然能成为自己的……朋友。

是的，首先，作为前提条件，这次的远征……绝对会成功。

至少在埃尔西娅如今的判断中，有了两个幼神参加，而且可能马上就会有第三个得到了专属天赋的人参加之后，虽然知道会在远征途中遇上一些困难，但是……她的心里却已经将远征的结果判为了成功。

倒不如说，这次远征会“失败”这个结果……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成功更难。

在现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梦幻阵容下，埃尔西娅完全想不到，在自己亲手引导之下……这场远征得是要遇上多大的阻碍才能失败？

不存在的。

埃尔西娅已经开始研究远征成功之后的敌人了。

那个怪物。

那个至今为止还依旧徘徊在“未知区域”里面，对着这片大陆虎视眈眈的怪物……

不管是对于利塞壬来说，还是对于每一个远征的主力成员来说，这一次，这场最后的远征……都是一场试炼。

显然，在远征成功之后，在经历了远征全程洗礼之后的幼神和乔温，也都会在那个时候得到飞速的成长，是应对怪物的重要人才。

因此，作为一个有远见的圣子，埃尔西娅现在正在琢磨着要怎么和眼前这个再过不久就会醒来的人类打好关系。

是直接把这次可能就是真正的远征告诉这个人类，像刚才那样用“坦诚”的态度来收买人心，还是……通过其他一些对于异性来说更加有效的手段？

作为一个曾经翻阅过了历代圣子赌国运记录的人，埃尔西娅很清楚，像乔温这种从其他世界被召唤过来的人类……通常都不会对这个存在太多留恋。

即使知道生命受到了威胁，但是在这种整个世界都会和自己一起陪葬的前提下，对于乔温这类已经相当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他其实并不会太过畏惧。

因此，她很快便判断出来，如果单纯只是将自己“坦诚”的形象展露在乔温的面前……可能还稍稍有些不够。

至少，达不到击坠眼前这个人类，让他能随意为自己所用的程度。

但是没有关系。

她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

唇角微微上扬，注视着沉眠中的乔温，埃尔西娅好整以暇眨了眨眼睛。

‘这个家伙，不管性格也好，还是脸也好……我姑且并不讨厌，即使要稍微产生一些肢体上的接触，也不会让我太反感，这样一来，我能实施的方法就很多了。’

这样思考着，埃尔西娅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纤细的眉毛：‘而且……通过刚才的接触，他看起来姑且不是那种很难相处的家伙。’

‘尤其是在我坦白要消除他记忆的时候，竟然那么平静的就原谅了我，而且即使以我现在的观察能力也看不出来他有在掩饰和说谎的迹象……这就说明这十五年里，他的本性其实和上辈子的时候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还是个性格偏软、被女人刺了还会反过来怪自己太无能的人类。’

‘如果这么稍稍思考一下的话，那么，我这边要怎么做就很简单了。’

思及至此，埃尔西娅轻轻抿了抿嘴唇。

并没有任何犹豫的空隙，她在整理完了脑海中的思绪，确定了自己是真的打算把这个人类变成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十分果断的采取了行动。

下一刻，原本还蹲在乔温面前的她，已经完全跪坐了下来，稍稍掀开了礼服的裙摆。

然后维持着正坐的姿势，将乔温朝着自己身边挪了一挪，然后让这个男人的脑袋直接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虽然十多年前曾看过的这个人类的记忆里，我大致还记得他在和异性相处时的克制力很强，但是……他并不是那种真正对异性没有兴趣的类型。’

‘相反，在和异性说话的时候，产生些许接触的时候，他心里都会有所紧张，心跳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加快……’

在短暂的几个呼吸之间，埃尔西娅努力回忆着十多年前自己曾经看见过的、有关乔温上辈子的大致经历，沉着冷静的思考着接下来的步骤：‘只要抓牢着这一点，再投其所好，好好以那几本书上的女性为蓝本，用成熟温柔的形象来和他接触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是我的囊……就是我的知心朋友了。’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眼前微微一亮。

第一次做出诸如膝枕这样的举动，大腿上的肌肤被发丝蹭的痒痒的，让埃尔西娅有些不自在的磨蹭了一下双腿，变得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不过，她还是在不断思考着。

到了这一刻，不知为何，在发现乔温似乎比自己预想中的要优秀许多，完全有成为工具的价值之后，她已经对这个人类产生了一种独占欲。

而且……埃尔西娅很清楚这种独占欲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首先，从小时候起就已经大致翻阅过了乔温二十五年经历的她，很了解这个人类，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并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相反还相当的熟悉。

其次……则是这个人类……本身就是她花掉了资源，从其他地方召唤过来的。

就算途中稍稍除了一些小差错，但在归属权这方面……难道不应该还是属于自己的么？

而且，即使单单从结果上来讲，她确实是这个人类的救命恩人。

综合了这么多点，埃尔西娅很清楚，自己的独占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

虽然是第一次对于活着的人类产生这种想法，但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相反……很棒。

就在这一课，埃尔西娅赫然发现，自己除了远征以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稍微感兴趣一些的小目标了。

“而且……从他当时那段记忆里那些书上的剧情来分析的话，他喜欢的类型应该是金发碧眼，然后性格温柔，逆来顺受，重视自己的想法，外加身材完美的女性……”

嘴边稍稍嘀咕着，埃尔西娅抬起右手，把玩起了一缕淡金色的发丝：“嗯……虽然眼睛的颜色稍稍有些诧异，但是，只要头发的颜色一致就足够了。”

“而且，至于性格这一方面，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要稍微模仿一下就足够了，最后就是身材……”

脑海里思绪扩散，埃尔西娅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低下了脑袋，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她稍稍沉默了一下。

“…没事的，重要的条件都已经凑齐了，我的条件已经十分完美了，这种小小的细节差异，并不需要做到完全一致。”

最终，在这样点了点头之后，埃尔西娅便再度思考起了下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人类这十五年里……是被谁收养了？不过养得这么健康的话……应该是其他国家里的一个生活还算富裕的人类家庭在当时捡到收养了他，毕竟，如果是被有灵智的野兽收养的话……身体很难发育得这么健康。”

‘看来……如果要真正意义上顺从独占欲，把这个人类完全变成我的工……我的朋友的话，之后还需要去拜访一下收养了这个人类的家庭。’

‘嗯，就这么决定了呢。’

思及至此，埃尔西娅的思绪一下变得十分通畅。

嗡——！

嗡——！

嗡！！！

然而，就在埃尔西娅在脑海中补充好了计划，稍稍回过神之后，她却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圣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不断传出嗡鸣声，似乎是想提醒她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

“盾灵大人您刚才是说，魔女……维娜……正在朝着……圣殿这边赶过来？？”

愣了愣神，埃尔西娅很快便读懂了圣盾的嗡鸣声中所夹杂着的含义，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得有些茫然了起来。

“她是乘着巨狼径直赶过来的……？中间还用了神力短暂的加速……？然后还有半分钟就要穿过街道赶到这里来了？？”

接下来，在从圣盾接二连三的警示中，埃尔西娅脸上的迷茫神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她的目的地真的是圣殿……？她打算做什么？”

——说起来，小埃尔西娅，这边直到刚才发现，这个人类被传送过来之前所在的地方，似乎……就和魔女原本待着的地方……很近。

——他们，可能认识。

“…诶？？”

最终，在从突然安静下来的圣盾之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警示之后，埃尔西娅完全愣住了。

然后，她下意识的……稍稍低下了脑袋，再度看向了乔温的脸。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句话。

一句乔温之前介绍的时候，被她当做口胡而下意识忽略了的话。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乔温，今年十五岁，原住在魔物之森的中央一带，未婚。

……住在魔物之森的中央一带。

魔物之森的中央……

魔物之森……

魔女……

“难道……当时我并没有听错，他真的是住在魔物之森的？”

“那么……在十多年里收养了他的……难不成，就是……？”

眼底里在顷刻之间涌上了一阵阵错愕，埃尔西娅默默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在意识到现在自己正打算对乔温做的事情，以及……刚才在从圣盾盾灵处所听到的，那个魔女不知为何正在朝着圣殿这边赶过来的讯息之后……

她一时间竟是久违的感到了一些不知所措。

嗷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犹如狼嚎一般的声音……也忽然撕裂了黑夜的寂静，从圣殿的外面十分清晰的传了进来。

嗒、嗒、嗒——

下一刻，那听起来明明不是很大声，但却清脆的透过地面传到了自己耳边的高跟靴踩在地上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砰！

再下一刻，伴随着旁侧猛然间传来一阵剧烈震动，原本紧闭着的圣殿大门……被从外面一脚踹了开来。

唰——！

这一瞬间，埃尔西娅身旁的圣盾表面火光跃动，开始散发着厚重的气息。

不仅如此，原本悬浮在圣殿上空的圣枪也仿佛察觉到了某种威胁一样，迅速掉头，将缺了半截的枪尖遥遥指向了门口的那道人影。

“你……就是利塞壬这一代的圣子？名字是叫埃尔西娅……？我想，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然后，纵使在同一时间被两柄圣器锁定，门口那道高挑的身影也丝毫没有产生动摇。

她反而更加走近一步，直接踏入了圣殿之内，用格外冰冷的视线锁定了正正坐在地上的埃尔西娅。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锁定在了正安静的趴在埃尔西娅腿上沉睡着的乔温。

“我并不喜欢浪费时间，简单的说，你现在有件事情需要向我解释一下。”

当目光逐一从身上衣服已经消失了一大半的乔温身上扫过，停留在了埃尔西娅那同样也像是被扯掉了一部分的左肩礼服后，维娜的眼睛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眸中已然有着冷意开始弥漫。

“我家的小鬼……为什么会睡在你怀里？”

最终，当这样一道听起来毫无温度的声音在殿堂中弥漫，整个房间中的气氛都在这一刻悉数凝固。

————

又在其中一段比较关键的地方卡文了好久……靠！

大家有刀片的话……还是请塞给我吧

然后我这边……为了不影响明天的码字状态，总之就赶紧去睡觉了

大家晚安

第006章：戳维娜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虽然正值安静的凌晨，但此时此刻，这片圣殿中原本宁静的气氛……却因为一位客人的到来，而被完全打破了。

“你对他……做什么了？”

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正躺在埃尔西娅腿上沉沉入睡的乔温，维娜四周萦绕着的冷意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明显，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情绪压抑在爆发的边缘。

尽管心里很清楚，现在和利塞壬翻脸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而且乔温现在还活着，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创伤……但此时此刻，在注意到了正躺在某个圣子大腿上安详睡着的臭小鬼后，维娜依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

将维娜此时此刻脸上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埃尔西娅的眼角下意识跳了一跳。

危！

不知为何，明明此时自己的身边还有着两柄苏醒的圣器保护着，但埃尔西娅还是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危机感”的东西。

这个魔女……是认真的。

她似乎，很重视自己怀里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类。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可埃尔西娅现在确实相当茫然。

因为她很清楚，此时枕在她腿上的乔温明明是个来自外乡，连正式的修行都做不到、连生命层次都还仅仅停滞在白瓷范畴的人类而已。

对于一个外乡人来说，潜力即使再高，由于世界意志的排斥，以及水土不服的缘故，也不可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修行。

而这一点，对于那些生下来就很强，即使不需要刻意修行，在成年后就能达到金阶或者白金阶的凶兽不同，人类并不会因为成年而形成生命层次的上升。

换句话来说，只要不修行，那么人类的生命强度大概就会永远定格在最弱的白瓷。

这一点，尤其是对于一个本身就不能修行的外乡人来说，是十分致命的。

至今为止，所有外乡人的生命层次，全都是白瓷，无一例外。

而现在，虽然埃尔西娅这边能够通过圣火来刺激乔温的潜力，从而用特殊的人族圣器来做到对于乔温生命层次的临时增幅，借此能够挖掘出这个人类的潜在价值……可很显然，没有圣器的魔女那边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也正是因此，埃尔西娅现在很疑惑，作为一尊上位神祇，为什么这个魔女会收养一个普通人类？

难道只是当成小白鼠养大的吗？

在这一刻，埃尔西娅的脑海里下意识的就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但很快的，她就将这个念头抛掉了。

因为，她看这个魔女现在明显动了真火的反应……完全不像。

“……”

在这份短暂的安静之中，观察着维娜的埃尔西娅……其目光最终还是与维娜的视线产生了触碰。

然后，在明显观察到了萦绕在对方眼底的、那冰冷彻骨的杀意之后，埃尔西娅感觉脑袋一阵嗡嗡的，浑身再度僵了一僵。

在这一刻，原本还打算将这个人类纳为己用的她……顿时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糟透了。

不管是自己的运气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糟透了。

像这种“刚刚才意识到可能在这十五年间收养了乔温的人家是谁、然后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的糟糕发展……说实话，就连现在的埃尔西娅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完全没想到……这种光是听起来就格外倒霉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一向强运的自己身上。

‘强大的实力是压制运气的最佳手段……原来如此，这个解释……看来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空谈……’

到这了这一刻，埃尔西娅当然知道……自己怀里的这个、原本被她已经在潜意识里纳入了朋友范畴的人类……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变成了一块相当烫手的山芋。

“那、那个……维娜大人？请……您稍微冷静一下……”

然而，姑且作为圣子，作为一个需要在远征期间手持圣器与各路神祇正面对峙的唯一人选，埃尔西娅也不是那种被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后，就会夹起尾巴做人的小女孩。

唇角微微张了张，在维娜的注视下迅速重新镇定下来之后，埃尔西娅稍稍用力的扯了扯嘴角，在脸上露出了一抹想当勉强的笑容：“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相反，我其实是在帮助他……”

“这是最基本的，不然……我们刚才的见面方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温和了。”

然而，维娜那边明显并不打算领情。

在埃尔西娅这样说完之后，她稍稍环起手臂，目光先是从埃尔西娅身侧的两柄明显十分警惕的圣器上面扫过，随后再度将视线停留在了埃尔西娅和乔温的身上，然后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的盯着这个圣子：“你应该知道，我刚才并不是在问你这种基础的事情。”

“利塞壬的圣子，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个之前明明在我的眼皮底下进了公会的小鬼……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到你怀里睡着？”

原本听起来就格外冰冷的声音在这一刻更加充满了寒意，维娜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仅仅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埃尔西娅。

“……”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被这份视线注视着的时候，埃尔西娅唇角边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着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魔女的眼神，有点恐怖。

真心……有点恐怖。

并不单单只是那种双方力量对比时因为差距所产生的那种恐怖……其中更多的，反而是她那份在此时停留在埃尔西娅身上的视线，莫名让埃尔西娅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丝丝退缩的念头。

这让埃尔西娅感觉到，就仿佛手无寸铁的自己在意外遇到了一只凶兽幼崽……然后就还没来得及套上链子带回家，就忽然被赶过来的、杀气腾腾的凶兽母亲所盯住了一样。

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仿佛是察觉到了埃尔西娅的窘迫，她身旁那一面原本就处于警惕状态的圣盾表面再度传出了一阵阵嗡鸣声。

旋即，厚重的盾面稍稍一侧，直接阻断了维娜和埃尔西娅之间的对视。

作为一面继承了初代皇帝执念的盾，它所寻求的目标一直都很简单。

仅仅只有一个。

那便是……“远征的成功”。

为此，它会竭尽一切的努力，保证远征的成功。

也正是因此，现在在明显判断出埃尔西娅的安全最为重要之后，它毫不犹豫挡在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在明显察觉到了维娜身上扩散出来的敌意之后，不仅仅是“盾”，身旁早已瞄准了维娜的另一柄圣器通体也开始传出真正嗡鸣声，显然警惕到了极点。

不过，让它感到警惕的，却并不仅仅只是站在门边的魔女，甚至还包括那头在见到这个情况后，就吐着舌头，十分乖巧趴在了门口，连通脑袋都牢牢匍匐在了地上的巨狼。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让圣枪警惕的并不是巨狼，而是此时那团坐落于巨狼后背上的、不管怎么看都……十分诡异的棉被团。

‘诶？……还有一尊神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显已经从圣枪的嗡鸣声中听出了这样的含义之后，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错愕了。

‘难道说…现在把自己埋在那团棉被里的…是卡蜜拉？’

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但很快的，埃尔西娅就自发的排除了这个猜测。

因为，作为一个曾经和卡蜜拉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不管怎么想，她都认为……像卡蜜拉那种从来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出门的女人，不可能会选择自己一个人窝在棉被里。

“？”

也就是在埃尔西娅经由圣枪的提醒，注意到了这一点后，他视野中的那团棉被也稍稍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悉数解了开来，完全露出了缩在其中的某个人影。

“…诶？”

然后，就在埃尔西娅亲眼目睹到了原本缩在那团棉被里的热映，亲眼目睹了那一抹淡金色的长发、以及那张脸、那对碧绿色的瞳孔之后……她的双眼中也随之闪过一抹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诧异到了极点的念头。

——好像。

——这尊神祇，为什么……和埃里莎那么像？

……

……

另一边，意识空间。

‘这里就是我需要用来压榨潜力和尝试掌握专属天赋的虚拟世界么？虽然那个圣子说了这里只是个精神世界，环境其实和我的潜力直接挂钩，但是……总感觉和我之前待过的那些精神世界完全不同，就仿佛早就已经存在了很久一样？’

乔温正立于大地之上。

在来到这里之后，他便不断的开启观察周围的环境。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里除却一片荒漠以外……一无所有。

贫瘠的可怕。

而且……地面的颜色也很诡异，并不是那种看起来类似于沙漠或者荒野之类的土黄色，而是一片纯白。

不……硬要说的话，用“纯白”这个形容词并不是很合适。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为什么会莫名浮现出另一个形容词，但乔温觉得……“惨白”这一词汇，在现在更能体现出他对于脚下这片大地表面的直观印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感觉稍稍有些渗人。’

缓缓抬起脑袋，将目光从地面上挪开，乔温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听那个圣子小鬼说，如果我的潜力上限达到了标准，而在这里将某一条象征着我自身潜力的路走到尽头之后，那么这专属天赋……应该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虽然已经到了这里，但我到底要从哪个方向走？果然是应该先找路吧？’

脑海里再度回忆起了自己之前主动触碰那些圣火之前，从埃尔西娅嘴边听到的提示。

乔温心中了然。

不过，很快的，他脸上的表情就再一次变得诧异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虽然这片贫瘠的虚拟世界单论面积十分广阔，但并没有所谓的“路”。

这里是圆的。

就宛如一座正向着四面八方不断延伸出去的小岛一样，完全看不清楚有任何类似于“路”的痕迹。

‘这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些不对劲？难道我之前被这些圣火烧出问题了？’

三百六十度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风景，望着周遭那些凹凸不平的奇怪地势，乔温默默地皱了皱眉毛，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

此时，在他身体皮肤的表面上……正缠绕着一圈淡金色的火苗，就如同他之前在那面圣盾表面上所见到的一样，毫无疑问，是能够从某种意义上跟进一步挖掘出他自身潜力的圣火。

不过……这些火苗现在看起来很温和，并没有再像之前刚接触的时候那样剧烈灼烧他，反而让他感觉暖洋洋的，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乔温先生，只要触碰了圣火，你接下来会进入到自己的深层意识当中，在那里，你大概会看见一条模糊不清的道路，会在道路上看见许许多多你曾经见到过的、并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的东西……

——圣火的光会点亮你前进的道路，只要一一跨过它们，走到路的终点……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在这一刻，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埃尔西娅之前提示自己的话，乔温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可能出了一点小差错，但是……我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那个圣子所提到的、能够刺激我自身潜力的深层意识空间了才对。’

‘不过……虽然来到了她提到的深层意识的空间里，但是……我并没有看见任何模糊不清的路……倒不如说，这里的景色不是都挺清晰的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稍稍愣了一愣，本能地再一次四下环顾了起来。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能明显被归为“路”的东西。

‘总之，先在周围转一转？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很清楚继续像现在这样在原地呆愣着不会有任何收获，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并没有过多犹豫，而是随处找了一个方向，试探性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沙、沙沙——

一步跨出，脚下反馈回来一阵有些奇怪的触感。

就仿佛踩在了一片细腻的粉末上一样。

“等等，我的身体……怎么感觉有些重？”

也就是在常识性的向前方跨出了一步之后，乔温便明显察觉到了异样。

相比于现实中的肉体，在来到了这片世界以后，他的全身上下有些变沉了。

这个世界里仿佛存在着某种诡异的压力，乔温仅仅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住了一样一样，走起路来都有些不适应。

“……”

在注意到这一点后，乔温顿时眼底闪过一抹怪异的神采，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便再度向前跨出了第二步。

“…果然。”

然后，乔温眼中的怪异神采顿时更甚了几分。

因为……和刚才第一次向前跨步时相比，伴随着这第二步迈出，他明显就感觉到，那些萦绕在自己身体上的压力……又变得沉重了一些。

“…原来如此，这就是之前那个埃尔西娅所提到的、走完一条路吗？”

“听说，每一个世界都有着专属的规则，看来……这个世界所遵循的，是一种类似于‘这个世界里本没有路，而我自己走出去的每一步……都能成为一条路’的哲学规则？”

乔温眨了眨眼睛，愈发确定了不久之前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猜想。

‘换句话讲，这个世界虽然看似没有路，但其实遍地都是路，只要我在这个世界里沿着一条方向坚持一直走下去的话……大概就能走到尽头，相当于压榨出了我全部的潜力，然后凝聚出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天赋？’

脑海中适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顿时就让乔温的心里豁然开朗。

‘是了，除了这么做以外……已经没有别的解释了。’

此时此刻，在认为自己已经搞清楚了这片虚拟世界的本质之后……乔温驻足原地，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原理，那么自己需要做什么……已经无须犹豫了。

走。

现在就走。

‘总感觉，这次有种类似于修行和试炼的感觉……有趣……’

步伐再次向前跨出一步，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那似乎更加沉重了一些的压力，乔温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诸如退缩的意思，反而浮现出了些许名为“期待”的意思。

俗话说，每个人至死都是少年……乔温觉得这句话，还挺适合现在的他。

十五年。

穿越到了这个能够进行修行的世界整整十五年……乔温终于第一次体验到了修行的感觉。

并不是之前那种在维娜的辅导下犹如做数学题一样的学习魔法，也不是整天在脸上挂着腼腆表情唯唯诺诺的生活……而是现在这种，真正意义上的、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变强的修行。

而且……从分类来看，似乎还是那种类似于乔温上辈子曾经在许多影视剧里看到过的……类似于“踏天梯”的负重修行。

有内味了。

终于有内味了。

这个，才是所谓的修行者啊……

“而且，如果细细品味的话，其实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也不算太重，就算每一步都会增加一点……但是我的承受能力反而也因为身体表面的这些圣火在不断增强……”

“这个世界里存在着的某种手段，正好就是能和圣火相辅相成，将我身上的潜力不断被挖掘出来的必要手段。”

在脸上毫无迷茫之色的跨出第四步的同时，乔温也敏锐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虽然沐浴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但是……他的身体反而在无形中变得更加灵活了一些，与此同时，那些原本缠绕在他皮肤表面上的小火苗……似乎也有了一丝丝壮大的意思。

没有犹豫，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乔温向前迈进的步伐逐渐开始加快。

到了如今，他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这对于他来说，是一场试炼。

一场纯粹的、只与潜力有关的试炼。

“照目前这个情形来看，后续随着我走过的路越长，我所能感受到的这种压力……就会越沉重。”

一边向前走着，乔温一边思考着：“如果说前半段路我还能通过压榨自身的潜力，来抵抗这种压力的话……到了后半段，当我全身的潜力全部压榨出来之后……这些圣火大概就会失去效果，到时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帮我减轻身上的压力了……”

乔温记得很清楚，先前那个埃尔西娅确实说过，圣火虽然能起到挖掘潜力的作用，但对于人类来说……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一种类似于强力催化剂的东西，并不能做到无中生有。

“换句话说……一旦我体内的潜力都被压榨干净了，没有了作用的圣火大概就会熄灭。”

“到了那个时候，我如果还没有走到这个世界里‘路’的尽头的话，那就和所谓的专属天赋无缘了。”

一边行走着，一边在脑海中将之前从埃尔西娅嘴里听到的情报逐一总结起来，乔温心中雪亮。

‘那么……我必须要更加认真来对待这场试炼了。’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某个天使和某个魔女的脸，乔温很清楚……这场圣火的洗礼对于自己来说，相当的重要。

这关系到他能不能直接真正意义上成为远征的正式成员，然后想办法替大天使从利塞壬的国库里拿到能够修复本源的东西。

除此之外，乔温自己也很想把握住这次机会，迅速成长起来。

他已经……不打算再体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说起来……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个屑圣女，虽然思想有问题，但如果单论结果的话，她直到目前所做的事情，包括这场试炼……反而都是能对我产生某种帮助的事情。”

在忽然注意到这一点后，乔温倒是有些惊讶。

但是，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已。

怎么说呢，他对于埃尔西娅之前对自己做出那些事情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兴趣。

乔温一向自认是个比较佛系的人。

不过……更准确一点来说，他的佛系可能稍稍有些偏离正常的轨迹。

之所以佛系，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有多么空灵，多么潇洒……其中更多的原因，反而是因为能让他真正产生想要去争夺和追求的东西很少。

如果放到这里来说的话，大概就是他对那位屑圣女完全不存在任何兴趣。

有的，仅仅只是共同的利益。

她想要远征成功，乔温也有想要远征成功。

她打算在远征之后借助成为完全体的圣器去对付那个怪物，乔温也有同样的打算。

也正是因此，乔温目前对于埃尔西娅的看法很简单，也很清晰。

只要她能跟自己这边合作起来，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个怪物葬在这里……那就足够了。

‘……第五十步。’

下一刻，乔温稍稍收回了有些跑偏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试炼之中。

在跨出第五十步之后，他略微停下了脚步。

‘…怎么感觉，虽然重力在增加，但是我的身体随着潜力的挖掘反而越来越轻了？感觉都能直接跑起来……’

细细感受着在走完着最初的五十步后，自己全身上下的变化，乔温的眼底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名为“诧异”的神采。

压力确实增加了。

而且……脖颈上传来的、犹如被扼住的感觉也愈发明显了。

但与此同时，乔温身上的圣火火苗……也变得更加温暖了许多，让他得以承受得住这些压力。

虽然乔温的感受不是很精确，但他能够确定的是……现在覆盖在他身上的无形压力，相比与之前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至少已经翻了好几倍。

可是，很明显，因为身上的圣火还在持续借助这种诡异的压力来压榨自身潜力的缘故，此时的乔温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那感觉，就仿佛打开了身体里一直紧紧拧住的某个奇怪开关一样。

此时此刻，乔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些飘了的缘故，他总感觉……照这样下去，自己甚至真的能试着稍微跑起来。

‘…不过，总感觉还是前途渺茫的样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近乎本能地抬起脑袋，朝着前方的路看起来一眼。

然后，他心里那刚刚才升起的一丝丝飘飘然的“自信”，顿时就被碾压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已经走了足足五十步，但却依然看不清前方的尽头。

这个世界，就仿佛正在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着一样，没有尽头。

‘等一下，这是不是稍微有些犯规了？那些拿到了专属天赋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走到尽头的？难不成这里面其实有什么捷径？’

——自己的潜力……能支撑到自己走到尽头么？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这样的疑惑，乔温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的，他便抬起双手拍了拍脸，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我现在的潜力不是还没有被榨出来么？干嘛想这么多……总之只需要继续向前走就足够了……”

再度向前跨出一步，乔温能感觉到，虽然到目前为止才仅仅只走了五十步，但自己确实已经得到了好处。

就和那个圣子所说的一样，这些圣火只要还在燃烧着，便能不断地挖掘出一个人体内的潜力。

到了此时此刻，乔温的身体里已经有一部分潜力已经被激发出来了。

换句话来说，即使最后没能坚持到尽头，没能拿到专属于自己的天赋，但是……在这段路上前行时被挖掘压榨出来的潜力，却是实打实的陪伴着自己。

“稍微加点速吧……总感觉在这里消耗太多时间的话……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稍后，深吸了一口气，乔温再度前行。

但这一次，仅仅只向前走了一小段的距离，他便被迫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了一些东西。

一些与这个荒芜的世界格格不入，曾经乔温在现实世界里看见过的东西。

一片茂盛的树林。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片布满了杀人树的树林。

乔温记得很清楚。

曾经，他在和那只小母龙告别，准备回到林间小屋的时候……就是在被对方送到了一片布满了杀人树的树林里，然后再被用力的咬住了肩膀，咬了整整五分钟。

‘不过…怎么回事？为什么杀人树会出现在这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虚拟世界里？这其中有什么隐藏的含义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稍稍眯起了眼睛。

不对劲，显而易见的不对劲。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准备先绕过这片树林。

但是……就在他稍稍朝右前方歪斜了一下行走的路线，刚刚跨出几步时……那片就挡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杀人树林……也在一瞬间改变了坐标，再度挡在了他的正前方。

那意思……就仿佛是在告诉他要想继续向前走的话……就只能从树林里面穿过去一样。

“……”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稍稍变得有些僵硬。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怎么说呢……自从在之前来到了这个诡异的世界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发生奇怪事情的心理准备。

“等等……？难道，这片树林，就是之前那个圣子说过的、可能会出现阻挡在我前进路线上的、那些我曾经见到过并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的东西？”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埃尔西娅之前的提示，乔温也意识到，这片忽然出现在前面的树林……除非他自己不打算再继续挖掘自己的潜力，选择退缩了的话……可能是避不开的。

“不过…加护用不了，龙之呼吸也用不了……这个虚拟世界，似乎和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精神世界不一样，并没有办法使用现实中的力量。”

稍稍尝试了一下，在发现这一情况之后，乔温后背莫名有些凉飕飕的。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此时在这个世界里的他自己……似乎和现实中完全不同，又再一次变回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

“我需要冷静……如果我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同样触碰过圣火的其他人……应该也是同样的处境……”

“而且，虽然身体的战斗力在这里又重新变回了战五渣，但是，我并不是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自己还有圣火。

“原来如此，那个圣子之前提到的‘圣火的光会点亮我前进的道路’就是这个意思么……”

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一念头，乔温只感觉心里豁然开朗，近乎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肌肤表面覆盖着的圣火火苗。

能行得通。

如今，在很清楚的意识到圣火在接触到人类以外的生物时会主动进行攻击以后，乔温的心里已经有了底。

到了这一刻，他总算搞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原理。

只要体内的潜力还没有被完全榨出来，只要身上的圣火还在不断燃烧……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这个世界里伤害到他。

而眼前这片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杀人树林……按照乔温此时的推测来看，大概就是代表着一个阶段。

一个“只要他能跨过这片树林，那么他的潜力水平就已经达到了成年杀人树的水准，一旦之后拿到一枚火种，就能直接将自身的基础……从零增幅到和成体杀人树一样的真银阶。”

“而且……这么看来，我接下来即使穿过了这片树林，大概……也还会遇上其他更高生命层次的‘怪物’挡路，金阶、白金阶……到了那个时候，除非我的潜力还没有被榨干，圣火还没有熄灭……还能用圣火烧它们，否则的话，大概就只能止步了。”

“而如果止步的话，就代表我没能走到路的尽头，专属天赋肯定是不用想了，除此之外……还代表我之后即使得到了火种，所能从中得到的增幅程度……也达不到金阶的水准。”

到了这一刻，乔温终于意识到……那个小母龙和赫丽的天赋，到底有多恐怖。

“她们只要得到火种的增幅，生命层次就能直接横跨一个大段，达到白金阶的水准……这天赋，该说不愧是幼神么，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乔温感叹了片刻，然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了眼前的树林。

如今，已经差不多理解了这场试炼机制的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迈开脚步，走向了那片树林。

滋滋、滋滋……

下一刻，就在乔温靠近树林的途中，他眼前这片树林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隐隐约约开始骚动了起来，那生长在无数树木上的那一根根藤蔓犹如见到了猎物靠近的毒蛇一般，变得蠢蠢欲动了其阿里。

不过即使见到了这一幕，乔温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太的变化。

因为伴随着他的继续前行，此时在他身上缠绕着的圣火也在不断增加的某种压力下……燃烧得愈发旺盛了。

嗤啦——！！

片刻，就在乔温仿佛没有看见周围的杀人书，已经主动走进了杀人树林之后，这些杀人树便像是齐齐捕捉到了某个信号一样，那颤动的藤蔓便在一瞬间发出刺耳的噪音，齐齐朝着乔温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然而，在短短数秒之后，那一阵阵刺耳的噪音便戛然而止。

树没了。

藤蔓也没了。

这片树林里的一切，在接触到乔温身体表面所燃烧着的圣火之后……便都在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犹如尘埃一般四散飘落。

“…看来确实和我所想的一模一样。”

见到这一幕，虽然脸上很淡定，但心跳其实一直都挺快的乔温……也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跨过了生命层次处于真银阶的杀人树林，那就代表现在的我只要能成为远征的主力，拿到能够真正意义上能按照潜力来对实力进行增幅的远征火种……那么我至少能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变成一个生命层次达到真银阶段的家伙……虽然依旧很弱就是了。

乔温很清楚，尽管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通过“龙之呼吸”来补充魔力，甚至还能通过从缪奇传承中学会的“超负荷龙息”来释放出更高威力的龙息……但在本质上，他自己依然只是一个还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类，生命的层次……也大概也还处于最底层。

“不过……现在还是差的太远了，和那两个能达到白金阶的女人相比，完全不够……”

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突破了一层，但乔温完全没有要松懈的意思。

因为连他自己都很清楚，现在这种程度差得太远了。

如果不达到最低标准的白金阶，那在面对之后将会发生的种种危机时，他依然会感到无能为力。

而且……虽然只是个普通人类，但乔温也不是谦虚，以他现在的作战手段，单单真银阶段的增幅……可能一丁点儿用场都排不上。

一发普通的龙息就能达到金阶的水准，一个真银阶段的增幅……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倒不如说，不仅仅是真银，就算之后的潜力水准达到了能让火种将自己的硬实力短暂增幅到“金阶”的水准，那大概也不会有多大的用。

毕竟，他现在即使不算上负荷龙息，作战能力也是实打实的金阶。

而乔温现在的目标，便是……要尽可能和赫丽跟黛儿一样，在将自身的潜力完全挖掘出来后……能直接通过火种，将自身的生命层次短暂增幅到白金阶。

“…这么算起来，接下来的这段路看起来还挺漫长的，也不知道我还能走多远。”

嘴边喃喃着，乔温稍稍低下脑袋，再度瞥了一眼还依然在自己肌肤表面环绕着的、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颓势的圣火火苗，心里稍感宽慰。

至少现在看来，自己的天赋……好像确实还挺不错的，明显还有能继续前进的空间。

“总之…尽全力尝试吧。”

思及至此，乔温再度向前迈步——

伴随着乔温持续向前迈进，在这片荒芜空阔的世界中，时间逐渐开始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温再度停下了脚步。

他稍稍回过头，便能看见身后自己走过时……在路上留下的长长的足迹。

“……”

此时此刻，在他身上的圣火火苗依然在不断燃烧着，甚至远比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还要更甚数筹，丝毫没有将要熄灭的意思。

但是……乔温已经隐隐约约产生了不想再继续走下去的念头了。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在这个世界里遇上了另外两只怪物。

一只，是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同伴，金阶巨犬格莱尔。

另一只，则是白金阶的当代龙王，古龙奥西斯。

而如今，这两只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挡在了乔温面前，分别象征着金阶和白金阶的怪物，都已经被乔温身上的圣火灼烧成了灰烬。

这也象征着，此时的乔温已经如愿以偿的跨过了足足两个阶段，真正意义上让将自己的潜力开发到了白金阶水准。

圣火能够压榨出人类的潜力。

而用无数资源糅合在一起后形成的火种在点燃圣火之后，便能对携带火种的远征成员起到实际意义上的增幅效果。

至于潜力的具体定义，通俗一点来讲的话，大概就是如果一个人类潜力的规模是在白金阶左右，那么他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期间不出太多意外的话，最终很可能是能够修行到白金阶段的。

不过，由于乔温是外乡人，对这个世界水土不服，即使能吸收到这个世界的魔力，但也难以通过这个世界的魔力进行修行，只能通过诸如龙息之类的特殊手段来增强自己的作战能力，所以潜力的高低实际上对他来说……并没有太过显著的效果。

但是，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

因为远征火种对于携带者的直接增幅和潜力成正比的缘故，即使乔温不能在这个世界修行，也能通过火种来得到力量。

而乔温目前这种潜力规模已经达到了白金阶的情况就代表着，现在他只要得到火种的增幅，生命层次直接就能从最弱的白瓷，在增幅的期间一举攀升到真正的白金阶水准。

单从这方面来说，连乔温自己都相当的懵。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

自己这潜力规模，这就已经白金阶了？

怎么感觉就跟散了一会儿步一样？

乔温从来不会高看自己，但也不会看低自己。

子虽然之前学习魔法就隐隐猜到了，但现在看来，他发现……自己这边果然是个某种意义上的天才……？

如果原本的世界能够修行的话……他觉得自己估计还真能整出一些名堂来。

“……”

到目前为止，这趟试炼确实进行得格外顺利。

甚至都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连乔温自己都没想到，他自己身上的潜力居然能坚持这么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榨干。

“不过……怎么回事？明明我的潜力规模已经到了白金阶，怎么还是没有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而且……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专属天赋也没有凝聚出来……”

驻足原地，乔温有些不明所以：“那个屑圣女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潜力被挖掘到了白金阶的程度，就能凝聚出自己的专属天赋么？”

望着此时明明已经到了白金阶，却依然看不见尽头的前方，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再漫无目的继续走下去。

因为，在不久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即使再走下去，也没用了。

每个生命潜力的极限，最多也就只能达到白金阶罢了。

至于更上面的神祇阶段……连幼神都没有确凿的把握一定能冲上去，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潜力能够左右的，而是要综合各个方面的因素，甚至连运气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都需要被归列到其中。

“总之，再走几百步看看……如果还是看不到尽头的话……就回去了，厄里莎跟维娜姐好像还在等我呢……”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乔温深吸一口气，再度先前走去。

数分钟后。

一片荒芜、仿佛没有尽头的世界中，一道人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看来……确实就算继续留在这里……也没用了。”

稍稍叹了口气，乔温仰头望着前方那依然看不见尽头的“路”，沉默了半晌。

“我记得，之前那埃尔西娅明确说过，只有走到路的尽头……才代表着我已经将自己的潜力完全榨出来了，然后才能形成一个完整有效的专属天赋，但现在，不管我怎么走都看不到路的尽头，这难不成是代表我的潜力已经爆炸了，堪称无穷无尽，是天生的大BOSS，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专属天赋？”

虽然脑海中有一瞬间浮现出了这种光是听起来就相当不切实际的口胡想法，但乔温脸上的表情却是格外僵硬：“其实，稍微来一个应付一下我也可以的。”

然而，伴随着乔温这句话音落下，依然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这片虚拟的世界里安静地可怕。

“……”

最终，还是没能凝聚出专属天赋的他只能默默抬起右手，竖起中指，在让身上缠绕着的圣火带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向这个世界留下了无声的美好祝福。

下一刻，乔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这片荒芜的世界里。

“…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软？”

然而，就在乔温自发选择了退出，意识完全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的时候，他忽然隐约感觉到了一阵十分熟悉的、柔然的触感从指尖上反馈了回来——

……

在作为“主体”的乔温离开后不久，这片荒芜的意识世界……却并没有像普通的精神世界一样自我损毁。

反而，在乔温原先所驻足的地面下方，那些白色的粉末产生了一阵阵颤动。

最终，伴随着一道有些刺耳的声响从中传出，数条白骨森森的利爪……也粉末之中猛然间探了出来！牢牢抓住了地面！不断发出诡异刺耳的抓挠声——

如果仔细看去的话，就能发现……这些白骨骨架无论是色泽还是构成……几乎都和粉末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仅仅只是那些覆盖在这个世界土地最上层表面、让乔温在第一眼见到时就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色泽“惨白”的粉末，本身就是已经完全风干了的白骨。

咚、咚、咚……

与此同时，这具白骨骨架的破土而出就仿佛是某种信号一样，短短几秒钟内，整个世界便仿佛忽然间活了过来一样，不断有着一具具白骨破土而出。

而就在最后，在这些白骨的最后方……一道四肢扭曲，体型庞大的黑色鬼影正若隐若现。

……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此时此刻，整个圣殿之中，都想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魔女和大天使……即使在两柄圣器的警惕之中，依然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大殿。

之前魔女与圣器互相对峙时所产生的……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终。

至于冲突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爆发的迹象。

甚至就连同此时正埋藏于圣殿下方的那枚火种……那枚在魔女和大天使踏进圣殿的一瞬间就准备用圣火去净化对方的火种……也都被埃尔西娅主动按捺了下来。

没有作用。

坦白来说，现在利塞壬的最高战力——就是当代圣子埃尔西娅外加两柄圣器共同作战。

当然，现在的埃尔西娅肯定不行。

要和高位神祇对垒，即使有圣器的辅助，她也还需要通过动用圣火的火种，将自己进行增幅之后……才能达到能直接运用圣器进行作战的程度。

而且，由于圣器对生命层次不处于人类范畴的绝大部分生物都能产生特化作战的效果，如果让埃尔西娅单独对付一尊高位神祇的话，她并不会很吃力。

甚至即使对上两尊神祇，虽然赢不了，但如果抱着损毁圣枪的决意，她有直接废掉一尊神祇的把握。

迄今为止，圣枪这一万年来在每次远征时所积累的战绩，是捅穿了一尊高位神祇，以及近十尊中位神祇。

其中，捅穿高位神祇的那一次，是在近万年前，由初代皇帝所组织的首次远征中……便已经发生了的既定事实。

当时，坐落于这片大陆的神国……总共有四个。

毫无疑问，那个时候，在利塞壬发出“狂言”，要将这片大陆上“寄生虫”都赶出大陆之后，已经引起了很多虫子的不满。

单单第一次远征，就引来了四尊中位神祇，以及一尊创立了神国的高位神祇前来阻挠。

然后，就被初代皇帝一锅端了。

那是人族圣枪第一次在这片大陆上展露锋芒，在这柄经由无数个世界里的无数人类的祈愿之力所诞生的圣器面前，四尊中位神祇，一尊高位神祇，最终没有一个逃掉。

他们全都被捅成了一串，各种颜色驳杂的神血在半空中洒落，将利塞壬的好几处领地都悉数侵染，那些地方至今为止都还保存的很好，成为了利塞壬国民平时游览的一道道风景线。

不过……理所当然的，利塞壬这边也付出了相当程度上的代价。

圣枪的枪尖缺了一角，整个枪柄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即使是结合了无数人类的祈愿之力所诞生的概念武器，要强行处理掉高位神祇……自然也不会太简单。

两尊，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而且在处理掉第一尊高位神祇之后，严重损毁的圣枪在面对第二尊高位神祇时……只要对方机灵一点，大概也做不到绝杀，最多只能将其斩成需要很长时间休养的重伤状态。

就像现在一样。

虽然圣枪在这近万年里，已经通过利塞壬国民的祈愿之力修复了一部分，但总体来说依然处于半损毁的状态。

如果单独对上维娜，埃尔西娅虽然完全不想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和一尊原本与利塞壬关系友好的神祇交恶，但要是真的爆发了冲突，她……至少有保护住自己生命的把握。

然而……此时此刻，她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维娜一个人。

还要再加上另一位刚刚才从趴下的巨犬后背上起身，踩着巨犬的脑袋踏在地面上的大天使。

在这位原本毫无气息，甚至连专注于酝酿圣火的圣器都没发现的天使加入战局之后，情况就彻底变了。

主动权彻底被魔女那边拿到了手上。

——厄里莎。

在不久之前，虽然第一眼看见这位大天使的时候……埃尔西娅曾经产生了一丝丝的幻觉，但是，很快的，她就意识到，这个大天使，不出意外的话，绝对就是埃里莎曾经和她提到过的妹妹。

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身边会有两尊高位神祇……但是，在这一刻，埃尔西娅已经意识到，情况变了。

现在这种状况下，即使真的爆发了冲突，最后的结果……也一定会以自己这边的失败而告终。

以往在远征的时候，面对另外那两个神国的高位神祇，历代的圣子尚且可以遵循着初代皇帝的信念，用“远征失败了没关系，圣枪断了也没关系，我们利塞壬没了也没关系，只要你们谁敢先冒头就废了谁”这样的行动准则，来遏制高位神祇的直接干扰。

但是……在此时此刻，埃尔西娅已经十分明确的意识到，这种行动准则，对于眼前这辆尊神祇……可能行不通。

明明很清楚自己这边如果豁出去就能拉上一个垫背，但是……这两个疯子完全就没在怕的。

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吗？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神祇……不，神祇中的神祇，会因为一个人类而愿意担上这种程度的风险？

这不正常……

这个现象……绝对不正常。

自从八岁那年被圣盾封印了起来之后……直到现在为止，她还是第一次深刻体验到这种格外无助的感觉。

人类的头发一如既往的挠着腿上的痒痒，双腿无意识间夹紧，那张白皙的脸颊上罕见的浮现出了些许屈辱的神色。

在这一刻，她稍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现在……难道还是在做梦吗？不……肯定是在梦里……呢？’

在这一刻，注视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用如出一辙的冷淡视线盯住自己的魔女和大天使，埃尔西娅呼吸微微一窒，她那连思维的运转都变得有些凝涩的脑袋里……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想要逃避现实的念头。

当然，她也很清楚，现在正在发生的……并不是梦，而是冷冰冰的现实。

自己现在……确实已经被两尊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圣器威胁的高位神祇……十分屈辱的堵在了自己“家”里。

“…利塞壬的圣子，你还没回答我之前问你的话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维娜那听起来毫无温度的声音，再度让埃尔西娅浑身紧绷了起来。

下意识的，在不断嗡鸣着的圣器和圣盾的环绕下，她抿住嘴唇，抬起脑袋，望向了已经向回自己家一样走进了圣殿的魔女和大天使。

但是，接下来让埃尔西娅有些意外的是，在走到她面前之后，这两尊不管是脸上神色还是眼底的情绪都十分冰冷的神祇……似乎都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从一开始，这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怀里的这个人类身上。

两对颜色不同的瞳孔中同时倒映着乔温的脸，以及……那一层覆盖在乔温身体表面上的淡金色火苗。

“……”

在通过“共感”，共享到了从乔温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触感之后……大天使虽然眼神依旧不是很和善，但却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对他用了圣火？”

而另一边，和对于圣火并不了解、此时只能通过“共感”来确认乔温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伤的大天使不同，已经亲眼观察过了一次远征的维娜在见到这一幕后，她只是稍稍愣了一愣，然后便明显意识到了什么，略微蹙起眉毛，再度用有些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埃尔西娅。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虽然对于生命层次不属于人类范畴的活物来说，圣火是十分危险的东西，但对于并没有正式修行过的乔温来说，这种东西反而是能够毫无副作用的、刺激挖掘出体内潜能的好东西。

这个圣子……似乎并没有她之前在察觉到乔温被灼烧了几秒钟后所产生的担忧那样，平白对这个臭小鬼做出什么恶意的事情。

相反……似乎还是在做一件对乔温今后的发展有益的事。

不过……饶是如此，维娜现在的心情依然很不愉快。

不愉快到了极点。

因为虽然此时的视线正停留在眼前这个圣子的脸上，但是……维娜的余光一直都未曾离开过乔温的脑袋。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没有离开过正枕在其他人大腿上的、乔温的脑袋。

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第一次见面就擅自对自己的所有物……膝枕？

这个小鬼，是对自己的腿不太满意，打算换一双假肢，是吗？

“……”

思及至此，维娜微微眯起眼睛，唇角边浮现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埃尔西娅：“利塞壬的圣子，先把他的脑袋从你的腿上挪开，然后轻轻放到我的面前来……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是、是的。”

这一刻，听到维娜的声音后，埃尔西娅脸上原本就紧紧绷住的神色顿时僵了一僵，然后下意识的、用力点了点脑袋。

完全被压制住了。

在和作为高位神祇的维娜近距离视线接触之后，埃尔西娅就已经十分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这边不管是气场也好，还是主动权也好……都被压制住了。

虽然很清楚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很显然……在现在这种没有通过火种增幅的情况下，自己这边完全不是神祇的对手。

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毕竟，除了自己被十分危险的视线锁定了以外，现在的形势下……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发展情况了。

没有产生冲突，也没有在这种敏感时期和魔女撕破脸。

“……”

默默地抿了抿嘴唇，埃尔西娅在点了点脑袋之后，便在维娜的注视着下，伸出手捧住了乔温的脑袋，轻轻将他重新平放在了地上。

独占欲什么的……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完全被魔女和大天使投向自己的视线给碾压成了泡沫。

也就是在这个相当于将“烫手山芋”丢掉的途中，埃尔西娅近乎本能的蹙了蹙眉毛。

因为她发现，在做完这一切后，自己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好不容看上的玩具……一下子就被抢走了一样。

自从成为圣子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过得这么憋屈。

而且……她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这似乎只是某种开端的错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召唤也好，传送也好，都是自己这边先——

“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某个魔女的声音再度有些突兀的传到了埃尔西娅的耳畔。

“…诶？”

下意识抬起脑袋，埃尔西娅那有些涣散的目光便再度与正好整以暇注视着她的魔女产生了触碰。

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仅仅只是将目光投注到乔温身上的大天使不同，这位魔女……似乎也同时在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

“…利塞壬的圣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个人认为我和你们这个国家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如果对我刚才的做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要好好说出来，知道吗？”

嘴角勾勒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维娜这样细声提醒道。

“…没有，那个，维娜大人您误会了。”

在将乔温平放在面前的地毯上后，明显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境的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依然凝固着，她乖巧的正坐在原地，十分勉强的笑了笑，一边这样回应，一边摇了摇脑袋。

“是吗？那就算了。”

见眼前的圣子这样回答后，维娜唇角边那虽然在微笑着，但却完全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旋即，她便也像身旁的大天使一样，十分自然的蹲下了身，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乔温的脸上。

下一刻，右手微微稍稍伸出。

虽然很清楚乔温此时身上还有着圣火的火苗包裹着，但维娜还是忍不住用食指的指尖戳了戳乔温的脸。

嗤嗤、嗤啦——！

而就在指尖与乔温侧脸上环绕着的些许小火苗产生接触以后，那一缕淡金色的火苗便迅速壮大，用力的烧向了维娜的指尖。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圣火百利无害，但对于已经抵达了神祇这一层次的维娜来说，圣火则已经成了完全处于对立面的东西。

就在这产生接触的短短一瞬间，便有着数枚象征着神力因子的光点，从维娜的指尖上溢散了开来，抵消了圣火的反扑。

“……”

而在见到这一幕后，维娜就像是亲手确认了乔温还活着一样，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稍稍放缓。

“利塞壬的圣子，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他会忽然从公会里被转移到这个地方来。”

随后，维娜再度用格外冷淡的目光看向埃尔西娅：“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着某种关系？”

“那、那个……”

在被这样问到之后，埃尔西娅脸上在一瞬间浮现出了些许迟疑的神色，但很快的，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下自己几乎没有什么选择权之后，她便小小的叹了口气，准备实话实说。

毕竟，她也很清楚，这也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难以启齿的话题。

唰——

然而，就在这一刻，还没等埃尔西娅开口，一场小小的意外……忽然就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动了。

仅仅一瞬间，原本还处于梦乡之中，全身都被圣火的火苗缠绕着的、完全处于昏迷状态的乔温……忽然就动了。

全身上下的圣火火苗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手掐灭了一般，在顷刻间熄灭。

与此同时，乔温的右手四指紧握、唯独中指竖起，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抬了起来。

软——

然而，或许是由于他正好平躺着的缘故，那抬起的右手正好以从左向右的方式，十分巧合戳中了姿态优雅的正坐在他身边地毯上的维娜。

原本……这种小小的“戳”一下，对于乔温和维娜此时的关系来说，并不算什么事情。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所致，他的中指……正好就在埃尔西娅和厄里莎惊讶的注视下，稳稳的落在了某个魔女一侧的胸口处。

只一瞬间，那根手指就仿佛抵在了一团软绵绵的年糕上一样，甚至连指头都稍稍陷了进去——

“…呜嗯？？”

下一刻，就在埃尔西娅那近乎呆滞的注视下，一道和先前那强势冰冷的语气完全不同的、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少女轻哼一样的短暂声音……从她眼前这个魔女的喉咙间漏了出来。

然后，整个大殿内部忽然就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

再然后，在埃尔西娅的目光中，她眼前这位魔女似乎也稍稍反应了过来。

那双原本还依然被些许冷意充盈着的漆黑双眸眨了一眨，旋即……伴随着这位魔女有些茫然的低下脑袋，注意到那根落点有些奇怪的指头之后，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僵住了。

“……”

见到这一幕，埃尔西娅下意识稍稍屏住了呼吸，就仿佛感受到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般，仔细观察起了维娜脸上更进一步的表情变化。

然而，在经过了几秒钟之后，她顿时就变得更加茫然了。

因为她注意到……眼前这个魔女后续的反应……明显有些不正常。

并没有任何类似于不愉的神色在脸颊上浮现，甚至与之相反，她还从魔女原本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红霞。

‘不会…吧…？’

也就是在观察到这一点后，埃尔西娅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底原本就已经继续到了相当程度的茫然……几乎快要在这一瞬间满溢而出。

这个魔女……和这个人类之间……难道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收养关系？

不，但是……这怎么可能……？

只一瞬间，埃尔西娅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无数个问号——

明明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她的思维反而一下子也收到了一针强而有力冲击，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然而，埃尔西娅赫然发现，这似乎仅仅只是开始。

因为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又从维娜身旁的大天使身上……感受到了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冷淡气场。

“……”

乖巧的维持着正坐的姿势，她下意识转过视线，将目光投向了大天使的方向。

然后她便注意到，此时这位大天使，这个埃里莎的妹妹……正一言不发的、用一股冷淡到了极点的视线，安静注视着乔温和魔女产生接触的部位。

虽然埃尔西娅并没能从那对碧绿色的眼眸中读出更多的讯息，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位埃里莎最宝贝的妹妹……现在心情非常的不高兴。

“…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充斥着些许疑惑的声音，也从平躺在地上的乔温嘴边吐露了出来。

此时此刻，已经彻底结束了一场试炼，成功通过圣火进行潜力激发的他……已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嗯？”

但是，就在睁开眼睛，稍稍恢复了一些精神之后，乔温也很快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他注意到自己之前在离开那片虚拟世界时最后竖起的中指……似乎也有些不小心的反馈到了现实中的身体里。

然后……更加不小心的戳中了某些不该戳的地方。

感受着从中指上传来的、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熟悉的触感，乔温安静的眨了眨眼睛。

再然后，他便注意到，虽然自己似乎还在圣殿里，但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周围似乎还多出了两个他十分熟悉的人。

‘维娜……厄里莎……？’

全身微微僵住，视线相当茫然的在两人的脸颊上反复游移。

随后，在将维娜那正抿着嘴唇、莫名有些红润的脸颊看在眼里，在将大天使那纤眉紧皱，不知为何显得十分冰冷的视线尽收眼底之后，乔温的视线……又一次停留在了自己还僵在半空中、正有些放肆的戳着维娜的右手手指上。

“……”

这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乔温忽然就感觉自己这刚刚才苏醒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有些嗡嗡的。

——————

呵、想不到吧……真正的强者，并不需要所谓的专属天赋！（笑

顺便……今天又卡文卡了好久，更晚了抱歉

不过现在第二卷的主要框架已经完全构筑好了，接下来大概就不会再卡文了

大家如果还有剩余刀片的话请丢给我，蟹蟹- -

为了不影响明天码字状态，我先老老实实去补瞌睡了，大家晚安

第007章：某炸毛的大天使

利塞壬，主城，公会。

此时正值凌晨三点，房外的天空黑蒙蒙的，乌云密布，仅仅只能看见一丝丝的光亮。

不过……和已经被被寂静和黑夜笼罩的街道不同，公会里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分外嘈杂。

平时，作为为整个利塞壬主城的国民和修行者办理各种业务的地方，这座公会的占地面积相当之大。

而在其中，也划分了诸多区域，虽然每个区域之间没有修筑墙体，但都刻画着类似于空气墙一类的魔法阵，能够隔绝声音，几乎相当于一个个独立的房间。

“喂！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我！紫铜阶小霸王，战斗意识拔群，远征预选求组！”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从小就有白金之资！”

“只要入围正式名单，点燃圣火……即使是白金阶的家伙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哒！”

“如有兴趣，详情请戳本人留下的复读魔法阵——”

而此时，类似于这样的吵闹声音……正不断在公会内部的“求组分区”回荡着。

当然，像这种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完完整整重复一段台词的行为，并不是留下这句话的本人在喊，而是一种名为“复读魔法”的魔法道具在生效。

留下这条求组讯息的本人，此时并不在这座公会里。

至于其中的原因……很显然，是因为就连其本人也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够参加远征预选的机会十分渺茫，所以，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尝试着“求组区域”里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毕竟，一般来说，参加远征的硬性条件……除了必须有足够比例的人类血统以外，还有另一项规定，便是修行者本身的硬实力需要达到“金阶”。

关于这一点很好理解，能够靠自己的能力修行到金阶的人……至少剩下的潜力都不会太差，在被远征选为正式成员之后，只要接受了圣火的试炼，并且得到火种的增幅之后，都有更大的概率能够触碰到白金阶的门槛。

金阶和白金阶……虽然其间只相差了一个字，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而在这其中，和天赋潜力本就爆表的幼神不同，连金阶都没有修行到的普通人如果想要单纯依靠圣火火种的增幅，直接登上白金阶……几乎无异于痴人说梦。

火种如刀，刀虽然锋利，但也要用的人水准足够才行。

不过……虽然目前利塞壬确实规定了参加远征的条件必须是金阶，但实际上，在最开始的预选这一阶段，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些生命层次低于金阶的人参加预选。

利塞壬的远征也需要不断补充新鲜的血液。

能在预选阶段让一些有潜力的“新人”在预选中亲身经历几次来自高阶修行者的关爱，这样也有助于幼苗的成长。

这听起来很美好。

但是，虽然利塞壬在预选阶段放宽了参加的标准，但在近几次远征中，已经很少有低于金阶的新人独自参加预选了。

怎么说呢……现在的新人，也都认清了现实，变得蛮聪明的。

他们都很清楚，虽然独自参加远征的预选，可能确实会从高阶的修行者前辈们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但收获更多的……显然是屈辱与打击。

毕竟，本着初代皇帝堂堂正正的信念，为了让所有利塞壬的国民都能时刻关注到远征的动向，从预选阶段开始，远征的过程几乎都会进行实时同步，通过那些已经普及到了整个帝国的、刻有魔法阵的“硬纸板”，即时进行报道。

简单来说，在远征这件事上，利塞壬全国上下的关注度简直高的可怕。

在近年来，满心期待的“新人”们刚刚组好队走进预选的擂台，就被一脸不耐烦的“前辈”们当着整个利塞壬的国民们瞬间秒掉的尴尬情况……已经十分普遍了。

这一万年里，经历了十六次失败，说实话……整个利塞壬的民意要说没有发生变化……那是不可能的。

尽管一般人类的正常寿命在一百五十岁到两百岁左右，有很大一部分人走过一生可能都见不到利塞壬进行一次远征，但是……远征的结果，只需要到图书馆里随便找一本历史书翻开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遵循着初代皇帝那堂堂正正的理念，近万年来，利塞壬从未刻意掩藏和美化过任何一次远征的结果。

只要摊开书，纵使是过往对于利塞壬的远征一无所知的人，也能清晰的看到这样不断重复的三个字。

失败了。

失败了。

失败了。

失败了——

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再乐观的利塞壬国民，在了解了远征，面对那接连十六次的失败之后，也很难再保持住平常心。

普通国民是这样，那些参加远征预选的、寿命远比普通人更长的修行者同样也是这样。

焦虑，不安，急躁……

经过万年的潜移默化，每当邻近远征时，这样的情绪总是会不断在整个利塞壬里蔓延。

几乎看不到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指望那些更加高阶的修行者能够再耐心指导“新人”，难度可想而知。

尤其是近几次远征里，高阶修行者在预选时钻了规则的漏洞，当众拐弯抹角的羞辱“新人”，将“新人”当做自己压力的发泄渠道这种事情，已经连续出现了好几起。

所以，“新人”们也都学乖了。

要是没有善良的“老手”愿意组队带自己见识一下预选，真正通过实践来教导他们掌握学习的话，那么他们几乎也都不会去预选里面自取其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的远征到了现在，也仅仅只有三个报名登记了预选的小组里，存在着实力还没达到金阶的“新人”。

而且那几个新人，几乎都是和组长不错的“关系户”，是特地被带着来参加预选长长见识的。

由于这次远征采用3X3的模式，剩下的小组里，绝大部分也都是由纯“金阶”构成的三人小组，外加几个拥有白金阶修行者作为组长的稀有小组。

“这边十年老冒险家！真银阶评定，实战经验丰富，团队中的核心多面手！求大佬带带！”

此时此刻，距离参加远征预选的截止日期还剩不到五天，在公会中的“组队区域”中，除了刚才的紫铜小霸王以外，还零零星星有着另外几个“新人”的复读道具此起彼伏的求组着。

不过显而易见，一般会特地跑到公会里面来寻求组队的“新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太多背景和关系的，求组的效果并不理想。

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就与这次的远征预选无缘了。

“莫力克先生，这份文件给您。”

就在这个时候，从与“组队区域”相邻的一处登记台前，传来了这样一道清脆的女音。

一位身上穿着职业工作装的女性双手捏着手里的文件，十分郑重的将之递给了眼前站在登记台外面的壮汉。

如果有这几天经常泡在公会里的人注意到这个壮汉此时的模样的话，几乎都会睁大眼睛，一脸茫然。

因为……和几天前相比，这位壮汉的外表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

虽然那标志性的国字脸，以及浑身上下结实的筋肉依然十分明显，但是……他整个人精气神明显有所好转。

原本拉碴的胡须已经悉数剃掉，乱糟糟的头发也理成了平头，脸上的表情相较于几天之前的落魄模样……也产生了些许变化，。

他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您的改名手续已经完全办妥了。”

在将文件低到壮汉的手上之后，在职人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十分主动的开口道：“愿新的名字能为您带来全新的好运。”

“……是吗。”

在听到这句话后，壮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看起来有些僵硬的笑容，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回应道：“谢谢。”

壮汉此时的名字叫做莫力克。

不过，在几天之前，他的名字还叫做“奥力克”。

这是一个令大部分利塞壬国民印象深刻的，已经连续参加过了三次正式远征的名字。

同时……也是一个仿佛象征着某种诅咒、象征着某种厄运，光是听见就能让人敬而远之的名字。

是的，这个名字至今为止，总共参加了三次远征。

第一次的远征，他所在的、负责开荒的小组，在踏入远征的第一个坐标，就被打得七零八散，大败而归。

当时，小组里的所有人虽然安全的保住了性命，但几乎都受到了各种伤势，唯独奥力克一人只在身上留下了一些皮外伤。

第二次的远征，他迎来了同组队友全灭、远征首次出现了“主力成员死亡”这一结果。

而在数百年前的第三次远征，则是出征仪式刚刚结束不久之后，奥力克同组那些已经点燃了火种的队友忽然接二连三遭遇意外，还没正式开始就宣布撤退……虽然那次命是保住了，但除了奥力克以外的另外两个队友身上……却依然留下了相当明显的后遗症。

虽然每次事后中央圣殿的人都仔细调查了这件事，确认了奥力克并不是其他神国派来的“内鬼”，而且三次远征期间跨越了足足两千年左右的时间，但是……奥力克这一名字并未因此淡出利塞壬国民的视野，反而莫名成了在利塞壬每一代国民中都代代相传，“如雷贯耳”的名字。

尤其是在近段时间里，在第十七次远征即将展开之际，诸如“哎，那个灾星怎么还敢舔着脸去报名登记？”、“他难道没有自己就是个扫把星的自觉么？”、“谁知道呢，或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了吧？”、“滚呐！他到底还想祸害多少人？？”……这类闲杂碎语，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奥力克的耳朵里。

尤其是在不久之前，当“幸运骰子”这一据说能从某种程度上体现一个人当时运气好坏的东西，被利塞壬的一个研究者开发出来之后，那些环绕在奥力克耳边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吵闹了。

在“幸运骰子”面世的当天，明明连这个骰子的实际效果都还没有经过时间和事实上的检验，但整个利塞壬不知为何……便掀起了一阵“让那个灾星来掷几次看看”的民意。

听起来或许有些可笑，堂堂一个在整个人族、不……在整片大陆上都排得上号的白金阶修行者，居然会成天被一帮百分之九十都是“白瓷”的同类不断带节奏……这种在其他地方几乎不可能发生的荒谬事情……现在正确确实实的在利塞壬上演着。

当然，并不是利塞壬这边没有作为。

虽然继承了初代皇帝爱护国民的理念，但是……一位在远征中表现尚可的白金阶修行者，以及一点小小的舆论压力，孰轻孰重，利塞壬当然很清楚。

不过，在几天之前，奥力克却谢绝了圣殿的帮助，反而顺应民意，主动拿起了“幸运骰子”……

然而，后续掷出骰子的结果……不仅仅是整个利塞壬的国民，甚至连圣殿那边都稍稍吃了一惊。

全是一。

总共一百余次投掷，投出来的结果……全部都是一。

而且，这并不是在短短几分钟里投掷出来的，为了避免正好卡在“运气最差的时候连掷骰子”这样的不稳定结果出现，奥力克换成了在三到四天之内，每隔一个小时，都换新的骰子掷上一到两次的方法，对自己身上的“诅咒”进行了检测。

然后……当这个结果被公布于世之后，整个利塞壬都沉默了。

“诅咒”就仿佛真的存在一样，如果单从结果来看，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个运气相当诡异的家伙。

甚至连奥力克自己都十分迷茫，如果这些结果真的代表着他的厄运的话……那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再然后，声讨奥力克这个克死队友的灾星、要求永远让奥力克永远不能参加远征的呼声便犹如井喷一般，迅速在整个利塞壬爆发了开来。

甚至，在那之后，本来官方名称为“幸运骰子”的魔法道具……也已经在民间被半讽刺的传成了“厄运骰子”。

“莫力克大人，请问您需要现在办理一下登记和报名的手续吗？”

而此时，在负责登记完了奥力克的改名手续，明显也很清楚这位壮汉为什么想要尝试着改名的原因之后……女性职员盯着莫力克脸上明显缺乏自信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手，这样对他开口道：“我们这边到目前为止，都完全没有收到过要禁止你报名登记的通知，而且……‘幸运骰子’到目前为止，仅仅只是一个玩具性质的东西，其结果的真实性以及合理性目前也都还不够充足。”

这样说着，意识到今天还差一个业务就能拿到加班奖金外加换班的女性职员微微点了点头，她注视着眼前的壮汉，在嘴边露出了一抹职业化的微笑，试着开口道：“您并不需要对此在意到这种程度，您看看您现在，不光是整个人都面目一新，连过去的名字都改变了，说不定运气已经好转了呢？”

“…是吗？一个人的运气……有这么容易就能改变么？”

而在被眼前的在这人员这样提醒以后，已经办完一项业务，丢掉了过去的名字，原本就犹豫着要不要趁着现在一鼓作气登记的莫力克……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了起来。

说实话，作为一个从小在利塞壬里长大的他……真的很想参加远征。

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为自己的家乡做出贡献，还有一点关键的是……他一个想要证明自己的梦想。

在很久以前，年轻时的他第一次参加远征的时候，他心里所占比例最多的真实想法，就是扬名立万。

他成为整个利塞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雄。

但是在后来的种种遭遇中，他的梦想逐渐被磨平了棱角，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另一种四不像的东西。

现在，此时此刻……原本在前几天已经心态爆炸，甚至产生了找不到运气比自己更糟糕的组员就不参加远征的他之所以会再度出现在这里，为的……就是想给自己争口气。

确实，就和眼前的女性职员所看出来的一样，不管是改名也好，重新打理好自己，调整自己的精气神也好……确实都是他为了从某种程度上，去反抗那些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厄运”。

他真的很想参加远征，很想去找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

想到这里，莫力克就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缓缓将右手伸进了外套的荷包里摸索了起来。

“……？”

见到这一幕，他眼前的女性职员先是有些错愕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当她在看清了莫力克那微微颤抖着的、从荷包里摸出了几枚骰子的右手之后，顿时也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徒然瞪大了眼睛。

“…来试试看效果吧。”

独自站在服务柜台前，并没有再去关注眼前职业女性脸上的表情变化，在摸出了几枚“厄运骰子”之后，莫力克便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一点一点攥紧，缓缓抬起。

然后，一把松开。

啪嗒——！

哗啦哗啦——

伴随着八枚骰子从手心里垂直掉落，一阵清脆的碰撞和滚动声也在两人面前的柜台表面上不断传出。

做完这一小小的动作之后，莫力克也用力咽了口唾沫，视线紧紧跟随着那些在柜台台面上不断翻滚着的骰子——

哗啦。

随后，就在这些骰子接二连三的停下了翻滚，将某个“数字”向上呈现在了莫力克和在职人员的视野之中时，现场顿时不约而同的传来了两道倒吸凉气的声音。

尤其是莫力克这边，他注视着台面上八枚骰子的结果，瞳孔骤然缩小，脸上刚刚才有所好转的气色顿时完全凝固。

一。

全是一。

又……全是一。

在这一刻，对于莫力克来说，时间的流逝仿佛失去了概念。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柜台前，站了很久很久。

“莫、莫力克……大人？”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在眼前在职人员小心翼翼的呼喊声中，他脸上僵住的神色才一点一点的恢复，再一次逐渐归于平静。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已经和几天前一样，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落魄。

不……比落魄更加严重一些，甚至已经到了“心如死灰”的程度。

“抱歉，可能浪费你的时间了。”

最终，伴随着这样一道完全失去了中气的声音从嘴边吐露，莫力克看着眼前的在职人员，苦笑道：“看来……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合参加这种东西。”

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莫力克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以前的那几个和自己同组组员的悲惨结果，尤其是那三个明明比当时的自己还要厉害一些，却葬身在了远征第一个坐标的组员，他缓缓的吐了口浊气。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依旧记得，当时那个特别照顾自己的“组长”，被称为利塞壬近千年来最强人类的组长……在满怀信心的出发之前，和一个才刚满八岁的可爱孙女道别时的景色。

——说不定……那个时候就是因为有自己这个灾星在，所以才会害得那个家庭支离破碎了吧？

一个天生的灾星，还妄想着去当拯救世界的英雄……这中间果然……是搞错了什么吧？

“呵、呵呵、呵呵……”

干涩的笑声从嘴边漏出。

莫力克在这一刻，就仿佛变成了某种行尸走肉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手里的这些“厄运骰子”真实性还没有得到确切的验证，但是……他已经不会再抱有任何侥幸了。

像自己这样的灾星，果然还是不要再参加远征，祸害别的人了。

“……”

沉默着，颓然的转过身。

最终，原本已经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自己的他……只是安静的、独自一人离开了公会。

……

……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我是不是……醒的不是时候？’

浑身上下包括抬起的右手在内完全僵住，乔温眨了眨眼睛，脑袋里嗡嗡作响。

久违的产生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尤其是在感受了直到此刻也依旧不断从自己指尖上反馈回来的柔软触感，以及从某个棉被天使那边投来的冷淡视线之后，乔温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顿时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不，维娜也是……你说句话啊？光这么盯着我……现在这状况不是变得更诡异了么？’

在下意识稍稍避开了棉被天使的目光之后，乔温却又正好迎上了身边维娜的目光。

和这位魔女现在看起来明显有些奇怪的、甚至和乔温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互相触碰，乔温眨了眨眼睛，总算在醒来后的第五秒彻底回过了神。

然后，他顿时就更加诧异了一些。

原本他还以为，在和自己这边的视线产生接触以后，这位不久之前已经有过更加严重的前科的魔女，会以一种十分从容的语气稍稍挖苦一下他，或者用“阿尔就这么喜欢姐姐吗？”这样的玩笑话来逗一逗他，他自己也好顺着台阶下去。

但是……让乔温感到有些错愕的是，维娜并没有。

相反，此时从这位魔女大人的脸上，乔温完全找不到有类似于“从容”，“自然”这样的情绪和反应。

白皙的脸颊被一朵朵红云覆盖着，引人遐想的嘴唇抿住，眼眸里那以往常见的冷淡情绪更是动摇得相当厉害。

如果不是很清楚这位魔女比自己还要大得多的话，乔温甚至会感觉……这丫活脱脱就是一个被自己袭击了的少女。

……嘛情况。

明明连更紧密的事情都那么主动强势的做过了，结果现在就只是稍稍碰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这位魔女大人居然就露出了这么没出息的反应？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乔温的脑海里莫名升起一丝丝、想更进一步逗一逗这个没出息魔女的念头。

但是……当然，虽然想是这么想过了，他并没有这样做。

毕竟，就乔温个人而言，他认为现在自己和这位魔女大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达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不娶不撩，想娶就使劲撩，这是乔温在上辈子就给自己定下的行动原则。

‘而且……现在的重点好像并不是这个，总感觉好痛……从棉被仔那边投来的视线，刺得好痛……就这么在意自己缺少的东西么？’

随后，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棉被天使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反而自己的脸上会传来阵阵刺痛感，但乔温也还是重新将自己有些跑偏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很快的，感受到直到现在为止还不断从指尖上反馈回来的柔软触感后，他也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自己或许应该先做点什么。

大殿里很安静。

自从乔温在刚才醒来之后，这座大殿里便安静得有些可怕。

‘…总之，先把手放回来……’

沉默了片刻，乔温做出了行动。

他默默地、以一种十分自然的方式，将右手重新放了下去。

软绵绵的触感从指尖消失，乔温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自然，但是……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种名为“遗憾”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他眼前的这位魔女大人……脸也更红了一些。

‘…呵，这就是生物的本能么。’

默默将那份“遗憾”的念头重新压下，乔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撑住地面坐了起来，结束了那从刚才开始……就让他感觉自己在这三个女人面前像极了“砧板上的鱼肉”的平躺姿势。

“维娜姐，厄里莎……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稍后，刻意清了清嗓子，乔温也重新将一本正经的视线，投向了这两位不知为何自己醒来后也来到了圣殿里面的魔女和大天使。

然而，虽然他已经在试着转移一下刚才那有些尴尬的一幕了，但无论是厄里莎还是维娜……似乎都没有回应他的打算。

厄里莎依然安静的沉默着，只是在乔温望向她时，微微眨了一眨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眼眸，然后视线微微下移，莫名的停留在了乔温的左手手腕上，似乎是在专心思考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另一边，维娜的反应……则是稍稍抬起左手揉了揉刚才被戳到的部位，然后挠了挠脸颊，微微侧过视线，不看乔温。

‘不理我么……不过，她们出现在这里原因倒也不用特地去问，很简单就能猜到，应该是因为我这边榨潜力榨的时间有些长了，又或者是注意到了我的定位并不在公会里……然后感觉到不对劲，就一路找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乔温只好自己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这样有些笼统的推测。

稍稍在颅内回忆了一下某个棉被仔的急性子，以及某个魔女在外人面前专横残暴的形象，乔温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但是很快的，在下意识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猛然间注意到了已经转移到了圣子埃尔西娅身旁，明显是在警惕着什么的两柄圣器，乔温也又一次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她们……应该不是直接闯进来的吧？’

乔温有些不太想去思考这个在第一时间便十分熟练的浮现在了自己脑海里的猜测。

怎么说呢……虽然他不是很确定这件事，但是他觉得，这个中央圣殿姑且……是整个利塞壬主城最标志最权威的一处地方。

而且还有圣子和圣器坐镇。

就算维娜和利塞壬的关系再好，至少这种地方应该也不太适合让外来的神祇进来。

更何况，现在还加上了一个刚刚来到利塞壬的棉被天使也走了进来……

在加上现在两柄圣器明显对于自己这边格外警惕的状态……

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迅速在脑袋里糅合了以上这些细节，虽然才刚醒过来不久，但乔温已经确信，刚才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这里很大概率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而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脸上的诧异之色顿时就更加浓郁了许多。

不……怎么说呢，性子一向比较急的棉被天使也就算了，但乔温觉得……至少维娜这边，应该不是会在这种敏感时期，因为一时冲动而主动破坏和利塞壬友好关系的女人才对。

嘛情况。

难不成……这位魔女大人也被某个棉被天使给带偏了？

“…抱歉，圣子大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顿时十分自然的浮现出了一抹诚挚的歉意，乔温下意识转过脑袋，看向了不知为何正莫名乖巧的跪坐在另一边的埃尔西娅，这样开口询问道：“我原本就打算主动和你介绍一下我家这两位大人的，结果没想到……那个，刚才……她们二位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

“……诶？”

有些走神的眼眸重新恢复焦距，在听到乔温的声音后，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先是微微一僵，然后才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睛，重新盯住了乔温：“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是说，维娜姐跟厄里莎她们……是不是给你这边添麻烦了？”

望着明显有些不在状态的埃尔西娅，虽然脑海里浮现出了诸如“这个女人没问题吧？”这样的念头，但考虑到之后大概还要和这位圣子大人做交易，外加跟这位圣子大人一并对付那个怪物……乔温倒是十分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麻…烦…？”

然而，让乔温有些没想到的是，在他这次话音落下之后，原本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稍稍有些恍惚的埃尔西娅……就像是忽然间收到了某种信号一样，顿时轻轻摇了摇脑袋，强行在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很自然的圣洁笑容，这样回应道：“怎……怎么会呢？无论是维娜大人，还是厄里莎大人……她们都是利塞壬珍贵的朋友，麻烦什么的……完全不会的哦？”

“……是这样么。”

见到这一幕，明显观察到埃尔西娅在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乔温下意识侧过脑袋，循着这位圣子刚才眼神飘过去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便再一次和维娜的视线触碰到了一起。

不过……虽然维娜很快就收敛了，但乔温还是明显注意到，刚才浮现在这位魔女大人眼底的那股视线……和自己这几天时间里见到的那种柔软可欺的视线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是某种更加平淡的、隐隐约约夹杂着某种类似于“警告”的视线。

‘这家伙……干嘛呢？居然还在圣殿里用眼神杀威胁别人圣子？难道是我的思想出问题了么……现在跟利塞壬这边建立好同盟关系才是最主要的吧？她干嘛呢？？’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眼角微微抽了一抽。

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收回了视线。

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能够管住这位魔女大人的立场，充其量就只是个提建议的。

只是……这么一来，接下来乔温想做的事情……就稍微有些困难了。

因为原本在醒来时，看到厄里莎和维娜都已经进到圣殿里面来了以后，他还打算直接趁热打铁，正好把自己这边考虑着结盟的想法告知给这个权限应该相当大的圣子，看看能不能结成盟友，得到对方这边的一些有关于修复本源材料的援助。

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行不通了。

毕竟，这谈都还没开始谈，自家的魔女就已经开始欺负别人家的圣子了……这还怎么谈——

“…这位可爱的圣子小姐，刚才自顾自的就进了这里，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不适……我向你表示歉意。”

然后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又听到了从维娜嘴边传出的……这番不管怎么听都相当奇怪的话。

“…维娜姐？”

随着维娜这具话音落下，乔温下意识又侧过脑袋，用相当诧异的目光盯住了这位魔女。

“什么？”

然而这一次，不久之前还在乔温的手指下表现得相当没出息的维娜并没有再挪开视线，而是安静的望着他，然后像个亲切温柔的大姐姐一样，柔和的笑了笑：“阿尔你想的太多了，姐姐和这位可爱的小圣子之间并没有其实什么矛盾的，你自己问问她？”

‘信你个鬼，刚刚才把这倒霉孩子瞪得连说话都结巴……’

眼底闪过一抹无语，乔温挠了挠脸颊，又重新回头看向了眼前的圣子，有些迟疑的开口道：“那个……”

“嗯……其实我这边，也很高兴能见到维娜大人的……”

不过，这次乔温才刚刚张了张嘴，便迎上了埃尔西娅那明显不是很到位的演技。

‘等等……？这种态度……看来，她好像确实也在顾虑些什么……？即使被维娜欺负了，她本身并没有丝毫要挑起争端的想法？’

这一次，明显从埃尔西娅的反应中注意到了更多的信息，确认了这个圣子本身也不打算在这种时期与维娜和厄里莎交恶这件事之后，乔温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埃尔西娅，若有所思：‘这么想来，我是不是能在这里面稍稍操作……嗯？！’

乔温刚刚想到这里，思路便完全中断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左手手腕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他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道，直接将他朝着身后的方向拽了过去。

——链子。

——是棉被天使的那条链子…！？

只一瞬间，清晰感受到了手腕上的拖拽感后，乔温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后，事实也和他所想的一样，他刚一被这股力气拽的半侧过身后，便看见了已经棉被天使那张已经距离自己相当近的脸了。

下一刻，左手上的拖拽感随之消失，然后传来了些许轻微的挤捏感。

手腕被握住了。

不知为何，在通过手腕上缠着的链子将背对着自己的乔温拽了大约一百二十度，面朝自己这边后，这位大天使便开始仔细观察起了此时正缠在她和他手腕上的神力链子。

瞳孔中倒映着在之前完全没能派上用场的链子，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眨了眨，白皙的俩加上旋即浮现出了些许恍然的神采，这位大天使在此时……看起来似乎正打算对链子做些什么。

“…厄里莎？你打算……”

见到这一幕，乔温愣了一愣，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你在做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道更加冰冷的、仿佛在一瞬间就让乔温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好几度的声音便从一旁传了过来。

显然，大天使这番毫无征兆的奇怪举动，也引起了维娜的注意。

“……”

然而，对于魔女的冰冷声音，大天使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甚至连脑袋都没有抬，连视线都未曾从两人手腕的链子上挪开。

自从不久之前进入了这座圣殿，在看到眼前这个人类将手指从魔女的身上收回之后，这位大天使的视线就一直安静的停留在了乔温的左手手腕上。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停留在了缠绕在左边手腕的链子上。

厄里莎记得很清楚，这条链子……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失灵了。

也正是因为这条被屏蔽了的链子，才导致她向之前那样，格外烦躁的一个人在棉被里待了十多分钟。

因此，就在大约十多分钟前，她就已经开始思考起了要如何改进这条链子。

而现在，虽然还没有具体的方案，但是……大致可以用来尝试的方法，她差不多已经想到了好几套。

无论是传送的优先度，还是链子的坚固程度，亦或是召唤契约本身的抗干扰抗屏蔽程度……大概都需要进行强化。

不然的话，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同样的状况。

也正是因为在想通了这些事情之后，这位大天使才毫不犹豫的拽住了原本还准备和另一个女人说着什么的人类，将他重新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开始进行尝试。

顺便，就在刚才，她还临时想到了一个能够添加在链子上面，避免乔温的双手在睡着之后乱动、一不小心再戳到什么奇怪东西的新功能。

嗯……听起来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功能，总之先试着一起加上去吧？

“…厄里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那明显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也随之传到了她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的耳畔。

“……”

不过，就在下一刻，在被后者那莫名冷淡的视线盯住以后，乔温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瞪……不过，按照乔温以往和维娜相处时的经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

随后，似乎是对乔温的反应还算满意，厄里莎稍稍收回了视线，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左手手腕的链子上。

滋滋、滋滋——

下一刻，就在乔温有些错愕的注视下，一阵阵神力因子从厄里莎的指尖溢散了出来，迅速组合成许多形状不一的符文，旋即这些神力符文便将连着两人的锁链不断环绕起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乔温明显注意到，那些原本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细链子……虽然重量依旧为零，但却正在一点一点的变粗变大、甚至变硬……

‘她现在……难不成是在给这条链子加料？？’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对于大天使的行为一头雾水的乔温……顿时就懂了。

‘什么情况？……她准备往链子里加些什么？这链子不是已经有了传送功能了么？’

乔温眼角微微抽了一抽，本能地感觉到有些奇怪。

‘不，说起来……之前这条链子是不是已经失效过一次了？’

不过很快的，他便微微睁大了眼睛，明显猜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是之前的传送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生效……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进行修改？也对，如果传送链子生效了的话，那么我刚才醒来之后……就应该是待在公会门口那边，而不是依然待在这个圣殿里，反而被她们找过来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倒是一下子重新放松了下来，不在挣扎，任由大天使操作。

只不过，在放松下来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身旁刚才声音格外冰冷的维娜一眼。

因为乔温记得……这位魔女大人，似乎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就很不喜欢这条链子来着……

‘……嗯？？’

然而，就在乔温望向维娜的时候，他却愕然发现，这位原本对链子十分不喜、甚至在几秒钟之前，还用颇为冰冷的态度盯住了大天使的魔女大人……此时正微微睁大双眼，十分安静的、相当仔细的注视着厄里莎改进链子的一幕。

甚至，就在乔温这短短片刻的观察中，她似乎还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危！

就在这一刻，从这位魔女的双眼中，乔温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不适感。

一股莫名强烈的、但却又说不出来具体到底是什么的严重不适感。

……

“……？”

另一边，默默盯着眼前的这一幕，注视着原本还在和自己说话，却忽然就被拽了过去的乔温，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但是，她最终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心里苦。

还有点涩。

她有些委屈。

自从苏醒之后，她已经生活了十五年，而在到今天晚上之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明明身边就有圣器庇护着，自己居然还是相当于自己“家”的圣殿里……被完全压入了下风。

甚至到了现在……居然还被对方集体用放置PLAY来对待……

气！

好气…

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甚至还要保持微笑。

到了现在，埃尔西娅已经很清楚，现在的利塞壬……根本就奈何不了眼前这两个女人。

一边是原本就和利塞壬关系良好的，性格相当不好惹的高位神祇。

另一边……则是埃里莎的宝贝妹妹，同样也是高位神祇。

最关键的是，即使排除了这两个女人的关系网，仅仅只将她们当做陌生的高位神祇来对待，埃尔西娅发现自己依然无可奈何。

就算抱着侥幸心理去尝试着用半毁的圣枪去一换一，那另一个怎么办？

就目前看来，这两尊神祇……和巴泽尔跟安德鲁那两个神祇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有着某种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没有了圣枪进行威慑，单单只有圣盾的话……那利塞壬这最后一场远征也不用准备了。

因此，之前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想通这一点后，埃尔西娅也很清楚，目前的自己大概除了“乖巧”以外，大概……并不存在别的选项。

埃尔西娅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后悔。

相当后悔。

她已经明显意识到，眼前这两尊神祇对于她冷淡和敌意的源头……并不是因为她对乔温用了圣火，而是她之前在心里打的朋友小算盘……已经在她给乔温这个“初次见面”的人类膝枕被撞破时，直接就看穿了。

显然，不管是已经表现在脸上的维娜，还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的厄里莎，都是同样的想法。

——如果早知道这个被自己召唤过来的乔温，和这两尊神祇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复杂的话……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默默停下了思考。

她自己也很清楚，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不过……虽然她自己感觉有些难受，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看的话，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糟糕。

因为她能看得出来，虽然眼前的魔女和天使心情不是很美丽，但是……也就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至少……并没有要牵扯到整个利塞壬的意思。

这让埃尔西娅稍稍松了一口气。

因为说实话……从十五年前，在她从长眠中苏醒，成为新的圣子之后，她真正所关心的东西……并不是那个可能会给这片大陆带来灾难的怪物。

虽然一向都喜欢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是……即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稍微有着一件即使放弃原则也想要去完成的事。

远征。

不管需要付出什么，即使是自己的命，她都会尽一切可能让远征成功。

那不仅仅只是她对自己的交代，而是对直到最后都没能达成心愿、死不瞑目的祖父的交代。

在之前，因为两个幼神的加入，在她看来几乎拉满了远征的成功率，所以她一度放松了警惕，脑袋里也曾经产生过诸如“只要远征成功了，就算尽力了还是处理不了那个怪物也没关系，大不了和整片大陆一起‘殉情’”这样的消极念头。

但现在，随着维娜和厄里莎的出现，埃尔西娅顿时就又产生了一阵危机感。

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会让这次的远征受到干扰。

而且……如果反过来看的话，这个厄里莎，说不定还能因为埃里莎这位姐姐的存在，而稍微来帮助一下利塞壬的远征——

‘……？’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种巧合的缘故，埃尔西娅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道声音。

那是一道令她十分熟悉的、埃里莎的声音。

这个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原以为大概还要一到两天才会苏醒过来的大天使埃里莎……似乎已经提前醒了过来。

茫然，惊讶，冰冷，急切，愤怒，冲动，冲动，冲动——！

只这短短的一瞬间，埃尔西娅就从埃里莎的传递过来的声音里捕捉到了这样丰富的情绪。

她想切换。

虽然刚刚才从上一次切换后产生的疲惫中苏醒过来，但此时此刻，她却又立刻产生了要对埃尔西娅交换身体主导权的、极其强烈的冲动。

就像一只睡醒之后忽然受到了某种惊吓，直接整个炸毛的猫一样。

至于其中的原因，埃尔西娅在脑海中听到了埃里莎的声音之后，就已经相当清楚了。

此时此刻，这位天使的领袖，这位通过她的专属天赋凭依在她身上的大天使……已经通过视觉共享，看见了自己近在咫尺的妹妹——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她是看见了自己那近在咫尺的，正牢牢抓住一个人类的手、脸上神色莫名专注、甚至身上还缠着某种奇怪链子的妹妹。

————

哈哈，今天完全没卡文，又是按时更新的一天，真好

那么，我去睡觉了，大家也晚安！

第008章：危！

这是……在很久以前曾经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是一个十分和平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里，在那个“灾难”还未曾降临的年代里，有着许多繁盛的世界，同样也有着许多繁盛的种族。

而要说在那些种族中最为出名的几类……就必然会包括这两个字。

——天使。

在那个年代里，虽然绝大部分的天使在成年之后，生命层次也都和同样在平行世界中十分出名的巨龙一族一样，位列“神下最强”一族。

但是……和大多数好吃懒做，族群分散的巨龙不同，绝大部分天使几乎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其中更是不乏有着结合了天赋与努力、屡屡登上神位的出色个体出现。

也正是由于种族中强大的个体越来越多，整个天使种族的地位在众多平行世界之中……也日益升高。

洁白的羽毛，圣洁的气质，强大的力量——

作为在绝大多数神下生物眼中“正义”与“纯洁”的化身，即使是神祇，在平时想要雇佣一位神下的天使在一段时间内担任自己的使徒，向信奉自己的信徒们传递神谕……那也需要花上不少的资源。

但是，经过了亿万年的沉淀，经过了亿万年的悄然演变，一种各方面素质条件都远远超过普通天使的上位种……那就仿佛为了追求极致的破坏力的上位种，在众多天使中成为了显著的差异个体。

埃里莎便是其中之一。

除了她以外，在那个时候，还有着少数几位同样和普通天使差异巨大的个体。

在一开始的时候，包括埃里莎在内，所有的大天使仅仅只是被当做普通天使的稀少变种。

但到了后来，由于这些大天使在同阶段中所表现出来、远超寻常天使的作战能力……使得这只数量极其稀少的族裔脱颖而出，从基数众多的天使之中分离了出来，有了有别于寻常天使的、名为“大天使”的单独称谓。

这些在海量的时间沉淀和基数中演变出来的大天使，她们真正掌握了“力量”，真正的达到了“独树一帜”的程度……并且，不再听从神祇的神谕，逐渐在一处被她们自己命名为“天堂”的废土世界中聚集。

要么以力量见长，要么以出色的能力见长，这是每一个种族从原有族群中独自划分出来，成为一个全新分支的过程中……所必须要达到的条件。

就相当于这片大陆中曾经带领着整个族群从巨龙一族中脱颖而出的某只银龙一样。

埃里莎同样做到了。

即便是在当时的所有大天使之中……埃里莎也依然是佼佼者。

不仅仅是破坏力，她甚至在各个方面的综合素质达到了相当剽悍的地步，在当时形成了一种近乎绝对的统治力，一度高居由众多平行世界中的神祇统合评价的“诸神榜”榜首，声名鹊起。

在当时，更是直接配合着整个全新的族群，将当时还仅仅只是一片废土的“天堂”在其他世界的评价中，硬生生的从公认的评级E拉高到了SS+。

一般情况下，外来的神祇是不会得到原本世界认可的，是会被世界的“意志”排斥的。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在外来的神祇到来之前……那个世界已经诞生了独属于自己的“意志”。

显然，那片曾经在大天使们到来之前还仅仅只是一片废土，上面甚至连生命都未曾演变出来的“天堂”，并不在此列之中。

到了后续，在大天使一族的精心建设之后，那片世界逐渐演化出了生命，逐渐发展了起来，逐渐有了自己的朦胧意识……并且，将她们奉为了最初的本土神祇。

那是大天使一族真正发源起来的开端。

当“天堂”这两个字响彻，在诸多平行世界中传播了很远很远之后，埃里莎的名声也随之进一步扩散。

在那个短暂的时代里，只要提到大天使一族的领袖，即使是寻常的高位神祇，也会不自觉的抖上一抖。

在那个短暂的时代里，仿佛一切都很美好。

但是，也就是在那个时代，埃里莎的心里……一直都有着一个小疙瘩。

来源于她的妹妹。

当时，在建立了“天堂”之后，为了尽可能的补充总数仅仅刚到两位数的族群，埃里莎和其他大天使便开始在全平行世界里搜索和自己是同族的、还不曾知晓“天堂”存在的大天使。

然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埃里莎邂逅了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幼年大天使。

一个明明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却同样有着淡金色的长发和碧绿色的瞳孔，甚至连脸颊都莫名有些相似的小女孩。

在见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埃里莎并没有立刻接近过去，而是在远处安静的观望了一段时间，顺便仔细了解了一下小女孩的生活情况。

随后她便得知，似乎自从有意识起，这个小女孩就是独自一人生活着。

和那些需要进食的神下种族不同，由于自从出生起就是货真价实的下位神祇的缘故，大天使即使是从幼年期开始，也不用通过进食这种麻烦的行为来摄入营养。

而在成年后，只要发育正常，每一个大天使都能达到中位神祇的水准。

也正是因此，只要不遭受到袭击，所有幼年期的大天使都能很轻松的一个人生存。

就像这个在当时被埃里莎找到的、还在普通天使的国度一人生活着的小女孩一样。

那时候，在判断出了那就是和自己同样从寻常天使之中演变诞生的、还处于幼年期的大天使之后，埃里莎当场就决定了要将她带回家。

不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于对于同族最基本的尊重，虽然那个还处于幼年期的大天使仅仅只是个小女孩，但埃里莎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她的想法。

然后，她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个时候明显才只有几岁的小女孩虽然还不能流利的进行沟通，但却有着一双比她还要灵动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对于埃里莎的邀请，她并没有急着反对，也没有急着同意，仅仅只是安静的歪了歪脑袋，用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埃里莎。

——跟大姐姐一起离开，我会得到什么好的东西吗？

虽然细微的意思上可能会有些差别，但是……这样的意思大致上就是当时埃里莎从小女孩的双眼中读出的讯息。

“…健康的成长，崇高的地位，以及，在成年之前，足以让你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到极致的……充足的修行资源。”

那时，由于没有想到看起来才仅仅几岁的小女孩就有着这么现实的价值观，埃里莎还稍稍吃了一惊。

不过，很快的，她就给出了这样一份在她看来，已经能让这个现实的小女孩无法拒绝的回应。

她相信，在这种年纪便独自一人生活，还能在被自己盯住时问出这种问题的小女孩，应该也很清楚自己这句话里的承诺与价值。

然而，她还是有些失算了。

即使在得到了她这样的保证之后，原本给她印象相当“现实”的小女孩，确实微微低下脑袋，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了下来。

埃里莎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在她有些诧异的注视下，眼前的小女孩小小的搓了搓手指，然后又稍稍抬起脑袋，在埃里莎有些诧异的注视下，转头望向了远处。

圆溜溜的碧绿色眼眸轻轻眨了眨，再看向远处时，埃里莎明显注意到，这个小女孩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些许名为“憧憬”和“渴望”的神采。

“……”

见到这一幕，有些惊讶的埃里莎也下意识偏过脑袋，顺着小女孩的的视线望了过去。

“…？”

不过，她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在小女孩所盯住的地方存在着的，仅仅只是一具高大纯白的男性天使雕像，一面修筑在雕像周边的圣水池，以及几个正在长辈的陪同下围绕着池边追逐嬉戏，显得有些吵闹的幼年天使。

‘我记得，那个好像是天使梅伟尔吧？’

下意识将注意力停留在了雕像的脸上，埃里莎很快便认出了这雕像上的天使是谁。

天使梅伟尔，目前天使族群里堪称顶梁柱的五大高位天使之一。

埃里莎之所以能很快就认出这个天使的来历，除了她小时候也是听着对方的种种传奇和实际长大的以外，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高位天使在不久之前，她宣布“天堂”正式建立的时候，就曾经准备了一些礼物过来拜访过她。

“……”

然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刚才起忽然盯着远处的小女孩又回过了头，用那双情绪稍稍产生了些许变化的碧绿色眼眸，安静的望着埃里莎。

‘原来如此……是在羡慕梅伟尔吗？’

与小女孩的目光接触，埃里莎想，她大概已经理解了这个孩子的想法。

小孩子嘛，小的时候总是会产生一些“想要成为像某某某一样厉害的大人物”这样的想法。

她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过……现在的她，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已经超过了那曾经被她当做目标而努力的大人物。

而且……还是在刚刚成年之后。

在这其中，除了努力的程度以外，大天使与寻常天使之间的绝对差异，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只要不曾放弃的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想到这里，注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无论是脑袋，还是天赋似乎都相当优秀的小女孩，埃里莎并没有再犹豫，很平和的对她笑了笑，然后稍稍弯下腰，主动向眼前的小女孩伸出了手：“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

在那之后，虽然小女孩那依然犹豫了片刻的反应让埃里莎愣了愣，但最终，在小女孩试探性的抬起了小手之后……埃里莎很快便抓住了那只手，如愿将小女孩带回了家里。

这……便是埃里莎和妹妹的初次相遇。

那个时候的埃里莎自己也完全没想到，这次小小的邂逅，居然会让她自己的轨迹在之后产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

……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门边。

殿堂里很安静。

殿门口趴着一头体型颇大的巨犬，门边还有着一条触须怪正莫名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自然是巨犬格莱尔和触须怪阿九。

“……”

触须怪阿九时不时的舞动着触须，它现在很开心。

要问为什么……那自然是在从昏迷中醒来后，它就发现自己虽然已经被带离了林间的小屋，但不管是作为主人的维娜，还是作为少爷的乔温，也都还站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灵智稍稍偏低，平时更加倾向于通过野性本能做出判断的巨犬并未真正进入到过利塞壬，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趴着的地方是在哪里。

唯一让它印象十分深刻的……大概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聚集在它面前殿堂内部的那几个人类也好，全身冒着火光的兵器也好……好像全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

也正是因此，它那残暴的野性本能也在此时不断提醒着它……要乖巧。

“……嗷呜，嗷呜嗷呜……”

悄悄砸吧着嘴巴，巨犬格莱尔在趴在地上的同时，眼角的余光确实一直随着身旁的触须怪那些看起来肉质鲜美、劲道强韧的触须不断游移着。

想吃。

超想吃。

像这种一看就十分灵活，肉质极佳的触须，一看就特别好吃。

如果换做平时在边境外自己的地盘上看见这只触须怪的话……巨犬格莱尔很确信，自己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扑上去了。

但是现在……它完全不敢吃。

毕竟，虽然也知道自己并不算多么聪明，但在这一段赶路的途中，巨犬格莱尔已经十分清楚的理解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的自己，是地位最低的。

虽然眼前这只触须怪看起来明显不经打，但是……地位依然不知道比自己搞到哪里去了。

它现在需要思考的，并不是吃不吃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吃的问题。

太残暴了。

不管是先前那个召唤巨龙用龙息喷自己的人类，还是另外两个再稍微走近后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自己全身打冷颤的女人……都太残暴了。

想它堂堂荒野之狼，游荡在利塞壬边境的恶魔，令万千小母狼塌腰相迎的边境之王……居然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充当走狗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巨犬格莱尔就心情忧郁。

它想，这……大概就是命吧。

现在，完全深入了这群人类的腹地，知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的巨犬格莱尔……只能向里面某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倒霉、同样被那个黑衣服的人类女人用眼神威胁了的人类女孩投去同情的视线。

与此同时，注视着殿堂内部的另外三人，格莱尔则是默默晃着不知为何已经越晃越熟练的尾巴，作乖巧状。

……

圣殿内部。

‘埃里莎，你先冷静一点……现在不能切换。’

另一边，在殿堂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久之前被趴在店门口看门的巨犬当做了“同类”，埃尔西娅脸上神色看起来稍稍有些僵硬。

她正在尝试着劝说某个情绪异常激动、已经像猫咪一样炸毛的大天使。

虽然能体会到这位天使心里的急切感，但是……埃尔西娅并不打算在这里让埃里莎和自己进行切换。

毕竟，在通过刚才的短暂交流之后，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埃里莎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仅仅只是单纯的从沉眠中复苏了而已。

数天之前，在营救赫丽的时候，为了直接处理掉那个在追杀赫丽的人头神，以及在之后和银龙神进行对等的交流并达成协议……她曾经久违的和埃里莎进行了两次切换。

然而……也正是因为那两次切换，导致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埃里莎那边，都消耗颇大。

其中，尤其是在和那个人头爆发冲突的时候，虽然仅仅只在短短一瞬间就解决了战斗，但是……依然损失巨大。

甚至和之后与巨龙缪奇交谈时的那次切换相比，对付凯恩时那短短一瞬间的切换……依然是让埃尔西娅和埃里莎消耗最大的一环。

毕竟，尽管秒的很快，一瞬间就结束了战斗，但要强行操控并不属于自己的肉体做出一些反应……本身就是会对敏感的灵魂产生创伤的。

更何况是剧烈程度达到了需要动用神力的冲突，留下创伤只会更重，更难以修复。

埃尔西娅和埃里莎此时的情况，就是典型的例子。

此刻，埃里莎虽然灵魂寄宿在埃尔西娅的身体里，但是和埃尔西娅不同，就仿佛两枚完全不能吻合、却又要强行转动的齿轮一样，她并不能一直保持切换状态，长时间使用埃尔西娅的身体。

甚至，由于和埃尔西娅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且双方身体与灵魂的匹配程度基本为零的缘故，还反过来导致了双方之间的凭依和切换难度加剧，本就不能长时间切换身体的情况……更加严重和明显了许多。

一般来说，超过一分钟的切换，不管是对埃尔西娅的身体，还是对于埃里莎的灵魂，都会留下相当严重的后遗症。

所幸，埃尔西娅本身就拥有着一个专属天赋。

一个在千年前被圣器主动用圣火激发，然后促使她被圣器选为圣子的根本原因——那个被她随口起名为“包容”的专属天赋。

如果没有这个天赋的话……埃里莎大概连单纯的凭依到人类身上这件事……都做不到。

毕竟，如果没有类似于“包容”这样的润滑天赋，强行让一个尺寸不相符的灵魂和肉体同驻在一起……那么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坏掉。

各种意义上的坏掉。

饶是现在，即使已经完成了凭依，但无论是埃里莎还是埃尔西娅，在平时切换的时候都会相当注意这一点。

也正是因此，此时在综合考虑了埃里莎明显有些冲动和急躁的状态后，埃尔西娅并不打算同意她的切换。

不过，让埃尔西娅相当无奈的是……凭依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以往还算十分善解人意的大天使，此时就跟被触动到了某个奇怪的开关一样，极其坚持想要切换的态度。

那急切的模样，就仿佛担心眼前的妹妹在下一秒就会被玷污了一样。

‘…玷污…么？’

然而，和大天使埃里莎有些不同，埃尔西娅此时的想法……却几乎完全相反。

比起埃里莎的妹妹正在被“玷污”，她反而觉得……是乔温那一边更加被动。

此时此刻，在被放置PLAY了之后，注视着原本应该归属于自己、但却被某个魔女强行霸占了的所有物……埃尔西娅敢怒不敢言，只能安静的等在一旁，在一边安抚着炸毛的埃里莎的同时，一边默默地继续观察起了对自己放置PLAY的乔温那边。

不过这一次，应了稍稍冷静下来后埃里莎那略做妥协的声音，她已经将主要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到了乔温身旁的另一位天使身上，然后通过视觉共享，将大天使厄里莎此时正在对乔温做的事情……即时传递到了埃里莎的眼前。

……

……

另一边，乔温闭着嘴巴，神色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棉被天使。

她正在栓链子。

噢不……是强化链子。

此时此刻，就在乔温的平静注视下，就在他的左手手腕上，那原本看起来还算十分便捷小巧的神力链子……已经在某个棉被天使的改进中……变成了一种和原本完全不同的形状。

细小的链子早已消失不见，作为连接两人之间的桥梁，链子的成分得到了加固，形状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是，这里的“巨大”并不单单是指变化巨大，甚至还有第二层意思。

那便是视觉上的巨大化。

短短半分钟左右，它们直接就从之前的小链子，变成了一条条看起来又粗又硬的铁链子。

看起来就像是古代时拴住囚禁犯人，或者是将犯人绑在邢台上时缠绕捆绑用的那种大铁链子一样。

但是……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乔温在此时却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瞳孔中倒映着大天使的一举一动，仔细凝视着那些在厄里莎手边不断变换形状，观察着组合成各种符文图案的神力因子，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因为他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现在已经激发了潜力，从那个仿佛没有尽头的世界里苏醒回来的自己……似乎莫名从大天使此时正在改进锁链的过程中，发现了其中的一丝规律。

一丝丝以前的自己大概很难这么快就注意到的规律。

‘照现在的这些符文来看，她好像……正在强化和传送强度有关的功能？看来就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她的神力链子在整个圣殿里面失灵了，所以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改进链子……？’

‘看来，她是打算在这里改完之后，正好就用这处殿堂里的屏蔽效果，来尝试自己改进后的链子成果？’

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确实能够大致理解眼前的棉被天使在做什么之后，乔温也有些惊愕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稍稍偏过脑袋，用视线的余光瞥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的维娜。

“……”

当乔温将目光投去，清晰注意到了维娜此时脸上的表情之后，他浑身莫名僵了一僵。

专注。

此时此刻，除了用“专注”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位魔女此时的状态以外，乔温想不到其他更加适合的形容用词了。

这家伙……这个不久之前还对这个天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魔女，到现在为止却连一丝丝要阻止的迹象都没有，反而一直都仔细盯着那些正萦绕在链子周围的种种神力符文，就仿佛在仔细分析着什么一样，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甚至，如今就在维娜的那对眼眸里，乔温还隐隐约约看到了另一种情绪。

另一种能让他感觉明明没有被捆住的另一只手，都莫名变得僵硬了起来的情绪。

想到这里，乔温眼角微微抽搐，有些不愿意再多想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再度望向了眼前同样相当专注的棉被天使。

说来有些奇怪，明明现在是在圣殿之中，但不管是大天使还是魔女，甚至包括作为被捆绑当事人的乔温自己……也在研究着自己是怎么被绑住的，试图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光是想一想现在的情景，就让乔温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不过啊……这条锁链怎么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简直比古代那种拴住犯人的大铁链子还要夸张一些，我特么……？？’

此时此刻，注视着同样被眼前正安静的攥着自己的左手，然后不断对手腕上缠绕的锁链进行“加大加粗”的棉被棉被天使，乔温的眉毛抽搐的更加明显。

他原以为，这个棉被天使要做的改进……充其量也就仅仅只是稍微加固一下，但却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种形状。

简直就离谱。

“……”

嘴巴张了张，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乔温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仿佛注意到了乔温欲言又止的反应一样，原本还在改进链子的大天使稍稍偏过脑袋，用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盯住了他。

那分外纯净的双眸微微眨了一眨，她安静的盯着乔温，就仿佛在询问他“是不是对这条新链子有什么不满？”这样类似的疑问。

“…那个，厄里莎你不觉得，这条链子的形状和体积……稍微有些不对劲吗？”

迎上这样的视线，乔温脸上表情先是本能地稍稍僵了一僵。

但是……在沉默了半秒之后，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将自己的疑惑……以一种更为委婉的方式提了出来：“你看，这么大的链子缠在细细的手腕上，看起来不是有些奇怪吗？”

一边这样说着，乔温还一边试探性的晃了晃正被大天使轻松攥住的手，直接就将困在上面的粗大锁链晃得哐当作响。

“……”

另一边，听了乔温的话，大天使厄里莎也稍稍眨了眨眼睛，一如既往的沉默。

然后……在乔温的注视下，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也总算升起了些许恍然的神色。

‘她这是…终于理解了么？’

而就在注意到这一细节之后，乔温默默的松了口气。

果然，这种时候，说出来才是最正确的。

毕竟，根据乔温对于这个棉被天使的印象……她平时至少呆了一点，只要在适当的地方稍稍提醒一下，就能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旋即，就在乔温稍稍放松下来的注视之下，眼前这位意境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大天使……也暂时停下了手里打算继续改进锁链的举动。

她转而直接伸手捏住了缠在乔温左手上的锁链一端，然后动作十分麻利的……将之从乔温的手腕上解了下来。

‘…？？’

就在见到这一幕后，才刚刚松了口气的乔温，顿时又愣住了。

——这个棉被仔，又打算干什么？

左手微微绷紧，乔温的脑袋里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这样的疑问。

“……等、你等一下？”

不过很快的，就在几秒钟之后，伴随着眼前的大天使一本正经的将铁链一端伸到了乔温的肩膀处，然后仔细的绕了一圈，直接将粗大的链头顺着乔温的左边肩膀处开始、一直向下缠绕，直至将他整条左手手臂都缠绕住之后，乔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望着在短短两秒钟之内便如同丝般顺滑的将自己的整条胳膊都缠绕住的锁链……乔温的目光在这一瞬间茫然的像个孩子。

尤其是在与做完这一切之后小小的叹了口气，抬起脑袋、用夹杂着些许“这样子足够了吗？”一般的询问视线盯住自己的大天使四目相对之后，乔温整个人都蒙了。

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特地从手腕上取下来，又把链子缠上整条肩膀？

然后还反过来问自己这边满不满意？

‘等等……？这棉被仔……该不会理解错了我刚才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吧……？’

眨了眨眼睛，伴随着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这一点点连自己不太确信的猜测之后，乔温眉毛微微一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厄里莎，那个，我刚才的话，其实……并不是让你换个地方绑……”

片刻过去，乔温深吸了一口气，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主动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这些锁链太大了，你或许可以稍微再让它们的体积变小一点，我觉得以原来那个形状进行改造就足够了……”

这样说着，乔温有些头疼。

到了这一刻，他已经能够确信，这个棉被天使绝对误会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他之所以特地提到锁链的形状和大小，以及提醒她这么粗的锁链拴在手腕上会很奇怪……本质上是为了再让这位大天使稍稍把链子的大小调整回去，让他在被锁链缠住的时候不至于像个囚犯一样。

但很显然，这个棉被天使的思维模式和他这边稍稍有些偏差。

虽然经过乔温这边的提醒，她也注意到了现在经过强化后的锁链大小确实不太适合拴在手腕上，但她选择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了许多，直接将栓链子的地方从手腕扩散到了整条手臂……实属逻辑天才。

不过，与此同时，也让此时的乔温看起来距离古代那些全身绑满了链子的囚犯更近了一步。

虽然从理性上来说，乔温觉得这并不算什么。

毕竟之后这些锁链就会自己隐藏下来，甚至连实体都没有，只有等到启动的时候才会出现……并不会对他自己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相当于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保险。

但是……从感性上来说，乔温是拒绝的。

先前链子小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这件事，可现在，随着链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锁链”之后，他就很直观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些东西……总是莫名让他有种自己这辈子都被拷牢了的错觉。

尤其是现在……除了从棉被天使身上产生了这种错觉之外，某个从刚才开始，就安静的有些过了头、明显也在思考着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然后还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全身的魔女……也让乔温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希望能把链子变小一点。

也正是因此，乔温很直白的向眼前这个棉被天使表达了这样的想法。

然后，他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被很平静的拒绝了。

“……”

在听完乔温的话后，厄里莎仅仅只是安静的摇了摇脑袋，然后用夹杂着某种明确含义的目光盯着乔温。

“你是说，这是…强化的…必要现象么……？”

再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全程都在观察着强化链子的细节的缘故，此时连乔温都有些错愕的是，他居然单单指从对方的眼神里，就读出了这层意思。

“…是…这样么？”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乔温逐渐沉默了下来。

其他还好，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他倒是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而在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之后，大天使厄里莎也继续开始起了刚才被途中乔温打断的强化工作。

不过，此时在将链子强化到这种程度以后，各项的指标也差不多都已经翻了一番，达到了她的预期。

也差不多……到了最后收尾的测试阶段了。

“……”

想到这里，厄里莎下意识在殿堂中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这处殿堂的地板上。

她能感受到，此时在这片圣殿的下面，那正熊熊燃烧着的、在之前阻碍了她对于乔温感知的东西……依然还在发挥着效果。

不过饶是如此，现在在这个距离屏蔽源头很近的前提下，厄里莎即使稍稍闭上眼睛，也能很清晰的通过被锁链强化之后的契约联系，来感知到“乔温就在自己面前”这一事实。

强化链子的效果，已经初步体现了。

不过……很明显，这种初步的体现……并不够。

因为除了感知以外，这条锁链还有着更加重要的一项功能需要测试。

那就是传送。

毕竟，对于厄里莎来说，强化坐标感知的效果充其量仅仅只是这条链子的一个附属功能，她之前创造出这种东西的本质，就是为了让乔温在现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身上也能够有类似于“银龙印记”一样的保险措施。

“……”

想到这里，大天使并没有再犹豫。

下一刻，就在乔温的注视下，她有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身，然后小小的后退了几步。

两米，三米，五米……

伴随着大天使与乔温之间的距离主动拉开，两人之间那原本看起来相当短的锁链……也随之开始向着大天使那一段延伸，整个过程中，在双方多没有要开启“传送”的意图下，乔温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拖拽感。

哐当——！！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已经稍稍走到更远一些位置的大天使微微点头，更进一步控制起了手上锁链的时候……那一连串缠绕在乔温身上的、看起来又粗又硬的锁链顿时发出了一阵震动！

“……嗯？！”

耳边传来这种震动，注视着眼前这个棉被天使忽然间的奇怪举动，乔温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本能地偏过脑袋，看向了自己左边的肩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几乎就在厄里莎下达指令的同一时间……这些原本缠绕在大天使和乔温之间的锁链直接凭空绷紧，将乔温的整条左手牢牢缠住，并传来了一阵极其强烈的拖拽感！

“等…我擦？不应该是空间传送么？怎么是物理传送…！？”

瞳孔骤然缩小，明显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之后，乔温完全来不及反抗，刚想朝后拽身体，却直接就被一股巨力拽着飞向了前方大天使的方向——！

就在下一瞬间，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在顷刻之间拉近。

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便已经与大天使距离急速缩短的乔温……也明显在极近的距离下，注意到了从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眼底里涌现出来的茫然。

显然，虽然创造了锁链，可第一次主动使用这条链子的她……也没有预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

不过，尽管愣是愣了一愣，但她还是下意识张开了双手，想要将朝着自己这边飞过来的乔温在半空中接住。

原本，以她的身体能力想要做到这一点，是十分轻松的。

坦白来说，甚至乔温的体重再重上一百倍，飞过来的速度再加快一百倍，她都有信心能轻松接住，甚至全程站在原地，连晃都不带晃一下。

但是……由于刚才的反应慢了半拍的缘故，这次的结果，和厄里莎的预想之中稍稍出现了些许偏差。

接是接到了，稳稳的接到了。

不过，与此同时……就在这场意外之中，乔温的额头与这位大天使的额头……也十分精准的碰到了。

硬要形容的话……乔温自己大概就是以零点几秒内移动十米左右的速度忽然向前猛扑……然后直接就撞上了大天使那硬硬的额头。

“…好痛。”

只一瞬间，乔温便猛然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说呢，即使肉体早就已经被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给强化过了，但是此时此刻，在经历了头槌的洗礼之后，不管是魔力还是魔力护盾都还没来得及补充的他……依然疼得龇牙咧嘴。

只感觉整个脑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不过，在同一时间，产生和乔温几乎同一个反应的……还有他眼前的大天使。

鼻尖漏出小小的哼声，白皙的脸颊上涌现出些许痛楚——

当然，在通常情况下，和肉体“脆弱”的乔温相比，刚才的头槌厄里莎这边其实并不会觉得痛，充其量也只是感觉有些痒痒的程度。

但是……也就是这一刻，通过共感，她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此时正在乔温额头附近弥漫、并且格外明显的疼痛感。

下一刻，纤细的身体稍稍一晃，目光产生短暂的失神，站立不稳的大天使直接被乔温压着，有些踉跄的向身后倒了下去——

“糟透了……好晕，总感觉脑袋已经不是我的了。”

压在大天使身上倒地，虽然勉强避免了二次伤害，但乔温还是安静了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

然后，原本趴在某个稍有起伏的地方上的他，在眩晕感稍稍减轻，略微抬起脑袋，他便撑着大天使脑袋两旁的地板，稍稍直起了上半身，有些吃力的从天使身上翻了个身。

“…那个，厄里莎。”

旋即，在做完这一切后，乔温才用有些无奈的目光注视着她：“我觉得这链子……你还要再稍微调整一下。”

在这一刻，虽然整个脑袋还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昏沉沉的，但让乔温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的是……他反而没有太多不愉快的想法。

倒不如说，这条链子本身就是用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的保险，如果用之前不像这样试一试的话，乔温心里也不踏实。

现在……大概就相当于事先纠错吧。

“不过……抱歉啊，我这边好像稍微连累到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望着脸上表情明显也和自己一样，显得有些晕乎乎的大天使，乔温也很快意识到……大概是自己现在的痛楚也借由双方之间的共感传递分享了过去。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个棉被天使并不至于被自己这么轻松的就扑倒在地。

思及至此，乔温本能地晃了晃脑袋。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伴随着笼罩在额头上的、那因为碰撞而产生的麻木感逐渐消退之后，那特外清晰的痛楚……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乔温的脑海。

就在他呲了呲牙，刚刚抬起一只手，打算稍稍再揉一揉脑袋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痛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畔也传来了那久违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生涩女音。

“有点……轻、轻点……你太用力了……”

感受到从额头上传来的、那明显相当外行的揉捏手法，乔温先是相当错愕的眨了眨眼睛，旋即，在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是从眼前这个大天使的嘴边说出来的以后，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愈发茫然了。

“…不过，你其实可以先揉自己的。”

脸上表情僵了僵，注视着面前这个在坐起身来后便托着同样晕乎乎的神色帮自己揉额头的棉被天使……乔温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怎么说呢……在这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这是眼前这个棉被天使的本能反应。

似乎比起自己，这个棉被仔潜意识里更加在意他的感受。

乔温意识到，就一如之前特地把都好几箱东西都留在林间小屋里，然后给维娜创造台阶下一样，这个棉被天使……好像真的很在乎自己这边的感受。

不知为何……在搞清楚了这一点后，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但望着此时近在咫尺的厄里莎，望着这位棉被天使脸颊上那隐约夹杂着些许担忧的目光后，乔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目光不知不觉间停留在眼前棉被天使的额头上，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温也稍稍抬起手，伸向了她的额头——

“…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伴随着一道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直接就让乔温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原本还在稍稍加快的心跳顿时也漏了一拍。

下意识回过头，乔温便注意到，在自己被锁链拽到大天使的身边之后，维娜不知何时也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那双看起来盈满了冷淡意味的眼眸……正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

“为什么要停下？继续吧？”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乔温，视线停留在乔温那将在半空中的右手，维娜这样张了张嘴，笑容温和的看着他：“阿尔这只手是准备做什么呢？姐姐很好奇呢。”

“……”

听到维娜这样说了之后，乔温愣了一愣。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僵住的右手，犹豫了片刻，就在维娜的注视下，稍稍朝着厄里莎的额头伸了过去。

“…！”

再然后，他就明显感觉到了从身旁这位魔女双眼里投来的、那几乎快要把自己榨扎成刺猬一样的凶恶视线。

与此同时，乔温还注意到……再用这股凶里凶气的眼神盯住自己时，维娜的全身正微微颤抖着。

这位现在正无意识间用力咬着嘴唇的魔女大人，似乎被他刚才那样一个细微的举动气得不行。

‘不，从之前我就比较奇怪了，维娜姐虽然可能很喜欢我，但我已经拒绝过了，而且……就算是单纯的独占欲作祟，但我跟这棉被天使又不是什么情侣关系，至少这个方面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在意……嗯？？’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乔温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之时，他却忽然感觉到……自己顿在半空中的右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旋即，冰凉的触感在手背上萦绕，等到乔温反应过来时，他的右手已经被眼前的大天使捏着，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

碧绿色的眼眸轻轻眨了眨，在做完这一小小的举动之后，厄里莎注视着一脸诧异盯住自己的乔温，也微微眯了眯眼睛，俩上浮现出和善的笑容。

那模样，就仿佛是在说“已经帮你揉过了，现在该我了”……这样类似的话。

危！

危！

不知为何，就在和短短一瞬间，乔温的脑海里忽然接连冒出了两个血红色的大字。

一个……是从身边这位从刚才开始就情绪十分不稳定的魔女大人身上传来的。

而另一个……乔温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是从自己身后的某个人身上传来的——

“……？”

颇为错愕的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近乎本能地回过了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方向。

然而……在那里除了从刚才为止差点被他忽略了的圣子埃尔西娅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人。

‘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完全不比维娜弱的怨念……？’

漆黑的眼眸里涌现出一阵茫然，乔温看着这位圣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的……在和埃尔西娅此时的目光产生接触之后，他就察觉到了异样，徒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刻，乔温很清晰的在埃尔西娅的双眼里看见了意思歉意。

就仿佛没能忍住什么事情，又或者搞砸了什么一样。

“…？”

“……”

与此同时，不仅仅是乔温，包括他身旁的、原本气氛并不算太好的维娜和厄里莎……也都明显注意到了埃尔西娅身上的变化，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她。

“你，是叫乔温先生……对吧？”

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一道听起来虽然很平静，但却明显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从埃尔西娅嘴边吐露，乔温顿时皱起了眉毛。

因为作为一个观察能力姑且还算不错的人，单单从这句话里，他就已经注意到埃尔西娅的变化。

虽然用词和声音都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瞳孔的颜色变了，从湛蓝色变成了和厄里莎一样的碧绿色。

头发的颜色也产生了变化，由之前的淡金色，变成了现在这种某种程度上更加美艳纯粹的金色。

只不过不知为何，看起来总是莫名有种蓬松的错觉……

怎么说呢，虽然整体上的变化程度并不大，但此时的埃尔西娅带给乔温的感觉……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倒不如说……会像刚才那样确认我的名字这一点……就已经很不正常了，现在的埃尔西娅并不是埃尔西娅。’

‘不过……好歹是一个马上就需要全权组织远征的圣子，应该不会有精神分裂症这种明显会影响到实战的病状才对……那她这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这一念头，乔温刚想开口，眼前的视野却被一席漂亮的黑色长裙挡住了。

“你在做什么？”

几秒钟前还凶巴巴瞪着他的维娜，现在已经调转了矛头。

显而易见，几秒钟前在从埃尔西娅嘴里听到了明显不是她本人能够说出来的话之后，维娜也和乔温想到了一块去。

此时此刻，那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双臂环在胸前，冷冽的寒意在双眸中弥漫，她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盯住了眼前的埃尔西娅。

————

抱歉，更新晚了

昨天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去了趟医院，然后还在里面观察了一天多……

最关键的是手机还落家里了，不光看了一整天猫和老鼠，还连假都请不了，结果检查完了最主要的毛病还是熬夜惹出来的，现在刚回来不久，码字状态暂时不是太理想，emm……总之昨天欠的那一更，如果能补上的话，我尽量早点补上

就酱紫，大家晚安

啊！顺便有刀刀的话，请丢给我吧

第009章：妈妈和姐姐

埃里莎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

冷淡，孤僻，不合群……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做出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

坦白来说，埃里莎确实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妹妹。

至少在曾经，她是这样认为的。

说实话，在刚刚将自己找到的小女孩带回家的那段时间里，在给小女孩起名为和自己很是相似的“厄里莎”之后，埃里莎一直都在纠结着一些奇怪的事情。

就比如……以后是让这个小孩子叫自己“妈妈”好，还是叫“姐姐”比较好？

不过，那时候有些拿捏不定的大天使，在试探性的引诱着让在平时有些懵懵懂懂的厄里莎分别叫了自己一声“妈妈”和“姐姐”之后，她就懂了。

她一下子就懂了自己真正想要听到的称呼。

自然是姐姐。

妈妈这个称谓什么的……对于母胎SOLO至今的她来说，莫名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而且讲真的，在刚刚将厄里莎带回来的时候，虽然将厄里莎收养了，但埃里莎并不打算要在今后和她培养出多么多么要好的感情。

甚至她在收养厄里莎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了要在厄里莎成年之后，就和这个小女孩划清界限，让她自己独立。

神祇与神祇之间的亲属关系，与神下那些需要组建家庭繁衍后代的种族相比……有着最为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近乎无限的寿命。

作为至今为止依然在种族序列上名列前茅的大天使，更是如此。

悠长的生命，赋予了众多神祇享受孤独，品味孤独的乐趣。

无论是什么神祇，在那个还算和平的年代里，都是不怎么在乎后代的。

对众多神祇来说，比起养一个麻烦的、还要浪费自己时间管教的、成年之后可能还会因为种种原因背刺自己的后代，绝大部分神祇都更喜欢单纯的享受信徒们的朝拜，享受唯独自己一人地位超凡的优越感。

是的，直到目前为止，虽然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是……在所有的生命层次里，被后代子嗣背刺比例最高的……除了一些有着特殊习性的小型种族以外，神祇名列前茅。

几乎每十一个拥有后代的神祇里，就有一个因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原因，而遭到来自于直系后代的背刺。

——当然，这并不是埃里莎决定在成年后和厄里莎划清界限的原因。

作为一个对自己各方各面都充满了信心的大天使领袖，如果愿意的话，她完全有把握将还懵懵懂懂的厄里莎亲手培养成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十分好用的“妹妹”。

毕竟，虽然每十一个神祇里就有一个遭到背刺，但是……剩下的十个神祇里，基本上都还和自己的后代子嗣相处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情深，○慈○孝”。

而且，埃里莎也很清楚，如果当时找到并收养了厄里莎的是其他大天使的话，他们大概无论是从感性上，还是从理性上，都会选择将这个收养回来的、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小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仔细培养起来。

但是，对于埃里莎来说，除非真的特别喜欢教导小孩子，否则的话……她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毕竟，她不仅仅是永生的，同样还是纯粹强大的。

即使在刚刚收养厄里莎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小孩子本身的天赋可能会相当出众，甚至如果自己愿意暂时撂下领袖的职责，倾注大部分的心血来仔细进行培养她的话……之后未尝不能让成长起来的厄里莎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剑。

但是，就在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不足一半秒钟的时候，埃里莎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一诱惑。

对她来说，自己并不需要做出依靠别的谁来稳固自己领袖地位这种麻烦的事情。

同时，她也不打算在未来因为一个收养回来的孩子，而做出一系列可能会影响自己作为“领袖”的公正判断。

身为大天使的领袖，比起刚刚才收养回来的妹妹，她心里更加看重的，是一直以来支持并服从着自己的同族。

她需要对自己的族人负责。

因此，在那之后，在将厄里莎带回“天堂”收养了之后，埃里莎就如自己心里所想的一样，并没有以一个慈姐的形象出现在厄里莎的面前。

除了教导这个小孩子最基础的三观，给她准备了一些天使的启蒙读物，以及一些用完了就自己去仓库里拿的成长资源以外，她并没有再主动干涉过她的成长。

然后……一晃数百年过去。

按照大天使目前的平均标准，无论是身体还是生命层次都已经发育成熟的厄里莎，正式进入了成年期。

也就是在那一天，平时早出晚归，处理和完善着刚刚兴起的“天堂”各类事务的埃里莎，十分罕见的早早回到了家里，陪这个自己收养回来的“小女孩”过了一场成年礼。

不……如果单单从身体条件来判断的话，进入成年期之后的厄里莎并不再是曾经的小女孩模样，而是成为了一个即使以埃里莎的标准来看也相当漂亮的妹妹。

甚至在成年礼结束后，埃里莎还从这个妹妹的手里……收到了一分礼物。

那是一枚即使从埃里莎的角度来看，也依旧很完美的手工制项链。

——可惜了，要是这孩子能多长一张嘴就好了。

在有些惊讶的任由妹妹为自己将项链戴上以后，类似于这样的评价，也埃里莎的脑海里稍稍浮现了出来。

这是她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主观印象。

虽然在埃里莎看来，自己的这个妹妹发育得十分正常，但是……从小时候起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却一直都曾改变过。

比起说话，她更习惯于用眼睛来对很熟悉自己的同伴（单指埃里莎）表达自己的意思。

虽然刚刚收养厄里莎的那段时间里，双方之间的沟通在遇上比较复杂的事情是，一度产生了一些障碍，但是……在埃里莎逐渐习惯了以后，两人之间的沟通反而比她在平时和其他同族沟通时还要更快捷许多。

埃里莎甚至有些怀疑，这孩子数百年里除了在自己回家时会叫自己姐姐以外，其他时候说过的话加在一起……有没有一千句都是个问题。

而且，让埃里莎稍稍有些头疼的是，自己的这个妹妹，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家里蹲。

不，虽然“天堂”这几百年还处于建设最初期的枯燥阶段，甚至都还没达到能大规模引入神下生物丰富生物链的程度，但是……不管怎么说，整整几百年都宅在家里、最远的出门距离就是在空中庭院的院子里玩玩泥土，捏捏她和自己的小人什么的，埃里莎确实有些想象不到自己这个妹妹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每一个大天使都有着自己的性格，这对于已经完全有了独立思考和生存能力的厄里莎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小插曲，无关痛痒。

作为领袖，其他同样知道她家里的小孩已经成年的大天使也打算过来，但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一如数百年前收养了厄里莎时所做出的判断一样，她并不想让其他同族的大天使因为自己这个领袖的缘故，而对厄里莎过分宽松。

那一天，就在自己的妹妹正式成年的那一天，埃里莎准备贯彻自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做好的了决定。

再然后……在回到家里，主动陪着厄里莎度过了一次仅仅只有姐姐和妹妹一同参加的成年礼之后，她便用十分温和的声音告诉她——她已经长大了，明天之后就应该离开这里，学会自己独立了。

那时，在说完这一切之后，埃里莎便在妹妹有些呆呆的注视中，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旋即，她久违的进行了一种对她来说有些浪费时间的“睡眠”。

作为货真价实的高位神祇，在身体处于健康状态的时候，她其实并不需要像孱弱的神下生物一样通过“睡眠”这种方式来调整自己。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是她留给自己妹妹的一个信号。

一个“你可以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准备好行李，然后离开这个家里自己独立”的信号。

让成年的妹妹离开家，自己决定以后要做些什么——埃里莎确确实实履行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埃里莎并没有任何不舍。

一如曾经收养厄里莎时所做出的“不会让亲情影响到自己作为领袖的公正判断”这一决定一样，她切切实实的做到了。

在这三百年里，除了必要的三观引导以外，她很少和厄里莎沟通。

虽然期间两人相处的还算平淡，也想到了今后每天回家时，会少了一个等在门边叫自己姐姐的妹妹，但是……埃里莎并没有产生任何诸如不舍的情绪。

有的，反而是纯粹的放松。

一种“接下来可以好好的专注于领袖这一职责、更进一步建设好自己的家园”的放松感。

第二天一早，当昨天早归的埃里莎久违的修整了一夜，并从梦中苏醒，意识到这个家从今往后就变回了仅仅自己一人的状况之后，她伸了个满足的懒腰。

然后，她便准备重新投入到建设“天堂”的事务之中。

埃里莎早已将这片世界当做了自己的家，当做了今后大天使这一族群的乐园。

她很清楚，对于一尊神祇来说，除了自身的生命以外，最为重要的……就是“容身之所”。

一个优秀的容身之所，不仅仅能让神祇的每一天都度过的更加舒适，同时更进一步为神祇的生命保驾护航。

毕竟……即便有了力量，但在绝大部分状况下，神祇都要依靠“容身之所”里的种种资源来补充自己的各项消耗。

尤其是有复数高位神祇居住的“容身之所”，除非打算杀鸡取卵，一次性掏空整片大陆，否则的话，这对于“容身之所”各项的标准就更高了。

一个规模庞大，能产生海量资源并为自己所用的“容身之所”，是每一尊神祇都渴望得到的东西。

而如今，作为一片刚刚产生朦胧意识、刚刚得到了升华，诞生了名为“心脏”这一部位的“天堂”，这片百废待兴的土地还等待着她更进一步的建设。

虽然最近这最初的几百年时间里都挺忙碌的，但埃里莎实际上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目前包括她自己和刚成年的厄里莎在内，九位男性，两位女性，总数为十一的大天使里，差不多有三个已经超过了中位神祇，达到了高位神祇的水准。

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埃里莎甚至可以带着族群回去那个她原本出生的世界，然后直接最为强势的姿态接管那个世界的归属权。

虽然数量上相比于那五个高位天使处于下风，但是，寻常的天使在面对大天使时，即使是同阶，也几乎都处于被全方位压制的状态，并不会有太多翻车的可能性。

不过，从始至终，她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因为……比起去抢现成的，她更喜欢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

对于埃里莎来说，除了领袖的职责以外，每当亲手将自己创造的“天堂”更进一步建设起来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且她很清楚，“天堂”现在的建设程度已经相当快了，一旦再经过一段时间后成为能够自发形成各种良性循环的完全体，那就相当于……她创造了一个世界。

而这个世界……也会成为她的一份荣誉。

埃里莎很喜欢“荣誉”这个词汇。

坦白来说，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在领袖的职责和姐姐的职责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领袖的原因。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即为纯粹的荣誉概念，她喜欢站在最高处的感觉，喜欢靠自己的双手去取得成就，同时也完全不排斥来自于其他人的崇拜与服从。

相反……对于这些，她还十分的享受。

力量代表着绝对的话语权，她一直都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

显而易见，抱着这样的想法和个性，领袖的地位是满足她这一想法的最佳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她并不希望有谁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对自己的这个妹妹也刻意讨好。

相反……她想让这个妹妹像曾经成年之后的自己一样，去独立的成长，甚至成长为今后能够对自己的领袖地位造成冲击的新鲜血液。

这是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矛盾的想法，毕竟通常情况下，想要维持领袖地位，打压其他竞争者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不过埃里莎并不这么想。

对她来说，现在所得来的领袖地位……还是太简单了。

轻如鸿毛。

满足不了她。

她渴望更有价值的竞争者，同时也渴望在压倒竞争者所得到的、更有价值的领袖地位——

但是……就在埃里莎这样想着，走出自己的卧室，下意识去了厄里莎的房间之后，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本应不该再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景色。

一个整个看起来犹如某种软绵绵的团状物一般的东西。

那是……全身都包裹在小时候她送给她的那一床厚实的棉被里的妹妹。

由于和普通天使不同，大天使的羽翼已经完全成为了光翼，没有实体、所以这些棉被里的填充物虽然也是天使的羽毛，但都是埃里莎找到一些普通天使借来的羽毛，然后让人缝合进去的。

这种棉被，披在身上时的感觉十分舒服，就仿佛被温暖的拥抱着一样，能让心神都逐渐宁静下来，在大天使内部深受好评。

甚至于，还有一两个大天使……因为这种棉被而产生了嗜睡的习惯。

当然，现在的重点并不是棉被，而是缩在棉被里的“人”。

不知为何，从昨天晚上她进入自己房间的时候起，到第二天的白天，这中间明明有着十分充裕的时间来做离开家的准备，但在被她提醒了“你应该离开家里自己自立生活了”这件事之后，妹妹厄里莎却完全没有这样做，反而一如既往的待在家里。

此时，在被埃里莎推开门的动静吵醒之后，这个妹妹还用将脑袋探出棉被，用疑惑的目光安静盯住了她。

“厄里莎，你怎么还在家里？”

这一刻，在与妹妹四目相对之后，埃里莎脸上的表情……也在收养了厄里莎的三百多年里第一次僵住。

“……”

不过，纵使埃里莎这样开口询问了，但厄里莎也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安静的盯着眼前的姐姐，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

——才不离开。

虽然没有言语，但这份含义……却十分清晰的透过那对眼眸传递到了埃里莎这边。

就仿佛对于离开家里这件事毫无兴趣一样，自从被收养以来，第一次违逆埃里莎意思的大天使在这样盯了埃里莎一眼后，便悉悉索索的缩回了被窝里，重新将自己裹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球体，一动不动。

“……”

见到这一幕，埃里莎的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愣了半晌，在意识到居然久违的有人敢于当面反驳自己之后……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冷淡了下来。

啪嗒、啪嗒……

走到棉被球边上，蹲下神，埃尔西娅十分伸出手，准备将棉被揭开——

“嗯…？”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她原以为会十分轻松的举动……却遭受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棉被里面，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厄里莎用力将棉被攥得紧紧的，其力气之大，甚至在埃里莎不刻意用力的情况下……竟然都有些扯不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埃里莎也相当明显地意识到，就和她所预料到的一样，即使这么多年里没有自己的特别教导，她这个妹妹也依然成长为了一个相当优秀的成年大天使。

至少力气还蛮大的。

和普通天使不同，虽然总数少得可怜，但作为至今为止各个方面评定依然高居头号序列的种族，每一个大天使不仅仅出生时就带有神位，在成年之后，最基本的……都与中位神祇无异。

如果假以时日的刻苦修行，即便是高位神祇的门槛也有希望突破。

不过……即便如此，厄里莎此时的“反抗”也未曾动摇埃里莎的想法。

她依然决定要将这个已经成年的妹妹赶出家门。

当然，在见到妹妹不愿意从棉被里出来之后，埃里莎并没有强行扯碎棉被。

她在微微蹙了蹙眉毛以后，便换了一个思路，转而直接将整个棉被团抱起，然后走到门边，朝着门外的远方用力一扔——！

只一瞬间，棉被团便以一种近乎直线的轨迹被抛向了远方的天际。

“…这样就足够了。”

在做完这一切后，埃里莎拍了拍手，然后毫无留恋的收回视线。

对于厄里莎的安危，她并不担心。

除了厄里莎本身就已经成年的因素以外，在那个时候姑且还处于贫瘠阶段的“天堂”里面，除了一些抗压能力极强的植物以外，并不存在大天使以外的活物。

虽然平时这个妹妹几乎就没有出过家门，但是……无论是寻常的天使还是大天使一族，都没有加害同伴的习惯。

另一边，在强行送走了厄里莎之后，埃里莎也离开了家，转身走去了自己该去的殿堂，继续担任领袖的工作。

在去往殿堂路上的时候，埃里莎心里早已对当天的展开有了预料。

她觉得，大概……在自己到了殿堂之后不久，又会再一次遇上找过来的厄里莎。

毕竟，待在这个世界里的大天使，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职责。

有负责在内外巡视的，有负责考察地形和环境的，也有负责从外界寻找适合栽培在这个世界里的花草树木的……

对于一个世界来说，各个物种和生物链的繁杂程度，也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这个世界里所能产出资源种类有多丰富。

同时，只要这其中形成了良性的循环，那么这个世界今后所能产出的资源……也只会越来越多。

总之，在目前这个阶段，每一个成年的大天使，都在尽可能的让这片已经初具雏形的家园变得更加美好起来。

理所当然，成年之后的厄里莎也不例外。

在埃里莎看来，如果还打算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她就会来找她。

不过……在埃里莎的想法中，这次等到两人再见面之后，她就不会再像姐姐一样对待她，而是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一种纯粹的领袖姿态，来安排这个刚刚成年的新人，让她为“天堂”的建设增添一份力量。

这一点，也是刚才埃里莎明明可以带着厄里莎一同前去殿堂里，但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将她丢到远远的地方，让她自己再到殿堂里找她的根本原因。

这是她想告诉妹妹“公事公办”的信号。

当然，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避嫌。

以埃里莎现在即使在同族里也极具压倒性的力量，她完全没有必要单纯的为了“避嫌”而作到这种地步。

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毫不掩饰。

不过……埃里莎的想法，始终都未曾改变过。

比起成为一个溺爱妹妹的姐姐，她对于“埃里莎大人简直就是最棒的领袖”这一评价更感兴趣。

从始至终，不管是收养了厄里莎这个三百年间唯一新发现的同族也好，还是在刚才将成年后还赖在家里“啃老”的妹妹丢出家门也好，埃里莎都只是单纯的将自己当做了一个领袖，然后做了一件她认为没问题的事情。

在她这里，一切都用力量说话。

而在没有出现能用力量将她从领袖位置拽下来的同族之前，在她眼中，所有的同族都是平等的，没有谁能得到特殊对待。

被自己收养的妹妹也不行。

“……”

然而，在那一天，埃里莎失算了。

虽然她一直都在殿堂里忙碌着安排和分析“天堂”的建设事务，但是……她却始终没有等来厄里莎。

那个从小时候起就沉默寡言，平时除了在自己回家的时候叫自己姐姐以外，几乎就很少说话的的妹妹……从始至终都未曾来到殿堂里。

——是迷路了吗？还是说……因为被赶出家里而赌气了？

待在殿堂里处理事务的时候，埃里莎的脑海中偶尔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不过，在这样的念头稍稍浮现出几秒之后，她就没有去在意了。

在埃里莎看来，作为领袖，对于同族的保护……自己已经做得足够了。

在幼年期保护了她的安全，给予了她充足的资源和成长空间，现在厄里莎已经成年……即使她不打算为“天堂”的建设出一份力，打算离开这个世界去外面探险，那也没什么。

然而……让埃里莎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在回家以后……便又见到了那团曾在早上被她丢出去的、里面明显包裹着某个“人”的棉被团。

虽然早上时就被丢出去了，但是……这个妹妹却又自己回家了。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回来了很久，大概是在早上她前脚刚走，这孩子后脚就啪嗒啪嗒的自己跑回来了……

“……”

旋即，在和听到动静，将脑袋从棉被团里探出的妹妹四目相对之后，埃里莎稍稍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默默的走了过去。

“……”

在那一刻，明显也察觉到了事情埃里莎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的厄里莎，也很快便重新将脑袋缩回了松软的棉被里。

当晚，一团厚厚的棉被再度遥遥的飞出了埃里莎的家门。

但就在第二天的晚上，当埃里莎再回到家里时，却又发现那团棉被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

甚至连同她早上离开时特地设下的结界……都被一举攻破了。

明明她认为有那个结界在，应该很轻松的就能防止这个妹妹再溜回家才对……

“厄里莎…你是…故意在惹姐姐生气吗？”

埃里莎本身就不是一个耐心充足的性格。

那时，注视着似乎还以为“要赶她出门”这件事是开玩笑的厄里莎，注视着这个似乎还打算“啃老”的、没有上进心的妹妹，她默默的揉了揉额头。

“不要让姐姐变得讨厌你，好吗？”

虽然迟疑了片刻，但她还是第一次的、对眼前的妹妹露出了冷淡的目光。

当晚，棉被再度飞出了家门。

但就在第三天，埃里莎在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后，她并没有再在房间里见到那团熟悉的棉被。

因为这一次，那团棉被早在她进入家门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此时就在住宅外面的院子里，正铺着一床地毯，而就在地毯的上面，棉被团正安静的趴在那上面。

“……”

驻足在小屋的玄关门口，埃里莎略微转过脑袋，透过窗户看向了院子的外面。

视线在那团属于妹妹的棉被上停留了片刻，埃里莎这次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再出去向以往那样将棉被团丢出去。

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厄里莎……似乎有些奇怪。

她眼里所看见的世界，她所憧憬和渴望的东西，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同。

既然，她这么想继续待在这里……就待着吧。

反正，之后的修行资源和别的什么东西，埃里莎并不打算再继续给自己这个已经成年的妹妹准备。

然而不巧的是，在当天夜里，“天堂”里下起了阵阵小雨。

真的是非常非常微小的那种雨滴，甚至作为大天使的领袖，作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只要埃里莎想的话，一念之间就能让雨停止。

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静静地走到窗台边，捏着胸口处几天前才戴上的项链吊坠，埃里莎注视着院子里那团依旧蜷缩在地毯上的、任由与小小的雨滴不断从上方滑落的棉被团，沉默了很久。

用真正天使的羽毛做成的工具，最基本的防水性自然是有的。

可饶是如此，此时的埃里莎一眼看去，院子里的景色也显得相当狼狈。

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最终，埃里莎就仿佛放弃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怀着莫名有些沉甸甸的情绪离开了房间，走到了院子里。

“厄里莎，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驻足在地毯前，埃里莎默默揉了揉太阳穴，如此张了张嘴。

虽然脑海中有一瞬间浮现出了再度将眼前这个不听话的、明明自己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还要赶回来的妹妹再次丢出家门的念头，但是……埃里莎的手一直未曾再对这个念头产生回应。

第一次做出了让步。

说实话……埃里莎当时的心境，已经变得相当无语。

她并不知道……这个妹妹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回到这个家里。

明明都被自己那么明确的丢出过家门好几次了，却还是依然故我。

为什么？

是单纯的因为被自己丢出家门……所以在赌气？

还是说，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索取，所以即使在成年之后，也不想再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修行的资源？

但是……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厄里莎的时候，这个小孩子那望向天使梅伟尔雕像时的眼神，那眼神所盈满的憧憬和渴望……并不是虚假的。

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露出那样的眼神，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当时的这个小鬼，是真的想要得到某种东西。

不如说，当时也正是因为捕捉到了厄里莎眼眸中的那份情绪，那份也曾经在小时候的自己眼中流露过的、对于力量和荣誉的“渴望”以及“憧憬”，所以……埃里莎才会选择自己来收养这个女孩，而不是在回来之后丢给其他更喜欢小孩的大天使来养育。

虽然一直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她对于厄里莎的期望很高。

她觉得，这个孩子今后可能会成长为和自己一样的类型，甚至于成为动摇自己领袖地位的竞争对手。

对她来说，能在这种无趣的环境下多出一个能让自己产生压力的对手，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可现在……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这个被自己培养长大、稍稍给予了一些希望的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喜欢成天宅在家里的废柴。

“说吧，厄里莎，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埃里莎再度叹了口气，仅仅只是用冷淡的视线盯着面前已经从棉被团里探出脑袋的妹妹，如此询问道。

“……”

对于埃里莎的询问，明显听出姐姐话里愈发冷淡的意味，厄里莎则是只是安静的眨了眨眼睛，用。

在那一刻，虽然已经和妹妹相处了数百年的时间，但是……埃里莎却罕见的……没能理解到那份视线中所夹杂着的含义。

“…说出来吧？姐姐这边可以尽量满足你。”

见到这一幕，埃里莎再度叹了口气，平静的注视着眼前似乎有些陌生的妹妹，如此回应道。

这次……就当自己输了吧。

果然，收养小孩子什么的，并不适合自己。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看来都是会变的。

这并不能怪这个小孩子，当时自以为是，擅自把这个小咸鱼当成了“同类”，并对她抱有期望的自己……才是犯了错的一方。

不管是想继续多拿一些修行资源也好，还是想在“天堂”的建设中浑水摸鱼也好……都满足她，就当给自己留下一个教训。

这些，都是埃里莎那时心里的真实想法。

“……”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厄里莎不知为何并没有开口，只是摇摇晃晃的从棉被团里完全钻了出来，站在了埃里莎的面前。

相比于身材格外高挑的埃里莎，刚刚成年的厄里莎虽然要稍稍矮上半个脑袋，但是在这份短暂的对峙中却丝毫未曾落入过下风。

当然，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啪沙——

因为就在下一刻，就在埃里莎准备听一听、听听眼前这个被自己收养了将近三百年的咸鱼妹妹，准备向自己提出什么样的、没出息的要求的时候……她却忽然眼前一花。

“…？、……？”

再然后，当她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完全被抱住了。

而且，并不是那种触之即离的拥抱，而是另一种十分用力的、明确想要传达着什么拥抱。

与此同时，这也是两人相处的三百多年来，厄里莎第一次主动做出这么亲近的举动。

“…等、等一下…？厄里莎……？”

脸上神色一度僵住，埃里莎浑身紧绷，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这个妹妹的力量大得有些诡异，自己这边反而要动真格的，才能把她推开。

不过还没等她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将她抱住了几秒钟的妹妹……就已经主动松开了她。

“…厄里莎，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瞳孔放大，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了一抹茫然，在被放开以后，埃里莎愣了半晌，才这样张了张嘴。

“……”

并没有回答埃里莎的疑问，厄里莎仅仅只是像刚才一样，一如既往的注视着眼前的姐姐。

这一次，埃里莎总算又依稀读懂了这个妹妹目光中所夹杂着的含义。

那是十分明确的，表达自己“不想离开家”的情绪。

“……”

从正面迎上这份视线，迎上妹妹这份明明十分废柴却显得毫无迷茫的目光，埃里莎眼睛微微睁大。

在那一刻，她总感觉……自己好像从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但是，具体到底是误会了什么，当时的她并不知道。

嘴唇张了张，埃里莎本想习惯性的拒绝，但最终，和妹妹那依然如同初见时那般纯净的视线相触碰时……她却沉默了。

然后，不知不觉间，埃里莎微微点了点脑袋。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家里……再度多出了一个成天宅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的小老赖。

冷淡，孤僻，不合群——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做出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

这就是埃里莎对于自己妹妹成年之后的评价。

坦白来说，虽然每次回到家时和这还相处得以外的放松，但埃里莎并不是喜欢自己的妹妹。

虽然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这个妹妹一直赖在家里……是有着某个十分明确的打算的，但是……还是同样的评价，埃里莎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妹妹。

她讨厌没有上进心的孩子。

在那之后，虽然同意了让厄里莎继续住在家里，但埃里莎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给这个妹妹提供修行时所必要的物资。

——想待在家里可以，但是如果想改变自己的话，就自己去努力。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不仅仅是她没有提，甚至连厄里莎本身……也没有再提过有关修行资源的这件事。

重新住进家里之后，在埃里莎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妹妹每天所做的……似乎和之前还未成年的时候一模一样。

每天除了等她处理完殿堂的事务回家以外，就没有再做过别的什么事情。

甚至有的时候埃里莎都在想，要是这个咸鱼妹妹能主动找她再要一些修行资源的话……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稍微再给她开一开后门，准备一点什么样的东西……

至少那样一来，会比现在这样成天荒废在家里要好得多。

但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经过这段并不算短的相处时间后，埃里莎也很清楚，要让家里的某只咸鱼妹主动恳求自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比建设“天堂”还要难。

——失望。

怎么说呢……虽然那天晚上被抱住……确实有些出乎了埃里莎的意料，也稍稍打乱了她的针脚。

但是……在之后的相处里，对于家里这个不求上进的妹妹，埃里莎有的……仅仅只是失望。

不过，时代很快就变了。

在一段时间之后，埃里莎忽然间就变得失望的余裕都顾不上了。

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

并不是已经建设得有模有样、环境条件已经快要达到能让除了植物以外的生物都迁入定居的“天堂”发生了意外，而是在“天堂”外面的许多世界里……徒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群相当诡异的东西。

通俗一点来讲，是好几个全身都被黑色雾气缠绕着、情绪敏感癫狂，就像是被某种未知的恐惧感所操控着的、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神祇”。

对于这些来历不明，全身都被诡异武器包裹的脏东西，外界临时统称为“暗神”。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虽然表面上在埋头建设，但一直有在保持着和外界情报交互的“天堂”这边，也很快就有传闻传了过来。

“这些暗神都相当强烈的污染源头，一旦被他们突入世界，整个世界都会迅速被污染。”

这是埃里莎从那些传闻中所明确知晓的一点。

然后，她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因为好巧不巧的，在传闻传过来的当天，就有一群来历不明的、全身都缠绕着黑色雾气的脏东西……接近了她精心建设的这片“天堂”里。

理所当然，那些暗神被她堵在了这片世界的外面。

背后光翼于顷刻间舒展，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埃里莎一见面，就直接拉满了输出功率，准备在一瞬间结束战斗。

那也是埃里莎第一次和那种诡异的东西打交道。

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原本在她的判断中仅仅只需要一瞬间就能解决的遭遇战……结果整整浪费了好几个小时。

那些缠绕在暗神身上的黑雾……就如同传闻中的一样诡异。

它们韧性极强，甚至连以往对付任何古怪东西都无往不利的神力因子都能进行抵抗，而那些被黑雾上身的神祇，更是在看起来丧失理智的同时，仿佛得到了犹如“不死不灭”这一超脱于种种法则的概念，无论展开什么样的攻势都难以将之彻底消灭。

那一次遭遇战，即便是自声名鹊起一来便一直高居诸神榜首的埃里莎……也未曾占到便宜。

就算联合了后续赶来的同伴，费劲了浑身解数，她也仅仅只是做到了击退了那群被诡异黑雾缠绕的脏东西，避免其污染到自己精心建设起来的“天堂”。

对于一个神祇来说，一个发展良好，且能源源不断的为自己提供神力补充的世界，几乎比什么都要重要，称得上是每一尊神祇的命门。

而这些脏东西的出现，就仿佛命运降下的诅咒一般，正好针对的就是每一个有神祇居住的世界。

无论是本土神祇，亦或是外来的神祇，只要有神祇存在，被盯上都是早晚的事情。

埃里莎这边与暗神的首次战役，就仿佛揭开了一篇混乱时代的序章一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除了勉强幸免于难的“天堂”以外，已经有许多别的世界失守。

毕竟，连埃里莎这个高举诸神榜顶端的神祇都仅仅只能做到勉强防止入侵，换做其他没有她在的世界，那些神祇所能做到的抵抗效果……自不用多说。

仅仅只是在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就有着相当一部分世界被暗神登临，然后遭到了极度诡异的污染。

一时之间，即便隔着空间障壁，守住了第一轮侵蚀的埃里莎这边依然相当滋生起了阵阵焦虑。

唇亡齿寒的道理，埃里莎当然懂。

但在那个时候，没有经历过这类情况的埃里莎并不是很清楚，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做法是什么。

是龟缩在好不容易才守住的世界里，顽强抵抗？

还是说，派出一两个族人离开“天堂”，出去寻找那些无家可归的高位神祇，将他们带到自己这边的世界里，加固防线？

殿堂中，在这两种被族人们总结出来的选项里，埃里莎犹豫了片刻，最终一个都没有选择。

她最终，有了自己的想法。

并不是这种和慢性死亡没有太大区别的做法，而是另一种能让自己这边重新掌握主动权的……更加有效的方法。

既然被动的防守没有效果……那么，直接进攻不就好了？

对于那些只能勉强保持人形、仿佛全程都依据着某种本能行动的暗神，虽然目前还找不到真正料理掉那些东西的方法，但埃里莎已经有了击退这些东西的经验。

既然杀不掉，那就把这些东西先驱逐出去，然后专门找到一个地方，尝试着把这些东西都封在里面。

目前对于所有已经受到了暗神侵蚀的平行世界情况都相当紧迫，这是埃里莎认为最值得尝试的一次但。

被动等死什么的，从来都不是埃里莎的作风。

虽然很清楚主动出击的风险，但埃里莎确实是这样想的。

当然……她也是这样做的。

三天之后，埃里莎的征召令已经通过跨界联络的手段，不仅发布到了那些正被暗神困扰着的世界里，甚至包括还没有出现被侵蚀迹象的世界，也都接到了来自于“天堂”的征召令。

虽然很想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但是……埃里莎很清楚，在这种大环境下，单靠自己和同族的大天使就想把那些暗神一锅端，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她决定募集援军。

不过这一次的征集并不是为了防守，而是纯粹的为了进攻。

然而……征集的过程并不理想。

即便有着霸占了诸神榜首的号召力，但埃里莎依然没能在短时间内收到回应。

因为在近距离接触过暗神、清晰认知到了暗神威胁程度的埃里莎，将征召令的标准定得相当高。

要和那些本身就既麻烦又危险的暗神爆发正面冲突，至少也得要高位神祇起步。

这使得许多看见了征召令的神祇，都在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外面。

而那些高位神祇，大多数都选择了静观其变。

毕竟，按照现在已经发生过的事迹，在复数暗神的袭击下，即使是高位神祇，也没有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底气。

也正是因此，在这封征召令发出之后经过了一段并不算短的等待之后，埃里莎才得到了第一份响应。

当时响应的……是一头通体银白色、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巨龙。

在有了第一个加入者之后，搭配上埃尔西娅的名声，征集令的效果总算初步显露，陆陆续续有了新的高位神祇加入。

时间转瞬即逝。

从征召令发出时算起，在“天堂”内部经过了十五天左右的时间以后……算上包括埃里莎在内的三明高位大天使，以及二十余名高位神祇所组成的临时联合，第一次展开了对各个世界暗神的驱逐与反攻。

在人员齐聚，即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埃里莎罕见的被自家的咸鱼妹妹主动找到，交谈到了半夜。

令埃尔西娅感到惊讶的是……厄里莎找到自己的而原因，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想要跟她一起同行。

理所当然，埃里莎拒绝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个一直都喜欢待在家里的妹妹忽然间就产生了出门的想法，但很显然，在这种形势下，埃里莎并不认为带上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甚至成年之后就停滞了修行的家里蹲会起到任何效果。

而在被拒绝之后，厄里莎也没有过于坚持。

她只是一如既往的望着眼前这个有着自己想法的姐姐，然后安静的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直到第二天埃里莎准备带领整个临时联合出发时，也没有再见到她。

——那是一场横跨了很远很远距离的征途。

而且……对于暗神的反攻过程，难以形容的顺利。

有了埃里莎作为主心骨，再加上那些暗神本身对于神祇来说，最难缠的地方并不是能被神力护盾阻隔的侵蚀污染能力，而是不死不灭的生命力，所以……当时在被这位大天使领袖所指挥的正面战场上，那些已经各自登陆了世界，以小规模的形势分布在一个个世界里的暗神……反而没有与整个联合抗衡的能力，都被逐一击破。

尤其是在当时的临时联合中，除了埃里莎以外，还有这一头名不经传，但却龙狠话不多的银色巨龙一龙当先，让这次清剿的效率再度拔高了一个档次。

整个过程中，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那头银色巨龙在每次制服一具暗神之后，总是会试图与对方沟通，似乎打算从这些已经连原本的模样都难以维持的脏东西嘴里撬出些什么一样。

直到后来，感觉有些奇怪的埃里莎在主动询问之后，才了解到……那头来自于一个还未曾被暗神盯上的世界，但却第一个参加了讨伐的银龙……是为了自己的妻子才来响应这次征集令的。

据银龙所言，他的人类妻子，似乎很久以前就在梦里……见到了和那些暗神有关的怪物。

但是……并不是像暗神这种还勉强能够被神祇压制的脏东西，而是另一种全身都缠绕着黑色雾气，外观更为诡异、体形更加庞大了无数倍的怪物……

那头银龙正在寻找着一切和那个怪物有关的消息，直到他离开原本的世界之后，才发现在其他世界里已经出现了和那个怪物一样全身都缠绕着黑色雾气的暗神，所以才会主动来参加远征，试图从中找到能治疗妻子的方法。

“……”

在那个时候，单单只是听着银龙缪奇的描述，埃里莎并不是很能理解到那个所谓忽然出现在了他妻子梦里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她自然留了心眼。

毕竟即使在她看来，这头此前名不经传的银龙单论个体的作战能力，即使在所有高位神祇里也是名列前茅的，他如果有想法的话，诸神榜单上很快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对于能让这头银龙都感觉到束手无策、甚至于绝望的怪物……埃里莎当然会仔细留意。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命运的巧合所致，在从银龙那里听到了“怪物”这一存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埃里莎也真真切切的……亲眼见到了那个怪物。

那是在将最后明确有暗神登临和污染的世界清剿干净，整个临时联合的神祇们准备把所有临时捕获压制住的暗神带去事先选好的封印地址，进行最后一步的大规模封禁时……所爆发出来的一次毁灭性的灾难。

当时，在所有暗神都已经被控制住的前提之下，整个临时联合中，除了埃尔西娅以外出力最多的银龙缪奇……并没有参加最后一步。

在用神力不断压制，将众多被制服的暗神运往封印地址的途中，被巨龙带在身边的妻子就仿佛从众多聚集在一起的暗神中看见了某种东西一样，忽然产生了精神状态严重不稳定的症状，不断抓狂，变得极其难以沟通，只是不断重复着让银龙离开那里。

在出现了那一状况之后，本身就是为了妻子才参加临时联合的银龙当即退出了最后一步，折返去了最近的一个世界里。

那之后，曾经和银龙沟通过的埃里莎……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银龙所提到的那个出现在梦境里的“怪物”。

不过，在那种有些奇怪的情况下，埃里莎除了更进一步保持着原本就有的警惕心，并且让之其他临时联合的神祇都谨慎运输以外，并没有改变预定的计划。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在那种几乎已经距离将所有暗神都悉数封禁、彻底解决祸乱只差最后半步的情况下……不管换了谁，都不会因为一个忽然变得奇怪的人类而停下。

银龙走后，虽然压制数十个暗神进行运输的压力稍稍变大了一些，但有埃里莎存在，整个临时联合依然顺利的将所有暗神都押送到了提前预设好的，一处已经布满了无数层相符相乘的封印手段，空无一物的世界里。

那种情况下，只需要将所有神志不清的暗神都丢进封印地，然后启动封印……就足以宣告暗神祸乱的终结。

然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意外虽然没有在最后一步发生，却在整个临时联合协力封禁彻底展开之后……出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那些被真个临时联合的神祇逐一抓起来，然后一起丢到一处世界里的暗神……在封印展开之后，集体发生了异变。

他们那本就不成形状的肉体在一瞬间化为了最为纯粹的黑色雾气，然后……悉数汇聚到一起。

最终……完全组合成了一道虚影。

一道体型庞大，四肢扭曲，脸上只剩下了一张开裂到耳根的嘴，不断在封印中来回爬行，将脖颈折成诡异的角度，一直“盯”着众人的怪物虚影。

埃里莎记得很清楚，当时在见到了那道虚影之后，整个临时联合的气氛都在一瞬间变了。

眨眼之间浑身上下从头凉到脚，仅仅只是被怪物“盯”住，就仿佛被某种能激发潜意识身处的无形恐惧所笼罩了一样。

那一刻，原本那因为封印的完成而将要松懈下来的氛围在顷刻间凝固，在见到了怪物那张无比诡异的脸之后，几乎所有的神祇……都僵住了。

但是，当时唯一让一众神祇松了口气的，就是这头由那些暗神组成的怪物虚影……并没有突破封印地来袭击众人的举动。

虽然在见到怪物的那一刻，连埃里莎都觉得它完全有希望突破封印……但是，那头怪物的虚影并没有那样做。

它仅仅只是用那张莫名渗人的脸，将在场所有的神祇都看过一眼后，便未曾再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还自己缩回了那片封印地的内部，完全消失在了众神的视野之中。

……

在那之后，回到为了清剿暗神而诞生的临时联合解散了。

在从封印地回来之后，包括整个临时联合的成员在内，当初发起征召令的埃里莎无论是声望还是影响力……都一度达到了顶峰。

组织能力强大，无任何成员伤亡，直接就雷厉风行的解决了这场在初期便给无数平行世界带去了绝望暗神祸乱……本就自出道以后就一直霸占着诸神榜首的埃里莎，在那个时候几乎成了所有神祇都知晓的名字。

但是，以往在那种时候大概早就已经开始品尝胜利与荣誉所带来的喜悦的埃里莎……却出奇的平静。

不光是她，当时参与了临时联合的成员，都一反常态的安静。

再见到那个此前为止闻所未闻的怪物之后……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胜利了。

相反，包括埃里莎在内，几乎所有成员都意识到，在暗神祸乱“结束”之后这片短暂的安定，几乎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如出一辙。

……

……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更早一点察觉到，更早一点做出判断的话，我们的结果……是不是会产生某种改变呢？”

纯白色的礼服四周被淡淡的神力因子萦绕着，在乔温和维娜注视中，原本还正坐在地上的“埃尔西娅”缓缓站了起来。

“我可爱的妹妹……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维娜和乔温的脸，

以及……在乔温转头看向自己这边后，正稍稍从这个人类的身后，悄然望向自己这边的妹妹的脸。

说完这句话后，“埃尔西娅”微微沉默着。

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那张圣洁的脸颊上便逐渐浮现出了一抹柔和到了极点的微笑，她再度开口道：“厄里莎，到姐姐这边来。”

这样说着，就在乔温和维娜同时皱起眉毛、愈发变得冷淡下来的视线之中，“埃尔西娅”已经抬起了右手，主动向不知不觉间已经“躲”到了乔温身后的厄里莎发出了邀请。

“……”

只一瞬间，就在乔温从眼前这个明显变得有些不正常的圣子嘴边清晰听到了“厄里莎”的名字之后，一头血红色的狰狞巨龙便在他身后瞬间凝聚。

心脏的跳动迅速加快，狂躁的气息在龙颚中酝酿积蓄，仿佛随时都会喷发。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乔温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圣子并不应该知道自家这个棉被仔的名字。

虽然之前他失去意识了，但很显然……在乔温看来，即使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强行闯入了圣殿，厄里莎也不会向埃尔西娅自己介绍名字，当然维娜也不会替她介绍名字，甚至更早之前来到利塞壬的赫丽和黛儿……也不太可能提到她。

所以，这就很奇怪。

这个圣子现在在性格大变后，忽然就叫出厄里莎的名字这一点……相当的奇怪。

而且……从刚才开始，乔温就明显从身后大天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阵排斥，一阵对于此时这个“埃尔西娅”的排斥。

她认识现在的“埃尔西娅”。

不过，更准确来说，是她认识现在正凭依在埃尔西娅身上的另一个人，并且对其感到排斥。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总之，这种情况下，先把刀亮出来再说。

也就是在此时此刻，和先前时不同，在通过触碰圣火激发了潜力之后，乔温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就在这片圣殿的下方，正有着一团熊熊燃烧着的、能给现在的他带来某种增幅和帮助的东西。

“……”

一旁，虽然对于乔温的反应有些惊讶，但是……维娜的周身也逐渐被些许神力因子环绕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左一右两柄圣器，不管是圣枪还是圣盾，在“埃尔西娅”发生变化之后，都早已十分干脆的挪开，似乎完全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保护她。

甚至于其中看起来还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没太睡醒的圣枪还调转了矛头，直接将缺了一角的枪尖，朝向了埃尔西娅……

“厄里莎…？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埃尔西娅”就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状况一样，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诧异，仅仅只是用有些难以置信的视线注视着厄里莎。

随后，在注意到了厄里莎眼中那明显十分陌生的视线时，“埃尔西娅”脸上原本兼顾着余裕与圣洁的神色顿时一僵。

“那个，我是姐姐哦…？你最喜欢的姐姐，难道……还没有认出来吗？”

整个殿堂中忽然安静了下来，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眼见厄里莎一直都没有要起身扑向自己的打算，“埃尔西娅”这才忍不住这样开口补充了一句。

‘她在说什么…姐姐？’

“埃尔西娅”话音刚落，厄里莎还没有反应，乔温这边反而先愣了愣，双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诧异。

——这个棉被天使，还有个姐姐么？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样疑惑的念头，乔温的身后便有着一道听起来毫无波动的轻哼声传到了他的耳畔。

从这份声音中，乔温并没有听出任何情绪。

就仿佛发出这道小小声音的棉被天使……真的只是在看待一个忽然想找自己套近乎的陌生人一样。

而就在下一刻，就在乔温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到后背和肩膀上传来了些许压力。

大天使厄里莎已经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背上，似乎……并没有要和眼前这个自称“姐姐”的女人沟通的意思。

“等、厄里莎……？？”

就在厄里莎产生这一反应之后，乔温的耳边也听到了一抹徒然僵硬到了极点的声音。

————

至此为止，本作里曾经高居战力天花板的大天使已经正式登场了（确信

不过，失策了……原本打算这章把之前的伏笔收一收，然后将两只天使之间逐渐变化的姐妹情写完的……

但是码字的速度好像慢了点，而且这一章的篇幅看起来也有些不够……请容我留到明天吧，嗯，大概会是一个很温馨（确信）的故事，正好再雕琢雕琢- -

然后，就是写到现在，想必对于这一卷的卷名指的是谁，大家都已经心里有数了，我也不用卖关子了- -

之前有几个小伙伴说想看一看阿乔的人物卡，我明天也整理一下发出来吧

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我先补瞌睡去了，大家晚安

第010章：喷一脸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棉被天使并不想和眼前这位自称“姐姐”的家伙说话。

在空阔的大殿中与“埃尔西娅”对峙着，感受到身后大天使那已经将上半身的重量悉数倾压到自己背部的举动，自认已经天使语六级的乔温，也很清晰的从这一反应中领会到了她现在的意思。

“……”

不过，也正是因此，乔温稍微有些犹豫了起来。

因为再结合目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状况之后，他已经发现……事实的发展似乎和他半分钟之前的预测有着很大的出入。

首先，“埃尔西娅”从半分钟前就忽然替换成了别人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实锤。

不管是明显象征着某种征兆的瞳孔颜色变化，甚至包括圣器的反应在内……也相当明显。

注视着那缺了一角，现在正想喝了什么假酒一样在空中歪歪扭扭，大致上将枪尖朝向人族圣子的圣枪，乔温能肯定，平时在埃尔西娅的身体里……确实还凭依着另一个灵魂。

而现在，那个灵魂似乎已经暂时替代了埃尔西娅本人，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不过，从圣盾和埃尔西娅本人刚才的反应来看，她和这个灵魂之间……应该是处于和平共处的状态。’

目镜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埃尔西娅”，在短暂的时间里，乔温思绪飞速运转。

结合现场的实际状况，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诸如精神分裂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都已经被她排除了。

望着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埃尔西娅，乔温很确定，这就是“凭依”的现象。

对于和“凭依”有关的一些信息，乔温姑且曾经在维娜书房里的一本书上看到过。

当时为了查找和召唤英灵有关的资料，他正好看到过有关“凭依”的描述。

大体上来说，就是有些时候被召唤者通过召唤法阵召唤过来的英灵……可能出于身受重伤、甚至于连肉身都没有，仅仅只存在灵魂的特殊情况。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让给没有肉身的身体提前准备一个凭依的媒介。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凭依的话，那眼前这个自称棉被天使姐姐的家伙，可能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势？所以才会凭依到埃尔西娅的身上？’

回忆着之前埃尔西娅在“切换”之前最后朝自己这边投来的歉意目光，以及此时对方还能面无表情和维娜以及圣枪对峙的反应，乔温也明确意识到，现在这个自称棉被天使“姐姐”的家伙……保底也是一尊神祇。

“你就是厄里莎的姐姐？”

想到这里，乔温抬起左边已经被大锁链层层缠绕的胳膊，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家的天使大人现在并不打算和你说话……请你把之前那位圣子大人换回来，我这边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她谈。”

话音落下，乔温便感到原本就靠在自己身后的棉被天使全身稍稍放松了一些，似乎是认为他刚才的发言很好听。

‘看这棉被仔的反应，她明显也认识这个神祇，如果她们两个真的是姐妹的话……那么，其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导致厄里莎现在对她变成这种态度。’

在通过一些细节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脑海中的思绪越转越快。

‘那么……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最终，乔温的是思维停顿在了这里。

到目前看来，结合身后这位棉被天使的反应，他觉得“埃尔西娅”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么……现在的自己又应该做什么？

乔温稍稍有些迟疑。

怎么说呢……在刚才意识到了这双方真有可能是姐妹之后，乔温就觉得……“埃尔西娅”和厄里莎之间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家事。

按照乔温以往不粘锅的性格，他现在大概很有可能已经安静的让到一旁，让这两个姐妹之间自己去联络联络感情了。

不过现在……情况稍稍有些不同。

此时此刻，在明显感受到厄里莎对于这个“姐姐”的排斥以后，乔温反而有些犹豫了起来。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衣服……又被小小的攥紧了一些。

似乎……就在他这段短暂的沉默中，让藏在他身后完全不打算见到“姐姐”的大天使稍稍产生了一些不安。

“厄里莎，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的脸……”

与此同时，耳畔再度传来了“埃尔西娅”那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个家伙……’

而就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乔温也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他记得，刚才自己这边……姑且已经主动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沟通过了。

‘无视么……是呢，毕竟是神祇，大概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和我这个孱弱的人类沟通？’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原本还稍稍有些犹豫的乔温，脑海里已经有了决定。

他决定站在棉被天使这边。

虽然以往都对于这种别人的家事毫无兴趣……不过现在，他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埃尔西娅”对于自己的态度很不友好。

别的不说，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明显是“妹妹十分信赖的朋友”，作为一个当姐姐的，但凡脑子好使一点，就算稍微装装样子，那也不至于无视自己这边。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原因。

那就是乔温已经隐约察觉到，眼前这个“埃尔西娅”，明显是打算在这里和厄里莎相认，然后把这个棉被天使带到她自己身边去。

这可不行。

怎么说呢，乔温光是想了一想，心里就产生了一种颇为不爽的感觉。

其他方面先不提，单单就利益关系上来讲，自家这个棉被天使的身上，可还有自己这边的召唤契约没有履行呢。

现在他乔温连之前预定要榨的油水都没有榨出来，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走？

讲道理嘛，讲职业操守嘛。

“……”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乔温的注视下，他眼前这个明显因为妹妹的无视而变得有些情绪不稳定的“埃尔西娅”……已经不再仅仅止于言语，而是有了肢体上的动作。

虽然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迟疑，但她却还是迈开了脚步，主动朝着乔温这边走了过来。

“我说，请你先停一下。”

“刚才已经讲过了，不管你是谁，厄里莎现在都不想见你，麻烦你自重。”

见到这一幕，发现自己的提醒完全被对方当做了耳旁风之后，乔温本就皱着的眉毛顿时皱得更深了。

他能感受得到，此时在“埃尔西娅”的周身，正萦绕着一阵阵相当沉重的压迫力。

这种感觉，甚至比他第一次在思维殿堂中见到那“无敌”的厄里莎时……还要强烈。

不过，乔温罕见的没有丝毫慌乱。

不光是现在就待在他身后的大天使，还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挡在他前面一些位置的维娜……都给了一种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龙啊，喷她。’

思及至此，乔温已经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是那种习惯了上位的类型。

并不是所谓自持神灵的高傲而无视了自己，更大的可能性……大概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这个渺小的蝼蚁纳入思考的范围之内。

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先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提醒她，这个圣殿里面“能说话”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顷刻之间，乔温全身都有着近乎透明的蒸汽环绕。

借由龙之呼吸，他肉体的活性在这一刻达到了目前的极限。

与此同时，那本就心跳极快的心脏更进一步超负荷跳动，他身后的血红色巨龙虚影在这一刻仿佛凝视到了极点。

狂躁的吐息从从森森獠牙中蔓延开来，这头血红色的狰狞巨龙猛然间张开了龙颚，那酝酿已久的爆发性龙息直接稳准狠的喷向了埃尔西娅的脸！

轰——！！

眨眼之间，伴随着些许沉闷的声音在整个殿堂中回荡，经过超负荷压缩的龙息直接精准的命中了埃尔西娅！

嗤嗤、嗤嗤……

龙息以命中的埃尔西娅为圆心向着四周炸开，血红色的烟雾迅速扩散开来，在整个殿堂之中弥漫。

不过……殿堂的地板上并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显然，这座被圣器庇护着的圣殿……并不会单纯的因为一发“白金阶”的龙息就产生损毁。

“这种龙息……你…认识一头叫缪奇的银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相当平缓的声音……忽然从乔温前方的烟雾中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畔。

烟雾逐渐散去，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埃尔西娅”已经停下了脚步，第一次停在了在原地。

“……”

听到这道声音，乔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也并没有要回答“埃尔西娅”的打算。

之前在喷吐龙息的时候，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此时倒也完全没有任何意外。

怎么说呢，现在的这个“埃尔西娅”姑且是他身后这个棉被天使的老姐，就算明显情况不佳，处于需要依靠凭依来维持的状态……但是，一发连神阶的门槛都没有达到的龙息就想伤到对方，那就跟做白日梦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因此，打从一开始……乔温就从来没想过要用“这种程度”的龙息来跟眼前这个“埃尔西娅”对峙。

那一发龙息的作用……仅仅只是单纯的起到警告作用，警告她要是再把自己这边的话当做耳旁风，自己这边也会动手的立场而已。

“这位女士…我再说一次，我不管你是他的姐姐还是妹妹，麻烦你先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余光再度瞥了一眼依然安静站在自己身前一些些的维娜，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特地将说话的语气稍稍变得放肆了一些。

“凭依的灵魂会和肉体产生排斥反应，在切换身体的途中，越是剧烈的行为，就越会让这种排斥反应加深，然后影响到凭依的双方……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虽然我这龙息可能从外部伤不到你……但是，大概还是能让你的排斥反应加剧一些的，希望你能稍微冷静下来，仔细听一听我的话。”

注视着远处的“埃尔西娅”，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操控着身后的血色巨龙凝聚起了第二发龙息。

“我再重复一次，我很讨厌把一件事重复好几次……这是最后一次。”

“这位女士，你的妹妹现在并不想见你，你如果没有好好和我这边沟通的意思，那我想，我们这边就不用谈了……”

在这一刻，平静的声音从嘴边漏出，乔温在这样说完以后，便沉默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埃尔西娅”。

然后，乔温依旧没有收到口头上的回应。

他唯一所得到的的，便是“埃尔西娅”那在切换了人格后，连同颜色都发生变化的碧绿色瞳孔……第一次望向了他。

此时此刻，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正萦绕着无尽的冷意。

显而易见，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乔温的举动都已经如愿引起了这位神祇的注意。

当然……是坏的方面。

‘这眼神……总感觉压力好大，嘶……好像比维娜还要沉重那么一丢丢……’

而在从正面迎上这份视线之后，乔温莫名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凉意。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也差不多相当于得到了这个“埃尔西娅”的回答。

显然，刚才的那一发龙息并没能让这位“姐姐”冷静下来。

现在她对着自己这边露出了这种眼神，明显是完全不打算和他这边进行言语上的沟通。

‘啧……没效果的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脸上的表情略微也僵了一僵。

好吧，说实话……他刚才那一系列说辞加龙息……也仅仅只是演出来的而已。

倒不如说，之所以是他自己这边主动动手，也正是因为他不想把矛盾扩大到难以回收的地步。

毕竟……他一个普通人类动手，和维娜这个下手不知轻重的魔女动手……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不过，既然没吓到，那就没办法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在这里和这个棉被天使的“姐姐”爆发正面冲突的打算。

乔温的思路一直都很清晰。

他之所以会来到利塞壬，是为了寻找盟友的，而不是来结仇的。

刚才要不是因为这个“姐姐”突然冒出来夺走了埃尔西娅本身的操控权，那乔温甚至都觉得现在自己应该已经和她谈拢了，变成盟友了。

这种情况下，乔温可不想让维娜和厄里莎和眼前的这个“埃尔西娅”起冲突。

毕竟，就算打赢了，要是不小心在过程中把负责主持远征的圣子也给打掉了，那远征基本就凉了一半了，跟利塞壬的同盟关系也成了空谈。

要是打输了……那后果毫无疑问的会更加严重。

‘这里……果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很快的，乔温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在他看来，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对策。

因为就乔温所知，凭依的灵魂即使切换了身体的主动权……也不可能切换太久。

尤其是这个厄里莎的“姐姐”还是一尊神祇，那么切换的时间只会更短。

而且……每一次切换之后，因为排斥现象的缘故，都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切换。

换句话说，这里只要稍微先拉开距离，等到埃尔西娅本人重新上线之后，乔温再回来进行沟通和协商，这才是对于目前这个状况最好的解法。

乔温是这样想的，他也是打算这样做的。

但是……事与愿违。

“人类，你觉得自己逃得掉？”

那和之前叫“厄里莎”时完全不同语气的冰冷声音传到耳畔，乔温稍稍抬起脑袋，便发现……此时“埃尔西娅”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刚才喷出的那口龙息就仿佛点燃了某根导火索一样，让这个“埃尔西娅”的仇恨值都转移到了乔温的身上。

而现在，她就仿佛猜到了乔温正在想什么一样，周身神力因子涌动，竟是在短短一瞬间就将整个圣殿的入口封锁！

——杀了你。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自家的棉被天使是姐妹的缘故，虽然此时的“埃尔西娅”并没有再说话，但是……乔温依然从对方的目光里清晰地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这样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实际上却早已冰冷到了极点的情绪。

就仿佛对于她来说，要料理他这样一个敢于主动对自己动手的人类，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事实也正如乔温所想的一样。

埃里莎此时的想法确实是这样。

有那么几个瞬间，包括现在，她确实有想杀了眼前这个人类的念头。

不过……她的杀意，并不是源于刚才乔温用龙息遏止她的行为。

毕竟乔温刚才的举动对于她来说，几乎就相当于被蚂蚁隔着衣服不痛不痒的咬了一口而已，除了消耗了一丝丝神力储备、稍稍加快了一丝丝排斥反应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

作为一个看惯了高处风景的领袖，埃里莎的眼里通常都只有那些能令她感兴趣的存在。

至于其他的弱者，除非真的做了过分到令自己感到厌烦的程度，否则……埃里莎几乎都没兴趣去计较。

而且，她很清楚埃尔西娅很中意这个人类，打算让这个可能潜力也很不错的人类参加远征……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埃里莎也并不想单纯的因为一个人类而破坏她和埃尔西娅之间的召唤契约。

——尽可能帮助远征成功，并且在远征结束期间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

这个，便是她和埃尔西娅之间的交换条件。

尽管召唤契约对于每一个高位神祇来说约束力其实都相当之低，但不久之前，自从埃里莎在以相当脆弱敏感的灵魂状态被召唤过来，凭依在了埃尔西娅的身上进行养伤之后，她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履行着这份契约。

这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单纯的自尊。

埃里莎的自尊并不允许她连这种已经答应过的条件都去违背。

而且，自从先前她强行切换身体之后，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在切换之后，排斥反应会随着切换的时间而不断加剧，在平时这种时候，她都已经差不多主动把身体的操控权交还给埃尔西娅了。

但是现在，她却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她心里对乔温抱有杀意。

真正导致她产生杀意，却又不得不忍耐的原因，是来源于另一个方面。

“……”

碧绿色瞳孔中倒映着乔温以及他身后的妹妹，埃里莎的心情从未有像现在这样糟糕过。

现在，妹妹和这个人类之间缠着链子。

两个人正紧紧的靠在一起。

自己的妹妹甚至还把脸埋在了这个人类的身上……！

虽然现在已经注意到了厄里莎身上的伤口完全好转了，甚至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就和这个关系跟自己妹妹很不错的人类有关……但是，她依然莫名的有些压抑不住情绪。

‘…这么明显的杀意，是针对我的么？但是又总感觉她在克制着什么，怎么回事？’

埃里莎身上的种种变化，以及那眼眸中阴晴不定的情绪，乔温这边自然也察觉到了。

“厄里莎…她真的是你姐姐？”

默默皱了皱眉毛，乔温稍稍侧过身，略微伸手捏住身后大天使的肩膀，小声开口道。

“……”

在乔温的注视下，厄里莎默默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也稍稍抬起脑袋，重新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埃里莎。

此时此刻，在意识到双方之间已经快要爆发出某种冲突之后，她也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准备主动去和埃里莎交流一下——

嗤——！

然后，还没等厄里莎走过去，她和乔温就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花。

就在下一刻，原本那些笼罩在圣殿之中的光芒……都被悉数遮掩，铺天盖地的暗物质将整个殿堂的内部覆盖蔓延！

顷刻之间，这些犹如黑色雾气一般的暗物质开始扭曲、开始汇聚、迅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具具犹如怪物利爪一般的狰狞爪印，以极端骇人的速度拍向了还站在原地的“埃尔西娅”！

“我不是很懂，到底是谁给你了封锁这里的勇气。”

与此同时，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嘴边吐露，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和凭依了埃尔西娅，几乎将整个圣殿当做主场的埃里莎不同，从刚才开始，维娜暗中花了不少时间，才在这里做到了和埃里莎一样的事情。

于是，在埃里莎已经将这处圣殿封锁隔绝之后，她又一次将这里封锁了！

就在埃里莎还在因为要怎么处理乔温而感到纠结的事情，暗中酝酿完了封锁手段的维娜反而先出手了！

“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的虫子，谁允许你用那种眼神看他的？”

与此同时，就在无数魔爪拍中整个大殿的地板，径直将埃里莎的身影悉数覆盖，让乔温都清晰感觉到了从脚下传来的震动之后……维娜那听起来明显是在针对着什么的冷淡声音，也随之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我会帮你挖下来。”

————

马上还有一更

第011章：和姐姐一起做快乐的事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凌晨两点三十分。

圣殿入口处大门虽然开着，但却已经遭到了两层截然不同的封锁。

一层，是金色的屏障。

另一层，则是幽暗漆黑的“墙”。

也正是由于这两道封锁线的突兀出现，直接就让原本一直待在门口等待的阿九和格莱尔都愣住了，一下子变得连殿堂内部的情况都看不清楚。

‘……好凶，怎么这么凶的。’

而另一边，被“困”在圣殿内部乔温，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格外的惊愕。

打起来了。

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视野之中，维娜和刚刚才从暗物质的覆盖之中突破的“埃尔西娅”……已经完全爆发了正面冲突。

而且其中最关键的是，打从一开始，占据上风的……并不是从刚才起就盛气凌人的“埃尔西娅”。

牢牢掌握了主动权的，反而是维娜这一边。

在花了一段时间悄然将整个圣殿临时“封锁”之后，那无数狰狞幽暗的魔爪如今正在整个殿堂之中肆意凝聚。

它们张牙舞爪的、以一种近乎狂轰滥炸的方式不断发动袭击，直接就将“埃尔西娅”打入了完全的防御姿态。

圣盾的表面淡金色火苗缠绕燃烧，在众多暗物质的包裹下犹如面对惊涛骇浪的礁石一般，全面呈现出防守姿态，一动不动。

至于另一柄因为残缺而灵智受损的圣枪……则是在半空中悬浮着，一会儿将枪尖朝向被层层暗物质环绕的维娜，一会又将枪尖指向让它感到十分陌生的“埃尔西娅”、全程摇摆不定。

在这一刻，就在维娜和“埃尔西娅”的冲突逐渐演变到白热化的程度之后，两柄圣器虽然有灵，但不知为何，依然没有自主动手。

“……”

注视着此时已经完全展露了凶残本性的魔女，乔温的胸口处稍稍涌上了些许窒息感。

身后的血龙虚影逐渐消散，大概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完全意料之外的惊吓的缘故，原本保持良好的呼吸节奏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断层。

他确实受到了些许惊吓。

因为……即便是之前卡蜜拉那个婆娘在小镇里对自己干过的坏事被维娜当场识破时……他都没有见到过这位魔女大人脾气这么火爆。

不过，现在的战况却和乔温所判断出来的有些偏差，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神体、反而依靠凭依来露面的厄里莎的“姐姐”，从一开始就在被维娜压着。

砰——！

砰——！

在这一刻，伴随着每一只幽暗魔爪重重的拍向地面，整个圣殿之中都会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剧烈颤抖。

与此同时，明显是因为内在掌握身体的并不是埃尔西娅本人的缘故，此时即便维娜主动动了手……悬浮在殿堂之中的两柄圣器，也依然没有要帮助“埃尔西娅”的意思。

‘等一下…？维娜姐该不会直接就在这里把她给拿下了吧？这个结果我倒是没想到的。’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乔温满脸的错愕。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在乔温这样思考着的时候……战局却瞬间产生了变化。

“…够了。”

伴随着这样一句听起来似乎相当压抑的声音从远处的“埃尔西娅”嘴边吐露，三对近乎透明的巨大光翼便在的注视下舒展开来……数之不尽的微光直接从整个圣殿内部的虚空中洒落，在一瞬间便将殿堂中所有由暗物质构成的魔爪悉数覆盖，重重的压制在了地上，难以动弹。

‘……她果然也是大天使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稍稍睁大了眼睛。

脑海中先是近乎本能地涌上了一抹名为惊讶的情绪。

但紧接着，在乔温仔细注意到了“埃尔西娅”身后的三对羽翼之时，他的这些惊讶便悉数转变成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原本并不应该存在于光翼之上的东西。

裂纹。

是的……此时此刻，尽管所有光翼都顺利的展开了，但是……也就是在那三对近乎透明的巨大光翼之上，布满了数道相当明显的裂纹。

看起来几乎就和目前已经坏掉了本源的厄里莎一模一样。

‘连本源都受到了这种程度的创伤……看来，她的神体确实也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毁掉了……？难不成也是因为那个差点杀死厄里莎的怪物？’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上表情先是僵了一僵，然后便迅速转头看向身旁的大天使：‘厄里莎，你现在有把握阻止她们么？现在不能再让她们打下去了……’

从刚才维娜主动发难开始，直到现在“埃尔西娅”被逼得同样进入状态，仅仅只过了短短数秒钟的时间，乔温甚至连一句稍微长一点的话都还没说完，这双方之间就已经结束了最开始的试探阶段。

“……”

此时此刻，对于乔温的询问，厄里莎默默的摇了摇头。

望着明显都已经打出了真火的双方，她现在也相当着急。

虽然讨厌姐姐，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让事态演变成现在这样。

她目前所能想到的，也仅仅只是自己试着去阻止埃里莎，然后让乔温试着去阻止维娜……而这也是她正准备告诉乔温的。

“那么听我的，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方法。”

然而，就在厄里莎转头看向乔温的时候，却意外的从乔温嘴边听到了这样的话。

“是我已经落后时代太久了吗？一个甘于待在人类身边的神祇居然能操纵暗物质，而且……还能操控到这种程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乔温让厄里莎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也再度听见了“埃尔西娅”那明显发生了些许变化的语气。

“…你身上有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不会杀你，但是……你需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维娜的模样，并不是之前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在这一刻，“埃尔西娅”第一次释放出了发自内心的冷意。

“……”

对此，不知不觉间又已经挡在了乔温前面的维娜并没有再开口，显然也意识到接下来才是真格的她，仅仅只是略微扬起雪白的下巴，目光冷冽的回望着“埃尔西娅”。

只这一瞬间，整个殿堂之中那些原本被光翼所散发出来的微光压在地板上的、无数只幽暗魔爪子便猛然间挣开压制，再一次浮上虚空，齐齐将尖锐的爪尖朝向了“埃尔西娅”。

殿堂里本就糟糕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险恶。

“……啊嚏！”

但是，就在这个气氛即将攀升至临界点，“埃尔西娅”脸上浮现出些许彻骨的冷意之时，她却睁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也就是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发生之后，整个圣殿内部，包括脸上浮现除了些许诧异之色的维娜……一下子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微微绷紧了脸上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住了埃尔西娅。

“抱歉…刚才给各位添麻烦了…真的十分抱歉。”

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原本已经准备动真格的维娜微微一顿，脸上稍稍浮现出些许诧异表情的时候……一道听起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相当熟悉的说话方式……忽然从埃尔西娅的嘴边吐露。

与此同时，就在乔温的注视下，她身后那三对压迫感十足的光翼……也在这一刻随之消退。

‘还好……起到效果了，确实变回来了。’

就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乔温便和一旁的厄里莎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松了口气。

在这一刻，乔温迅速肯定了这一事实。

因为他注意到……在埃尔西娅明显发生变化，再度回到了之前见面时给他的那种感觉之后，此时正悬浮于这座圣殿之中的两柄圣器……也都已经回到了原位，重新守护在了埃尔西娅的身边。

毫无疑问，现在主导身体的，已经重新变为了埃尔西娅本人。

当然……这其中，是靠了埃尔西娅本人，以及乔温和厄里莎的共同合作才达到的。

刚才维娜和埃里莎之间的处境都相当恶劣，并不是那种喊着“你们不要再打了”就能拉开的程度。

不管是乔温还是现在本源受创的厄里莎，直接介入战场去阻止不光成功率不高，甚至反而会有危险。

因此，乔温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方法。

既然不能解决麻烦，那就解决麻烦的源头。

厄里莎的姐姐是通过“凭依”才能暂时抢走埃尔西娅的身体控制权，那么……只要让这次凭依结束，让控制身体的人变回埃尔西娅，那么这埃里莎和维娜双方之间的冲突，都会直接迎刃而解。

而能中断凭依的方法，乔温也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只要让凭依的灵魂短暂出现破绽，那么原本身体的灵魂就能抓住机会，一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而凭依的灵魂也会因为排斥效应，而在短时间内无法再切换身体。

也正是凭着这些讯息，就在刚才，在“埃尔西娅”与维娜对峙的时候，乔温让厄里莎看准时机，悄悄绕到埃里莎的身后，用酝酿了一段时间的精神冲击一类神法偷袭了她。

不出乔温所料，埃里莎在切换身体之后，能够使用神力，并且形成神力护盾……但是，厄里莎是在她的白名单里的。

再加上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从后面偷袭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就中了招。

在那之后，也就是在埃里莎的精神产生了一丝丝破绽之后，原本就一直十分焦急的埃尔西娅当然毫不犹豫的借此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在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虽然没有办法和埃尔西娅沟通，但乔温很确信，埃尔西娅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乔温先生，维娜大人，厄里莎大人……感谢你们的协助。”

此时此刻，这样说着，埃尔西娅脸上的歉意愈发明显了许多，在话音落下后，她稍稍低下了脑袋，再度用看起来相当诚恳的姿态向乔温这边表示了歉意：“真的非常抱歉，刚才埃里莎大人在见到厄里莎大人之后……一下子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冲动，我一时也没能拦住她。”

不过……在乔温的注视下，他发现无论是感谢还是道歉，虽然这位圣子现在看起来很诚恳，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是有一部分都是演出来的就是了。

当然，这并不碍事。

对于乔温来说……只要能将刚才那明显不适合再继续下去的冲突止住，那比什么都好。

从始至终，乔温就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带着维娜和厄里莎来到这利塞壬……并不是来找事的，而是来寻求足以派上用场的盟友的。

“但是……那个，虽然刚刚像这样表示完歉意就发出这样的询问可能有些不太好，但是……维娜大人，能……稍微拜托您解释一下……您身边那些黑色雾气的来源吗？”

等到殿堂之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自己的致歉而稍稍变得缓和了下来之后，埃尔西娅这才抿了抿嘴唇，颇为谨慎的注视着维娜，用试探性的语气这样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东西……和那个笼罩在‘未知区域’里面上空的雾气，应该是同一种物质……？”

说实话，埃尔西娅现在的心情，确实很惊愕。

因为除了埃里莎以外，包括她自己在内，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居然还能操控“暗物质”这种东西。

并且……这个人选居然还是从数百年前就已经和利塞壬建立了和睦关系的维娜。

‘难道当时这个魔女和卡蜜拉在小镇那边产生冲突的时候，也用了这种手段，只是当时我们这边没能远程观测清楚？’

埃尔西娅现在有些头疼。

虽然之前在小镇上也曾经透过圣盾的观察能力见到过维娜和卡蜜拉动真格的冲突，但很显然，当时的现场太杂乱了，波动极其频繁，即使是圣盾也难以远距离观测清楚，更不用提分辨出来维娜使用的是暗物质了。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现在，埃尔西娅很清楚，整个利塞壬的远征……其目的除了赶走这片大陆上的寄生虫以外，就是为了对付那个和暗物质有关系的、即将降临到这个世界里来的怪物。

但是……维娜目前看起来却和暗物质有关。

可要是在这最后一次远征的时候再凭空多出维娜这样一个敌人，那难度就远远比她预料之中的要高得多了。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先前被维娜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乔温。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到了现在，她已经完全看出来，这个魔女目前最在意的……绝对就是这个人类。

毕竟，在刚才仅仅只是因为埃里莎一个看向乔温的眼神，就主动对自己这边发起攻势的魔女，她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请放心…圣子大人，这也正是我之前就想和你提的重要事情了。”

而另一边，在明显从埃尔西娅的脸上表情猜到了这个圣子现在正在想什么以后，乔温也深吸了一口气，少少绕开身前的维娜，主动站了出来。

他很清楚，以维娜的性格，大概除了对自己这边以外，没兴趣做那种冗长的解释。

所以……现在不管是商量结盟的事情，还是有关远征的事情……大概都需要他自己来办。

“那个……嗯，首先，我认为我现在应该先把我们这边特地来到主城的主要原因，先告诉你。”

稍稍斟酌了一下语言，然后乔温看着埃尔西娅，这样开口道：“你们现在的远征，需不需要帮助？”

……

……

半小时后。

“原来如此……乔温先生您和那两位大人特地来到利塞壬的原因……我确实已经知道了。”

随着这段时间里，乔温和埃尔西娅以讨论的方式，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情报交流之后，整个殿堂之中的气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完全缓和了下来。

“也就是说……您这边确实有要和现在的利塞壬结成同盟关系，协助远征的打算……”

重新正坐在了地毯上，对于乔温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从“你”变成了“您”，在和乔温交换完了第一轮情报后，埃尔西娅抬起右手摸着下巴，用相当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乔温。

她完全没想到，乔温这边带着两尊高位神祇来到利塞壬的目的……居然会是盟友关系。

不……虽然这一点对于利塞壬来说确实很重要，有了两尊信得过去的高位神祇同行，甚至能让她和圣器在远征途中都减轻许多的负担。

但是……埃尔西娅总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一般这种情况下，神祇不是应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么……？

虽然维娜一直属于利塞壬的友好神明，但其中具体的原因，也仅仅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像这个世界的其他外来神祇一样，一边建立国度欺骗本土人类，一边像寄生虫一样压榨这片土地上本就越来越贫瘠的资源。

这个世界有着不少神祇。

并不仅仅只是明面上的那三大神国的神祇，其中在那些依附着神国，每年都会向神国供奉资源的一些小国家身后……同样也有着外来寄生虫的影子。

那些外来的神祇之所以没有像另外三个神祇那样创造规模达到“神国”的国家，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比不上那三尊高位神祇。

然而……以利塞壬至今为止的判断，不管是维娜还是卡蜜拉，都已经完全达到了能建立神国的标准。

但是，她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要这样做的迹象，就仿佛真的只是将这片大陆当做一个休憩点一样生活着。

甚至还时不时的会拿着一些对于她们来说可能没有太大作用，但对于利塞壬这边却相当重要的稀有灵药来到利塞壬里交换金币，逛街购物。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这在目前这个依然神权当立的时代，这就是利塞壬对于友好神祇做出判断的唯一标准。

也正是因此，虽然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将维娜和卡蜜拉列入了友好神祇的范畴之内，但利塞壬这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将这两尊高位神变为盟友。

有的时候，距离才能产生美。

而且坦白来说，在以前，有圣器的庇护，整个利塞壬本身……其实并不是很需要一个结盟代价大概会很高昂的神祇作为盟友。

不过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在如今，和乔温交流了一些情报，都明确意识到这次大概真的就是利塞壬的最后一次远征之后，埃尔西娅的想法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她认为……现在的利塞壬，确实需要盟友。

毕竟，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个一直以来似乎都对于利塞壬的远征丝毫不感兴趣的赫伊丝神国以外，另外两个屡屡阻碍远征的神国，不管是巴泽尔还是安德鲁，都还没有明确的动向。

虽然以往都用“圣枪一换一”的策略震慑住了这两尊外来的高位神祇亲自动身，但很显然，这一次有所不同了……

明明整片大陆已经因为那个即将降临的怪物而变得相当危险，但两个高位寄生虫却依旧没有要离开这个世界寻找下一片寄生地的迹象……这其中的诡异，埃尔西娅也很清楚。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远征虽然有了两位幼神助阵，能够保证极大的成功率，但是……在远征期间的外在因素，例如保护远征成员的安全这一方面……反而会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考验。

那些被巴泽尔和安德鲁管理着的中位神祇都不足为虑，她只需要点燃火种的增幅，然后依靠圣枪就能够很干净利落的解决，也不会出现圣器损毁的状况。

目前唯一让埃尔西娅心生担忧的，就是安德鲁和巴泽尔，这两个明显打算在这最后一次远征里制造阻碍的高位神祇。

在这种情况下，魔女和大天使能够加入，那么这次远征她所需要承受的安保压力……就会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乔温先生……关于您刚才提到的结盟，我代表利塞壬正式向您做出回应。”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不再犹豫。

虽然很清楚乔温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比如他明明能让魔女和大天使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但却没有这样做，反而选择了过来帮助利塞壬……

这里面必然有着什么原因，才让他选择了铤而走险。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但是，埃尔西娅并不打算过多去纠结。

因为……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这次都已经是最后一搏了。

纵使由于筹备远征的关系，国库里的资源很紧张，但如果愿意挤一挤的话，还是能挤出来一些的。

这些资源与其藏着掖着一起陪着利塞壬入土，反倒不如用来拉拢两尊高位神祇。

倒不如说……只要能达成协议，那简直血赚。

因此，现在的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乔温先生，能够帮助维娜大人和厄里莎大人将储备恢复到健康状态的灵药……我们利塞壬这边完全可以满足。”

这样张了张嘴，埃尔西娅再度看向乔温，然后十分果断的点了点头：“只是，关于您刚才提到的、能够恢复本源的材料……”

“……”

听到埃尔西娅话里的某个关键词，乔温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严肃。

“非常抱歉……虽然这些东西我们的国库里确实有一部分储备，但是，想必您也已经知道了，就像稀有的灵药是适合用来作为修行资源和恢复神力储备一样，这些能修复本源创伤的高稀有材料……本身就是火种的最佳燃料，虽然用来恢复神力储备的效果很差，但比起耐烧的程度，却已经达到了灵药的数十倍，几乎可以说是维持整个远征的基石，是很重要的材料……在这个方面，利塞壬这边可能很难为厄里莎大人提供太多的帮助。”

“…是这样么。”

伴随着埃尔西娅话音落下，虽然在听到她第一句“非常抱歉”之后就已经猜到了回答，但乔温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些许无奈。

由于纯粹的契约，包括召唤契约，基本上都不可能对高位神祇起到约束效果的缘故，因此之前交流完了情报之后，乔温和埃尔西娅之间互相提出的结盟条件其实都很简单。

结盟之后，乔温这边会帮助坐镇远征，尽可能的减轻在远征中来自于其他外来神祇的压力。

与此同时，为了共同对付那个怪物，维娜目前所掌握的有关暗物质的一部分情报，也会在之后逐步交给利塞壬。

而利塞壬这边，则是需要向目前神力储备并不是很充足的大天使提供稀有灵药。

并不是那种只能勉强将储备拉到警戒线附近的灵药数量，而是能够将神力的储备拉至“健康”水准的数量。

除此之外……乔温还希望利塞壬这边能够从国库里挑出一些能够修复本源的东西，以帮助大天使修复本源上的创伤。

到目前为止，乔温的第一个硬性条件，利塞壬这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至于第二个涉及到圣火燃料的软性条件……则让埃尔西娅很为难。

当然……乔温也并没有要故意刁难的意思。

作为一个需要利塞壬成为对抗怪物盟友的立场，乔温当然也很清楚远征的重要性。

此时在知道了那些维持圣火的主燃料之一就是修复本源的材料之后，乔温一时间也有一种走入了死胡同的感觉。

尤其是这一次，在双方都意识到这大概已经是最后一次远征之后，对于圣火燃料的储备需求在无形之中变得更高了。

毕竟……按照埃尔西娅的预定，在有黛儿和赫丽的情况下，这次远征将会彻底成功，圣火的火种也会一路曼延到大陆的尽头。

这期间所需要消耗的燃料……必然会是历届远征中最多的一次。

最终，乔温这边暂时放下了第二个交换条件。

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本身就急不来。

在先前的时候，乔温就已经注意到，除了棉被天使以外，原本就凭依在眼前这个圣子身上的埃里莎……本源受损的程度也相当严重。

连凭依在埃尔西娅身上的埃里莎都是那种状况，很显然，现在远征将近，整个利塞壬的资源方面确实相当紧张。

也就是在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埃里莎”这一名字的时候，乔温脸上的表情也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自从刚才发生了一场乌龙之后，不管是他，还是埃尔西娅，都没有再主动提及“埃里莎”这个名字。

毕竟，怎么说呢……在这一方面，不管是乔温还是埃尔西娅……都觉得并不是对方的问题。

对，错的是埃里莎。

乔温和埃尔西娅都认为，如果单纯的在这里因为一个满脑子都是妹妹的妹控而毁掉了现在来之不易的同盟关系，那必然是不值的。

“…对了，乔温先生，关于埃里莎的问题，请您不用再担心，我这边会尽量和她进行沟通的。”

不过，虽然之前在谈及同盟管的时候一直没有提到另一个大天使，但此时，在已经商谈结束之后，确认了双方的协同关系之后，埃尔西娅还是主动地提及了这个话题。

“但是……如果之后还有机会的话，那个……请您稍微考虑一下，向厄里莎大人那边做一下思想工作，让她和这边的埃里莎大人稍稍谈一谈，只是谈一谈就可以了……”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有些勉强的挠了挠脸颊，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这样开口补充道：“现在埃里莎这边的情绪稍稍有些不稳定…如果就这样让她和厄里莎大人错过的话，可能之后的情况会有些糟糕。”

话音落下，埃尔西娅也微微叹了口气，低下脑袋，向乔温轻声恳求道：“拜托您了。”

到了现在，即使是埃尔西娅都能看出来，不管是魔女还是大天使……都相当听得进去乔温的耳旁风。

作为一个和埃里莎关系还算不错的召唤者，她当然要试着帮忙稍稍化解一下双方之间的隔阂。

“我知道…我从刚才开始也在思考这件事，不过……大概会需要等上一小段时间。”

听着埃尔西娅的请求，乔温倒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就目前而言，既然已经介入了这俩姐妹之间的家事，他确实也有打算稍稍问一问厄里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想法。

当然，乔温也很清楚，在目前厄里莎明显对姐姐表露出排斥意向的情况下，并不是询问这件事的时机。

乔温可没有要自以为是的让这两人迎接大团圆结局的想法，到底要怎么选择，还是要看厄里莎的意思。

他所作的，仅仅是挑一个比现在更加恰当一些的时机提出建议，然后让自家的棉被天使自己决定罢了。

“非常感谢。”

乔温在思考着的念头，埃尔西娅大致也很清楚。

这也正是她想要得到的答案。

要是乔温在这里点头答应了她，然后转过头就去找厄里莎商量然后迎上极大概率的秒拒……那她反而会相当失望。

现在，埃尔西娅很满意。

不光是对乔温的回应，同时也对乔温这个人……感到很满意。

怎么说呢……跟目前手下这帮部下相比，和乔温这种反应特别快的人说话，埃尔西娅现在确实要舒服许多。

…越来越想要了。

如果身边有这样懂事的手下，先不说工作方面，至少自己能少操许多心，连生活都会舒服许多。

此时此刻，安静的注视着乔温，看着这个本来归属权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召唤物，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又一次在埃尔西娅的脑袋里死灰复燃了。

当然，现在也仅仅只是想法。

‘说起来……之前他触碰了圣火醒来之后，我还没有问过他潜力的激发结果怎么样了……不过，下次再问吧。’

注视着乔温的脸，埃尔西娅犹豫了一下，稍稍用视线的余光瞥了一旁不远处的维娜一眼，并没有急着开口。

她打算之后正好用这个借口稍稍把乔温约出来，然后单独谈一谈。

毕竟，在现在已经看出来了乔温才是这两尊神祇的主心骨，不管是魔女还是大天使……几乎都对乔温以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之后，埃尔西娅也意识到，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和乔温一对一沟通比较方便。

至少那样一来，自己这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

尤其一想到刚才这个人类身边魔女那凶悍的脾气和作战能力，埃尔西娅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相当的明智。

怎么说呢……虽然埃里莎状态不佳，但是，全盛时期的她姑且也是一直待在榜首上的，能将这样一位大天使的领袖压着打，埃尔西娅觉得……对于维娜的实力评估，大概又需要再更加往上调整一些了。

虽然每一尊高位神祇都已经可以说是一段传奇，但很显然，这个魔物之森的魔女……比寻常的高位神祇还要暴躁许多。

最关键的是，尽管之前操纵着身体和维娜爆发冲突的是埃里莎，但即便是当时相当于近距离现场观摩的埃尔西娅也能看出来，这个维娜……很可能还藏着一些东西没有展露出来。

老实说，虽然很想信任眼前这三个来之不易的盟友，但在这种敏感的时机下，埃尔西娅还是觉得……需要稍稍做一些工作。

“对了，乔温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和那两位大人应该是不久之前才进入主城来的吧……？”

想到这里，她稍稍咽了口唾沫，然后重新看向乔温：“现在因为远征将近的缘故，原本有许多住在主城外的国民都已经涌入到了城内，大大小小的旅店都已经挤满了，我觉得您和那两位大人之后在住宿方面的问题……大概会遇上一些麻烦。”

“啊……也是，确实，这方面是个问题，我们这边刚进城，还没有时间来得及安排。”

听埃尔西娅这样一说，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他也反应过来，迅速点了点头。

虽然之前维娜说过了这方面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她……但是，乔温总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以自家这位魔女的性格，处理的方式可能会稍稍有些不合适。

此时，在明显听出了眼前的圣子话里有准备帮助自己安置住宿的意向之后，乔温顿时就表现得十分配合。

怎么说呢……在乔温看来，好歹是用来招待两位神祇兼盟友的住宿，应该不会太寒碜。

“我明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这边来为您和两位大人准备住宿吧。”

果不其然，在乔温坦言了自己现在的住宿情况后，埃尔西娅便微微一笑，主动这样开口道。

“真的？那真是太感谢圣子大人了。”

闻言，乔温双眼微微睁大，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明显的喜悦。

虽然已经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但是姑且还是要表示一下感谢的。

“不用客气，我这就安排人先去帮您整理住宿的地方。”

“啊……当然，那里是一处至今为止还没有出售出去的私人住宅，虽然很新，但是各种日常的生活设施都还没有准备，可能需要一到两个小时左右来安置，请稍等一些。”

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埃尔西娅在这样说完之后，心里也悄悄的松了口气。

至少……在这么安排之后，暂时让乔温和他身边的两位神祇，距离有火种的地方稍稍远了一些。

火种虽然对于绝大部分生命来说都很危险，但在神祇面前，没有保护的火种相当脆弱。

以往还能通过圣枪对那些和利塞壬不对付的神祇进行威慑，不过现在……维娜的情况与外面的那些神祇完全不同，埃尔西娅只能尽可能采取这种折中的方式。

“…维娜姐，厄里莎，你怎么看？”

另一边，在从埃尔西娅这边得到了会提供住宿的保证之后，乔温也稍稍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魔女和大天使，用征询的语气询问道。

“…可以哦。”

“……”

迎上乔温的视线，维娜和厄里莎都没有表现出有任何抗拒的迹象。

尤其是维娜，此时正稍稍用有些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乔温。

因为从刚才开始，不管是从埃里莎的嘴边，还是从现在的埃尔西娅嘴边，她听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乔温……就是臭小鬼真正的名字吗？

对于这个本身就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臭小鬼，维娜早就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比起自己给这个小鬼起的“阿尔”，他是不是会更喜欢被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

脑海中莫名思考着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维娜指尖把玩着发梢，脸上的表情稍稍显得有些纠结。

而且，住宿么……

在这里纠结了片刻，维娜的思维稍稍产生了跳跃，回到了刚才乔温提到的话题。

她当然很清楚这个利塞壬的圣子为什么会特意为自己这边安排住宿。

其中除了刚刚才在臭小鬼作为桥梁而建立起来的协同关系以外，大概……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这边的住宿尽可能距离城内的几个火种埋藏地稍远一些。

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儿这个圣子安排好的住处，应该是位于主城边缘的某栋房屋。

当然，对于这件事，维娜倒不是很在意。

只要有乔温在身边待着就足够了，她并不需要利塞壬的信任这类毫无作用的东西。

反正最后只要那个怪物降临了，那么……利塞壬和自己这边，都只有“对付怪物”这样一个选择。

而且，虽然她觉得这座有些贫瘠的主城里，应该不太可能有占地面积能和自己的小屋相比的私人住宅，不过……怎么说呢，小一点也有小一点的好处。

倒不如说，最好是只有两间卧室的那种类型，然后自己这边就可以大发慈悲的让某个天使自己一个人去住了。

“那么，请稍等片刻，马上就为您准备住宿。”

另一边，在见到乔温一行人都接纳了自己的建议之后，埃尔西娅也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她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圣盾，开始交互沟通了起来，明显是在通过这枚圣器向人下达指示。

‘终于结束了么……’

见到这一幕，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乔温稍稍松了口气：‘有点累了，正好，好像还有一两个小时么，正好……就稍微在这里休息一下……’

“阿尔，我们也走吧？”

然而，还没等乔温完全放松下来，他的耳畔便再度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啊？”

下意识回过头，乔温看向维娜，却发现这个魔女此时正好整以暇的注视着自己。

走……是指去哪？

脑海里稍稍浮现出了这样的疑惑。

“嗯？愣着干嘛？利塞壬的圣子已经说了新房子还要等上一两个小时……你难道打算在这里干等着吗？”

对于乔温的反应，维娜的脑袋向右偏了八度，唇角逐渐勾勒出些许期待的笑容：“趁着这段时间……陪姐姐一起去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吧？”

“……？？”

乔温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沉默着注视着眼前这位刚刚说出了一些有歧义话语的魔女大人，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一个男性的本能，在维娜话音刚刚落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某件事情。

不过很快的，他便意识到，眼前这位在这方面没什么出息的魔女大人……并不是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毫不相关事情的家伙。

“那个，维娜姐……维娜姐你指的那件事……是什么？”

想到这里，乔温再度看了维娜一眼，有些奇怪的询问道。

“还问什么……当然是陪姐姐去买生活用品咯？”

唇角浮现出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在像这样回答乔温时，维娜就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整张脸上的活力都变得更加明显了许多：“反正住宿那边还要等很长时间，我们正好一起在这段时间里把以后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买好吧，你说呢？”

“…呃，原来是这个么？”

听着这句似乎很正常的话从维娜的嘴边吐露，乔温愣了一愣。

然后，他也回想起来……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自己好像确实答应过了这位魔女，要和她一起去买以后这段时间要用的生活用品来着……

‘不过……现在完全不想去啊。’

但是，虽然答应过了，但此时此刻，乔温的心理已经产生了些许抗拒感。

有点累，不是太想去。

刚才经历了那场乌龙，甚至还放了一发超负荷的龙息，乔温现在还是有些疲惫。

“那个，维娜姐，我现在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想和圣子大人这边商量一下，你看……要不你先去随便买买吧？”

因此，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之后，乔温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腼腆的微笑，挠了挠脸颊：“我这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你只用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

虽然乔温觉得，现在有埃尔西娅安排住宿，大概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在内，都会直接到位，不过，他也能理解维娜现在还想去购物的做法。

毕竟……不管是这个魔女也好，厄里莎也好……姑且是女孩子，可能像衣服之类的东西，还是需要去选自己喜欢的。

不过乔温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毕竟，在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后，对于自己的衣着这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五年里都没有见到除维娜以外任何人的缘故，他已经变得相当随缘，基本有什么就穿什么。

“……阿尔不去吗？”

然而，让乔温感到意外的是，在他这样说完之后，维娜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

几秒钟之前还流露在脸颊上的期待荡然无存，漆黑的眼眸里眨眼间涌上了一丝丝怨念，她抿了抿嘴唇，就这样沉默着盯着乔温。

‘不，所以说这种少女一样的反应跟你一点也不搭啊……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年龄，你这女人——’

被这样几乎相当于“之前明明都同意过了”的直白目光盯着，乔温脸上的腼腆表情僵了一僵。

……

数分钟后。

凌晨四点。

利塞壬，主城，商店街。

‘结果还是来了……’

站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乔温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表情夹杂着些许无奈。

‘这商店街还真就全天开着呗，不愧是远征期间。’

眨巴着眼睛，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夜市，如果不看天色的话，乔温甚至有些看不出来此时已经是凌晨。

太热闹了。

在目前，在这个利塞壬目前还并未向群众们公布过接下来大概就是整个利塞壬、乃至于整片大陆最后一搏的情况之下，这处商店街依然正常开放着，整条街道上都格外的热闹。

而且，怎么说呢……在从来到这个异世界里，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活生生人类走动着的街道，乔温眼眶微微湿润，心里莫名升起来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感慨。

‘…不过，总感觉这边稍稍有些引人瞩目……’

但很快的，乔温便注意到，自己这边刚刚一走进商店街，几乎四周的活人都转过脑袋，用相当惊愕的目光盯住了他这边。

更准确一点来说，在走在一旁的维娜和大天使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和普通人无异的前提下，这些商店街的行人……基本上都是盯住了此时正乘着乔温和阿九的巨犬格莱尔。

“毕竟很脏，就像从泥地里打过滚一样，连四周的人都在盯着……麻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冷淡的声音传到了乔温的耳畔，明显也察觉到了周围视线的维娜蹙了蹙眉毛。

不久之前，在埃尔西娅的送别下，离开了圣殿，一路来到商店街的途中，维娜就和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反应一样，并没有再乘过巨犬格莱尔。

顺便除了她以外，不知为何，大天使厄里莎也有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乘上巨犬格莱尔，也仅仅只是安静的走着。

目前坐在格莱尔背上的，就只有乔温自己和赶路能力和他一样鶸的阿九。

虽然全程都没有掉过队，但很显然……连乔温都能看得出来，此时的棉被天使正在想事情。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是和她那个姐姐“埃里莎”有关的事情。

‘也好，先等她自己想一想要怎么选择……然后我这边再问她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反倒是没有再去打扰这个棉被天使。

“对了，正好已经到了这里了，正好把它丢去宠兽店里洗个澡吧，阿尔觉得怎么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再度听到了维娜的声音。

在他的注视中，维娜随意的瞥向了一处正好开在距离商店街入口不远处的一家店面，这样开口道。

‘不……我觉得他们看过来的原因并不是它脏不脏，而是因为它本身……’

眼角微微抽了抽，在听到维娜这明显有些误会的思路之后，他也下意识转过脑袋，顺着为那刚才投去目光的方向望了过去。

然后，他便在那家店面上看见了这样几个大字。

【百年老店！老刘宠兽店！洗剪吹样样齐全！给予您的爱宠最棒的呵护！（注意：因店主能力有限，本店仅接收紫铜阶及以下宠兽）】

“紫铜阶……格莱尔先生这明显都已经超过了吧……”

目光在店面的招牌上稍稍停留了片刻，乔温脸上流露出些许诧异，下意识又回过头看向了维娜。

“并没有哦？这条狗难道不是紫铜么？”

然而，维娜只是先对着乔温轻轻笑了笑，然后在稍稍将目光投向了正载着乔温的巨犬，如此询问道：“对吧？”

“汪！哈斯哈斯——”

浑身毛发隐隐约约产生了些许倒竖的迹象，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迎上了维娜那十分平静的目光之后，巨犬格莱尔当即摇起了尾巴，颇为乖巧吐出舌头，不住地点头。

‘我说……不管怎么看，这体型都不对劲吧？你是打算把别人店主吓出什么毛病么？’

眉毛抖了一抖，望着一脸想当然的维娜，乔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没事的，姐姐觉得它会很配合他们的。”

虽然乔温没有说话，但就仿佛猜到了乔温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维娜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再一次将询问的视线倾轧在了巨犬格莱尔的身上。

危！

“……汪、汪……”

这一瞬间，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脖颈一样，巨犬格莱尔小心翼翼的叫了两声，那原本还在剧烈摇晃着的尾巴顿时垂落下来，夹在了屁股里。

此时此刻，虽然它的体型相比于寻常紫铜阶的犬类凶手明显大了很多圈，但看起来……确实有种说不出来的乖巧。

“你看，姐姐说的没错吧？”

在花了短短几秒钟和格莱尔沟通了一番，达成了目的之后，维娜再度抬起脑袋，望向犬背上的乔温，笑盈盈的这样开口道：“来吧？阿尔不是特地为了陪姐姐买东西才过来的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下来陪姐姐一起走更好吗？”

“…我知道了。”

被维娜用十分柔和的视线注视着，乔温点了点头，脑海里莫名泛起了一丝丝压力。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位魔女刚才之所以那么强硬的要把格莱尔送去洗澡店……似乎就是打算让他下来陪她一起走路。

但是……不就只是单纯的逛个街而已，有什么需要这样做的必要么？

虽然有些不解，但乔温姑且还是从巨犬格莱尔的背上跳了下来，主动走到了维娜和厄里莎的旁边。

“嗯，阿尔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可以直接告诉姐姐哦？”

望着自己走到面前来的乔温，那熟悉的、看起来让乔温都感觉有些奇怪的期待笑容也再度浮现在了维娜的脸上。

“既然要搬进新的住宿了，那么……要买的东西可能稍微有些多呢，各方各面的东西都需要去买。”

轻轻拍了拍手，维娜在乔温的注视下，稍稍偏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入口的第一家店：“总之，我们先从那家店开始吧？阿尔觉得怎么样？”

“……维娜姐你定就行了，我都可以。”

眨了眨眼睛，望着脸上表情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开心的维娜，乔温稍稍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总感觉……自己难不成忽略了一些微妙的事情？

半分钟后。

巨犬格莱尔已经走进了商店街的入口，来到了第一家店面的门前。

先前在维娜指过去的时候，乔温就知道了这家店主打的是什么。

这是一家装潢相当奢华的、专门销售女性内衣的大型店面。

“……”

店门口，站在暂时还没有被送去洗剪吹的巨犬格莱尔身旁，乔温下意识朝着店内望了一眼。

虽然是人来人往的商店街里，但现在，店内除了几个稍稍有些偏胖的女性店员以外，就只剩下了零零散散几个穿着奢华的女性客人。

按照乔温那在购物方面有些可怜的人生经验来看，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店里的东西太贵，瞄准的目标客户群体较少。

要么就是店里的东西太废，吸引不到顾客。

‘总感觉……这间店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目前来看，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店内的环境，这是一家基本上在整个商店街都相当显眼的内衣店。

与此同时，瞳孔中倒映着店内入口处那几件整整齐齐摆放在展台柜里的内衣，乔温一时犹豫，不知道这种时候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

——为什么一来就逛内衣店？

虽然早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家店是做什么的，但此时此刻，驻足在店门口，乔温的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意识到，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自己这边……好像一直都没有进过这种店面。

就算偶尔路过时，也差不多是加快脚步，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状态。

“…这是你的错哦？那个时候突然用小刀刺自己，害得姐姐这边连换洗衣服都忘了带就直接出门了。”

然而，就在乔温偏过脑袋，将夹杂些许无奈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维娜时，他却反而被对方瞪了一眼。

‘……行吧，都是我的错，我的我的。’

叹了口气，乔温偏过脑袋，十分安静。

“…走吧？为什么楞在门口？”

不过，维娜那听起来有些诧异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不，维娜姐？这家店我就不用进去了。”

听到这句话，乔温眼角微微抽了一抽，在维娜愈发疑惑的注视下，他抬起手，指了指这家店面列在旁边的一面告示牌。

在告示牌上面，有着几行用红字圈起来了的提示。

【因最近主街内人流量增大，已经发生了几起内衣失窃事故，请所有男性暂时不要进入店内。】

“它上面是这样说的。”

指尖隔空点了点告示牌上面的提示，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时间也稍稍变得有些无语。

不，虽然他原本就不太想进到店里，但是……此时在看到这则告示牌之后，心里还是莫名有些不愉快。

硬要形容的话，现在的乔温就感觉……自己大概很像是那些被原本用来防止变态而诞生的安全裤给连累了的绅士。

“…没事的，有姐姐在，这种东西完全不用在意。”

然而，在知道了乔温顾虑的是什么以后，维娜倒是显得毫不在乎。

她仅仅只是稍稍眯起了眼睛，用看起来有些和善的目光注视着乔温：“还是说，阿尔也对别人的内衣感兴趣？”

“不怎么可能完全没有。”

刚一接触到这份视线，乔温便态度鲜明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那就没事了，这间店的店长认识我，她知道该怎么做。”

脑袋朝右偏了八度，在这样开口的时候，维娜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用稍稍有些迟疑的视线盯住了乔温：“不过……进到里面之后，眼睛不能到处乱望，知道吗？”

“不，所以说我就不用进去了。”

望着眼前这位似乎误会了什么的魔女，乔温用力摇了摇头：“维娜姐你和厄里莎一起进去吧，阿九跟格莱尔先生都和我一起在门口等你就好了。”

“…是吗，也好，这家店的话……阿尔就稍稍在外面等一等吧，姐姐跟这位天使小姐很快就会出来的。”

这一次，明显想到了什么的维娜并没有再强求，而是在这样说完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从先前就一直安静的跟在乔温身旁的大天使。

“……”

然而，这一次在感受到了维娜投来的目光之后，厄里莎却直接无视了她，只是更加朝着乔温身旁凑了凑，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并不打算浪费时间进这种店里。

“厄里莎小姐，你是不是忘了，现在在你身上穿着的所有东西，还是从我这边拿的？”

见到这一幕，视线停留在已经和乔温稍稍产生了接触的大天使身上，维娜的眉毛略微挑了一挑。

怎么说呢，之前在乘着巨犬格莱尔，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从边境外面一路赶到主城的途中，她就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之后不管怎么做，自己这边都不可能再让这个牛皮糖一样的天使黏在这个臭小鬼的旁边。

“还有，你衣服上的血渍到现在还留着呢，就算干掉了，也不知道脏么？就这么蹭在别人身上。”

因此，这一次，在强制压下了心里的不快之后，维娜倒是没生气，只是双臂环抱在胸前，用格外冷淡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厄里莎：“如果你打算穿着我的衣服继续生活下去的话，我这边倒是没什么关系。”

“……”

随着维娜这句话音落下，乔温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相当不愉快的情绪……从自己旁边的大天使身上散发了出来。

“……”

将大天使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安静的看着厄里莎，仅仅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轻蔑。

半分钟后。

‘结果还是进去了，那个棉被天使……没问题么？’

靠在距离内衣店门边稍远一些的地方，左边靠着正闲的没事不断用触须给自己按摩的阿九，右边则趴着一脸讨好望着自己的格莱尔，乔温默默地叹了口气。

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他倒是不担心厄里莎的安全，唯一担心的……反而是那个有些急性子的棉被天使会被某个魔女忽悠着在店里面买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算了……反正平时又看不到，我干嘛担心这些。’

稍稍叹了口气，乔温重新放平了心态，开始等待。

虽然“等待”这个词语一直都是乔温最不喜欢的词汇之一，但是……现在对于自己已经答应过的事情，乔温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安静的等待。

‘还好，充其量也就只是买个东西而已，现在有埃尔西娅那边帮忙安排住宿，要买的东西不多，大概逛完这个商店街……最多也就两三个小时吧，这种程度的话，我还能等。’

女性逛街所花费的时间一般都会比男性长上一些，关于这件事，乔温虽然以前没怎么经历过，但是姑且也是作为常识知道的。

早在之前城门口答应维娜的时候，他就已经稍稍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此，他现在虽然有些无聊，但依然很淡定。

不光如此，他甚至都已经开始盘算着……等待会儿买完了东西去到新住宅里面之后，要不要先大胆一点……试着抢一间好一点的卧室。

然而……人的人生中总是会遇上一些奇怪的事情，并为此不断怀疑人生。

就比如在又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的乔温。

地点依然是内衣店的门边，眼前的景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夜市。

但是，那不远处钟楼上的时针……却已经悄然从四走到了五，甚至还多走了一些。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在这段并不算短的时间里，乔温脸上的神色也完成了从一开始的冷淡、到之后的疑惑、再到后来的惊愕、最后是现在的迷茫……之间的转变。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一家店……一个多小时？

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逛完……？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才第一家只卖内衣的店就这么吓人，要是之后再逛到什么服装店之类的地方……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乔温下意识转头四顾。

当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那些连着好多家服装店的标牌映入眼帘时，乔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相当糟糕了起来。

他忽然就不太想继续想下去了。

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以往自己还住在那片森林里的时候，某个魔女每次出门之后……大约都要花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等等…？现在仔细想想的话，她之前那股期待的表情，明显比之前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要兴奋……、我该不会是要像现在这样陪着她逛上一天以上吧？’

虽然已经很尽力的想要放弃思考，但是……乔温的脑海里还是蓦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恐怖故事还要吓人一些的念头——

咕噜。

默默咽了口唾沫。

“这可不行，我觉得我现在就应该离开这里了。”

脸上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僵住，乔温沉默良久，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开玩笑，要说几个小时逛完商店街也就算了，结果现在一天都不一定能逛完，这谁顶得住？

因此，他决定先离开这条恐怖的街，去埃尔西娅之前提到的住宿那边看一看情况。

现在一个多小时已经过了，按照那个圣子所说，那里的各项基础设施应该都已经装得差不多了。

‘…反正现在我就算在这里先走了，不管是维娜还是厄里莎……嗯，最后大概都会原谅我。’

想到这里，乔温再度看了一眼依旧没有维娜和厄里莎出来的门边，不再犹豫，直接就准备转身离开。

“……嗯？”

不过就在下一刻，正当乔温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忽然注意到，身旁不远处已经一个多小时都没有人影进出的门边，忽然有了一道从店内走出的纤细身影。

也就是在看到这道身影的一瞬间，乔温顿时就愣了一愣。

因为……他认识这个人。

‘小母龙……？’

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倒映着门边那道怀里正抱着某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一脸鬼鬼祟祟的身影，乔温很快就认出了她。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他在不久之前结识的幼神朋友，黛儿·尤纳多。

‘这么巧的么？直接在商店街就遇上了……？不过……怎么就她一个人？赫丽呢？’

稍稍等待了片刻，见后面并没有其他人跟着黛儿一起出来，乔温脸上的表情愈发疑惑。

因为他记得，之前他大清早给赫丽那边发消息的时候，这小母龙就在旁边，再考虑到她们俩目前的敏感身份，乔温早就判断出了这两个人应该是住在一起的。

不过不知为何，现在只有黛儿一个人出门。

‘…三更半夜的跑来买内衣，而且还鬼鬼祟祟的带着兜帽……有趣。’

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乔温注视着走出店内后便主动将衣服上面的兜帽戴上的黛儿，若有所思。

而当他在看到黛儿将兜帽戴上之后，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下来，蹦蹦跳跳的走向了距离自己这边越来也近的台阶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直接就将目光集中到了此时正被黛儿抱在怀里的小盒子上面。

怎么说呢，如果换做以前，在隔了一段距离的情况下，以乔温的视力大概根本就看不清楚小盒子上面的字。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如今，在得到了厄里莎的加护，常态时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有显著提升的乔温只是单纯的将视线集中到小盒子上，便已经看见了许多东西。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内衣的包装盒子。

而且……

“A→C,B→D……粉色淑女气质蕾丝花纹内衣豪华定制款X3……？黛儿·尤纳多大人专用，务必在三天内完工。”

眨了眨眼睛，嘴边下意识将包装盒子上面贴着的类似于订单的便条内容念了出来，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刻稍稍变得有些茫然：“A升C……B升D……？这里的字母，该不会指的就是……糟了。”

就在乔温双眼里稍稍略过一抹恍惚，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正好和已经抱着小盒子走下楼梯的黛儿毫无阻碍的接触到了一起。

“……诶？”

在这一刻，伴随着一道小小的惊呼声从嘴边漏出，某位淑女幼神原本就颇为紧张的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然后，瞳孔中倒映着乔温有些尴尬的脸，她那夹杂着一抹银色的漂亮眼眸先是有些茫然、有些无助的眨了眨。

“……”

再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就在这突如其来的无声沉默中，那原本被黛儿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小盒子……悄无声息从她的怀里滑落。

啪嗒。

小盒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盒盖分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在某位淑女全身僵住，在某位淑女那逐渐失去神采的目光中……一抹粉红色的物件从中洒落，十分清晰的映入了乔温视野之中。

————

惨兮兮，又熬夜了

原本大天使姐妹之间的过往我都琢磨得差不多了，不过考虑到大家阅读体验的关系，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之后以更加自然和有趣的方式插进文里去

顺便……现在已经是四月了

上个月咕了四天，码了接近四十万字，基本上咕的原因都是因为卡文而造成的生物钟崩坏等等，我很惭愧 - -

但是……说实话，一直保持这种更新量，我也没自信一直全勤，但是我以后每个月会尽全力减少到三次以内的。

最后就是……四月了，新的一月来了，想要刀片，想要票票，如果阔以的话，请丢给我

晚安

第012章：身上多了一个女人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天空中弯月高挂，整个盛典中安静的有些可怕。

距离埃尔西娅安排完乔温一行人的住宿问题，目送他们离开圣殿……已经经过一段时间了。

现在，她正靠在圣殿内部的一处办公席位上，脸上表情凝重，不断思索着什么。

‘30%……这次不会错了，那怪物……会在整片大陆被侵蚀到30%的时候就降临。’

脑海中，这样的思绪不断重复着，埃尔西娅的眉毛越蹙越深。

怎么说呢，虽然早在这次远征正式进入筹备阶段之前，她就已经思考过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但是，由于当时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从乔温嘴里得到“那个怪物很快就会出现”的线索，因此，她的心里其实还一直都稍稍保持着一丝丝侥幸心理。

一种“至少能够等到这次远征结束，利塞壬的国力上涨之后，那个怪物才会出现降临”的侥幸心理。

然而，情况已经变了。

现在，埃尔西娅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如果如此的远征再按部就班的执行，之后绝对会出岔子。

或许等不到远征结束，那怪物就会突然进入降临的第二阶段，直接从那片未知区域中钻出来。

毫无疑问，一旦发生那种情况，那么……对于整个利塞壬，乃至于整片大陆……都是灾难性的。

“不行……这次的远征必须要提前，而且……主力成员预选的赛程也必须缩短，给后续的远征留够更加充足的时间，不然的话……即使这次的远征成功了，那也来不及走完全程。”

深吸了一口气，在思索了一段时间之后，埃尔西娅最终还是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尽管从一开始，埃尔西娅个人的目的仅仅只是希望能够看见远征成功，但是……不管是爷爷岑静的教导，还是对于自己身为圣子的责任，她自然都没有想过远征之后就撂摊子不管了这类事情。

自从被圣器解开封印，直接钦定这一代的圣子之后，她目前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几乎都和爷爷的遗愿有关。

已经……有点腻了。

并不是累了，而是腻了。

像个渣子一样的、对于改变了自己一生的恩人感到“腻了”。

埃尔西娅很清楚自己的本性。

同时……如今的她，也前所未有的厌恶着自己这份难以改变的本性。

虽然是利塞壬的圣子，但她出生的时候，却并不是利塞壬的居民。

小的时候，她生活在利塞壬邻近小国家的一处贫民窟里。

曾经有过一个父亲。

但是……在刚刚成年时不久，在家门口目睹了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的父亲浑身颤抖着，尖锐的指甲将脸上挠出道道血痕，为了几枚金币和一包粉末就将自己卖给了一个拾荒老人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虽然托了房屋破破烂烂的福钻过一处洞口从后面逃了出来，但是自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过上了“新的生活”。

一个每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骨瘦如柴，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游荡在在贫民窟里的生活。

那个时候……世界对于她来说，犹如地狱。

没有意义。

除却求生的本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继续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直到某一天，直到她瞄准了偶然路过贫民窟的中年大叔、准备去偷对方的钱包，最后被对方满脸惊讶的抓住时，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恐惧。

明明已经很多次见过衣着光鲜的人将流浪汉的脸踩在地上，甚至踩成一滩肉泥的景色，但在那个时候，她有的……仅仅只是一抹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解脱感。

但是，并没有死掉。

甚至连一丝丝的打骂都未曾经历过。

“嚯嚯……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小鬼的眼神简直就跟死掉了一样，有趣吧？哈哈哈——”

那时候，直到中年男人毫不顾忌拽着她走进了一处她从未进去过的酒馆里，拽着她在好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同伴面前大肆嘲笑她时，她也只能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怎么样？你们埃萨克爷爷今天打个赌，这个半死不活的小鬼……老子要不了多久能把她救活过来，信不信？”

后来，唯一让她记得很清楚的……就是那个中年男子在用听起来莫名有些刻意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被其他几个同伴投来的冰冷视线。

“老东西，你是不是傻了？这次远征两三年就要开始了，你他妈不老老实实滚去修行，还他妈的抓了个瘦不拉几的小屁孩儿玩养成？你要是想孙女了，就他妈的滚去办手续领养，不行老娘可以委屈一下给你生一个，别他妈的在这里找些下三流的东西滥竽充数。”

那时，在酒馆里第一个做出回应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强壮和漂亮的女性。

不过当时的她看起来显然很生气。

“对对对，玛丽娜说得对，埃萨克啊，说实话……我虽然能理解你很想埃尔西娅那孩子，但是……就算要找替代品，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玛丽娜不也挺好的……这个鬼地方简直比咱们那主城还破，鬼知道会冒出来什么幺蛾子玩意儿来。”

第二个开口的，则是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地中海男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埃尔西娅恰好注意到了地中海男人在说出‘不也挺好的’这句话时，整张脸上的肉都抖了抖，大概是气的。

“恕我直言，这小鬼可没你那孙女漂亮，别人埃尔西娅小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把老夫心肝都给杀了……再看看这个脏兮兮瘦巴巴的小鬼，啧啧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至于第三个话说的，则是一个看起来比抓住她的中年男子还要年长许多的老人，不过说话时候的语气却是最轻佻的。

“不……大家是不是太严格了，其实挺好的不是吗，最近埃萨克大叔总是喜欢发愣，我都担心他再过不久就要得老年痴呆了，让他带个孩子，多动动脑子操操心不也挺好的嘛……”

至于最后一个开口说话的，则是一个看起来莫名让埃尔西娅感觉到有些丧的青年壮汉。

“他丫的，都特么闭嘴，爷埃萨克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帮逼来叽叽歪歪了。”

然后，在得到同伴们反馈的期间，埃萨克一直都没有放开拽住她的手，最后反而用力的一瞪眼睛，用埃尔西娅直到现在都还印象十分深刻的倔脾气一一怼了回去。

“玛丽娜，你特么的，说爷搞养成？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对啊！爷就特么的养了，就特么的成了，怎么滴？啊？啊？”

先是瞪着强壮的女性，埃萨克声音雄厚，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甚至在他这明显相当吵闹的话音落下后，整个酒馆里直接就安静了下来，酒馆里的其他客人几乎都转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不过……让当时的埃尔西娅很惊讶的是，在她印象中几乎等同于“残暴”这两个字的酒馆客人在被声音打扰了之后，并没有任何表示，都是在看了一眼后，都不约而同的重新转过了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顾自的继续喝起了酒。

“还有你，你妈的，少特么给老子装斯文，不就想泡别人么？你什么本性老子还不知道？老子现在就是想孙女了，要你管？再哔哔，眼镜都给你干碎。”

在将视线从气得满脸通红的“玛丽娜”身上移开后，中年男人埃萨克伸出食指指了指刚才第二个说话的地中海男人，语气粗鲁，说得地中海男人脸色僵硬，眉毛直抖。

“然后是你，老东西，爷自己的孙女爷难道不比你清楚？你以为她乖？每次从你手里拿了零花钱回家之后你知道她跟爷说什么吗？她说‘那个老头儿真好忽悠，简直就跟个行走的钱袋一样方便，真想给他买个人生意外险’，噢我的天呐……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在听到这话之后是什么反应，我当时就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不！不可能！你……你在胡说，小埃尔西娅是天使，我每天都给她拿零花钱！她才不会这么说我……！”

在艾克萨这样说完后，那时的埃尔西娅又注意到，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人气得浑身直哆嗦，颤抖的手指指着艾克萨指了半天……却才勉强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然而，对于轻佻老人的反应，埃萨克却仿佛连争都懒得争一样，直接转头看向了第四个壮汉青年。

“喂新人，记得你叫……奥利奥是吧？爷很中意你，以后好好表现，说不定这次远征就有你的份。”

“那个，非常感谢！但、但是……我叫奥力克。”

……

那是埃尔西娅的人生迎来些许变化的第一天。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被才刚刚见面不到几分钟的中年男人抓住，带着离开了从小生活着的贫民窟，去往了短暂的人生中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一个名叫利塞壬的、整个从上到下都很奇怪的国家。

有了一个名字。

并不是“你”，或者“喂”之类的名字，而是一个被中年男人乐呵呵的起给她的、曾今孙女的名字。

“埃尔西娅，我当时看到你的眼神和孙女有些像，再加上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才会大发慈悲的收养你，然后给你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从今以后，你就是她的代替品，同时也是我的孙女了。”

那个时候，在带着埃尔西娅回到利塞壬主城的家里，让家里的女佣给她洗了澡，买来了合适衣服换上之后，埃萨克将她叫到了面前，就像之前在酒馆里连喷三人时那样，不加掩饰的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的，代替品。

但是，虽然当时埃克斯是这样说的，他却在后续给与了相当迷茫的埃尔西娅一个明确的方向。

“你的眼睛还挺聪明的，确实，我的孙女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儿子也是，老伴也是，儿媳也是……基本所有的人，都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这个家。”

“但是，我从来不觉得停留在过去的亲情会是什么‘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那是屁话，爷从来不信这种邪。”

这样说着，埃萨克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显得相当爽朗，甚至还主动拍了拍埃尔西娅的肩膀，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埃尔西娅，收养你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对你抱有期待。”

“我期待你能变得比那个整天除了对我撒娇装可爱的孙女更加完美，完美到让我忘掉她的程度。”

“远征将近，我的心境，我的修行都已经遇上了瓶颈，我需要在这一次远征开始之前……更进一步完成突破。”

“我一直都认为，人的成长，来自于战胜不成熟的过去。”

“就算因为不想回忆而把过去搅的支离破碎，它们也会像石头下的蚯蚓一样长出来。”

在这样开口的时候，埃萨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埃尔西娅的脸，注视着她那仿佛已经死掉的眼睛。

“埃尔西娅，从现在开始，你今后的人生，就是为了成为我更加完美的孙女而存在。”

“这样带有目的性的收养，你……愿意接受么？”

……

在那之后，埃尔西娅每天在自己卧室里照着以前都很少见到过的奢侈品“镜子”时，她都会发现，自己眼睛里……多出了一丝丝神采。

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就很有这方面表演天赋的缘故，仅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人生中第一次开始试着努力的她，就把某个自称爷爷的中年男子变成了一个每天都要等着她亲自去叫才会起床的“废人”。

一个月后，她见到了几个曾经在酒馆里见过一面的同伴，然后就在埃萨克一脸自豪的炫耀只下，十分优雅的向怀疑人生的四人第一次自我介绍了一番。

那是埃尔西娅至今为止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因为她不光得到了来自于“爷爷”的认可，确切的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也看清楚了自己今后能够为之努力的人生方向。

两个月后，埃萨克的修行有了突破，据他所言，自己已经抵达了白金阶的中段水准。

数个月后，埃萨克的修行又有了新的突破，抵达了白金阶的高段水准。

三年之后，埃萨克的修行再一次有了突破，抵达了白金阶的巅峰水准。

他成为整个利塞壬历史上第一个距离本土神位最近的人类。

然后……当时举国瞩目远征开始了。

理所当然的，尽管那一代的利塞壬因为圣子的能力低于历代平均值的缘故，不管是捉紧见到的国库储备，还是仅仅能够支撑一个月不到的远征圣火，都因为埃萨克的存在，而成为了当时被所有屡战屡败的国民们誉为了最有希望的一届远征。

但是，埃尔西娅却不那样觉得。

因为一直待在家里的她，很明显的注意到埃萨克的异常。

自从提前点燃了圣火，尝试过了通过火种增幅自己之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他神色阴郁、不断干呕、甚至变得神神叨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就是……我所渴望的试炼和舞台，我所渴望的远征……吗？”

“好重…好重，真的……好重啊……”

伴随着这样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时刻从埃克斯的嘴边吐露出来，埃尔西娅也发现，爷爷原本那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玩去了许多。

无能。

不知为何，曾经在那段时间里偷偷观察了埃萨克的眼睛时，埃尔西娅从中看见了一抹让自己都既感到陌生，而又感到熟悉的视线。

那是一股就仿佛意识到到了什么事情、但却而感到无能为力的颓丧眼神。

埃尔西娅之所以能这么清晰的辨别出来，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种类似的眼神，那简直就和曾经打算卖掉她的生父一样。

不久之后，埃尔西娅的命运再度迎来了转折点。

在那一天，就在正式扬帆起航的那一天，被收养了三年，和曾经相比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埃尔西娅……第一次从这位以往都十分爽朗的中年男人脸上看到了一抹难以形容的凝重。

就仿佛在开始之前……他就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

“埃尔西娅，谢谢你，爷爷这三年过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在出门之前，高大的中年男子蹲下身，将来到门边送别的埃尔西娅抱在了怀里，抱得很紧：“埃尔西娅，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不用再为了爷爷而刻意勉强自己了。”

“爷爷…？”

已经从一潭死水变得神采奕奕的湛蓝色眼眸微微睁大，那时的埃尔西娅有些疑惑。

她已经察觉到了埃萨克话里似乎有些奇怪。

明明她事先已经查过，远征并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她却从爷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股并不仅仅是单纯道别的东西。

‘…我，已经达到了爷爷你当初的期待了吗？’

也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这样一句埃尔西娅原本想要问出来的话……最终却停留在了喉咙之间。

虽然装乖孩子已经很累了，但是……还是等爷爷回来之后，再问一问他吧。

对……只要远征结束之后，爷爷就会回来的。

这是埃尔西娅当时的想法。

“那么，爷爷出发了。”

然而，在那之后，敏感的埃尔西娅却注意到，爷爷在松开了她，微笑着和她道别之后，并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在句尾加上一句“很快就会回来”这句话。

——好重…真的…好重啊……

与之相对应的是，她仅仅只是从埃萨克转身离去时那的低语声里……听见了这样一句她在之前已经听过了许多遍的、犹如亡灵的低语一般的声音。

在那一刻，注视着埃萨克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得低垂下来的脊背，埃尔西娅第一次隐隐约约注意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她之前从未见到过的、仿佛无数张扭曲了的人脸一般的东西。

……

在那之后，回顾至今为止的历史，结果已经明了。

第十五代的远征遭遇前所未有的障碍，直接以历史上最为沉重的惨败落幕。

埃萨克确实回来了。

但是……回来的仅仅只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已经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这次，爷爷那时的错误不会绝对不会再出现，不过这一点也不用担心……她们都是幼神，这个世界会保护她们，并不需要担心这个方面的问题。’

思及至此，稍稍走了一些神的埃尔西娅收回了思绪，再度专注起了眼前的正事。

虽然那时候埃尔西娅并不知道埃萨克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在成为圣子之后，她早已知道了内幕。

那个让她除了接受以外，难以改变的内幕。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用再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在达成了爷爷的遗愿，成功达成了远征之后……她会为了自己而活。

‘提前的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吧，至于之后的预选阶段，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也必须得杀一杀，现在有了黛儿和赫丽，剩下的几个工具人……如果极限压缩的话，大概只需要一个星期左右就差不多能挑选出来了。’

右手杵着下巴，埃尔西娅脑海中思绪飞舞，不断计算着：‘现在国库内部的资源，至少能够支撑远征正式进行一个月……但是，单纯的一个月还不够，还要更多才行……’

……

……

利塞壬主城，临时中心宿舍。

与最近全天开放，到了夜晚之后也依然十分热闹的商店街不同，此时整个宿舍周围的环境都格外的安静，四面八方更是不断有着一队又一队的卫兵彻夜巡逻着。

在这种非常时期，能让利塞壬如此重视的宿舍……其中所居住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呜……嚏！”

一处安静的房间里，伴随着一道小小的喷嚏声传出，房间里的宁静被打破。

房间里的赫丽稍稍清醒了过来。

“……”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在从梦里苏醒之后，赫丽先是下意识撑着床单坐了起来，然后主演东脑袋，环顾了四周一眼。

“还是……晚上？”

“不如说……怎么会突然打喷嚏……？难不成是有谁在想我？”

黑漆漆的房间映入眼帘，虽然已经因为备战远征的缘故而掌握了夜视一类的天赋，但此时此刻，在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睡多久之后，赫丽顿时愣了片刻。

旋即，她便眨了眨眼睛，放弃了思考，刚刚才坐起的上半身毫不犹豫的再度后仰，直接重新倒在了软绵绵的床单上。

这团内部填充着人造天使羽毛作为填充物的超稀有限量棉被，是赫丽这二十多年里盖过的最棒的棉被。

与此同时，在没有了紧身衣的束缚，换上了较为宽松的睡衣之后，随着赫丽的一起一卧，她胸前饱满的衣襟顿时就产生了一阵阵相当勾人视线的小小晃动。

……

利塞壬主城，商店街。

凌晨四点，某大型女性内衣店铺门口台阶下方，有着两道人影。

那是乔温和他偶遇的朋友。

此时此刻，虽然四周的景色勉强算得上人来人往，但是……此时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安静的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此刻就在距离乔温和黛儿并不算很远的一处屋顶上，触须怪阿九和巨犬格莱尔正偷偷摸摸的注视着两人。

先前，在注意到乔温似乎和刚刚从内衣店里走出来的“可爱女性”认识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和格莱尔的形象很可能会影响到两人交谈时的注意力，触须怪阿九边当机立断，让格莱尔带着它绕进了一旁的巷子里，然后爬上了这处并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暗中观察。

“那个银色头发的女孩，如果用人类的审美观来看的话，简直太可爱了，和主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和阿尔少爷简直般配……”

此时此刻，趴在屋檐上，两只触须的尖部卷成圆圈，仅仅只留下一个类似于“望远镜”一样的小孔，触须怪阿九张大了嘴巴，十分惊讶的注视着正在下方“深情对视时长已经超过了六十秒”的两人。

“我记得少爷之前好像才离家出走没多久……居然就认识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果然，只要是金子，不管是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啊……”

在见到这一幕后，阿九相当感叹，心里也稍微感到开心的同时，也稍稍有些紧张。

因为它总感觉……要是自家伟大的主人大人见到这一幕，大概会发生某种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要让它因为这个原因去阻止阿尔少爷邂逅可爱异性的话……它肯定是做不到的。

……

然而，现实中的情况，却和触须怪阿九此时所脑补出来的一幕相差甚远。

此时，虽然乔温和刚刚巧合见面的黛儿正在彼此对视着，而且还对视着一段莫名有些长的时间……但还是，不管是让双方产生对视的原因，还是他们彼此看向对方的视线，都算不上“深情”这两个字。

相反，情况还相当的尴尬。

因为此刻就在两人之间那间隔并不算太近的中间街道上，一枚盒子安静的陈列着。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一枚因为摔落而以外打开，将其中的物品暴露了出来的盒子安静陈列着。

那是乔温的朋友，黛儿·尤纳多在数秒之前，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走出店门时，怀里所抱着的宝贝。

然而，在此时此刻，尽管这枚小盒子已经摔落到了地上，但不知为何，黛儿·尤纳多并没有要伸手去捡起来的迹象。

粉红色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咬住，瞳孔微微颤抖着，那略微夹杂着一抹淡银色的眼眸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了些许朦胧的雾气，整张脸上逐渐失去神采，她仅仅只是看着。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被自己在三天之前偷偷安排的豪华定制款，看着眼前正微微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宝物”一言不发的乔温——

黛儿感觉脑袋里嗡嗡的。

由于此前从未预想到过会发生这种情况，此时的她……不知所措。

时间悄然流逝。

“……”

乔温默默将视线从地上的女性装备上挪开，然后稍稍用余光瞥了面前的黛儿一眼。

由于同样是第一次经历这样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在短短的一瞬间里，乔温也思考了很多。

不过最终，他很快的就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你没事吧？这个挺贵的吧？要好好保管好啊。”

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乔温瞥了一眼还是如同木头人一般在原地的小母龙，然后略微上前两步，蹲下身，主动帮忙收拾了起来。

先是将已经半翻的小盒子重新放正，然后瞥了一眼里面正被做工十分精美的架子固定好的粉红色布料，确认没有沾上什么灰尘之后，乔温便伸过手，主动将已经弹到一旁的小盖子捡起，轻轻抖了抖上面可能沾上的灰，然后才重新将盖子盖上盒子。

整个过程中，乔温并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就连他的动作，也显得十分的自然。

除了在做完这一切，随手将盒子上面那因为刚才的摔落而变得有些歪斜的便条重新贴正时嘴角产生了些许轻微的上扬以外，他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喏，拿着。”

重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黛儿面前，乔温主动将小盒子递给了她。

“……”

但是，不知为何，明明乔温这边为了避免尴尬，已经十分贴心的主动把东西地回到了她的眼前，可这只小母龙却半天没有伸手接过，全身僵硬，面部表情紧绷，依然像个木头一样愣愣的。

“…？喂，你没事吧。”

见到这一幕，乔温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抬起一只手，在黛儿的眼前晃了晃。

“……”

略有起伏的胸口微微颤抖，知道乔温这样做了之后，他眼前的少女似乎才稍稍回过了神，瞳孔微微放大，那双原本已经变得毫无神采的眼睛重新恢复了些许活力。

然而，尽管此时看起来已经回过了神，可黛儿依然没有接过乔温递到面前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东西。”

白皙的脸颊上依然表情紧绷着，在沉默了片刻后，黛儿稍稍别开了脑袋：“我并没有买过这种东西，你认错人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毅然决然的别开了脑袋，完全不再看乔温。

‘不，我这边几十秒之前才看到这些东西从你怀里掉下来的好么？而且这上面的便条连某个定制人的名字都写出来了。’

收到这份有些意料之外的回复，乔温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又一次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家伙……是鸵鸟么？

这一刻，明显从黛儿此时的反应中察觉到了这家伙想要逃避现实，乔温的脑海里横扫横扫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啊，是吗。”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乔温倒也没有刻意在这里戳破她。

他只是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向眼前的这个“失主”询问道：“那……我要怎么处理这东西比较好？”

乔温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了黛儿那对纤细的眉毛抖了一抖。

“……不知道，又不是我的东西，干嘛要问我。”

然而，在他片刻的等待下，却收到了这样一个冷淡的回复。

双手抄在胸前，脑袋稍稍偏向右边，在用这样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某个掩耳盗铃的削皮会儿依然没有重新将视线投注到乔温的身上。

就仿佛她认为这样做，就能让乔温觉得这些布料真的不是她的一样。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他注意到，和以往不同，这次黛儿在双臂环胸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看起来相当的不自然，似乎完全将自己的胸口给遮住了，和他印象中维娜环胸时那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状况完全不同。

“…我知道了。”

不过，在得到这样的回应之后，乔温倒是没什么所谓。

反正失主本人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倒不如说，不久之前才喷了一口超负载的龙息，在加上现在又已经站在门口干巴巴的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现在感觉挺无聊的，现在正好找点乐子。

想到这里，乔温先是看了门口那明确标注了“禁止男性进入”的告示牌，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盒子。

“也对……虽然是没人要的东西，但也不能乱丢，那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扔掉吧。”

然后，伴随着这样的喃喃声从嘴边漏出，乔温又稍稍偏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街道不远处的垃圾箱。

说起来……木雕的小盒子和内衣的布料，应该分类成什么垃圾来着？

“……！”

不过，就在乔温脑海里稍稍浮现出了这一疑惑的时候，他再度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一股夹杂着许多茫然和不解的视线。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住，乔温再度看向眼前已经忍不住回过头，正直勾勾盯住自己的小母龙。

“那、那个……我觉得，就这样把刚刚才捡到的东西丢掉是不是有些奇怪？这个小盒子……嗯，看起来就是你身边这间店里的东西，你就不能直接把这个小盒子送回到店里去吗？万一哪个失主待会儿就找回来了呢……”

在又一次正面迎上乔温的目光之后，黛儿张了张嘴，有些支支吾吾的这样开口道。

‘不……我觉得奇怪的好像是某个连自己落下的东西都不敢承认，还得劳烦着我这边配合的某个家伙才对。’

用冷淡的目光注视着黛儿，乔温这次倒是很直白的摇了摇头，然后才在黛儿那稍稍僵住的视线之中抬起手，指了指此时正摆在门口的告示牌：“你看，那张告示牌上面不是说的很清楚么，最近老是有内衣失窃，要是我现在送回去了，万一被当成以前那些小偷的替罪羊把黑锅都背了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

实际上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自家的魔女大人和大天使现在都在店里面，乔温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他就是单纯的等腻了，闲得无聊，想和眼前这个偶遇的朋友分享一下快乐。

身边已经有了厄里莎和维娜，再加上再过不久这个世界就要迎来好的或者坏的“结局”了，乔温感觉自己翅膀已经硬了。

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因为对方是幼神而刻意去讨好之类的行为，现在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行动准则反而让他莫名的舒服。

倒不如说，乔温也已经意识到，以他目前和这小母龙之间的人际关系，这种相处方式是最适合的，如果再像以前那样的拘谨的话，反而会掉好感度，不利于他蹭幼神的气运。

“……自私鬼。”

而另一边，在被乔温这样回应了之后，黛儿的眉毛明显颤了一颤，她在愣了片刻之后，默默用相当无奈的眼神瞪住了乔温：“那，你把这些东西放回地上，失主过会儿就自己回来拿。”

“…不行的吧，这种没有人要的东西不丢到垃圾箱怎么行？会罚款的，你看，从刚才开始，那边在巡逻的卫兵先生就一直在朝这边瞥呢，估计就等着过来收我罚金了。”

脸上稍稍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在说完这句话后，乔温很疑惑的盯着眼前的小母龙：“话说，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不是失主吗？干嘛管这么多。”

“……！”

银牙一咬，这一瞬间，肺都快气炸了。

在乔温的话音刚落之后，明显意识到这个明明还欠自己一个解释的家伙居然还在刁难自己……黛儿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她抿了抿嘴唇，用相当凶恶的目光盯着乔温。

不过，后来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便像是找到了什么一样，直接一把拽住乔温的衣服，将他从有些显眼的女性店面门口拖走，一路拖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唰——！

也就是在这一刻，银色的发丝微微晃动，在将乔温拽进了小巷里后，黛儿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便猛然间转过身伸出手，一把抓向了乔温另一只正拿着小盒子百无聊赖摇来摇去的右手。

“…诶？？”

然后很快的，伴随着一道听起来格外茫然的声音从嘴边漏出，她再度僵在了原地。

因为……并没有抢到。

刚才她那铆足了力气，确信眼前这个故意刁难自己的坏东西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突袭……居然被乔温抬手闪了过去，直接扑了个空。

而且让黛儿感受十分清晰的是……乔温明显在自己动手的一瞬间才做出反应的，仿佛就单纯是靠着反应和本能做到了这一点一样。

“啊……抱歉，我本来没想躲的，这是本能。”

小盒子被右手高高抬起，乔温愣了一愣。

这一刻，鼻尖嗅到一抹香味，和已经接近到自己身前的黛儿四目相对，乔温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稍稍后退了一步。

“你看，你早这样不就对了，一个小盒子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旋即，他放下右手，张了张嘴，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主动把手里的小盒子重新递向了这只小母龙。

“……”

但是，不知为何，虽然几秒钟前就已经气得暴露了本性，甚至还忍不住动手抢过，但此时在乔温重新把小盒子递给黛儿时，她依然没有伸手接过。

反而……她抬起脑袋，再度上前一步，然后一言不发的、仅仅只是用那凶里凶气的眼神从近距离瞪住了乔温。

“你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是故意在气我吗？”

气冲冲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接触，瞳孔中倒映着乔温的脸，那双以往恬静的银色眼眸在这一刻也几乎快要喷出火来：“我知道的，你想笑就笑出来吧？别像个河童一样憋着，我黛儿·尤纳多……完全不会在意你这种以貌取人的家伙的低劣眼光。”

“不等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后，乔温脸上的表情微微发生变化。

“你在说什么傻话，平一点有什么不好。”

“…哈？”

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用余光瞥了一眼店面的门边并没有任何人影之后，乔温伸出双手，主动拍在了黛儿的肩膀上，皱起眉毛，用十分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明显变得稍稍有些迷茫起来的黛儿，沉声道：“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笑过你吧？倒是你，莫名其妙说出这种话……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平的么？”

“…诶、诶？？”

黛儿完全没有想到，反而是自己这边莫名被瞪了，眼眸中的茫然愈发浓郁。

“节省布料，不会下垂，平时肩膀也不会酸痛，甚至还能轻轻松松女扮男装……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这样说着，乔温也稍稍移下视线，盯着黛儿观察了片刻，然后才继续开口道：“而且，你又没有达到那种能规避弹幕的程度，我不是很清楚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等、等等……？？规避……弹幕？突然间在说什么啊你这家伙……！”

下意识抬起双手捂住胸口后退了两步，一抹红晕不受控制的爬上脸庞，呼吸节奏变得有些絮乱，在莫名被反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后堪堪回过神来，黛儿顿时恶狠狠的盯住了乔温：“想挨揍吗你？”

“别激动，这边还没说完。”

对于黛儿的反应，乔温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他看着眼前这位有些不讲道理的小母龙，十分平静的补充道：“除此之外，我觉得像你这种喜欢用箭的类型，平一点的话，每次射箭的时候不是会方便许多么？我以前见过好几个特别丰满的女性射箭，每次她们都要弯腰翘臀，不光准心差，摆出来的姿势看着都累，对你来说，平一点不是更好么？”

“……”

这一次，注视着似乎正一本正经说着相当失礼的话的乔温，黛儿稍稍沉默了下来。

她虽然能隐隐感觉到乔温现在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不知为何，完全高兴不起来。

“而且，黛儿小姐你的父亲不是那位传奇银龙么？明明能够使用龙息这种与生俱来的超强远攻手段，但你还是愿意坚持使用弓箭……这不正是因为你有着不愿随波逐流的精神，有着想要贯彻自己信念的勇气吗？”

这样说着，乔温脸上的表情愈发深沉，双眸中闪烁着一抹他不久之前才从埃尔西娅那里学来的，那一抹不含丝毫杂质的、圣洁的光，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你不惜不用龙息也好贯彻尖道，拥有这么强大的新年，你难道不觉得……你身上的‘平’，是命运赐予你最好的礼物吗？”

“……等、等等…你…这个…够了，你不要做说了……”

这一刻，伴随着乔温话音落下，黛儿脸上的神色彻底僵住，就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痛处一样，整个人完全乱了。

“哈……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

见状，注意到黛儿的反应后，乔温这才稍稍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吗？我这是看你钻进了牛角尖，所以才单纯的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开导开导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反过来瞪我，唉……”

“…！”

乔温话音刚落，他便又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恶龙的视线。

显然，虽然她并没有完全听懂乔温刚才话里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通过乔温的语气来甄别他想表达的意思。

不过这一次，乔温很快便注意到，那份视线里的压力便稍稍减弱了一些。

“…你…刚才…真的是为了我考虑才说出那些话的？”

然后他从这位小母龙的嘴里……听到了这样一句似乎相当不确定的声音。

“当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诚实，坦荡，乐于助人……我可是原本世界的朋友奉为圣母的好男人”

对此，乔温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无奈与洒脱：“也对，黛儿你不用在意的，毕竟，上辈子就是因为我的性格太好了，甚至有好多人都不相信我，都在私底下谩骂讥讽我……我都习惯了，真的。”

“…是呢，某个坦荡的圣母先生先是把一个环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把另一个环套在了自己的手上，事后还毅然决然的摆出一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模样来骗我呢。”

然而这一次，对于乔温的自白，黛儿仅仅只是用相当冷淡的视线瞥了他一眼：“而且，我怎么刚才完全没有从某个人的嘴里听出来有安慰的意思？”

“……”

听到这句话，和黛儿四目相对片刻，乔温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把这个丢掉吧。”

然后，他略微收回了捏着小盒子的右手，稍稍侧过身，作势要将之投向不远处的垃圾箱。

“等…！？快点住手你这混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的表现太过写实的缘故，他刚一摆出抛掷的姿势，他身前的小母龙一下子惊得瞪大了眼睛，急了。

啪嗒——！

下一刻，伴随着一道听起来有些沉闷的倒地声，乔温的视野已经发生了近乎九十度的大翻转，整个人都被从声旁扑来的重力压倒在了地上。

“好疼！噢…好像不痛。”

在意识到自己摔倒了之后，乔温先是本能地想要痛叫一声，不过在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感反馈过来之后，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还有魔力护盾。

‘不，等等？魔力护盾的话，我记得之前在圣殿里的时候好像就被圣火把魔力都给我烧光了……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补充，哪来的盾？’

就在乔温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一疑惑时，一抹有些冰凉的触感也终于透过后脑勺的头发，传递到了他的头皮上，顿时凉得他浑身微微一僵。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把自己这边扑倒在地的时候，这小母龙似乎就已经准好了提前捂住他的后脑勺了。

“……”

然后，就是现在，维持着被扑倒在地上的状态，乔温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上传来了些许重量。

下意识的，他望着正同样趴在自己身上，已经将双手从自己的后脑勺收回，然后目的性十分明确的伸手将自己右手捏着的小盒子重新拿回手里的小母龙，乔温默默眨了眨眼睛。

“怎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乔温看过去的时候，已经从“趴”转为“坐”在他身上的黛儿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份视线一样，顿时眯着眼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不行吗？”

“没，你早点开口的话，我直接就给你了，完全没必要这么毛手毛脚的……”

脸上浮现出些许无语的神色，维持着被当众压在街道上的姿势，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遍有些勉强的抬起脑袋，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已经被弄脏的衣服。

不……虽然刚才装了一下要扔的样子，但是姑且只是打算吓吓这个当面拆自己台的小母龙而已，乔温姑且没有要乱丢别人东西的习惯。

“…可惜了我这条两万金币的裤子。”

想到这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口给自己身上的衣服标了一个价格之后，乔温这才重新看向不知为何还骑在自己身上的小母龙，语气疑惑的张了张嘴：“那个，黛儿小姐？你在干嘛？你的东西不是已经拿到了么…？”

“嗯，东西嘛……确实是拿到了。”

听到乔温的声音后，黛儿眨了眨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还是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好重……这家伙，体重应该挺轻的才对，是故意在使劲么……？’

见状，乔温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在力道这一方面，自己的身体好像并不是眼前这家伙的对手。

“我说，既然东西都拿到了……那干嘛还坐着我？”

无奈之下，乔温放弃了挣扎，默默用夹杂着疑惑的视线看向身上的黛儿。

“圣母的乔温先生，虽然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但是……还是欢迎你回来。”

对于他的询问，黛儿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在像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了之后，反而对他颇为和善的微微一笑。

很快的，就在乔温的注视下，那张姣好的脸颊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的奇怪表情。

“嗯……然后呢，虽然有些突然，但是我还是想先请问一下，你之前发给赫丽的这些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说完以后，黛儿也不废话，将手伸进外套的荷包里，随手将其中的一小块“硬纸板”摸了出来。

些许魔力涌动，黛儿的指尖十分熟练的在上面点了几下，旋即翻转手腕，将手里的远征通讯器朝向了乔温。

在此时这相当近的距离下，在那已经显示出了一张类似于图片的魔法阵上面，乔温很清晰的看见了图片里的内容。

那是……他在数天之前，加入了赫丽的小组之后，在通讯器上面和这只小母龙的联络记录。

尽管当时的联络是在赫丽的通讯器上进行的，但很显然，此时这些记录之所以会出现在黛儿的通讯器上，只能说明这小母龙……已经把当时那一页联络记录用投影类的魔法保留了下来。

‘…就是一段联系记录而已，居然还特地用魔法保存下来上传到自己的通讯器里面……？这家伙，得是有多记仇？’

望着通讯器里面的图片，乔温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了些许迷惑之色。

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莫名让自己心跳加快（物理）了一些的小母龙，他张了张嘴，但却有些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圣母先生？为什么不说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将乔温脸上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黛儿就仿佛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一样，那一抹在唇角勾勒出来的微笑也在乔温的注视下，也随之变得愈发和善。

“……”

黛儿那听起来虽然明显很不愉快，但是姑且还是完全能够沟通的声音让乔温稍稍回过了神。

他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很快也浮现出了之前自己为什么会特地拒绝这小母龙，跳到赫丽小队里的原因。

然后，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的脑海里再度适时地浮现出了之前他无意间提到龙息时，黛儿那明显有些心虚的反应——

‘这小屁孩，估计……还是没有学会龙息。’

“我说啊，黛儿小姐……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这样回答了身上的小母龙。

“哈？”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对方并没有要领情的想法，仅仅只是眼眸一眯，用更加不快的视线锁定了乔温的脸。

“不，其实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总觉得，要是我说了的话，你可能会顶不住。”

从正面迎上这份视线，乔温也有些姗姗来迟的注意到，在分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眼前这位幼神大人……似乎也在点燃圣火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身体并没有成长，但是整个人却已经变得更加英气了许多，也变得能露出像现在这样具有明确压迫力的目光了。

不过，这一点比起某个在这方面一枝独秀的魔女，还是差了些火候。

“……”

然而，对于乔温的回复，黛儿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她默默地盯着乔温，虽然没有再开口，但是……那双眼眸中所夹杂着的、已经积蓄了挺长一段时间的“怨念”却是十分清晰的传到了乔温这边。

咚……！

就在下一刻，眼见着身上的黛儿将主动将手里刚刚拿到的小盒子轻轻放到了一旁的地上，乔温刚想再试着挣扎一下，但伴随着两侧耳边几乎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声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又被限制了。

‘等、等等？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仇恨的力量难不成这么大么……？’

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乔温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她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的耳边再度听到了这样一道声音。

“啊？”

忽然间听到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询问从黛儿的嘴边吐露，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显得有些错愕。

“……我说的是厄里莎小姐。”

银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近在咫尺的脸，她安静的注视着他，然后就仿佛想到了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一样，没有再询问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反而意有所指的询问道：“你……那个时候不是把她也带到那个残暴的魔女那边去了吗？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样说着，黛儿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顿时也浮现出了一抹有些迷茫的表情，有些迟疑的张了张嘴：“难道说，她……”

“哈？不，刚才你们难道没在店里面撞见吗？其实……”

下意识观察着黛儿脸上的表情，乔温愣了一愣，下意识就要开口。

“如果你指的是那个天使，她现在还在里面试衣服。”

不过这一次，乔温话还没说完，他和黛儿的耳边便传来了一道光是听起来就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

“……”

就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乔温话里的声音顿时一噎，明显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身旁。

“…诶？？”

反应几乎和乔温一样，唯独喉咙里多出了一道小小的惊呼声，黛儿也下意识转过脑袋，望向了刚才突然传出声音的方向。

然后，两人便在这一刻……清晰地注意到自己的身旁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道人影。

一道身材高挑，黑色长发束成一束搭在胸前，唇角挂着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整个正不断散发着彻骨冷意的身影。

“真厉害呢，姐姐就是稍微离开了一下，结果身上就多了一个女人。”

稍稍蹲下身，和乔温与黛儿的视线在近距离产生接触。

米帕——

旋即，就在乔温头皮有些发麻的注视下，维娜轻轻歪了歪脑袋，唇角的笑容愈发和善，仅仅只是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果然，阿尔还需要更多一点的链子呢。”

话音落下，就在乔温徒然睁大的双眼中……维娜的手里已经凭空多出了好几条神力制成的锁链。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

他总感觉，这些锁链……似乎比之前某个棉被天使缠在自己左手胳膊上的那条，还要粗大一些。

————

噢……白天实在没灵感，一个小时就憋出来两三百个字，气- -

不过这次像之前有几天一样，我七点左右提前睡了，然后凌晨设好闹钟起来码的字，感觉效果好像还不错，以后生物钟没调过来的时间大概会多用用

那个，大家有刀片的请丢给我哈，我先去补回笼瞌睡了，晚安

第013章：男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利塞壬，主城。

大型女性内衣店，内部试衣间。

时间稍稍倒退回不久之前，那是在维娜和大天使刚刚走进店内后不久……所发生的些许经过。

那个时候，“十分好心”的维娜还在试衣间里帮大天使搜索着适合她尺寸的装备。

“真羡慕你呢，这么简单就能买到合适的尺寸。”

一边好整以暇的拿着一件装备在大天使的胸口处做出对比，维娜一边歪了歪脑袋，向大天使投去了“十分友好”的视线。

“……”

眨了眨眼睛，厄里莎从进入这间看起来相当大的店后，就一直安静的坐在一处角落里，默默看着不知为何忽然十分好心的魔女替自己挑选衣物。

说实话…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从来都没有穿过这种奇怪东西。

在以往的生活中，她仅仅只需要戴着软甲就足够了。

当然……软甲的效果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本身相当的小了。

即便是对于以前伤势未好、神力储备的匮乏的她来说，软甲就不是必要的，现在在已经足以支撑起神力护盾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再加上原本的软甲在那个人类看来……似乎有着“太白了”、“相当显眼”、“生怕其他神祇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天使吗”诸如此类的一些缺点，然后再加上那个人类的请求，所以她才大发慈悲的在软甲外面穿上了一些看起来相当朴素、毫无保护效果的衣服。

不过，虽然厄里莎自己是觉得没什么，甚至一直都采用的是贴身软甲穿在内部的、然后将外套穿在外面的方法，但是，说实话，这段时间里……她自己并不是很满意这种穿法。

毕竟，软甲一开始的用法，就是直接穿在最外面的，和这个世界里所谓的“外套”相性并不是很搭。

里面一层软甲，外面还要多套一层外套这样的穿法，本身就让她很不习惯。

因此……在不久之前，她姑且接受了魔女的挑衅，一同尽到了商店里，准备直接把软甲换下，尝试一下这个世界所谓“内衣”的东西。

然而，从不久之前开始，在测量完了某些位置的尺寸之后，她就总是会感受到从魔女那边投来的奇怪视线。

这就让她很不开心。

尽管对方看起来一直都对自己笑盈盈的，而且言语间听起来好像也对自己能直接找到很合适的尺寸感到羡慕，但是，那个奇怪的眼神……还是让大天使很不开心。

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某个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将腰肢挺得很直的魔女，虽然并不是很清楚这个魔女在骄傲些什么，但是……大天使却莫名产生了自己好像输了一点点的错觉。

“……”

不过，就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每当大天使稍稍低下脑袋，看见自己手腕上那一连串若隐若现的锁链之后，这种让她感到不愉快的奇怪感觉……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喏，这些都是合适你的东西，自己挑吧，要是中意的话，全部都可以刷卡带走，反正之前那个圣子也交给了你一张卡对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天使的耳畔再度传来了魔女的声音。

“……”

听到声音，有些走神的眼眸重新恢复焦距，大天使稍稍抬起脑袋，注视着眼前已经将好几套已经被店长小心翼翼拿到自己面前的、各种各样的装备，默默眨了眨眼睛。

“那个……这位大人，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同时，眼前看起来稍稍有些发福的女人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这样询问着。

对于厄里莎这个第一次来到自己店里的客人，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过……单单从厄里莎是被维娜陪着进来的这一点，就已经让她足够重视。

不，虽然维娜是什么身份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作为这家店里的常客，在很久以前，从维娜的手里看到了由中央圣殿那边单独发放的金卡之后，她就很清楚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招待她们了。

“……”

在店长颇为殷勤的注视下，厄里莎安静了片刻，然后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将手紧紧右边空荡荡的外套荷包里摸了摸，然后拿出了一枚镶着金色火焰纹路的卡，递给了眼前的店员。

大天使并不知道这张卡代表着什么，毕竟……这只是在数分钟前，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孩在圣殿门口送别她的时候主动交给她的。

听当事人说……好像是什么特地为盟友准备的，“能让所有利塞壬的店家都欢迎并爱戴您”的魔法卡片。

“…请您稍等，我这就去为您刷卡。”

虽然厄里莎依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让她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在接过卡片之后，原本在她面前就显得十分拘谨的店长，一下子就变得眉开眼笑的。

…确实挺魔法的。

以往几乎都只在一个差不多仅仅十个同族居住的世界里生活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让一个人类忽然间开心成这样的东西。

如果把这张卡交给等在外面的那个人类，他会不会也稍稍变得开心一点？

如果再之后，又重新把卡片拿回来的话，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这里，大天使忽然对这件事有一些感兴趣了。

“……”

想到这里，大天使稍稍摇了摇脑袋，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这几十样她平时几乎没有见到过的“新装备”。

“先进去试衣间换上穿一下如何？天使小姐。”

就在这时，耳畔也再度传来了魔女的提醒声。

听到这道声音后，厄里莎盯着眼前的“新装备”瞧了片刻，然后下意识的稍稍转动眼眸，再度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维娜。

然后……她终于发现了些许异常的地方。

那就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些“新装备”，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明显看出，似乎比这个魔女所需要用到的制作材料要少一些。

“……”

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大天使也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件外套之所以会在某些地方让她觉得宽松……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胸口处的软甲太过于紧身的缘故。

“这种时候就麻烦把你的那串破链子先收起来如何？你待会儿打算就用一只手来穿这些东西吗？”

在大天使注视着魔女的时候，魔女也在注视着她。

不过，她注意力集中的地方……稍微有些不同。

主要是集中在自从进到店里之后，就一直在这个大天使的手上若隐若现的锁链轮廓。

从这些轮廓上，她感受到了冒犯。

然后，莫名有种自己好像输了一点点的错觉。

‘…没事，之前在圣殿的时候已经近距离看过原理了，我这边也算是走了捷径，锁链的构造方法已经差不多有了。’

维娜觉得，自己之所以也刻意要创造出锁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占有欲这种和慷慨和善的自己完全不搭边的东西。

她只是在担心那个小鬼的安全问题而已。

毕竟……乔温在不久之前，几乎就在自己视线的拐角处被悄无声息传送走了的情况，她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现在的她相当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现在不光是她和大天使见到了那个怪物，乔温自己也见到过那个怪物。

虽然这个臭小鬼说了当时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但很显然……这并不是她和大天使这边能够放松警惕的理由。

所以，就算在身上多缠一些东西作为保险，也不算很奇怪……对吧？

“……”

思及至此，维娜沉默着，脑海中也适时浮现出某个臭小鬼的模样。

她目送着大天使抱着一小堆造型偏向宁静和美感的装备走进试衣间，稍稍叹了口气。

说实话，之前在带着这个天使走进店里，发现她对于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之后，维娜原本还打算，稍微给这个讨人厌的天使挑选几个造型奇怪或者明显不符合现代审美的装备，不过……当时的她想了一想后，便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掐死了。

对于这个人厌的天使，她并不打算、也不需要搞这种奇怪的小动作。

毕竟，这些东西就算之后穿在了这个天使的身上……那也不是那个臭小鬼应该看见的地方。

如果莫名其妙的在这种地方纠结了，那不就代表了她自己潜意识里就默认了那个臭小鬼会和这个天使发展到那种不知廉耻的程度么？

……忽然就有些不愉快了。

虽然很清楚只要有自己在，那这在今后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光是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这件事，稍稍构思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维娜就莫名的不愉快。

但是……尽管很来气，但是维娜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只要一牵扯到某个臭小鬼，就会莫名的束手束脚。

可能现在说这种话有些奇怪，可按照维娜原本的性格，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讲道理的好人。

就算对方只是一个毫无错误、但却明显和自己不愉快的原因有相关的家伙……那么，那个家伙的结果可能不会太美好。

不过现在，连维娜自己都相当无奈的是，她发现此时的自己……反而已经习惯了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甚至……如今要是让自己感到不愉快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小鬼的话，她反而还会相当奇怪的感觉到一丝丝开心。

连维娜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能有些不正常。

但是……好像已经，改不掉了。

“……”

然后，想到这里，将视线从试衣间的门口收回，维娜稍稍偏过脑袋，望向了远处入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说起来，进来之后包括我自己选东西的时间在内，好像……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吧？那个臭小鬼在干嘛？’

回想着之前一直坐在角落里，目不转睛盯着店门口的大天使，维娜的脑海中也稍稍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坦白来说，“等待”这种事情，她很讨厌。

在大多数方面上一直都追求高效率的她，一直都认为“等待”这种毫无效率的事情，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

所以，也正是因为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强制性的让那个臭小鬼来陪自己逛街。

‘果然……还是把那个小鬼也拖进来……毕竟是个男孩子，虽然不知道之前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让他对于我这样温柔体贴的姐姐都不上心……但如果能让他稍微对这里的东西产生一些兴趣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和某个天使完全不同的地方，维娜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心里默默的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哒、哒、哒……

下一刻，抱着这样的想法，维娜径直走向了店门外。

然后，她就发现乔温不见了。

不管是街道上，还是邻近的店铺里，都没有那个臭小鬼的影子。

“……”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维娜直接重新启动了印记的定位功能，她迅速转过脑袋，微微眯起眼睛我，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小巷里。

虽然能感觉到乔温此时的身体状态很正常，包括心跳在内，都一直处于相当平稳的阶段……但是，她已然产生了一种近乎直觉般的不愉快。

再然后，在穿过街道，走到了小巷口的时候，她的这股直觉，依然变成了现实。

“好厉害呐！这就是……这就是青春吗？？”

“不愧是少爷，居然直接就让那么可爱的人类女孩人拽进小巷子按倒了？真刺激……”

“可话说胡来……在下现在要不要去救他？？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一般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当做没有看见比较好……”

“但是说到底，在下可是主人这一派的，现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会不会不太好……？而且，要是主人正好从对面的店里出来见到这一幕……”

“不，怎么可能，唯独这一点肯定是在下想多了，少爷的运气不可能这么差的，就主人以往的记录……距离她逛完一家大型店铺明显还有不少时间……”

刚一走到小巷口，维娜便注意到了正趴在一旁的屋檐上不断碎碎念的、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的触须怪阿九。

七条触须贴在屋檐上，另外两条触须抬起，各自卷成一个和眼珠大小差不多的小孔洞，这条触须怪此时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小巷里面的情况。

“……”

虽然阿九的声音十分细微，甚至在平时维娜都不会去在意，但现在……在她稍稍集中了注意力之后，便已然听到了自己在意的东西。

然后，某个魔女脸上原本那还夹杂着些许担忧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再然后，事态的发展……便延续到了如今。

漆黑的小巷里，三人对峙。

因为维娜的忽然出现，整条小巷中的气氛……都在无形之中变得相当的压抑。

乔温躺在地上，一个女人压在身上，另一个女人忽然则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旁。

而且手里还多出了一幅不管怎么看，尺寸都不太适合缠在人身上的锁链。

“你……是那头银龙的女儿。”

此时此刻，漆黑的双眸中倒映着黛儿的脸，维娜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她仅仅只是颇为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黛儿，微笑着询问道：“之前在那头银龙出土的地方，我们曾经见过，是吗？”

“…是、是的。”

浑身早已在身旁这个魔女出现的时候便本能地绷紧，此时在被对方用看起来十分和善的目光盯住，并且细声询问之后，黛儿顿时浑身微微一颤，脑海中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一个“危”字。

但是，姑且曾经有过直面某位银龙龙威的经历，她还是迅速恢复了过来，脸上表情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全身上下依旧维持着上半身前倾，两只手分别撑在乔温耳旁的状态，黛儿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在维娜认出她的时候，她也已经认出了对方。

这个魔女……毫无疑问，就是乔温之前提到过的将他关在笼子里凌○了十五年，甚至曾经在荒野上和她的亲生父亲爆发过冲突的魔女。

‘不……这一点好像是我之前自己猜的，这个人类似乎并没有关在笼子里欺负过……但是……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魔女，居然也跟着这个人类和天使小姐一起过来这座主城了？’

这一刻，黛儿很快就已经理解了现状，旋即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好几个大大的问号。

虽然在几秒钟前还显得相当惊愕，可此时在反应过来后，黛儿也对于这个魔女出现在这座城市里这件事……并不怎么惊讶了。

因为早在数天之前，那是刚刚接受了埃尔西娅的邀请来到利塞壬的她，就已经试探性的询问过了这个就居住在魔物之森的、距离利塞壬边境并不算太远的神祇。

对于她来说，这个虽然只在荒野上见到过一次、但却让乔温如碧蛇蝎的魔女……总是让她有种奇怪的危机感。

尽管那到底是什么方面的危机感黛儿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但她姑且还是尽可能的收集了一下情报。

然后，她所得到的回应……却稍微有些令她震惊。

那就是……这个魔女居然是个和利塞壬关系十分友好的邻居。

是个相当强的高位神祇。

甚至除此之外，她还是那种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特地来利塞壬主城的商店街购物逛街的常客……

即便是现在这种远征的敏感时期，整个利塞壬也从未想过要主动和这个魔女结怨。

那会从根本性上面影响到这次远征的成败。

毕竟，通过这段时间和埃尔西娅的接触，连黛儿自己都很清楚，现在面对虎视眈眈的另外两个神国，一柄圣枪已经相当勉强。

换句话说……目前在之前见过一面的亲身父亲不在身边的这种情况下，即使已经成为了远征主力的黛儿自己这边，也不太适合和这个魔女产生正面冲突。

‘而且……这个魔女手上出现的锁链是什么意思……？她是打算把这个人类绑起来吗？绑起来做什么？是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视线不经意间注意到了维娜手里那凭空出现、每一环的体积甚至都大到单手都握不住的锁链之后，黛儿莫名打了个寒颤。

当然，在经历过拼尽一切之后，脑袋依然无力的被某个天使按进雪里之后，现在的黛儿已经成长了许多。

已经不是那种一遇到特殊情况就直接懵掉了的小孩子了。

至少现在，在意识到这个魔女能在这种时刻出现在主城之内这件事，埃尔西娅那边肯定知道并默许了之后，她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魔女之所以能够进城，肯定是和圣殿那边达成了某种约定。

“维娜……大人，您晚上好。”

想到这里，黛儿再一次稍稍调整好了心态，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似笑非笑的魔女，这样沉声开口道。

怎么说呢，单单从此前乔温自我介绍时，刻意提到过他自己曾经被囚禁在一座森林小屋里足足十五年、以及之前这个专横的魔女一言不发就和巨龙缪奇起冲突这两点来看，黛儿已经很明显的猜到，这个魔女……绝对是那种平时相当强势的一类。

像什么破坏欲，独占欲，甚至……某些变态的欲望，说不定都会在她的身上有所体现。

现在，尽管黛儿并不觉得仅仅只是和朋友寒暄一下的自己有做出什么不妥的事，但是……此时在被维娜近距离注视着的时候，她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正在偷吃什么好东西而被当场抓住的猫一样。

不，等等……这个人类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绝对不是。

这个刚一见面，就故意羞辱自己的人类……完全、一丁点都不好吃，就算免费送给自己，自己肯定也不会动口的——黛儿完全可以断定这一点。

那，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如今，在思考了一圈，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之后，黛儿愕然发现，似乎打从在被这个魔女无声无息靠近的一瞬间，自己这边就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维娜姐，那个，希望你听我说……”

与此同时，明显已经感受到了目前萦绕在整个小巷子里的气氛以及小母龙的窘境之后，原本就一直坐在肚子上的乔温也脸上表情一僵，迅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

“……你果然是那个缪奇先生的女儿呢？名字的话……似乎是叫黛儿来着？小妹妹，姐姐这边应该没有记错吧？”

不管是黛儿还是乔温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这边话音刚刚落下之后。

眼前的维娜忽然轻轻笑了一笑。

并不是数秒钟前刚刚见面时的那种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而是另一种看起来十分亲切的、就仿若邻家大姐姐一样暖人心田的微笑。

连她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富有情感了许多。

甚至在这一刻，伴随着维娜这样的反应，那原本在不知不觉间笼罩在整个小巷里的阴沉气氛……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诶？？维娜大人您……知道我的名字吗？”

维娜这边话音刚落，原本还紧绷着全身的黛儿顿时愣了一愣，淡银色的眼眸中近乎本能地涌现出了一抹茫然与惊讶。

茫然是因为她完全没想到会从眼前这位看起来相当不善的魔女身上……收到这样和蔼可亲的回应。

至于惊讶……则是她不管是之前第一次在荒野上见面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一次见面，她都未曾和这个魔女正式沟通过，对方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虽然自己的名字算不上什么机密，但是……忽然作为一个幼神，被一个陌生神祇叫出名字的感觉，还是让黛儿有些紧张。

“当然，你是阿……乔温的朋友，不是吗？”

对于黛儿的反应，维娜则是轻轻歪了歪脑袋，唇角勾勒出来的那一抹笑容也随之变得愈发暖人心田，她先是用“溺爱”的目光看了乔温一眼，然后又重新将视线投向明显微微僵住的黛儿，用听起来十分细腻的声音这样回应道：“我姑且是和这个孩子相处了最久的大姐姐哦？他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的……不如说，你的事情，还是他在不久之前主动告诉我的呢？说交到了一个可爱的新朋友什么的。”

“诶？可爱…？？不、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维娜话音落下，黛儿发呆一秒，下意识也转头看向乔温。

“……”

这一刻，原本还对于维娜这意料之外的反应相当诧异的乔温……在和黛儿四目相对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也变得更加精彩了许多。

他当然知道身上这小母龙想要问什么。

大致上就是类似于“你的这个姐姐，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和你之前描述出来的魔鬼形象……完全不一样？”诸如此类的问题。

乔温现在有些头大。

因为，关于这一点，他其实也很想知道答案。

虽然从刚才那短暂的一次对视中，乔温就已经知道了维娜现在明显是在装模作样，但是显然他身上小母龙还是嫩了点，完全没有看出来。

而更加显而易见的是，乔温也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可完全没有拆这位魔女大人台的资本。

他能做到的……仅仅尽量保持沉默。

“…那个，其实……”

但是，由于目前在还不是很清楚维娜为什么忽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的缘由，乔温此时在赌上黛儿的视线之后，虽然脸上并没有写表现出什么不自然的反应，但他的回应却也稍稍慢了半拍。

“对了…黛儿小妹妹？莫非……是我家这位喜欢说谎的弟弟，在背后对你说了什么有关我的坏话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没等乔温把话说完，维娜那听起来似乎夹杂着些许疑惑的声音……便再一次从旁插入，打断了他。

“总感觉你看起来好像很怕我的样子，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这样说着，维娜好整以暇的注视着黛儿，不着痕迹的仔细观察着黛儿脸上的表情，这样细声询问道。

到了现在……她也发现，自己短短的数天时间里，为了观察某个臭小鬼是不是又在对自己说谎，已经在“观察面部微表情”这一方面有了相当明显的提升。

虽然面对某个臭小鬼可能还是差了一些，但是现在用来观察眼前这个一看就很好搞定的幼神……并没有什么难度。

当然，也就仅仅只是观察而已。

以往已经习惯通过用双手解决问题的维娜来说，“套话”这种绵软无力，又相当浪费时间的行为……还是太麻烦了。

此时，尽管对于乔温是怎么在别人面前形容自己的这件事很感兴趣，不过她也只是象征性的尝试一下。

“…小骗子？喜欢说谎…？”

此时此刻，就和维娜所预料到的一样，在被自己这样故意主动的追问了几句后，她眼前这个双手和屁股都应该切掉的小屁孩，明显出现了动摇的反应。

“哈……抱歉呢黛儿小妹妹，总之，请允许姐姐先代替他向你道一下歉吧。”

在观察到这一点后，维娜先是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某个从刚才开始就想要开口的臭小鬼，然后笑眯眯的歪了歪脑袋，这样继续补充道：“其实，这孩子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离家出走了……每次一和我吵架就赌气跑出家里，然后到处和见到的人说我的坏话，这边其实都已经习惯了呢。”

“而且，每次出走前后身边都会多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回家，尤其是这次，直接就带了一个天使回来，哈……现在回想起来，光是治疗那个天使就花了这边蛮多精力的。”

这样说着，维娜稍稍叹了口气，看向黛儿的目光里逐渐浮现出了一抹疑惑：“黛儿小妹妹，姐姐这边其实一点都有些在意呢，这孩子当时是怎么对你描述我的？”

“…那、那个，他对我您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在听到维娜这样的询问之后，考虑到乔温之后的人身安全，黛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这样回答了。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脸上原本就已经存在着的些许茫然之色……也很快变得更加明显了许多。

‘……赌气？离家……出走？’

这次，脑海中逐一环绕着这样几个听起来似乎和乔温完全不搭边的词汇，几乎是本能的，她再度稍稍偏过脑袋，看向了身下的乔温。

‘她在说什么呢？天使小姐的伤是被她亲手治好的吗…？为什么和我从你这里听到的描述完全不一样？’

‘…没时间解释了，你先自己判断。’

在很短暂的时间里，两人从相当近的距离下产生了视线上的触碰，然后……都大致读懂了对面眼神中所蕴含的某种含义。

显然，尽管此时没有看出来维娜在演戏，但黛儿依然更加相信乔温之前的说辞。

不过……很明显。

维娜此时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沟通时，眼前展露在她面前的形象，和她之前在听到乔温的描述后所预想出来的形象差别相当大。

亲切，温柔，优雅……和她想象中的那种扭曲的女人完全沾不上边。

再加上之前在荒野上时确实发生了“这个魔女只对乔温感兴趣，甚至为此和银龙大打出手，从头到尾更是没有正眼瞧过她这个幼神”这件事，让黛儿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许动摇。

或许…事实并没有自己从乔温那里听到的那样糟糕？

这位魔女，难道真的只是很在乎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很久的弟弟？

此时此刻，黛儿的脑海中稍稍有些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而且……她说得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人类，确实也有装模作样当小骗子的前科……’

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黛儿默默瞪了乔温一眼，旋即才重新转过脑袋看向身旁的维娜。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看向刚才见面的一瞬间，凭空出现在维娜手里的那条粗大的锁链。

“那个……维娜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下，您手上的那条锁链……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吗？”

现在，望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十分亲切，像极了大姐姐一眼的维娜，黛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样一个从刚才到现在，她都一直相当在意的问题。

在她看来，每一个神祇都是相当危险的存在，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眼前这个魔女的内在真的是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那么，这条锁链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望着笑容可掬的维娜，让黛儿感到不对劲的，大概就是不久之前刚刚被这个魔女悄无声息的接近到身旁时，对方刚开始那几句听起来毫无温度的声音，以及那令她全身僵硬的冰冷目光了。

那也是让现在的她对这个魔女感到不信任，感觉这个魔女似乎就像是临时起意、想要装出一副好人形象来套自己话的主要原因。

而这条在不久之前，凭空出现在了维娜手里的、似乎打算用来绑住现场某个“好动”生物的锁链，则是让黛儿此时的推测形成闭合链的关键所在。

‘这个不管怎么看……肯定都是打算用来捆乔温的吧？如果她在这里含糊其辞的话，那我就能很轻易的看出她确实是在装模作样套我的话了。’

此时此刻，一直觉得维娜的说辞里充满了各种矛盾和模糊感，将信将疑疑疑疑的黛儿也衣襟想到了独特的判断方法。

她很想看看，眼前这个“突然间变得和蔼可亲的大姐姐”会怎么解释手里的锁链。

“啊……这个吗？”

然而，让黛儿没有想到的是，在被她这样询问了之后，维娜这边反而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这根锁链的用途：“当然，就和黛儿小妹妹你想的一样，是用来绑住他的。”

在像这样回应的时候，维娜脸上浮现出了夹杂着些许慈爱与无奈的目光，她就像一个拿调皮的弟弟无可奈何的大姐姐一样，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同样有些惊愕的乔温，轻声开口道：“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你既然已经提前成了这次远征的主力，那你应该也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片大陆山会出现什么东西了吧？”

“啊……是的。”

在忽然被维娜提到了这个啊护体之后，黛儿愣了一愣，她望着明显也知道什么的维娜，在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也点了点头。

在数天之前，刚刚点燃了圣火的她……就已经从埃尔西娅的嘴里听到了“这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远征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你们至少需要知道真正的敌人是什么”这些话，也正是因此，此前都未曾亲眼见到过那个怪物的她和赫丽，也都隐约知晓了“怪物”的存在。

“维娜大人……那个，您难道是说想说，因为他平时喜欢到处乱跑，所以才会在这种特殊时期……用这种强制性的方法锁住他……？”

不对劲。

在听到一半，隐约猜到了维娜想要说什么的黛儿……明显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不对劲。

再怎么说，作为一个神祇，把一个普通人类用锁链捆住什么的……都太奇怪了。

果然……这个魔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谎。

大概……是为了从她这里套出一些自己想要听到的信息，所以才会特地装出下奶这种和蔼可亲的模样。

不过，此时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黛儿反而更加惊讶了。

因为她意识到……能让一个在外风评甚差、脾气出了名坏的魔女为了套一些话而主动掩饰到这种程度……这个满嘴跑马车的人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近乎本能地，黛儿稍稍偏过脑袋，再度将颇为诧异的视线投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乔温，若有所思。

“黛儿小妹妹，这是你的东西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黛儿又听到了维娜的声音。

她定睛一看，却注意到不止从什么时候起……维娜的手里多出了一枚小盒子。

那是她刚刚才从乔温的手里抢过来，然后放到一旁的、里面装着她很不愿意被人看见的“某样东西”的小盒子。

尤其是眼前各个方面看起来都很过分的魔女……绝对不能看。

“…是的！这个是我的东西…！”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位魔女暂时不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缘故，黛儿的身体比脑袋更先产生反应，她连忙伸出手想要去抓……却依然和上次面对乔温时一样扑了个空。

不过，就在身体稍稍失去平衡的一瞬间，黛儿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然后被对方相当干脆利落的一拽，直接从坐在乔温的身上的状态站了起来。

然后……刚才那枚明明抓空了的小盒子……也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她的手里。

“黛儿小妹妹，听说每天早点睡有助于身体的发育呢。”

与此同时，维娜那听起来突然发生了变化，就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些许耐心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黛儿的耳边。

“我和阿尔的事情，和你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微微弯下纤细的腰肢，维娜先是轻轻拍了拍长裙裙摆上那在刚才蹲下时所沾上的些许灰尘，然后用再度恢复到了先前那种冷淡的视线注视着脸上表情明显有些愣住的黛儿，好整以暇的开口道：“现在，小妹妹，姐姐现在要和你的朋友单独聊一会儿话，你是自己离开这里，还是姐姐帮你离开这里？”

“……你，刚才的那副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不过，在经过了片刻的惊讶之后，黛儿脸上的表情稍稍抽了抽，很快便又重新恢复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位已经按捺不住，暴露出了自己真实性格的魔女。

“你只需要回答‘是’就足够了。”

眼眸中的神采愈发冷淡，如今在拉下了脸却依然没有从黛儿的嘴里套到自己先听的话之后，维娜早已失去了耐心。

尽管已经很清楚在现在这种时候杀掉幼神对自己这边毫无作用，也还记得自己在不久之前和利塞壬建立的同盟关系，但说实话，如果换了以往，以她的性格，一旦真的对某件事产生了好奇的话，这里大概直接就选择强行搜索这个幼神的记忆了。

和杀戮不同，强行搜索记忆虽然也会带来一定程度上的损伤，但只要控制好程度的话，完全不会致死。

从先前走进小巷的时候，维娜就已经有这种冲动了。

尤其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从近距离注视着这个小屁孩压着臭小鬼半天不知道起来的景色之后，维娜内心的冲动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强烈到了极点。

不过……她还是忍耐了。

由于还很清晰记得自己之前就和乔温约好了要克制自己的缘故，此时的维娜可以说是想做又不能做，莫名又感受到了曾经面对乔温时的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虽然并不是很讨厌这种感觉，可是……她现在的心情却更加不愉快了。

这个臭小鬼……明明对自己这边都不上心，怎么一到这个小屁孩面前，一下子就愿意让人在肚子上坐这么久？

怎么，是喜欢这么被人对待吗？还是说单纯的喜欢被人压？

……怎样都好。

反正现在就有试验的时候。

“……”

想到这里，维娜并未再犹豫。

当着眼前明显已经警惕到了极点的黛儿，她略微抬起右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就在下一刻，在乔温的注视下……维娜的指尖附近点点神力因子浮现，短短一瞬间，原本还站在她面前的黛儿……直接就在这些神力因子的包围下，毫无反抗的消失在了原地。

甚至在被强行传送出这条小巷的时候，她连一丝丝的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

搞定。

随手做完这一切后，维娜轻轻拍了拍手。

怎么说呢，心里毫无波动。

跟某个已经能够给自己造成麻烦，让自己这边正视的天使相比，她从来就没有将几秒前还待在自己视野中的幼神放在眼里。

尽管那个幼神看起来和臭小鬼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太弱了。

维娜划分人的标准一直都很简单。

方便揍的，以及不方便揍的。

虽然还没有得到爱情，但是平时为了放松而在书房里看过一些言情小说的维娜……却从来不排除动用强制性的手段来排除碍事的家伙。

或许对于大天使这个自己虽然讨厌，但勉强认可的讨人厌女人，她勉强会给予尊重。

但是……对于像黛儿这种单独在自己面前时毫无反抗之力的幼神，她完全不会产生诸如“尊重”这类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毫无意义。

因此，就在刚才，她已经随意将眼前碍事不听话的幼神通过强制传送，丢到了小巷的外面，并且顺便在这处小巷的两端构筑了一层无形的空气墙。

这样一来，这段某个天使在试衣服的期间，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自己了。

时至今日，在察觉到了厄里莎对于自己这个臭小鬼的在意程度之后，维娜很确信，以后自己单独和这个小鬼相处的时间……大概会很少。

这种时间，自然要好好使用，多拿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行。

“维娜姐，她……人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当维娜随意地拍了拍手，重新转过身将视线投向还躺在地上的臭小鬼时，她也听到了乔温那听起来明显有些担忧的声音。

“……”

也就是在听到这道声音后，维娜的眉毛先是毫不掩饰的蹙在了一起，一言不发的盯住了乔温，那冷淡的眼神……久违的让乔温感觉到后背产生了一丝丝凉意。

‘…噢，这个反应，我以前好像见过见过好几次了。’

尽管此时正值深夜，整个小巷子里相当黑暗，但凭借着厄里莎的加护所带来的强化，勉强能够夜视的乔温……已经很清晰的将维娜此时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然后……他大概已经想到了维娜此时的想法。

硬要形容她此时的心理变化的话，应该就是那种类似于“套话失败，安静一秒，气急败坏”这样的过程。

‘…嗯？’

然而，就在乔温小心翼翼观察着维娜的着几秒钟时间里，他很快便注意到，维娜的眉毛仅仅在蹙起了片刻之后……就又重新舒展了开来。

“说起来，姐姐总感觉阿尔很喜欢被人压着呢。”

“……是因为性格吗？还是说……本身就喜欢更加主动的朋友？”

下一刻，并没有回应乔温的问题，维娜直接话音一转，好整以暇的用居高临下的视线注视着才刚刚从地上坐起来的乔温，微笑着开口道：“现在，躺下。”

“…哈？”

乔温眨了眨眼睛，刚刚才恢复自由，他在听到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字之后，顿时有些茫然的盯住了眼前的魔女：“不……维娜姐？你忽然间在说什么呢？”

“我说，躺下。”

眼神再度变得冷淡了下来。

注视着已经由躺变为坐，似乎准备站起来的乔温，维娜微微眯起眼睛，先是随手将手里的锁链散掉，然后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朝着乔温的胸口处轻轻一戳。

再然后……她便轻而易举的重新将乔温戳躺在地。

“等、等等？？”

背后再度传来些许冰凉的触感，注意到身体已经十分熟练地失去了行动能力，乔温缓缓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维娜的脸……

此时，他整个人都是蒙的。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这魔女……难不成又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实话呢？见到刚才的景色时，姐姐对阿尔很担心。”

旋即，就在乔温稍稍有些提起心跳的注视下，这样细腻的声音从维娜的嘴边吐露：“像这种谁都能轻松扑倒，没有一丁点危机意识的孩子……以后会很危险，不是吗？”

“……”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乔温眼角抽了一抽。

他总感觉，马上就会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男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刚刚才稍稍舒缓下来的腹部再度传来一阵压力，维娜已经侧过身坐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毕竟阿尔现在还很弱，遇上一些奇怪事情的时候或许连反抗都做不到。”

长裙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在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寄托在了乔温的身上之后，维娜再度看向他，向他投以了无比柔和的视线，那抹着让乔温相当眼熟的唇彩的温润唇角……情不自禁抿了抿。

“现在……让姐姐来教你，要怎么赶走周围的偷腥猫吧？”

————

抱歉，更新晚了……

今天并没有发生倒霉的事情……就是单纯的拖延症犯了一天，真的对不起- -

作为一个有羞耻心的社畜，我以后会尽全力杜绝此类现象发生……

大家晚安

第014章：亲一下还委屈你了？

利塞壬，主城，商店街小巷。

‘…好重。’

全身保持着无法动弹的状态，乔温默默注视着几乎已经将全身大半部分的体重都压在了自己腹部上的魔女，感觉目前的情况不太理想。

有一说，在一处漆黑的小巷里被受制于另一个人，然后还被非常强硬的压住……这并不是他所期望发生的事情。

而且……此时此刻，在亲身感受到重量之后，乔温明显感受到了小母龙和维娜的不同。

虽然几分钟前，他就已经经历过了被一个人压在肚子上的感觉，可现在，由于维娜和黛儿身体上的些许差异，导致了乔温此时所感受到的压力……明显高于几分钟前被某个小母龙所带来的压力。

“我说…维娜姐，好重。”

但是，虽然一开始脑袋里的思维因为这场突发的状况而变得有些乱，可乔温还是很快就重新调整了过来。

他完全就没在慌的。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他，和以前那个面对某个魔女大人需要唯唯诺诺的他……已经不同了。

脱胎换骨了。

所以，即使在见到眼前的这个魔女正在对自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至少完全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生命安全。

因此，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乔温十分诚挚的向身上的魔女表示了自己现在的感受，并明示她先从自己的身上起来。

“……重？”

然而，这一次乔温的想法并没能得到回应。

在说完话时，他尝试着挣扎了几下，但却依然挣扎不开。

当他皱了皱眉毛，再度看向维娜的时候……他所迎上的，是一张盈满笑意的脸颊。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张明明看起来有在笑、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在笑的“笑容”。

“阿尔刚才说了什么吗？”

然后就被用十分和善的目光盯着这样询问了。

“那个……维娜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还压在我肚子上来着……？”

见状，乔温脸上表情僵了一僵。

不过，作为一个已经见得多了的人，他姑且还是保持着冷静，这样张了张嘴。

“…是呢，刚才被那个小鬼压在身上一声不吭，结果一换成姐姐就开始觉得重了呢？”

不过，在乔温半重复的说出了自己现在想说的话后，他便注意到，维娜依然没有要从自己身上起来的迹象。

与此同时……乔温还明显注意到，单从这位魔女的声音听起来……她的心情似乎相比刚才还要更差了一些……

“姐姐是觉得阿尔好像很喜欢被人做这种事情，所以才会特地像这样来满足你的哦？你现在不是应该先用充满感激的语气来和姐姐说话呢？”

旋即，并没有再给乔温继续开口的机会，就在他的注视下，维娜的脸上的微笑几乎在一瞬间完全收敛：“还是说什么？别人能做，姐姐就不能？”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句听起来明显夹杂着相当程度上不满的声音再度从嘴边吐露，维娜那盯住乔温的视线也明显开始变得相当“危险”了起来。

这个魔女……现在很不开心，相当的不开心。

到了这一刻，乔温也意识到，虽然刚才自己这边再跟小母龙交流被撞见的时候，这个魔女就已经有些不愉快了，但现在……这个女人这种不愉快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不，等一下，讲道理嘛。

其实……乔温并不觉得自己经历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他只是和一个朋友稍稍产生了一些肢体接触而已，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不管怎么说，这个魔女……好像完全没有生气的理由才对。

毕竟又不是女朋友或者妻子，乔温之前在林间小屋书房里面的时候，也很明确的提前拔过了旗。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自己这边反而会被瞪？

此时此刻，虽然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不解，但望着眼前心情明显不是很美丽的维娜，乔温敢怒不敢言。

最终，在犹豫了一下后，他开始尝试跳过这个话题。

“那个……我记得之前在进利塞壬的时候，就已经和维娜姐你商量过，你也同意了不会对黛儿跟赫丽动手来着。”

在维娜的注视中，在感觉到脸颊隐隐约约传来了些许刺痛感之后，乔温稍稍移开视线，这样开口说道：“现在的情况……好像和你之前对我说的不一样，你刚才把她传送到哪里去了？”

虽然此时被压着，但考虑到种种情况，乔温试图通过混淆视听来反客为主。

“在什么说呢，那个和现在是两码事，不是吗？”

可惜，维娜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姐姐这边确实答应过你了，刚才姑且也克制住了，只是单纯的把那个小鬼丢到外面的街上而已，这样的做法和之前的对你的承诺有什么冲突吗？”

这样说着，望着到了现在似乎还打算把水搅浑的乔温，维娜微微眯起眼睛，双眼中的神采顿时变得愈发和善了起来：“……阿尔，姐姐直到现在才发现，你，好像很习惯做这种把水搅浑的事情呢？”

“…不，我没有。”

乔温沉默了片刻，望着眼前这个并没有因为心情不好而被轻松转移注意力的魔女，只好硬着头皮张了张嘴：“既然是两码事，那你现在干嘛还压着我。”

“不是说过了吗？姐姐只是想要好好地提醒一下你，一个人的时候……要学会好好保护好自己。”

维娜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单直白。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安静的注视着乔温，唇角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和善到了极点：“还是说，阿尔其实很喜欢被那些小女生压住？”

“…不，并没有。”

在被这样简单粗暴的询问之后，乔温在维娜那明显夹杂着相当程度压力的注视中，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末了，在注意到某个魔女蹙起眉毛、明显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的时候，他眼角又微微抽了一抽，在犹豫了片刻后，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她只是朋友。”

“…是呢？既然只是朋友，那她为什么会压在你身上？你是成年的男孩，她是成年的女孩，这样子可是不行的。”

在乔温这样说完之后，维娜脸上的神色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向他投以了些许冷淡的目光：“姐姐觉得，阿尔需要更多的学会保护好自己，不要变成那种一推就倒的轻浮家伙，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与其让别的人来做，不如干脆由姐姐来这样对待你好了。”

“哈……？你现在说的、怎么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乔温惊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说着说着……一下子就怪了这么大个弯？？

看着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开始篡改发言的魔女，乔温犹豫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打断她道：“等一下，维娜姐你刚才说的是要告诉我‘怎么保护自己’，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意思。”

“是吗？”

对于乔温打断自己说话的行为，维娜歪了歪脑袋，一脸平静的这样张了张嘴：“姐姐有点记不清楚了，但是……意思不是差不多吗？”

‘不，不管怎么看，这里面的意思都差远了好么。’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乔温已经懒得再说出口了。

毕竟……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他讲道理。

“阿尔，姐姐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就在乔温沉默下来后，维娜似乎是认为乔温已经服软了，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先是抬起右手按住了饱满的胸口，然后才像个知性的大姐姐一样细声提醒道：“刚才那种情况，需要更加亲切的关系才能做，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是，您说的对。”

维娜话音刚落，乔温先是迟疑了片刻，但很快便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

虽然他觉得，眼前这个魔女现在的压在自己身上的情况……和刚才的黛儿相比，好像除了更重一些以外，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

也就是到了现在，乔温也下意识琢磨起了自己和维娜现在的关系。

在他看来，既然之前自己已经在书房里拒绝过了这位魔女大人……那么，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不应该也差不多归属于朋友这类关系里面么？

这位魔女大人，应该……还记得他之前在书房里主动拔旗时的那段记忆吧？

那么，如果记得的话，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此刻，望着还坐在自己身上，明显正在施行双重标准的某个魔女，乔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总感觉阿尔现在的眼神有点奇怪呢，是在迷茫什么吗？”

“没……”

乔温摇了摇头。

“是呢，但是阿尔最近是不是忘了，我……姑且是你的姐姐哦？”

然而，就仿佛已经猜到乔温在想什么一样，维娜轻轻笑了笑，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主动开口道：“像刚才那种刚刚才认识多久的小孩子，和‘姐姐’相比，不是差了很远吗？”

此时此刻，和刚才对待黛儿时那种冷淡外加毫无兴趣的反应截然不同，此时此刻的维娜在和乔温单独相处的时候，已经表现出了明显异于常态的耐心。

“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姐姐和弟弟之间关系亲密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说着，似乎准备和乔温讲道理的维娜脑袋轻轻朝右偏了八度，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

‘不，说什么呢你这家伙？……你认知里的姐姐会把别人堵在墙角里毛手毛脚那么久么……？’

察觉到身上这个魔女正打着“理性沟通”的幌子强词夺理，乔温再度叹息。

他已经注意到，现在这种难以反抗（物理）的状况下，如果单纯的想和这个魔女“理性沟通”，那他自己这边完全就是被牵着鼻子走。

对于眼前这个兴致来了就直接变成痴女，平常时候就装模作样自称姐姐的魔女，再外加考虑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乔温敢怒不敢言。

最终，他沉默了。

“看来，已经能理解了呢？”

另一边，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维娜那原本还有些紧绷着的脸上……也稍稍松了口气。

甚至隐隐约约间，浮现出了一抹打了胜仗一般的表情。

“那，让我们继续吧？”

然后，完全没有留给乔温喘息的时间，就和那天在书房时一样，在一如既往的通过自身的优势（物理）从乔温身上占据了主动权之后，维娜便很快进入了下一阶段。

“……”

这次，维娜并没有再从嘴边吐露任何话语。

她仅仅只是双手捧住了乔温的脸，轻轻扭动纤细的腰肢，从侧坐在腹部转为侧躺，然后……一点一点将上半身前倾，逐渐拉近和乔温脸与脸之间的距离。

在这一刻，原本正不断从巷口商店街道上不断传来的嘈杂声音……都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整个小巷就如同被分割开来了一般，无比的安静。

“…等一下，维娜姐？？你……难道又……？？”

愣了两三秒后，乔温脸上神色徒然凝固。

由于上一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此时此刻，望着正逐渐凑近的维娜，在明显猜到这个魔女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顿时眉毛一抖，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迅速挣扎起来。

‘……这个女人，就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和现在做的完全不一样么？这是当姐姐该做的事么？’

挣扎片刻无果，在沉下脸，这样琢磨着的时候，乔温也明显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动摇。

说实话，作为一个诚实的人，乔温承认，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当他的目光集中在维娜的唇角上时，他确实有些动摇了。

怎么说呢，明明乔温自己暂时还没有对这个魔女有那个方面的感觉，但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除却些许由理性转变而来的排斥感以外，他愕然发现……如今的自己反而没有之前第一次时那样明确的抵抗意志了。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反正已经做过一次了，再多做几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感觉。

与此同时，乔温的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了维娜上次在书房时，那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磨练后，已经进步到了炉火纯青的技巧，他甚至还升起了一小撮名为期待期待的情绪……

‘啧，这就是所谓的嘴上说着不要，结果身体很诚实的典范么……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在察觉到这种期待感的来源之后，乔温也明显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下，大概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果反抗不了，那除了试着去习惯以外……好像差不多没有什么别的什么选项了。

就这样，在想到这里的身后，乔温逐渐放弃了思考。

然后，瞳孔中倒映着某个魔女越来越近的脸，在理解了某个魔女刚才所说的“帮你保护好自己”，其实就是单纯的指在自己脸上或者嘴巴上留下的口红印记这种肤浅的事情之后，乔温最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

然而，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他愿意面前这个痴女症状发作的魔女……在他临时放弃了抵抗之后，反而停下了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

‘这个臭小鬼……这是什么表情？’

此时此刻，尽管胸口已经贴到了乔温的胸口上，脸与脸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十公分……但维娜却微微蹙起了纤细的眉毛，颇为不高兴的注视着乔温的脸。

在她的视野中，这个臭小鬼虽然没有再挣扎，但是不管是眼睛还是嘴巴都闭得紧紧的。

看起来就仿佛即将被凌了一样。

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久违的和自己亲一会儿，难道还委屈这个臭小鬼了…？

上次明明到了后面都自己把舌头交出来了，结果现在居然还是这样的反应。

气。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这样的情绪，维娜维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动作没有动摇，一言不发的盯着乔温的脸。

最终，就仿佛强行忍耐住了某种诱惑一样，她抿了抿嘴唇，一声轻哼，一脸不稀罕的别过了脑袋——

“…”

“……”

“………”

在闭上眼睛之后，乔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预料中的、那种让人感觉到十分温润柔软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嘴巴上。

反之迎来的……是另一种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东西。

啪嗒！

一声脆响！

伴随着这样一道明显是指尖和额头发生碰撞后所产生的细微声音传出，乔温那原先有些冰凉的脑门上……顿时就涌现出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好疼…？！’

脸上表情一僵，几乎就在感受到疼痛感的一瞬间，乔温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痴女亲上，反而被弹了脑门——

不，虽然就结果而言并不是很痛，但是这种有些出乎乔温意料，完全没有实现心理准备的脑瓜崩，还是弹得乔温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的视线……便正好和维娜那近在咫尺的双眸产生了触碰。

“怎么了？阿尔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眉毛轻轻一扬，鼻尖发出淡淡的哼声，在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明显注意到了乔温眼底一闪即逝的惊讶之后，维娜也颇为淡然的笑了笑：“你以为姐姐还会像上次那样，像个痴女一样对待你吗？”

再然后，就仿佛是对乔温的反应很满意一样，她很快又再次恢复到了之前那冷冰冰的模样。

“真遗憾，都被别的女人压在身上了还不知道反抗，这种没出息的孩子，姐姐可不打算惯着你。”

一抹相当冷淡的神采在漆黑的眼眸中汇聚，维娜重新直起上半身，然后又好整以暇的、用居高临下的视线注视着乔温：“下次不要再让姐姐看见类似的场景……明白了吗？”

这样说着，维娜虽然脸上看起来相当强势，但当她的视角余光注意到了乔温那已经明显有些发红的额头之后，心跳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漏了半拍。

刚才是不是……弹得稍微有些用力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有些动摇的念头，维娜绷着脸，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嘶……这个女人……’

然而，维娜并不知道的是，乔温再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第一眼后，就大致猜到了她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

此时在乔温的眼里，身上的这个魔女……现在正在表演拙劣的演戏。

乔温很确信这个判断。

毕竟，尽管维娜在这个时候表现得“义正言辞”，就仿佛在嘲笑乔温自以为是的误会了她，不过，此时这位看不到自己脸的魔女大人并不知道，她脸上那一抹还没来得及消下去的红晕……已经差不多把她之前的真实想法都出卖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改主意了……但是，也行吧，反正……我一点都不期待。’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稍稍松了口气，莫名感觉心里面有些痒痒的。

他姑且是知道这种“痒”的来源。

不过，他很快便清空了这种想法。

一个成熟的男人，能够轻松驾驭自己的各种欲望。

并不是刻意的忍耐和压制，而是驾驭。

‘……’

很快，就在乔温将心里的痒痒清空、在眼底的茫然稍稍沉淀了下来之后，他望着身上的魔女，并没有纠结什么，而是思考起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然后呢？就这些吗？”

很快的，在发现被弹了一下额头后，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差不多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乔温抬起一只手揉着还有些发红的额头，然后默默看着维娜：“如果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的话……维娜姐你是不是可以稍微先从我的身上起来了？”

“……”

再度和明显已经平复了心态的乔温四目相对，维娜脸上的神色稍稍顿了一顿，再度默默抿了抿嘴唇。

她看起来似乎对乔温这么快就回复下来有些不满意。

不过，在乔温的注视下，从刚才开始忽然态度大幅度转变、露出一副完全“不惯着乔温”态度的维娜先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稍稍别过脑袋，姑且是从乔温的身上离开了。

见到这一幕，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轻，乔温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总算自由了……这个世界的女性难不成都对自己的体重不敏感吗？明明一压就会暴露自己的体重……’

并没有犹豫，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疑惑时，乔温也稍稍撑着地面，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嗯……对了，姐姐还稍微给阿尔准备了一件东西。”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以为自己终于能够重新活动的时候，他的耳畔便再度传来了维娜那听起来十分温柔的声音。

哐当——

下一刻，伴随着一连串的神力因子在双手中汇聚萦绕，就在乔温的注视下，维娜的手里……凭空多出了一串粗大的锁状物。

由神力制成的锁链。

毫无疑问，这条锁链就是刚才乔温才见到过的……一条和某个棉被天使的作品很像的东西。

‘这个女人……怪不得之前在圣殿里的时候观察得那么入神，感情真就是也打算给我准备一条……？这独占欲是不是也太扭曲了一点……’

脸上表情尬住，目光停留在明显比棉被天使那一串更加粗大的锁链上，乔温感觉就像是一直刚刚离开狼窝，然后又一头栽进了老虎洞里的羊羔。

不是……讲道理，这些神祇，怎么就这么喜欢这种奇怪play？？

就算要传送，要准备保险措施，就不能稍微学学别人银龙，直接在身上刻印记来传送吗……？

稍微朴素一点，稍微简单一点，它难道不好吗？

“…抱歉呢，姐姐暂时没有做这种事情的经验，要是缠歪了还要重新缠，所以不要乱动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边再度听到声音，在拿出了锁链之后，维娜便再度开始了下一步。

目光顺着维娜手里的锁链上移，乔温的视线也再度和眼前的魔女产生了触碰。

然后，他便迎上了对方那看起来明显夹杂着不容拒绝意味的笑容。

“放轻松，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明白吗？”

这样说着，维娜十分自然的拿着锁链的一端更加凑近了一些，从乔温的腰部开始，不断在他的身上缠绕了起来。

是的……并不是胳膊，而是腰。

在这一刻，之前同样近距离观察过了棉被天使改造锁链的全过程后，甚至就连乔温自己也知道，维娜为什么不选择胳膊，而是从腰开始缠起的原因。

首先，由于本身就是通过分析厄里莎锁链的制作步骤和过程出来的产物，维娜手里的这条链子在各个方面……其实都和棉被天使的那条很像。

不过，唯独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召唤契约”这一联系的缘故，为了尽可能保证锁链激活之后达到最大的传送成功率，这就使得维娜这边不得不花上一些力气，将准备好的锁链规模调大了许多，而体积的增大，也是导致缠绕的位置发生改变的决定性因素。

“维娜姐……这种保险，厄里莎之前不是已经帮我这边做过了吗……？”

默默看着自己身上正一圈一圈不断多出来的链子之后，乔温也意识到目前并没有多选题，只好一动不动的配合着，仅仅只是通过话语这样沟通道：“我觉得……好像并没有再像这样多缠一条的必要。”

“不行，那个天使完全不靠谱，姐姐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亲自来做才更放心。”

另一边，虽然有些惊讶于乔温这次居然会这么乖巧的配合自己，维娜安静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再度故技重施：“其他女人都可以这么做，姐姐应该也可以做吧？”

“……”

望着面前这个讲歪理已经越来越熟练的魔女，原本还打算多问几句的乔温……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怎么说呢，除了他已经意识到在这种环境下，自己讲道理也没什么用这件事以外……他还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不管是之前特地花了不少经历研究出来“神力链子”这种能够代替银龙传送印记的棉被天使，还是现在在他面前态度十分强硬、想要将更粗大的“链子”缠在他身上的魔女……似乎都有些不正常。

因为乔温感觉……这两个神祇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印象，看起来都很着急。

她们就像正十分迫切的想要把他绑在自己身边，留下真正有用的保险手段。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急？

这种细节在现在的乔温看来，就仿佛他自己马上就会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情一样。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的时候，乔温下意识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却又忽然闭上了嘴巴。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的脖颈……也被锁链环绕住了。

…是的，脖颈。

和厄里莎的缠法完全不同，明显很清楚自己锁链的体积并不适合单纯缠在乔温的胳膊上，维娜直接换了一个部位，从腰开始，不停地将锁链往上缠绕。

最终，到了现在……她几乎快用锁链把乔温的整个上半身都给缠满了。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此时，在将锁链的一端尾巴随意的伸进之前缠过的锁链里当做收尾，维娜手里拽着另一端的锁链，向乔温投去了征询般的视线。

“……”

——你在逗我么？

看着眼前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仅仅像是帮自己系好了一条围巾一样的魔女，乔温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相当的无语。

现在，虽然依然感觉不到锁链的重量，但很显然，现在的乔温整个上半身都已经差不多陷入了无法动弹的状态。

“那个……不用担心的哦？这些东西平时也会消失，没有实体，并不会影响到阿尔的日常生活。”

就仿佛从乔温眼神读出了他此时的想法一样，维娜轻轻清了清嗓子，然后注视着他，这样开口道：“至少……姐姐认为在这段非常时间里，这样子做是有必要的，非常有必要。”

“维娜姐你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我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觉得，维娜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我？”

听着维娜这样说完之后，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到了现在，在观察到维娜明显是因为正在担心着什么事情，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火急火燎的把链子缠在自己身上之后，乔温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总感觉你和厄里莎……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是不太方便对我说的事情吗？”

“哈……阿尔总是在这方面特别的敏感呢？”

“不过……硬要说的话，这件事并不是不太方便告诉你，而是你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现在只是单纯的还没有注意到而已。”

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对于他的询问，维娜并没有要转移话题的意思，仅仅只是注视着他，语气十分平静的承认了他的猜测。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点提示。”

眼见维娜并未否认，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和自己说明之后，乔温眨了眨眼睛，进一步补充道：“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维娜姐你应该……尽可能的和我保持情报上的共享，不是吗？”

“…是呢，姐姐本来也觉得，阿尔确实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话音落下，维娜小小的叹了口气。

轻轻打了个响指，让自己手里的锁链和缠在乔温身上的锁链都悉数隐没下来之后，她看着乔温，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这样开口道：“我和那个天使之所以这么急着想在你身上留下保险措施……原因只有一个。”

“你大概……很快就会和那个怪物遭遇了。”

昏暗的小巷中，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的脸，维娜深吸了一口气，很直接的一句话，就让乔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也曾经见到过那个怪物吗？它还裂开嘴巴对着你笑了一笑……阿尔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怪物到目前为止……暴露在我们面前的特性吧？”

“……维娜姐你是想说，之前见过那个怪物的我……现在已经被它盯上了？”

眼睛缓缓睁大，明显意识到了维娜现在想要表达什么之后，乔温的眉毛顿时稍稍皱了起来：“有什么依据吗？我记得，不管是我见到那个怪物的时间来看，还是从别的什么方面来看，我应该都不会这么快就被它列入到首批目标里才对。”

“嗯……从常理上来讲确实是这样，但是，自从踏入了利塞壬的边境之后……姐姐这边就总是时不时的会产生一种很糟糕的直觉。”

对于乔温的想法，维娜先是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修行到了姐姐这种程度，虽然频率很低，但有的时候……会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发生在未来的景色。”

然后，她沉默了片刻，又安静的看着乔温：“我想，那个天使大概也是因为产生了类似的直觉，所以才会特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链子这种东西做出来交给你。”

平时一项对于“解释”这一行为很没有耐心的维娜，此时十分主动的将这件事的起因告诉了乔温。

到了她这一层次，已经能够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独自掌握自己命运的神祇，平时偶尔能够预见到一些事情。

没有任何直接线索，也没有任何原因分析，但准确率却莫名的高，几乎百预百中。

此时，虽然维娜在说明了起因之后，并没有明确的将“预感”的具体内容说出来，但是……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确的传递到了乔温这边。

她此时隐约预知到的……大概就是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近期被那个怪物给撞上这件事……

虽然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发生过，甚至乔温本身就处在这片大陆上目前最为安全的利塞壬，但维娜依然产生了这样碎片化的预知。

‘……’

在理解了维娜的意思之后，乔温稍稍安静了下来。

尽管他不知道那个怪物是不是忽然脑子一抽，产生了“柿子先挑软的捏”这样的想法，在袭击的首要目标里加入了他，但很显然，如果维娜和厄里莎现在的预知没有错误的话，那么他乔温现在的情况，反而一下子就变得相当严峻了起来。

毕竟，虽然起初是乔温自己决定要留下来的，而且他姑且也做好了将来很有可能会直面对那个怪物的心理准备，但是……那也是建立在他相比现在已经有所成长的前提之下。

现在明显还有些早。

让这个时候甚至还没有经过远征试炼和洗礼的他去面对那个怪物，连乔温自己都觉得……会白给。

“…原来如此。”

这一刻，在忽然间听到了这样的讯息，乔温莫名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说实话，作为一个喜欢独立思考问题的人，忽然间这个听起来毫无逻辑、成立可能性极低的消息，如果对方不是维娜的话，那他估计会在一通分析之后直接无视。

但如今……情况稍微有些不同了。

总算懂了。

到了如今，乔温总算意识到，

到了现在，他总算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身边这两位神明大人……都会这么火急火燎的用上在自己身上栓链子这种粗暴的办法来当做保险了。

感情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在担心自己么？

‘看来……是我误会了这个魔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这里，乔温望着眼前似乎有些紧张，担心自己在知道实情后会受到某种打击的维娜，默默憋了瘪嘴。

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态出乎意料的好。

好歹差不多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虽然还谈不上能将生死度之于外，但也不会不至于太过于惊慌失措。

在他看来，自己这第二辈子，差不多就和高中时数学试卷最后面的附加题一样，做好了就加分，如果做得不好……那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虽然乔温并没有太过于慌张，但对于他眼前的这位魔女，他却产生了一丝丝一样的情绪。

那就是，一想到之前的自己居然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这个魔女是单纯出于扭曲的独占欲才会也把自己身上缠上链子……乔温就感到很惭愧。

“…没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姐姐都会想办法保护好阿尔的。”

一旁，注视着乔温明显有些低落了下来的申请，维娜似乎误会了什么，她稍稍张开双手，十分熟练的将他搂进了怀里。

右手绕到后脑勺，指尖轻轻揉着乔温的头发，她似乎是想要安他。

“那个，维娜姐，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还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应对方法？”

此时，感受到后脑勺传来了些许力道，在缠在身上的锁链隐没下来之后，乔温已经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虽然脸埋在了软绵绵的地方上，鼻尖嗅到了熟悉的香味，但老实说，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因为，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怪物判了“死刑”之后，他就差不多想到了一些可能能够产生效果的措施。

“比如说，比如说……既然那个怪物现在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出现在梦里接近目标的话……那我这边是不是可以针对性的做出应对？”

全身放松，维持着洗面乳的状态，乔温用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这样询问道：“比如说，如果我这段时间通过神力的调理强行不睡觉，或者……在睡觉之前吃一些能避免做梦的药，是不是就能避开最危险的梦境，尽可能规避掉那个怪物？”

这样说着，乔温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毕竟，目前他和维娜、以及整个利塞壬对于怪物的了解都相当的少，他完全不能确定，那个怪物会不会以梦境以外的方式来袭击自己。

“…姐姐目前姑且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那种能够避免做梦的特效药了。”

对于乔温的想法，维娜子安静了片刻，也这样回应道：“虽然很想在这段时间里，稍微给阿尔你用神力梳理一下精神状态，让你维持短时间内不用睡觉的状态……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行呢。”

“你不是已经准备参加远征了吗？姐姐之前见过一次远征的现场，姑且还是很清楚一些事情的。”

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维娜像是对什么感到无奈一样，仅仅只是更加用力的搂住了乔温，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要听外面传的天花乱坠的，远征这件事对所有的主力成员来说……都很累的，尤其是在点燃了火种以后……精神状态大概会产生很大的消耗和疲惫，这种状态下……如果再强行维持不睡觉的状态，大概连神力也救不过来。”

“虽然很想干脆让阿尔你放弃参加远征，直接在这里待着，但是姐姐的直觉告诉我，那样事情会更糟……所以在这件事上，姐姐想尊重你的决定。”

这样说着，嘴边漏出一抹无奈的叹息，维娜这样说着：“在这件事上，那个天使要做得更好一些呢，不像姐姐这样，她似乎每次都很尊重你的想法。”

“…哦，有一说一，确实。”

虽然不知道维娜为什么忽然夸起了大天使，但是乔温在愣了一愣之后，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实事求是嘛。

不仅仅是维娜，连乔温自己也觉得，比起眼前这个经常不讲道理的魔女，明显是那个随时都待在自己身边的棉被天使更加尊重自己的想法。

“……”

然后，就在话音刚刚落下之后，他就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气氛好像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阿尔……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想，都应该说‘姐姐完全没有错，姐姐比那个女人更好’这句话吧？为什么你会点头？”

很快的，那从刚才开始就显得十分温柔和包容的维娜……声音一下子又如同刮过乔温全身的寒风一般冷淡了下来：“你难道真的觉得，那个脑袋上镶了铁块的天使做的都是对的？”

“……没，我没这么想过。”

危！

魔女的声音传到耳畔，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道小字。

在又一次对面前这位魔女的喜怒无常感到惊叹的同时，乔温迅速摇了摇头。

然后，他再度挣扎了一下，总算撤离了能在某种程度上让人放弃思考的洗面乳，重新恢复自由。

哗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乔温的左手胳膊上，一道锁链的轮廓忽然浮现了出来。

并不是维娜刚刚才缠在他身上的链子，而是另一条更加小一些的、被厄里莎留在他身上的锁链。

——棉被天使似乎在找自己。

‘她已经选好要买的衣服了？’

在从忽然出现的锁链轮廓上推测出这一含义之后，不管是乔温还是维娜，都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

然后，维娜愣了一愣，那张美艳的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抹看起来有些遗憾的表情。

旋即，在小小的叹了口气后，她就像是忽然有些后悔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盯着乔温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默默抓起乔温的手腕，拉着他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巷口，准备离开这片漆黑的小巷。

“…阿尔，姐姐好像稍微有点后悔了。”

不过，就在乔温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维娜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时，一场完全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维娜的脚步忽然顿住，停在了距离小巷口很近的地方。

与此同时，她那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还是对乔温说的话，也随之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什么后悔？”

闻言，乔温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看着维娜，下意识这样询问了一句。

“……”

不过，乔温并没有收到言辞上的回应。

维娜通过自己接下来的举动，简单粗暴的解答了乔温的疑惑。

只见她在停下脚步纠结了片刻后，便再度转过脑袋，仅仅只用一种仿佛克制了很久的、盈满了某种期待与渴望的视线盯住了乔温。

“喂、等等？维娜姐？你清醒一点……？”

目光刚刚和此时的维娜产生触碰，乔温顿时近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曾经在这魔女的身上见过这个眼神。

更准确一点来说，之前把他堵在书房的角落里毛手毛脚的时候……这个魔女、不，这个痴女……就是这样的眼神。

这个魔女……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果然…刚才那个时候，不应该忍耐的…”

接着巷口外微弱的灯光，维娜就仿佛没有注意到乔温那明显有些僵住的反应一样，眼眸里夹杂着的情绪愈发温软。

“阿尔……”

下一刻，温润的唇角轻轻抿了一抿，维娜用光是听着就让乔温眉毛直跳的温软声音叫住了他，然后侧过身，一点一点的将乔温逼向了一侧的墙壁上。

“…等，维娜姐你清醒一点？”

视线的余光停留在仅仅几米远之外的小巷口，乔温眼底的神采逐渐变得有些精彩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之前被眼前这个魔女随手设下的空气墙，似乎依然还在。

从刚才这个痴女变得不正常的时候开始，他好像就没有能溜掉的机会。

“……”

并没有理会乔温的询问，将他逼到了墙边后，维娜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则熟练的绕到后面，环住了他的后脑勺。

“来，张开，快点。”

右手的拇指在乔温紧闭的嘴巴上轻轻按了按，在这样说完后，维娜便再度像之前一样，一点一点的缩短距离，将脸颊凑了上去。

————

码字状态不是很理想……还有7k字左右没法放出来

每次写过渡章简直都卡文卡得欲仙欲死- -

补瞌睡去了，大家晚安

第015章：她的技巧愈发纯熟

利塞壬，主城，商店街。

街道入口处，某大型内衣专店。

稍显宽阔的试衣间内，厄里莎正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一面落地镜摆在她的眼前，将她此时的模样倒映。

沾血的外套刚才已经脱掉了。

里面的装备也是，已经换上了新的款式。

手腕上，锁链的轮廓若隐若现，此时的大天使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看起来正在纠结着什么。

“……”

刚才，在中年女人小跑着将纹着金色火苗的卡送了回来之后，对方当那听起来颇为善意的建议，此时也正在厄里莎的脑海中萦绕着。

‘这位大人，您看起来是第一次来到我们的店里，可能对于这些款式并不是很了解，我虽然也可以给您一些锦衣，但是……和您同行的维娜大人对挑选这些的品味非常独到，如果您拿不定主意的话，您可以让她过来帮忙看看……’

回想着对方的建议，厄里莎如今在换好了第一件之后，注视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也稍稍产生了一丝丝要不要叫人来帮助自己参考一下的犹豫。

当然，让她产生犹豫的对象并不是维娜，而是某个人类。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和那个魔女相处得还算平静，但她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这边，还是那个魔女那边，都从来没想过要跟对方拉近关系。

更何况这种跟“联合对抗怪物”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即使要找人来帮助自己参考一下，那也不会是魔女。

——要不要把那个人类拽到这个换衣间里来看一看自己？

就在数秒之前，厄里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此时她手里若隐若现的锁链轮廓，也是在那个时候下意识浮现出来的。

虽然现在可以强行把那个人类拽到自己身边来，不过……最终她并没有更进一步开启传送。

现在，由于之前忽然发现自己穿着某个魔女的衣服之所以会有些松垮垮的、并不是单纯因为软甲过于紧身这一原因之后，虽然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但是……她现在确实正处于一种心情不是很理想的状态。

尤其是在想起了以前乔温的视线偶尔会在自己和魔女的身上来回游移之后，她的心情顿时就更不美丽了。

要是现在把乔温传送到眼前，然后发现他又用之前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胸口的话，大天使觉得……自己的心情大概会更进一步变得糟糕。

所以，姑且忍耐了下来。

而且……到了现在大天使也觉得，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用让其他人来帮自己提建议。

明明是穿在外套衣服里面的，平时包括乔温在内，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这些东西，只要自己不反感就好了，并不需要在乎其他方面的事情。

即使偶然因为一些意外被身边的乔温看见了，那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反正，在大天使的印象中，之前几次自己主动卸掉软甲，让那个人类给自己擦药的时候……好像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

在想通了这一点后，厄里莎稍稍偏过脑袋，将目光从眼前的穿衣镜上挪开，投向了一旁剩下好几十套新的装备。

犹豫了一下，她最终重新隐下缠在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锁链轮廓，重新走了过去，独自伸手拿起了另一件装备。

……

另一边，商店街，小巷入口处。

乔温一动不动，唯独一对眼睛睁得老大。

因此，他此时的视野，已经被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近在咫尺的女人的脸给占据了。

乔温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现在正在更进一步、持续发生着什么。

唇角传来些许柔软温润的触感，虽然嘴巴下意识闭得紧紧的，但乔温能感觉得到，大概要不了多久，自己这边就会被撬开了。

毕竟，实力上的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

‘这个女人……真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

瞳孔中倒映着维娜的脸，注视着这个魔女那似乎有些心虚、正紧紧闭上的眼睛，乔温有些无奈。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愉快。

而且，现在在维娜这种刻意闭上眼睛、不打算和自己产生眼神交流的前提之下，他连开口叫停这个痴女都做不到。

毕竟……对于之前就已经在书房里经历过一次这种事的乔温来说，现在只要一张嘴，大概他最后的防线直接就没了。

虽然他也很清楚，只要自己这里稍稍配合一下张开嘴巴，大概很快就能体会到之前在书房里时那种能让人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变成“废人”的舒适感，但是……他并不是很想这么做。

因为他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好像越来越为所欲为了，同时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不，虽然以往在这个魔女面前乔温本身就扮演着一个没有什么尊严的表面弟弟，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

他觉得，这个魔女……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这边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这个女人和棉被天使最大的差别了吧。’

尽管正被维娜亲吻着，但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的脑海中顺其自然浮现出了厄里莎的模样。

显而易见，和现在面前这个总是控制不住冲动的痴女相比，那个一直都很尊重自己想法的大天使，都让乔温相处的时候更加自由和舒适。

‘而且，现在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应该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此时此刻，被压在小巷口的一侧墙壁上，身旁就是近乎透明的空气墙，在空气墙的后面，更是人来人往的人类。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凌晨，但由于远征将近，外加临时开启了夜市的缘故，这条商店街上的行人虽然无法和白天时候的人流量相提并论，但也绝对算不上少。

感受到了视线。

从刚才开始，乔温就能清晰的感受到……似乎已经有些路过小巷口的行人注意到了正在光线暗淡的巷口发生的事情。

尽管并没有人刻意停下脚步驻足观察，但是那些注意到了乔温和维娜的行人，基本上在走过小巷的时候，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小巷。

这些视线之中，有不少是男性和女性向自己这边投来的、有些扎人的眼神。

而在这里面，大部分的男性似乎都停留在了乔温的身上，女性则是有相当一部分停留在了维娜的身上。

除此之外，其中也经常会夹杂着一些诸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这样的感慨声音。

时隔十余年，再度以这种方式被路人关注，乔温虽然脸皮还算厚，但还是稍稍感觉有些尴尬。

在这方面，维娜就和她有些不同了。

这女人，现在就仿佛已经完全投入进了其中一样，从头到尾，都旁若无人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完全就没在管其他事情的。

‘话说……这痴女，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乔温再度将注意力挪回到了维娜和自己这边。

瞳孔中倒映着愈发投入的维娜，乔温心情复杂。

因为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做这种事的氛围。

毕竟……“死亡预感”已经出现了，现在他的脑袋上方已经悬了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戳他。

原本乔温还以为，几分钟前这个魔女在将他压在地上时，之所以会在凑近脸颊时刻意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临时换成了弹自己脑瓜崩，也是因为这件事。

结果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怎么说呢，这一点倒是和乔温之前对维娜的印象一样。

这个女人一如既往，从来就没有在意“气氛”这种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因素。

就比如现在，在棉被天使那边刚一传来消息之后，这个之前还一脸骄傲的对他说着“不会惯着你”的魔女，就像是没有想到厄里莎会这么快就也要从店里一样，直接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乔温并不是很确定，但他感觉，先前维娜弹他脑瓜崩时的从容和余裕，大概……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在他面前占据话语权和主动权而刻意装出来的。

然后，现在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发展，厄里莎的锁链打断了她的计划，顿时就让这个似乎从刚才开始还准备先“放长线钓大鱼”的魔女开始自爆了。

不过，此时此刻，虽然乔温已经明显看出来了维娜的前后矛盾，但他心里反而没有太大的波动。

总感觉……对于这个除了作战和实验以外，在其他事情上总是经常笨手笨脚弄巧成拙的女人，他感觉自己差不多习惯了。

‘…话说，那个棉被天使那边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乔温小心翼翼的抬起左手，有些勉强的转动眼珠，将视线余光移动到了自己的左胳膊上：‘怎么这么半天了，她不光没有从内衣店里出来，也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嗯？？’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原本还显得比较从容、正不断抵抗的乔温……忽然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那些原本就缠在自己身上的链子轮廓，消失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很显然……是棉被天使那边主动停下了这次传送。

‘这是…怎么回事…？’

在有些偏晚的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乔温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那个棉被仔，刚才不是已经把锁链的轮廓都给整出来了么？怎么现在忽然又收回去了？’

不解，茫然，错愕……

眨了眨眼睛，乔温双眼中的迷茫迅速汇聚积攒，在短短几秒内便快要满溢而出。

他忽然间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这边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毕竟……从刚才到现在，在维娜那并不算太过强硬的柔和亲吻中，他之所以一直闭嘴抗拒着，也正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棉被天使马上就会从店里出来了。

但是，预想与现实之间出现了偏差。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他不光没有等到自家的天使出来，反而还陷入了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就算锁链没有用，但共感应该还开着吧……？

那个棉被天使，难道就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

也就是在这一刻，就仿佛察觉到了乔温的动摇一般，原本就已经快要撬开乔温的维娜微微睁开了眼眸。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近在咫尺的连，一个瞬间，她稍稍一发力，直接就轻而易举的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

双眼徒然瞪大，感受到又像上一次时那样开始搅动风雨的维娜，乔温近乎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然而，维娜这边就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一样，完全就没有再给他机会，直接重新闭上了双眼，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侵入和掠夺之中——

没了。

又没了。

伴随着愈发熟悉的触感与温软在嘴巴里扩散，乔温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双眼中的迷茫也悉数开始朝着惊愕转变。

同时，也就是到了这一刻，他又发现，此时就在他面前的魔女……似乎在技巧这一方面，又开始通过该实战而产生更高一层的进步了。

……舒服。

在这一瞬间，虽然乔温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有一种令人绝望的舒服。

轻微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妙……

要变成废人了。

此时此刻，在维娜的影响下，连正常的思维和判断都有些难以做出之后，乔温已然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大概……会和上次在书房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按照现在的趋势……可能还会更糟。

一股难以言明的危机感忽然涌上了心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稍稍产生过了要不要顺势咬这痴女一口的念头，但是，当他犹豫了片刻，准备试探性的咬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痴女给捏住，完全合不上了。

‘…今天天气真好。’

最终，视线上移，余光注视着天空中一片漆黑的夜景，乔温放弃了思考。

“……”

另一边，就仿佛已经注意到了乔温此时的变化一样，维娜尽管脸颊上已经难以避免的爬上了一抹红晕，但是，她却更加投入。

‘…嗯？’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忽然感觉到从自己右手的手腕处……传来了一阵相当明显的揉捏感。

在愣了一秒之后，他便反应过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应该是黛儿那边通过共生环传递过来的。

‘是……小母龙？’

‘她那边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传递到自己这边来？她……现在是在揉自己的脖子吗？’

注意到这一点时，因为某个魔女的缘故而变得难以正常思考的乔温，脑海中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这样断断续续的疑惑。

啪——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了自己旁侧一些的位置多出了一道人影。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和他仅仅只相隔了几米远的空气墙之外……正有着一道纤细的人影驻足，目不转睛的的盯住了他这一边。

‘嗯…？’

虽然小巷里很黑，但是借助着微弱的夜视能力，以及外面街道上的亮光，乔温还是看清了这道人影的真面目。

毫无疑问，这个在乔温的注视下，正将抬起右手捏着自己脖颈的纤细人影，正是不久之前，被维娜随意“扔”处了小巷的黛儿。

不过，在被丢出去之后，她并没能再进到这处小巷里。

就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了外面一样，空气墙阻止了她的再次进入，甚至连同她此时正在不断说着什么的声音，也都一起阻隔在了小巷入口的外面。

显而易见，在先前被维娜用了一些手段、当着乔温的面强行丢出了小巷外面之后，她现在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隔着眼前这道无形的墙壁，注视着乔温现在的情况。

‘那个魔女……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事实就和乔温所注意到的一样。

‘她跟他这是……在亲……？？？’

黛儿在被强制转移外面的商店街里，察觉到了这大概就是维娜丢给自己的“逐客令”之后，她并没有老老实实的离开，而是又一次折返了回来。

当然，促使她这样做的，并不是所谓的头铁或者气不过。

对于维娜这样的神祇，即使清楚对方大概率不会真的动手伤害自己，但黛儿本身还是很忌惮的。

有些奇怪的是，现在连黛儿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她这边光是看见乔温在小巷子里面被“魔女”这个陌生的女人压在墙边做出那种事情时，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甚至就连脑袋都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人类……不是已经有厄里莎小姐了吗？’

‘为什么……现在又和这个魔女在做这种事情……？？’

这一刻，瞳孔中倒映着正在不断被维娜做着什么的乔温，黛儿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样子……不是很奇怪吗？

这就是乔温之前提到过的、把他关在小屋里囚禁了十五年的魔女……？

“……！”

看着小巷里两个人这种明显很奇怪的相处方式，黛儿不知不觉间咬紧了牙齿。

气！

虽然生气的原因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就是很来气。

然而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在感到气愤的同时，也相当冷静。

因为她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立场，并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干涉这两个人……不、干涉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也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件事……所以她顿时就变得更气了。

注视着似乎正在做着一件很舒服事情的维娜和乔温，她近乎本能咽了口唾沫。

“话说……为什么我现在要因为看到这个人类做这种事就生气啊……我跟他又一丁点都不熟……”

黛儿有些迷茫。

明明是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但她现在就是莫名有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尤其是此时此刻，在已经被那个魔女轻而易举的隔在小巷外面、不得不通过共生环的联系来提醒这个人类不要花心的时候……她却发现里面那个前不久，整个上半身都被魔女强行缠满了锁链的男人……居然完全没有在魔女半强迫的举动下挣扎过，反而背对着她这边，比了一个手势。

一个似乎是让她安心的手势。

‘这个人类……现在是在告诉我这边不用担心，先离开吗？’

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在勉强读懂了乔温手势的含义之后，黛儿愣了一愣。

然后，她心里那不开心的情绪顿时上升到了临界点。

‘谁在担心你这家伙的安全了……？自以为是的家伙，我之所以提醒你，让你这个笨蛋和那个魔女保持距离……！’

‘你这家伙，不是说之前还被关在小屋里待了整整十五年吗……？为什么现在会是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

虽然知道男性这种生物的自制力很差，但是……你好歹稍微反抗一下、用力推一推这个魔女如何？

‘这个人类……刚才竟然还任由那个魔女把链子缠在自己身上，连挣都不挣扎的……果然其实是被凌○了十五年，所以已经麻木了吗？又或者说他是那种越是被人欺负……就越是会觉得开心的变态吗？？’

望着从一开始似乎就已经放弃了抵抗，一直都十分被动的乔温，黛儿气得牙痒痒。

半依靠在空气墙上，黛儿注视着小巷里的景色，用力的跺了跺脚。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但她现在就是来气。

‘…对了……刚才那个魔女好像说过，厄里莎小姐正在店里的试衣间换衣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仿佛某种灵光一闪一般，黛儿下意识转过脑袋，看向了街道对面那家自己刚刚才出来不久的内衣店。

既然现在的自己暂时没有办法，那就让有办法的人过来……

思及至此，黛儿下意识的转过了脑袋……她便准备重新回去街道对面的店里去找大天使。

哗啦——

不过，这次即使没有维娜干扰，她也依然并没能做到这件事。

因为就在下一个瞬间，正当黛儿才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花。

然后，整个身体都传来了一阵阵悬在半空中的感觉。

再然后……当她的视野重新恢复之时，她眼前的景色已经悄然一变，变成了一座空荡荡的殿堂。

“……？”

在意识到自己在短时间内经接连经历了两次传送之后，黛儿浑身近乎本能地紧绷了起来。

不过很快的，在经过了短暂的紧张之后，她便很快重新放松了下来。

因为在环顾四周，发现了两柄表面正有着些许圣火火苗覆盖着的巨大兵器之后，她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倒不如说，能在利塞壬里自如将她传送的，也仅仅只有这里了。

中央圣殿。

甚至在不久之前，她还和赫丽一同还来过这里，在这里触碰过圣火，挖掘出了自己的专属天赋。

“…埃尔西娅大人？突然间把我转移过来……怎么了？”

将目光从两柄圣器上面挪开，虽然脑袋里还因为刚才看见的景色而感到气恼，但黛儿再开口的时候，身体已经十分诚实的、默默将手里的小盒子背在了身后。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用有些压抑着的平和语气这样说着，黛儿看向了似乎一直待在这处殿堂中，正在忙碌着什么的埃尔西娅。

显而易见，刚才拜托圣器将她传送过来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圣子。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时间，就是稍微有些担心黛儿大人您的身体状况，您……没事吧？”

对于黛儿的询问，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产生太多变化，反而眨了眨眼睛，用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不久之前，圣盾大人就已经注意到你在那间内衣店里面和维娜大人近距离接触了，再加上它直到刚刚才告诉我说，你们还在小巷子里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我可是替您捏了把冷汗呢……”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轻轻拍了拍略有起伏的胸口，用有些担忧的目光注视着黛儿：“黛儿大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特地绕过巡逻的卫兵，单独离开宿舍呢？”

此时这种担忧的反应，埃尔西娅并不是装出来的，完全发自内心。

就在刚才，在听到圣盾盾灵将黛儿偷偷溜出宿舍后遇上维娜这件事告诉她时，她是真的有点慌。

毕竟，如今在她的眼中，黛儿已经是完成远征所必不可少的一项条件了。

至少，在远征的期间，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甚至心里还有些埋怨刚才擅自做主，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的圣盾盾灵。

这种重要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来说，应该告诉她，和她商量一下比较好。

要知道，虽然目前利塞壬已经和维娜达成了同盟关系，但连埃尔西娅自己都很清楚，单纯的契约对于生命层次已经达到了高位神祇的存在来说，约束力相当的差，几乎和口头约定没有什么两样，要不要遵守几乎全靠对方的自觉。

所以就个人而言，埃尔西娅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尽可能避免维娜和幼神见面的。

之前之所以特地将主城内距离幼神宿舍很远的一处住宅提供给乔温一行人，她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乔温这边前脚刚一出门，结果直接就在商店街里遇上了偷偷溜出去的黛儿。

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盯住了黛儿溜出宿舍全过程的圣盾盾灵在事后才告诉了她的话，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虽然圣器并没有第一时间提醒埃尔西娅，也没有第一时间将黛儿传送到这个远离商店街的圣殿里来，但很显然，这是出于盾灵自己的判断。

它似乎也打算暗中观察一下，确认维娜这个在这种特殊时期进到主城里来的神祇……在遇上幼神之后会不会做出一些危险的反应。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利塞壬这边几乎都只能算上是被动的接受了同盟关系，甚至都还没余裕去调查维娜和另外两大神国在背地里……会不会有着什么针对利塞壬的交易。

不过……现在已经好起来了。

此时，不管是埃尔西娅还是圣盾盾灵，都稍稍放下了一些心。

因为她和它都发现，维娜这边……似乎确实对幼神没有什么想法。

即使双方之间因为某个男性而产生了些许小小的冲突，可除此之外，维娜并没有刻意伤害过黛儿。

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结论。

虽然这样的结论是通过一场有些冒险的选择而得出的，但如果单从结果上来讲，这对于现在的利塞壬来说……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讯息。

至少，这代表着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女，在今后对于整个利塞壬而言的不确定指数，已经在无形之中降低了许多。

‘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带来了两尊神祇，而且还是能对远征起到帮助的高位神祇……不愧是我的召唤物。’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除了略微松了口气之外，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了另一张脸：‘我十五年前赌的国运，看来是成功了……’

‘说不定，那个人类之所以会在冥冥中被我召唤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猜测之后，稍稍有些走神的埃尔西娅一边盯着眼前的黛儿，一边若有所思。

“……”

而另一边，在发现埃尔西娅只是象征性的将自己传送过来，然后提醒了自己一下时，原本还因为某个人类和魔女之间的事情而气鼓鼓的、想要说些什么的黛儿……忽然间也沉默了下来。

因为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有些被莫名其妙的气恼冲昏了脑袋，居然还想让埃尔西娅通过圣器的传送功能来把正在做坏事的乔温和魔女分开。

不过，现在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意识到……这并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在想清楚这件事之后心里莫名其妙的更沉重了一些，但她姑且还是压下了这一冲动。

“…抱歉，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会尽量注意避开那位魔女的。”

最终，在埃尔西娅的注视下，避开了维娜和乔温的话题，在像这样开口的时候，黛儿脸上浮现出一副看起来有些无奈的表情。

与此同时，在开口的时候，她默默将手里的小盒子……强行塞进了明显有些偏小的外套荷包里。

“那个……黛儿大人，如果您只是单纯的想要去拿定制的内衣的话，您其实完全可以拜托宿舍里的女佣过去帮你拿的，她们的口风很严实，都经过了专业的培训，不管代拿了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对于黛儿此时的反应，埃尔西娅在这样提醒了一下后，并没有深究。

她只是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对她来说，这次特地将黛儿从商店街那边传送过来的目的，也就仅仅只是为了像现在这样，稍稍提醒一下她“有神祇进来了主城内”、以及“虽然不是很危险，但还是请尽量和维娜保持一下距离”这两件事而已。

而且，此时此刻，虽然埃尔西娅觉得黛儿这种偷偷溜出宿舍、然后去内衣店里那定制内衣的举动有些微妙，但是……现在在已经知道黛儿定制的东西是什么款式之后，她却稍微有些理解这位圣子这样做的想法了。

毕竟，怎么说呢……

有些巧合的是，和黛儿一样，她自己私底下的时候，其实也偶尔去那间店铺里定制一些不太想被别人知道款式的装备。

“说起来，埃尔西娅大人，您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就和埃尔西娅一样，黛儿也明显不打算继续聊和内衣店有关的事情。

只见她主动走到了埃尔西娅的旁边，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她面前桌上的一张表格上。

随后，注意到埃尔西娅并没有遮挡，反而主动将清单挪到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时，黛儿的目光也下意识在表格上面扫了一通。

“嗯？这些东西……是什么……？”

旋即，她很快便发现，那似乎是一张记载着许多日常用品的清单。

“是呢……这些东西，大体上都是已经搬到了乔温先生和另外两位神祇大人新住所里面的日常用品。”

在被黛儿这样问到之后，埃尔西娅也微微笑了一笑。

“说起来，黛儿大人您和乔温先生的关系似乎很好呢？之前也很快就通过了他的入队申请，虽然被赫丽大人更早一步拿过去了。”

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她转过脑袋看向身旁的黛儿，有些不太确定的张了张嘴：“那个……我并不是很了解他的个人喜好，如果您知道的话，请帮我看看这上面的用品里，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新加进去的东西吧。”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直接将桌面上的清单拿起，递到了黛儿的面前。

她现在的思维很清晰，也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

虽然就个人而言，在让人把才刚刚修建一段时间、还没来得开始销售的住宅区金级装修了一番，顺带着将一大堆生活用品都整整齐齐的搬进了那栋住宅之后，埃尔西娅就可以不用再操心这件事情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迎合乔温的喜好，原因也很简单。

作为利塞壬的圣子，当然是要尽可能和友好的神祇大人打好关系的嘛。

而咽下这种状况，与其吃力不讨好的去伺候那两位魔女和大天使，埃尔西娅认为，将主要的目标锁定在乔温的身上才是更合理的选择。

毕竟从目前看来，不管是某个喜怒无常的魔女，还是沉默寡言的大天使……都很容易被乔温影响。

只要和乔温打好了关系，那几乎就相当于和这两尊神祇打好了关系。

而且除此之外，促使埃尔西娅这样做的，还有着另一个私人原因。

那就是……现在的她虽然很清楚自己的东西被某个魔女抢走了，但她还是有些想要拿回乔温这个本就是被她召唤过来的归属权。

不管是召唤也好，帮助疗伤也好，明明都是她先……

那个人类于情于理，不都应该是她自己的所有物吗？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

所以，现在埃尔西娅之所以会特地在这里向黛儿询问乔温可能会喜欢什么，也和这一点沾了一些关系。

毕竟，虽然很清楚因为某个魔女的存在，自己估计短时间内肯定是拿不回归属权了，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她自己这边先提前通过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来一点一点打好一些关系，不也挺好吗？

反正……这种看起来有些麻烦的事情，她只需要稍稍下个指令让下属去收集就足够了，又不会累，人情还是她自己的。

埃尔西娅甚至想不出不这样做的理由。

“让……我来说吗？”

另一边，和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圣子不同，在忽然被这样询问之后，黛儿先是愣了一愣，脸上旋即便浮现出了一丝丝红晕，以及一丝迟疑。

尤其是在脑袋里又因为“乔温”这两个字，而浮现出了刚才亲眼见到的、那让他感到烦躁的一幕后，她下意识的蹙起了眉毛。

“抱歉呢，我并不是很了解他，和他也不是很熟。”

最终，她只是默默摇了摇脑袋。

“没事的，什么都可以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就算不确定的也可以说，黛儿小姐完全不需要顾忌的。”

虽然黛儿这样拒绝了，但是埃尔西娅明显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迟疑，当即便鼓励道：“拜托了，这是关乎到他身后那两位神祇的事情，会稍稍影响到远征的顺利程度。”

“……是吗，那……我稍微说一点，但是是不是正确的……我也不太能确定。”

在埃尔西娅这样说了之后，黛儿犹豫了一下，也抬起一只手，有些不是很肯定的挠了挠脸颊。

“嗯，请放心的说吧，我这边也会自己做出判断的。”

见状，埃尔西娅再度点了点头，这样回应道。

“那个……从某个方面上来讲，他大概……姑且算是那种有责任心的家伙……”

张了张嘴，随着脑袋里浮现出之前乔温为了救大天使而主动去冒险的一幕，黛儿这样开口说道。

“嚯……责任心吗？”

埃尔西娅则是眨了眨眼睛，默默点头。

“还有就是……他大概，是那种喜欢被人绑住的类型吧。”

再然后，让埃尔西娅感到措手不及的是……她忽然就从原本还有些迟疑的黛儿嘴边，听到了这样一句徒然变得冷淡下来的声音。

在伴随着这样冷淡的声音从嘴边吐露之后，明显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系的事情，黛儿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寒霜密布。

“埃尔西娅大人，您刚才好像说要特地为他准备一些礼物对吧？”

与此同时，这样从中程度上来说还特别“实事求是”的话语……也从黛儿的嘴边吐露，十分清晰的传到了埃尔西娅的耳边：“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喜欢什么，但是，就在刚才，我亲眼、在很近很近的距离下，看到了某个家伙被这么大的锁链绑住的时候，全程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过，时候被魔女压在墙边蹂躏的时候，甚至还显得很享受。”

一边这样说着，黛儿一边摊开双手，似乎是在向埃尔西娅比划着那条锁链的粗大程度。

“…诶？”

湛蓝色的眼眸眨了一眨，在听到黛儿这样近乎“语风突变”的描述之后，埃尔西娅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她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更加困惑的表情：“那个……请稍等一下，黛儿大人？您刚才的意思，难道是想说乔温先生有喜欢被人绑住的癖好……是这样吗？”

“谁知道呢？这只是我刚才亲眼看到的一幕而已。”

从正面迎上了埃尔西娅的目光，黛儿微笑着回望她：“你能想象吗？那个人类全身都被某个女人用锁链绑成一团的时候，他真的一丁点都没有挣扎过，就像一只羊羔一样任人蹂躏，真是气死我了。”

“然后……嗯，我目前知道的……可能和他的爱好有关的事情，大概就只有这一点了。”

就仿佛只是单纯的陈述了自己所看见的事实一样，在说完这些话后，黛儿便安静了下来，给了埃尔西娅自己展开想象的空间，没有再开口。

“……是……这样吗？”

另一边，在听到黛儿的这句话后，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了。

很明显，在从黛儿嘴里听到了这句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结论之后，埃尔西娅的思绪也稍稍有些不可抗力的歪向了其他的方向。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经过了黛儿的“建议”和“提醒”，她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在圣殿里面的时候，乔温似乎……也在她的面前被锁链绑过。

而且……当时绑他的并不是魔女，而是埃里莎的妹妹。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第一次还是能说是巧合的话，那第二次被绑住，而且绑住的和第一个人还不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有问题的可能并不是绑人的一方，而是那个总是被绑的一方？

‘难道，他真的是……M？’

就在埃尔西娅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猜测时，遥遥在商店街小巷里的乔温正好因为缺氧而被维娜大发慈悲的松开了一些，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当然，埃尔西娅并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在产生了“乔温可能比较喜欢被欺负”这样的推测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埃尔西娅偏过脑袋，将有些不太确定的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圣盾。

虽然她刚才一直在确认清单的列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面现在正负责维持圣火燃烧和保护黛儿的盾，应该是知道黛儿刚才说的话……里面是不是掺杂了一些很容易影响判断的私人情绪。

怎么说呢，埃尔西娅并不是很想相信那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乔温……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嗜好。

至少她这边是完全想象不出来。

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她待会儿……难不成还需要准备一些玩游戏时可能会用到的特殊道具，贴心给乔温送到刚刚才装修好的住宅里面去……？

毕竟，现在那栋刚刚才紧急装修好的住宅……可没有准备那种奇怪的东西。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被埃尔西娅询问之后，圣盾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给与了答复。

——黛儿·尤纳多所说的事情都已经在刚才发生过了。

——直到现在，人类乔温身上的两条锁链都还处于捆绑状态。

毫无疑问……这是相当肯定的答复。

“诶……？？居然……是真的……？”

在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后，埃尔西娅……顿时就愣住了。

“……”

少倾，自回过神来后，几乎下意识的，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度低头看向了手里的清单。

“难道……我真的要让人去给他准备一堆那种奇怪的东西……？”

然后，伴随着这样一句微不可察的声音从嘴边漏出之后，她的脸颊莫名有些红了起来。

……

商店街，小巷入口。

时间缓缓流逝。

也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久，一缕晶莹的丝线在唇角边拉长，在维娜突如其来的“慷慨”之下，瞳孔中失去焦距的乔温总算重新恢复了自由。

然后很快的，就在乔温几乎本能的调整了一下状态之后，他就注意到了这个魔女“慷慨”的原因。

此时此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泛起一抹鱼肚白的天色下，站在小巷口的他稍稍一转过脑袋，就看到了一道怀里正抱着一大袋包裹，步伐轻盈的从店里走出的窈窕身影。

毫无疑问……那是他的大天使。

似乎，在维娜先一步从店里出来之后，这个棉被天使……现在也终于挑选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尔，开心吗？”

与此同时，就在乔温下意识擦了擦嘴边之后，他的耳边也再度传来了“恶魔”的低语。

“……”

挪回视线，乔温注视着身前正脸色红晕，似乎已经相当满足的魔女，一言不发。

说实话……如果单纯只考虑身体的感受的话，确实……还挺舒服的。

这个魔女在对付他的时候，就仿佛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一样，就这短短两次的实战，那技艺……简直已经成长到了能称之为艺术的地步。

然而即使如此，乔温依然未曾点头。

他可不打算助长这魔女这种自以为是的气焰。

“下次再一起来做吧？”

双眼眯了眯，和仿佛已经被亲懵了、现在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的乔温相比，维娜在仔细观察了眼前这个臭小鬼的反应之后，反而已经相当满足。

毕竟，从她的视角来看，之前因为一时的冲动对这个小鬼做出这种事情，事后大概会很严重的拉低好感度。

不过现在……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因此，维娜在这样说完之后，并没有刻意等待乔温的答复，而是努力平复了一下有些飘飘然的心绪，直接撤掉了眼前的空气墙，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乔温重新走向了远处的内衣店。

但是……也就是在拉着乔温主动走向不远处答题前世的这一刻，原本还因为自己又背着这个讨人厌的天使做了一些开心的事情而感到骄傲的维娜……脸上那仿佛胜利者的表情……忽然就僵了一僵了。

注视着远处那个似乎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大天使，再联想到刚才特地在没有经过某个臭小鬼的同意而关掉了共感的自己……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违和感。

为什么……自己要这次在发现那个大天使并没有出来的时候，要特地关掉共感呢？

明明……这次自己本来就是打着即使被撞见了也没有任何问题的冲动想法才做的那件事……

“……？”

另一边，已经花了一小会儿时间，将所有被魔女“热心”推荐挑选的款式都试了一遍，然后全部买了下来的厄里莎，也很快注意到了从不远处的小巷里走出的维娜和乔温。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一冷，目光下意识在乔温正被维娜拉住的手腕处停留了片刻，大天使的心里顿时稍稍升起了些许疑惑。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从那里面出来？

随后，目光略为上移，在注意到维娜脸上那红扑扑的、似乎很满足的表情之后，大天使心里那一丝丝本就不协调的感觉……骤然放大。

近乎本能地，她将注意力从维娜脸上挪开，转而望向了乔温的脸。

与此同时，乔温也正好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产生了些许接触之后，厄里莎那纤细的眉毛顿时微微蹙了起来。

因为不只是维娜，此时就连在乔温的脸上，她也依然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个人类在和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恍惚和躲闪。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怎么回事……？

在自己刚才试衣服的期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厄里莎，已经选好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逐渐走近的乔温，主动向眼前这位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的大天使打了声招呼。

“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你是准备自己开店么？”

视线停留在大天使怀里的大包小包上面，在大天使安静的注视下，此时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乔温在绷紧了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的开口询问时……心里也有些不受控制的产生了一丝丝尴尬、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心虚。

虽然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身旁还有一个从刚才开始就显得十分满足的魔女，但乔温却感觉到四周的气氛格外的安静。

察觉到了这股异样，乔温眨了眨眼睛，视线上移，再度看了大天使一眼。

然后他就发现……此时这个棉被天使……似乎正盯着自己的嘴巴在观察着。

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就在这一刻，就在和眼前的大天使再一次产生视线接触的这一刻，乔温的心跳当即漏了一拍，蓦地产生了一阵心跳骤停的感觉。

———

没想到这个月一开头就咕咕了两次，我检讨，对不起- -

上次说了尽量控制在三次以内，那这个月往后最多只会再咕一次了，我会尽全力做到的(。_。)

然后就是，想要刀片，如果有的话，请投给我吧- -

大家晚安

第016章：你的链子真小

利塞壬主城，商店街。

小向周边的一处屋檐上，包括巨犬格莱尔现在内，触须怪阿九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正在暗中观察着不远处内衣店外的街道。

在那里，三道人影安静的对峙着。

不过，和之前维娜对乔温在小巷里乱来时有所不同的是，此时已经将近凌晨六点，尽管处于夜市开放的状态，但整个商店街上的人流量已经差不多迎来了一天中最低的时间段。

整条偌大的街道上，基本上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嗯……现在的气氛，好像不是在下能够起到调节作用的气氛……”

暗中观察着自家主人周围的气氛，触须怪阿九很快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不过，尽管很清楚这一点，但它还是跟身旁的巨犬一同下了房檐，静悄悄的挪到了一处距离三人并不算远的位置，安静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

‘现在的气氛，好像不是我能够起到调节作用的气氛。’

另一边，伴随着四周的气氛陷入沉寂，乔温的心跳稍稍加快，一阵难以言明的异样感也随之涌上了他的心头。

下意识的，他稍稍偏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身旁的维娜。

目光停留在那口红颜色明显淡了一些的温润唇角，乔温眼底的神色稍稍发生变化。

他想，他大概已经知道这个棉被天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巴了。

他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好像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状况。

脑海中联想到了不久之前在林间小屋里发生的那一幕，回忆起了当时被这个棉被天使差点把自己脸颊搓肿的经历，乔温浑身微微僵住。

然而，他很快又重新调整了过来。

‘眼神有点可怕……不过，她为什么这么瞪着我……这棉被天使，莫非也跟某个痴女一样，真的对我产生了兴趣？’

在思考着这个可能性的过程中，乔温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十分自然。

此刻，尽管注意到了此时正不断在自己心里起伏着的、那来历不明的“心虚”感，但他很快便将之压下，仅仅只是遵循着本能抿了抿嘴唇。

‘不……但是，这个可能性也太低了。’

在心里否决了这样一种光是稍微想想就觉得异想天开的念头，对于自己直到目前做过的事情，乔温心里有数。

到现在为止，他除了因为这个棉被天使冒过一次险以外，在其他的时候……好像全程都是心安理得的当个拖油瓶来着。

这可不是适合用来孕育爱情的环境。

‘不过…如果单纯只是我想多了，那这她为什么到现在还盯着我不说话？’

现实与颅内推理之间产生了些许矛盾，乔温有些不太确定的挠了挠脸颊。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活跃一下现场这种尴尬的气氛。

“……”

另一边，就如同乔温所感受到的一样，大天使一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仅仅只是将安静的注视着他。

唯独让此时的乔温察觉不到的……是一抹正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奇怪情绪。

虽然之前也曾经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绪，当对于以往几乎没有和姐姐以外的人接触过的她来说，依然不是很清楚这种情绪的本质。

当然，关于“这是一种会让自己心情不好的情绪”这一点，现在的大天使还是能理解的。

现在，她的心情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糟糕。

原本还因为第一次买到东西而产生的些许新奇和兴奋感……都在刚才注意到了乔温嘴唇上残留的红色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时萦绕在她脑海里……仅仅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不愉快。

她意识到，在刚在，就在她还在那个是试衣间里换衣服的时候，这个人类……正在和他身边这个魔女待在前面的小巷子里做着一些事情。

一些能让魔女嘴唇上的颜色略微过渡到乔温嘴巴上的事情。

不太开心。

纤细的眉毛默默蹙在一起，伴随着脑海中稍稍“模拟”出了可能在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她感觉不是很开心。

当然，感想并不仅仅只有这一点。

此时此刻，对于之前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想让这个人类在自己的注视下自由生活的厄里莎来说，虽说不是很开心，但她对于魔女和乔温刚才可能做过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现在她的伤势，已经恢复到了不需要乔温再因为自己而对这个魔女卑躬屈膝的程度了。

再加上现在乔温即使在被魔女做过一些事情之后，也并没有向自己诉过苦的缘故。

所以厄里莎判断，刚才在这两个人之间所发生的一些行为……可能是双方都出于自愿的。

因此……纵使她现在的心情很差，很想通过一些方式发泄出来，但是……她还是忍耐了下来。

不过，尽管大天使对于乔温很宽容，但对于乔温身旁的魔女，就不一样了。

“……”

眼眸轻轻转动。

碧绿色的瞳孔里，逐渐涌现一抹轻蔑。

此时此刻，在基本确定了乔温和魔女刚才发生过了什么事之后，厄里莎在稍稍偏过脑袋，将视线从乔温身上挪开，扫向这个魔女的时候，眼底里的那份轻蔑基本上毫不掩饰。

而且……这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轻蔑，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就是能够让被注视着的目标升起一种自己仿佛正在被当做虫子一样盯着的轻蔑视线。

厄里莎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因为在如今，她已经察觉到，不久之前才被她重新恢复的“共感”，甚至在她走进店里之前还在生效的“共感”，又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儿时间里，被人为偷偷地关掉了。

然而，大天使同样很清楚，现在的乔温还不能单纯的靠自己来做到这种事，与此同时，她也并不觉得，这个不久之前还主动拜托自己重新开启共感的人类……会这么快就改变想法。

显而易见，那消失的“共感”，肯定与这个刚刚才和乔温一同从小巷里走出来的魔女有关。

换句话来说，为了让正在试衣服的自己这边在短时间内察觉不到异样，所以这个魔女才会关掉共感，然后偷偷摸摸的做一些事情。

轻蔑，冷淡。

“……”

在短短的几个瞬间想到这里，厄里莎轻轻眯了眯眼睛，眼底汇聚着的轻蔑也随之变得更甚了几分。

她有些疑惑，这个魔女刚才难道是因为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心虚的事情，所以才会特地关掉共感吗？

“…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轻微的咂舌声从维娜的嘴边漏出。

到了现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出奇安静的维娜……终于也在迎上大天使的目光之后，有所反应了。

不过，反应很微妙。

此时，她原本那红润中夹杂着些许满足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冷意。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厄里莎那轻蔑的视线，显然，她同样察觉到了厄里莎这一抹眼神中所夹杂着的某种含义。

冷意在眼眸中，她注视着大天使，彼此对峙着，一言不发。

维娜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现在，不仅仅是大天使察觉到了维娜刚才关掉“共感”这一举动上的违和感，连维娜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刚才做法上的不妥。

简单来说，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关掉共感。

明明这个臭小鬼不是这个天使的东西，但她先前主动关掉乔温共感的举动，却反而像一只背着猫主人偷腥还被发现的猫一样狼狈。

现在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止不住的会产生一种自己落了下乘的想法。

维娜记得很清楚，她自己一开始其实也没有关掉“共感”的想法。

因为在刚开始将乔温压到墙上的时候，她原本就是因为缠在这个臭小鬼右手上的锁链轮廓忽然浮现，误以为当时才被她用好几十件内衣“困”在试衣间不到几分钟的大天使马上就要出来了，所以才会在一瞬间失去耐心，忍不住想把之前原本能做、但却因为一些小事而没有做的事情都补上而已。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和大天使并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只是想要“止损”而已。

不过在那之后，已经初步得手了的她，在注意到大天使似乎只是意义不明的亮了一次锁链就没了动静之后，她才会产生了一种“侥幸心里”，这也导致她在准备更进一步顶进舌头的时候，直接提前关掉了乔温身上的共感，为的……就是不想在后续的止损环节中被察觉到异样的大天使过来打扰。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维娜就觉得，自己关“共感”的举动……相当丢人。

明明她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

就算之后被撞见了……又怎么样？

之前在书房里那一次之所以关掉共感，是因为她想要给自己的初吻留下一个舒适且完整的回忆，这一点倒是没什么。

但如今，在已经有了印象深刻的回忆之后，她其实完全不需要在担心被打扰的。

只要作为当事人的臭小鬼没有反抗，那即使被之后察觉到异样的大天使撞见了现场，她自己这边也只需要直接继续做下去就好了。

那样一来，说不定反而会更刺激……从而达到身心的双倍满足。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错过了最佳选项的她，此时并没有再回头调整的余地。

‘你之前如果早点出来，我会让你看见很温暖的景色。’

思及至此，维娜也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在气势上罕见的弱了一头的她，仅仅只是抄起双臂，用夹杂着上述含义的眼神，从正面迎上大天使的轻蔑视线。

一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对峙……依然随着天使与魔女的视线接触，悄然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一股相当微妙的气氛……也在这一刻于联通人之间逐渐蔓延了开来。

这一次，由于距离两人都很近的缘故，乔温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然后，他感觉有些不太妙。

经过短暂的对峙，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他总感觉……要是再任由这种气氛持续下去，可能就会发生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了。

现在……要怎么做比较？

是不是先扯个话题来转移一下她们的注意力比较好？

‘不过，就现在这种气氛来看，我怎么感觉那么做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乔温很快自发否决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这两人之间，之所以会产生这种不太友善的气氛……明显和自己这边有关系。

乔温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稍微等待一下，等到一个更加自然的插话时机。

“那个……请问您，就是乔温先生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乔温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念头之后，一道听起来相当陌生的男性声音……忽然有些突兀从一旁传了过来。

“…？”

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乔温愣了愣。

下一刻，他几乎和厄里莎以及维娜同时转过脑袋，看向了自己的身旁。

此时，就在距离他还有至少五六米远的位置，正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拘谨，似乎有些脱发的中年男人。

而在中年男人的身后，还这个好几个同样身穿圣殿在职人员制服的男人。

“乔温先生，您早上好，我是按照埃尔西娅大人的吩咐，特地过来告诉您……新的住宿已经准备完毕了。”

这样说着，中年男人躬了躬身，然后又向乔温投去了夹杂着些许询问的视线：“如果您和这两位大人想要现在就过去看一看的话，在下可以为您带路。”

中年男人在说话的全程，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乔温的脸上。

他秉持着过来之前埃尔西娅提醒他的那样，尽可能全部将注意力集中在乔温身上。

“……是这样吗？已经装修好了吗？”

与此同时，中年男人话音刚落，乔温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意识到，这中年男人的出现，大概就是自己刚刚所期待的“更加自然的插话时机”。

而且……现在他还挺累的，如果可以的话，他确实也是打算先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的。

“厄里莎，维娜姐，要不……我们这次就先去那边看一下吧？”

想到这里，他也转过脑袋，就仿佛没有察觉到着双方之间的氛围一样，将目光投向了她们，这样询问了一句。

“…是吗？现在才刚刚逛完第一家店呢…阿尔已经累了吗？”

很快，在感受到维娜投来视线的同时，乔温的耳畔也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份视线和话语中，乔温隐隐约约听出了些许狼狈的意味。

怎么说呢，几乎就和他刚才从气氛中察觉到的一样，这魔女这次在和棉被天使对峙的气势上……似乎稍稍输了一筹。

虽然其中具体的原因乔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觉得，这个之前还打算要让自己陪着逛完整条商店街的魔女，现在之所以会这么亲切的回应自己，大概……也是因为不想再继续维持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了。

“嗯，抱歉维娜姐……我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和这位魔女想到一块去了的乔温也点了点头，十分配合给她创造了台阶。

“…是吗…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那……这次姐姐就先陪你一起去那边看看吧。”

听到乔温这样说了之后，维娜轻轻歪了歪脑袋，先是小小的松了口气，然后便用格外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原本萦绕在三人之间那种略微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在这一刻逐渐缓和了下来。

显然，对于乔温刚才的反应，这位魔女大人很满意。

“……”

不过，也就是在感受到维娜这份柔和视线的同时，乔温还察觉到了从一旁棉被天使那里传递过来的目光。

和维娜相比，她的视线并不是很柔和，但却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并没有要反驳乔温的意思。

“那…走吧。”

见到这一幕，乔温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缓缓下落。

稍后，乔温摇了摇脑袋，重新将思绪收回，开始思考起了正事。

——说起来，会是一栋怎么样的新房子呢？

伴随着这样的猜测涌上心里，乔温的脑海中也稍稍浮现出了一抹期待。

“…对了，阿尔，先把这只狗丢去宠物店里洗一洗，它太脏了。”

不过，就在乔温准备重新骑上格莱尔后背的时候，维娜那听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的声音，却再度传到了他的耳旁。

“虽然能稍微用一些神力来清洁，但是，以它作为目标的话，还是稍微有点浪费了。”

这样说着，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状态的维娜看着乔温，对他微微一笑：“反正这座城也不算大，不要骑着这种狗，稍微陪姐姐走一走吧？”

‘我记得你这人好像一直都挺大手大脚的吧？平时把神力用起来就跟喝水一样……’

对于维娜这番建议，乔温虽然有些不解，但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脑袋：“既然维娜姐你这么决定了，我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旋即，乔温重新转过脑袋，看向了身旁已经主动对着自己这边摇起了尾巴的巨犬。

“格莱尔先生，这些金币给你。”

这样说着，乔温从荷包里摸出了几枚金币。

这是大约两个小时前，维娜进内衣店之时，特地交给他，让他可以先去四周的店里买一些东西等自己的“零花钱”。

“你可以自己先去那边的店里洗个澡，剪剪毛，然后再顺着气味过来找我们吗？”

注视着眼前这头巨犬身上那已经有些打卷的毛发，考虑到待会儿把这头巨犬送去洗剪吹了之后在特地回这边来接它可能会很麻烦，因此乔温拍了拍它，尝试性的这样询问道。

这里是被圣器守护着的主城，每一个人民都被圣盾庇护着，就算放这头巨犬在城内溜达，也不会发生任何安全性的问题，这也是乔温忽然间想到这一点子的原因。

而且他觉得，这头巨犬……应该是有着足以独立自主完成这件事的能力的。

毕竟，在此之前，它就已经懂得怎么样在某个魔女面前狗全性命了。

“…汪！”

然后，伴随着乔温的话音落下，他很快便收到了巨犬格莱尔的回应。

宽壮的体型匍匐在地上，后面的尾巴来回甩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错觉，这头巨犬似乎在听到自己刚才说了让它单独行动之后，它格外的兴奋。

自由……

虽然仅仅只是短暂的自主时间，但它格莱尔……又自由了！

“啊对了，记得顺便再给自己买些尺寸合适的项圈和链子，跟过来之后自己找个合适的地方拴着，明白了吗？”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维娜那听起来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冷淡声音在巨犬格莱尔的脑海中回荡，这条巨犬顿时浑身僵硬，连尾巴都僵在了半空中。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这刚刚才到手的自由……它一下子就不香了。

……

……

利塞壬，主城内郊区，某住宅。

在花了一些时间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主城的边缘之后，乔温也在这里见到了似乎等了有一段时间的埃尔西娅。

在简短的和这位圣子打了一声招呼后，乔温敏锐的注意到，虽然这才短短的几个小时不见，但眼前这个圣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就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微微有些躲闪着、似乎不太愿意和他产生接触的视线……都是之前不曾有过的。

但是没有关系。

乔温并不在意这一点。

因为从来到这里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就已经被前方的一栋宅子吸引了过去。

精美的装修，白玉镶嵌的小道，此时此刻，在经过了专业人员的紧急施工之后，这处住宅在乔温的印象里，虽然看起来没有多么多么的雄伟壮观，但却已经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一刻，不管是乔温，还是他身边的维娜，在第一眼见到这处临时的新家之后，都下意识在脑海中，和曾经在魔物森林里住过的那座小屋进行了简单的对比。

毫无疑问，和乔温之前十五年居住的林间小屋相比，这栋住宅看起来很小，就像个壮实的成年人和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

‘挺小的。’

然后，乔温这边便近乎本能地升起了这样的结论。

因为此时在他的眼里，这处住宅虽然看起来有三层，但是每一层的占地面积……确很明显和林间的小屋有所差距。

大概……四分之一左右？

乔温感觉自己的估算并不是很准，但是……大致的结论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讲道理……这已经很大了，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栋房子很小的错觉？是飘了么？’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似乎出现了一些些问题，乔温下意识摇了摇脑袋。

‘讲道理，这栋房子即使是放在我上辈子里，只要地理位置不错，那肯定算得上豪宅，不过……这栋房子的周围……是不是有点奇怪？’

稍稍收回思绪，明显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住惯了那个小屋而产生了一时的差异感之后，乔温很快重新平复了心境。

旋即，他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新家周围的环境。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略微愣了一愣。

因为此时就在他的视野之中，在这栋新家的附近……明显空旷得有些过头。

甚至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四周有着些许还没有来得及拆除干净的地基。

‘怎么回事？这里的住宅区现在还没有修好？这个圣子……难不成是因为维娜和厄里莎的缘故，所以此特地这片住宅区都直接改造成了适合神祇独居的地方？’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乔温下意识的转过脑袋，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旁，似乎正准备带着自己这边过去看一看新住宿的埃尔西娅，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了这样的猜测。

不，怎么说呢，虽然乔温比谁都清楚维娜很喜欢安静的地方，但是他也没想到……圣殿这边居然会在这一方面做得这么干净利落。

“……？”

不过，当乔温看向这位圣子时，同样注意到乔温视线的埃尔西娅却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现实一如数秒之前一样避开了他的目光，然后才刻意用平静的语气这样开口道：“那个……乔温先生，现在所有生活中会用到的必须品都已经在里面了……不管日常起居的用品也好，还是你可能会喜欢的别的东西……全部都准备齐全了。”

在想这样说完以后，埃尔西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乔温的注视中，就仿佛做出了什么勇敢的决定一样，主动抬起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他。

“乔温先生……这是这次的清单。”

一边这样说着，埃尔西娅一边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张纸条，递到了乔温的面前：“就和我刚才提到的一样，只要是在清单上面上面记载着的东西，都已经在合适的房间里安置妥当了……但是，关于那些您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我……现在还不是很了解，如果不建议的话，您可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东西……”

“我可能会喜欢的东西……那是什么？”

眨了眨眼睛，乔温隐隐约约从眼前这个圣子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目光在对方手里的清单上停留了片刻，乔温并没有急着接过，而这样询问了一声：“圣子大人，听你刚才的话，除了生活用品以外，难道还有特地准备给我其他的东西吗？”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乔温心里的感觉有些古怪。

因为怎么说呢，他觉得……除了自己这个普通人以外，另外的厄里莎和维娜都是神祇，如果稍微极端一点的话，她们甚至连日常的生活用品都不是很需要。

这种情况下，还能被埃尔西娅特地点出来的“他乔温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会是什么？

“啊……这个，是的，确实是有给您准备的一些东西，都已经放在住宅的一间房间里面啦，敬请期待吧。”

被乔温这样询问了之后，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僵，脸上也稍稍浮现出了一丝丝奇怪的红晕。

虽然这一次强忍着没有再挪开视线，但是她说话的方式却明显变得有些拘谨了起来，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逗留。

“…你等一下，所谓的准备……具体指的是什么？”

见到这一幕，明显注意到了埃尔西娅这有些不对劲的反应，乔温心里的诧异顿时更甚了几分。

单单从埃尔西娅此时的反应来看，他就意识到，刚才这个圣子话里所指的特别的东西……可能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东西。

“……”

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先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就在自己身旁，似乎正在观察着今后这段是建立新住所的魔女和大天使，乔温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了本能，拽着眼前的圣子稍稍走远了一些。

然后，他才再度用视线盯住了眼前这个圣子：“圣子大人，再把清单给我看看。”

“啊…好的。”

然而，在被乔温这样说了之后，埃尔西娅眨了眨眼睛，也将清单递给了乔温。

“那个，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主城里是不允许贩卖这种东西，所以……清单上面全部都是从邻近城池里买来的热销道具，希望能贴合你的兴趣呢。”

与此同时，在乔温接过清单的时候，埃尔西娅犹豫了一下，在用有些腼腆的视线盯着乔温的同事，这些小声开口道。

“……”

耳边萦绕着埃尔西娅越听越不对劲的话，乔温沉默着。

在接过了清单之后，他便毫不犹豫的仔细翻阅起了上面罗列出来的各种东西。

‘我看看……桌子，床，沙发，灯，鞋柜，衣柜……嗯……’

‘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东西么？如果只是这些东西的话，这圣子干嘛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嗯？？’

用心的在清单上面逐一扫过，一路看到最下方的乔温，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就在他读完了一页，下意识将手里得清单翻了一面，看清了背面记载着的内容之后……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鞭子x1

项圈x10

吊环x10

旋转木马x1

碧海银针x100

……

“……？？、……？？”

短短几秒钟里，在将清单翻面，看见了一些本不应该出现在“日常用品”列表里面的奇怪东西，乔温脸上的神色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个……乔温先生您先仔细看看，刚才也说过了，我其实对于这些东西也都不是很了解……如果有什么漏掉了的，您可以告诉我，我这边很快就会安排人帮你去隔壁城池里，把漏掉的东西都买过来的。”

下一刻，当乔温再度听到了身旁圣子的这番话时，他的眼睛中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错愕。

几乎是本能的，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眼前的圣子……

然后，他便再度迎上了对面那脸颊微红，目光中隐隐夹杂着奇怪意味的视线。

也就是到了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圣子、这些圣殿的在职人员从刚才看到自己之后，投向自己这边的眼神都相当的复杂，充满了各种各样能被归咎于“羡慕嫉妒恨”这里情绪中的情绪。

“圣子大人，我之前好像都没有说过我需要这些东西诶……”

不过，姑且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乔温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就乱了阵脚。

他很清楚，那只会让他自己身上这种奇怪的误会越来越深。

怎么说呢，虽然乔温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完全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但是，像这种明显的污名，他自然是相当排斥的。

倒不如说，乔温现在很懵，他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些本应面向于某些特殊人群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清单上面。

而且，听眼前这个圣子的话来说……还都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难道说……”

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的脑海里忽然联想到了这一可能性。

重新将清单塞回到埃尔西娅的手里面，乔温指着上面的那一连串单独出现时并无不妥，但组合在一起后就显得奇怪的东西，目光和煦的这样询问了一句：“圣子大人，是有什么人特地把这件事告诉过你吗？”

“…嗯。”

然而，对于他此时的这种态度，埃尔西娅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稍稍偏过脑袋，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那个……乔温先生您是对这些东西……不满意吗？”

“…没有，怎么会，我现在光是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兴奋得不行。”

从正面迎上埃尔西娅的视线，乔温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挂着一抹自然到了极点、仿佛掩饰不住的笑容：“说实话，帮大忙了。”

“啊，是这样么……那么我就放心了呢。”

眨了眨眼睛，第一次送这种类型的礼物给别人，埃尔西娅在有些不确定的观察着乔温脸上的反应。

不过，在片刻过去后，并没能从乔温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丝不满的她，也稍稍松了口气。

“说起来，圣子大人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向你提供这个消息的呢，我肯定也认识她吧？她现在肯定还在城里，我之后也想好好地感谢一下她。”

“……”

“原来如此，你不用口头回答了……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

……

数分钟后。

利塞壬主城，郊区，某住宅。

这里成为了乔温的新家。

三人之间各自的房间……已经分好了。

索性，这处住宅虽然比不上林间小屋，但确实也蛮大的。

即便三个人外加一只触须怪一起分，也完全有多余的房间空出来。

此时此刻，身上已经换上了贴心准备在衣柜里的睡衣，乔温躺在一大片松软的床单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今天……意外的累。

不仅仅是因为陪着某个魔女逛了大半天的街，也不是因为放过超负荷龙息的缘故……更主要的，还是许多大大小小疲惫的积累。

到了现在，在总结了自己这一段时间里经历过的事情之后……乔温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这边……似乎已经差不多有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了。

自从那天早上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左右两边各自躺着某个魔女和大天使之后，他这一路上遇上的事情似乎就没有消停过。

先是被按在书房里毛手毛脚了一顿，然后又是被某头银龙强制传送，再然后就是接受传承，等着某个磨磨唧唧的魔女自己赶过来……甚至途中还自己插了自已一刀。

就做完了这些事情还没完，之后用超负荷龙息和荒野之狼成为朋友，在前往利塞壬主城的途中为了督促某个大天使暂时不要睡觉，他也一直睁着眼睛。

甚至在进到了主城之后，还遇上了毫无征兆的被传送到圣殿点圣火，最后才是被拉着陪着某个魔女光了大半天街。

‘现在回想起来，我这……不已经是个铁人了么？’

躺在还算松软的棉被上释放疲惫，乔温的脑海里最终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即便是真正的铁人也有累的时候，更何况乔温这样的表面铁人。

时间在悄然间流逝。

随着一阵阵疲惫感逐渐涌上全身，乔温默默打了个哈欠。

累了。

想睡觉。

‘能避免做梦的药……已经吃掉了，现在我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在即将进入睡眠状态之前，乔温的脑海里也最后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然后，意识到自己该做的保险措施都已经做过了之后，他放弃了思考，默默闭上了眼睛。

整个房间，悄无声息的安静了下来。

非常非常的安静。

但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乔温唯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有了一缕缕淡淡的黑雾在弥漫萦绕。

很快的，伴随着乔温的入睡，房间内部彻底安静了下来。

吱呀——

然后，就在这处房间经过了一小段并不算长的安静之后，这处房间的房门口……忽然传出了一道轻微的动静。

一阵微冷的夜风从外面的走廊顺着莫名张开的门缝中涌进房间里，不知不觉间……那处门缝之中，已然在无声无息间多出了一张脸。

当然，并不是什么奇怪的鬼脸，而是一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起来都毫无瑕疵的美艳脸蛋。

是厄里莎。

自从刚才回到了房间之后，虽然环境很安静，但她一直未曾入睡过。

她在等待着乔温入睡。

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再等待了。

一缕缕金色的发丝垂落而下，碧绿色的眼眸轻轻转动，厄里莎凝视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乔温，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白皙的脸颊上也逐渐浮现出一抹紧张。

下一刻，手臂轻轻发力，原本就已经被推开了一丝丝缝隙的房门，也在悄无声息之间……被更进一步推开。

“你在做什么？”

然而，就在厄里莎彻底推开了卧室的门，已经来到乔温的床边坐下，正微微将上半身前倾，蹙着眉毛，仔细观察起了乔温的睡脸时，她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听起来十分冷淡的声音——

“……”

声音落下，厄里莎很快便停下了动作。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反应，就像是早就已经想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

她只是略微转过脑袋，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这间卧室的门口，正双臂环胸，好整以暇注视着自己这边的维娜。

然后，伴随着轻微的“铛铛”声从手腕上传出，一条形状稍稍显得有些粗大的锁链轮廓便在厄里莎的手腕上浮现了出来。

锁链的一头缠在她的右手手腕上，另一头……则牢牢缠绕在乔温的整条手臂上。

“……”

整条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

碧绿色的眼眸轻轻眨了一眨，厄里莎安静的注视着维娜，她想，只需要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自己这边的意思，应该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真遗憾，天使小姐，你的链子可能稍微小了一点。”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这样愈发冷淡的声音从维娜的吐露，一道听起来更为沉闷一些的“哐当”声……也随之在整个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开来。

“…？？”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注视着忽然出现在维娜手里的、那条似乎比自己还要大上许多的锁链……厄里莎愣了一愣，澄澈的眼眸中近乎本能的浮现出了一抹茫然。

然后，她下意识稍稍转过脑袋，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乔温。

在然后……一具全身都被粗大锁链缠绕着的铁疙瘩，便悉数映入了她的眼帘。

————

有点遗憾，本来之前约了一个画师大佬稍微画一张剧情插图，正好跟着明天的更新一起放出来的，结果进度出了点问题，好像赶不上了

大概只能以后跟着人物卡一起放出来- -

各位晚安

第017章：你大爷回来了

利塞壬，主城边缘。

某栋霸占了整整一个住宅区的孤独住宅。

——你的链子怎么这么小？

住宅里，安静的房间中，大天使厄里莎的二耳边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虽然此时在她眼前这个魔女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十分自然，包括开口时的语气在内，都显得格外平静……但是，厄里莎依然很清晰的从中捕捉到了一抹并不是很和谐的意味。

挑衅。

很简单直白、毫不掩饰的挑衅。

“……”

不过，厄里莎并没有做出类似的反应。

之前在圣殿里的时候，这条链子的做法，本身就是她在进行中汇总调整和修改的时候，故意不加掩饰、让这个魔女自己去观察分析的。

单单从安全方面来说的，多一条链子，乔温就能多上一层保障。

现在，在之前进入利塞壬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恍恍惚惚预见过“乔温结局”的她，很注意这件事。

虽然这个魔女掌握链子的速度要比她预想中的速度快了许多，但是厄里莎认为……这对乔温来说，毫无疑问是好事。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不愉快，但是……她会忍耐的。

而且……现在并不是适合跟这魔女较劲的时候。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

碧绿色眼眸中的神采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平静，厄里莎将目光从门边的魔女身上挪开，重新看向了身旁已经沉沉入睡的乔温。

视线先是在乔温左边被缠满了链子的胳膊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微微蹙了蹙眉毛，开始更进一步用目光扫视起了乔温的全身——

‘……’

门边，在将大天使的反应尽收眼底之后，维娜也咂了咂舌，脸上表情收敛，徒步走进了房间里。

从刚才开始，同样也很清楚现在这种时候应该干什么的她，其实也不并打算真的挑衅这个天使。

对于明显也很清楚这个天使……之前是特地把链子的制作过程都呈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的维娜来说，她刚才的举动，最多仅仅只能算是她常年积累起来的一种习惯，一种无论出于任何原因，都不愿意服软的习惯。

如果用某个最近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嚣张的臭小鬼来形容这种习惯的话，大概……会被称之为“嘴硬”。

要是刚才这个天使接受了挑衅和她闹僵，她反而也会很尴尬。

到了目前为止，在维娜的印象里，让她真正意义上态度发生过那么一点点软化的……就只有现在正躺在床上的乔温。

“…能尽量让他在梦里保持清醒的药，之前我已经给他已经吃过了。”

一如几天之前那样走到和某个天使对立的另一处床边，坐在松软的床单上，维娜毫不迟疑的伸手摸向了乔温的脸。

更准确一点来说，她是径直摸到了乔温的眼眶附近，小心翼翼的将已经入睡的乔温眼皮撑开，观察了片刻。

她撒谎了。

她之前交给乔温的药，并不是能够避免做梦，而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催梦的药。

对于现在乔温的处境来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现在的话……暂时还没出现问题。”

“……”

然后，在和大天使分工明确，各自检查了一番之后，维娜和厄里莎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现在，在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一旦乔温真的以某种形式遭遇了那个怪物，她们这边至少都会有所察觉。

而且，此时此刻，不管是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还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某个过于逼真的“预感”，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后来的乔温竟然会有比自己更先遭遇那个怪物的可能性，所以……两人现在都处于相当被动的阶段。

即使到了高位神祇，能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掌握命运，并偶尔出现窥伺命运的情况…但是，这同样有着一个弊端。

由无数肉眼难以观测到的因果线所拧成的“命运”，是早已确定的。

即使是走到了高位神祇这一步，终究还是难以真正得到自由。

除非……能够更进一步，走到高位神祇更上面的那一步，否则的话……未来不会改变。

虽然不久之前，维娜在给乔温解释“预见”现象中出现的景色有很可能会应验，但这并不是真实的讯息。

并不仅仅只是“可能”，而是“绝对”。

一旦被高位神祇预见到的景色，必然会发生。

这一点，从古至今，似乎都未曾发生过任何改变。

乔温会和那个怪物遭遇。

而且……很快就会相遇。

尽管会导致双方相遇的原因和手段目前都不明朗，但对于现在的维娜和厄里莎来说，她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降低这件事情发生后……所造成的种种后果。

无论是之前给乔温喂下、有助于做梦的药，还是现在两人一同出现在这里，都和这件事有关。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

与其一昧回避，让事态变得越来难以掌控，还不如在水还清澈的时候……直接让事态在可控的范围内发生，然后进行处理。

既然怪物无论如何都会和乔温见面，那就给它创造好最适合的梦境。

然后等到双方见面的一瞬间……迅速把乔温的意识给拽回来。

此时，被她们一人一边攥在手上的锁链，也正是为此而存在。

先前，某个大天使在圣殿里调整和加固了锁链之后，又试了一次，然后出现了一些结果并不理想的状况。

单从一个观察者的角度来看，那无疑是一场乌龙，锁链的机制还需要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整。

但实际上……真的是那样的吗？

这仅仅只是浮现于表面的第一、二层理解。

其实，锁链的加固效果……早已达成。

如今，不管是厄里莎所掌握的，还是维娜所掌握的……这两条锁链的用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算不上完整。

它们都是临时加固出来的、效果十分极端的产物。

比起传送现实中的身体，这两条锁链的作用，是强行拉扯意识，通称“拘魂”。

换句话来说，现在有厄里莎和维娜两个人在这里盯着，乔温之后即使遇上了麻烦，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那个怪物经常出现的精神世界……她们都能通过这条锁链做出有效的措施。

“……”

在维娜走进房间之后，厄里莎一直很安静。

向维娜一样侧坐在床边，她默默注视着身旁乔温的脸，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这个小鬼，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被那怪物盯上…？’

‘明明最近这几天才第一次见到那个怪物，结果真正遭遇的时间……却比我还要更早，这其中应该有着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的规律。’

面部表情绷着，就和大天使一样，维娜在时刻监视着乔温状况的同时，脑海中也在思考者这样的问题。

‘现在看来的话，应该是……他身上有着什么东西在吸引那个怪物？’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维娜的脑海中很快便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虽然并没有什么想到乔温这样的正常人身上能有什么足以引起怪物逐一的实质性线索，也没有发现这其中所存在着的某种逻辑关系，但是……维娜的直觉却隐隐让她觉得，这个结论，有作为参考和更进一步深挖的价值。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安静的眨了眨眼睛，由于线索实在太少，几乎相当于零，因此维娜在想了半天无果之后，只好暂时放弃了思考。

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乔温的脸，最终，维娜和似乎同时结束了思考的大天使，只能近乎同步的叹了口气，安静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爆发出来的种种状况。

……

精神世界。

“…我可能是维氏假药的受害者。”

此时此刻，和现实世界中被两尊神祇牢牢盯住的身体不用，乔温的意识……正处于一片精神空间中。

不仅如此，此时他所待的精神世界……甚至还是一片他在不久之前，曾经到来过的精神世界。

更准确一点来说，这里就是他在几小时前、在中央圣殿里面触碰了圣火之后……所来到的精神世界里。

但不知为何，明明他之前走了许久都没挖掘出专属天赋、最终离开了这片精神世界，可这片精神世界却依然存在着。

就仿佛……这里并不是由他的潜意识所构成的精神世界一样。

“……”

四周一片荒芜，脚下尽是砂土。

而且……全部都是一片白色的砂土。

入眼处一片惨白，乔温的心跳有些加快。

看着这片荒漠，虽然很想在这里呐喊一句“世界啊，你的大爷回来了”这样类似的话来给自己提提神、壮壮胆，不过……乔温最终还是保持了低调。

他注意到了异样。

如果说上次来到这里，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拿到专属天赋”这件事所吸引过去了的话，那么现在的乔温，则已经注意到了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

那就是……他此时踩在脚下的沙土，无论是那白得有些过头、甚至可以称之为“惨白”的色泽，还是此时正在他耳边不断回荡着的杂音，亦或是周围那低得有些可怕的“温度”，都让他相当的不适应。

“不太妙，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吃了药之后还会来到这里，但是……这次身上没有圣火的火苗，这个世界对我好像并不是那么友好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温脸上的表情产生了一瞬间的凝滞。

虽然乔温很快调整了过来，但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提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这片精神世界……可能并不是由他的潜意识而构造出来的世界，而是由某种未知的东西构造出来的世界。

尽管目前乔温还不清楚为什么利塞壬的圣火之前能在这个世界里产生效果，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是他自己的专属天赋，却需要来到这种地方获取……但这并不妨碍他通过直觉来判断问题。

这个世界不对劲。

此刻，在圣火已经消失的情况下，无形的冷意将乔温笼罩，他逐渐窥见了这个世界最深处的本来面貌。

“……看来，我得先谨慎一点。”

深吸一口气，乔温在环视四周一望无际的荒野的同时，一点一点将心里的警惕拉至最高。

‘这是……我之前一路走过来时留下的脚印？’

很快的，他便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景色。

在那里，一长串脚印停留在惨白的砂土上，它们看起来几乎就和乔温之前离开时一样，并未有过任何变化。

“……”

见到这一幕，乔温短暂沉默了下来：“既然这些东西还这么原封不动的保持着，那是不是代表之前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连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此时此刻，孤身一人二度来到这片诡异的世界里，乔温正在尝试结合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进行推理。

如今，虽然在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了“这个世界这段时间的访客从始至终似乎都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推测，但乔温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除了单纯天性比较稳健以外，他上辈子时看过的许多恐怖片里，越是这种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现象发生，就越需要警惕。

毕竟，在乔温的印象里，不少恐怖片主打的节奏基本上都是先安后危的反差感嘛，老套路了。

‘总之……先在四周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什么线索。’

片刻，重新将思绪收回，乔温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前方。

目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没有圣火的缘故，在试着像上次那样通过意念离开这个世界失败之后，他的想法，是打算继续沿着自己上次离开时的轨迹，继续向前走一段路。

这并不是基于某种逻辑而做出的决定。

只是乔温单纯的直觉。

从刚才开始，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那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熟悉沉重感以外，他还隐隐产生了另一种感觉。

就如同在航行中失去方向的船只，忽然间注意到了前方似乎正好建立者一座灯塔一眼，让他被吸引，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过去。

仿佛命运的指引一般。

“这条路的前面……或许有着什么东西。”

这一次，促使乔温得出这一结论的，依然是直觉。

“…照现在这情况，我留在这里毫无意义，身上的锁链也没有出现，厄里莎和维娜那边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我现在的处境。”

活动了一下身体，乔温挠了挠头发，将视线投向凹凸不平的远方：“总之，先悄悄摸过去看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迈开脚步，主动像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时候一样，向前迈进。

“…有点重啊。”

不过，在刚跨出一步，他的动作便十分明显顿了一顿。

压力。

伴随着前行，如山一般大小的压力……压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这一次由于身上并没有圣火环绕的缘故，乔温自己并没有能够减轻这种压力的手段，如果还想继续移动的话，就只能硬着头皮顶。

“…退一步好像也不行。”

眨了眨眼睛，就在乔温感受到这股极其明显的压力，试着向后退了一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的压力，依然没有任何减少的趋势，反而变得更大了。

“不管是前走还是后退，只要在这个世界里移动了，压力就会增加么……”

感受着此时的感觉，乔温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产生犹豫。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往前走呗，要是这个世界里真的有危险，我总不能待在这个一路上到处都是脚印的地方等死。”

迅速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很清楚这种时候待在原地并不是一个好决策的乔温调整好心态，重新看向前方，一步迈出了腿——

然后，数分钟过去。

“……那个，是什么？”

额头在不知不觉间渗除了细密的汗珠，此时，在顶着远比上一次时更大的压力前进了一小段路之后，乔温正趴在一处小沙丘上。

先前，就是这处凹凸不平的小沙丘遮挡了他前方的视线。

而现在，在咬着牙爬上这处沙丘之后，乔温则如愿以偿在这个世界里……看见了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生物。

不……那并不是生物。

与其说是生物，倒更不如说是一具尸体。

一具看起来一动不动的、巨龙的尸体。

他的体态犹如山岳一般雄壮，但半边身躯却连同一半脖颈和头颅在内，仿佛都被一爪拍碎了似的、整个消失得无影无踪。

瞳孔中微微缩小，此时在乔温的注视下，巨龙仅剩的另一半头颅吊在脖颈上摇摇欲坠。

和消失的另一半身躯不同，如今他残留下来的另一般身躯都被一抹血红色所覆盖，甚至连同体表的鳞片都黏成了一团，让他看起来就仿佛全身都被剧烈灼烧过一样。

“等一下，这头巨龙…该不会……”

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乔温双眼眯起，内心的警惕在这一瞬间再度迅速拉升到临界点。

————

emmm，画还没好，只是一时兴起想画出来的场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图，建议感兴趣的小伙伴再稍微等等

还有，目前耳鸣的最后一点小尾巴总是好不了，最近还稍微有些恶化的迹象，今天上午又去找老中医看了看，还扎了几针，可能今天更新的字数有些少

剧情过度完了，接下来差不多进入正轨，总算能少卡一些文了

大家晚安

第018章：一群蠢蛋的狂欢

利塞壬，主城边缘，郊区。

某住宅。

‘…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反应。’

坐在床边，维娜脸上表情紧绷，一言不发注视着身旁躺着的乔温。

就如同之前所预定好的一样，她正在等待乔温与怪物的相遇。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等待双方相遇的那一瞬间。

“……”

同时，她并不是一个人。

此时就在她的对面，床铺另一侧大天使也同样安静的注视着乔温。

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正倒映着乔温的脸。

而且……她并不仅仅只是看着。

纤细的眉毛在不知不觉间蹙起，默默盯着直到现在为止似乎还没有出现任何将要和怪物产生接触迹象的乔温，她心里反而升起了一抹愈发紧绷的情绪。

因为不管是厄里莎还是维娜，现在都意识到，在这种几乎相当于将乔温主动送过去的情况下，如果“他和怪物遭遇”这一事实没有发生，那反而是最坏的情况。

毕竟，那意味着……今后这个人类会以其他超出她们预料的方式遇上怪物的可能性会大上许多，情况也会随之变得失去掌控。

焦躁感。

伴随着一道有些沉闷的钟声在房间里回荡，厄里莎和维娜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升起了这样的情绪。

屋内的墙壁上，代表着小时的指针，已经悄无声息的向前横跨了一个小格，从刚才开始，乔温已经进入梦里一个小时了。

但是……从目前看来，依然没有发生任何要和那个怪物遭遇的迹象。

‘…这不太正常。’

‘…干脆，先把他的意识从梦里拽出来？’

在这一刻，望着似乎睡得很安详的乔温，厄里莎和维娜都联想到了这一点。

考虑到原本就已经距离那个怪物相当近，再次入梦之后可能会直接导致那个怪物所带来的灾难提前爆发……她们都很谨慎。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确实需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不过，在目前完全没有发现乔温有和怪物产生接触迹象的前提下，并不需要刻意动用锁链。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能够达到目的。

比如说……物理叫起床。

下一刻，两人之间的视线在一瞬间产生重叠，都很快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厄里莎更先一步付诸了行动。

“……”

厄里莎轻轻轻俯下身，一只手伸向了乔温左边的脸，修长的指尖很快便捏住了那半边脸上的肉。

然后，用力一拧——！

……

利塞壬，中央圣殿。

在亲自引着乔温一行人进到住宅之后，埃尔西娅已经回到了这里。

身上还穿着之前在家里照镜子时特地换上的小礼裙，忙碌了一晚上的埃尔西娅走出殿堂，半倚在空阔的殿堂门口，仰头眺望天边。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六点。

原本昏暗的天空，已经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

些许微弱的晨光正缓缓从天空中撒下，零零星星的将整个利塞壬照亮。

“和其他世界里持有圣器的势力……都已经沟通结束了，听闻这次有两尊幼神参加，大家都很重视。”

就仿佛听到了无声的询问一般，她脸上浮现出些许疲惫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放心吧，这是事关远征成败的大事，不用您来担心，我会把它办得好好的。”

“倒不如说，您现在还不去睡觉真的没问题吗？刚才和那位魔女之间的冲突，不是相当剧烈吗？”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小小的伸了个懒腰，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不管怎么说，您之前也太冲动了，这一点都不像您以往的作风，我觉得……”

“……埃里莎大人？”

不过，就在埃尔西娅此时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叹了口气，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和埃里莎沟通一下的时候，从对方那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就仿佛忽然睡着了一样。

但是埃尔西娅很清楚，这位大天使现在并没有睡着。

即使已经相当的疲惫，但是久违的见到了妹妹、甚至确认了妹妹还活着这件事之后，这位大天使的领袖现在情绪相当的亢奋。

“…变成鸵鸟了呢。”

然后，埃尔西娅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更为无语的叹了口气。

不过，她并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什么。

在已经和乔温沟通过、拜托对方尽可能的让这两姐妹之间面对面交谈一次后，她现在在这一方面除了等待乔温那边的答复之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这次的远征正式开始之后，汇聚过来的祈愿之力……应该会达到前所未有的规模。”

重新将思绪收回，将注意力停留在了远征上，埃尔西娅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这次的火种，应该会很烫吧…”

作为一个已经知道了远征的内幕、甚至知晓了人族圣器真正诞生原因的她，很清楚这次远征所需要面对的种种压力。

那是来自于不同方面的、内外齐至的压力。

抛开外部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对远征产生阻碍的因素，在内部，同样也有着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跨过的压力。

那是每一个主力成员在点燃火种之后，都需要跨过的槛。

“……”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爷爷曾经临近远征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所产生的种种状况。

她现在已经相当清楚，那个时候的爷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没能承受住那股压力，最终才出现了那种状况——

“不过…这次和那一次已经不同了，幼神和一般的人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胡思乱想，钻进了牛角尖之后，埃尔西娅默默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除了本身潜力近乎破格以外，她们两个天生就有着这个世界的庇护，承受的上限要高得多，之前的测试结果也是如此……至少这个方面，我可以放心。”

默默抿了抿嘴唇，在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之后，埃尔西娅的脸上神色毫无动摇，一如既往的坚定。

圣火火种所需要的众多燃料之中，除了稀有材料以外，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来自于祈愿的力量。

古往今来，来自于信徒们的祈愿之力，一直都是被神祇用来锻造神兵的重要材料。

信徒们在祈祷之时对于神祇的信念愈虔诚，神祇所能得到的祈愿之力纯度就会愈高，通过祈愿之力锻造出来的神兵也会愈锋利、愈趁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神祇才会收取信徒。

一个生命的祈愿或许会显得渺小、显得微不足道，但当无数个同样的祈愿彼此重叠、彼此汇聚在一起时，它们将会迎来新生。

第一柄圣器的诞生时间，是在“怪物”出现踪迹后的数万年。

也就是在那数万年里，怪物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许多地方。

而就在有怪物驻足降临的世界里，除了一小部分特例之外，剩下的……几乎绝大部分都上演了同样的景色。

神祇离开了。

高高在上的神祇就像随手丢掉一块破抹布一样，徒留曾经的信徒在世界中迎接末日。

数万年的时间，这样的景色一直不断的重复着。

然而，这段对神祇来说或许算不上长久的时间，对于他们的信徒来说，却囊括了一生。

——自己很弱，弱到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程度，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恒古长存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那些已经在修炼上有所成就的生命大概会说：“那就去修炼，等到了金，到了白金，到了神祇……就不需要再纠结这个问题。”

嫌自己弱，那就想办法去变强。

简洁而正确的回答。

但是……绝大部分人知道这个道理，却做不到。

每一个生命是有极限的。

修炼这件事，本身就不是所有生命都能做到的事情，相反……这仅仅只是极少数走在时代前沿的生命的特权。

和那些天赋已经能够进行修行的生命相比，没有办法修行的平凡生命所占的比例是大多数。

当然，这并不代表少数生命需要遵从多数，作为一个在修行之后，单独一个个体就能抵得上数十数百数千、乃至于无数个平凡生命的修行家，他们完全可以高高在上，将这些平凡的物种统治，一如神明对他们所做的一样。

实施上，不管是在任何一个世界里，不管是在任何一个神国里，都是履行着这样的体系。

神祇至高无上，修行家圈养管理着信徒，信徒们则温顺的躺在圈里，衷心且虔诚的向神祇献上祈愿。

这本是一个看起来相当优秀的体系，没有任何人受伤，也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神祇得到了祈愿，渴望力量的修行家得到了资源，信徒们则得到了“安全”。

然而，这并不代表全部。

如果所有的修行家都是这样思考的话，那大概……就不会有圣器这种存在诞生了。

在那个时候，即使是几乎全部有油水可榨的世界都笼罩神权的光环之下，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比起来自于神祇大人的“庇护”，反而更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来改变命运。

这一类人，为神祇所不喜，被神国所排斥，被众多坚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神祇的恩惠”这一教条的信徒们厌恶的称之为“不懂感恩的蠢货”。

这在那个神权当立的年代，是大势所趋。

直到数万年前，“怪物”的诞生，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撕碎了绝大部分神祇道貌岸然的遮羞布。

面对仿佛无法战胜的怪物，他们逃走了。

丢下了盼望被自己所救赎的信徒们，几乎毫不犹豫的逃走了。

然后，那些没有勇气直面怪物的神祇不约而同的找到了下一块还没有被怪物盯上、还有油水可榨的新韭菜田，重复做起了他们曾经所做过的事情，试图借此提升自己，得到“安全”。

而在他们离开后被留在原地和怪物相处的，仅仅只有他们曾经的信徒，以及……那一小部分被他们所厌恶的“不懂感恩的蠢货”。

圣器……是在那之后诞生的。

是在那无数世界迎来末日与毁灭的结局中、在无数“不懂感恩的蠢货”最后的执念中诞生的。

圣器的诞生，和信奉神祇的信徒无关。

就仿佛从出生后开始就一直存在于生命身上的一种物质一样，每一个人类所能诞生的祈愿之力是有极限的，而信奉神祇的信徒，早已被神祇榨干。

圣器的诞生，仅仅只来自于一小撮蠢蛋的执念。

虽然每个世界里这样的蠢货很少，但是，如果一个世界不够，那就再加十个。

如果还不够……那就再加一百个、一千个，乃至于一万个！

当这么多个世界的蠢蛋们都聚集在一起时，一群来自于蠢蛋最后的“狂欢”……开始了。

圣枪和圣盾，这两柄不为神器，却在过往屡次碾压神器与神祇的圣器，是无数世界中那些不甘于顺从神祇的“庇护”、不甘于成为被圈养在温室里的“牲畜”们，在迎来末日时所发出的最后一道呐喊。

或是出于天赋的限制，或是出于资源的匮乏，他们在神祇的压迫下没能得到真正的成长，只能徒劳无力的看着降临的怪物爬向自己，看着自己走向一生的尽头。

是足以让脆弱且无能为力的人类在任何事物面前都能发出一缕微弱声音与抗争的希望。

在对于人类来说已经相当遥远的数万年前，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道声音、一道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的呐喊声。

从那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次次的毁灭迎来一次次的积累，最终……幼苗茁壮生长，结出果实。

圣枪与圣盾，它们在人类的祈愿中诞生，同时也成为了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了杀死怪物，为了在神祇的面前庇护那些“拥有自己的骄傲与信念，不愿被神祇圈养”的人类而存在的圣器。

“要点燃火种，要获取火种的增益……就需要去承受它们的重量，或多，或少。”

回忆着脑海中那个曾经“不自量力”、直接被压垮了的爷爷，埃尔西娅抿了抿嘴唇，默默将那道身影拭去。

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并不是有余裕再来回忆过去的人。

做好当下所有自己能够做到的，尽全力让这最后一场远征圆满，给爷爷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这才是她这个第十七代圣子，埃尔西娅所应该做的事。

“…距离远征开幕还有两天，通知已经发下去了，现在……应该着手检查更加细节的工作……”

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仅剩的一丝丝杂念彻底清空，埃尔西娅再度仰头望向远方的天际。

不知不觉间，灰蒙蒙的云层……已经一点点的四散开来。

一缕真正意义上的晨光穿透了云层，将利塞壬照耀。

“是啊……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但同时……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次。”

打起精神，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埃尔西娅捏了捏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喃喃道：“只要有那两位幼神存在，这次的远征……必然会取得胜利。”

语落，她转过身，就仿佛一个休息了片刻后便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的社畜一般，重新回到了圣殿之中。

……

与此同时，精神世界。

四周一片荒漠，脚下踩着惨白的砂土，浑身微微渗出汗珠，已经徒步走到了“尸体”面前的乔温，也缓缓睁大了眼睛。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尽管它看起来只剩下了一半，甚至连残余的部分都被烧焦烧糊了，但此时在走近之后，乔温还是清晰的做出了判断。

他认识这具尸体。

“缪奇·艾尔连科……”

————

耳鸣，医生说最近几天说要少动脑子，多睡觉，emmm……更新的量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

毕竟对我这个鶸来说，写小说确实还挺烧脑的- -

总之，希望能尽早调整过来

大家晚安

第019章：未来的自己

荒野之上。

乔温抬头仰望。

只剩下半截身体的血红巨龙将他的视野近乎完全遮蔽。

“不会错，这就是那头银龙的尸体。”

如果说之前还是迟疑和犹豫的话，那么现在乔温已经确切的得到了结论。

缪奇·艾尔连科。

这头曾经在不久之前还和他有过照面、甚至将加护和传承都交到了他手上的巨龙……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片精神世界里。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惨状。

‘他死了？但是……我身上有关他的加护，似乎并没有小时……这是怎么回事？’

安静的站在巨龙尸体的面前，乔温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缕疑惑。

之前，在脑海中隐约意识到这头巨龙的尸体和缪奇有关的时候，他就已经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加护一个都未曾减少。

摸着下巴，在一片寂静的荒漠之上，乔温陷入沉思。

“我的加护来自于他，如果他的本体死了的话，我这边的加护到底会不会随之消失……？”

这一点对于现在的乔温来说，很关键。

因为，如果加护会随着施展加护的神明一同逝去的话，那么他眼前的这具巨龙尸体……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乔温并没能得出结论。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加护会不会消失，毕竟这些本身就是只有神祇才了解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人能接触得到。

理所当然，即使是维娜的书房里，也未曾有记载过和加护有关的东西。

至少，乔温看过的那三分之一的书里并没有。

“也就是说，我现在并不需要一根筋的认定缪奇已经死了，而且……我和那头银龙才刚刚分开没有几天时间这里是精神世界，巨龙缪奇出现在这里这一现象本身，就很奇怪。”

乔温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做出判断。

先是本能地四下环顾了一些周围，确认这附近除了巨龙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之后，乔温反而更加走进了一步、仔细地观察起了的这一幕。

“说起来，这头银龙如果真的没有意识了的话，为什么还能以这种姿态站着？”

少倾，在抛开了初见时的惊讶和第一印象后，沉下心来的乔温……还真就发现了异常。

‘都已经伤成现在这模样了，半边身体被不均匀消掉，它为什么还能站着？’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这具一动不动、仿佛定格在了某一瞬间的尸体，乔温默默皱紧了眉毛。

这个世界很诡异。

眼前的巨龙很诡异。

以及……现在还依旧引导着他越过巨龙走向前方的。仿佛某种命中注定会和某种东西遭遇一样的奇妙联系……也很诡异。

然后，伴随着之前的这些细节在脑海中逐一浮现，并糅合在一起时……

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浮现在了乔温的脑海中。

“等一下，难道……他现在被我看到的样子，就是他今后迎接死亡时的模样？”

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脸上的皮肤在一瞬间紧绷，神色也在顷刻间发生变化。

‘如果说我和这条路更前面的东西命里注定会见面的话……那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这个模样、这副姿态……就是巨龙缪奇命中注定的最后结果？’

原本一直相当迷茫的乔温……双眼中总算涌现出了些许明悟。

他意识到，直到现在为止，自己似乎总算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

命运。

现在看来，不管是他乔温在睡着后意识重新进入这个世界的这件事，还是此刻就呈现在他面前的巨龙尸体，甚至包括能够点燃圣火的圣器本身，似乎……都和“命运”这两个字有所关联。

“我记得那个圣子之前曾经说过，每个命运不尽相同，能否在这里挖掘出自己的专属天赋……都是‘命中注定’。”

“当时我以为这只是她提前给我打的预防针，但现在看来，似乎她所表达的，更多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随着思维的愈发深入，乔温在这一刻理解到的有关这个世界的规律也愈发增加。

“这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是我的精神世界，但在此之前，由于之前的我是在经过了圣火的洗礼和引导后才创造了这个精神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它开始变得和普通的精神世界不同，变得能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我的命运……我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尽头之后，除了能提前得到命中注定会属于我自己的天赋以外，或许还有希望能像现在这样，一窥自己在今后的命运中所见到的一些重要转折点。”

“而且，如果按照我现在的逻辑来思考的话，不出意外……那巨龙缪奇现在还活着。”

伴随着这样的喃喃声从嘴边漏出，乔温脸上的表情逐渐浮现出一丝丝恍然，原本还有些堵塞的思绪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我现在之所以能在这个世界里看见这头巨龙……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在我之后的命运中，产生了一种相当明显的作用，但至于到底是正面作用还是负面的作用……现在还不得而知。”

此时此刻，乔温的脑海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但是，即便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没有产生太多好转的迹象。

“要是今后的发展会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的话，他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脖颈微微扬起，乔温注视着眼前的巨龙，注视着这头模样凝固在了死亡一瞬间的神祇，乔温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得相当复杂：“强如这头巨龙这样的神祇……也摆脱不了命运，只能迎接既定的结局吗？”

此时此刻，乔温的认知和现实出现了些许偏差。

即便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意识到，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但是……此时在目睹了巨龙缪奇最后将会迎来的结局之时，他的心情却依然在一瞬间变得相当复杂。

严重骨折的脖颈，被某种血红色的火焰烧到粘成一团的鳞片，布满裂纹却仍旧张开龙颚发出咆哮的头颅，只剩下半截的身躯却依然挺立着的身躯……即便是在迎接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刻，乔温也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头巨龙并没有放弃抗争。

他从始至终，都为了某些东西而一往无前。

但他的一生，最终还是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一刻。

“……”

乔温沉默着。

到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将巨龙缪奇变成这幅姿态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了。

不，倒不如说……到了现在这种明显到了极点的程度，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出来。

和自己的命运有关，并且很有可能在今后将这头曾经不可一世的巨龙杀死的存在……到目前为止，乔温早就只知道一个。

与此同时，再加上维娜不久之前特地告诉过他的消息，乔温心里愈发确定下来了答案的真实性。

——那个怪物。

除了那个曾经在棉被天使的梦境之中让他惊鸿一瞥的、在心里产生了极度不适的怪物以外，并不存在强其他的选项。

巨龙缪奇，作为利塞壬对抗怪物的天然盟友，会在今后被怪物杀死。

他的半边身体被利爪一样的东西拍得无影无踪，粗壮的脖颈会被拍折，全身上下也会陷入某种剧烈燃烧的状态，并在最终……迎来死亡。

“……”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脸上的神色也开始变得愈发凝重。

除了对于巨龙缪奇这样惨烈的结局感到惊愕之外，更加让他感觉到压力的……就是现在摆在他眼前的事实。

巨龙缪奇在那个怪物的抗争中丧生了、而且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迎来了一生的终点。

换句话来说……巨龙缪奇输了，这代表着当时的战况……可能极度的不理想。

那个怪物，在和巨龙缪奇的冲突中以相当大的优势成为了赢家。

然后，虽然现在的乔温还并不是很清楚在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战况……但很显然，怪物在结果了巨龙缪奇之后，它的脚步并不会因此而停下。

在那之后，无论是利塞壬，还是大天使和魔女，乃至于这整片大陆……都会成为它的目标。

“……”

脑海中的思绪在这一刻逐渐有些纷乱了起来，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乔温脸上的表情……反而有些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这好像是我之前就已经料到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之一，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什么感到惊讶的必要了。’

在嘴角扯出一抹平淡的笑容，乔温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视线从眼前的庞然大物上收回。

然后，他转过脑袋，再度将视线投向了更远一些的前方。

‘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我是不是还能窥见更多的命运？’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萦绕着。

乔温有些动摇。

心里止不住的产生了一种颇为强烈的矛盾感。

到了这一刻，即使乔温自己已经很清楚、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可能会糟糕到了极点，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继续看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终，乔温最终在看了一眼身旁的巨龙后，便不再犹豫，主动迈出脚步，继续在这片无人的白色荒野之上，向着更前面的方向走去。

“……”

在那之后，乔温独自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上，伴随着环绕着无形压力和冷意……他的行进速度正不断变得越来越慢。

但他始终再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这是一种从某种方面上来说……这是乔温一次很奇特的体验。

明明已经知晓了接下来很可能会看到什么样的凄惨景色，但他依然想要去看一看，想要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一下。

在这片广阔无垠无比安静的世界里，伴随着不断的前进，乔温仿佛已经丧失时间的概念。

然后……他如愿以偿了。

伴随着再度越过一处高低起伏巨大的沙丘之后，乔温再度在这个世界里，见到了除却白色砂土以外的景色。

那是一处和之前的巨龙一样，完全定格了的景色。

不过，这幅景色之中并没有巨龙，有的……仅仅只是一座城市，以及……那在城市的中心处屹立着的、两柄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无数道巨大裂缝，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圣器。

除此之外，在圣器的周围，正聚集着无数个紧闭眼睛，脸上神色绝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正在祈愿着什么一样的人民。

乔温认识这幅景色里所描绘的城市。

那正是他现在所待着的地方，整个利塞壬的主城。

不过，此时景色中的主城……却早已发生了变化。

城门被某种东西撞破了。

城墙被某种东西踩碎了。

漫天的黑雾将城市的上空弥漫笼罩，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会突破圣器的最后一道防线。

原本被庇护在城内的人民，也都仿佛被闯入家舍中的野兽所盯上的羊羔一样，除了祈愿圣器的庇护以外，甚至连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站在高高的沙丘顶端，从高处向下方看去，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些许上帝视角的乔温发现，尽管此时城内看起来暂时没有产生任何人员伤亡，但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比人间炼狱更加能让人脊背发凉。

“这幅景色…难道是之后的远征，出了什么问题？”

在见到这一幕的第一刻，乔温的脑海里便推导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些未知区域里的黑雾在之后，都蔓延到了利塞壬的主城里了？”

“那个棉被天使呢？维娜姐呢……？我既然能在自己的命运里看到这一幕，那就代表未来的我现在应该也在这座城里……她们在哪？”

浑身上下的骨头在无形的压力下咯吱作响，然而乔温就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他加快脚步，主动跑向了定格在远处的景色——

然而，就在靠近之后，乔温却又蓦地停下了脚步。

第20章：她在哭

利塞壬，主城，中央圣殿。

埃尔西娅正在收拾东西。

熬夜处理好了公务，调整完了后续远征进程，给再过不久就会前来圣殿工作的在职人员安排好了充实而又令人向往的工作之后，她现在也准备回家稍微休息一下了。

不管是之前被上头的埃里莎拿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强行和魔女作战也好，还是后续经过了一整夜的操劳也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挺累的。

“埃里莎大人，真的不打算休息吗？我个人建议……你还是稍微休息一下。”

重叠好手里经过改动的工作文件，埃尔西娅在将这堆文件抱起，走到几个主要在职人员的桌前逐一分发的时候，她还顺便和正寄宿在自己体内的大天使进行短暂的沟通。

她觉得这位大天使现在肯定很累了，应该先像之前一样凭依之后所做的一样，休息一下。

不过，后者似乎并不打算听她的劝告。

“…现在想在去见一见妹妹？这次会控制好自己……？”

随后，在听到了从大天使那边传来的讯息时，埃尔西娅稍稍愣了愣。

“不行的呢，厄里莎大人那边我已经拜托乔温先生去处理了，在他那边传来回应之前，我觉得您还是先稍微休息一下吧，好吗？”

尽管这次对于这个大天使对于妹妹这份之前未曾表露过的执着程度感到惊讶，但她还是很快摇了摇头，拒绝了后者。

考虑到之前那个大天使妹妹对于埃里莎的态度，以及魔女对于埃里莎的态度，现在不管怎么想，都不太适合让双方之间见面。

虽然不能对埃里莎此时的处境感同身受，但即便是埃尔西娅这样的外人也能看出来，这种涉及到了私人情绪的事情，急肯定是急不来的。

如果执意强求的话，那么适得其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说起来，虽然之前就知道您有个妹妹了，您的交换条件也和她有些关系，但是……您和她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埃尔西娅有些好奇的这样反问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从埃里莎那边收到回应。

“…啊，是睡着了吗？那晚安。”

在意识到这大概又是某位神祇的睡遁之后，埃尔西娅倒是反应平淡，习以为常的笑了笑，并没有在多说些什么。

少倾。

在将手里的各种文件和资料都整理完毕之后，埃尔西娅走出了圣殿。

凌晨已经过去，天空逐渐变得亮堂起来。

周边隐隐约约能看见早起的人民在街道上忙碌，埃尔西娅揉了揉眼睛，走向了回家的路。

她的家距离圣殿虽然算不上远，但也称不上近。

虽然以前被人建议过可以挑在距离圣殿更近一些的地方居住，但她并没有接受。

在这里，紧急时刻有圣器的传送功能，她并不需要担心自己在关键时刻不在场的局面。

因此，比起居住在距离圣殿更近一些的地方，她反而更乐意住在爷爷曾经留给她的那间住宅里。

数十分钟后。

埃尔西娅回到了家里。

家里很安静，负责煮饭和打扫的女佣今天还没有过来，目前只有埃尔西娅一人。

“……”

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上睡衣和拖鞋，埃尔西娅揉了揉眼睛，走到床边，默默打起了哈欠。

“…睡吧。”

在脑内确认了自己已经出了完了和远征有关的事务之后，她才默默爬上了床单，扯过被单盖在身上。

整个人都包裹在松软舒适的触感之中，埃尔西娅就此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伴随在墙上的挂钟钟摆摇动，埃尔西娅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整个房间很快便重新安静了下来。

“！”

然后，在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埃尔西娅却又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仅仅只是以肉眼就能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早已布满了疲意。

但是，她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睡不着。”

躺在床上，唇角张了张，这样的喃喃声从她嘴边吐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改了远征、在潜意识里认为距离远征已经越来越近了的缘故，埃尔西娅发现此时的自己

……状态相当亢奋。

“稍微练习一会儿吧。”

而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埃尔西娅也很快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懂得变通的她，决定先不睡了。

“……”

从床单上坐起，埃尔西娅略微转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房间的角落里。

在那里……正摆放着一柄看起来类似于投枪的武器。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柄投枪的外观几乎和圣殿中的圣器一模一样。

除了单纯的外观以外，这柄投枪的表面，同样也正有些些许淡金色的火苗涌动着。

这是埃尔西娅平时用来练习圣器使用方法的道具。

作为这一代的圣子，比起组织远征，对她来说，更多的，是需要学会如何熟练掌控圣器，以保证所有远征的主力成员不能在不受高位神祇干扰的情况下放心的远征。

说实话，其实“筹备远征”这件事，在历代，都不是由当代的圣子进行负责的。

他们更多的、都是一直尝试加深使用圣器的熟练度，至于远征筹划这一方面，充其量就是在专业人员完成了对远征的安排和规划之后，再最后交由他们进行一次最后的审核罢了。

不过埃尔西娅不同，她本身就和圣器有着相当惊人的匹配程度，反而在很大程度上为她节省了时间，让她有闲心来处理远征的所有事务。

她本身也很乐意这样做。

她想要尽可能通过自己的双手，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来尽全力完成一次完美的远征。

这不仅仅是给爷爷的交代，同时也是给她自己的交代。

‘停下，你不需要再练习这种东西了。’

然而，就在埃尔西娅爬到床边，双脚踩上拖鞋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却又忽然想起了埃里莎的声音。

不知为何，这位在不久之前才“睡着”了的天使大人，此时却又忽然醒了过来。

“…？”

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了一抹疑惑，埃尔西娅姑且停下了动作，安静的坐在床边，等待着埃里莎之后的话。

‘现在的你，只需点燃火种，就能在圣器的帮助下压过高位神祇，并没有再继续联系的必要。’

片刻之后，就和埃尔西娅所预料的一眼，埃里莎的声音再度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果你再继续练习下去……大概很快就会被那个东西盯上。’

“…那个…东西？”

下意识歪了歪脑袋，埃尔西娅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僵：“您指的……难道是……”

这一次，埃里莎并没有再给埃尔西娅回应。

不过，这短暂的沉默……已经从某种方面将答案告诉给了她。

“为什么？”

犹豫了一下，埃尔西娅还是继续询问了起来。

她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单纯的练习……就会被那个怪物更进一步盯上？

‘……’

旋即，在埃尔西娅这样自言自语的询问了之后，埃里莎的声音也依然没有传来。

就仿佛她也在犹豫着什么一样。

‘你现在对于圣器的掌握程度已经足够出色，单纯从这个角度来看，连我都会感到惊讶……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最终，埃尔西娅还是得到了来自于大天使的回应。

‘你知道吗？相似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会互相吸引。’

‘就像是性格相似的人类很容易注意到对方一样，你现在的状况，也是如此。’

‘你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怪物的存在，最近更是已经在迷雾之中隐约见过了那个怪物，虽然这是你作为圣子无法避免的结果，但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它已经有了能接近你的必要条件。’

平时一向话比较少的大天使，这一次破天荒的主动为埃尔西娅说明了状况：‘在很久以前，我有两个平时比较嗜睡的族人，他们在梦里见到过那个怪物之后初时都没有当一回事，最后在第十次左右，他们被那个怪物接近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是……你猜猜我是第几次？’

“……第七次、或者……八次？”

居然间被大天使这样询问，埃尔西娅愣了愣，下意识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很接近，不过还要更早一些，大概是在第五次左右。’

埃里莎的声音依然在脑海中回荡着：‘虽然这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但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从目前来看，我认为只有一个。’

‘不仅是作为群居生物的人类，怪物之间……或许也是会相互吸引的。’

‘现在的你在圣枪的辅助下处理高位神祇已经足够了，如果你不打算像我、或者像之前那个人类一样被作为优先目标盯上，那么……就不要再练习这种东西。

‘这是忠告。’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上，伴随着一道人影驻足，这片本就安静的世界，迅速陷入了沉寂。

“那什么玩意儿……？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然而，乔温的出境并不理想。

此刻，促使他停下脚步的原因……仅仅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的目光透过眼前已经被黑雾笼罩包围的“城市”，偶然间看见了前方更远一些位置的景色。

他看见了一处本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在这片静止的世界里，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着其他能动的东西。

那是一具体态格外庞大，全身都被黑色雾气缠绕着的东西。

它正在不断移动着。

它看起来有些眼熟。

它似乎正在靠近这边。

它好像……就是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冥冥中所感受到的“联系”。

“…不会吧。”

瞳孔骤然缩小，些许低语声在嘴边吐露。

此时此刻，在隐隐约约看见了那团黑影的轮廓之后，乔温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

“……”

然而，虽然感觉很惊讶，但乔温并没有很慌。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之前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可能会在这里像维娜说的那样遭遇怪物”这样的最坏打算，他现在在发现这个打算可能真的就要成为事实之后，他的心态反而出奇的平静。

不止平静，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仅仅只犹豫了片刻，便再度迈开了脚步，顶着不管吵什么方向走都只会变得越来越重的压力，强行向着前方不远处定格在最后一幕的“利塞壬主城”靠近了过去。

因为，除了怪物以外，此时在靠近主城之后，他还发现了另一处让他在意的地方。

‘那个……是厄里莎吧？她为什么会靠在城墙边缘？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家伙，是谁…？’

重新向着定格的利塞壬主城靠近之后，乔温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视线更是牢牢停留在了那道正背对着自己的、不管怎么看都是棉被天使的身影上。

“…原来是我么。”

数秒之后，在乔温接近到距离“主城”很近的位置之时，他有了答案。

眼前平近在咫尺的地方，在破败的废墟之中被某个棉被天使抱在怀里的……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己。

不过，在自己的命运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之后，乔温的心情却在一瞬间就变得格外沉重。

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最终还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这个关乎他命运的奇妙世界里，他看见了在巨龙缪奇死后、自己和自己身边的几个同伴所面临的的结果。

然后他发现……在这幅景色之中的自己，似乎……已经死掉了。

虽然是一副静止定格的画面，但是，此时注视着着景色中的自己，乔温却十分确信……如果这真的是他今后会经历的命运的话，那他在这个时候，必然已经死掉。

“……”

然而，即便如此，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的反应依然出奇的平淡。

平淡了连他自己又都有些诧异的程度。

甚至，他还更进一步靠近，走到了定格的“自己”和厄里莎的面前，仔细观察了起来。

旋即，当乔温的注意力逐渐从“自己”身上移开，转移到了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用力抱着“自己”的大天使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了厄里莎眼角边上的些许晶莹。

那是他第一次从这个棉被天使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反应。

“她…在哭么？”

————

感觉稍微要好些了，明天试着加点字数

大家晚安-0-

第021章：这是从哪来的废物啊

利塞壬，主城，某住宅区。

埃尔西娅正安静地待在卧室里。

因为睡不着的缘故，虽然很疲惫，但她依然坐在自己的床边，和凭依在自己体内的、某个同样睡不着的大天使彼此沟通着。

“埃里莎大人，您刚才好像说……不仅仅是您，同样被那个怪物盯上的目标，还有那个魔女……？这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伴随着这样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低语声从嘴边漏出，从刚才起就仿佛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盲点的埃尔西娅脸上表情微微一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迟疑：“之前乔温先生跟我交换的情报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如果通过这个情报来判断的话，那么那位魔女在这种时候都不选择从这里逃走的原因，反而就能说得通了，她知道自己就算逃也没用。”

‘这种事情，如果你之后也同样变成优先目标，大概就能察觉到了。’

对于埃尔西娅的疑惑，埃里莎的回应十分简短。

“也就是说……您很确定这是事实，是乔温先生那边没有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么……”

得到了埃里莎的回应之后，埃尔西娅愣了愣，稍稍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有点奇怪，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没有必要特地隐瞒这种情报才是，如果主动提出来的话，反而还能更进一步加固和利塞壬之间的盟友关系，他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谁知道呢？大概那个时候还对利塞壬这边抱有警惕吧。’

埃尔西娅的话音刚落，埃里莎的声音便再度于她的脑海中浮现：‘而且，那个人类已经自身难保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概会在近期，比那个魔女更早死掉。’

“…诶？自身难保…？”

听到这句话后，很快便读懂了埃里莎话里第二层含义的埃尔西娅也愣了一愣，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了一阵有些意外的表情：“在点燃圣火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吧……？为什么也会被当做优先目标盯上？”

忽然从埃里莎这边得到这一完全意料之外的情报，原本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的埃尔西娅顿时惊了。

并不仅仅是因为埃里莎此时对于乔温做出的“死亡预告”，其中更多让她感到诧异的……反而是乔温竟然也和埃里莎和维娜一样，被那个怪物当做优先目标盯上这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类的身上，难道有着什么会被那个怪物盯上的东西吗？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样的猜测，埃尔西娅先是近乎本能地自发思考了片刻。

但是……她却并没能得出结论。

因为在她此时的印象中，乔温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脑袋稍微灵光了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如果说她埃尔西娅自己是因为有圣器的衬托才需要警惕的话，那乔温的身上……可没有任何一处会被怪物盯上的地方。

‘不知道。’

然而，更让埃尔西娅感到惊讶的是……此时不仅仅是她，甚至就连刚才说出这一结论的埃里莎自己，似乎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虽然从那个人类的身上确实感觉到了一丝丝处境相同的感觉……但是，不管是信念，潜力，还是决心这类东西……从他的身上，我找不出任何一处能导致他被那个东西盯上的要素。’

‘或许……他被那个东西盯上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错觉？’

……

精神世界，荒野之上。

一股硝烟的味道在景色之中萦绕弥漫着。

大天使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沾满了血渍，看起来像是才刚刚经历了一场相当惨烈的作战。

“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看起来也像是使者做过一些什么。

然而，和处于负伤状态的大天时相比，“自己”已经迎来了死亡。

“……”

就这样，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上，还没有做足心里准备的乔温，忽然间就看见了自己的死状。

但他并没有因此驻足。

此时此刻，虽然很清楚先前那个怪物正在不断接近自己这边，但乔温却完全没有丝毫焦虑的反应。

他的视线在眼前的大天使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便随之挪开。

转过脑袋，他将目光投向城内的景色。

一如他之前在远处所见到的一样，黑雾环伺笼罩，人民惊惧绝望。

“维娜呢？”

瘪了瘪嘴，乔温的视线开始在人群中扫过。

按照他此时的判断，如果自己和大天使在这里的话，那么……那位魔女大人，应该也在这附近才对。

不过，这一次乔温并没有如同自己预料中的那样在附近找到维娜的身影。

甚至，他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甚至很难再像之前那样前进了。

在走到这处“景色”的最前方，看见了“自己”的结果之后，每当他乔温想要再继续向前跨出一步的时候，那些原本就存在于他身上的压力，都仿佛在一瞬间增大了无数倍，将他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难以存进。

尝试了几番后，乔温眨了眨眼睛，心里隐隐浮现除了一丝丝想法。

“原来如此……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最后的时间已经定格在这里了，所以就没有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嘴里喃喃着，在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从嘴边吐露之后，乔温也觉得，这样的解释……似乎还挺合理的。

毕竟，按照命运的安排来说，到了之后出现他眼前这个“景色”的时候，他的一生就已经走到头了，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他这个“已死之人”能够窥伺的了。

“……”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稍稍沉默了片刻，旋即便再度转过脑袋，重新将视线投向了一旁已经死掉的“自己”。

与此同时，注视着眼前正将“自己”抱着，似乎正在祈祷着什么的大天使，乔温脸上的神色稍稍顿住。

“总感觉没什么实感，而且……”

不知为何，即使“如愿以偿”的满足了自己之前的好奇心，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死亡预告，但乔温却依旧平静。

他甚至都没有浪费心思去观察眼前景色中的棉被天使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死而留下眼泪的。

他仅仅只是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时间在悄无声息之间流逝。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望着景色之中的“自己”，乔温终于产生了一点新的反应。

不过，反应稍微有些不正常。

在这一刻，漆黑的上瞳孔中倒映着浑身伤痕累累、仿佛曾经努力抵抗过的“自己”，他反而扬了扬嘴角，脸上止不住的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就连乔温自己也很清楚，那不是所谓的苦笑，也不是所谓的释然。

那只是一次礼貌性的、单纯充满了对于失败者的嘲弄意味的微笑。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就这么死了哈？

而且，死了就算了，死后居然还让一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棉被仔抱着哭？

这是从哪来的废物啊？

乔温有些疑惑，眼前景色中的“自己”……真的是他自己么？

“哈……要是之后的我真就是这种结果，那不如现在死在这算了，什么废物玩意啊。”

叹了口气，某种冷淡到了极点的声音从嘴边漏出，乔温脸上的神色在这一刻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与此同时，他那略微转过脑袋，重新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随之发生转变，变得像在看某种垃圾一样冷淡。

……

这个世界不太正常。

连带着在进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真正意义上窥伺到了自己将来命运的乔温，也开始变得不太正常。

那从之前为止，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压力，就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

在没有了圣火的庇护之后，那只手一点一点的掀开了某块盖在某个人身上的破布、将某个已经在愈发沉重的压力下，逐渐没有余裕压抑本性的人……彻底暴露了出来。

“……”

乔温也察觉到了自己此时的些许“异样”。

虽然之前并没有说过这样听起来很没有礼貌的话，但是……他现在却没有怎么感觉到违和感，甚至还颇为自然与熟练。

就仿佛，他一直都喜欢用这种思维逻辑去思考。

只不过，以往从小时候起所经历的教育，和伴随着时间所堆积起来的“教养”，从某种程度上美化了这种思维。

这让他产生了自己是个正常青年的错觉。

而现在，在这个世界里的无时无刻的压迫下，经过美化的思想彻底被撕下了表皮，那其中丑陋的一幕……正在一点一点的显露。

不过，乔温现在并不怎么认可此时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和自己的未来结果有关的“景色”。

尽管之前在看见了缪奇的尸体之后，他对于自己或许“能在这个世界看见自己的未来”这一点产生了期待，但现在，他觉得这些象征着自己未来命运的“景色”，都和在自助餐桌上摆了好几天都无人问津的食材一样，犹如垃圾、毫无参考价值。

而且，有一说一。

虽然至此为止一直表现得很谦虚，但是乔温此时也注意到，他打从心里来说，似乎从来都不觉得这一次的自己会对怪物感到无能为力。

在他的这一生里，曾经经历过几次绝望。

不管是曾经在门口刀了他的疯女人，曾经把他软禁了十多年的魔女，都曾经让他体验到了无奈，体验到了自己的极限。

毕竟，和现在这种情况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受到了许多的限制。

比如说突如其来的后背偷袭，比如穿越到异世界后不能修行的废物体质，这些……都是从根本上掐断了他希望的关键因素。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并没有任何偷袭，对方甚至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意图。

而且他乔温自己，也找到了提升自己的方法和手段。

换言之，他已经有了“希望”

要是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做到一些事情、甚至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世界很大，但废物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

现在，乔温忽然就不信所谓的命运了。

虽然还不至于到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程度，但如果让他对于这个东西做出评价的话，他大概会自然的摊开手掌，收拢四指，将最长的指头留下竖起。

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

“总之，先找找从这里离开的方法。”

收回视线，乔温再度将冷淡的目光从眼前的“自己”身上挪开，再度看向前方。

就和之前一样，入眼之处，几乎全部都是破败的城池，以及一大批已经被惊惧和绝望所笼罩的人民。

不过，乔温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人的身上。

他正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按照最基本的逻辑，之后的命运里他既然死在这里了，那么就说明他乔温能在这个世界里走的路……尽头应该也就是在这附近。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他，已经把一条路走到尽头了。

但他并没有得到某个圣子曾经提到过的，有关于自己的专属。

而他记得更清楚的一点就是，只要在点燃圣火之后的修行潜力冲上到了白金阶，那就都能拿到自己的专属天赋。

而此时此刻，乔温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上有产生任何变化。

而且……在他到了这里之后，除了难以再继续前行以外，仅仅只是站在原地，他身上的压力却还是不同以往，依然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这份压力，是从这个家伙身上传来的么？”

眼珠转动，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乔温略微偏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距离自己很近的、另一个已经死掉的“自己”。

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和对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于，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感受到的种种压力，似乎……都是从这个未来将会死掉的“自己”身上传递过来的。

每一次迈出脚步，接近这个未来的“自己”，他所能感受到的压力就会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改变而发生变化。

但是，此时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里开始变得不正常的乔温……也已然产生了些许不正常的想法。

“…挺有意思的，要是在这里把这拖累我的废物处理掉，我身上的压力会怎么样？是直接消失，还是像个拖油瓶一样连累着我一起消失？”

身体比思想动得更快，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想法的同时，数枚魔力汇聚而成的风刃便已然在乔温的身边凝聚。

下一刻，乔温脖颈一扬，这数枚风刃便在他的注视下，毫不犹豫的投向了远处的“自己”！

————

今天不行，想多了脑袋还是疼，虽然多码了两千多点，但是不连贯，明天再试试看一起发- -

第022章：真有你的

精神世界，荒野之上。

“没效果。”

乔温眉毛默默拧在一起。

此时，他安静的站在一片白皑皑的荒野之上，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上毫发无伤。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的风刃切错了目标。

相反，切得很准。

数枚风刃都命中了，而且几乎都是擦着他眼前“自己”的肌肤表面划了过去，将可能会造成的伤害略微控制了一下。

不过在实际上，乔温已经注意到，这些风刃……与其说是擦着蹭了过去，倒不如说是说直接穿了过去。

眼前的景色如梦似幻，仅仅只能用眼睛观测到，却触碰不了。

“…也不一定碰不到，总感觉刚才是我的方法有些偏差。”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挠了挠脸颊，心里也随之升起了一丝迟疑。

注视着眼前依然定格在“临死前一刻的自己”，他很快产生了一抹新的想法。

脚下步伐重新迈开。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下，要向前走的压力会相当的大，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接近“自己”，似乎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乔温很快便如愿以偿，靠近到了距离“自己”相当近的位置。

此时此刻，无论是画面中的废物，还是棉被天使，和他之间的距离都已经缩短到了唾手可得的程度。

“……”

下一个瞬间，乔温伸出手，顺从着本能，用右手食指的指尖戳向了定格在画面中的棉被天使。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戳向了这个棉被天使眼角那一抹经营的水珠。

然后，一抹意料之外的触感传到了他的指尖上。

软绵绵的、湿哒哒的。

就仿佛真的戳中了什么一样。

事实上，乔温现在也确实已经碰到了“厄里莎。”

白皙的脸颊上在指尖下微微出现一个小窝，此时此刻，乔温感觉自己戳到的并不是一段虚无缥缈的景色，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使。

是的，他虽然碰不到景色中的“自己”，但却能碰到景色之中的“厄里莎”。

‘…果然。’

也就是在这一刻，乔温就像是对这个现象有了一定程度的预料一样，语气豁然开朗。

‘这棉被崽对我的防备心太低，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如此，甚至之前还出现过稍微一碰就直接被她拽到思维殿堂里面去的乌龙……这应该就是我现在还能触碰到她命运的原因？’

‘再加上有召唤契约的存在，她之前还特地用链子加固过了这段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今后的命运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和她纠缠在了一起，这种情况下，我似乎还能再通过这种联系……来更进一步观测一些东西。’

脑海中的思绪在这一刻逐渐理顺。

虽然从刚才开始就逐渐变得有些偏执，但是……乔温姑且一直都很冷静，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现在，眼前的景色，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话，眼前的景色，毫无疑问就是他未来的结局。

乔温虽然对自己很严格，但他也不是所谓的理想主义者，他很清楚这种情况相当的差，那个引起了这一系列状况的怪物，也不是自己一脸孤傲的念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话之后，就能爆种摆平的简单货色。

面对这种货真价实的怪物，乔温也明显意识到……接下来自己所将会经历的一切，大概也会是他人生中最难熬、同时也是印象最为深刻、意义最为沉重的一段经历。

他打算认真对待。

‘既然我自己这条路现在走不通了，那就换条路来看一看后续会发生什么，这个棉被崽就是最好的转移跳板……我只需要看看她后续的命运，那应该就会掌握到更多的东西。’

在这一刻，乔温已经完全将眼前的“厄里莎”当做了即将被自己压榨的跳板和工具。

他虽然完全不打算去理会呈现在他自己面前的命运，但是，现在的他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

这来自于他的直觉。

此时的他有着一种相当强烈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在这个世界里走下去，有必要继续在这个世界里看见更多的东西。

就像达成某一目的所必要的条件一样，他需要试着去做。

当然，就如刚才所说的一样，现在的乔温并没有任何足以支撑这种想法的证据和因素，这只是单纯的直觉。

但是他准备做。

如今，在看见了自己将来的命运之后，乔温对于将来的直觉……从某种程度上似乎得到了相当大的进步。

就像是之前维娜口中所提到的“预兆”一样。

现在，乔温认为，自己现在之所以会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这件事本身就是有所意义的。

在利塞壬的主城死去，这就是现在他乔温仅仅只靠自己……所能抵达的结局。

因为这一将会在未来发生的既定事实，直接就导致他现在明明在能够窥伺命运的奇妙世界里，但却连更加后面一些将会发生的事情都难以观测。

比如说，在他乔温这个需要保护的雇主离开人世之后，这个棉被天使会怎么样？

是直接离开这个世界？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就个人而言，乔温觉得她现在并不是所谓的第一目标，如果没有自己这个雇主的话，她完全可以离开这片大陆，自己先去寻找新的地方休憩。

而且，除了棉被天使以外，维娜又怎么样了？

这个魔女……乔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看见她在哪。

明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女人本身也绝对算是对他乔温的命运产生了相当大影响的一员。。

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还是说，她已经更早一步，遭遇了那个怪物？

这些事情，现在的乔温都不得而知。

但是，如果现在他能够借助眼前景色中这个“厄里莎”这个跳板，通过观测她的命运来看见更加后面所发生的景色……

那么现在这种近乎一边倒的处境或许就会出现转机，发生变化。

即便只是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转机和变化，但现在的乔温也不打算放过。

如今，在观测了自己的将来的命运，在直觉这一方面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成长之后，他很清晰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还差了一些东西。

那种感觉，就仿佛已经一面快要已经拼好了一大半、仅仅只剩下几个小块还没有找到的拼图一样。

乔温有着一种预感，只要能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那他大概就能走出这种困境，真正去做到所有自己能做的。

但可惜的是，此时的乔温思来想去，却并没能想到自己差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按照眼前的“命运”来看，他或许知道临死的时候，都不会知道自己所欠缺的是什么，然后就这么死在利塞壬的主城里。

就像此时他眼前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一样。

“…通常情况下，我可能不会知道，但现在……明显是个机会。”

思及至此，乔温双眼一点一点睁大。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正被自己的指尖戳着的大天使，他心中雪亮。

这里是一个能窥伺自身命运的奇妙世界。

原本乔温只能窥伺到自己的命运，然后迎接自己的将来的命运。

但是，此时正和他有着紧密联系的棉被天使，却给他带来了能够获取到更多他本不应该知晓的情报的可能性。

而乔温此时的预感则告诉他，在这些情报里，存在着能让他改写这种命运的关键情报。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象征着每个人类希望的圣器吗？”

同时，乔温也意识到，这份几乎相当于“逆命改命”的可能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需要他靠自己的双手去找寻和抓住以外，其中也有着圣火的间接因素。

乔温并没有忘记，之前是在圣殿里和圣器接触之后，他才会因此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能让他抓住机会的世界。

“对抗已经开始了，即使还没有达到真正爆发的那一刻，但不管是那个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怪物，还是代表着无数世界里一小部分人类信念的圣器这边……双方间的拉锯战，早就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乔温也对于圣器、乃至于整个远征的认知，都更加深刻了许多。

‘那么，现在换句话来说，这是一场情报战。’

乔温的瞳孔中弥漫着冷淡的神采，他已经很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要我在那个怪物接近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找到我欠缺的东西是什么……那么，这是我的胜利。’

“反之，如果没找到这个关键情报，那么在那个怪物已经接近到我身边之后，我就算被察觉到这一点的维娜她们用锁链拽走了，那么……下次大概也没机会再来这里了，即使来了，那个怪物也会在这里蹲守我。’

目前对于和那个怪物有关的情报，现在乔温已经从维娜那边听到了不少。

比如这个怪物一开始会在梦里悄悄接近、接近之后几乎就不会再有将它驱逐、与它拉开距离的可能性。

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这次找不到……那我之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沦为和这个废物一样的结局。’

右手抬起，乔温略微揉了一下太阳穴。

不过，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在来到这个不正常的世界之后，他也发生了不正常的变化。

而如今，他也对自己这种褪去了被后天教育美化后暴露出来的本性还挺感兴趣的。

不过，他也很清楚，现在这种状况，并不怎么适合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现在在安全方面……我反而不需要过于担心。’

如今，乔温虽然目前这个连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都还不知道，但他打算相信某两个在不久之前特地给他身上套上了双重保险的棉被天使和魔女。

“不出意外，她们现在可能也已经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了，之所以还没有特地用锁链把我的意识从这里拽出去……显而易见，她们是打算等到‘我和那怪物正面遭遇’这一预兆成真之后，再动手把我拽回去。”

“既然如此，以这个为前提，在不需要担心后续安全的情况下，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想到这里，乔温再度将目视线投注到了眼前的“厄里莎”身上：“既然要将她当做窥伺命运的跳板……那么，现在或许需要先进一步加深我和她之间的联系，总之，先试着抱一抱？”

下一刻，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和四肢，乔温竟是主动蹲了下去，一点一点保持着和未来的“自己”近乎同步的姿势完成了重叠。

‘虽然没有维娜那么明显，不过……还是好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用洗面奶的次数稍微有些多了的缘故，在感受到了从棉被天使身上传来的触感之后，乔温的脑海里下意识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当然，他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挥开了。

仅仅只是闭上了眼睛，尝试着放空思想，清除杂念。

然后，发生了变化。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就在通过物理接触加深了联系的这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了变化。

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那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压力，全部都在这一刻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身上传来了令乔温感到熟悉的温暖。

这种舒适的感觉，他之前经常在棉被天使的身上感受到过。

这一刻，乔温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有着棉被天使陪在身旁、能够在各个方面都产生“安心”这种想法的状态。

“压力消失了，这是不是代表……我刚才的主动行为，已经让我和她的联系更进一步加深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原以为还要多费很多功夫，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做到这一点的乔温在愣了一愣后，也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

然后，他脸上的神色稍稍顿住。

因为……他发现就在自己刚才模仿者未来已经死掉的“自己”闭上眼睛倒进棉被天使的怀里之后，如今他身边的一切，都不见了。

不管是破败的利塞壬主城也好，还是城内那些在黑雾的笼罩下惊惧绝望的城民也好，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仅只剩下了一片惨白的荒漠。

“……”

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乔温沉默了片刻。

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自己之前走过来时一路留下的脚印。

然后他重新望向前方，一言不发的迈出了一步。

啪沙。

一步踩在松软的砂土上，在上面留下一道鞋印。

“……成功了。”

见到这一幕，乔温双眼略微睁大，明显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刚才的感觉并没有错，现在的他……大概已经成功借助自己和某个棉被天使之间本就相当紧密的命运联系，将她做成了跳板。

现在不出意外的话，他乔温只需要像之前一样，沿着前方的道路继续向前走……那么，他应该就能借助未来比他活得更久的大天使，一见他死后所发生的事。

这一点原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一个人就算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命运，但也不可能亲眼见到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在借助了“厄里莎”这一跳板之后，乔温做到了。

“就让我来找找……我现在还欠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乔温不再犹豫，一如之前一般，开始继续前行。

然而……这次没走多久，他便顿住了脚步。

“…维娜？”

因为，此时在借助着“厄里莎”的帮助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终于看见了那之前他一直都没有看见的身影。

某个身材高挑的魔女。

但是，让乔温眉毛瞬间拧成一团的是……此时呈现在他眼前、正背对着他的维娜，也同样处于完全定格状态。

雪白的脖颈微微扬起，这一刻的她仿佛正在和某种极具危险性的庞然大物对峙着。

然而，实际上却并没有。

当乔温绕到“维娜”的面前之后，他注意到，这位魔女的脸上……完全没有面对怪物时应有的那种冷静和凝重。

漆黑的瞳孔中神采涣散，脸上还有着些许没有擦干的泪痕，甚至连眼眶都红红的，此时的“维娜”看起来似乎病态绝望到了极点，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时此刻，在乔温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维娜”的脸、感受到了从这个魔女身上反馈回来的冰凉触感之后，他很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此时此刻的这位魔女……就和之前的“乔温”一样，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律动。

“维娜……姐？”

也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乔温沉默片刻，脸上表情一点一点顿住。

“……不愧是怪物，真有你的。”

然后，他安静的笑了笑。

在这一刻，乔温眼底的神采自从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第一次开始失去了焦距，开始变得空洞。

第023章：你好像对自己的嘴很自信

精神空间，荒野之上。

乔温与“维娜”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此时此刻，在他自己死后，维娜最后的命运，已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那并不是什么能够令人松口气的命运。

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在近距离注视着“维娜”脸上的表情，注视着这个魔女一生中的最后一刻，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冲动，忽然将乔温的脑海悉数占据。

“……”

乔温没有再说话。

心情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但是，他并没有在现在表露出来。

因为他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连他都不确定，自己刚才如果顺应着那股冲动的话……自己到底会做什么。

‘这个魔女…还是这么不靠谱…’

驻足原地，沉默许久。

最终，当乔温将脸上的空洞感重新隐没，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之后，那对漆黑的眼眸中仅仅只是安静的倒映着“维娜”的模样。

然后，乔温叹了口气。

他想，如今在格外近的距离下目睹了维娜的最后一刻之后，他已经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甚至已经能推测出来导致维娜在最后一刻露出这种反应的原因是什么。

大概也和他有关。

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和之前乔温看到的、已经在利塞壬的主城里死掉的“自己”有关。

这个魔女，明显是因为那件事发生之后，没了主心骨。

甚至连念想都没有了。

然后……演变成了现在呈现在乔温眼前的这种自暴自弃的状态。

“……”

在脑海中刚刚一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乔温就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算得上是比较接近真相的一类。

尤其是在如今，已经知道了某个魔女内在看起来完全没有表面那么坚强之后，此时的他也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可能会带给我关键情报的‘希望’…？这里面应该是搞错了什么。”

然而，对于在从某个棉被天使那里钻了空子之后，所得到的“维娜”的后续情报，乔温此时的想法，仅仅只能用几个字来概括。

去你○的。

自从来到这边的十五年里，乔温在经历了刚才那连他自己都感到无所适从的空洞感后，现在已经有着另一种情绪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种与大脑一片空白的无助感截然相反的情绪。

愤怒、冲动。

不……就他个人而言，用“恼羞成怒”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也不为过。

虽然在之前从维娜口中得知了怪物的大致情况后，他几乎早就已经猜到了最后很可能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但是，所谓的“猜到”和“亲眼看到”，通过这两种方式所获得的信息所带给人的冲击……是截然不同的。

“…她的致命伤，是在这里？”

接连不断的做出了好几次的深呼吸，很清楚以现在的自己来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发怒也和无能狂怒没什么区别之后，乔温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尽管刚才大脑的思维在意识到眼前的景色就是“维娜”之后的命运时，受到了相当程度上的冲击，但在重新整理了一顿思绪之后，他也抓紧时间，更进一步收集起了眼前所有的、可能会在之后对自己产生帮助的额外情报。

乔温很清楚，如果按照之后既定的命运发展下去，他甚至连维娜的最后一幕都看不到，反而会先一步死去。

而先在，在圣火的带领下，他来到了这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亲眼目睹了“维娜”的最后一刻，这本身……就是他原本到死都不可能收集到的情报。

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即使现在对于这件事心里也没有任何底，但是，乔温还是选择坚持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他认为，现在的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会在这里见到这一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即使没有意义，他乔温也会试着给这些东西赋予意义。

因此，乔温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维娜”身上的另一处地方。

此刻，呈现在乔温眼前的“维娜”，除了她本身以外，在她的四周，还有着黑色的雾气张牙舞爪。

而这些给维娜造成了致命伤势的暗物质，并不是维娜操控的雾气，而是来源于怪物。

“这些黑雾造成的致命伤，看起来是凝聚成锋利的片状，角度是从她右边的肩膀上斜着落下，直至左边的腰间……”

保持着镇定，乔温的视线不断在“维娜”的身上仔细扫过。

就和他之前在这个世界里看见的“缪奇”一样，通过最后一刻时的状态，乔温很直观的判断出了往后会导致维娜迎来这一结局的直接原因。

不过，这并不够。

从目前看来，乔温能够确信，那个怪物的力量，远在单一神祇之上。

就算现在知道了维娜将会造成的致命伤，也没有意义。

硬实力上的差距，会导致她即使知道了自己今后致命伤的部位，也依然做不出有效的防备。

即使按照维娜自己所说，高位神祇已经算得上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自身的命运，但是……就算她躲过了这次从右边肩膀上落下的致命伤，不出意外，在面对彻底降临的怪物时，她依然会因为其他位置的创伤而留下致命伤。

并不需要质疑，怪物与神祇之间根本算不上对等的实力，毫无疑问会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

“……单纯的看见致命伤，并没有意义、吗？”

微微垂下眼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安静了片刻，将视线从“维娜”身上的伤口上收回。

然后，他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重新转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更前方的位置。

现在，在维持着和厄里莎成为命运共同体的前提之下，他还能再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继续窥伺到更多的东西。

只要未来的“厄里莎”还没有迎来死亡，那么……他就还能继续看到更多的东西。

“……”

沉默着，再度稍稍便过脑袋看了一眼身旁的“维娜”，乔温脸上的表情已然在不知不觉间低沉下来。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驻足。

如果“维娜”这里找不到有用的关键情报，那么……就继续去下一处地方找。

从始至终，乔温的目的就很明确，他仅仅只是为了找到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关键作用的情报、才会来到这里的。

右脚抬起，再度朝着前方迈出脚步，乔温试图接着现在这段时间，收集到更多可能会对他意义深远的情报。

哗——

下一刻，也就是在乔温前脚迈出的一瞬间，一阵熟悉的感觉……也再度将他笼罩。

压力。

一股和他之前一样的、笼罩在身上的无形压力。

事到如今，乔温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份压力的意义。

只要能感受到压力……那就代表着距离看见自己临死前最后命运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而现在，在他乔温钻了空子，和某个天使绑在一起向前走的前提下，他之所以会再一次感觉到压力……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既“维娜”之后，现在的乔温距离目睹“厄里莎”的最后一刻，也越来越紧了。

只要他继续向前走，那么……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像他之前看到自己死期时那样，亲眼目睹到厄里莎迎来死亡的最后一刻。

也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即便处于精神世界里，但乔温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像刚才看到“维娜”时一样不受控制的绷住了。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团灭这种结局……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考虑过了，现在只是提前看看结果，居然还会畏首畏尾？’

然而，在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低沉下来之后，乔温依然继续走了下去。

啪沙、啪沙——

踩在松软的土地上，乔温再度迎着全身上下愈发明显的压力，继续朝着前方走了下去。

时间逐渐流逝。

压力不断增加。

然后……在不清楚自己具体又朝着前面走了多久之后，乔温体感到身上的压力似乎已经在无形中翻了数倍。

现在他的感受，几乎就和他之前快要看到“死后的自己”时一样，步履沉重，连腿都难以抬起。

“这是不是代表，我已经快要看见厄里莎最后的经历了？”

这一刻，就在乔温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一猜测的同时，他眼前的惨白荒漠……再度发生了变化，就和他曾经看见“缪奇”和“自己”的时候一样，凭空浮现出了一幕新的景色。

那是一幕看起来比之前那一幕“利塞壬被攻破的主城”还要具备视觉冲击的景色。

更具体来说，那是一片尸横片野的人间地狱。

残破的盔甲，四散的断肢，以及……几乎将整片大地都染红的血红。

乔温认得这些东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些……都来自于利塞壬的军队。

在往日的远征里，一大军队几乎都会伴随着挑选出来的主力远征成员一同出发，在各个方面都起到类似于最外一层保险的作用。

而此刻，在呈现在乔温眼前的景色中，在即将被攻破的主城外面，整个利塞壬的军队早已被某种东西撕碎了。

“那是……黛儿？”

很快的，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乔温的视线，也再度注意到了这片地狱中唯一还勉强站着的、同时也是他唯一能够认得出来的熟人。

黛儿·尤纳多。

这次远征的最大主力人选之一。

但是，此时此刻，她原本银色的发丝早已被斑驳的血渍染上尘埃，浑身上下的轻质皮甲损毁严重。

同时，那象征着圣火火种的淡金色火苗……看起来也暗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而且……让乔温脸上神色更进一步变得冰冷的是，此时他眼中的黛儿，也和他之前观测到的“维娜”一样，处于完全定格的状态。

“……”

绷着脸，乔温再度在这一景色中搜索探查了一番，但除了黛儿身上的致命伤以外，他依然没有收获任何能够带给他“圆满”感觉、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缺了什么的关键情报。

视线最后在黛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乔温便像之前离开“维娜”的时候一样，重新收回了目光，再度向着前方迈进。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了。

伴随着持续性的前行，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乔温又再度见到了一位熟人。

赫丽。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个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赫丽。

尽管身影依然定格在了最后一刻，但是……乔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已经略微愣住。

因为他注意到，此时的赫丽……头发的颜色和长度都产生了变化。

并不是他印象中那个黑色齐肩短发的英气女性，而是一位发丝及腰，看起来犹如鲜血一般明艳的女性。

‘既维娜和黛儿之后……是她么？’

注视着眼前不远处的赫丽，乔温眉毛拧了拧，在他周围弥漫着的气氛，也这一刻变得更加低沉了一些。

尽管和赫丽之间仅仅只是单纯的朋友，也没有掺杂着像黛儿那样的救命关系……但此时，在这一路上亲眼目睹了自己身边的人在自己死后的遭遇与结果之后，乔温依然变得愈发沉默了下来。

在这一刻，他从明显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是，就在下个瞬间，当他准备更加靠近“赫丽”，仔细观察一下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却又立刻被引开了。

因为伴随着乔温后续的几步向前迈进，一抹让他熟悉到了极点的身影……已然犹如被拭去灰尘的剪影一样，浮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背后三对布满裂纹的光翼无力垂落，淡金色的长发像炸毛的猫一样蓬松杂乱，纤细的身影也完全定格。

尽管只看见了一抹背影，但乔温还是在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毫无疑问，那是……厄里莎。

而且……就和在不久之前他所见到的“维娜”一样，此时呈现在乔温眼中的“厄里莎”……也已经不再有任何活着的律动。

身上的压力在这一刻沉重到了极点。

到了现在，在盯着大天使级别的压力赶了一段路之后，乔温甚至已经到了只能用小碎步挪动着、一点一点磨蹭着前进的程度，但凡稍微急了一点，就有直接在压力的重负下绊倒在地爬不起来的可能性。

但是，乔温并没有顾得上这些。

在这一刻，之前已经被这股压力压得相当疲惫的他，反而猛然间加快了脚步，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了过去。

坦白来说，在做出这一反应的时候，连乔温自己也很清楚，这种一鼓作气、试图从正面抗拒身上压力的无谋行为……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自己添堵。

但是，他依然这样做了。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察觉到自己这种异样的乔温……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恍然。

他想，现在的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所欠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唰——！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在乔温踉踉跄跄的接近“大天使”，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他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景色，骤然发生了变化。

没有了。

不管是“厄里莎”，还是“赫丽”……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就像一场刚刚解除的幻境一样，她们原先所存在的位置……在乔温的视野中，已经被另一种东西所占据。

那是一缕无比浓郁的黑色雾气。

以及……一颗脸上没有四官、仅仅只剩下一张嘴的头颅。

“……？”

瞳孔缩小，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视线的乔温……下意识抬起了脑袋。

然后，他的眼眸中，便倒映出了一具体态骇人的黑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怪物，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他乔温为了更进一步窥伺命运，反而在借助了“厄里莎”作为跳板后，主动接近到了这个怪物的面前……

或许，原本他如果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就和这个怪物遭遇。

但如今，他却提前与这头怪物产生了接触。

双方“视线”接触，气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

下一刻，就在乔温的注视下，怪物的脖颈一点一点扭曲，那张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嘴巴……也一点一点裂开，直至耳根。

怪物笑了。

周身缠绕着的黑色雾气张牙舞爪，就仿佛是在欢迎自己送上门来的乔温一样，它对他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几乎能让每一个见到这一幕的活物都浑身冰凉的诡异的笑。

“你看起来对自己的嘴很自信。”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那从乔温嘴边吐露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片荒野上的诡异气氛。

脸上原本紧绷的神色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了下来。

漆黑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倒映着怪物的眼睛开始变得空洞。

“有没有谁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丑。”

————

人物卡待会儿发~

第024章：我想把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留给你

利塞壬，某住宅区。

埃尔西娅正在发呆。

尽管在回家之后就早早换上了睡衣，但由于睡不着，外加不太方便继续练习运用圣器的缘故，感觉没什么事情可做的她，只能选择了在家里纸上谈兵。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远征里面，黛儿和赫丽算得上是第一梯队，然后给她们安排两个效果偏向辅助的队员，以及……各自利塞壬百分之四十的军队保驾护航，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脸上的表情微微紧绷着，埃尔西娅在核算之前就准备好了的远征细节安排时，手里的笔，已经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这一次的远征，她打算将整个利塞壬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军队……都派出去跟随。

在利塞壬，军队的主要职责，并不是守护人民，而是冲锋陷阵。

因为有圣盾的存在，只要此刻埋在全国各处的火种没有熄灭，那么……圣盾和圣器就会成为整个利塞壬的天然护盾。

这种情况下，军队在这一方面的职责，已经被分担了许多。

历年来，在筹备远征的和平时代，军队负责前往“未知区域”搜集各种各样适合用来作为远征储备和燃料的资源。

但是……在这个能够进行修行，能够以质压量的世界里，注重数量的军队……实战的效果并不理想。

即便有着专用大型魔法战阵的加持，在和同等水平的单一个体产生冲突时，军队往往都会因为调动的灵活性问题，逐渐产生减员的现象，最终被消磨殆尽。

事实上，至今为止，在整个利塞壬中，军队的危险系数几乎是最高的。

甚至在远征实行的期间，军队依然不会停下。

远征是整个利塞壬都会参与的重大事项，除了祈祷的人民，军队也也不例外。

在远征正式展开的时候，他们会分出一部分，负责跟随远征的主力成员一同前行，帮助处理一些并不需要主力成员浪费心思的事情。

毕竟……远征这件事本身对于成为主力成员的人选来说，就已经相当的劳心劳神。

在面对一些类似于频繁骚扰的场外战术时，他们往往也会需要得到一些帮助。

以往，整个利塞壬中，每次跟随着远征一同离开的军队……大概会按照远征的主力成员人数，占到当时军队中总人数的40%到70%左右。

而这其中，留在利塞壬的军队，其作用并不是为了守护利塞壬。

前面已经提到过，有圣器庇护的利塞壬……很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军队的庇护。

尤其是在远征正式开始、国库大肆燃烧、圣器火力全开的时候，更是如此。

另一部分军队之所以会被留下，主要的原因……是为了留下火种。

毕竟……以往，在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这次的远征能够成功，利塞壬需要留下一部分军队，用来保证这次远征之后……继续前往“未知区域”探索的能力。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不久之前，在通过和乔温交换了一部分信息之后，埃尔西娅已经十分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末日再过不久就会来到。

这是最后一次远征了。

并没有再刻意保留希望的必要。

这次，就是整个利塞壬，乃至于这片大陆的殊死一搏。

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然而，即使现在已经能够让整个利塞壬的军队全部出动，即使已经有了两个幼神当做这次的主力……但是，埃尔西娅现在却忽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考虑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次的远征，分成三路会不会是一个伏笔？

此时此刻，在有两尊幼神的前提下，如果保险起见的话，将远征的路线分为两组……这样才是最保险的，不至于浪费资源。

但是……那样的话，一个幼神身上原本就很重的压力会变得更重，另一点……则是如果之从两个方向出发的话，这次的远征能成功，但时间和效率也不够。

如果要保证在一个月内真正将火种都带到这片大陆的绝大部分角落里，那么……三组成员的配置是十分有必要的。

可这样做的前提是，那除了幼神在内的两组队伍以外的另一组队伍，必须也要扛得住压力，保持火种不会熄灭才行。

按照历届远征的结果来看，这一点……现在反而成了最不稳定的地方。

毕竟，从近万年前开始，排除掉初代皇帝展开的第一次远征，后续的远征中……坚持最久的一次，也没有超过十天。

而现在这种情况……十天肯定是不够的。

“…虽然之前就隐隐约约预料到了，但我没想到……最终还是第三组的安排最为麻烦。”

安静的叹了口气，埃尔西娅无意识间挠了挠头发，脸上的表情微微紧绷着。

她正在思考，要怎么安排着第三组的人选。

到目前为止，她心目中能够进到这一组的人选……很少。

不，更具体一点来说，这已经不是少不少的问题了。

而是只有一个。

那就是之前已经参加过了三次远征的奥力克。

不……现在似乎改名了，应该叫莫力克。

除了这个有着丰富远征经验的前成员之外，由于近期这几届远征的成员除了莫力克以外几乎都留下了各种不同程度上的后遗症甚至死亡，完全不能再胜任远征的主力手。

“啊…好像把乔温先生忘了，不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激发出来的潜力是什么标准，而且他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在实战方面的造诣……大概也会很勉强……如果他能在圣火的增幅下达到白金阶的硬实力的话……姑且算半个吧。”

“但是，即使把乔温先生算上，第三组感觉还是缺人……难办。”

默默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一张已经略微变得有些熟悉起来的脸，埃尔西娅有些头疼。

她已经很清晰的意识到，要想让这次的远征取得最大化的成功，大概……还需要另外两个幼神组那边挑起更重的担子。

至少，要把最危险的火力吸引过去，让最弱的第三组能够坚持下来。

“算了，我现在急也没用，现在预选都还没有开始，如果第三组最后真的轮到那个莫力克来带的话，他自己应该也知道挑选组员，至少这并不是我现在就需要去操心的问题。”

“不过……负责跟着第三组的军队……就派一小部分就足够了，这个组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能稳住，等幼神那边处理完麻烦就足够了。”

最终，在盯着面前书桌上已经被笔画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埃尔西娅还是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哈……”

然后，在缓缓收回思绪之后，埃尔西娅默默的打了一个哈欠。

困意涌上来了。

这一次，在熬了一整个通宵，回了家之后由熬死了一大片脑细胞之后，她脑海里那种类似于“远征马上就要开始了”的亢奋感……终于逐渐消退。

身体感觉到了疲惫。

放下手里的笔，不管是调整之后的状态也好，还是消除疲惫也好，她现在需要休息。

“……什么？？”

然而，就在埃尔西娅走到床边，伸手掀开面前的棉被准备爬上去时……她整个人却忽然猛地一僵。

因为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察觉到，这座主城底下所埋藏着的三枚火种……正在沸腾。

不，身为圣子，能够时时刻刻感应到所有火种状态的她很快便发现……忽然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沸腾现象的，并不仅仅只是陈内的火种。

整个利塞壬地底下方所埋葬的63枚火种……都仿佛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某种剧烈的刺激一般，竟是齐齐出现了高度活性化的状况！

……

与此同时，精神世界，一片荒野。

“有没有谁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丑？”

话语里的语气听起来仿佛毫无起伏，在这样张嘴开口的时候，乔温的瞳孔中仅仅只是倒映着怪物的头颅。

仰望着眼前这句看起来似乎与自己不是一个量级的庞然大物，他脑海里甚至没有浮现出任何能称得上情绪的东西。

他的注意力甚至都没有在眼前这头怪物的身上。

不管是之前见到的“维娜”也好，还是几秒钟前见到“厄里莎”也好，此时此刻，这两人在自己死后所经历的最后一幕……依然还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乔温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欠缺的东西是什么。

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很奇怪的。

有的时候，即使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但与单纯的在脑海里模拟结果相比、真正亲眼前见到这一幕之后……所带来的冲击力截然不同。

就像之前的乔温自己一样。

曾经，他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生死这一方面，或许会看得更开一点。

实际上他也确实做到了，在看到未来死得窝囊的“自己”时，他的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对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窝囊废竖起中指。

但是……事实并不仅仅如此。

此时此刻，真正让乔温产生了动摇，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的……是另一处地方。

他亲眼目睹了在“自己”死后，厄里莎和维娜那几乎如出一辙的结局。

就如他曾经所推测过的一样，那并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但是……“想到”和“亲眼目睹”这两种得到讯息的方式所能带给人的冲击力，截然不同。

原本还想着“反正被怪物盯上了回不了家，大不了和熟悉的人一起凉在这里”的乔温，现在脑里已经完全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想法。

懒散。

决心不够。

危机意识不够。

毫无逻辑的天真，傻得可怜的乐观。

他本身很清楚，在这片怪物很快就会到来的世界里，留在这里，结果几乎已经注定。

但是，他依然没有产生足够的危机感。

没有产生那种想要“争分夺秒”去改变自己的冲动和念头。

甚至，直到来到这里之后，他乔温竟然还在潜意识里抱着“那两个女人的锁链会在关键时候来救自己”这样的愚昧念想。

然而，就算在这次千钧一发的逃掉了……又能怎么样？

之后继续抱着“大不了一起死”的想法，在魔女和天使的温柔乡里沉溺，自欺欺人的抱团取暖？

最后等到怪物真正出现的时候认清了现实，自叹一声“差距太大，尽力了”，然后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样先一步暴毙。

这样一样，就可以不用看见后面魔女和天使的结果，一个人安心的迎接人生的终点了。

‘现在看起来，或许暴毙的结局……本身就是最适合我现在的结果。’

这一刻，再度回想着之前被某个天使抱在怀里安心长眠的“自己”，原本还特别喜欢自己的乔温，忽然就开始厌恶起了自己。

脑海中思绪涌动，在大致回忆一下自己昨天早上知道了怪物的存在之后、一直到现在的种种做法经历，他就感觉恶心。

什么都没做。

除了从林间小屋搬到了利塞壬的主城，途中顺便捡了一个送上门的传承以外，他什么都没做。

原本，在赶路的半天时间里，他除了督促着某个棉被天使不要睡着以外，还能做很多事情。

比如思考自己手上目前存在着改进可能性的种种手段，比如研究刚刚才从缪奇那里得到的传承。

整整半天时间，期间能做的事情，真的有很多。

但是，他一件事都没做。

松散、散漫。

就拖。

硬拖。

说好听一点，就是他那“天塌下来让别人先顶着”的劣根性在不知不觉引导了他的思维。

说难听一点，就是脑瘫外加严重的拖延症并发，就是单纯死到临头还不思进取的废物。

抱着“现在绝对不能让棉被天使睡着，时间还有，其他暂时都是次要的”这种想法，他一路上就跟在自驾游一样，裹着棉被舒舒服服的坐着，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凭什么啊？

连乔温自己都想不通，那个时候的他……是从哪儿来的底气。

是让天使跟魔女惯飘了，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现在回想起来，乔温也意识到，先前一脸高高在上称未来的“自己”为废物的他，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就他现在这种自以为是、混吃等死的心态，和他口中的废物似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样的结局，或许反而是对他的嘉奖。

“……”

到了这一刻，乔温也已经十分清晰的意识到，他所能在这里找到的关键线索到底是什么。

并不是为了提前获取致命伤伤口这种毫无意义的讯息，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专属天赋。

仅仅是现在的他需要看一看事实的真相，看一看一个事到如今还不思进取的废物最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沉默。

此时此刻，伴随着体态庞大的怪物驻足原地，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伴随着乔温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发生时而狰狞、时而安静的变化，整个荒野早已陷入了沉默。

但是，在双方的对视之中，从始至终……怪物都未曾再移动过，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它就仿佛一个正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的人类一样，仅仅只是“注视着”乔温，唯独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愈发渗人。

“我听维娜说，你是用了八次左右才在梦里接近到她。”

就在这时，乔温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诡异的话语……再度从嘴边吐露。

“对不起，虽然听我家的魔女说过怪物和怪物之间可能会相互吸引，但是……我其实一直都不觉得我会在第一次就遇上您这个该死的东西。”

“委屈您了，让您这个这么厉害的怪物大人和我这样的家伙这么快就见到面……真的是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废物。”

旋即，就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他竟是向着眼前的怪物一点一点低下了脑袋，十分郑重。

“…不过，以后就不是了。”

下一刻，在乔温这样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他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的身上……隐隐约约有着一缕淡金色的火苗逐渐燃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最后一句话，也随之从嘴边流露。

“离开这里之后，我会把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留给你。”

第025章：空气突然安静

利塞壬，某住宅区。

埃尔西娅整张脸都贴在窗户上，瞪大了眼睛朝外看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因为……火种莫名其妙的，就被激活了。

而且并不仅仅只是主城内的三枚火种，此时此刻，甚至整个利塞壬地下埋葬的火种……都产生了高度活性化的征兆。

就仿佛忽然间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一样。

但是……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埃尔西娅才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产生了短暂的迷茫。

“就算是远征正式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埃尔西娅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因为她很清楚，这些火种……本身就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几乎可以称之为整个利塞壬现今阶段的建国基石。

只有埋藏着火种附近的区域，才是圣器能够发挥作用的区域，那些区域也才能被称之为利塞壬的领地。

火种的数量有限，且相当珍贵。

虽然火种能够不断制作，但利塞壬这近万年来，都仅仅只储备了不足一百个火种。

一方面是因为火种本身的制造难度极高，且工序繁杂冗长，有很多步骤光是等待沉淀，就需要数十年至数百年不等。

光是制造出一批新的火种，除了资源消耗以外，光是等待的时间，就能熬死好几批工匠。

而另一边方面，则是因为每次远征都需要用到火种，一旦失败，火种几乎就成了消耗品，有去无回。

远征的本质是传递火种，每当有一枚火种深深埋入地下之后，只要后续守住火种，火种就能逐渐影响到四周的土地，让其成为适合圣器发挥作用的区域。

而在远征期间，那些被激活了的、活性度几乎达到历史最高的火种所能同化的范围……会远超以往。

如果简单来比喻的话，现在利塞壬的国土内总共63枚火种。

这些火种平时为了节省资源，几乎都处于休眠状态，因此所能辐射到周边的区域很小。

总计63个，都仅仅只让圣器的作用范围覆盖了这个帝国而已。

而一枚彻底激活、处于高度活性化的火种一旦成功改造了周围的区域，那么……其所能辐射到的范围……直接就能抵得上大半个利塞壬。

在后续，只要能持续保证这个火种的高度活性化，那么……这个范围将会一直存在。

对于利塞壬来说，每一场主动发起的远征，几乎就是一场争分夺秒的资源消耗战。

如果能赶在维持火种燃烧的国库被烧空之前，让所有高活性化的火种遍布这片大陆，找到这片大陆的心脏，那么……目的就算达成。

现今，除去“未知区域”所占的面积以外，整个利塞壬的国土在这片大陆上的占地面积比例，大概是在3%左右。

换言之，如果能在远征期间，将现今整个利塞壬的火种都逐一激活，然后按照一定的间隔带去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那么……所谓的“圣火燎尽这片大陆，驱逐寄生虫”这句话，就不是空谈。

按照埃尔西娅的设想，在这一个月内，整个利塞壬的火种……最终确实都是要激活的。

但是，在正常情况下，即使是确定了都要激活，但也不可能是像现在这一样、一次性直接把所有的火种痘给激活……

按照三个远征组每组同时携带一枚激活火种来算，那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现象……无异于直接让剩下的60枚火种毫无意义的燃烧。

就算她现在让远征正式开始，那也有着足足60枚激活后的火种被闲置。

这已经不是单纯一句“浪费资源”就能概括的问题了。

这几乎就相当于在远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直接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掐住了。

而且，资源的消耗先不提，激活之后的火种……其本身，就不是想灭就能灭的。

毕竟，火种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一团单纯的火焰。

每一颗火种，都有着自己的“思想”。

如果单单只是两枚三枚逐步进行激活的话还好，可现在……是所有的火种都出现了问题，都莫名其妙的一起产生了激活的现象。

这就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样，要是处理稍有不慎，埃尔西娅甚至都能预见到这最后一次远征还没开始，就直接夭折的结果。

“……！”

但是……此时的埃尔西娅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却罕见的出现了一种慢了半拍的反应。

身为这一代的圣子，她能感受到，这一次所有地下火种的爆发……并不是因为外部的因素。

而是因为某个原因，从内部产生了现在这种现象。

这就不是单纯通过外部干扰就能制约的情况了。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圣殿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脑海中思绪不断，埃尔西娅靠在窗前，下意识转头望向了中央圣殿那边的方向。

她正在等待。

等待圣盾盾灵那边将她传送过去。

尽管不久之前才刚刚从那边回来，但显而易见的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很快就会在被圣器强行传送过去处理了才对。

然而，埃尔西娅所预想中的展开并没有出现。

为了维持接下来可能会到来的传送的稳定性，埃尔西娅站在原地安静的等了接近半分钟左右。

但是，在足足半分钟后，她却依然安静的站在住宅内，浑身上下全然没有即将被传送的迹象。

“……？”

脸上的神色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变得更加茫然。

“为什么还没有传送的效果？”

埃尔西娅愣住。

因为她很清楚，单纯就危机时候的反应时间，这半分钟……明显太长了。

之前乔温他在主城土地上时，圣盾那边明明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就完成了对她的“通知”和“传送”这几个步骤。

而现在，太慢了。

“……！”

下一刻，用力咬了一咬牙齿，埃尔西娅立刻转过身，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下，直接踩着拖鞋就朝着住宅的外面跑去。

在圣器可能那边出了问题的现在，她打算直接跑过去。

而且现在，她很慌。

甚至比之前透过传送过来的影像，遥遥在“未知区域”观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怪物时……还要紧张。

在几乎和远征有着最直接联系的火种纷纷出现异样的现在，她感觉就像晴天霹雳。

这直接就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就让从很久之前开始几乎一直将“远征的成功”当做唯一目标的她心跳快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嗓子眼。

啪嗒啪嗒——！

跑出门，甚至连住宅的大门都没来得及确定到底有没有关上，埃尔西娅在清晨的街道上不断奔跑。

“……诶？这些火种……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在她赶路的这段期间，一抹刚刚在所有火种内部产生的现象被她更为清晰地感知到了。

火种并没有出现问题。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没有出现碎掉或者熄灭这一类的问题。

它们就仿佛只是单纯的亢奋了起来，然后挑选了一个目标进行增幅一样。

之前已经提到过，处于高活性化的火种在燃烧时，除了能够辐射改变周围的区域以外，还会为特定的人类目标带去增幅效果。

通常情况下，一枚火种增幅的目标，都是理解被选为远征主力成员的少数几人。

可现在，埃尔西娅虽然能感知到这些火种正在尝试着一同对某个目标进行增幅……但她并不能更进一步感知到具体的增幅目标是谁。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顿时就变得更加紧张了。

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被增幅的对象是谁……但她更清楚的是，一次性接纳所有火种的增幅效果，没有像幼神那样得到这个世界的偏爱和庇护……那几乎和寻死无异。

……

埃尔西娅此时所想的，几乎就和此时在乔温身上所发生的状况，一模一样。

一片惨白的荒漠之上，乔温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前则是一头四肢扭曲、浑身上下都被黑色雾气缠绕着的怪物。

怪物依然未曾移动过。

它仅仅只是注视着身上忽然被一团淡金色的火苗环绕包裹着的乔温。

但是，此时如果仔细观察它身上的黑雾，或许就能发现，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黑雾和刚才不同……在流动性上隐隐约约变得凝涩了一些。

“……”

另一边，乔温的反应倒是很平静。

此刻，在他身上凭空燃烧起来、并且正在不断壮大的圣火火苗，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自从刚才，在和怪物产生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之后，他就很明显感应到……自己这边忽然就能够变得像上一次进来这个世界时一样，在身上燃起圣火了。

从现在看来……在他之前触碰过了的圣盾表面的圣火之后，他与利塞壬的圣火和火种之间，就临时产生了某种联系。

如今，在他见到了眼前的怪物之后，这些仿佛有着自我意识的火种更像是见到了某种宿敌一样……直接在一瞬间变得活跃无比，顺着联系，千里迢迢给他送来了增益效果。

显而易见，在现在这种已经正面近距离见到了怪物、并且维娜和厄里莎那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激活锁链的情况下，乔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了。

让这些圣火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辅助他乔温先离开这里。

不过，现在他的目的暂时还没有达到。

从刚才点燃了圣火的时候开始，他就感觉到身体很沉。

那种感觉，就仿佛身上在无形之中压上了一座山岳一样。

而且，这座山还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沉。

与此同时，在圣火燃起之后，乔温的耳边听到了声音。

一道之前他在圣子埃尔西娅的提醒下，第一次尝试着靠近圣盾、准备伸手去触碰圣火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过的声音。

但和那一次不同的是，此时这道声音……是从他自己身上传来的。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从他身上忽然凭空燃烧起来的金色火苗身上传出来的。

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一道”声音，而是很多道声音。

——杀了它！杀了它！！

——快！动啊！杀了这该死的东西！

——死、死……死啊！

——为什么不动手……你这犹豫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废物、废物……！这次的祭品为何这么胆小……？居然还想从这里逃走……？你是在怕死吗？

——你以为现在是谁给你的力量？你以为这怪物现在是在忌惮什么？现在有我们在，你的命至少能提前在这怪物身上换点东西……你还在犹豫什么？

——明明这怪物就在眼前了，为什么还不动手……为什么还不动手！？

虽然从金色火苗中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章法、异常杂乱，但乔温在进行了短暂的总结之后，却发现其中几乎所有的声音里所表达的，都是类似于这样的意思。

而且……这些声音虽然听起来空洞乏味，但其中却又莫名其妙的蕴含着一种极其严重的感染力。

它们就仿佛一整片扭曲狰狞、糅合汇聚在一起执念一样，在出现之后的短短几秒里，便已经逐渐对乔温的精神状态产生了影响。

而且……伴随着这些这些声音的逐渐增多，乔温在感觉到身体越来越重的同时，精神所受到的影响也越来越明显。

按理来说，已经经过了维娜十五年锻炼、甚至能在近距离直接扛龙威的他，抗压能力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

但是……此时却依然轻而易举的中了招。

此时此刻，乔温能感受到，伴随着这些执念的增多，正有某种东西在不断酝酿。

一旦任由其酝酿到了一定程度，由量变产生质变的话，或许会产生某种不可控的效果。

‘这些圣火……其中还有着一些我不知道的内幕。’

乔温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现在他并不打算深究，也没有深究的余裕。

他现在正在考虑要怎么从这里离开。

从刚才开始，他已经试着像上次离开这个世界时一样，向身上的圣火下达了指令。

然而，不出意外的没有效果。

这些圣火已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

环绕在乔温身边的淡金色火苗正在不断跃动，不断“生长”。

就仿佛是在见到怪物后受到了某种剧烈的刺激一样，此时此刻，这些正不断从圣火中传出来的声音……正在更进一步变得尖锐，变得歇斯底里，活像一匹匹即将脱缰的野马。

与此同时，就在乔温看不见的地方，就在他衣服的后背上，伴随着圣火火苗的壮大……一道道扭曲狰狞，看起来仿佛偏执到了极点的人脸在圣火的火焰中挤在一起，逐渐浮现出了出来。

随后，那听起来更加癫狂、更加撕心裂肺的低吼声，也随之传到了乔温的眼前。

无数张神色扭曲空洞的人脸挤在一起，各自嘴里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一点一点从圣火的火焰中分离出来，悬浮在乔温的面前，不断对他述说着什么，不断对他催促着什么。

这种突如其来，诡异到了极点的景色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就仿佛这些人脸，这些看起来就像是疯狂与执念的结合体一样的存在……才是圣火的本质，才是圣火的真面目。

‘……’

但是，在听清楚了这些人脸所说的话之后，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乔温反应更加简洁。

只见他抬起手，背到身后，抓住了几张在圣火火焰中浮现出来的人脸，然后将其从挤在一团的人脸堆里撕扯了出来，提到了面前。

并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

此时此刻，仅仅只是和反应平淡、古井无波的乔温在近距离的视线接触之后，这张原本还扭曲狰狞、看起来偏执到了极点的人脸……忽然就整个安静了下来。

第26章：撕碎

天色明媚，风和日丽。

某座山峰的峰顶之上，四周云雾缭绕，一位白衣老人正盘膝而坐。

一柄长剑安静的摆放在他的手边，那是他师尊留给他的东西。

老人名叫周山，是一名追求长生的修行之人。

他的外表看似与普通的老人无异，但实际上，他已经年过三千岁了。

而在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如过没有修行的天赋……那么不要说三千岁，仅仅五十岁，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已经算得是走过了一生大半部分路程的高龄了。

但老人周山不同。

在很久以前，步入修行阶段数十余年的他便天资骇人，在修行的路上高歌猛进。

如今，他更是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天赋，早早抵达到了化神境界。

据流传在这个世界的传闻所言，这是一种距离“天神”最为接近的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而以老人周山在曾经表露出来的天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够突破化神阶段，抵达那仅仅只在传说中存在过的、足以让他脱胎换骨的“天神”之境。

甚至，连他所在的这个世界，都屡屡在无形之中保护他，为他摆脱了许多修行期间所遭遇的危险。

老人周山曾经认为，这是他的天命。

他既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一旦能够在修行上去的更进一步的突破，那么……他将成为这个世界里唯一的、货真价实的天神。

但是，最终，直到现在，直到他已经寿命将近的现在……他依然没能做到。

从两千多年前开始，他的修行速度就慢了下来。

甚至可以说是凝滞、隐隐还有着倒退的迹象。

而那个时候，他正值进步神速的青年期。

究其原因，有且仅仅只有两个。

其一，是修行资源的消失。

作为一个从小孤苦伶仃的孤儿，他被一个宗门内的长老外出游历时看中资质，作为徒弟收养了。

当时……他还听说自己的这位师尊以前一直都是不收徒一派的，直到介入化神期之后，才第一个收养了他。

然后，在修行的初期和中期阶段还好，在加入了宗门之后，他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心性，很轻易的便在宗门内站稳了脚跟，逐渐受到了师尊的器重，一路上高歌猛进。

但是……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在青年周山于数千年前一举突破，抵达了“化神”阶段之后，他所能找到的、对于自己的修行有益处的资源……忽然就消失得得一干二净了。

能对于抵达“化身”阶段的修行者起到推波助澜效果的修行资源……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悉数垄断了一样，完全找寻不到。

即使青年周山很清楚，越是高阶段的修行资源，其珍稀的程度就会越夸张，但像他这种苦苦寻觅近十年，却依旧连任何一丁点消息都未曾找到的情况……或许有些不正常。

青年周山并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性格，对他来说，修行的资源所起到的，绝大部分都是辅助性质的作用。

如果实在找寻不到的话，虽然效率会低上许多，那他也可以选择通过吸收天地中游离的灵气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来进行修行。

但是……自从他进入“化神”阶段之后，他忽然发现，这片天地之中的灵气……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他了。

对于化神之下还算得上浓度尚可的灵气，对于已经介入化神的他来说，味如嚼蜡。

甚至就算他一直日夜不停地吸纳，也依然难有寸进，甚至连化神境界的修为都维持不了，只能不断在化神以及更下一层的境界中反复横跳。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青年周山对于自己未来的路产生了迷茫。

他开始怀疑，至今为止仅仅只是理论上存在的“天神”境界，到底有没有人曾经抵达过。

在这种类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突破到了“化神”的青年周山回到了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的宗门，找到了自己那能够长年保持在“化神”境界的师尊，发出了自己的询问。

他问，化神阶段的修行资源……到底要从哪里去寻找？

“随我来。”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的师尊就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周山会来找他一样。

脸上的皱褶似乎在无形中更加增添了许多，老人十分干脆的在洞府中站起了身，带领着他走向了一处以往周山都未曾踏足过的宗门禁地。

然而，尽管那时的师尊举止十分自然，但曾经跟随了这位老人很长一段时间的周山，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从这位曾今在他印象中一直在面对任何事情时……都显得风轻云淡的师尊脸上，察觉到了一种名为沉默、名为无奈的情绪。

一路上，两人在前往禁地的途中，路过了屹立宗门内部中心处，每日都受全体宗门朝拜与祈愿的一尊神像。

那座神像在青年周山进入宗门时起，就已经存在。

据说，那是一阵货真价的、天神的神像。

“师尊，所谓的天神……是真实存在的吗？”

和初见时不同，当时认为自己距离“天神”境界仅剩一步之遥的青年周山望着神像，忍不住询问道。

“……跟上吧。”

对于周山的询问，他的师尊并未回应他，仅仅只是催促着他跟上。

少倾，青年周山在师尊的带领下首次进入到了禁地的内部，见到了内部的景色，并且……为之震惊。

因为在禁地内部，他看见了第二尊神像。

一尊模样和外面的神像几乎一模一样，但无论是精细程度，还是其中所流露出来的神韵……都远远超过外面的另一尊神像。

宁静，祥和，慈爱，包容，温暖……

从这尊神像之上，青年周山感受到了许多类似的情绪。

“像你以往所做的一样，跪拜他……”

带着青年周山走到神像的面前，他的师尊迟疑了一下，这样开口补充道：“按照生命层次的不同，每一个人所能产生的祈愿程度不同，我的徒儿，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引起天神大人的重视。”

“…只要你现在跪拜了这尊神像，你的修行进度就能彻底稳固，甚至会得到更进一步修行的机会……就像师尊我一样。”

“……”

然而，青年周山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他注视着眼前在言辞间充满了某种矛盾感的师尊，一言不发。

早在先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而现在，在见到这尊神像之后，他心里的异样感就更加深刻了。

从刚才开始，凝视着这尊神像的同时，他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注视着一样的错觉。

这是外面那尊相比之下粗糙了许多的神像都未曾带给他的感觉。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曾经收养了孤苦伶仃的自己的师尊。

膝盖弯曲，面朝眼前的神像，他准备跪拜。

然而，在最后一刻，他身边将他带到这里的师尊……却反而出言阻止了他。

“呵……虽然你的几位师叔曾经都告诉过为师，说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这样，多做几次就习惯了，但是，要亲手把自己养大的孩子送入虎口，为师果然还是做不到……”

苍老的脸盘上逐渐泛起一丝惨笑。

在阻止了青年周山的这一刻……老人就仿佛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仅仅只是盯着周山的脸，用这样一句听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一字一句的反问了周山：“山儿，你……愿意永世为人猪狗么？”

话音刚落，不待青年周山回答，老人脸上原本还紧绷着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扭曲，仙风道骨不再。

他就仿佛忽然受到了某种痛苦一样，咬着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也就是在这一刻，青年周山注意到……就在他师尊身边的神像，正在发生变化。

初见时带给他的宁静与祥和都消失不见，就仿佛被当面撕下了面具，露出了原本面貌的邪神。

同时，神像的眼珠不知何时已经转动，那冰冷到了极点的目光，依然悉数投注到了老人的身上。

“如果不愿意……你现在就离开这个宗门，去外面找到一处清净的地方，然后……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不管得到了什么有关为师的消息，都不要冒出头来，一点一点的的去寻找方法，一点一点的仔细去修行。”

脊背弯曲，就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在一瞬间压塌了腰，口鼻溢出鲜血，瞳孔涣散。

但饶是如此，老人也还在强撑着。

他并没有等待周山的回应，对于已经养育了周山很久很久的他来说，他早已知道了周山的答案。

“通往天神的路……是存在的，天神本身……也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但是，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天神……都是灾难，是无法拔除的灾祸……他们已经攥住了这个世界的心脏……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形同猪狗。”

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瞳孔中的神采近乎涣散殆尽，在这样说完之后，老人仅仅只是最后看了他一眼，对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

“山儿……你从小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天赋，心性……你都超出了为师对你的期望，你的路……不该止步在此。”

“替为师去看一看，真正的天神所见到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这……是周山的师尊最后对他说过的话。

在那之后，在被赶来的师叔门的追击下，狼狈逃出宗门，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孤风隐没下来的周山……很快就听到了师尊的死讯。

作为一位名宗宗门的长老，听说有数名长老为此失声痛哭，常年闭关的宗主更是为此封闭了整个宗门足足数天时间。

然而，那些曾经还在不久之前不遗余力的追杀过他的长老们有没有失声痛哭，周山并不知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登临天神境。

虽然他还并不是很清楚师尊在临终前提到的被外来天神们找到的“心脏”指的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

彻底的坏掉了。

他要改变这一切。

即使路已经被封死，但他依然不会放弃。

即使不是为了师尊，即使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他周山哪怕穷尽一生……也会为此而努力。

然后，时间逐渐流逝到了现在。

直至数千年之后的现在……周山依然未曾登临天神境。

仅凭他一人，根本就难以改变这个已经被压榨透支到难以再抚养出一尊本土天神的世界。

在他逃出宗门之后的这数千年里，那些师叔并没有再试图抓他。

就仿佛根本就不担心他能做到什么事一样。

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

奇迹并未能发生。

数千年的尝试，周山穷尽一切都没能突破外来天神所设下的封锁网，最终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他的身体已经垂垂老矣。

他的寿元已经接近尾声。

即便是化神期的修行家，寿命也终究会有迎来终点的那一天。

而如今，那些改造了这片大陆、将这个世界当做牧场的天神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伴随着一场诡异的瘟疫在这个世界蔓延开来，伴随着一头怪物在这个世界降生，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们……竟是像老鼠一样，毫不犹豫的逃离了这个世界。

那一天，是周山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着的天神。

而也就是在那一天，他甚至还看见了还有几个跑得慢的天神……直接在怪物的面前命丧当场。

但是，他并未能升起丝毫快慰的情绪。

对现在的他来说，天神也好，怪物也好……并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上位者。

在生命的最后，他哀叹于自己的无能，但他并没有后悔当初未曾向神像跪拜的行为。

独自盘坐在孤峰的峰顶上，他注视着已经在整片大陆上肆无忌惮横行、嘴里似乎还在撕咬着某种正在跳动的东西的怪物，由衷的闭上了眼睛，迎来了人生的终结。

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所浮现的念头，仅仅只有一个。

不甘心。

——怪物也好……天神也好……如果让我和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我不一定会输给他们。

即使早已清楚世界中弱肉强食的残酷，但周山却依然难以自制的产生了这样天真的念头。

在一片狼藉的世界里，周山死了。

死得犹如一粒尘埃，从未发出一缕声响。

但是……在他死后，唯独有着一缕东西残留了下来。

那正是被绝大部分天神们所需要的、能够锻造神兵的“祈愿”之力。

同时，也是他直至登临化神阶段、直至亲耳听到了师尊的死讯之后，就一直咬牙保留着的、犹如他自身最后骄傲一般的“执念”。

执念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人称它们为鬼、有人称它们为亡灵，它们能够寄托在东西身上，同时也能让被寄托的东西发生改变。

极致的信仰，往往会让被寄托的物品变得无坚不摧。

但是，周山的“执念”最终未曾屈服于天神，而是秉持着最后的自傲，独自残留了下来。

周山的执念就仿如一缕萤火，在世界崩塌泯灭之后，在无数的黑色雾气环绕之下……顽强的残留了下来。

它犹如失去归宿的灰尘，在无数个陌生的世界流浪。

然后……就仿佛相同的东西会彼此吸引一样，它遇上了“同伴”。

它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却有着同样的骄傲。

但它们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神明会听见他们的愤怒。

它们结为了同伴，一起流浪。

漫长的光阴之中，它们一点一点的、不断找到新的同伴。

不知不觉间……微小的尘埃悄无声息的聚集在了一起。

最终……它们成为了能直面神明、能在怪物的面前发出声音的东西。

……

精神世界。

荒野之上。

体态庞大的怪物立于大地之上，它周身黑雾缠绕，脸上除去一张诡异的血盆大口之外，不再有其他四关。

怪物并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此刻，它仅仅只是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将那张看起来有些渗人的脸朝向它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

更明确一点来说，它所盯着的，是此时在它面前、几乎全身都被淡金色的火焰缠绕着的乔温。

如果细细观察的话……甚至能在这一瞬间观察到，在怪物周身的黑雾在这些淡金色火焰中的人脸浮现出来时，向着四周流转扩散的幅度……一时间都变得凝涩了一些。

这些黑雾……看起来就仿佛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

另一边的乔温也观察到了这一点。

不，倒不如说，就在刚才，就在他随手抓住一张不断在他耳边嘶喊尖叫的死人脸时……他就已经从这张死人脸的身上……近乎以一种感同身受的方式，经历了他那足足三千年的人生。

到了现在，乔温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维娜会提醒他说，每一个远征的主力成员……受到的精神压力看起来都很严重，仿佛随时都会坏掉。

因为这些执念一旦彻底激活……就会在各个方面上影响到受到增幅的人。

近距离和眼前完全僵住的死人脸对视着，乔温依然安静，一言不发。

在这一刻，他从这张先前出去狰狞扭曲以外再无其他印象的死人脸上……隐约看见了一丝丝“周山”的轮廓。

毫无疑问，他即是周山最后的执念。

而这些圣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无数个执念的集合体。

周山仅仅只是其中一员。

或许，他还是其中经历不算太过黑暗的。

至少刚刚才经历了他记忆的乔温……并没有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任何类似于他现在脸上这种“狰狞”、“扭曲”的情绪。

在临死之前的最后一课，他依然秉持着自己的骄傲，哀叹于自己的无能，未曾迁怒到他人。

乔温想了想，大概就猜到了导致“周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漫长的时间流逝，让一切的变化都成为了可能。

以及……各种纷杂不堪的执念结合到一起后，所产生的交叉影响。

最终……导致他们变成了现在这种连怪物身上缠绕的黑色雾气……都隐隐约约产生了些许顾忌的另一种“怪物”。

“……”

然而，此时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内心的情绪……并没有任何波动。

他依然一言不发，仅仅只是手上用力，将那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为何变得安静下来、似乎有些惊恐望着他的“周山”一点一点的撕成了碎片。

第027章：谁又不是个怪物？

精神世界，荒野之上。

在怪物的注视下，乔温毫不由于的将“周山”撕了个稀巴烂。

如果说先前他对于“圣火”这种东西还没有什么概念的话，那么现在的他……现在已经“经历”过了周山的一声的他，已然已经知晓了这种东西的本质。

扭曲执念的结合体。

如果更准确一点来说的话，是一大团在在临死前依然保持了一份读书自己的骄傲，然后迎接人生终点之时“心有不甘”的人类最后残留下来的执念……所聚集在一起后所产生的东西。

在这些已经糅合在一起的执念中，周山仅仅只是其中一个例子。

或许是千万分之一，或许是亿分之一，总之……单从数量上来判断的话，大概就是这种程度。

而且，如果乔温的推测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个所谓的周山，曾经应该是他所在那片世界中的幼神。

他记忆中所谓的化神……虽然修行的体质不同，但在实质上能做到的事情，大概也和这边的白金阶生物相差无几。

至于那个世界中将整片大陆都当做自家牧场的、所谓的“天神”，毫无疑问，是一部分外来神祇。

周山之所以找不到通往神道的路，其本身的原因……也很明显。

将那片世界当做牧场的外来神祇，已经从根源上掐断了每一个土著修行到神祇阶段所需要的资源源头。

不管是修行资源，还是所谓的“灵气”，都已经被动过手脚，从根本上遏制了他成为本土神祇的可能性。

甚至于要想长期保持自身修行出来的成果，每一个高阶的修行者都还需要主动像周山的师尊一样，将自己的尊严和信仰都奉献给那些所谓的“天神”。

如果单从这一点来看的话，周山所在的那片世界……被外来神祇所掌控的力度，或许比他乔温现在所在的世界还要离谱。

毕竟，和这片世界不同，那片世界的“心脏”，已经被外来的神祇找到、并牢牢攥住了。

从结果来说，本身是幼神，但却由于外来神祇的打压最终一事无成，甚至只能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怪物毁掉自己家乡的周山……无疑是一个纯粹的受害者。

甚至于在这些由无数执念而构成的圣火里，周山仅仅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单从现在周山的执念已经被扭曲干扰到了这种程度就能看出来，在构成“圣火”的这些执念中，有比他更厉害的，也有比他更悲惨的。

乔温从来不喜欢主动去替陌生人思考，也不会因为一些状况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对于这些几乎一生都生活在神祇和怪物的阴影之下、甚至在弥留之际……仅仅只能保留着自身最后一丝仅存的执念而带着不甘死去的人，乔温心里早已有了一份最直观的想法。

可怜。

他仅仅只是单纯的觉得周山可怜。

哦不，或许还有可悲。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像什么对于一个骄傲之人的尊敬，像什么对于周山一生的感触之类的……更是完全没有。

自从来到这片精神世界之后，乔温早已清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回归本性，回归最原始的本性。

虽然不是很想说这句话，但他听不到周山的声音。

在乔温眼里，他只是一个无能的失败者。

一个一生都活在失败之中，对于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乃至于在死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不得不寻找同伴抱团取暖的、彻头彻尾失败者。

乔温听不见他的声音。

也对他的声音毫无兴趣。

单单从怪物身上缠绕的黑色雾气都在忌惮这些“圣火”这一点来看，就能很清晰的看出这些执念的难缠程度。

在现在这种仿佛自己坐在一张沙发上，身后占满了眼冒红光、狰狞死人脸的状态下，乔温很清楚，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大概连他自己本身的意识……都会被冲刷殆尽，成为一具在这些执念的操纵下主动去送死的傀儡。

作为一个能够凝聚出“圣器”这种东西的源头，单论数量而言，这些执念确实多得离谱。

而且……由于此时这些执念的活性化程度太高，因此每一份执念中所夹杂着的疯狂情绪分外明显。

在漫长时光和交叉影响的作用下，这些执念的本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他们或许正直、或许纯粹、或许还保有着聊以自慰的骄傲……可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扭曲了。

变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

就像现在，它们在见到了怪物之后，都变得格外冲动，变得极具攻击性。

虽然为曾看见过现场，但乔温觉得……要是让这些执念见到那些曾经将它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祇，它们或许又会再一次变成这般疯狂的姿态。

‘什么圣火……现在看来，大概之前维娜提到的，每一个参加远征的主力看起来都很累的缘故，就和这些已经变得和疯狗无异的执念有关。’

‘得到这些东西的帮助，确实能获得很大程度上的力量增幅……但是，同时也相当腹背受敌，不光是外在的风险，甚至包括精神上……也会存在风险。’

‘怪不得历史上大部分参加过远征的主力仅仅一次之后就没有在参加过了，大概就是被这些东西给影响……不，应该是被直接废了。’

在这样思考的同时，乔温手里的周山也被他一次次的撕碎，然后一次次的重组。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这位难缠到连暗物质都忌惮的扭曲执念，此时在乔温的手里……却像块豆腐一样脆弱，仿佛一撕就碎。

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暗物质那边会忌惮这些执念，但乔温撕得很顺手。

而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被撕碎之后，不仅仅是周山、甚至就连同那些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周山组成了“命运共同体”的其他死人脸……也都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一点一点沉默。

时间流逝。

相较于刚开始的时候，每一次的重组，都让周山脸上的变化愈来愈大。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他身边的同伴……也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甚至，他连同脸上的狰狞与扭曲都消失了一大半，甚至双眼之中隐隐约约开始清明……

不知从何时起，每一次“复活”之后的周山，都在试图和乔温拉开距离。

偶尔和正在盯着自己、但似乎又没有在看自己的乔温产生眼神上的接触时，周山的脸上……甚至还在隐隐约约间浮现出了一抹看起来有些惊悚的表情。

但是，他每一次试探性的举动，都被乔温很直接的拽回了怀里，重新撕碎。

伴随着乔温这种意义不明的举止，整片荒野上，再度有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除了他身边那些声音浪潮相较之前减少了一些的死人脸外，不管是他乔温自己，还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的怪物……都始终未曾发出过声音。

有一说一，不管是现在，还是刚才乔温第一次尝试着手撕执念的举动……确实都有些冒险。

因为执念本身就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乔温一直认为，当一个人之所以是他自己的原因……便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思想。

而执念的危险程度，则很直观的来自于它们本身就是一个能够直接干扰一个人的思想、甚至更进一步取缔思想的东西。

当一个人的思想被执念所冲倒、甚至取缔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人基本上就相当于已经“死”了。

而此刻，在乔温周身环绕着的金色火焰上，正有着无数人脸犹如潮水一般不断涌现出来，

如果换了其他人来面对这种情况，甚至换了数分钟前、还没有亲眼目睹过某个魔女和天使最后一幕时的乔温来，可能直接就会被这周山、以及被这些和周山抱在一起的死人脸所影响。

然而，现在不同了。

对于此时的乔温来说，即便是在刚刚“亲生经历”了周山那接近三千年吃瘪人生的经历，他心里依然毫无波动。

不，硬要说的话，“毫无波动”可能有些过了，在短短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接触到了周山的记忆之后，乔温的心理状态肯定还是出现了变化的。

但是，伴随着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某个天使和魔女那令他难以接受的结果之后，他很快调整了过来。

在这一刻，他很清楚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因为一些无关人员的事情而心生感慨的余地。

也没有听一群疯狗狺狺狂吠的余裕。

虽然不知道圣器形成的原理，但执念在通常情况下，除了精神上的冲击以外，都很难做到干涉现实的程度。

他乔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力让之后的自己不会也沦落到和这群疯狗一样扎堆在一起、妄图通过操纵“活祭品”来复仇的程度。

时代已经变了。

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决心，或许会让一些本应难以为之的事情产生改变的契机。

先前，在下定了决心只要找到机会离开这里，自己会把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留给怪物之后……现在的乔温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也许，在目前看来，那仅仅只是一丁点微小的、连肉眼都难以观测到的改变，但变化确实发生了。

现在，乔温对于这些正在不断尖叫、不断嘶鸣，想要影响他的判断，让他变成一辆形同自爆卡车一样的东西，去和怪物一换零点一的执念，他的想法也很单纯。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现在的他倒是很想好好和这些想要献祭他的东西深入交流一下。

显然，这样是不行的。

而且，他乔温虽然想是这么想了，但并没有以暴制暴。

现在，乔温对于自己的处境很清楚。

在这种三方之间所构成的短暂平衡下，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干等着某个魔女和天使来捞自己。

初此之外，作为一个善良的人，乔温也准备不计前嫌的来帮助这些刚刚前来“支援”了自己的执念。

帮助他们冷静下来，帮助他们净化，以便重新回归正常。

帮助他们重新变回曾经的模样。

就比如这个从刚才开始就叫得最欢的周山，一看就是已经被其他的执念影响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是需要最先受到帮助的对象。

所以乔温选择了最先帮助他。

但是乔温并不是很清楚要怎么治疗扭曲的执念，因此他选择了最原始的方法。

执念之所以称之为执念，就是因为其存在本身相当执着，难以清除。

因此，乔温现在反过来利用了这种特性，尝试着以周山为蓝本，采取最直接的物理刺激疗法，看看能不能帮助现在已经变成疯狗的他恢复清醒。

然后……在不知多久过去，在乔温的注视之下，那张原本已经被他撕碎的人脸碎片……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再度“复活”，形成了周山的模样。

当然，乔温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做好了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无数死人脸群起攻之这一准备的他，仅仅只是如同机械一班，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抓住每一次复活时都距离自己梢远了一些的周山，手上发力，将他的脸撕开。

这样的景色伴随着乔温的不断重复，也随之不断上演。

对于周山这看起来远超寻常执念的韧性，屡次被撕碎之后依然能迅速复原的现象，乔温并不意外。

作为执念已经存在了许久，如今甚至已经变得让怪物那边的暗物质都感到忌惮的“周山”，在撕碎他时，乔温早就猜到了会发生这种情况。

这种东西……并不止于被自己这样轻松的就毁掉。

不过，饶是如此，在经过了刚才的行为之后，乔温依然得到了他想要的讯息。

这些执念……仅仅只是单纯的触碰，几乎就会出现类似于不受控制得知其内部记忆的现象。

而在更进一步动手撕破它们时，更是会受到一抹精神冲击。

不……虽然乔温不是很清楚，但如果硬要让他来形容的话，与其称之为精神冲击，倒不如叫做“震荡”更为贴切。

每当乔温撕碎周山的时候，他的大脑意识总会产生一抹震荡的感觉。

他很清楚，这大概就是执念周山每次在“临死”之前的反扑，试图冲击他的思想和意识。

然而，效果甚微。

先前所见到的两道定格凝固的身影此时正在乔温的脑海中清晰烙印着，犹如定住大海的神针，让他在周山的一次又一次反扑中……不再有任何动摇。

乔温并不想之后真的看见那样的景色发生在自己面前。

现在，虽然看起来他正在一次次残忍的手撕周山，但实际上，他已经走投无路，已经陷入绝境。

他能做的，仅仅只是像现在这样，试着摸索出治疗周山的方法，让这些疯狂的执念重新冷静下来，然后像上次时一样，带着他离开这里。

最终，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伴随着周山第不知道多少次复活、甚至连重组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之后，乔温停下了手。

因为他观察到，周山脸上原本存在着的狰狞与疯狂……似乎在此时已经完全消去了。

虽然脸上的肌肉可能因为多次的撕扯而显得十分僵硬，但此时的他，正用看起来似乎十分惊喜的目光注视着乔温。

“谢、谢谢……少年，我……我已经清醒了……你刚才……一定……一定是在救我吧……？”

“你是我的恩、恩人……我……万分感谢……”

然后，尽管语句听起来莫名有些结巴，但这张人脸竟是以一种和刚才初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主动向乔温表达了谢意。

“不用谢。”

见状，乔温也默默停下了手。

在这一刻，安静注视着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在他的帮助下实现了自我净化的周山，乔温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十分浅显的道理。

每一个活着的东西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不管是怪物也好，还是披着怪物皮的执念也好。

有了想做的事，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去拼……谁又不是个怪物呢，

不过现在看来……在这一方面，他好像要比眼前的这些东西强上这么一点。

第028章：维娜的全身按摩

精神世界，一片荒野。

这片世界诡异地安静着。

怪物矗立，火苗凝涩，僵硬的死人脸尽管安静了下来、但却依然目光狰狞的凝视着不知为何能这么轻易就对它们的“同伴”动手的乔温。

这些执念，明显察觉到了乔温身上的怪异之处，他们观察着乔温，以及正不断被他撕烂的周山，仿佛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了乔温。

与此同时，乔温的声音时不时的从中传出。

他正在询问着什么。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注视着眼前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的周山，乔温这样问道。

“我、我叫周山……周末的周，山水的山——”

正面迎上乔温的目光，原先神色狰狞的死人脸表情紧绷，在乔温话音刚刚落下后，他便立刻回答。

且回答的十分详细，似乎是不想让乔温这个刚刚将他从迷茫与沉沦中拉回来的好心人再因此而担心他。

“年龄呢。”

乔温注视着周山，见这位说话明显比刚开始那副除了复读之外连话都抖不清楚的状态里脱离了之后，他也略微放下了心。

现在看起来，至少这张脸，他不用再继续撕下去了。

不过为了保险，现在还不是很肯定周山能不能继续和自己进行正常的沟通，因此，乐于助人的乔温还是多问了一句。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怎么确信周山现在被他撕清醒了没有。

“……”

然后，在乔温随口问完这句话时，他眼前的这张死人脸一下子又卡壳了。

“说说生前的年龄就可以了，尽量精确到百位数，我好确认你现在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乔温很快也意识到周山除了活着的时候之外，在死后可能也已经经历了许多岁月，他这样补充了一句。

“那个，少年……我记得……我是在三千三百七十岁左右……离开人世的。”

乔温很快从周山那边得到了回应。

在这样做出回答的时候，乔温还注意到，周山脸上的表情除却一部分显而易见的僵硬之外，也确实涌现出了些许他想要看得到的“清明”。

“差不多，更准确一点的话是三千三百七十四岁……看来你确实清醒过来了。”

听到这样的回应，乔温也点了点头。

现在，他已经能确定，自己帮周山恢复了正常。

就如他所知晓的、曾经在某个魔女的书房里偶然间看到过有关应对执念侵入的方法一样，虽然像“周山”这种执念明显已经相当特殊，但是……却依然是

只要能通过物理性质的刺激疗法，确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些执念起到作用。

但是乔温并不准备继续对其他的执念进行同样的行为。

从头到尾，他之所以会这么不厌其烦的治疗周山，也仅仅只是为了利用周山，让周山这个本身就已经是“圣火”一部分的执念像上一次那样，直接将他从这个精神世界里带出去。

现在，在通过实践明显意识到了每一个死人脸的强韧程度后，他觉得要做到这种事，一个周山大概已经够了。

如果不够的话，那之后就再多治疗几个。

“周山，你是圣火的一部分，希望你能把我这个恩人的意识从这里送出去，能做到这件事吗？”

这样注视着重新恢复清醒的周山，乔温这样询问道。

在说话间，乔温不经意的加重了“恩人”这两个字的语调，双手也十分熟悉的重新捏住了周山两侧的脸。

“……”

在被乔温这样询问了之后，周山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仅仅只剩下了一张“脸”的他……仅仅只能转动着眼珠子，将视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那些“同伴”们。

“…是这样吗，要是你一个人不够，那我可以再帮你找几个帮手。”

将周山的反应悉数收入眼底，明显已经从对方这种犹豫不决的态度中知道了答案的乔温，也随之略微抬起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的其他人脸。

“……！”

然而，就在下一刻，乔温便很快再度感受到了那无数枚远比先前还要怨毒狰狞的视线……对着他这一边投射了过来。

显然，他乔温先前对于周山的帮助过程，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些扭曲的执念本能产生了忌惮，但是……却并没有达到那种杀鸡儆猴的程度。

现在，他的这番话，反而激起了这些扭曲执念的凶性，让他自己在一瞬间陷入了万人敌的处境。

下一个瞬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犹豫……无数张死人脸直接像再度被激怒的疯犬一样，将第一目标从怪物身上转移，一窝蜂的涌向乔温——！

嘴巴张开，这些执念所构成的人脸那看起来格外渗人、几乎和怪物一样开裂到了耳根的嘴巴……直接毫无任何阻碍的咬向了乔温的全身。

尖锐的牙齿咬合皮肤上，一阵阵毫不逊色于周山的精神震荡瞬间向着乔温袭击而去。

仅仅一瞬间，乔温的脑海中便受到了数以千百计的震荡和记忆，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冲刷成一块白板。

但是，没有关系。

毕竟，在刚才当着这么多明显凶相毕露的死人脸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乔温就已经做好了迎接现在这种结果的准备。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自己这种虽然能对执念的“净化”起到一定作用，但效率又低、而且冗长的治疗方法……能真的唬到这些执念。

一个连怪物身上缠绕着的暗物质都忌惮的东西，要是这么简单就被吓唬到，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然而，纵使很清楚这一点，但这却是现在的他必须要绕过去的槛。

在目前这种锁链已经失效的情况下，他乔温如果打算从这里出去，那么想办法利用好这些执念……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像周山那样一个一个处理还好，这次要一次性面对这么多执念，谁来了都吃不消。’

一只手护着双腿之间，在被无数死人脸咬住之后，乔温明显感受到了全身上下、包括脑内的思考能力，都在这些执念的进攻下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在一瞬间便逼近了崩溃的临界值。

这种柑橘，就仿佛在走钢丝一样，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尽管已经引起了众怒，由于全身上下能被撕咬的面积相当有限，所以乔温这一次性所承受的执念干扰……终究还是有限度的。

乔温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为什么自己会屡屡浮现出这种明显过于疯狂的想法，可最终……他确实坚持了下来。

现在，他所需要做的……也仅仅只是伸出了另一只已经被许多人脸咬住的手臂，随机从中抓了一张人脸，然后配合自己现在还能动的嘴巴，开始活撕起下一个执念，直至给“周山”找到足够将他从这里传送离开的帮手。

不过，在此之前，乔温觉得……自己或许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做。

维持着浑身上下都被人脸撕咬拉扯的状态，他抬起脑袋，再度将视线投向了眼前安静匍匐着的怪物。

那张脸上并没有眼睛，仅仅只有着一张令人心生寒意的嘴巴。

在刚开始的时候，乔温也不是没有想过有没有祸水东银，直接利用这些执念去对这头怪物造成损失的机会。

但很快的，他就放弃了。

因为他注意到……从始至终，对于他身上这些执念感到忌惮的，仅仅只是这头怪物身上缠绕着的暗物质而已。

打从一开始，这头怪物本身……就未曾对他身上这些扭曲的执念产生哪怕一丝的畏惧。

按照乔温现在的观察来看，对于这头怪物来说，此时他身上的这些病态的执念……或许也最多仅仅只能勉强算作一种麻烦。

就目前而言，它之所以一直安静的没有主动发起袭击，应该也是因为这一点。

‘感觉，找不到死角。’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在这一刻，乔温发现，目前除了从正面击碎这头怪物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

利塞壬郊区，某住宅中。

卧室。

乔温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一缕看起来浓度极淡的黑色雾气正隐隐约约从他的身上浮现、并一点一点将他缠绕。

毫无疑问，这是在乔温于梦中和怪物遭遇之后……所伴随着产生的现象。

从一开始就等在一旁，几乎守了一夜的维娜和厄里莎，自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此刻在她们的手上，都正牢牢攥着一条锁链。

这些神力制成的链子早已开始工作，从不久之前开始，她们就一直在尝试岸找预定的计划那样，对乔温进行回收，尝试着将已经和怪物相遇的乔温拽回来。

但是，就在进行回收的过程中，出现了预料之外的阻碍。

此时，在两人的注视中，在铁链的重回环绕下，乔温的身体表面已经毫无征兆的燃起了一抹金色的火苗。

之前，在注意到这一现象的同时，维娜便已经意识到……那是圣火。

是这个利塞壬里最重要的东西。

然而……她并不是很清楚的是，这种东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乔温的身上。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掐在了这种明显不能耽搁的节骨眼上。

此时此刻，虽然维娜并不是很确定，但她有种感觉……这些金色的火苗，似乎正在阻止锁链产生效果。

锁链之所以没能立即生效，其中的缘由除去怪物的影响之外，也许其中就还有这这些金色火苗的干扰。

现在，维娜的心情已然焦躁到了极点。

知晓那头怪物危险程度的她很清楚，只要乔温现在梦里多停留一秒，那么他身边所伴随的危险……就会成倍增加。

“……”

和维娜的反应有些差别，大天使厄里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安静。

她仅仅只是将手里的锁链拽得绷紧笔直，不断发力，试图将乔温被困在梦里的意识拉回现实之中。

嗤啦——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一场意外发生了。

就在厄里莎与维娜的注视下，那原本凭空浮现在乔温身体表面上的、似乎正在张牙舞爪，不断扭曲的金色火焰，忽然间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猛地熄灭。

“…诶？”

双眼徒然瞪大，一抹惊愕的神采不约而同的从厄里莎与维娜的双眸中涌现了出来。

乔温身上没有了莫名显得嘈杂的火苗，整个房间在一瞬间……便陷入了寂静与昏暗之中。

“阿尔……？”

下一刻，伴随着这样一道明显夹杂着迟疑与犹豫的喃喃声从维娜嘴边漏出，这间卧室里的气氛……便又更进一步变得诡异了下来。

因为此时，无论是大天使还是魔女，都注意到……乔温睁开了眼睛。

不知为何……这个明明在前一刻还沉得连锁链都拽不回来的小鬼，忽然就自己回到了这边的世界里。

怎么……回事？

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这一刻，视线牢牢锁定在床上那睁开了眼睛，但却依然一动不动、瞳孔涣散、似乎连精神状态都还有些恍惚的乔温，维娜心里的而担忧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在这一刻浓郁到了极点。

因为她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正常。

她想不到在自己和某个天使一同出力都难以拽回乔温的情况下，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要怎么才能做到在和怪物遭遇之后安全脱离。

维娜并不想看见这个小鬼出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她才会以最警惕的态度来审视眼前这个回来得莫名其妙的乔温。

该不会……这个臭小鬼的意识，已经在梦里被那个怪物给操控……或者直接覆盖了？

虽然维娜很清楚，对于那种程度的怪物，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她……应该怎么办？

浑身僵硬，伴随着这一推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维娜脸上的神色也在这一刻紧绷了极点。

心跳的频率不知不觉间加快，就仿佛在这一刻忽然钻进了什么牛角尖一样，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先前让乔温进入梦里去主动和怪物遭遇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

“……水。”

然而，就在这一刻，在维娜还对于眼前突然“醒”过来的乔温心生疑虑的时候，一道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也随之从乔温的嘴里传了出来。

他已经脱离了那处已经让他产生了各种意义上麻木感的精神世界，恢复了意识。

同时，此时在醒过来之后。他还感觉到喉咙里火辣辣的。

不，硬要说的话，不仅仅只是喉咙，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感觉被狗啃过一遍一样，到处都火辣辣的。

“……”

乔温那话音落下之后，一旁的大天使眨了眨眼睛，原本同样和维娜一样目录迟疑的她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抬起手轻轻捂住胸口，小小的松了口气。

然后她便转过身，啪嗒啪嗒的走出了卧室。

“维娜姐，我现在浑身没什么知觉，好像动不了。”

见状，乔温转而将视线投向了某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情看起来很奇怪的魔女。

再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想上已经发生了变化的缘故，乔温对这位魔女大人说出了一句一样都只能想想的话。

“在恢复到能动的状态前，我想要那种手法细腻的全身按摩。”

第029章：不愧是维娜

从那片荒野回来了。

在最后的最后，乔温顶着压力多让数个扭曲的执念恢复了正常之时，乔温依然未曾受到来自怪物的袭击。

尽管那头怪物并没有说过话，甚至都没有和乔温有过有来有回的“沟通”，但是，乔温还是理解到了那个怪物迟迟不肯对他动手的原因。

大概……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值。

不值得因为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虫子，而特地和那些攻击性极强的执念产生正面冲突。

而且，和梦里那群见到怪物的模样就发狂发疯的执念不通，乔温知道现在还觉得，那个他在荒野上遭遇的怪物……可能并不是真货。

或许，它只是和维娜之前在梦里见到过的怪物一样，只是一道虚影。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维娜和厄里莎在七八次的时候，才近距离见到了那头怪物，而他在见到怪物的第一次入眠之后，就直接和那个东西在梦里撞上了。

‘不管如何，这次会我的意识苏醒了，把那个怪物以及死人脸都甩开了，现在的情况完全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现今，在苏醒过来之后，乔温审视现状。

然后他便发现，除了整个过程可能比较复杂之外，从结果上来说，他并没有吃太多亏。

虽然再又一次进入到那个世界后，他依然没有拿到那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专属天赋，但是……他掌握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有价值的信息。

再这样努力的“混”下去，努力的“摸鱼”摸下去，那之后，命运的轨迹大概也会向着他在梦里亲眼见到过的一样发展。

团灭。

家破人亡。

像个废物一样迎接人生的终点。

“……”

正是因此，如今，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乔温刚一醒过来，心里就不同以往的产生了一股完全不同于先前的焦躁感。

这次，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除了把剩下的时间都投入到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里以外，别无选择。

然而，想是这么想了，但身体还是拖了后腿。

麻，痛，还晕。

此时，躺在新卧室房间的床单上，睁开双眼醒来之后，乔温全身上下所带来的反馈……大体上就能用这样几个字来概括。

全身都没有知觉。

除了脖子和嘴巴还能勉强动一动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动不了。

然后……全身上下都在痛。

除了在挨咬之前早早用一只手护住的双腿之间以外，现在全身都火辣辣的痛。

虽然这两种感觉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现在却是乔温的真实感受。

麻的是身体。

痛的是灵魂。

而且，因为在最后那一小段时间里一直都经受着万人咬这种程度精神震荡的缘故，现在乔温再醒来之后，还感觉脑袋昏沉沉的。

与此同时，时不时的还会浮现出一些记忆的残片。

一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残片。

乔温很清楚这些记忆残片的来源，毫无疑问……基本上就是在几秒钟之前沾染上的。

那些在精神世界里犹如疯犬一样一拥而上，几乎把他全身都撕破了的死人脸里……除了像周山那种对他来说基本无害的类型以外，还有着几个相当“尖锐”，真正意义上充满了攻击性的执念。

简而言之，这些……都是类似于外来执念的残留、以及精神震荡之后所造成的后遗症一类的东西。

因为执念的基本特性，现在刚刚接纳了这些记忆的乔温……甚至还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会产生“这些记忆好像真的曾经发生在我身上”这样的错觉。

面对这种在目前还能以假乱真，扰乱大脑思维的记忆残片，乔温只能不断通过正常的逻辑来提醒自己，那些记忆中的事情并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硬要形容的话，这种现象，大概能勉强用“精神创伤”、或者“心理阴影”这样的字眼来形容。

当然，对于现在的乔温来说，这种程度，大概就只是类似于被狗咬了之后留下的伤口。

痛，但在根本上没有大碍。

仅仅只是一些陌生记忆的杂乱残片，并不能对现在已经目的明确、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的他造成精神压力。

只要他还很清楚知道自己就是乔温，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应该做什么。

那么……这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久而久之以后，终究会被他的大脑一点一点处理辨认出来，然后通过精神的自愈行为，将之作为一种垃圾讯息整理分类，并不会留下后遗症之类的状况。

不过，在目前这种微妙的情况下，乔温并不打算让这些隐患长时间留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被狗咬的伤口好了之后，如果不及时去打疫苗，就可能会在之后爆发的狂犬病一样。

对于这种类似于“千里堤坝毁于蚁穴”一样的flag，他的做法是尽早拆除。

因此，他打算给自己的脑海里加深“自己就是乔温”这一印象。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厄里莎和维娜……现在就是他能用得上的疫苗。

“维娜姐，来给我按摩。”

现在，在厄里莎离开房间去倒水之后，乔温便主动开口，让某位在自己醒来之后，脸上表情看起来十分动摇的魔女来给自己按摩。

这个女人，乔温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显是在怀疑着什么。

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在链子没有起到效果的前提下，他乔温这样一个鶸，最后却忽然自己醒过来了……会产生怀疑也无可厚非。

不过乔温现在累了。

他没心思去琢磨着要怎么跟这个女人解释这种麻烦的经过。

反正他是真货，又没有遭到夺舍之类的。

倒不如说，连某个棉被天使刚才都已经认出自己了，这个魔女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喜欢他么，结果现在一眼还认不出来。

嗯，一看就是个满口花花的渣女。

本来吧，以他乔温现在的状况，就算需要治疗，也不需要用到按摩这种效率并不理想的方式。

身边就有着一尊神祇，乔温只要让维娜用万能的神力在他身上扫一圈，就能缓解身体所产生的疲惫。

然而，为了同时更进一步加深印象，他还是选择了这类方法。

毕竟，他之前之所以还能够在一大堆扭曲执念的围剿下稳住，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和某个大天使以及魔女有关。

现在只要看着这两个人，只要和这两个人接触，他的脑袋里几乎就会反射性的想起之前在荒漠中见到过的、有关这两个女人的最后一幕。

然后……他脑袋里的目的性就会变得像打了激素一样，在短时间内变得格外明确，抵抗执念干扰的程度直线上升。

不管怎么说，至少近期这段时间里，乔温并不打算让这俩个“疫苗”离开自己的视线。

“维娜姐，快点，这边现在全身都要按摩。”

想到这里，乔温看着一直僵在原地观察着自己的魔女，默默叹了口气，然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无语：“愣着干嘛？你之前把我堵在书房跟巷子里的时候，可没这么扭扭捏捏过。”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乔温的声音除了还有些沙哑之外，语气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了和平时差不多的程度，他觉得……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这魔女要是还认不出来自己，那干脆就绝交好了。

“等…诶？？”

乔温这句话听起来相当沙哑的声音从嘴边吐露之后，他眼前原本还一脸怀疑的维娜明显愣了一愣。

然后，就在乔温的注视中，某个女人那张白皙的脸颊上很快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一下子有着些许红晕攀上。

“真的……是阿尔？”

下一刻，这样一道听起来明显软了下来的声音，也从魔女的嘴边传到了乔温的耳朵。

“但是，虽然姐姐感觉你是真的……但是，阿尔你以前……好像都没有让姐姐帮你按摩过，总感觉，好奇怪……”

这样说着，维娜脸上用有些不确定的目光注视着乔温，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

‘这什么脑回路，以前我就是有想法，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啊。’

将维娜的反应看在眼里，明显看出这个魔女也已经认出了自己，但还有这什么顾虑之后，乔温倒没有勉强她的意思：“不愿意就算了，我等下也可以让厄里莎帮忙。”

“……”

然后，他就被瞪了。

被一股从魔女那边投来的、相当具有压迫力的眼神给瞪了。

“姐姐这边只是因为没有经验，担心一下子把某个小鬼按傻了而已。”

眼神危险，纤细的腰肢扭动，声音里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不快。

“既然阿尔很想要的话，那就做吧？”

维娜走到床边，她居高临下脸上挂着一抹和善的笑容，纤细的指尖上有着淡淡的神力因子萦绕，好整以暇的俯视着乔温的脸：“阿尔觉得从什么地方开始比较好？从这张喜欢乱说话的嘴吗？”

“没……都可以的，不过维娜姐你要慢慢来，不要太快了，我想仔细感受你的存在。”

从正面迎上维娜的视线，乔温眨了眨眼睛，倒是直接把主动权交给了维娜：“还有……维娜姐你现在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最好全天都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

然后，伴随着乔温这句话音落下，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魔女，一下子又忽然安静了下来。

虽然乔温有些意义不明，但他很就注意到了维娜的变化。

脸，完全红了。

那对漂亮的黑色眼眸里……正有着些许迷茫浮现。

不过，这份迷茫转瞬即逝。

下一刻，尽管整张脸还和年龄完全不搭的红扑扑的，但那对纤细的眉毛却已经在乔温的注视中很明显的抖了一抖。

“你……有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自己说了一些很容易引起误会的话？难道是故意的？”

最终，维娜默默叹了口气，盯着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自觉的乔温，这样有些不满的瞪了乔温一眼。

“……”

注视着眼前这个动摇明显的维娜，乔温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毕竟刚才的话，他原本就是特地用那种方式表述的。

虽然还有其他更加合适的表述方法，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一种。

不过，对于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采用了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表达方式……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从那片荒野上回来，亲眼见到了一些东西之后，乔温现在发现，他对于眼前这个在危险的时候一丁点儿都不靠谱、甚至在最后关头还直接自暴自弃白给了的魔女……印象又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至于具体的变化，现在他才刚醒过来，还不是很清楚。

“噢……”

然后，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传来了些许清凉柔软的触感，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叹息。

此时坐到了床边、侧过身面向他的维娜，已经伸出了双手，指尖接触到了他的脸和脖颈。

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微弱神力覆盖的缘故，此时在被维娜碰到过的地方，乔温都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怎么样？这种感觉还……合适吗？”

不过，就在这时，乔温耳边再度传来了维娜的声音。

他重新睁开双眼，将目光投注到已经正俯身注视着自己、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反应的维娜。

眼底闪过一抹恍惚。

不知为何，此时注视着眼前这位看起来明显正用力绷着脸，有些紧张的魔女……乔温忽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搁以前，让这位冷血的魔女大人这么温柔的对待他，甚至还做到这种程度……他甚至连做梦都没想到过。

然而……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事实。

别的不说，如果让这样一个对于他来说可压榨价值爆满的女人在最后迎来那种结局，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不愧是维娜姐。”

这样说着，乔温浑身放松，再度安静闭上眼睛。

吱呀——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一道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促使着乔温二度睁开了眼睛。

然后，脑袋本就偏向维娜那边的他很快便注意到，在卧室的门口，在维娜身后靠右一些的方向，手里捧着热气腾腾小纸杯的厄里莎在推开门后便停在了原地，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第030章：“小偷”

整个卧室迎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唯独只剩下依旧还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专注在乔温脖颈附近试探性捏来捏去的维娜……还处于工作之中。

她似乎正处于一种相当专注的状态，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推开门的大天使。

又或者是已经注意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无视了。

不过，从这份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中，乔温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

注视着似乎愣在了原地的大天使，乔温的视线很快便转移到了她手上端着的小杯子。

杯面上热气腾腾，上面印着一个绵羊图案，看起来是做工还算不错。

默默咽了口唾沫。

“厄里莎？你没事吧？”

喉咙从刚才醒来的时候就一直感觉火辣辣的，乔温眨了眨眼睛，出声提醒了似乎忽然在门口发起了呆的棉被天使：“水，谢谢。”

“……”

淡金色的发丝轻轻晃动，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眨了一眨。

在乔温话音落下之时，这位大天使似乎也回过了神。

然后，在听到乔温声音里的的杀意感之后，她便重新加快脚步，啪嗒啪嗒的跑到了乔温面前。

“谢谢。”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犹豫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伸手接过。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刚从那边回来，在被咬了无数口之后，虽然刚才已经经过了维娜的处理，但他现在的手似乎还处于短暂的恢复期，依然有些不听使唤。

“……”

厄里莎这边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旋即，在乔温有些疑惑的注视下，她也坐在了床边，不经意的将旁边似乎想要帮乔温接过杯子的魔女挤开了一些。

“等等？你干什么？”

魔女那听起来冷冰冰的声音很快便传到了两人的耳边。

不过，厄里莎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腾出一只手，看起来十分自然的揪住了乔温的衣领，将他从躺着的状态一拽，在床上半坐了起来。

“……”

忽然间被这种看起来有些粗鲁的动作对待，乔温的眉毛下意识抖了一抖。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些许下一秒某个天使就要揍他的错觉。

当然，他并没有挨揍。

从厄里莎后续的举动来看，虽然行为有些粗鲁，但她似乎只是想把他拽起来，调整成一个适合喝水的姿势而已。

“…阿？”

一手拽着乔温的衣领，一手拿着杯子，做完这一切后，厄里莎看着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乔温，微微张了张嘴，这样提醒道。

“…我猫舌，这水看起来好像有点烫。”

很快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在莫名感觉到有些惊讶的同时，乔温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些许犹豫：“先慢点来。”

“……”

闻言，大天使默默点了点脑袋。

“啊。”

见状，乔温也很上道的张开了嘴。

旋即，伴随着后脑勺的位置传来些许冰凉的触感，厄里莎眨了眨眼睛，将杯子抵在了他的嘴巴上。

然后……一次性全部灌了下去。

“……？、……？？”

喉咙疯狂吞咽，下意识的……乔温瞪大了眼睛，目光错愕。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水的温度正好合适，而且……里面似乎还加了一些砂糖之类的东西。

感觉喝起来有点甜，还挺好喝的。

而且，喝完之后，嗓子附近的火辣感也更进一步得到了缓解。

一口气喝完之后，乔温很快迎上了后者那看起来隐约夹杂着些许期待的目光。

虽然乔温不是很确定，但他觉得……这个棉被天使现在应该是在问他味道怎么样。

‘什么这个，是这个棉被天使自己加的料么…？好像有点东西。’

视线接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倒是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挺好喝的，是加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吗？”

“……”

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些许开心的表情，大天使轻轻笑了笑，正要张口——

“做完了就一边去，挡路。”

几乎和先前的情况如出一辙，正准备说着什么的大天使也在不经意间被后面明显不是很耐烦的魔女挤到了一旁。

上半身失去了拖拽的力道，乔温也重新躺回了床单上。

“……”

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下来。

看起来忽然间变得不开心的大天使微微侧过了脑袋，安静的盯住了维娜。

“……”

维娜也一言不发，用看起来同样冷淡的目光迎上。

一阵有些诡异的气氛忽然在房间里、在乔温的眼前蔓延了开来。

“我没记错的话，你该做的事已经做了，现在不是应该回去了么，怎么还赖在这里呢？”

就在下一刻，这样一道听起来冷冰冰的、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不屑的声音从维娜的嘴边传出。

“托你的福，我这边也让你带偏了，什么链子……该用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在声调上并没有太多起伏，但是维娜的这句话里依然包含了相当浓烈的火药味：“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该缩回自己的屋子里，想一想怎么改良那根链子。”

“啊，抱歉呢，不小心忘记了，那种东西不管怎么改……估计最后都跟废品没有什么区别呢。”

维娜率先开始了对大天使的数落，但是效果一般。

在她这番话说完之后，已经在被故意挤到从床边站起来的大天使仅仅只是微微扬起了脖颈，用居高临下的视线俯视着眼前正在找茬的魔女。

然后，她视线轻蔑，嘴巴微微张开，说出了这样两个字。

“小偷。”

大天使对维娜回以了轻蔑鄙夷的视线，目前看起来效果拔群。

尽管话很少，但从乔温这边的角度来看，维娜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一挑，浑身似乎都在一瞬间僵了一僵。

就连原本还搭在床边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一些。

她看起来很气。

虽然……乔温并不是很清楚厄里莎话里的“小偷”指的是什么就是了。

是指维娜之前模仿改编之后的同款链子么？

但他记得，当时维娜好像是光明正大看的，厄里莎也没有反对的迹象。

难道是指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个魔女……难不成之前还偷了别的什么？

乔温下意识想了想，但很快便停止了这一方面的思考。

因为他已经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维娜和厄里莎之间的私事，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现在他需要关系的，并不是这些。

眨了眨眼睛，乔温下意识低下脑袋，以基本平躺的姿势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刚才，虽然仅仅只是被维娜短暂的按摩了一段时间，但很显然，这位魔女在试探性接触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住动用神力帮他把身体上的状况都检查治疗了一遍。

而现在，身体……好像已经能动了。

换句话来说，他已经可以着手开始修行和精进自己各个方面的手段和硬件，思考怎么处理那头怪物了。

然而，也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乔温的心里又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一股念头。

一股“今天这么累，这才刚刚恢复，就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开始努力吧”这样的、仿佛刻在DNA上的念头……十分自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有的时候，对人来说最麻烦的东西或许不是敌人，反而是自己。’

乔温默默叹息。

然后，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紧绷，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撑着上半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

“阿尔？”

也就是在他这一小小的举动之后，他便察觉到了从身旁传来的两道视线。

“怎么了？你才刚刚醒过来，又遇上了那个怪物……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然后，耳边也听到了某位魔女那听起来十分贴心的声音。

此时，听着这样的，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人向着废人发展而去的言论，乔温只是默默的再一次叹了口气。

该死的怪物。

如果现在是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去想的和平年代的话……那该多好。

“身体的话，维娜姐你刚才已经帮我处理过了不是么？”

乔温突如其来的起身，很快便将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的火药味气氛打断。

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尝试着活动自己的手腕。

手腕的恢复期已经到了尾声。

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大体上已经能够自主活动了。

“那个，维娜姐，厄里莎……其实，我现在刚好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们，希望你们能帮一下我。”

在检查完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乔温重新抬起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身旁的魔女和大天使。

“……”

厄里莎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安静，在和维娜的对峙中被乔温打扰了之后，她也已经将注意力都重新移回了乔温的身上。

“…什么？是比姐姐的按摩还要更重要的事吗？”

至于另一个不知为何正一边说着，一边将要重新把坐起身的他重新按躺下的魔女，乔温默默抬起手，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然后……

丢掉了脑袋里的所有杂念，他重新睁开眼睛之后，便目不转睛的盯住了眼前的两人，这样说道。

“出去，我要开始学习了。”

……

上午，九点。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

某空荡荡的开阔住宅区。

“……”

维娜半倚在一层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冰块已经化掉的饮料，纤细的腰肢完全靠在松软的背垫上面，双眼中盈满了迷茫。

她还没有从半个小时前所发生的一幕中回过神。

……被赶出来了。

她维娜……被一个臭小鬼从房间里赶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赶出来。

不仅仅是成为神祇之后，而是整个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赶出房间。

她维娜，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而且，尤其是在她被推出房间之后又忍不住重新进去、表示自己可以像之前一样担任“老师”时，所迎上的某个臭小鬼的嫌弃眼神……她到现在都忘记不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堂堂维娜、现在居然会沦落到被一个自己随手就能痛扁一顿的臭小鬼这样当着面嫌弃。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

捧着杯子的双手无意识间捏紧，一小部分裂纹很快便在被壁上逐渐蔓延了开来。

维娜觉得，那个臭小鬼……最近好像越来越嚣张了。

仗着自己这边先忍不住表明了……然后，就开始不把她这个原本还特别尊敬的姐姐放在眼里了。

最关键的是……维娜发现自己现在反而还觉得这样挺好的。

脑海中回想着某个臭小鬼先前那副眼神，维娜微微一噎，小小的吞了口唾沫。

此时此刻，她总感觉……乔温的那个眼神，好像……还挺好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姐姐不应该被嫌弃……但相比之前，她能感觉得到出来，那个臭小鬼的眼睛里……多出了一丝丝活力和清澈。

也就是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让在这短短几天里内心其实一直都很焦虑的她安心了一些。

“不过……他到底是想学习什么？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思绪飘忽了半天，最终又绕了回来。

半倚在沙发上，维娜不经意间偏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二楼的方向。

这差不多是她这半个小时里的第一百零三次不经意。

同时，也是她终于忍不住，想要悄悄动用神力侦查一下楼上那间卧室里的情况。

一缕神力……悄然在维娜的之前浮现，转瞬即逝。

侦查的手段已经展开了。

这一刻，乔温房间里的景象，已经迅速在维娜的脑海中倒映成型。

她现在倒是要看一看，这个臭小鬼……这个臭小鬼，在把她和某个天使一起赶出房间后，一直将自己锁在卧室里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维娜再一次默默地吞了口唾沫。

因为刚才，在展开侦查手段的时候，她隐隐约约间产生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推测。

她最近，有在看一些书。

因此，她有些期……怀疑。

怀疑某个臭小鬼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被她亲得多了，再加上刚才的那一小会儿按摩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事情，然后忍不住像某些书里那样，正一个人偷偷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031章：自己的东西

“…嗯？”

暗中观察的手段展开，伴随着二楼卧室里的景色呈现在脑海中，维娜顿时愣了一下。

因为她发现乔温并没有像她刚才脑补的那样，一个人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正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什么。

但是……即便如此，维娜现在的心思，也已经不全部在“这个臭小鬼在偷偷研究什么”这一点上了。

好像……没有穿衣服？

为、为为为为什么没穿衣服……！？

默默吞咽唾沫，维娜浑身下意识僵住。

她暗中注视着不知为何再把自己这边赶出去后，反而一个人脱掉身上的东西，除了了一条短裤以外什么没有穿坐到书桌前的乔温，脑袋里原本的思绪顿时一乱。

“……”

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维娜忽然发现……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时间，直到现在为止，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乔温这种放荡的模样。

在以前，虽然她想看随时都能看，但很显然，那个时候的她……并不会这样做。

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修长的双腿轻轻磨蹭了一些，在这一刻，连维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加重了一些。

除此之外，虽然说现在的天气和温度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会偏冷，但维娜并不是担心乔温着凉。

从理论上来说，已经掌握了护盾的乔温，并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但是……这个小鬼，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衣服脱掉？”

“之前是怎么从那个东西的面前自己回来的也没有告诉过我……难道真的是在那个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脑袋受到了一些伤害？”

紧紧闭着眼睛，仔细观察着脑海中通过侦查手段倒映出来的景象，维娜喃喃自语。

她有些想不通，虽然现在乔温看起来没有在做她刚才想到的那种“奇怪”的事情，可是……现在这种脱掉衣服跑到书桌前坐着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很奇怪了。

“…？拿起笔了，他是准备写些什么吗？”

就在维娜聚精会神的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在她的注视下，一直安静坐在书桌前的乔温……终于动了。

他拿起了摆放在桌面上的笔，翻开开了手边的笔记本。

看那架势……似乎是打算写些什么。

“……”

在注意到这一点后，维娜的注意力缓缓上移，逐渐移动到了乔温那只握着笔的手上。

“……”

然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在维娜格外耐心的等待中，乔温就那样维持着拿着笔的姿势，一动不动。

唯独……他脸上表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紧绷，眉毛也逐渐拧在了一起，整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愁眉苦脸的，宛如遇见了某种瓶颈一样。

‘…哼，这么快就遇上麻烦了？看来某个自以为是赶人出门的臭小鬼也就这样。’

见到这一幕之后，维娜脸上倒是稍稍浮现出了些许快慰的神色。

‘嗯……我看看……大概两三分钟，不……说不定一分钟左右？’

温润的唇角边上勾勒出些许轻蔑的笑容，维娜正在心里默默猜测着某个自以为是的小鬼能坚持多久不来找她。

“…？”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便位置僵了一僵。

因为她看见乔温那只笔停顿了很久的手……忽然动了。

笔尖在纸张上划动，就在维娜默默提起精神来的时候，乔温已经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字符。

一个维娜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字符。

‘这个……看着小鬼写得这么顺手……应该是字吧？难道是他原本那个世界里的文字？’

……

草！

二楼的卧室里，在让某个魔女和大天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安静沉默了足足够半个小时的乔温，最终挥动笔尖，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他此时最真实的感受。

草。

现在，此时此刻，也就仅仅只能用一个字来十分贴合的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从刚才开始，乔温在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后，便一直强迫自己学习。

然而，学习的状态并不理想。

就和某个魔女先前所观察到底一样，刚上来不到半个小时，乔温的学习就遇上了瓶颈。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在一些小小的细节上面……遭遇了瓶颈。

现在的乔温，虽然已经清楚了目前这个阶段里的自己需要做什么，但他有些不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到底要用那种更为高效的方式来尽可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要面对那个怪物，他乔温西安阿紫是先把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试着在今后怪物出现前的一小段时间里努力强化自己，以便于止在之后和降临过来的怪物怼正面……

还是稍微换一种思路，认识到自己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到能和怪物对垒的实力，单纯的去充当一个大脑，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思考出能够应对怪物的战术和线索……

乔温有些犹豫这两种选择。

而且……现在让他产生迟疑的根本原因，是他刚才在尝试着从自己现有的种种手段里进行改良、例如尝试在护盾或者其他魔法上面先行进行尝试性性改造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直到现在为止……在某个棉被天使一路上贴心的保护下，他乔温似乎从来都没有实际参与高强度作战的经验。

甚至在上辈子的时候，还是被一个女人轻松给绕了后。

简而言之……在这方面，他目前还是个白板。

乔温也很清楚，这种东西……基本山都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积累。

而现在他这边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旦之后真正进入到了实战环节，抛开硬实力这一方面，让乔温感到更为棘手的是……他自己在作战经验这一方面的空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觉得……作战经验这一方面的重要性，或许并不低于他的硬实力……

不过针对这一点，半小时前的乔温已经找到了解。

他发现……在巨龙缪奇之前交给他的传承里，似乎就有着一小部分是有关于巨龙缪奇这一生中实战心得的罗列记载。

如果乔温没猜错的话，那无疑是巨龙缪奇特地留给某只小母龙的。

不过，在注意到这一点时……乔温毫不犹豫的直接先把传承给开了。

然后……在脑海中，他经历了接近半个小时的“传承”。

再然后，他发现这些传承对于他来说……好像一点用没有。

因为那里面教导的一些知识点，基本上都是涉及到了通过巨龙身体来进行作战的肉身作战心得和技巧。

比如要怎么在最极限的条件利用利爪和獠牙撕开猎物。

比如要从什么角度和时机甩动尾巴能够对猎物达成一击毙命的效果。

再比如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一次性连续喷出多发龙息的呼吸技巧。

在这些众多的知识点里，其中唯一能符合乔温现状的……大概就是连发超负荷龙息了。

而这一点就目前看起来似乎还挺简单的，至少乔温这么一个人类，在看见这些知识点之前……基本上就已经会了。

至于其他的作战心得……乔温也不知道是不是飘了的缘故，他甚至觉得那些东西……好像都是废话。

因为那些心得的前提，基本上都是以巨龙的标准来进行的。

最不济，也得是个掌握了“半龙化”这一天赋的混血龙。

而他乔温……至少在血统上，和这种东西完全搭不上边。

尽管在泡了龙血之后得到了巨龙的天赋，但他依然只是个人类，甚至就连他此时召唤出来的虚影，除了喷吐龙息以外，也没办法做到直接的物理干涉。

更不用提用肉身作战了。

不过，在那之后，乔温又注意到传承中似乎就有着能让拥有巨龙血脉的物种试着掌握“半龙化”这一天赋的详细教程。

于是，本着要是能半龙化，那巨龙缪奇的这些心得就能为自己所用的想法，乔温不抱希望的试了一下。

至于结果嘛……看看他现在身上依然一片白的皮肤，就已经有答案了。

半龙化的特征，成功半龙化的第一步，就是身上需要浮现出细小的鳞片。

但是，在不久之前脱光了衣服的乔温……身上却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显而易见，他这头“假龙”，并不存在“半龙化”的可能性。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么。”

这一刻，缓缓将有些杂乱的思绪收回之后，乔温叹了口气。

不过，让乔温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在认识到这一事实之后，此时的他本人都没有太过失落。

就仿佛……他本身潜意识里就不是很重视这个来自于巨龙缪奇的传承一样。

“……”

脸上的表情微微愣住，此时，在注意到这件事后，乔温也眨了眨眼睛，恍然间……意识到了一个相当关键的点。

那就是……一昧的照搬别人的东西是不行的。

他或许需要整出一些自己的东西。

虽然乔温现在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巨龙缪奇”就是怪物之下天花板的错觉。

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之前乔温所看见的、这头巨龙大半个身体都被拍没了的一幕……也能说明，这个天花板并不顶用。

至少在那个怪物面前……还远远不够。

“哈……总感觉这么一想之后，压力反而更大了。”

乔温现在的心情并不理想。

人在努力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在潜意识里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

而对于目前最强作战手段就是龙息的乔温来说，他潜意识里的目标自然就是希望“能朝着巨龙缪奇那种作战能力靠拢”。

说实话，原本单单这一点，对于现在连修行都做不到的乔温来说，基本上就算是天方夜谭了。

可现在，在意识到即便达到了巨龙缪奇那一层次……很可能依旧不够的时候，乔温只觉得身上压力如山。

“而且，这个世界里，不管是黛儿还是赫丽，好像大部分比较厉害的家伙基本上都有自己的专属天赋，她们之后都能围绕着专属天赋来完善实战的体系，就我没有，一条路都走不到头的，现在连具体应该往什么方向发展都不知道。”

沉默着，有些出神的将视线投向窗外，乔温脸上神色变化，正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总之……先试着以整出自己的东西这个目标来尝试。”

“倒不如说，我之前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特地拒绝了那个魔女和大天使的辅导，选择自己来开荒的么……”

最终，乔温还是得出了这样一个他自己并不是很满意的答案。

现在，他确实想要琢磨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甚至能超过巨龙缪奇、与那个怪物进行抗衡的力量体系。

此时，在从那片梦境中回来之后，乔温已经相当谨慎。

他很有自知之明，尽管很清楚这种可能性低得有些离谱，但他依然不打算放弃这样一个相当于天方夜谭的想法。

既然在那个怪物面前，包括巨龙缪奇在内的众多神祇的实战体系都行不通……那就用他自己最想尝试的方式来。

虽然乔温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他只知道自己在做出这个选择之后……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

……

与此同时。

主城郊区，住宅门口。

一道身影已经来到了乔温家门的门口。

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际，脸上神色有些犹豫在门前站了片刻……埃尔西娅最终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扉。

不过，她特地赶来这边的原因……并不是和埃里莎有关的事情。

毕竟，连她也很清楚，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让那两个大天使姐妹之间明显发生过什么的关系重新缓和下来，基本上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因此，她这次过来，为的是另一件事。

具体来说，这一次，她是专程过来找乔温的。

第032章：那个隐藏房间好用吗

郊外，住宅区，独栋住宅门口。

“……”

埃尔西娅已经敲响了眼前的门扉。

甚至已经敲过两次了。

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任何人来给她开门。

‘这三位……是睡着了吗？’

眨了眨眼睛，埃尔西娅的脑海中近乎本能的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很快的，她便轻轻摇了摇脑袋，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抛出了脑海里。

又不是所有的神祇都像现在的埃里莎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睡。

正常的神祇……并不需要通过睡眠这种方式来休息。

“但是……如果不是睡着了的话……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过来呢？是在忙什么事吗？”

“不过，这栋房子我特地叮嘱过了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按理来说只要搬进来就能够惬意居住，并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不，等等……难道……？”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愣，她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之前在黛儿的提醒下……她好像还特地在这栋住宅里，为乔温准备了一间特殊的隐藏房间……

别的先不提，单论那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几乎好的离谱。

如果是正好在那个房间里忙碌的话，听不到敲门声确实……也蛮正常的。

‘难道……那个男人现在正在那间房间里被……但是，现在不是已经到白天了吗？还是说，他们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过？’

思及至此，脑海中的思绪逐渐偏离，埃尔西娅的脸颊上无声的攀上一抹红晕。

哗啦——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和她预料中的有所不同，来开门的……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高挑女性。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位不久之前还在圣殿里和大天使大打出手的魔女。

然后，当埃尔西娅望见了眼前这位魔女的时候，她反而先是愣了一愣。

因为此时这位在她面前的魔女……看起来脸色红润、甚至其中还有些不自在、有些难以掩饰的兴奋。

看起来就像是直到刚才还在忙碌着一些事情一样。

见到这一幕，埃尔西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她眼底的神采也更进一步发生了变化。

“…您好，维娜大人。”

少倾，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反映过来的埃尔西娅也十分礼貌的低了低脑袋，问候道：“请问那个房间您使用得还满意吗？”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轻轻挠了挠脸颊，似乎有些犹豫的开口道：“……那个，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道具类型，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会马上安排人帮您去购置的。”

“房间？”

见到这一幕，维娜微微蹙起眉毛：“什么房间？”

二楼，卧室。

乔温正在忙碌。

手边的书页上，出一个醒目的草字以外，此时已经多出了许多的东西。

虽然看起来相当散乱，但如果有外人看见的话……大概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些排序杂乱、线条歪歪扭扭的图案，像极了一枚枚符文。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乔温正在推导新的符文。

他在尝试着逐一改良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手段。

如果更具体一点来说的话，现在正在被他着手改善的……正是他在不久之前，在维娜的帮助下花了足足数个小时才学会“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学习这个“盾”所花的时间，甚至比乔温之前得到巨龙缪奇的传承之后掌握龙息的时间还要长。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两者之间学习的方式有所差异以外，最关键的，还是某个魔女在帮助乔温掌握这面“盾”的时候，还特地十分详细的给他讲解了各个符文以及魔法之间的知识。

从入门到进阶，从进阶到精通，那个时候，为了掌握这面本身难易度极大的“盾”，乔温恶补了很久的知识。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知识的存在，乔温现在尽管才刚刚接触魔法这种东西很短很短的时间，但却已经有了能自主推导和改善魔法的能力。

当然，这并不够。

到目前为止，魔力护盾虽然陆陆续续延伸出了许多的变种，但是……它的完全体，一直都是公认的最上位选择。

在完全体的“盾”面前，无论是阉割版的“盾”，亦或是所谓的变种“盾”，几乎都可以说是不堪一击，连进行比较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而对于“盾”这样一个几乎已经算得上魔法中掌握难易度以及精密度都极高的魔法，如果要想更进一步试着将之改良，让其在后续成为一个最适合自己、甚至独属于自己的一小部分手段……单单仅凭一些相关的知识可不够。

这其中还需要其他的东西。

简而言之，就两个字。

天赋。

毕竟……“盾”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在万年之前、整个利塞壬都还没有成立的时候，被一个人类单独创造出来的。

更准确来说，是一个魔法师。

传闻，在那个魔法师所在的时代，神权当立，“善良”的神祇们会无偿的为有修行天赋的信徒们，为那些有潜力的信徒们提供最适合他们修行的体系。

然而，至今为止的，那个修行的体系对于每一个尝试修行的人类而言，形同泥潭。

一旦踏入进去，基本上就相当于将自己今后一点一点的和高贵的神祇大人绑定在了一起。

这一点，直到现在为止，都被某些神明们称之为“忠诚”。

那个时候，本身有天赋修行的人类比例就很少，适合人类修行的体系在更早之前的远古时代都曾经存在过……但在外来神祇来了之后，就逐渐销声匿迹，最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当然，这里的“历史长河”……仅仅只是对于寿命有限的人类而言。

对于神祇来说并不算太长的几万年时间，却已经足够让人类经历无数代的香火延续，至于封锁人类修炼体系之类的……更是手到擒来。

直到现在为止，这片大陆上还时而会流传出一种被众多神国抨击打压、称之为空谈的“神祇再来这个世界之后便直接掀起了一场针对本土修行者的屠杀，从根本上摧毁了这个世界原本存在的可能性”这一传闻。

然而，至于这一传闻的真假……除了去问那几位直到现在为止还在经受整个神国供奉的神明大人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在那个时候，伴随着小型体系的断层，几乎后代所有想要修行的人……在最终都选择加入了当时那几个由神明所创造的国度。

然而……正如前面所提到的一样，修行体系这种东西，对于外来神祇来说，当然不可能白给。

那些修行了体系，和神明最终绑定在了一起，不可能再通过修行成为新神、只能变成终其一生都要为神明奉献“忠诚”信徒的修行者们……最终自然也都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但他们无可奈何。

就像是刚刚到了成长期的小鬼直接被一个成年人轻易掐住脖子提起来一样，在原本适合他们修行的体系直接断传的现在，每一个人类甚至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就像是乔温之前在梦境中所见过的、青年周山所在的那个世界一样，整片大陆完全成了牧场，从源头上就被遏制住了。

这种僵持的现象，直到一名魔法师的出现……才得到了打破。

那个在暮年时期，创造出了这种能够让人类也能顺利学习的“盾”，创造了许许多多能够全面将脆弱的人类全副武装起来，甚至于不可依靠神祇“赐予”的修行方法都能够自发进行修行的手段。

那个魔法使，无疑是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他当时所创造出来的种种魔法，在延续到今天的时候……都已经被后人逐渐完善，成为人类全新修行体系的一部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人……创造出了一个修行体系的雏形。

那个魔法使的名字，叫做莱斯可。

他有一个弟弟，名字叫做匹斯可，是利塞壬的初代皇帝。

如果根据利塞壬现今在整个国度所发行的“历史文刊”来看，万年前，利塞壬还未成立、初代皇帝匹斯可仅仅只是一个每年都要向神国进贡的小国国王时，他那从小便偏执固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神祇的哥哥莱斯可……用了一生的时间，创造出了能够绕开神权的修行方法。

然后，在当年，随着这一事实在刚刚成立时，便不知为何忽然走漏了风声之后，哥哥莱斯可在当天晚上便遭到了杀害。

不过……那时候负责的动手的神国鬣狗，在后续却并没有在莱斯可的房间里找到有类似于“新修行方法”这样的资料。

在那之后，当时的神殿掌权人本以为利塞壬会直接装死，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毕竟……那时候，利塞壬并不存在，被匹斯可所管理的小国，也不叫那个名字。

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郊区”，敢于对在平时几乎能够代表神明的神殿露出獠牙。

而且，据他们的初步了解，作为兄弟的莱斯可和匹斯可……关系并不好。

直到莱斯可死的时候，这两兄弟之间甚至已经有接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他们甚至还打算顺便派那几个动了手的神殿鬣狗去接触匹斯可，让他这个弟弟想一想自己的哥哥会把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然而，就在第二天，一切都变了。

伴随着鬣狗们的尸体注意被发现，一个名为利塞壬的、被两柄圣器守护着的崭新国度……就此出现在了这片大陆之上。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全新的修行体系，足以避免新一代的人类修行者们误入神祇的修行体系雏形……也被整个利塞壬保存了下来，经过万年的开发与完善，流传至今。

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知道在莱斯可死亡的当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唯独他所创造出来的种种魔法……都流传到了后世，直至今日。

而在这对于人类来说极其漫长的万年的光阴中，在莱斯可所创造出来的魔法里，至今都未曾改动过、就仿佛其本身从一开始就是完全体一般的魔法……就仅仅只剩下了“盾”。

在如今，尽管后续已经出现了许多使用时要求掌控的精密度都不低于“盾”的魔法，但“盾”的名声依然独树一帜。

除了其本身的实用性以外，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他是莱斯可的东西。

是一个仅仅只凭自己独身一人，就创造了修行体系的莱斯可所亲手创造出来的术式。

换句话来说，“盾”在现在，将其称之为莱斯可的最高杰作都不要为过。

简而言之，现在已经做出了一条路走到黑，不计一切代价创造新出属于自己的、且需要远比原本效果还要更加强力的手段的乔温……正在尝试改进莱斯可的最高杰作。

甚至于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仅仅只是试水的第一步。

要想开创出自己的东西，单靠改良别人的东西可差得太远了。

他还需要真正去创造，从零开始创造。

创造一个足以让他在怪物面前发出自己声音的体系。

坦白来说，自从之前开始，在意识到了自己就算达到了巨龙缪奇的程度都还不够的时候，乔温的心里就已经产生了这样一个听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疯了的想法。

但现在，他已经憋着一股气，开始进行最初步的尝试了。

“要是连这个东西都改不了……那之后的自创体系更是不用痴心妄想，直接找个棺材躺好等死吧。”

乔温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也很清楚如果做不到……那等待着他的结果是什么。

要是改不了这个“盾”，丛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代表他的天赋别说去面对怪物的本体了，甚至和莱斯可都有所差距。

如果就这种程度的话，那他乔温也确实不用努力了。

毕竟莱斯可现在所创造出来的修行体系依然还处于需要完善的阶段，就算全盘套用，依然连外来神祇那一关都过不了，更不用提怪物了。

超不过莱斯可，那就等死。

没有千言万语，事实仅此而已。

“……”

但是，让乔温自己都有些惊讶的是……尽管现在进展缓慢，但有些诡异的是，他自己却反而对这件事有信心。

而更加诡异的是，就是他现在的信心……反而是从那片让他相当无语的精神世界和怪物本身身上找来的。

“看似不管怎么榨都榨不干的潜力，第一次入梦就能在近距离见到那种东西笑……我可能确实在某些方面和普通人有区别。”

乔温虽然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但同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妄自菲薄的人。

即使对于自己本身有着“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样的视野盲区，但他会通过搜集自身周围的种种线索来判断自己的定位。

而现在，他已经判断出，自己如果愿意去试，愿意用自己余下的所有时间去拼，那么……或许他所期待的结果，并不只是空谈。

剩下的，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不断改进和尝试。

就一如他曾经对那个怪物所说的一样，把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交给那个怪物。

“……我很期待，这个东西……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一刻，伴随着这样的低语从嘴边吐露，乔温愣了一愣。

瞳孔中倒映着眼前桌面上画满了图案的纸张，他的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一丝丝的灵感。

咚、咚、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卧室里，乔温身后的大门，忽然响来了一阵敲门声。

第033章：不要怜惜我

搞砸了。

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时间短暂跳动回到几分钟前。

那个时候，埃尔西娅在敲门之后，等了一段时间，才被开门的维娜迎进了房间。

同样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注意到了维娜开门时那看起来明显有些不正常的、似乎正在妄想着什么的痴态之后，她误会了一些东西。

更准确来说，是误会了这个魔女和乔温之间的关系。

尽管之前在特地告诉乔温说，她已经吩咐人按照黛儿的建议，在装修这栋住宅的地下室时，特地在那里准备好了一个符合他喜好的房间时，被乔温当着面嫌弃了。

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在观察了乔温脸上的表情后，所得出的结论大致是乔温在害羞，在装模作样，不愿意出承认自己这种稍稍有些奇怪的癖好……

对此，埃尔西娅表示了理解。

她一直都觉得，一个人身上存在着一些奇怪的癖好……这很正常。

也正是因此，在到刚才，在她看见维娜过来开门时的反应，看见维娜脸上那像极了正在玩游戏途中被敲门声打断时残留的奇怪红晕后……就下意识产生了这个魔女和乔温在地下室里待了一晚上的推测。

当时，为了更进一步缓和与这位不久之前还和埃里莎产生过冲突的魔女，埃尔西娅主动提到了“地下室的东西随时都能找她进行补充”这一话题。

然而，到了现在，埃尔西娅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她现在正在地下室里。

是被刚刚从她口中听到了“地下室”之后，脸上表情明显有些惊讶的维娜带着一起过来的。

“这个……就是你特地给阿尔准备的房间？”

昏暗的地下房间内，维娜走进这处房间之后，眨了眨眼睛，她环视那些整整齐齐摆放在四周的、看起来像是某种道具之类的东西，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新奇。

坦白来说，虽然已经搬进了这栋住宅，但在没有特地动用侦查手段的情况下，维娜直到刚才埃尔西娅主动提起为止，都还不知道这栋住宅里面还有着这样一间奇怪的房间。

奇怪的并不仅仅只是房间。

还有房间里的东西。

“这一连串东西……是什么？”

她走到一张桌子上，随手拿起了上面的一样东西，微微偏过脑袋，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埃尔西娅：“怎么看起来，有些像一些小说里提到过的道具？”

当然，维娜并没有期待她的答案。

在略微瞥了一眼反应看起来明显有些问题的埃尔西娅后，她的注意力便重新回到了眼前手里的东西上。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在看见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的第一时间起，她就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可能的用途。

“……”

而反观埃尔西娅这边，则已经完全沉默了。

此时，注视着维娜这种几乎和新手小白无异的反应，她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这边的误会。

搞砸了。

完全……搞砸了。

小心翼翼望着正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道具，眼睛里正在浮现出某种奇怪的神采，就仿佛看见了新世界大门的魔女……她咽了口唾沫，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她能感觉到，乔温今后可能会遇上一些小小的麻烦。

但是，她相信他是能够克服的。

而且，说到底，这并不是她的错。

硬要说的话，现在这种不太理想的情况……都是黛儿造成的。

如果不是黛儿之前的误导了她的话，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对，这并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黛儿。

……

……

数分钟后。

住宅，二楼。

‘…谁？’

听见敲门声的第一时间，乔温愣了一愣，下意识转过脑袋，望向了身后的卧室门。

因为怎么说呢……在他的印象中，不管是某个天使也好，还是维娜也好，即使在之前被他赶出了房间，但也都不是这种会礼貌性敲门的女人。

比如说昨天晚上，睡前他明明反锁了房门，但在醒来之后……不管是维娜也好，还是厄里莎也好，都已经一脸理所当然的待在他这间房间里边了。

“……”

想到这里，乔温下意识瞥了一眼手边的笔记本上那些看起来相当杂乱的图案，并没怎么犹豫，很快便起身走到了门边。

“……原来是你么。”

在捏住门把手，“咔嚓”一下拧开门后，乔温见到了等在门外的人。

淡金色的长发，看起来有些杂乱的睡衣。

是埃尔西娅。

脸上的表情稍稍愣了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对于这位圣子的到来……乔温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现在除了这一点之外，依然让他感觉有些诧异的是……怎么就这个圣子一个人上来敲门。

棉被天使和痴女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的缘故，乔温本能觉得，如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至少某个痴女应该是会跟着这个圣子一起上来看看的。

但现在并没有。

而且……另外一个让乔温感到在意的点，则是眼前这个圣子在见到他之后脸上所浮现出来的表情，有些奇怪。

僵硬、紧绷、心虚……以及一丝丝有些莫名其妙的害羞。

怎么说呢，尽管她看起来已经竭力维持着相当自然的面部表情了，但落在此时的乔温眼里……还是有种漏洞百出的感觉。

“总之，先进来吧？”

并没有怎么犹豫，大概能猜到埃尔西娅来找自己目的的乔温侧过身体，让开了路。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好几秒之后……这位圣子依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

“…那个，你可以先把衣服和裤子穿上吗？”

重新迎上乔温那夹杂着询问意味的视线，埃尔西娅脸上那在敲门之前就已经存在着的淡淡红晕，也随之变得更为明显。

“……裤子？”

乔温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他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稍稍低下脑袋，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体。

一片白。

缺乏锻炼以及阳光照射的身体虽然状态一直都保持得比较健康，但看起来相当瘦弱。

至少，并不处于那种流线完美，能够自豪的在陌生面前展示出来的状态。

“不好意思，等我几秒钟。”

下一刻，在礼貌性的对埃尔西娅这样说完之后，乔温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旋即，他转过身，默默走回床边，将先前为了确认龙化的可能性而特地脱下来的衣物重新穿上。

“……看来，不光是魔力和加护这一方面，包括身体这部分也需要好好锻炼，太注重外力，差点把这个灯下黑的盲区给忘了。”

“至少……要锻炼出一个不会在关键时刻拉胯拖后腿的身体。”

在乔温随意整理了一下着装，将今后的肉体锻炼计划也一并提入日程的同时，等在门外的埃尔西娅……也默默的抬起右手，揉了揉额头。

‘那个看起来一推就能倒的身体……没问题吧？’

此时此刻，埃尔西娅忽然对自己这次主动过来的行为产生了些许动摇。

原本吧……她过来的原因，主要就是为了询问乔温，问他那天晚上的圣火最后到底将他的潜力挖掘到了什么程度。

然后借此判断他在得到一两枚火种的时候能不能撑得住、能不能撑得住。

现在，埃尔西娅的处境并不是很理想。

因为原本已经安排好了远征几乎所有事宜的她……在经历了之前那阵火种的莫名暴动后，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没底了。

虽然后续那些激活的火种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忽然都安分了下来，但却已经让现在的她神经相当紧绷。

再加上刚才看见乔温那瘦弱到完全不能称得上“战士”的身体，虽然之前就已经看见过了，但现在由于种种场外因素，使得原本还对乔温有所期待的她莫名有些提不起劲。

“进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的门再度打开，已经套好衣服的乔温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语气简洁。

“啊，好的。”

埃尔西娅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下，也默默跟了进去。

“那……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想知道的？”

随手关上门，注视着听到关门声后肩膀似乎微微颤了一颤的埃尔西娅，刚刚已经隐隐约约在“盾”的特化改造方面有了些许灵感的他并不打算浪费时间，选择了直入主题：“我想应该不是埃里莎的问题，你也知道没有那么快就能处理好。”

“嗯……那件事的话不用太着急，我这次过来的原因也并不是这件事。”

接下来，就如乔温所预料的一样，埃尔西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稍稍抿住嘴唇，用夹杂着些许试探性质的语气向他询问道：“那个……我想确认的是，乔温先生你这边，在昨天晚上点燃圣火之后的成果如何……？有没有挖掘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在点燃圣火后更近一步挖掘出了自身独一无二的天赋，那就代表这个人本身的潜力上限在得到火种的增幅后，能够突破白金阶段，达到成为主力成员的标准。

不过，就现在而言，埃尔西娅询问的方式已经相当委婉，她并没有选择直接问乔温的潜力有没有白金阶，而是换了这样一种有些绕弯的方式。

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

毕竟之前她拜托乔温如果有能力就来参加远征的时候，维娜和厄里莎都还没有赶到中央圣殿，她也不知道乔温竟然在来到这边的短短十五年内……居然和这样两尊高位神祇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因此，现在的主动权有很大一部分并不在她这边。

作为连接利塞壬与两位高位神祇之间的枢纽，即使乔温真的有能抵达白金阶段的潜力……可如果没有那个意向的话，她也没办法逼他。

“我的话，没有拿到专属，不过潜力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白金阶。”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乔温的一句话直接就打断了埃尔西娅的思考，让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愣神的反应。

“然后，远征我这次肯定会参加。”

对于埃尔西娅的询问，乔温的想法一如既往。

就如他在许久之前就一直认为的那样，远征对于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场货真价实的试炼，是能让他进行爆发式成长的机会。

这种好事，没有理由不把握住。

“白金阶……你说的、是真的吗？”

乔温话音落下，埃尔西娅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惊讶，再度下意识朝着一楼客厅的地板方向看了一眼：“而且……你现在还真的愿意来参加远征吗？”

“对，要参加。”

乔温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继续补充道：“说起来，我虽然在那张纸上跟赫丽组了队，但是正式登陆的程序好像还没有去公会那边办理过。”

“那个，这一点没事的哦？你现在已经被赫丽拉进正式名单里了，即使……不去公会那边办理手续也没问题的。”

听到乔温这样说，埃尔西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这样张了张嘴。

其实……她对于现在的状况，并不是特别满意。

因为如果乔温真的是他自己所说的那种潜力白金阶的特例……那么，她是希望乔温去第三组的。

毕竟现在由于修行体系依旧还不算完整的情况下，利塞壬的顶尖战力，着实相当稀缺。

而且在她目前的资源预计分配中，黛儿和赫丽那边的另外两个位置……基本上都属于工具人的类型，只要给幼神打下手就足够了，主要目的是节省本就不算太过充足的国库资源，并不需要太强。

不过，就和她在之前想到的一样，现在在这种事情上，她不太好干涉乔温的判断。

如果他打算继续和赫丽一组的话……也不是不行，身边多了一个白金阶的混子，倒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提升吧。

“不，关于赫丽那边，我打算退组。”

“…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让埃尔西娅更为意外的声音……也随之传入了她的耳边。

“你们这次远征不是有三个组么？不用怜惜我，我之后自己去预选拿最后一个。”

第033章：不会吧不会吧

现在并不是适合做个混子混吃等死的时候。

乔温很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不久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远征分组的打算。

就和埃尔西娅昨天晚上和他刚见面时所提到的一样，不管是黛儿那边也好，还是赫丽那边也好，他一旦去到这两个幼神的分，最多也就只是个打下手的。

在那之后，不管是他想要的资源倾斜，还是足够的试炼……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通俗一点来讲，这一点对于现在已经目的明确的乔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乔温先生，您刚才是说……您打算要自己通过参加预选来拿下名额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刚才的话稍微有些出乎意料的缘故，埃尔西娅在他话音落下之后，稍稍愣了几秒钟，然后才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这样开口补充道：“那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边是非常支持您的，但是……”

九个人而言，埃尔西娅是非常支持乔温刚才表明的想法的。

因为那本身就和她自己的想法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这其中又稍微存在着一些需要她来对眼前这个或许对预选规则不是很了解的乔温提前说明的问题……

“可能有一件事情需要事先提醒您，那就是……因为资源库藏的缘故，在预选的阶段……包括您在内，所有的参加者基本上都得不到火种的增幅。”

“换句话说，如果想要通过预选……您可能只能靠自己。”

并没有怎么犹豫，埃尔西娅很干净利落的将这件事告知了乔温。

关于“预选阶段各凭本事”这一点，已经是整个利塞壬近万年来每次远征时候的惯例了。

如果连续选阶段就奢侈的给每个参加者用火种来激发和增幅潜力的话……那利塞壬这远征基本上就不用办了，估计预选完了之后，整个国库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因此，在每次远征的时候，利塞壬从来都不会将本就吃紧的国库浪费在预选上面。

比起那些得到增幅后有可能会冲击到白金阶的新人来说，显然是另外一些本身就已经达到了白金阶，实战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甚至不依靠圣火都能发挥出相当强大战力的老手更为优先。

曾经，利塞壬有过连续几届，几乎所有参加远征的主力成员本身都是白金阶、且几乎都是同一批人的例子。

不过……那接连几次的后续结果则是，在屡次远征失败后，那一批的主力成员中的大半部分……都在期间落下了各种各样的后遗症、甚至死亡，导致难以再次胜任主力的位置。

倒不如说，这一次的第三组之所以会产生席位上的空缺……本身就是因为利塞壬这近万年来积累的底蕴已经在一次次的远征中消耗得差不多了，除去这段时间里被她埃尔西娅主动找回来的两个幼神以外，很久都不再有新鲜的血液注入了。

人类一种充满了矛盾的生物，老实说……虽然现在乔温已经主动提出了埃尔西娅自己计划中的想法，但在这一刻，埃尔西娅这边反而自己有些担忧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着金阶的魔力能报名远征，但她确实担心眼前这个看起来大风一吹就倒的乔温……可能通不过预选。

那……到时候大概就会有些尴尬。

‘怎么了这个圣子，又在走神……是不是被那个呆天使的姐姐传染了？’

至于乔温这边，就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了。

本着行就上，不行就退下来的原则，乔温做出了自己去参加预选的打算。

现在的他虽然还处于没有修行过的范畴，但论及各方面的硬件，都已经有了相当程度上的能力。

如果这种情况下连预选都通不过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硬去参加远征也和送人头没有什么差别，还不如把位置留给更合适的人。

而且……借着这个机会，乔温打算来通过实战来完善和开发一下自己创造出来的体系。

虽然这种情况下去请教某个曾经在他面前以“老师”自居的魔女更轻松，不过……乔温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是那个魔女，想必在陪他练习的途中，大概会顺便帮他分析许多东西，然后提出不少建议，或许那些东西会很有道理，甚至可能会让乔温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乔温现在并不想去找维娜陪自己训练。

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完全感受不到从某个痴女身上萦绕着的杀意了。

现在在他眼里，维魔女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软趴趴的，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反而特好欺负。

再加上这女人演技贼差，就算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陪自己这边训练，乔温感觉自己也完全提不起那种身临其境的实战压力。

如果说远征是异常试炼，那么预选基本上就相当于一枚磨刀石一样的东西。

现在，关于自己的体系，乔温只想自己来整，只想通过自己的手在实战中一点一点摸索出来。

“不用再问了，我确实准备参加预选……但是现在不太想浪费时间特地跑去公会那边，麻烦你帮我办一下正式手续吧……啊对了，我听说预选和远征的正式分组一样都是三个一组，麻烦你顺便再替我找两个组员，只要达到平均线就够了。”

想到这里，乔温注视着埃尔西娅，这样开口道。

“啊……那好吧，请稍等，我看一看。”

在被乔温这样回应了以后，埃尔西娅眨了眨眼睛，在犹豫片刻之后……也微微点了点脑袋，默默将手伸进睡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硬纸片。

滴。

指尖触碰纸页，一声轻响，上面的魔法阵展开，一行行记载着各种文字的讯息在纸页上面迅速浮现了出来。

那正是目前所有已经正式登记过预选的人员名单。

指尖滑动，埃尔西娅的目光开始在这些名单上逐一扫过。

“啊……”

然后，并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一道听起来夹杂着些许无奈的声音……便稍稍从她的嘴边漏了出来。

“怎么了？”

听到声音，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拿过书桌上的笔记本，重新进行符文推导的乔温也略微抬起脑袋，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埃尔西娅。

“那个……抱歉，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有空余队伍的登记人员了。”

在这烟说完之后，埃尔西娅也稍稍抬起了脑袋，脸上夹杂着一丝丝无奈的神情，用听起来充满了歉意的语气这样对乔温回应道。

“没有空余的队伍了？”

听到这个答案，乔温这边倒是有些愣了一愣，脸上随之浮现出了一抹诧异。

不过，此时让他感到诧异的……并不是所谓“没有空余队伍”这一点。

而是他已经很直观的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圣子……又在满嘴跑跑火车。

光是看着她现在的眼神乔温就能看出来……事实应该不是这样的。

即使真的没哟屋诶子，那么身为圣子的她对于这种小事，也很好处理。

不说拆掉一个两个小组重组，只要让那些在预选之后被淘汰下来的成员里面选上两个跟自己一起打“复活赛”就能很轻松的处理掉这个小问题。

然而，这个圣子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不行，而是别有所图。

虽然现在乔温还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不过他觉得只要继续听下去，就能很轻松的知道答案了。

“那个……乔温先生，关于等级分组的事情，我这边很抱歉呢，其实在您之前，就已经有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时间没有人新人申请登记参加预选了，基本上所有想要参加远征的成员，都在开放登记的第一周里都完成了登记……也都提前各组组好小队开始磨合了……”

果不其然，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样，埃尔西娅很快便主动这样向他开口道：“那个……现在已经组成队伍的预选成员里确实没有多余的位置，但如果您确实很想参加预选……不介意的话，其实我这边还有个比较折中的方法。”

“哦，折中的方法吗？我听一听。”

此时此刻，注视着埃尔西娅煞有其事的模样，乔温虽然表现得还算配合，但无论心里还是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毫无波动。

不会吧。

这个演技稀烂的女人该不会真以为这么拙劣的演技就能骗到人把？不会吧不会吧？？

“那个……是的，其实，我有一个为想要介绍您的同伴，出于一些原因……他在这段时间里其实也一直处于没有登记，没有队伍的状态……”

似乎对于乔温这么简单就顺着自己的想法开了口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一样，埃尔西娅脸上浮现出轻柔的笑容，这样继续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让他和您见上一面。”

“是吗……能被圣子大人亲自介绍过来，看来那位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乔温也抬起手摸了摸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圣子，然后也在对方的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谢谢，帮大忙了。”

懂了。

现在，在想埃尔西娅道谢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懂了这个圣子想要做的事情。

这个圣子……刚才之所以特地告诉他没有空位，看来是早就已经打算要让他和另一个人搭伙组队。

不过，乔温倒是有些意外，他不是很懂这个圣子为什么要特地这样做。

“没有没有……要说大人物的话，那也应该是您才对。”

另一边，埃尔西娅先是笑着这样回答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说道：“好的，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和您见一见吧？”

“不用了，由我这边过去吧。”

不过，这次乔温稍稍改了一些想法，出言制止了埃尔西娅：“你不要用传送，虽然我不清楚你现在能不能用，但绝对不要把别的什么东西传到这栋屋子里来。”

虽然他现在很注重时间观念，很会管理时间，不过……考虑到对方姑且就是今后一段时间里会和自己这边组成表面队友的人，他还是决定由自己这边先过去见一见。

毕竟，现在虽然某个痴女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上的危险了，然而这并不是他作死的理由。

这埃尔西娅还好，估计先前是维娜亲自让她进来的，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要是同意让这圣子把外人带进住宅里，甚至带到住宅附近来……那就是纯粹的作死了。

“…好的，我知道，请放心吧。”

乔温话音落下，埃尔西娅稍稍愣了一愣。

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乔温为什么会突然强调这一点，不过，她到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现在并不能主动在城内施展传送的她来说，这一点并不重要，她原本的想法就是要么去带那个莫力克过来和乔温见一见，要么就把乔温带过去看一看莫力克合不合适作为组员。

这两种选择之间并没有任何冲突。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见状，乔温也不墨迹，他先是回头将书桌上的小笔记本和笔都拿在了手上，然后走到床边换下拖鞋，顺便习惯性的又在外面披上了一件外套。

“我现在手头稍微有些紧，他应该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度看向了埃尔西娅。

“请放心，他平时花很少的。”

对于乔温的话，埃尔西娅微笑着，轻轻摇了摇脑袋：“那，我们出发吧。”

……

两分钟后。

已经下到一楼，快要走到玄关门口的乔温，稍稍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闻到了一阵引人出神的……奇怪的味道。

具体一点来说的话，大概就是那种光是闻起来就能知道很好吃的……食物的方向。

‘…是阿九在特地给我做饭吗？但是这种味道的事物……好像之前的十五年里都没有闻到过？’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个念头，驻足原地的乔温稍稍转过脑袋，近乎本能的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厨房。

他记得……那个房间……似乎确实是厨房来着。

“稍微等我一下，正好感觉有点饿了，我去拿点东西吃的再出发。”

这样对身边的埃尔西娅说了一句后，乔温回头走到厨房门边上，将目光顺着门缝朝内部望去。

然后……在眼底闪过一缕淡金色的色彩、在他看清了内部景色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忽的猛然加快！

第034章：为什么要移开视线？

厨房中很吵。

到处都是白色的雾气环绕着。

乔温愣在了厨房门口。

因为此时在他的视野中……看到了一道他预想中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景色。

厨房里除了惯例的阿九以外……还多出了另一道身影。

更具体一点来说的话，是某个同样待在厨房里，在阿九的提示下，迈着小碎步在房间里忙来忙去的大天使。

身上披着看起来轻飘飘的围裙，原本及腰的淡金色长发，已经挽成了团子，从某种程度上最大限度让乔温的注意里都集中到了那张脸上。

然而，至少从乔温现在的角度来看……那是一张一如既往毫无瑕疵的脸。

而就目前而言，现在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需要每天进食的，大概就只有乔温自己。

换句话来说，现在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厄里莎……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乔温准备做饭。

是的，做饭。

某个已经可以将“大”天使改为“呆”天使的神祇……正在主动为了自己做饭。

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一幕，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心脏的跳动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在短暂的停顿后，明显加快。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意识到自己心境的改变之后，乔温下意识咂了咂舌。

有那么一瞬间，他深知感觉到自己真的对这处刚刚才搬进来的屋子产生了一种家的感觉。

而且……这个棉被天使，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厨房里来做这种事？

虽然在之前那短暂的几秒钟里，乔温脑海中确实产生了诸如“这个棉被崽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着什么奇怪的想法”、“她特地做这些东西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在这一刻，除了这个看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想以外，忽然回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不算太久的时候，他刚刚从那边回来，恢复意识时想要喝水，这个棉被天使就给他准备了一份味道挺不错的糖水。

那时候，在他一口喝下之后，这个棉被天使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很高兴的笑容。

现在想来……这个棉被天使在那个时候露出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而被感谢了而感到高兴，更主要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就在那个时候，觉醒了某种奇怪的爱好。

‘看她现在在阿九的提醒下反映的这么熟练……那个时候加了一些配料的糖水，应该就是她碰巧在楼下遇见了阿九，然后它告诉她的……？结果好巧不巧……反而让这个棉被天使对做饭这种事情提起了兴趣？’

没有实际看到过当时的景色，乔温现在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想法到底和实际上的原因差了多少，但此时此刻，注视着厨房中的景象，他觉得自己猜想出来的结果……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这个棉被天使，看起来以前好像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现在因为不久之前的契机……反而对做饭这种事情有了兴趣。

挺好的。

如果单从这件事情上来看……挺不错的。

毕竟在乔温看来，现在在那个怪物出现之前，不管是维娜还是厄里莎……好像都相当于整天呆在家里，没什么事情需要做。

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俩个家伙能各自找到一些自己喜欢的爱好来杀杀时间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挺不错的。

当然，这只是乔温理想中的情况。

这种情况的前提是……至少在爱好方面，也需要稍微有点最基础的天赋才行。

而在乔温现在的观察中，他已经确认，这个棉被天使……并没有做饭的天赋。

虽然看起来在做饭的时候很开心，甚至甚至还在无意识的哼着歌，但……并没有做饭的天赋。

一开始小火慢炖，然后一下子沸腾。

此时此刻，在乔温的注视下，她已经把一锅实物完全霍霍了。

原本还在散发着扑鼻香气的锅里……已经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泡泡。

而很快的，原先还弥漫在整个厨房里、甚至已经飘出了房间外面的香味，也逐渐开始变得怪异了起来。

锅里那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里加了许多东西进去的、不可名状的粘稠液体的颜色……也让乔温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不知不觉间，一旁阿九的提醒和指挥……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就仿佛在挤牙膏一样，很久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

乔温眼珠转动，视线稍稍平移。

然后，他便注意到……阿九从刚才开始，似乎就已经在抬起一条触须，不断擦拭着从额头上分泌出来的汗珠。

显而易见，仅仅一眼，乔温便从阿九那望向锅里、明显刻满了茫然的眼神中意识到……虽然全程都参与了指导，但它也不是很清楚厄里莎为什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种东西。

‘看来，这个棉被崽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

最后再看了锅里那一滩粘稠焦糊的不明液体，默默收回视线，乔温决定暂时先离开这个房间一段时间，立刻就走。

“……走了，让你身体里的那位天使的领袖收敛一点，现在过去大概没什么和解的希望。”

转过脑袋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也已经挤到了自己身边，顺着厨房门店缝隙偷偷观察、眼睛中隐隐开始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一抹碧绿色泽的埃尔西娅，压低声音这样提醒道。

“…我知道，话说你这个人类，稍微给我安静一点，我快听不到她在哼什么了。”

下一刻，一道听起来声音很像，但语气明显和埃尔西娅有所不同的声音……也随之从这位圣子的嘴边漏了出来。

毫无疑问，此时回应他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埃尔西娅。

“……”

在久违的被人这样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了之后，乔温沉默了片刻。

然后，脑海中稍稍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挺嚣张的啊，这个家伙。

之后稍微在棉被天使跟前促进一下这两姐妹之间的矛盾吧。

……

数分钟后。

住宅区外。

乔温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埃尔西娅已经离开了住宅，走到了外面的草地小区内。

不过，这附近的一大片地方都空荡荡的，倒是有那么一瞬间，让稍微让乔温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还住在林间小屋里的错觉。

“说起来，维娜姐呢？”

就在这时，一边朝着门口那边的铁栅栏走着，乔温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脑袋，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走在身旁的埃尔西娅。

从刚才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一幕来判断的话，乔文觉得……先前给埃尔西娅开门的，应该不是阿九和厄里莎，而是维娜。

但是……不知为何，从下楼后开始，他就没有看见过维娜的身影。

“……”

然后，就在乔温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走在他身旁的埃尔西娅，脸上表情相当明显的僵了一僵。

“…不知道呢，维娜大人在给我开门之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呢……可能是在自己房间里吧？”

少倾，虽然埃尔西娅语气自然的这样回答了，但乔温却默默皱了皱眉毛。

因为他很直接的就看了出来，这个圣子……又在撒谎。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乔温还只是随口一问，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他稍微有些不确定了。

他并不觉得，如果这个埃尔西娅知道维娜刚才在哪里这件事情李……有任何需要特地撒谎隐瞒的部分。

“你…难道是搞出什么幺蛾子…”

“啊！乔温先生！你看那个……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是黛儿大人呢！她好像被档在那里进不来了。”

张了张嘴，乔温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忽然开口的埃尔西娅给打断了。

如果更具体一点来说的话，是被某个不管怎么看都明显反应十分做作的圣子给打断了。

“……”

目光顺着埃尔西娅手指的指尖望去，隔着一段并不算太远的距离，乔温也很快注意到了埃尔西娅刚才口中提到的那个人。

确实是黛儿。

不过，此时除了黛儿之外，挡在黛儿面前的……还有这另一道乔温十分熟悉的巨大身影。

毫无疑问……那是那头在昨天凌晨时，就被维娜丢到宠兽店里全身都重新打理了一番的巨犬格莱尔。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它拦住过？”

想到这里，乔温下意识转过脑袋看了身边埃尔西娅一眼。

“…没有，它应该是刚刚才回来的吧？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在门口遇上它。”

埃尔西娅摇了摇脑袋，见乔温并没有继续追问自己维娜的事情后，她脸上也稍稍浮现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也就是说，它是刚才自己回来的？”

“自我管理意识挺强的……应该没有人去接它才对，是一路闻着气味自己找过来，然后自觉趴在大门口守门？”

视线仅仅只在埃尔西娅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乔温一边走近，一边下意识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格莱尔的身上。

说实话……现在对于这个前几天才交到的新伙伴，如果不是体型这一特征很显眼的画，他估计自己都会有些认不出来。

在经过宠兽店里的一番打理之后，现在的巨犬可以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身上的体毛剪短了。

除此之外，原本看起来明显有些脏乱的灰色毛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悉数转变成了干净的白色毛发。

甚至尾巴上的毛也剃掉了不少，明明是条犬类，结果尾巴上的毛发却和一头狮子差不多。

总体来说，在经过的宠兽店的打理之后，这格莱尔现在简直就跟整了容一眼，完全变成了另一条品种的巨犬。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此时，在见到了巨犬格莱尔之后，乔温先是默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用走着过去。

然后，他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远处黛儿的身上。

“黛儿小姐，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几分钟后，走到了铁栅栏前的乔温顿住脚步，望着在刚才明显被同为金阶的巨犬格莱尔拦在外面不方便进来的黛儿，他先是习惯性的笑了笑，然后在开口询问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稍微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次应该是有什么话想来找我说的，对吧？”

“……”

银色的发丝垂落搭在肩膀上，在乔温走近之后，句群格莱尔

结束了和巨犬格莱尔的短暂对峙，黛儿也默默将视线投向了乔温。

“……”

对此，乔温也一言不发的盯着黛儿，他看着这个让埃尔西娅在住宅里加了一件特殊房间，把他吓得不轻的罪魁祸首……明显是在等对方说些什么。

“那个…对不起，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可能稍微有些精神出走了……”

旋即，轻轻抿了抿嘴唇，在乔温的注视中，黛儿反而对他轻轻低了低脑袋，然后继续说道：“埃尔西娅大人正好又在那个时候把我传送走了，问了问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然后当时脑袋一热，稍微对她说了一些容易误导的奇怪的话……抱歉……”

这样说完之后，黛儿脸上的表情稍微显得有些尴尬。

几个小时之前口胡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现在，在稍微冷静下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忽然就发现，自己这边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生气和迁怒乔温的地方。

现在的她，甚至都有些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不就是看到某个混账被魔女捆住了还一脸享受而已，和她这边又没有什么关系，干嘛要那么在意。

当时在被强制传送到圣殿之后，特地误导埃尔西娅，让她劳心劳神的替乔温布置了一个用不上的房间……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太好。

“好吧，原谅你了。”

不过，接下来乔温的话……倒是让原本准备迎接某个“小气”男人蹬鼻子上脸的黛儿稍微愣了一愣，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一些茫然的表情。

“谁让我们关系这么好呢？这种小事只要说清楚就好了。”

另一边，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我而言，那个房间现在并没有什么影响，只要能在之后挑个那两人不在屋子里的时间偷偷找人腾空，避免某个最不应该知道的人提前发现就足够了，对吧？”

这样说着，乔温抓过脑袋，看向在之前在闹出乌龙时，就和他约好了要暗中处理掉那个房间的埃尔西娅。

“……喂？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移开视线？”

然而，让乔温脸上表情瞬间僵硬的是，在他这样说完后看向埃尔西娅的时候……

这个圣子，居然没有点头，反而满脸僵硬的……朝着一旁转过了脑袋。

第035章：没有人比我更懂龙息

这个女人……

站在铁栅栏的门口，注视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别过脑袋不愿意和自己产生视线上接触的埃尔西娅，乔温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个圣子这种时候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我说，之前不是特别提醒过你了么，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知道这种东西，你到底在干什么？”

犹豫了一下，乔温这样张了张口。

早在今天凌晨搬来这里、从这个圣子嘴里得知了那件奇怪房间的事情之后，乔温脑海里所产生的第一印象……就是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不太方便让某个痴女知道。

太合适了。

虽然至今为止并没有任何实时性的证据能让乔温得出“维娜一旦了解到那些东西之后会不会产生某种奇怪化学反应”的结果，但是……一向谨慎的他，在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魔女和那些奇怪东西之间的相性……可能会相当不错。

而且，让乔温感觉到有些不妙的是，虽然现在这个时期从总体上而言相当紧迫，但是……那说实话，仅仅只是对于亩前还处于上升期的他自己来说是这样罢了。

对于已经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提升的维娜和厄里莎来说，她们两个只需要在最后关头做好怼怪物的准备就够了，在此期间，反而也会有很多空闲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乔温先前在看到某个棉被天使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新鲜兴趣之后，会表现的相当支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希望维娜也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打发时间的兴趣和方法，面的一整天胡思乱想，老是来打扰他。

但是……虽然先听起来这个魔女确实已经像是找到了新的方法，可毫无疑问的是，那并不是他所期待的东西。

倒不如说，要是那个痴女真的和那些奇怪的东西产生了化学反应，那他乔温自己或许就需要考虑以后这段时间是不是真的要在外留宿了。

“按照你现在的说法，维娜姐现在还在地下室里研究那些东西，一直没有出来？”

“我先前下楼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看见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乔温叹了口气，注视着埃尔西娅，张了张嘴。

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不大，但却很明显让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埃尔西娅脸上神色更加尴尬。

“……嗯，大概是这样。”

埃尔西娅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但是视线还是没有转过来看乔温。

看起来似乎心虚的有些厉害。

“虽然我是不太清楚李春南横的时候明明提醒过你了，你反而一见面就主动把那些东西跟某个痴女说了是个什么操作……不过算了。”

最终，乔温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因为他在稍稍回过头来思考了一下之后，觉得这种事情……也可能单纯的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先不说某个现在已经完全软趴趴的魔女，会不会在接处了解到那些奇怪东西之后产生新的想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事情的发展真的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展开了……那其实也没有必要太过担心。

毕竟乔温相信，这个魔女再怎么说……也是一直知道以大局为重的女人，至少在这种关键时候，可能会很懂事的克制住自己。

暂时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总之，先走吧，我现在的时间挺紧的……”

因为，最终暂时将注意力从这件事情上转移开来之后，乔温也将目光从脸上表情看来明显有些惊讶的埃尔西娅身上挪开，看向了身旁已经整过容的巨犬。

此时，在乔温走近之后，巨犬格莱尔已经完全没有再发出任何叫声，那看起来壮硕的身躯整个匍匐在地上，吐着舌头，尾巴乱摇，一脸殷勤的注视着他。

如果说先前还觉得徒步走去公会那边有些耽误时间的话……那么现在在看到巨犬格莱尔已经回来的前提之下，乔温反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徒步了。

而且乔温现在还产生了一个新的打算。

那就是……这次去公会那边和埃尔西娅介绍的人见了面之后，他索性也直接在里面找一找，看看能不能继续把剩下空着的另一个位置都一并填满。

对于现在的乔温来说，这趟去公会那边找预选队友的过程，基本上就是相当于游戏中按照NPC的指示去完成任务一样，虽然对于任务本身他个人并不是很感兴趣，但由于其本身的必要性，以及完成任务之后的连锁反应……却又确实需要他自己腾出时间分出精力去做。

除了埃尔西娅之间提到的那个人以外，乔温对于待会儿可能会找到的第三个人……要求也不会太高。

充其量就是要听话，要知道怎么给队里的大腿当狗。

虽然知道目前为止，乔温还没有经过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从来对于自己目前的能力没有妄自菲薄。

即便不激活火种，也掌握了白金阶段的龙息、完全体的盾、各种神明加护的他，在队里最次也不会沦为小弟。

因此，乔温很清楚自己今后如果拿下正式位置之后，在队伍里应该站定的位置。

这就足够了。

“某个听不懂人话外加口无遮拦的圣子大人，你还愣着干嘛？”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巨犬格莱尔的主动配合下轻车熟路坐上了犬背的乔温回过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埃尔西娅，提醒道：“上来，出发了。”

“啊……好的……”

在被乔温这么提醒了之后，从刚快开始似乎就有些疑惑的埃尔西娅才稍稍回过了神，走到巨犬格莱尔身边，也模仿着乔温刚才的动作，试着登上巨犬的背部。

不过……很明显，之前并没有什么经验的她刚一上手，直接就把巨犬格莱尔身上的毛给攥掉了一小撮，连坐在巨犬背上的掐我恩也能清晰感受到那一个激灵——

“等、等等？人类……我才刚过来，你现在又要走？你们打算去哪？？”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道声音从乔温的右前方传了过来。

“去公会。”

乔温略微低下脑袋，看着正眨着眼睛，一脸不愉快注视着自己的黛儿，脸上也随之复习哦按出了一抹疑惑的神采：“话说，你过来不是来找我道歉的么？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也大度的原谅你了，怎么还在这。”

“……”

乔温话音刚刚落下，他便那很明显的注意到眼前这只小母龙的额头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青筋。

“…原来如此，是打算去公会吗？”

不过，就在下一刻，在乔温的注视下，黛儿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不管怎么看都没在笑的笑容：“真巧呢，我接下来也打算去那边，顺道载我一程吧？”

在这样说之后，甚至没有等待乔温回应，她便已经绕到了巨犬格莱尔另一侧的身边……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去公会那边干嘛？马上预选就要开始了，不回去训练，就嗯逛？”

见到这一幕，乔温也没有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曾经在缪奇面前救过自己的小母龙，对于黛儿的容忍度，他这边姑且还是相当高的。

“要你管。”

坐上犬背后，顺手拉了一把还在不断替巨犬格莱尔拔毛的埃尔西娅，黛儿回过脑袋，面含笑容的对乔温这样说着。

“……”

眉毛默默一挑，乔温倒是在安静了几秒种后，重新将视线收了回去。

“格莱尔先生，麻烦带我去公会那边，就之前你去过的那个地方。”

在给格莱尔设定了自动行驶的目的地之后，乔温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在外套的荷包里磨出了先前他在卧室里顺手拿着带在身上的笔记本，开始继续研究起了之前被埃尔西娅打断时的符文改进方案。

“这是什么？你在看什么？”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明显夹杂着些许疑惑的清脆声音再度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乔温身后，黛儿望着他手里笔记本上的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图案，似乎有些疑惑。

“看下流小说，安静。”

乔温动了动嘴皮，随口敷衍了一句，头也不回。

“你去公会那边干嘛？”

眨了眨眼睛，黛儿随口换了一个话题。

“登记预选。”

犹豫了一下，学习受到了些许干扰，乔温本想像之前在卧室里直接说着“我要学习”把某个魔女和天使赶出房间时一样让这好奇心旺盛的小母龙安静，不过他最终还是这样张了张嘴回答了。

毕竟，他跟这小母龙的关系虽然还算不错，但还没有到和某个棉被天使以及维娜那样能随便沟通的程度。

“预选……？那个，你不是在好几天之前就已经进了赫丽那边的组吗？为什么还需要去登记”

然而，在听到了乔温的回答之后，黛儿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疑惑。

“啊，难道是赫丽不要你了？确实呢，这次的远征比以往的都要重要，不要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还真是可惜呢。”

再然后，乔温便从黛儿的嘴里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尽管听起来话里的意思很像是在替自己感到惋惜，但乔温不管怎么听，都总感觉这小母龙在这样说的时候……似乎话里还带着一份有些掩饰不住的开心，甚至幸灾乐祸。

虽然乔温也不是很清楚这小母龙为什么会对他“被赫丽踢走”这件事感到高兴，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反应。

“你脑补过头了。”

略微转过脑袋，用冷淡的视线看着脸上笑盈盈的黛儿，乔温同样冷笑一声：“这种时候还能担心我真是辛苦了，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多为自己担心一些。”

“啊？我吗？……为什么？”

似乎没想到会被乔温反过来这样询问，黛儿眨了眨眼睛，目露疑惑。

“你会龙息了吗？”

将小母龙一脸天真散漫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脸上的笑意更加关切，旋即，他将目光投向直到现在还带着护指的手上，稍稍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轻声的询问道：“明明连巨龙的虚影都能召唤的出来，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好好练一练龙息呢？呐呐呐，至少对黛儿小姐你来说，弓箭这种东西肯定跟龙息差远了吧？”

“……”

噎住。

尬住。

僵住。

在乔温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便注意到，黛尔脸上那原本看起来还颇为开心的表情……明显产生了相当程度上的动摇。

简单来说，就像是被人一把抓住尾巴提起来后开始炸毛的猫一样。

“要…要你管，我平时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用龙息而已，比起龙息，我更喜欢用弓箭，不行吗？”

稍后，虽然很快反应了过来，朝着乔温露出了凶里凶气的表情，但和几秒钟前相比，黛儿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显看不见了。

“怎么会呢，每个人喜欢用什么都是自己的事。”

在迎上对方的目光之后，乔温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脸上浮现出了赞同的神色，然后才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哎，我本来也还说要稍微试着教教你看看能不能学会龙息的，既然你更喜欢弓箭的话，那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诶？”

乔温话音落下，黛儿愣了一愣。

“你刚才是说……要教我龙息？”

嘴唇轻轻张开，有些茫然的小声复述了一遍乔温刚才的话后，黛儿才脸上表情一松，那对泛着些许银色色泽的眼眸里旋即浮现出了几缕轻蔑，唇角微微上扬，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乔温：“自以为是的笨蛋呢，搞清楚你的种族，你是个人类，和巨龙没有任何关系，哪来的信心在这方面对我指指点点的，嗯？”

“现在整个利塞壬里，没有人比我更懂龙息。”

双手抄在起伏并不明显的胸口前，黛儿略微扬起脖颈，看着乔温，目露不屑。

第036章：建议马上开除这个人

血红色的巨龙缓缓展开双翼。

安静坐在一头行进中的巨犬后背上，阳光从天空中洒落，阴影将黛儿遮蔽。

沉默。

此时此刻，就在这一分这一秒，不久之前一脸自信的的提出“没有人比我更懂龙息”的黛儿，已经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下忘了言语。

“可惜，作为朋友，我本来说稍微试着看看能不能教你一下龙息的释放方法的……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并不需要呢。”

唇角略微上扬，将黛儿此时脸上的种种细节反应尽收眼底，乔温叹息一声，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一抹无奈：“说来也是，毕竟你可是那位巨龙的孩子，确实没有人比你更懂龙息了。”

一边这样说，乔温一边轻松惬意的调整着呼吸的节奏，然后操控刚才在身旁浮现出来的巨龙虚影扬起头颅，张开龙颚对准天空……然后来了一发标准的龙息。

吼——！

下一刻，就在这主城的边缘，火种的火光近乎忽略之处，响起了一道巨龙的低吼声。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同升腾而起的、犹如烟花一般的血红色吐息，则在身上天空后的某一点炸开，像极了散落在半空中的花火。

听说有人很懂龙息，所以乔温正好就打算让某个人来点评一下他的这口龙息能打多少分。

沉默。

更进一步的沉默……在黛儿的脸颊上注意浮现出来。

“……”

见到这一幕，乔温倒是稍稍产生了一丝丝的犹豫。

侧过脑袋注视着身后双眼中目光动摇，在不知不觉间咬紧了嘴唇，甚至隐隐约约间看起来收到了莫大刺激的黛儿，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稍微有些欺负过头了。

这小母龙刚才也只是自以为是的幸灾乐祸了一下而已，没必要特地这样刺激她……

毕竟，虽然作为一个刚上手不久就已经掌握了的龙息的人，乔温自己是体验不到那种感觉，但稍稍换位思考一下大概就能猜到，如果他自己是巨龙，苦修龙息许久却不能得，反而被一个完全没有巨龙血统的人类当着面这样刺激……哇，简直就是个带恶人。

‘不过做都做了，反正她早晚也会知道这事，我这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倒不如说……姑且都是个快二十岁的成年人了，抗压能力怎么可能这么差呢……稍微找个借口转移一下话题吧。’

这样想着，乔温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重新收回正在观赏“花火”的视线，身旁巨龙虚影消散的，他再度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黛尔，这样开口道：“黛儿小姐，虽然我现在手里掌握的呼吸法和缪奇没什么关系，不过，你的父亲其实在之前已经特地把巨龙一族的传承都交给我了，让我挑个好的时间交给你……那些东西对我没什么用，我觉得现在正好可以都一并交给你。”

“……”

然后，乔温在这样说完之后，依然没有听到黛儿的回应。

她依然沉默着。

她并没有追问乔温仅仅只是一个人类，为什么反而会比自己还能这么轻松的掌握龙息……但是，此时此刻，在乔温的观察中，她那看起来莫名委屈，明显正在用力憋着某种情绪的脸……确实已经将她内心的想法都出卖了。

“！”

少倾，总算回过神来的黛儿默默地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的盯住了乔温。

她看起来气鼓鼓的。

似乎对于乔温刚才当着她的面用出龙息这件事感到不满，尽管这件事本身就是她所要求的。

不，如果更具体一点来形容的话，在乔温的观察中，黛儿此时不甘心的成分占比其实并不多，最多的反而是无助。

一种对于“连不久之前还是个战五渣的人类都比我更早学会了龙息”这一呈现在自己眼前事实的无助感。

可怜的孩子。

“……”

然而，见到对方这副模样，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来安慰这个小母龙，反而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转而侧过身体，偏了偏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待在黛儿后方暗中观察的埃尔西娅。

“话说，我刚才好像没注意直接就在城里放了一发龙息……没问题吗？”

乔温的询问很简洁，在这样礼貌性询问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有些尴尬。

才来到利塞壬并不算太久的他……也不是很清楚这边的具体规则和秩序。

虽然就算清楚，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就是了。

“没事的哦？这附近本身就相当于郊外区域了嘛，不过在主城的时候还是请稍微克制一些……不然的话，可能会被圣盾的盾灵传送到圣殿里喝茶。”

对于乔温的反应，埃尔西娅轻轻笑了笑，然后她的视线便不经意间在乔温和黛儿的身上来回有意，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愈发古怪。

“我会注意的。”

点了点头，乔温重新将视线看向黛儿，然后在对方那边明显受到了某种刺激，逐渐开始自闭，显得闷闷不乐的表情下，有些疑惑的张了张嘴：“然后，黛儿小姐你还要不要你父亲的传承？虽然我没仔细看过，不过里面好像确实有龙息的详细教程，要不，你再照着上面的提示去练习一下？”

“…不要。”

随后，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黛儿摇了摇脑袋，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嚯……没看出来，馋龙息都馋成这样了，还这么有傲气？

“…并不是不想要。”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心里的想法从眼神中透露出了出来，他很快便听到了黛儿那听起来更加低落的形容：“当时你刚走不久，缪奇大人就已经详细的教过我龙息的诀窍了，但是还是行不通。”

这样说这样，就仿佛自己撕破自己的伤口外加撒盐一样，黛儿也明显就跟回想起了当时那种不开心情绪时的反应一眼，脸上的表情愈发糟糕：“我当时不眠不休的练习了好久，结果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原来是这样。”

黛儿话音落下，乔温先是略微愣了一愣，然后也稍稍沉默了下来。

“没事的，其实我觉得，对于这种东西，不用太在意的，你就是你自己，不是吗？”

不过，乔温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细声细语的这样张了张口。

“…诶？”

“估计龙息这种上流技巧，可能天生就不属于你吧。”

脸上浮现出些许关切的表情，他轻轻朝身旁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安慰感到意外的小母龙点了点头。

“……你找揍吗？”

……

利塞壬主城，公会，门口。

在一段时间的赶路之后，巨犬格莱尔正吐着舌头，逐渐停下了脚步，整个趴在了地上。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怎么感觉这公会里的人还是跟凌晨的时候差不多，挺少的。”

将手里那已经又多出了几个歪歪扭扭鬼画符的笔记本收回口袋里，乔温从匍匐在地的巨犬格莱尔身上下来，径直看向身旁的埃尔西娅：“你确定之前提到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这里面吗？我好像没有见到你事先联络过那边。”

“没事的，他肯定还在这里的。”

不过，对于乔温的疑惑，埃尔西娅倒是看起来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稍稍压低声音补充道：“据我所知，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离开过工会了，基本全天都待在公会里。”

“……哦。”

听到这样的回答，乔温略微愣了一愣。

因为在他现在的判断中，埃尔西娅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可不是什么好答案。

一个想要参加远征，甚至这几天时间里都没有离开过公会，但却依然直到现在还没有物色到同伴的家伙，不管怎么想都有问题。

“说起来……虽然之前我很信任圣子大人你，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圣子大人你这边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见面之前先稍微给我介绍一下那个人？”

想到这里，乔温很直白的将夹杂着疑惑的视线投向了埃尔西娅。

“那个，没事的，我知道乔温先生您在担心什么，但是请放心……关于实力这一方面，他据对是目前能够担任您同伴的首选。”

旋即，在乔温的注视下，埃尔西娅先是摇了摇脑袋，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向他这样保证道。

“……”

乔温没有接话。

他正在等埃尔西娅的后话。

稍微顺着逻辑推一推就能猜到，到了现在还没组到队伍，还特地提到了实力这方面没问题，那就代表其他方面有问题咯？

“那个，他现在之所以一直都组不到队……主要原因，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组队……”

被乔温一言不发的继续盯着，埃尔西娅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如果和他的实力作为对比的话，他的运气……可能会稍微有那么一丝丝的欠缺。”

“运气？”

听到这句话从埃尔西娅的嘴边漏出之后，乔温倒是稍稍有些错愕。

因为原本那他注意到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同伴这一点的时候，在脑袋里脑补的原因……是这个家伙本身的什么性格啊、爱好啊、甚至取向啊之类的东西可能有问题。

不过现在……这个圣子居然说是运气？

“其实，他是一个已经连续参加过三次正式远征的老手了，无论是本身的硬实力，还是过往的经验……在目前利塞壬中所有参加登记过预选的人里，毫无疑问是第一人。”

显而易见，埃尔西娅知道乔温在想什么，因此，她再继续这样开口解释的同时，也将手伸进外套的荷包里，摸出了那张刻有精密魔法阵的硬纸片。

“乔温先生您可以稍微看一看，这是他的个人资料，我想……您应该会满意。”

随手点亮了纸片上的魔法阵操作了一番，埃尔西娅将之主动交到了乔温的手上。

“……”

而后，虽然注意力已经在埃尔西娅摸出硬纸片的同时就被吸引了过去，但乔温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因为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在开始尝试着自己去推算各种符文图案和排雷组合的自己……刚才居然在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就已经把浮现在硬纸片表面上的各种魔法阵分析了个透彻。

稍微有些惊了。

在深入了解之后，现在的他看到这些法阵，心里就像是一个刚从外行进入内行，跨过那道门槛之后见到了新的世界一样。

“怎么了？乔温先生？”

不过很快的，埃尔西娅的声音重新将乔温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走神了，我看看……”

伸手接过纸张，乔温也开始像埃尔西娅之前所建议的一样，眯着眼睛看起了硬纸片上显示出来的资料。

“名字……是叫莫力克，具体年龄不详，保底两千岁以上，参加过三次远征，担任过一次组长，然后……实战能力常态时位于白金阶的中上游……在得到火种增幅之后，实战能力能够轻易挤入白金阶上流水准……看起来确实不错。”

花了一小会时间扫过了纸片上显示的信息之后，乔温眨了眨眼睛，蓦地沉默了下来。

怎么说呢，如果单从纸面上的资料记载来看，在目前利塞壬这种尖端人才紧缺的情况下，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腿。

他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同伴的家伙。

“……”

指尖滑动，乔温随之将资料翻到了第二页。

然后……在扫过了第二页上面所记载的讯息之后，乔温也很快意识到，埃尔西娅刚才特地提到的“这个人运气不是很好”这一点，指的具体是什么。

‘3次远征全部出门就失败，自己没出现问题，反而是同组组员总是出现各种问题……如果这些描述都属实，这好像是个不得了的扫把星……？’

‘而且……这个连着三天掷出来的骰子全都是一点是个什么鬼？这家伙换个角度来看，还挺厉害。’

眉毛略微挑了一挑，乔温抬起脑袋，将目光从手里的硬纸片上收回，重新看向了埃尔西娅。

“怎么样…？对于这个人选，乔温先生你怎么看？”

双方视线接触，埃尔西娅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的这样问道。

“建议马上开除这个人的登记资格。”

第037章：就当是姐姐请你的

并没有任何需要犹豫的地方。

开玩笑，虽然从目前的资料上来看，乔温姑且觉得这个叫做“莫力克”的大叔看起来挺和善的，实力也足够用，在这种情况下来担任队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这仅仅只是从他的面板资料上所得出的结论。

如果现在再算上这个大叔的履历，那结果直接颠倒。

总共参加了三次远征。

结果所在的路线几乎全部都在出门的第一个坐标团灭。

其中甚至还出现了利塞壬近万年来，远征主力成员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而且……这还是在所有同伴都团灭，结果仅仅就只剩下这个大叔一个人存活下来的情况。

乔温觉得，这一系列的现象……可能已经很难用单纯的扫把星来形容了。

此时，已经在那个世界里亲眼窥伺到了“命运”，对于“命运”这种东西有了一些理解的乔温甚至觉得……这个大叔，身上可能有点奇怪的东西。

不过，没有关系。

不管有什么，都和现在已经决定不管怎么说都不打算和这个大叔扯上关系的乔温无关。

开玩笑，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倒霉蛋，现在好不容易在找到了两个幼神当做工……朋友之后，在运气这一方面上才稍稍有了好转。

和这个灾星大叔搭伙，乔温暂时还没那么想不开。

而且除此之外，最关键的是……乔温本身其实对于队友的要求并不高。

至少他认为即便是目前的自己，也完全不需要去抱其他人的大腿，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大腿。

就目前而言，同伴这种存在……只要能做到不拖他的后腿就足够了。

“…乔温先生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想和他沟通吗？”

就在这时，埃尔西娅那听起来显得有些僵硬的声音也随之传到了乔温的耳畔。

“对。”

乔温很直接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才稍稍挑了挑眉毛，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埃尔西娅：“话说你这边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介绍的是个什么人选，结果就这？”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上的准备，但此时，在发现这个介绍的人选拉胯的方面有些离谱之后，乔温投向埃尔西娅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有些和善了起来。

这个圣子……莫非是对他的什么地方感到不满，所以才会兜兜转转的想把这个大叔介绍给他？

“那、那个，乔温先生……总感觉，您的眼神好像有点可怕，不是的……您可能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对您有什么不满……”

在乔温的注视中，就仿佛已经读懂了他目光中所夹杂着的含义一样，埃尔西娅脸上的表情先是微微一僵，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些勉强的在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

“……”

乔温没有急着说话。

但或许是因为跟某个常年不说话的大天使相处久了的缘故，此时他很确信，他的意思……已经透过自己的眼睛明明白白的传递给眼前这个圣子了。

——把这种被周围灾难眷顾的家伙介绍给我，你是在逗我吗？

“或、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结合到目前为止的经历，莫力克先生从某程度上来说……确实会是一个很危险的同伴，但是……乔温先生您是不一样的，。”

这样细声细语的说着，埃尔西娅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柔和的笑容，仿佛是想要安抚乔温：“虽说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容易影响到人的判断，甚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会担心这一点……可就算莫力克先生的身上真的有着那种能够为周围的人带去灾难的运气，但对于您来说，这种程度的影响不值一提。”

“…算了，这种吹法就算了。”

对于埃尔西娅的描述，乔温感到有些尴尬。

因为他完全就不觉得自己这种刚刚好转的运气……能这么来折腾。

作为一个有自知自命的人，对于自己这好不容易才有救了一点的运气，乔温个人是打算珍惜的。

现在对他来说，他可以接受之后在尝试了所有方法之后，一无所能的被怪物毁掉……但是，像这种被队友身上自带的“厄运”不明不白影响而迎来人生终点的结果，他敬谢不敏。

“所以说，不是的，所以说您先让我把话说完。”

明显已经从乔温的回应中读出他的态度，埃尔西娅挠了挠头发，继续开口道：“您也很清楚，运气这种东西或许确实存在……但是，它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相反，要想解决这种问题……其实也很简单。”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十分笃定的表情：“乔温先说，如果说运气这种东西可以称之为变数的话，那么……相应的，您现在拥有的力量，您身边的人拥有的力量就能够称之为定数。”

“只要实力足够，即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厄运存在，也很难对您造成任何威胁。”

“退一万步来说，现在莫力克先生的身上到底是否真的有那种厄运还是未知数，或许之前的种种远征都仅仅只是单纯的巧合……您身边有着维娜大人和厄里莎大人存在，厄运这种东西……对您来说几乎都不会起到效果……”

似乎是因为见到乔温目前并没有要和莫力克进行沟通的打算，埃尔西娅还在试图说服乔温。

“……”

不过乔温这边也并没有要松口的打算。

听着埃尔西娅嘴边说出的理论，他并没有试着去反驳，仅仅只是注视着手里“硬纸片”上面呈现出来的各种信息，沉声开口道：“这个上面提到的厄运骰子……是个什么东西？”

乔温现在有些好奇。

和莫力克组队这件事……他姑且已经没有想过了。

不过这其中，比较让他在意的……就是这上面提到的“厄运骰子”。

这个世界上……难不成已经有了能检测一个人运气的道具了？

“那个，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打发时间的小玩具一样的道具？”

埃尔西娅眨了眨眼睛，对于乔温的询问，她在犹豫了片刻后，只能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继续补充道：“到目前为止，这种骰子一直都未曾被真正证实出有能够检测一个人运气的作用，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一个名气比较大的玩具，只不过最近恰好和莫力克先生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导致出现了一些误会……”

虽然没有明说，埃尔西娅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显而易见，她还是希望乔温能和莫力克沟通一下。

‘不，不管怎么说，就算只是普通的骰子，你连着好几天掷出来的骰子全部都是一，这种运气不管怎么说，都有问题。’

乔温又稍稍沉默了下来。

注视着埃尔西娅现在脸上这种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的反应，他注意的地方也稍稍发生了变化。

就目前来看，这个叫莫力克的大叔自身运气可能并不算差，但是和他待在一组的组员运气都会在某冲程度上变得很差这一点，差不多已经能够盖棺定论了。

不过，现在让乔温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之前跟他一组，而且在远征途中近乎团灭的组员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指尖滑动，视线缓缓下移，看着第三页上提示到的一行小字，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抬起脑袋，再度将视线投向了眼前的圣子。

原因无他。

他已经看到，曾经和这个叫莫力克的大叔同组过，并且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组员之一……就是现今第十七代圣子的爷爷。

……

两分钟后。

公会外面的及岛上，一条通体毛发雪白的巨犬正医生不想打匍匐在地上，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而公会的大门，也已经被徐徐推开。

“谢谢您了乔温先生，感谢您愿意和他稍微见上一面……”

跟在乔温身后一同走进公会，埃尔西娅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小声向他道谢道：“请放心吧，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您身边有着维娜大人和厄里莎大人，像什么厄运之类的东西……即使真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到您的。”

“……”

乔温没有说话。

虽然在刚才，在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之后，他最终答应了埃尔西娅的提议，试着走进公会里来找那位叫莫力克的“传球”大叔稍微沟通一下。

但是……促使他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埃尔西娅口中“厄运对他没用”这样的理论。

而是另一种更为基础的逻辑。

那就是……他身边这个圣子应该从始至终，都是将远征的成功放在第一位来进行思考和行动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这埃尔西娅不惜将曾经可能因为“厄运”而波及到了她爷爷的莫力克介绍给他，这其中应该是有着她自己的考量。

而且除此之外，还让乔温产生了一些底气的……则是现在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两个幼神。

与幼神亲近的人，也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这个理论，他姑且还是信的。

而现在已经和两个幼神之间构筑起了一层联系的乔温，说实话……他倒是不觉得，一个大叔的霉运，就能和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气运相互抗衡。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个世界还不翻天了。

“……”

这样想着，乔温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也稍稍扫向了从刚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而且不知为何十分安静的黛儿。

“…什么？”

或许也是因为注意到了乔温的视线，黛儿稍稍抬起脑袋瞥向了他

“没，就是有点怀疑，你真的是幼神吗？”

“等等？怎么感觉你这家伙每次一开口就是在找茬？”

张了张嘴，在这样开口的时候，乔温很快就迎上了来自幼神的白眼。

不过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稍稍浮现出了一些让他感觉不是很美好的回忆。

就比如说……从很久一段时间之前开始，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已经和这小母龙以及赫丽处好了关系，但直到现在为止，他在运气这一方面……说实话，好像也一直都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甚至在有的时候，反而还更加倒霉了一些。

‘该不会，我的运气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变好过，所有的幼神亲近论……其实是错误的？’

有那么一瞬间，这样一个念头浮现在了乔温的脑海里。

虽然这只是他自己目前的体感，但伴随着这一念头的涌现，乔温却先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略微睁大了眼睛。

下意识的，他转过脑袋，再度将目光投向了身旁埃尔西娅：“圣子大人，之前在资料上提到过的厄运骰子，一般在哪能买到？”

“……这个公会里就有哦？”

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虽然对于乔温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疑惑，但埃尔西娅还是解释道：“自从那个东西面世之后，现在的冒险家好像还挺热忠于那个东西的，虽然实际测试运气的效果完全没有得到过正式，不过那些冒险家们几乎每次来公会接取任务的时候，都会掷上一下……”

“原来如此。”

听完埃尔西娅的回应，乔温摸着下巴沉默了片刻。

然后，在重新抬起脑袋我时，他已经转过身，独自走向了不远处的公会柜台处。

“请给我来一枚幸运骰子。”

在柜台前站定，和似乎在见到自己后有些呆住的接待员四目相对，乔温这样说道。

“…啊，好的。”

不过，在乔温话音落下后，接待员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她看起来就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件是一样，很熟练的拉开抽屉，将其中一枚崭新的、看起来连表面上的包装都还没有撕掉的骰子递到了乔温面前：“请用。”

“谢谢，这个多少钱？”

注视着上面的包装袋，乔温稍稍愣了一愣。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身上好像……没有带钱？

下意识的，他就要转过脑袋看向身后的两个异性。

“没事的，这个东西不贵的，小弟弟请随意使用吧。”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接待员那听起来十分细腻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就当是姐姐请你的。”

第038章：你果然是个冒牌货

利塞壬，主城，公会内部。

清晨。

尽管还未曾达到正午，但和街道外相比，公会的内部却完全算不上冷清。

这里人来人往，由于远征预选提前的消息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公布了出去，许多原本还没来得及做好日后规划和准备的冒险家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约在了公会里，火急火燎的完善着各种战术和体系。

此时此刻，他们三五成群，互相讨论着。

然后……尽管是在这样一处人来人往的公会里，却依然有这一处空缺部分相当大的闲置空间。

在那一处角落里，仅仅只坐着一个人。

而也正是因为那一个人，他周围七八的范围之外……几乎都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

坐在角落里的人，名叫莫力克。

这已经是他在公会里“足不出户”待着的第四天了。

不过，他的情况并不理想。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和之前那刚刚改完名字之后，充满了希望的神色完全不同。

如果硬要用一个字来形容他的话，那就是“丧”。

如果硬要用更长一点的话来形容他的话，那大概就是“丧丧丧丧丧丧丧——”

简而言之，他失败了。

他完全确信，自己很可能被什么奇怪的脏东西缠上了。

纵使特地改了名字，但那股“厄运”，却依然锲而不舍的陪伴着他。

“……你妈的。”

不经意间，嘴里爆出一句粗口。

莫力克掌心摊开，那原本一直被他用力攥在手里、似乎都已经在表面上捏出了不少裂痕的骰子……再度受到重力的影响，垂直落下。

啪嗒。

骰子掉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稀里哗啦——

骰子开始在桌面上翻转滚动。

哗啦。

骰子停止了滚动，一个刺目的点引入了莫力克眼帘。

“一”。

还是那个让他熟悉的“一”。

也就是在这一刻，莫力克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间，似乎又齐刷刷的腾出少许。

这个公会里的冒险家们，又一次惊人一致的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喂，你看到了么？好像是第十一次了，光这一个小时里……他就已经连着掷出了十一个‘一’了……这特么得是个什么样的灾星……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这样进工会里来？可怕，好可怕……”

“谁知道啊？听说他就是那个奥力克……之前还打算参加这次预选呢，真不知道为什么圣殿那边还不取消他的登记资格……”

“别吧……大白天的，你瞎讲什么鬼故事……”

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虽然这些人都和莫力克保持了距离，还特地自以为是的将不自觉漏出的讨论声音压低到了极点，但很显然，他们低估了白金阶生命的听力，尤其是在这种没有任何阻隔的空间里。

不过，莫力克并没有做什么。

这样的话，这样的视线……他在这几天里，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不差这一次。

只是，虽然莫力克这边并不在意，但是……在这公会一角附近所蔓延的气氛，却早已在他的影响下，悄无声息的变得颓丧了起来。

……

另一边，公会入口的接待处。

“就当是姐姐请你的。”

就在刚才，乔温的耳边忽然听到了这句话，他愣了一愣。

对于这句说话的语气，他听起来很是熟悉。

下意识的，他将视线投向了眼前忽然说出这句话的柜台小姐。

然后……他发现，这个柜台小姐，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唯独她现在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和他上辈子大学时，晚上走在路上散步时偶尔会凑过来搭讪的社会人士还蛮像的。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到这边过来之后，真正第一次和普通人对话……’

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乔温脸上的表情稍稍僵了一僵。

确实。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像眼前这种看起来稍稍给了他一种熟悉感觉的柜台小姐，确实是目前他来到这个世界里所交谈过的人中……最为偏向平均值的一类人。

不过……

‘这个小鬼，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多一点吧？居然在我面前自称姐姐。’

乔温心里稍稍产生了些许不适应的感觉。

除了他潜意识里觉得眼前这个小鬼应该叫自己叔叔以外，其中更主要的……还是他对刚刚才从对方口中脱口而出的“姐姐”这个自称已经有了相当浓厚的既视感。

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某个魔女平时在和他说话的时……好像也是这样自称的。

“姐姐”这个形容词，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超不多固化成了某千岁女性的自称了。

此时注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性自称姐姐，他的感觉莫名怪异。

“怎么了小弟弟？拿着呀？”

“姐姐觉得你还挺可爱的，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把你的名字和年龄一并告诉姐姐吧？”

在乔温有些迟疑的时候，耳边再度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然后，他又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最近似乎火气有些旺盛的柜台小姐在说完这句明显不应该是上班时应该说的话后……还不动声色的舔了舔嘴唇。

搭讪。

虽然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景色，但此时此刻，乔温的脑海中还是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不用了，我朋友身上带了钱的。”

稍后，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一丝尴尬，他半侧过身，将视线投向了从刚开始就一直在不远处彼此沟通、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的两人。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投过去的视线稍稍有些刺人的缘故，在不远处的黛儿和埃尔西娅很快便稍稍骗过了脑袋，那夹杂着丝丝茫然的视线很快便和乔温目光触碰到了一起。

……

半分钟后。

“你这样子是不对的，上班时间内不能做出这种行为，知道吗？”

随着这样一句听起来相当平淡的声音从埃尔西娅嘴边吐露，乔温注意到，他眼前这位柜台小姐脸上的表情已然相当僵硬。

还时不时的将夹杂着茫然与错愕的目光投向他这边。

她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出手的时候……会正好被朱在这座城市里的圣子逮个正着。

“然后，我怎么感觉你刚才搭讪的方式似乎还挺熟练的，公会的规定似乎明确提到过不能做这种事情吧？”

埃尔西娅并没有急着挪开视线，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将她浑身上下环绕，微微眯起眼睛，她先是稍稍偏过脑袋看了一眼身旁的乔温，然后才又继续注视着眼前的柜台小姐：“他是你第几个瞄准的对象了？以前已经有多少人被你盯上了？”

实际上，在公会工作的在职人员试图勾搭修行者、双方之间各取所需的事情，以前也稍稍发生过几次，但在被揭露出来、仔细整治了一番之后，就已经很少出现这种事情了。

而且……当时被公会的在职人员瞄准的修行者和冒险家，几乎都是金阶以上的有为人士。

埃尔西娅不是很能想得通，为什么乔温这么一个还没在公会里路过脸的小白……居然也会被盯上。

怎么回事？

“没、没有的……我其实这么久……就只试过这一次……”

另一边，被埃尔西娅这样问到之后，柜台小姐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尴尬了一些。

在这样开口说着的同时，她视线相当明显的游移着，似乎下意识的就想要往乔温那边跑。

‘信了你才有鬼。’

见状，埃尔西娅叹了口气。

到了现在，她早已看出来，眼前这个在职人员……应该是那种喜欢年下的类型。

嗯……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就目前而言，她也觉得，她身边这个似乎被某魔女和大天使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男性，应该相当符合对方的口味。

公会内的在职人员平时工作和接待挺繁琐的，也挺累的，如果下班之后想掉几个符合口味的青年释放一下自己的压力……其实她觉得也还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工作时间就忍不住做出这种事……这可不太好。

“按照规定，第一次是口头警告，下次在被我抓住现行，或者被人揭发的话……你的这份工作可能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埃尔西娅再度这样提醒了对方一句。

“…好的。”

……

又是半分钟后。

乔温已经离开了柜台，正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阅读着手上的小纸条。

当然，在小纸条上面记载着的，并不是什么人的联系方式，而是“幸运骰子”的使用注意事项。

不过，乔温在粗略的扫过了一遍之后，发现上面提到的好像都是一些废话。

差不多都是什么“这个东西不能食用”，“这个东西不能塞进奇怪地方”这样的的提醒。

‘倒不如说，居然还特地在包装内部用纸条这样提醒，难道是因为之前有人这么做过么？’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样的猜想，乔温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没有营养和意义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什么？你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是我的东西，想要的话你可以自己去买一个。”

然后，他略微转过脑袋，注视着从刚才开始就待在他身旁一些的位置，同样观察着他手上小纸条的黛儿，目露疑惑。

“你是不是忘了刚才是谁帮你出的钱。”

乔温话音刚落，就被对方白了一眼：“对于这个骰子我倒是不感兴趣啦，毕竟早就玩过了，不过……这个骰子虽然不算贵，但姑且也要80金币一枚，作为朋友，人家希望你能早点把钱还上呢？”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黛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开心，那嘴角勾勒出来的笑容……看起来也很灿烂。

她看着乔温，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

而在听到这句话后，乔温也略微沉默了一下。

大度的他决定不和这小母龙计较。

因为他感觉这是埃尔西娅的错。

他是知道的。

在凌晨的时候，他离开圣殿那边的时候，埃尔西娅似乎特地给大天使准备了一张金卡。

对……只给某个一看购物欲望就不是很强烈的大天使准备了，反而没有给他这个明显更加重要的中介枢纽准备。

这个圣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总之，先试一试这个骰子……”

略微清了清嗓子，乔温再度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的这个骰子上面来。

虽然购买途中除了一些小岔子，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之所以要特地买上这枚骰子……也是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之前埃尔西娅提到过，自从这种骰子在市场上流通之后，基本上每个稍微有些钱的冒险家都会购置一枚，然后在准备前来公会接取任务的时候、或者其他更加重要的时候掷上一掷，看看自己当天的运气如何。

而现在，虽然并不觉得这个骰子的真实作用会有多准确，甚至连骰子到底是单纯的玄学还是真的有测试运气的效果都不清楚，但乔温在得知居然有人连着好几天投掷出来的数字全都是“一”之后，他也很好奇自己能掷出来什么样的数字。

因为他总是感觉，自己现在虽然和两个幼神扯上了关系……但一直以来的运气却依然并不算好。

甚至在平时的时候还感觉比之前差了不少。

对于这个现象，他很好奇自己的体感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不，有的时候，体感并不一定就是准确的，一切都用事实来说话吧。”

想到这里，乔温不再犹豫，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主动走到一处无人的桌签，掷出了手里的骰子。

再怎么说，乔温觉得，现在被两个幼神的气运影响，他投掷出来的数字……至少也得在五以上。

啪嗒。

稀里哗啦。

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混杂着乔温的些许期待，骰子触碰桌面，并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滚动翻转了起来。

很快的，结果出来了。

不过，就在结果出现的那一瞬间，乔温脸上的表情……也为之一僵。

一。

不知为何，结果是一。

“……”

与此同时，愣住的也并不仅仅只是乔温一人，还同样包括在他身旁同样观察着这一幕的黛儿。

至于她愣住的原因……除了有些意外乔温投掷出来的数字以外，更多的，反而是来自乔温那忽然转过投来，一言不发注视着她的视线。

“…什、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黛儿有些不明所以，在乔温的凝视中，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然后，乔温那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也随之传到了她的耳畔。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冒牌货吧？”

第039章：别蹭过来

利塞壬主城，公会，交易区。

与其他那些并不是很拥挤的区域不同，这片区域里……正聚集了很大一群人，格外热闹。

“杀人藤鞭！真银阶段的神！它的原材料源于杀人树林中，韧性十足，鞭鞭见血，无论是外出冒险还是居家运用……都是您的必备！现在只要700金币，只需700金币！就可以将它带回家！”

“貂毛铠甲！主材料取自沙漠盗手貂！大师工艺！值得信赖！新手冒险家外出修行必备！有了可靠的它，你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现在下单，只需800金币！800金币！”

“日光宝珠，金阶神器，不接受金币交易，只接受以物换物，有兴趣的找我。”

这里，是许多冒险家以及商人们扎堆聚集的区域。

绝大部分的冒险家来到这个区域的原因，通常都是为了购买和补充一些自己能用得上的装备。

就比如，现在正处于人潮人海中的一对年轻情侣。

“我说啊，我腿都酸死了，你还想在这里逛多久？”

年轻情侣中，女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明显不是很耐烦：“还有，这种充满汗臭味的地方真的是人待的地方吗？你每次卖个装备能不能快一点？”

“马上马上，马上就好了……”

男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盯着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在对面商人手里被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的装备，开口询问道：“怎么样？这个材料能卖多少钱？”

“一口价，300金币。”

脸上适当浮现出些许惊讶的神色，商人看着男孩，这样开口道：“孩子，你的运气挺不错的，这种材料现在市面上很稀少，一般都出现在大型猛兽的巢穴附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手的……不过你应该清楚，我给的这个价格已经很合适了。”

“成交。”

得到了这个数字之后，男孩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了点头。

“300金币？”

而另一边，女孩在听完两人的交谈，眼睁睁的看见男孩将商人手里的一代金币都放进荷包里后，顿时眼前一亮。

“里德你每次都出去冒险回来……好像赚的金币都比其他人多好多呢，运气这么好，为什么不在外面待久一点？这样就能赚更多的钱。”

“莉亚，运气这种东西是有极限的，用一点少一点……除非超越前段时间那两位被圣子大人带回来的幼神……莉亚？”

男孩语重心长的开口之后便发现……他身旁的女孩注意力早就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那个看起来毛茸茸的球是什么？”

莉亚指了指不远处正被一个冒险家放在玻璃柜里售卖的绿毛球，这样向里德询问道。

“啊，那个啊？那个我记得……好像是霸道企鹅来着，是一种野兽的幼崽。”

里德看着那团球，思索了片刻后，得出了这一答案。

“诶？是企鹅吗？为什么会叫霸道企鹅？”

莉亚眨了眨眼睛，目露疑惑。

“呵呵，那当然是因为……它成年之后的行为和逻辑都很符合霸道这两个字了。”

见莉亚似乎对这一点产生了兴趣，里德便解释道：“听说这种鹅全是雄性，从小就没有妈妈，也生不了幼崽，平时都是靠着从其他野兽的窝里抢走还没孵化的蛋进行感染，这样一来，之后等到蛋孵化出来时，那些孩子也都变成了它的后代。”

……

另一边，公会接待区域。

一。

骰子的结果，为一。

注视着这样的结果，乔温沉默。

自己认识的幼神……可能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书上曾经提到过的好运。

在不久之前，乔温就曾经怀疑过这件事情。

不过，在当时，因为那仅仅只是他自己的体感……所以，他最终并没有这样想，仅仅只是将这一点点当做了自己的错觉。

毕竟……虽然乔温感觉自己在认识了幼神，尤其是在跟幼神一起行动的期间，自身的运气一直都不是很好，但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或者手段来证实这一点，最终不了了之。

但现在，在这个机会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现在，测试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此时此刻，那象征着“运气”的幸运骰子，在他手中，被轻轻松松的掷到了“一”。

换言之，如果假设这个骰子确实有着能够大致测试使用者当前运气指数这一功能的话，那么现在的他……毫无疑问，正被最差的运气缠着身体。

“……”

而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似乎感觉到原本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几个人，似乎都稍稍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尽管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但这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幕。

显然，就在他刚才掷骰子的时候，那几个人也都注意到了结果，然后从某种程度上，将他当成了“灾星”。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冒牌货吧？”

想到这，乔温再度将视线从手里的骰子上面挪开，转而继续望向了身旁的黛儿，这样开口道。

“所以，这种意义不明的话不要说第二遍。”

然而，由于脑电波的波纹并不是很匹配的缘故，乔温这次也和几秒钟前的时候一样，仅仅只是受到了来自黛儿的白眼。

“你嘴里指的具体是什么冒牌货？不觉得这样子说活很失礼吗？”

单手插着腰，单手指尖绕动着发梢，黛儿目光冷淡，一脸不太开心的瞪着乔温：“如果你指的是你手上的骰子的话，这和我有关系吗？不是你自己亲手掷出去的结果吗？”

黛儿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

最终，注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没有听懂他话里意思的小母龙，乔温在思考了片刻之后，选择了沉默。

考虑到解释了也没什么用，因此他并没有特地挑在这个时候把话里的具体含义说明白。

不过……虽然没有明说平，但很显然，此时的乔温也不打算就这么接受。

毕竟，这太奇怪了。

想他堂堂乔某人，和两大幼神关系良好，甚至连神祇都认识了不少……按理来说，他现在的运气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等于“一”的状况。

厄运的骰子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还能在市场上流通，甚至被不少修行家重视……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投掷它的结果很少会出现极端。

按照刚才使用说明小纸条上面提到的，尽管这枚骰子同样有六面，但在通常情况下，每个人掷出来的绝大部分结果，应该处于“三”到“四”这一平均范畴之内。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或者特别强运的话，甚至连“二”或者“五”这样的结果，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见到。

这一点，也正是让许多冒险家愿意相信这种骰子真的有那种测运功能的原因之一。

可如今，乔温就不是很懂了。

因为他刚一上手，就直接掷出来了一个“一”。

而按照使用提示上面所写到的“建议”，如果真的有人在某一天掷出了类似于“一”这样的极端数字，那么就代表着那个人的运气已经差到了极点。

据官方说……一旦掷出了“二”，那几乎大部分人就需要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避免与外界产生任何接触。

而如果有倒霉蛋掷出了“一”的话……

如果那个倒霉蛋本身实力不是很过硬的话，那么，留给那倒霉蛋的选择就只有两个了。

要么躲在家里足不出户一年半载，要么……就可以直接给自己准备好后事了。

尽管这条建议在此时的乔温看起来，很明显有种为了强调骰子的“真实”效果，而危言耸听的感觉就是了。

他认为自己的运气不可能这么差。

出问题的并不是他，而是这个骰子。

或许……这个骰子本身就有问题，这个被他花了八十个金币买下的骰子……是个劣质品。

又或者，这个骰子没有问题，它原本就没有测试运气的功能，它只是个普普通通经过加工后批量生产出来的骰子，上面的数字不管掷到多少，最终的结果都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

此刻，在乔温的脑海中，已经接连浮现出了这两种可能性。

而在稍作思考之后，并不是很确定到底第一个可能性最大还是第二个可能性最大的乔温，决定多试上几次。

毕竟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一些意外的。

就比如，就算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偶尔也会有那个几个瞬间产生运气波动的时刻，说不定就是这种情况正好被他乔温撞上了呢？

“……”

沉默着，乔温再度向前伸出手臂，掌心向下，一点一点将手心摊开。

旋即，那被他握在手心里的一枚骰子应声而落，就像数秒钟前一样，在空中笔直落下。

啪嗒。

稀里哗啦——

一声脆响，骰子与眼前的桌面接触，开始翻滚跳跃。

哗——

然后，在乔温的注视下，这枚骰子最终停止了滚动。

仅仅只是将那最上面的“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又是一。

又特么的是一。

“嚯……”

全身一动不动，乔温沉默着，仅仅只是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眼前的这枚骰子。

不知为何，望着这个数字，他的后背不知不觉间涌上了一丝丝的凉意。

啪嗒…啪嗒……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些许轻微的脚步声。

还感受到了些许从四周投来的、那令人感觉并不是很友好的视线。

这次，伴随着他第二次掷骰子，那些原本还在他周围的小部分人……似乎有更进一步和他保持距离的趋势。

显然，在这种相当于人类本质之一的“看热闹”的行为驱使下，他刚才短时间内连着掷出两个“一”的一幕，已经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包括某小母龙。

“你干嘛也跟着后退？”

稍稍转过脑袋，乔温将目光投向身旁明显距离自己稍微远了一些的黛儿，脸上扯出一抹笑容，这样开口询问道。

“那个……人家忽然有点想去上厕所。”

被乔温的目光盯着，黛儿脸上表情稍稍一僵，视线下意识游离了起来。

“你上个屁，过来，快点。”

对于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乔温只是一脸鄙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才对这小母龙招了招手：“过来，快点，我有事要麻烦你。”

“……”

在乔温说完这句话之后，黛儿脸上的表情明显垮了一垮，但还是挪动着小步子，重新凑到了乔温跟前。

“你拿着试试看。”

这样说着，乔温将桌子上的骰子重新拿起，递给了对方。

现在，在假设这个骰子确实有测运功能的前提之下，乔温决定换个人试试。

对于眼前这小母龙看到自己掷骰子结果后的种种反应，乔温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完全能理解。

甚至，他现在对于这小母龙居然还愿意继续靠近自己这一点，心里还产生了一小部分名为惊讶的情绪。

毕竟……如果换位思考，连着两次用测运道具测出有着极端厄运的人是这小母龙的话，他大概会十分坚定的和这个倒霉蛋保持距离，就一如之前从埃尔西娅口中听到“莫力克”的履历之后一样。

“…知道了。”

旋即，就在乔温的注视中，显然已经理解到了他意思的黛儿也接过了他手里的骰子。

并不需要乔温提醒，她在对着骰子小小的哈了哈气之后，便在乔温的观察中十分直接的掷出了骰子。

啪嗒。

稀里哗啦——

很快，结果便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是六。

停止滚动的骰子，那最上方的一面，足足六个点，毫不掩饰的呈现在了乔温的面前。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在见到这一幕后，乔温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将目光从骰子上面挪开，转而移向了黛儿的脸。

也正是因此他才发现，这小母龙似乎对于自己随手一掷，就能掷出这样的结果……并不怎么意外。

“那是当然的，毕竟我平时用自己的骰子时，也基本上都是这个结果。”

听到乔温的疑惑，黛儿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的将目光投向了乔温。

‘这家伙，是在得意忘形么？’

在这一刻，与黛儿的视线互相触碰后，乔温明显意识到对方的眼神里正夹杂着“呐呐呐，你为什么能连着掷出两次一？”这样的疑惑。

“小鬼，只是掷个骰子而已，不要太自己以为是了。”

眉毛不经意间拧了一拧，乔温按捺住内心升腾而起的情绪，这样向黛儿建议道：“你再多来几次。”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小小的点了点脑袋，黛儿在这样说完之后，默默盯着乔温，继而补充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一边装出嫌弃的表情，一边又偷偷摸摸的朝我这边蹭过来？”

“那我光明正大的靠过来？”

“不要，请你和我保持至少一米以上的距离。”

第040章：这么勇的吗

利塞壬主城，公会大厅。

并不算安静的房间里，一阵听起来有些清脆的撞击与翻滚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那是骰子滚动的声音。

更具体一点来说的话，那是黛儿正在乔温的注视下，不断尝试者投掷骰子时所产生的动静。

六。

六。

六

六……

还是六。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

从刚才开始，直到现在为止，黛儿已经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

但是，虽然尝试的次数有所不同，甚至到了后来，在乔温的指示下，变得连投掷骰子时的姿势和角度都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化……但结果却并没有任何改变。

“那个……还要继续投吗？”

就在这时，略微俯下身，拿过桌面上那有着六个小店向上的骰子，黛儿稍稍侧过脑袋，用有些不太确定的目光注视着乔温。

她稍微有点累了。

当然，并不是肉体上的累。

对于她来说，像投掷骰子这样的行为，不管进行多少次，大概都很难让她产生生理上的疲惫，现在也是如此。

比起身体，她更感觉心累。

毕竟……她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接连不断的重复持续下去，大概结果也不会发生太多的改变。

界目前而言，她在运气这一方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丢幼神的脸的样子。

“……”

乔温沉默着。

沉默了差不多70秒。

此时，从正面迎上黛儿的视线，他本能的抿了抿嘴唇。

确实，就目前他所得到的种种讯息而言，已经不用再继续让黛儿尝试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了。

这个所谓的“幸运骰子”……是真的。

虽然乔温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而且听说一开始制作出了这枚骰子的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到了现在，在某个幼神拿着这枚骰子当着他自己的面接连甩出了数十余次的六后……他忽然就觉得，自己需要承认，这个骰子……确实是有效果的。

相比于骰子本身而言，对于黛儿能接连好几十次都甩出同一个数字这一点，在目前已经判定这个骰子确实有效果的前提之下，乔温反而并不是很意外。

毕竟是幼神嘛，世界的宠儿嘛。

在被这个世界关照着的情况下，要是在自己的主场上都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这个世界的问题大概就有些大了。

而以此类推，既然这个骰子的效果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除了黛儿，他乔温自己先前投掷出来的结果，也是货真价实。

一。

通俗一点来解释，这个数字大概就代表了“糟糕透顶”、亦或者是“死期已到”这样的含义。

如果只是个无依无靠的普通人，那么大概就相当于已经沦落到喝口水都有可能直接被呛死的程度。

索性……虽然这股厄运来得不明不白，但他乔温现在也已经脱离了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列。

至少，别的不说，至少像“莫力克”那样身缠厄运，却依然能够好好活着的底气，他姑且是有的。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乔温依然没有放弃。

对于如今正在思考着想要自己通过双手来整出一些名堂的他来说，但凡是自己身上所有能够得到提升、得到补强的因素……他都不想放过。

硬实力是一方面。

而类似于运气这种虚无缥缈、但在某些关键时刻却又有可能产生极大影响的因素，他也不想任由其缠身。

“……”

脑海中思绪涌动，乔温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他在思考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状况。

更直接一点来说，他是在思考……为什么他这边已经跟两个幼神之间产生了良性交集，但运气反而沦落到了现在这种糟糕到了极点的程度。

显然，这不科学，也不魔法。

倒不如说，一点道理都不讲。

乔温记得清清楚楚，他家那维魔女以前收藏的书里，明确提到过了幼神亲近论。

至少，“只要被这个幼神亲近的人，同样也会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这句话，是货真价实的。

历史上，几乎许多历史上有过记载的幼神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问题、或者在外来神祇眼中暴露出来之前的那段时期里……他们所处的环境，乃至于生活的城市、国家，都犹如被世界眷顾着一样，发展得十分平稳。

但是……这种已经在历史上得到了种种认证和实锤的理论，怎么到了他乔温这里……忽然就拉胯了呢？

‘这其中应该有着什么原因才对……’

乔温感觉整个人有些不太好。

脑海中思维方式转换，此时此刻，再确认了骰子和黛儿都没有问题之后……他只得临时把重心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简而言之，既然一件事里的主要因素都没有问题……那么，导致最后结果出现问题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乔温自己身上存在着某种问题了。

这一方面，可能需要深入研究一下，乔温的直觉告诉他……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给我。”

先搞着，乔温抬起右手，默默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向黛儿，这样开口道。

虽然之前自己前后掷出了一个“一”，但他打算再试一试。

“…你没事吧？”

眨了眨眼睛，在将手里的骰子重新还给乔温之后，黛儿脸上也稍稍浮现出了些许犹豫的神色，小声询问道：“看起来脸色有些差的样子。”

“没事。”

挥了挥手，乔温也不墨迹，直接在黛儿的注视下，第二次掷出了骰子。

哗啦哗啦——

骰子在桌面上一如既往的滚动着。

这样的一幕，乔温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儿里，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但这一次，无疑是最牵动他心思的一次。

哗——

很快的，骰子在一路画着一道弧线滚动到桌角边上的时候，停止了转动。

将那最美的“一”再度呈现给了乔温。

“…俏丽吗。”

乔温嘴边漏出一声优美的赞叹，他注视着桌角边上那近乎一半都挪出了桌面、摇摇欲坠的骰子，犹豫了片刻后，忽然抬起手，略微用力的一拍桌子。

啪！

清脆的拍击声在桌面上响起，乔温周围不远处原本还在彼此兴高采烈谈论着什么的人群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为之一静。

不过乔温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一点上。

骰子动了，在他刚刚这一拍所产生的桌面震动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骰子就像是被推了一把一样，整个为之一歪，然后直接朝着桌下的地板落了下去。

“……”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上的神色稍稍舒展，嘴边也终于扬起了一抹弧度。

命运这种东西，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或许，就和之前埃尔西娅所提到的一样，他并不需要太过在意运气这种东西。

或许运气是变数，但硬性的实力是克服这种变数的最佳手段。

就比如现在，既然用这种配合温顺的掷骰子方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他就稍微动动手，帮帮忙。

“我还不信了，再给我来个—……？”

那听起来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低语声刚落，乔温脸上的表情便稍稍为之一僵。

因为，此时就在他的目光中，那滚落到地上的骰子在经过了一阵反复翻滚之后，竟反而自己滚到了他的脚边，再度将那曾经让他沉默了许久的“一”呈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

下一刻，乔温默默蹲下身，伸手将骰子捡起，然后翻了个面，以六朝上，再以大约离地两三厘米的距离松手。

啪嗒。

骰子清脆落地，紧接着便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抚过一般，在乔温的视线中发生微小的偏移滚动，又一次将“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呵呵。”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收敛。

少倾，他重新站起身，并没有再看眼前的骰子，反而转过脑袋，再度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黛儿：“一会儿全出六，一会儿又全出一，挺有趣的，你说，这个骰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这次是不是正好买到了什么劣质假货。”

“…谁、谁知道呢？可能是吧。”

眼眸转动，视线游移。

虽然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但在明显感受到乔温朝着自己这边投来的目光时，黛儿本能的就挪开了视线。

随着她这一句话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果然，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见状，乔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也十分自然的向黛儿伸出了一只手：“那再借我一点钱，我重新去买一个看看。”

“…喔。”

乔温话音落下，黛儿先是小小的点了点脑袋，然后十分配合的再度拿出了一小袋对现在的她来说微不足道的金币，递给了乔温。

整个过程中，她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虽然很清楚，为什么在刚买的骰子“有问题”的前提下乔温不直接拿着骰子去柜台那边退换，反而还要再重新花钱买一个的原因，但她没有说。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尤其是在她目前还是一个六倍杀乔温的“胜利者”的前提之下。

“……”

与此同时，一旁的埃尔西娅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此时，早已结束了对某流氓店员的口头警告，然后退到一旁，顺便全程看完了乔温一、黛儿六的情景之时，她并没有上前插话。

眸光流转，视线停留在被乔温丢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劣质骰子”上，注视着那个“一”，虽然很意外，但埃尔西娅却又仿佛看到了某种好的事情一样，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看起来都变得期待了许多。

“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一个骰子。”

重新走到柜台前，乔温将手里的小袋金币放在柜台上，看着眼前这位刚刚被埃尔西娅数落过的成年女性，这样说道。

“……好、好的。”

虽然因为一小段时间之前发生的事情让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尴尬，但秉持着优秀的职业态度，成年女性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重新递给了乔温一枚骰子。

“谢谢……嗯？”

拿起骰子，乔温刚准备转身离开，浑身的动作却忽然僵住。

手背上……忽然传来了些许热量。

以及，一丝暖意。

乔温的手……被另一只有些强硬的手按住了。

“那个……你还有什么事么？”

愣了一愣，双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乔温注视着眼前这个刚刚才被某圣子说教警告过，却立刻又开始了的成年女性，一时间有些错愕。

这人，怎么回事？

刚刚那乌龙才过了多久，而且埃尔西娅那边现在好像还正盯着这边呢？

直接……顶风作案？

这么勇的吗？？

“小弟弟，你或许会觉得姐姐很傻，很放荡……但是，嗯……人家已经意识到了……或许，人家已经对你的身体、对你的脸、对你的皮肤……不可救药的一见钟情了吧。”

这样说着，在乔温的注视下，成年女性脸色逐渐潮红。

“…醒醒，你工作要没了。”

猝不及防之下从正面迎上成年女性的视线，乔温头皮有些发麻。

此时此刻，虽然是来到这边的世界十五年后，第一次和正常人交谈……但他感觉却相当微妙。

因为他已经从现在这个正紧紧抓住他手，将他手按在柜台上的女人眼睛里，看见了一团火。

一团仿佛压抑了许久，但却像是忽然间收到了某种刺激，猛然间升腾起来的火。

‘这人……总感觉至少得憋了一个月以上？’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微微抽搐。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么？

他感觉，好像稍微……有点太奔放了一点。

“没事的，没事的，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但像你这样的好货……我是说好孩子，可能下次就遇不上了啊……”

言语间越来越露骨，成年女性舔了舔嘴巴，手上越来越用力：“就今天？姐姐晚上随时都有空的……”

“……”

乔温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已经笑眯眯绕过柜台、直接走到成年女性身后的埃尔西娅，只是默默的、有些用力的抽回了被按着的手。

第041章：你就是那个灾星

‘这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危险一些……’

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僵，乔温注视着眼前的一幕，望着已经被埃尔西娅绕后，却依然用某种令人感觉有些惊悚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成年女性，心跳稍微有些加快。

当然，这并不是心动的感觉。

如果更具体一点来说的话，他更愿意将此称为惊吓。

开放的风气，大胆的言辞，以及那种像是饿狼盯住猎物一样的熟悉眼神……

搭讪嘛，活了几十年，谁又没遇见过一两次。

乔温上辈子上大学时，偶尔一两次和室友去学院后街的酒吧浪完回宿舍的时候，手机上经常会多出了几个不认识的学妹学姐。

不过，虽然被醉鬼搭讪的经历并不少，但像这样能在清醒的时候、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直接露骨表明意图的人，乔温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这家伙，甚至是当着刚刚才提醒过她自己的埃尔西娅的面，在很清楚这样子做了会有什么后果的前提下……

居然还是这么张口了。

脑袋没问题吗。

看起来像是精虫上脑了。

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的“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照这么看来，估计这个世界的审美和我的观念相差不大。’

虽然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产生了短暂的愣神，但乔温却相当快的就接受了这一现实。

其实吧，现在仔细想一想，这也挺正常的。

毕竟，和刚才那个仿佛被打开了某种奇怪开关的成年女性一样，乔温自己也觉得自己特别好看。

尤其是现在，再来到这边生活了十多年之后，虽然精神状态直到最近为止才放松下来，但是有一点完全不用质疑。

那就是……这十五年间，在某个痴女的各种浇灌（指药物）下，他的身体状态明显要比上辈子还要优秀。

来到这里重新生活之后，他和上辈子最显著的差别，就是全身上下的皮肤，无论是光泽还是弹性，甚至看起来比他最近才认识的黛儿和赫丽都要白皙。

如果抛开掉手上和肚子上残留的两处疤痕，那简直完美。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搞得乔温在这边甚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每次洗澡时都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欣赏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办正事。

“……”

叹了口气，乔温转过脑袋，将视线从眼前已经被埃尔西娅轻而易举的从背后弄晕、然后像拖拽着某种垃圾袋一样缓缓拖出公会大厅的成年女性身上挪开。

在这一刻，乔温有些庆幸。

因为刚才那位乔温再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真正意义上遇见的第一个“正常人”，并不正常。

这甚至让他在不经意间产生了“穿越到这边之后被维娜捡到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的念头。

‘也就半斤八两吧……最近那魔女也总让我有种最好不要单独跟她相处的感觉。’

‘算了，先办正事。’

将脑海中某个痴女的脸挥去，乔温转而重新看向自己手里的骰子。

有点恶心。

此刻，望着手里这明明还没投出去，却又巧合的将“一”那一面朝向自己的骰子，乔温叹了口气。

到了现在，经过数次亲手实践，外加脑内推测，他已经差不多确信，自己的运气确实差得有些离谱。

不管怎么说，至少都不太能称得上“被世界报以善意”这一名头。

然后，也就是在刚才，他感觉从自己可能已经从那个相当大胆的成年女性身上……找到了自己运气为什么这么差的原因了。

具体一点来说，就是他并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

和历史上那些“幼神亲友团”相对比，这是他乔温身上唯一的差异。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乔温发现，直到刚才为止，他都没有见到任何一本书上有提到过“外乡人”在和本土的幼神拉近关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显然，单单通过自己的运气暴跌到了“一”这一现象来看，这个世界的朦胧意识本能地就不愿意让他和自家的幼神关系太紧密。

如果用一个例子来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当爹的不排斥女儿和亲戚家的表兄弟姐妹玩耍，但却讨厌很排斥外来的野小子接近自己的女儿一样。

如果和黛儿以及赫丽这样关系要好的不是乔温，还是出生在这个世界里长大的其他本土人，那么想必“幼神亲友团”这样的现象现在估计已经在那个人发生了。

“……”

想到这里，乔温原本就在揉着太阳穴的手在不知不觉间也更加用力了一些。

弄巧成拙。

自己很早之前为了沾沾光而接近幼神的举动，反而让他这个本就在这个世界里不受欢迎的外人……更加被这个世界警惕盯防。

甚至乔温觉得，在前段时间自己还没有一丝自保能力的时候，要不身边一直都有着神祇出没，那他估计都已经被这股来自于这个世界的厄运给恁死了。

如果说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话，那么现在的乔温则是已经十分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到了如今，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内心也没再有太大的波动。

毕竟除了是个老倒霉蛋以外，他还是个老抗压。

‘现在开始……姑且先尽量跟小母龙和赫丽保持一下距离看看效果，反正之后的计划里我也不打算跟她们同组。’

在经过了短暂的思索之后，乔温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然后，略微低下脑袋，他的视线再度停留到了另一只手捏着的骰子上面。

听说，那个大叔，三天时间里每隔一个小时掷一次骰子，总共七十二下。

结果全是一。

毫无疑问，不管是实力还是运气，这个倒霉蛋现在都是乔温的理想组员之一。

至少有尝试接触的价值。

而埃尔西娅之前在门口时交给他的硬纸片上面有标注过，这个叫做“莫力克”的大叔，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式登记参加远征的原因……就是因为找不到符合他条件的同伴。

具体一点来说，那个自称就是带两头猪都能通过预选的大叔寻找队友的唯一条件，就是运气要比他更差，更像灾星。

虽然不太想承认这一点，不过乔温觉得，现在被这个世界恶意相待的他……可能还真能做到这一点。

和初时那避之不及的态度相比，现在在发现自己的运气状况同样并不理想之后，他打算去见见那个大叔。

不过，现在时间很紧的乔温，显然没有用上三天时间特地给一个陌生人证明自己运气比对方更差的闲功夫。

他打算选用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

……

公会，议事大厅。

在这里，许多已经正式登记过了的小队成员聚集在一起，他们正为了后天的正式预选而讨论得热火朝天。

脸上洋溢着向往和激动地神色，各种想象力丰富的战术和实战体系不断从他们嘴边脱口而出，他们一个个的看起来像极了对将来怀抱梦想与希望的孩子。

不过在这一处大厅中，有且仅有着一个角落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自然是莫力克。

眼前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空酒瓶。

周身酒气冲天，方圆十米之内活人绝迹。

这便是昔日远征名将，莫力克的现状。

“嗝——”

他打了个酒嗝，手腕一挥，抛出了足足十枚骰子。

沉闷的气氛将这片角落笼罩，清脆余音回响，骰子在他眼前的桌面上翻滚。

最终，那一抹刺眼而又醒目的殷红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九个一，一个二。

在每个行业中都有着这样一句话。

有的人考核满分，是因为他的极限是考核满分，而有的人考核满分，却是因为考核的最高分数只有满分。

现在的奥力克……便是后者。

九个一，一个二，这才是真正代表了他当前厄运的真实上限。

“……”

双眼缓缓睁大，这一刻，这一瞬间，伴随着和以往结果相比整整翻了一倍的点数，莫力克脸上的神色产生了一丁点微弱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三天七十二投是证实了他是个发挥稳定的扫把星，那么如今这一分钟十投则是证明了他身上的厄运即便不讨论持久性，本身也已经恶劣到了一种相当严重的程度。

“投了十次，九个一，这就是现在的我么，运气比平时还要差啊……呵呵。”

苦笑。

随着这样一道听起来含糊不清、似乎已经失去了活力的声音从嘴边吐露，莫力克那张原本看起来就相当颓丧的脸，也在这一瞬间更显落魄。

没救了。

没希望。

莫力克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梦想……最终竟然会断在“运气”这种东西上。

在很久以前开始，伴随着他开始修行，他周围就时长会发生各种悲剧。

曾经，莫力克是不相信“命运”或者“运气”这种东西是实质存在的。

但现在，目光环视着四周远处那些正在热火朝天讨论着战术的队伍，他只能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细细品味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也曾头颅高昂，但却被血淋淋的现实一点一点的按下了脑袋。

他也曾满怀自信，最终却沦落到现在这副连“自己去登记”都做不到的程度。

这次的远征……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除非，他还想再经历前几次时的经历，想再“埋葬”新的队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拼命去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可结果却依然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想不通。

想不通啊。

果然，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够吧。

努力还不够，还远远达不到能靠实力来实现自我救赎的程度。

如果他能更强一些，说不定就能保护那些曾经在他的厄运波及下受到影响的同伴。

但是……已经登上白金阶了啊。

已经……没有再提升的空间了。

事到如今，在接连数天都待在公会里的这段时间里，奥力克时常会产生“不想再做人了”这样的想法。

他想更进一步，他想成为神明。

但，通过这些年的经历与遭遇，他早已看清了自己的极限。

他很清楚，自己即便榨空全身的潜力，也没有更进一步登上神位的能力。

时间在流逝，距离后天预选正式开始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点的减少。

可奥力克却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自己今后……大概就只能一辈子都维持着这种状态。

维持着这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梦想从自己手里一点一点溜走的状态。

“……”

奥力克心如死灰。

这几天，他之所以会一直二十四小时都停留在公会里，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渴望同伴。

自从数天之前，在明确宣布了只要掷出骰子结果比他奥力克更烂，那么他就保送那个人进预选。

渴望一个能够不受他身上这种诡异厄运影响、能够让他心里踏实、心里安定的同伴。

实力低微一点没有关系，他能一个打三个。

厄运比他更眼中也没关系，他能顶得住。

只要能让他再上一次远征，再去追逐一次梦想……他什么都做。

但很可惜的是……并没有这种人。

平时能把一枚厄运骰子掷出一次“一”的人，放眼整个世界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而能一次性直接掷出九个“一”的人，或许除了他奥力克以外，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对不起啊……埃萨克大哥……对不起啊……朱迪大姐……明明你们当时那么拼命，可我却……”

双眼中毫无神采，嘴边一字一句念叨着这样的话。

脑海中逐一浮现出那几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奥力克浑身气势松懈，他就像已经在血淋淋现实面前放弃了挣扎的倒霉蛋一样，神色已然颓丧到了极点。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然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听起来相当陌生的声音，却忽然在奥力克的耳边响起。

“你就是那个灾星奥力克？”

听到这道声音后，短暂回过神来到奥力克摇摇晃晃的抬起脑袋，有些迷茫的看向眼前的乔温。

事到如今，已经被先是磨平了棱角的他再听到灾星这两个字后，甚至都不会再有什么心理波动了。

不过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青年，奥力克一时间又有些疑惑。

现在整个脑袋还有些发麻的他，并不是很清楚，这样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完全没有交集点的小鬼……为什么会突然走到自己面前来找上自己。

可就在下一刻，伴随着接近二十余枚的骰子从天而降，悉数在他面前的桌面上翻滚跳动之时……他却猛然间瞪大了双眼。

第042章：我，大腿

稀里哗啦——

伴随着一阵略显杂乱的声音传入莫力克耳边，他整个人明显愣住。

复数的骰子在他眼前的桌面上滚动。

来回的滚动。

然后停止。

就仿佛事先约好了一样，这些骰子在没了声响之后，均是一同将同一个数字朝向他。

一。

很多很多个“一”。

全都是“一”。

瞳孔缩小，莫力克循着本能，下意识数了一下这些骰子的数量。

然后，下巴不受控制的张开，他脸上的神色更先惊愕。

十八个。

足足十八个厄运骰子，然后……结果全都是“一”。

什么情况。

自己这是……出现什么幻觉了？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此时的莫力克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正在真实发生的。

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两者之间仅仅只相隔了一张小木桌的青年，正用那看起来明明平平无奇，但却莫名能让他产生一股沉重压力的视线注视着他。

在这一刻，莫力克浑身上下所产生的压力，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成年的纯血巨龙从近距离注视着一样。

不，或许还要更加严重。

这个年轻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这一手十八“一”的操作……又是个什么情况？

不不不，以前他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

莫力克张了张嘴巴，但一时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满脑子都是问号。

此时，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他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整个都清醒了。

让眼前的一幕给吓醒的。

原本那喝醉了的、欲仙欲死的状态在此时……就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一样，浇了个通透。

“现在的名字叫做莫力克，目前还没有正式登记，是个闲人。”

就在这时，莫力克眼前的青年再度张了张口。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队友了，我应该可以这样理解吧？”

在这样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身份平淡。

同时，声音听起来也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他就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样。

“你……是谁？”

咽了口唾沫，莫力克逐渐瞪大眼睛，目光错愕的望着眼前的青年。

这小子……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运气都差到一脸投掷出将近二十个“一”，还能这么一脸淡定的在这里说话？

这还不找个专门研究冷藏的大师把自己封进水晶棺材里封上个几十年？

说句夸张一点的，他……难道不怕喘个气就不小心直接噎死？

“我叫乔温，今后的一小段时间里请多指教。”

乔温的话很少。

在留心观察了莫力克的一系列反应之后，他开始惯例的自我介绍。

“乔温……先生？

双眼中透露着一些迷茫，在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之后，莫力克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也张了张嘴巴，开始自我介绍：“啊，你好，我叫莫力克……”

“我都知道的，不用说了，我们直接谈正事。”

在莫力克的注视中，乔温顺手拿起眼前桌面上的一枚骰子，随手抛出。

“你很渴望参加这次的远征，直到现在位置，还希望找到运气比你更差的同伴组队，这一点……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随着骰子在莫力克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中停摆，以一朝上后，乔温继续开口道：“正好，我这边也有这个打算，现在距离正式开始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从目前来看……我们可以试着组一组。”

这样说着，乔温扯了扯嘴角，也将目光投向了莫力克：“你觉得呢？”

此时此刻，在发现自己的运气并不理想之后，乔温所需要考虑的就已经很简单了。

找到一个不至于在他的厄运影响下还没出门就直接扑街的同伴。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同样常年被厄运缠身的莫力克一下子就从众多选择之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了最优解。

“……”

不过，让乔温有些意外的是，在他话音落下之后，眼前的莫力克却并没有立刻对他的提议做出回应。

他反而低下脑袋，用看起来相当诧异的目光再次逐一扫过面前桌面上的众多骰子，旋即才重新抬起脑袋，看向乔温：“乔温先生，这十八枚骰子……好像……还不是你的极限……？”

尽管莫力克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但乔温在疑惑之间，还是点了点头：“现在柜台那边总共就十八个骰子，我全买了。”

“是……这样吗。”

脸上的神色再一次发生了些许变化，莫力克沉默了下来。

不，与其说是沉默……反倒更像是整个人在受到了某种精神冲击之后直接呆住。

他看起来正在毫无意义的发呆。

在这一刻，他莫力克的大脑有些短路，有些颤抖。

……出现了。

出现了！

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在梦中幻想过的、那类似于“遇上一个掷出骰子的结果比自己还要糟糕的家伙”这样的一幕……竟然真的出现了。

而且……莫力克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这十八个“一”，明显不是乔温的上限。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倒霉的人存在吗？！

如果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和乔温想比……他这个所谓的“灾星”，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说…这是需要犹豫这么久的事情吗？”

对于这一点，并不是很清楚莫力克在想什么的乔温倒是显而易见的没什么耐心：“组不组？”

如果要是维娜或者厄里莎这样在跟他说话的时候突然发呆走神，他大概会比较乖巧的等一下，不过现在对于这个大叔……他完全没有那份闲心。

“组！当然要组！”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话尾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莫力克的缘故，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这位大叔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然后便对着乔温连连点头。

“噢！我的老天，没想到……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能遇上你这样的优秀同伴……”

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夺目的光，在这一刻，在这样开口，在这样目不转睛盯着乔温的时候……原本神色颓废、整个人看起来丧到了极点的莫力克仿佛重获新生。

相比于几分钟前的状态，此时的他看起来犹如换了一个人。

“那……意向已经暂时达成统一了。”

将莫力克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先是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继续开口道：“现在听说预选的时间提前过了，大概后天就要开始，我们这边现在是两个人，就规则上来说……还差了一个位置，你打算怎么办？”

乔温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一般情况下，要正式登记参加远征，每一组的人员数量……通常都是按照当届远征的分组数量来同步决定的。

比如说这一届的远征分配三条路线，除去随行的军队以外，每组三个主力，这也使得目前预选登记也都是按照三人一组作为标准。

而能够携带火种的主力人数多寡，直接就决定了远征期间行进的效率，换句话来说，即使现在乔温和莫力克搭了伙，那也至少还需要再找到一个愿意加入这一组的同伙。

乔温现在比较在意的也是这一点。

毕竟……和黛儿以及赫丽那边能够一带二，找两个工具人当同伙的情况不同，他和这莫力克这组的状况明显要复杂很多。

在以往的历史上，一个莫力克就已经能把整个小组都克得死死的，现在再加入了他乔温这么一个面板数据更加豪华的灾星……

这一组直接就变成了毫无疑问的死亡小组。

虽然到目前为止，乔温还是第一次正式和这个世界“普通人”进行接触，但按照他的推测，只要今后他和莫力克正常发挥，那之后进组的最后一个组员保底也得是个当场入土。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寻找第三个组员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对这件事，乔温已经想到了一种可以尝试的解法。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把我们这组的第三个名额丢出来，丢给那两个幼神里面的其中一组，你觉得呢？”

四三二，或者三四二，这就是乔温目前设想出来的理想分组。

毕竟现在这第三组已经完全不是适合其他人过来加入的地方，但为了保证远征的效率，主力的人数又需要九个，这种情况下，很简单就能想到这种解法。

“噢！乔温先生，没想到你看起来和外表不同……很有魄力啊！”

这一次，对于乔温的提议，莫力克这边倒是没怎么犹豫，十分干脆的点了点脑袋。

不过并没有经过太久，在乔温的注视下，他又抬起手挠了挠头，脸上略微浮现出了一些尴尬的神色：“那个……虽然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提议，你觉得中央圣殿那边会接受吗？”

莫力克这句话刚一脱口，乔温就已经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

显然，这个大叔正在结合目前的现状，相当认真的进行了一番思索。

“咱们现在……好像连最基础的预选都没有通过，就这么搞特殊化……真的没问题吗？”

这样说着，奥力克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股名为担忧的神色。

确实，如果从正常的角度来看，他的思维模式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刚刚临时组合起来、连预选都没有通过、甚至还没有正式登记的小组直接就开始虚空修改远征的人员配置，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影响到另外两个幼神组的人员变动……通常来想，这个做法明显有些太过于理想化。

毕竟，一个队伍是需要磨合的。

原本已经定型成三个主力的幼神小组要是在他们拿下预选权之后，又因为他们这边而凭空多加一个人进组，那可能反而会受到一些影响，说不定连后续每个小组远征路线的规划都需要重新设计。

事实上，莫力克之所以会因为找不到同伴一直无法正式登记……其中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要坏掉圣殿安排的“三人一组”这一规矩。

但是，对乔温来说，这都不是事。

和明显对于现在整片大陆的形势所知并不详细的莫力克相比，乔温的知识水平就要高得多了。

和到了现在还蒙在鼓里，担心这样做会影响到圣殿和其他两个幼神小组的莫力克相比，很清楚现在这片大陆真实情况的乔温……他的想法则要简单明快很多。

因为他早就已经从埃尔西娅嘴边确认了黛儿和赫丽那两组需要的并不是大腿，而是工具人。

工具人是不需要过于注重磨合的。

只要进了那两个组，那么他们的作用也就仅仅只是为幼神的光辉锦上添花罢了。

哦，大概顺便还要负责搬运火种。

对于这种基本上是一个人发挥，外加两个工具人的体系，乔温觉得，工具人的数量其实不管是两个还是三个……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毕竟还是那句话，充其量也就只是个跟在后面搬火种的。

就算凭空多了一个工具人，那也仅仅只是能搬运携带的火种更多了一枚，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除此之外，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总之，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如果在预选之前找不到第三个人进组的话，我们俩个直接开组就够了。”

想到这里，乔温看着莫力克，很干脆的这样补充了一句：“先把正式名单拿到手再说吧。”

乔温能看得出来，这次的竞争其实很激烈。

因为黛儿和赫丽的内定，直接就导致了以往能够通过预选争取到的三个小组名额……直接就缩水到了一个。

除此之外，据乔温到目前所知，在这次已经登记了的那些小组里，还有莫力克以外的白金阶。

虽然数量很少，但也不是那种能够直接无视的程度。

“没事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不用担心……我莫力克言出必行，这次你就好好躺着，既然现在咱们已经是同伴了，那我保证带你杀出预选，拿下正式名单！”

“乔温小弟你到时候只需要负责搬运火种就足够了……这一次，有了另外两个幼神吸引火力，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有信心在正式远征里坚持一段时间。”

这样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乔温这个主动提出了“两个人就足够了”这一言论的缘故，现在的莫力克也下意识产生了自己马上也要像其他两个幼神那样一带一路的念头，只感觉豪气顿生。

“不，你在说什么呢。”

然而就在下一秒，乔温那听起来相当平淡的语气却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什么叫只有你一个人也能坚持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好像还没太搞清楚状况。”

“啊？”

听到这样一句意料之外的声音，莫力克略微愣住。

他看向乔温，双眼中透露出疑惑。

“……”

双方视线接触，乔温也有些意外的叹了口气。

旋即，在莫力克的注视下，只见他先是缓缓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大腿。”

“而你。”

手腕翻转，在这样开口的同时，乔温的食指指尖也已经对准了莫力克的那张脸：“搬火种。”

第043章：嚯嚯

安静了下来。

伴随着乔温的话音落下，莫力克这边……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并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原本夹杂在两人之间的和谐气氛……直接就开始发生变化。

虽然具体的变化不是很清晰，但显而易见的是，并不是什么好的变化。

“乔温先生……刚才，是我听错了吗？”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莫力克再度开口了。

不过，那原本已经由颓丧转为明亮的眼神……也已经在这一刻再度发生转变，变成了一种极其不友善的眼神。

“你是说……让我负责去搬火种……？”

瞳孔中倒映着乔温的脸，莫力克的语气逐渐低沉。

在这一刻，他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毕竟……这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他莫力克之所以会这么执着于参加远征……所为的，就是再一次抓住这个机会，真真正正的来一场不留任何遗憾的远征。

而现在，乔温的提议，显然直接触碰到了他最核心的“利益”。

“对。”

不过乔温这边也早有所料，对于莫力克此时的反应，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类似于慌张之类的反应。

这是他早已做好了的决定。

自从不久之前再那一处精神世界中遭遇了那头怪物之后，乔温就已经想到了现在这一步。

和眼前这位并不知道这次无论成败都会是整个利塞壬最后一次远征的莫力克不同，他手里知道的信息量要多得多。

比如那些火种的本质。

比如接下来真正要面对的灾难。

单从莫力克刚才的发言来看，他虽然很想参加这次远征，但他潜意识里的、真正发自内心认同的目标……也仅仅只是能在这次远征中比以往更多“坚持”一段时间罢了。

这就不太行了。

和莫力克有些区别的是，乔温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远征的成功只是第一步，真正需要他去做的……是想尽办法去怼那头怪物。

在这种情况下，这场临近的远征对他来说就和之前他自己意识到的一样，无疑是最合适的试金石。

这样优秀的试炼机会……他乔温目前并不打算让给别人。

虽然这样说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乔温判断，这个大叔……就算再怎么努力，这辈子的上限也就那样了。

像远征这样宝贵的临场试炼机会，就算再交给这个大叔，那也只是浪费。

而且，在之前，乔温判断莫力克是“最优解”这件事，其实也是有一个前提的。

那就是……作为跟自己同组的、负责搬运火种的工具人，本身就有一定实力的莫力克才是所谓的“最优解”。

毕竟就现阶段而言，本身就需要已经点燃过圣火的主力成员才能接触火种进行搬运。

火种虽然能够给像乔温这类点燃过圣火的主力带去增幅，但同时，它也是一柄双刃剑。

因为在远征期间，光是想要搬运的激活状态下的火种……其本身就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事情。

那些火种的扭曲本质，让它们直接变成了一般的平民乃至于军队都难以接触和搬运的禁忌品。

真正能做到搬运火种的，将火焰传递到整个大陆的……也就仅仅只有历史上那些通过了预选阶段，拿到远征正式名额，然后经历过圣火洗礼的主力成员罢了。

‘那些火种的本质就是一群执念已经扭曲的疯子……不管是一次性接触得多了，还是单词接触的时间长了，都很容易出现变故。’

据乔温所知，直到现在为止，历史上都没有过任何的一个主力成员能在背着超过一个火种的情况下……还能正常进行后续远征途中的各种猝不及防的遭遇战和拉锯战。

换言之，基本上每个主力成员平均下来的搬运上限……也就差不多只是一人负责搬运一个火种罢了。

如果多了的话，那基本上都会出现承受不住火种压力的症状，最后不得不狼狈放弃。

目前，按照中央圣殿那边设立这种一人负责一个火种模式时的理想状态，差不多是每组的成员各自负责搬运一个火种，然后就能够在还能承受单个火种负担的情况下，同时在远征途中进行对火种的保卫工作。

当然，前面也提到了，这只是理想操作。

实际的情况总是会和理想有所差异。

就像这一次的远征，除了乔温这边以外，就连已经内定正选的另外两个幼神组那边，也都采用了作战主力的幼神不搬火种，全部交给同组的另外两个工具人来均摊承担三个火种的负担这样的做法。

而现在，乔温也打算采用这种方法。

就通常情况而言，参加远征的主力一般每个人都能在携带着一个火种的压力下，勉强维持高水平的作战能力。

但如果再让那些主力成员多携带加上一个火种……甚至只多加半个的话，那这种诡异动平衡毫无疑问会被打破，作战能力差不多相当于直接锐减至零。

不过在乔温看来，一般的工具人肯定没办法做到一次性搬运两个火种。

可莫力克显然并不是一般的工具人。

昔日远征名将，老油条，本身不依靠火种增幅就能达到白金阶中游的水平。

这样的条件，即使是在工具人，那也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就算一次性让他搬运两个火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更大胆一点的话，甚至还可以试试让他试试看能不能再多带一个火种，反正在乔温的预计中，实际在远征中负责输出的……他一个就够了。

莫力克并不需要参加实战。

他对于莫力克的作用除了特化的火种搬运工具以外，并没有任何期待。

这次的远征主力，只会是黛儿和赫丽，以及……之后可能有希望通过这场试炼发展成长起来的他乔温本人。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换句话来说，要是这次远征真的沦落到了需要让莫力克这样一个明显没有希望去怼怪物的“普通人”，也不得不下场来帮忙的话……那基本上就和完了没什么区别。

就算莫力克充当主力能完成远征，但他的上限就摆在那里，无论是和目前还没有看到自己潜力尽头的乔温相比，还是和黛儿和赫丽这两个幼神相比，都有着相当明显的差距。

他的成长性和可塑性已经很低了。

已经参加过好几次远征，面对了好几次试炼却依然只有现在这种水平的他，毫无疑问……在那头怪物面前只会一碰就碎。

“没有人比我更懂远征。”

思及至此，乔温再度坚定了自己现在的想法。

这次的远征，他会好好利用起来发展自身，而至于莫力克这边……说实话，乔温的判断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觉得这个已经连着好几次远征都毫无成果的大叔，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比较好。

“莫力克先生，我看你好像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如果有什么建议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不过，此时在乔温二度表明了立场之后，他也明显注意到了从莫力克身上传来的、那令人感觉相当明显的不善情绪。

“小鬼，要是其他的事情那还好说，但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恕我直言……你这个要求，我莫力克好像不是很能接受啊……”

嘴巴咧开，死死盯着乔温，莫力克在这样开口说话的时候，乔温甚至能清晰注意到他太阳穴附近有青筋暴起。

显然，他气得不轻。

就来对乔温的称呼，也由之前的“先生”和“小弟”，直接变成了“小鬼”。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经历了三场远征。”

重重的呼吸了一两次，莫力克就这样看着乔温：“说实话，我莫力克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这次之后更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力参加下一次远征，而我，现在支撑着我参加远征的唯一动力，那就是一雪前耻，真正的站起来——”

在这样开口的同时，莫力克的脑海中，也近乎本能地浮现出了过往时那几个现在已经再也见不到了的人。

就如刚才他自己亲口提到过的一样，他现在的想法简单……已经差不多快要度过中年、朝着晚年而去的他现在唯一参加远征的动力……就是想要完成梦想。

“小鬼，这种情况下，你确定要让我莫力克安分的跟在你后面，给你当工具？”

莫力克说话的语气并不快，他一字一句的说着，笼罩在乔温周身的压力骤然剧增。

如果硬要形容乔温现在在这种压力下的处境的话，大概就是类似于在和一个原本态度和善的老实人说话时，忽然精准一脚踩中了对方雷区的感觉。

但是，没有关系。

虽然感受到了压力，但乔温并没有什么反应。

毕竟他本身的抗压能力，也早就已经在和某个魔女那足足十五年的相处之中完全开发锻炼了出来。

一个莫力克现在就想给他施加压力……那不是逗么。

“……”

双眼眯起，莫力克显然对于在这种情况下，乔温这个看起来几乎没有修炼痕迹的“柔弱”小鬼还能这样镇定的反应有些惊讶。

“小鬼，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但最终，虽然心里依然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想要揍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顿的冲动，但莫力克终究还是勉强克制了下来。

“第一个，就是现在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莫力克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仿佛在给乔温台阶下一样，特地停顿了一小会儿时间。

不过在见到面前的乔温竟然还这么不识趣，半天没有开口之后，他眉毛一拧，继而补充道：“第二个……我们继续当队友，至于在这种关键点上面的决策，就用最适合修行家的方式来解决。”

话音落下，莫力克的嘴角扯出一抹看起来有些渗人的笑容：“你说呢？”

“第二个吧。”

下一秒，乔温也给予了回应。

他很干脆的选择了后者。

尽管莫力克没有明说，但乔温很清楚，这个大叔话里所谓的“最适合修行家的解决方式”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指拳头。

谁的拳头大，那就听谁的。

简单而又粗暴。

“嚯嚯……”

莫力克笑了。

他豪迈的笑，笑得很开心。

在眼见面前的乔温居然连想都没想，直接第一时间就选了要和他通过动手来决定听谁的之后，他一下子就有些憋不住。

他莫力克也不是自夸，在现在的利塞壬里，就算算上所有的白金阶……那他这个接连参加了三次远征的莫力克也是毫无压力的第一顺位。

至少在这个利塞壬里，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而且……

在搞什么啊这个小鬼。

之前刚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勉强还算正常，可现在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是不是脑回路哪里出了点问题？

现在没有火种的增幅，也没有任何能对他莫力克产生决定性干扰的场外因素。

这个小鬼……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主动跟他奥力克比拳头的大小？

这是什么新奇的脑回路？

莫非……这小鬼该不会真就以为在厄运上压了他一头，真动起手来就也能赢？

不会吧不会吧？

“很好……小鬼，既然你自己都这么决定了，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在乔温的注视下，莫力克一点一点的挽起了袖子，然后对着乔温一扬脖子：“走吧，既然你自己已经这么选了，那咱们现在就去公会外面练练？”

“没必要，就在这里吧。”

不过乔温并没有点头同意莫力克的决定。

视线转动，乔温略微环视了一下四周之后，便好整以暇的开口道：“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

“啊？”

听到这句稍微有些奇怪的话，莫力克愣了一愣，下意识也偏过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他便注意到，此时他的四周……已经一片空荡荡。

并不是之前那种方圆十米人影绝迹的程度，而是另一种更为夸张的……整个公会内部都直接变得空荡荡的程度。

此时此刻，那些之前还在公会中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修行家，几乎都在刚才直接注意到、亦或者间接得知乔温这边一次用幸运骰子掷了十多个“一”后……直接就跟见了鬼一样，一窝蜂的钻出了公会。

“谁先倒，谁搬火种，没异议吧？”

话音落下，一个沉重的威压感瞬间将大半个公会笼罩。

黑色的瞳孔将面部表情有些愣神的莫力克锁定，几乎转瞬之间，在乔温的身后，一头体态狰狞庞大的血红色巨龙……已然清晰地浮现而出。

第044章：秒了？

利塞壬，主城，公会外，大门口。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头巨龙是个什么情况？”

“灾星啊……没想到，这公会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比莫力克更可恶的脏东西……他怎么敢一个人跑来公会的？？”

“卫兵呢？卫兵呢？？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在公会里面闹事？？”

此时此刻，伴随着一头通通体血红色的巨龙忽然在公会中浮现……整个公会大门的外面格外嘈杂。

许多先前还待在公会内部的冒险家和修行家都聚在这里，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距离公会门口还有着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许多原先还在公会里的人都神色惊愕茫然，甚至都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在公会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更具体一点来说，这些人之中，只有少数一部分人是在看见了乔温那几乎从正面碾压了莫力克的厄运之后，慌不择路逃出来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莫力克尚且能够克死队友，自身厄运更严重的乔温……显然比莫力克更加危险，更加需要保持距离。

不过，除了这一小部分知道实情的人以外，现在更大一部分人……反而都一头雾水。

归根结底，他们仅仅只是因为在看到了有一小撮人不约而同跑出公会之后，下意识跟着一起跑出来罢了。

而就在这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环境之下，唯独两个人影，正安静的站在距离公会大门最近的位置，观察着内部的形势。

自然是黛儿和埃尔西娅。

“呜哇……开始了……”

黛儿张了张嘴，发出了这样听起来像是在感慨着什么的声音：“明明刚才让我们这边帮忙兜底的时候看起来还那么谨慎，怎么一到正主面前，反而一下子就嚣张到没边了……”

“这说明他本身就是一个心态很稳健的人，这可是很难得的东西呢……说不定他反而是那种能在正式场合超常发挥的的类型呢。”

埃尔西娅的反应也基本上和黛儿差不多，不过相比于黛儿对乔温现在这个举动的评价，她语气中称赞的成分明显要更多一些。

她觉得，此时在身边没有魔女和天使的保护下，乔温面对莫力克这样一个实打实的白金阶时还能表现得这么镇定……已经相当难得。

“我倒是看不出来现在的他到底有什么地方能称得上稳健就是了，哈……竟然真的一上来就和现在明面上的利塞壬最强起冲突……这个家伙的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叹了口气，黛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看那个大叔脸都气绿了，说话就不知道含蓄点……”

“是呢，虽然我很欣赏他的心态，而且修行家之间都比较习惯用拳头来交流……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刚见面就开始冒火花的行为，都有些过于鲁莽了。”

对此，一旁的埃尔西娅也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已经提前被乔温打了预防针的两人，此时在见到这一幕之后，都没有上前去阻止的打算。

“要打起来了……”

在两人观察的期间，整个公会之中气氛伴随着乔温和莫力克对峙，也明显变得更为压抑。

埃尔西娅注视着乔温以及正在和乔温对峙、双方之间气氛明显不妙的莫力克，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但同时，当她的注意力不经意间转移到那头从乔温身后突兀浮现出来的血色巨龙之后……她也有一些惊喜和意外。

毕竟，虽然之前在圣殿里的时候就已经目睹过这头巨龙的虚影了，但当时的情况下，她并没能详细分辨出来这头血色巨龙居然是乔温的手段。

“虚影的凝实程度很高……说明他本身对于这个巨龙天赋和或者技巧的熟练度很高……真厉害。”

双眼中逐渐泛起一抹小星星，埃尔西娅在不远处注视着乔温，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宝物一样，瞥了身旁的黛尔一样，小声喃喃：“明明连正式的修行都没有过，居然就能这么轻松凝聚出这种水准的巨龙虚影，而且，他好像已经酝酿好龙息了……黛儿大人你怎么看？”

埃尔西娅这番话，本意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不过，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身旁黛儿脸上的表情……则明显出现了一丝丝变化。

变得僵硬了许多。

“…嗯…挺、挺好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黛儿小小的点了点头，声音很小。

“不过……没想到，他真的直接就这么和莫力克起冲突了……”

注意力基本上全部都停留在乔温和莫力克的身上，并未怎么注意到黛儿身上异常的埃尔西娅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明明不久之前看起来还那么没自信的。”

“……确实。”

见埃尔西娅本身的注意力也不在上一个话题里，黛儿先是小小的松了口气，然后才稍稍眨了眨眼睛，用略显轻蔑的视线牢牢注视着乔温。

自满。

自傲。

嚣张跋扈。

不可一世。

尽管从此时在和莫力克的无声对峙中、气场居然还稳稳占据了上风的乔温身上看出了这么一些类似的状态，但实际上……此时黛儿反而更担心乔温这边。

毕竟，她很清楚，别看乔温现在正在单枪匹马的和莫力克对峙，但要单独对付这个大叔，他乔温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

是的，只要自己和莫力克摊牌，然后提议让这个一心想要在这次远征中自我救赎、甚至证明自己的大叔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当工具人，那么事态就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这种状况……乔温之前在主动和莫力克接触之前，就已经预测到了。

但这也正是他原本就想要做的事情。

他判断莫力克即使再参加远征，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提升了，索性计划让这个大叔当个优质的工具人，然后像黛儿和赫丽一样，把第三组的资源也都倾斜分配到一个人的身上。

说实话，乔温也很清楚，像莫力克这样一个实力达标，还能抗住自己身上厄运影响的工具人……确实也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乔温在接触莫力克之前，就已经想好，要说服这个大叔放弃梦想，给他当工具人。

至于说服的方法……乔温也稍微想过了集中，不过就目前看来，基本上就和他的预想一样，最终演变成了通过物理手段来说服对方的状况。

不过，作为一个谨慎的人，在和莫力克接触并产生现在这种冲突之前，乔温姑且对他提前了解过的。

肉体千锤百炼，在魔法方面专精土和火两系，攻守兼备，唯一一个算不上短处的短板，差不多就是在敏捷方面上有所欠缺。

从事先埃尔西娅交给他的那些有关莫力克的个人档案中，乔温虽然对这个大叔有了初步的了解，但怎么说呢，纸面和现实总归是会有所差异的。

毕竟他也没有真正面对过莫力克的实战体系。

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说服莫力克。

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

而且还特地事先提醒过了黛儿和埃尔西娅，让他们不管之后看到什么样的景色，都不要插手。

因为在乔温看来，要是现在的他连个莫力克都过不了，那之后就可以洗洗睡了。

“……”

黛儿默默抿了抿唇角。

全身不知不觉间绷紧，强制性的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乔温身后那头比自己的银龙还要清晰的巨龙虚影上挪开，黛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乔温，一只手下意识抬起抚摸脖颈，不知为何，她感觉稍稍有些紧张。

……

与此同时，公会内部。

偌大的大厅之中空荡荡的，已经只剩下了乔温和莫力克两人。

“小鬼，敢在这个时期在公会里明目张胆的召唤巨龙，你……到底是什么人？”

全身警戒，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巨龙，莫力克明显察觉到了异样。

“……”

乔温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

毕竟……在公会里把事情闹成这样，一开始就不是他的本意。

虽然确实事先就决定好了要怼服莫力克，但按照他原先的计划，那也是要让这莫力克先跟自己离开公会，然后两个人找个空阔的地方，再互相尝试着用这个世界里修行家常用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来明确到底谁做小组里搬运火种的工具人。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走出公会，反而是公会里的其他人在他掷完骰子之后就跟见到鬼一样一窝蜂的跑出了大厅，反而以现在这种诡异的形势给他和莫力克腾出了一大片开阔的空间。

“……”

稍稍偏过脑袋，乔温视线的余光绕过莫力克，撇向了公会外的大门。

然后，视线和正好从那边投过来的黛儿以及埃尔西娅相互接触，乔温看到对方对自己捏了捏拳头，似乎是在鼓励他，让他不要害怕。

‘不，我的意思是……直接在这个公会里开打没问题么？万一把这里拆了怎么搞？我是不是还要赔偿？’

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乔温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已经摆好架势，明显进入了战斗状态的莫力克。

确实，既然现在连圣子那边都在怂恿自己直接开打了，那他乔温也就不需要再犹豫了。

现在，真正的出道战已经到来。

没有魔女在身边，也没有天使在身旁，没有任何能依靠的东西，真正意义上的……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单人作战。

而且……对手还是一个白金阶的老油子。

在很久以前，乔温便将远征看作了一场试炼。

而现在，世界一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运转。

远征还未曾正式展开，但……这场试炼却已拉开了帷幕。

“要是连一个莫力克都过不了，那我还不如回去种橘子。”

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乔温那紧盯着莫力克的眼神……也在这一瞬完全沉淀。

“……！”

注意到这一点，早就已经蓄势待发，正在观察乔温寻找机会的莫力克也捏紧了拳头。

“吼——！！”

然而就在下一秒，伴随着一道撕裂般咆哮声从乔温身后的血色巨龙口中释放而出，那滚烫到了极点的热浪瞬间在龙颚之中汇聚，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竟是直接让整个大厅之中的温度都产生了极其明显的上升！

“……这什么龙息？！”

明显感受到了热浪中所汇聚的庞大能量，莫力克脸色骤变。

尽管他很清楚乔温敢这么激怒自己应该是身上有着什么依仗……但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身上几乎完全没有过任何修行痕迹的小鬼……竟然一出手就是这种程度的攻势？

这发龙息的量级……就算换成大部分成年的古龙来，好像也做不到吧？？

“龙啊，喷他！”

心脏跳动频率加快倒了极点，浑身隐隐约约有近乎透明气流缠绕，将莫力克脸上的惊愕尽收眼底，乔温脖颈略微一扬。

明明是相比于身体结实的莫力克还要矮上少许，但此时的他却让莫力克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眼前这个小鬼俯视的错觉。

与此同时，血红色巨龙已然张开了龙颚，那滚烫到了极点的毁灭性吐息脱口而出，几乎在一瞬间便将莫力克的退路完全封死！

“……！”

脸上神色剧烈变化，在这种紧要关头下，莫力克并没有慌张，右手上魔力符文涌现，一道厚实的土墙猛然间拔地而起，千钧一发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就在下一刻，伴随着龙息与墙面产生接触，那道看起来格外厚实的土墙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未曾坚持到，直接就在龙息的灼烧与冲击下土崩瓦解。

连带着墙后紧急侧身躲避的莫力克一同，直接就被乔温这发龙息喷的倒飞而起，在空中翻滚了数圈，然后直接重重撞击在了公会的墙壁上！

全身都缠绕着滚烫的烟幕，那象征着体表魔力护盾濒临极限、后续随时都会坏掉的微光在体表涌动，从正面承受了一发龙息之后，莫力克倒在墙边，一动不动。

整个公会，无论内外……都在这一刻徒然安静了下来。

“……”

见到这一幕，乔温反应平淡。

到目前为止，战况就和他所预料的一样。

他现在的魔力纯度本身就位于金阶段顶点，在通过超负载的龙息加持后，即使不依靠来自火种的增幅，也直接就能一跃跨过一个大层次，抵达白金阶段的顶点。

而莫力克之前的资料里就已经提到过，虽然攻防很高，但速度相比于顶尖水平还有所欠缺。

面对这种近距离的龙息……他除了硬扛之外，躲得掉就怪了。

第045章：更强一点点

伴随着土墙碎裂交融、被龙息击中的莫力克整个倒飞而出，滚落到大门边上之后，整个公会一片寂静。

无论内外。

身上还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烟幕。

以及……一缕十分明显的、像是某种东西被烧焦了之后所产生的气味。

“……”

吞咽唾沫。

在这一瞬间，公会门口处亲眼注视到了这一幕的众人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样，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安静。

安静。

整个公会，安静的有些可怕。

“…喂，我是不是眼睛……花了？”

沉默笼罩着现场，在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终于开始再度有一些细微的声音开始在人群中传播。

“这家伙……这莫力克……被夯飞了？被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小鬼给收拾了……？”

视线在公会内部静立原地的乔温和门边的莫力克身上来回游移，从刚才开始不知道安静了多久的众人……直到这一刻为止，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亦或是意识到眼前发生的景色并不是梦一样，脸上神色明显开始发生变化。

“……”

和众人略微有所差别的是，黛儿倒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过，在和先前刚刚见到巨龙虚影从乔温身后浮现出来时相比，她的脸色明显更加僵硬了许多。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还能从中发现一丝丝名为“苍白”的东西。

至于那份苍白中所蕴藏着的真实情绪……无从得知。

“黛儿大人……他刚才用的……确实应该还是龙息……对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声音再度从身旁传来。

说话的是埃尔西娅。

不过，她此时此刻的反应……也明显受到了乔温的影响。

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公会内部的乔温，连说话的语气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当然，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也并不是因为害怕。

已经和埃里莎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姑且不是那种会被一发白金阶段范畴内的龙息吓到的类型。

此时此刻，充斥在她脑海中更多的……是惊愕。

一种极其单纯的、仅仅只是因为乔温所展露出现的部分完全超乎了她自身预料之后的惊愕反应。

“嗯，是龙息……而且，还不是那种普通的龙息……”

很快，随着埃尔西娅的询问声音落下，她很快也收到了来自身旁黛儿的回应。

不过，回应的声音和语气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轻飘飘的、似乎充满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无力感。

“不是普通的龙息……么。”

和黛儿不同，并没有亲眼目睹过巨龙缪奇喷吐龙息现场的埃尔西娅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稍稍愣了一愣。

旋即，在下意识拒绝了一番黛儿话语中的含义后，她默默眨了眨眼睛。

确实。

如果刚才的现场……以及现在的状况来判断的话，乔温操控巨龙喷吐出来的，也不太应该是普通的龙息。

毕竟……这段时间里在见到乔温之后，对于在这段时间里，早早就已经将乔温远程登记远征预选时所填写的资料仔细查阅过一番的她来说，乔温原本在她脑海中的印象……是那种魔力纯度判定在金阶顶端左右，潜力在白金阶左右的形象。

而并不是现在这种仅仅只靠一发龙息，就能将莫力克这样一个即使在现今整个利塞壬中都能排得上号的白金修行家近乎秒掉的怪物。

怎么回事？

刚才那发龙息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埃尔西娅并不是巨龙，此时除了意识到乔温确实动用了超过白金限度的攻击手段以外，她反而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毕竟……在她原本的判断中，这个人类敢于去一个人主动去挑衅莫力克，那应该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她原先的预测里，乔温计算真的有横跨一个大阶段实际作战的依仗……那也应该是和那个魔女或者大天使有关的手段才对。

可现在这发超强的龙息……又是什么情况？

“黛儿小姐，他用的龙息……具体一点来说是什么类型的手段……我好像没有见你怎么用过？”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样的疑惑，埃尔西娅下意识转过脑袋，将目光投向身旁这位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说完一句“乔温用的不是普通龙息之后”反而就安静了下来的黛儿。

“……不知道。”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黛儿默默咬住了嘴唇，别过脸，竭力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道：“可能……他应该是从哪头纯血古龙身上得到了这一部分的天赋吧……埃尔西娅大人你也知道的，单论龙息……古龙这一支脉龙息的破坏力一直都是位于所有巨龙平均线之上的。”

对于埃尔西娅的疑惑，在不久之前曾经自称“没有人比我更懂龙息”的黛儿是这样解释的。

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刚才乔温操控巨龙所爆发出来的龙息是什么。

很清晰，很清楚。

毫无疑问……是不久之前她曾经见到过的、巨龙缪奇当着她的面使用过的超负荷型龙息。

是的。

明明不久之前身上并没有任何能和巨龙扯得上关系的东西，但乔温现在却已经掌握了这样的手段。

比她还要快。

比她这个身上有着巨龙的血脉，甚至还得到过龙神指导的幼神还要更快。

这里面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牙齿在无意识间咬得更近了。

黛儿脑海中浮现着不久之前，在她坐在巨犬格莱尔的背上赶来公会这边的时候，乔温曾经当着她的面召唤出了血色巨龙时的一幕。

尽管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家伙不管是虚影的凝实程度，还是对于龙之呼吸的掌握程度……都已经把自己拉开了一定程度上的差距。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差距竟然会这么的夸张。

挫败感。

此时此刻，脑袋里一片空白，心情一团乱糟糟。

注视着公会内部轰趴了莫力克后还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的乔温……黛儿忽然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可笑。

什么担心……这种东西，她还是留给自己这个练习了好多年都还没什么长进的倒霉蛋比较合适。

视线挪动，目光转向到现在为止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莫力克身上，黛儿脑袋里原本就在不断升起的挫败感……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强烈。

数天之前就已经在埃尔西娅的介绍下，和莫力克这个利塞壬的老牌强者切磋过的黛儿很清楚，就算是现在的她……在没有点燃火种之前，也不可能做到一瞬间将莫力克打成这副模样。

倒不如说，对于目前常态还处于金阶的她来说，能勉强在幼神光环的庇护下和莫力克僵持住勉强不落下风……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哪有像这个家伙现在这样夸张的。

“不过，好像还没有结束呢。”

耳畔再度有些突兀的传来了埃尔西娅的声音。

“…嗯。”

听到这番话，注意到趴在地上的莫力克手指忽然抖了一抖之后，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的黛儿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虽然乔温先生现在带给我的惊喜有些太大了，但再怎么说……这位大叔也是和爷爷同一个时期的人了，要是一见面就被一个刚来这边不到二十年的新人这么轻松处理掉，那就有些吓人了。”

双手抄起，环住起伏程度并不算太过明显的胸口，埃尔西娅稍稍眯起眼睛2，聚精回神的注视着公会内部的景色：“倒不如说，真正麻烦的……现在才要开始。”

……

公会。内部。

‘…这大叔，起墙的速度虽然不错，不过演技挺差的。’

乔温一发龙息喷中了莫力克之后，就一直待在原地，即使远处的莫力克看起来再随便补上几刀就能彻底完成单方面的碾压，但他却毫不犹豫的停下了手，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因为他所在追求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这里单杀莫力克。

他要做的是以理服人，说服莫力克，让这个对于这次远征还抱有幻想的大叔认清楚自己的定位，老老实实的做一个能一次性搬好几个火种的优质工具人。

因此，他从刚才开始，除了借用这一小段微不足道的时间来缓和喷过一发负荷龙息后的疲劳以外，还一直在莫力克恢复。

理论上来说，在魔力护盾没有破掉之前，莫力克并不会受到过于严重的伤，充其量也就仅仅只是承受了一番经过护盾减震缓冲后的龙息所带去震荡感罢了。

倒不如说，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晕过去……反而不正常。

“……”

而接下来，就在乔温的注视下，那趴在地上的莫力克……确实又缓缓站了起来。

虽然全身上下看起来有些狼狈，甚至体表的护盾上还正嗤嗤的冒着魔力经过剧烈灼烧后形成的白烟，但他实质上除了护盾承受能力即将归零以外，毫发无损。

浑身上下甚至连口子都没有出现过。

简而言之，刚才乔温近距离下的那发龙息所取得的最终成果，差不多能算得上是无限接近于破防。

“你很冷静，稍微让我有些惊讶，小鬼。”

默默撤销了体表那已经基本上不能再用的魔力护盾，莫力克张了张嘴，发出赞叹。

就和乔温所预料到的一样，这个莫力克从始至终就没有失去过意识。

先前之所以装死……除了想缓一缓在近距离被龙息喷中之后所受到的剧烈震动以外，还想借此想吸引喷过龙息后，身体明显有点被掏空的乔温急于进攻，从而露出破绽。

很显然，就在被龙息击中的那一瞬间，这个莫力克就已经通过丰富的经验汲取到了许多细节上情报，并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做出了类似于“装死”的判断。

不过乔温这边也没上当就是了。

哐当——

下一刻，一套崭新的魔力护盾再度浮现在了莫力克的体表上。

不过，它看起来明显要比之前的盾脆弱不少。

通常状况下，像完整版魔力护盾这种构筑符文异常繁杂、而且属于长时间增益类的上位魔法，一旦在实战中被破坏掉，那绝大部分使用者想要当场恢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会浪费许多时间，会令使用者分心，从而更加加重危险。

最多就是像现在的莫力克这样，临时掏个阉割版的披在身上。

“不要停下来，继续夸，你这么快就能领悟到工具人的真谛，我很满意。”

将莫力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乔温在开口的同时，脸上表情也稍稍紧绷。

他很清楚，现在，正式的出道战才刚刚开始。

“小鬼，等我把你揍趴下，我会慢慢夸奖你的。”

活动着手腕，莫力克磨拳擦掌，他面朝乔温与乔温伸手的血色巨龙，竟是主动迈步，再度走向了乔温：“希望你到时候能认清自己工具人的身份。”

“……”

双方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

乔温脸上神色平静，默默注视着逐渐走开的莫力克。

然而……就在两三秒之后，正当乔温不动声色操控着身后的巨龙，打算再给莫力克来一发龙息之后，后者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看看，大概……就在这附近吧。”

随着，这样的声音从莫力克的嘴边吐露而出，一抹冷笑浮现在他的脸上：“这种距离左右，小鬼，以你龙息的速度……命中不了我。”

“而我……却能轻而易举的轰趴你。”

话音落下，莫力克周身本就不低的温度再一次节节攀升，橘红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猛然喷涌而出的，它们彼此交缠在一起，火舌喷吐，竟是在一瞬间拧成了一条长龙！

尽管此时从莫力克周围涌动着的魔力浪潮与先前负荷龙息时的声势还有所差距，但……形势已经悄然发生逆转。

‘喷了一发龙息之后，全身就开始冒蒸汽，呼吸节奏加快……虽然面部表情管理的很好，但不光没有追击倒地的我就算了，竟然连试探性的补刀都没有施展，这只能说明刚才的龙息对这个小鬼的消耗很大，远远超过了他的正常承受范围……换言之，他的魔力纯度本身没有达到白金阶的可能性很大。’

‘这种情况，我并没有跟他硬碰硬的必要，只需要发挥我这边的硬件优势，就能稳操胜券。’

这个小鬼，该不会真以为学会了一个能跨阶的龙息，就能和真正的白金阶段叫板了吧？

看来还是缺少了社会的毒打。

‘只要破了你这三板斧……胜利信手拈来。’

脑海中思绪清晰，在想到这里之后，莫力克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的脸，嘴角本就挂着的笑容愈发明显。

他决定好好给眼前这个一看就是个实战初学者的小鬼好好上一课。

如果只会一个强化龙息的话……那这场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因为他只要稍微卡好距离，就能轻松借助自己白金阶段的硬件优势封死乔温的龙息，直接废掉。

在没有产生绝对差距的前提下，真正的实战，从来都不是什么刺激的针尖对麦芒，而是另一种更为枯燥的、单纯只看哪一方的手段更全面，更能扬长避短罢了。

嘿、很遗憾，看来在这一方面，他莫力克……还是要比这小鬼更强那么一点点。

第046章：魔力的储备没问题吗

占据了上风。

此时此刻，尽管看起来很狼狈，甚至全身上下都还在环绕着充满了焦糊味的白烟，但莫力克很清楚，在这场博弈中，即使一开始在猝不及防时下被来了一发狠的，但如今自己的却依然牢牢占据了上风。

倒不如说，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先前这个小鬼之所以会特地走到自己面前来，除了单纯想和他商量有关组队参加远征的事情以外，为的就是能够从近距离偷袭他一发龙息。

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小鬼还真是个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卑鄙心机婊。

不过，莫力克虽然不喜这种做法，但却并不排斥。

毕竟他也很清楚，别说眼前这个小鬼，再遇上真正的危险、尤其是在正式远征途中的时候，对方可从来都不会好生生的等到他昨完准备之后再发难。

被一个小鬼近距离贴脸喷了一发龙息……那他除了承认自己大意了以外，还能说什么。

“没事的，不用紧张，大叔有分寸，放松一点，很快就结束了。”

注意到乔温那明显紧绷，在自己卡好距离之后变得十分僵硬的表情，莫力克冷冷一笑，右手用力一挥：“给爷趴下！”

身后的火焰长龙扭动身躯，张开狰狞的龙颚，径直扑向乔温！

与此同时，在通过上位火焰魔法进行反攻的时候，紧盯着乔温的莫力克也同样将一半注意力留在了他身后的巨龙虚影上面。

他已经做好了只要这头巨龙开始向自己这边移动，自己就立刻后撤的打算。

相对运动。

这是卡好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从而利用自己这边的优势，进行单方面火力压制的基础技巧。

显然，现在他这全方位处于白金阶的硬件，要想以乔温为目标做好相对运动，简直不要太轻松。

什么叫战术碾压啊？

这就叫战术碾压。

在过往的同阶作战中，虽然战绩并不是很完美，但莫力克却早就已经对于扬长避短这种操作无比熟悉。

硬要说的话，他本身就是一个全方面达标、毫无死角的水桶型选手。

只要对手身上有一个短板，他就能敏锐的抓出来，然后借此以点概面直接摁死，更何况是现在乔温这种看起来除了一个龙息以外一无是处的小垃圾。

自己历史上的远征战绩虽然拉胯，但那也要看当时面对的那些对手是谁……这小鬼，不会真以为就这点水平就能和自己这个真正的白金阶硬碰硬吧？

不会吧不会吧？

“……”

另一边，面对迎面扑来的炙热长龙，早已做好准备的乔温，身后有着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汇聚。

冷冽的寒风席卷整个大厅，数枚巨大的风刃转眼之间便在他的身后悉数构成。

刃口的气流剧烈涌动着，发出刺耳的怪音，仿佛正在切割着空气。

‘感觉还是差了点……也对，虽然我这边的魔力纯度是金阶顶端，不过对面好歹也是个白金了。’

眼角稍稍跳了一跳，在短暂的预估了一番，意识到自己这边的复数风刃和莫力克长龙之间存在差距之后，乔温直接在丢出风刃的一瞬间就直接背身跑。

轰——！

下一个瞬间，风与火在半空中交织，炙热的长龙在一瞬间被数道风刃切成数截断裂的火团。

然而，和掠过火焰长龙后就已经没有了后继余力直接散掉的风刃不同，这些火团反而更加凝实收缩，竟是直接猛烈爆炸开来！

浓郁的黑色烟幕在一瞬间便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开来，虽然及时离开原地的乔温并没有被这次爆炸波及到，但视线却依然被悉数遮掩。

“……嘿嘿嘿。”

见到这一幕，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的莫力克嘴角勾勒出一抹鬼畜的冷笑。

双眼的眼眶附近被一枚枚精密的符文覆盖，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能在这片浓烟中视物的手段。

这些黑烟可不是单纯爆炸后自发产生的烟幕，而是莫力克刚才那条火龙后续的变招。

同样也是白金阶的上位魔法。

至于用途，显而易见。

在目前这种乔温仅仅只有龙息能让他莫力克忌惮的情况下，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封锁了这个小鬼的视野，那打起来自己不是乱锤？

这一次，只要让他接近了，那可不就是刚才那种适合龙息发挥的“近距离”，而是连龙息都派不上任何用场的、拳拳到肉的“零距离”。

‘这些黑烟，没有白金阶的魔力纯度可看不透，嘿嘿……就让我来看一看，这个自负而又愚蠢的小鬼……会怎么做？要不，直接来发龙息开路吧？’

嘴角的笑意愈发狰狞，伴随着这样的话语从嘴边吐露，目光注视着在浓烟中明显已经失去了方向感的乔温……他犹豫片刻，就要迈开步子，踏进浓烟中用自己的拳头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来一场1V1的男人大战。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伴随着一头庞然大物从黑色浓烟的上空猛然窜出，莫力克原本抬起的脚步顿时僵住。

作为利塞壬主城中寥寥可数的几大建筑之一，这座公会面积可谓是相当的大。

光是占地面积，算上各个分类的平台和区域，就之比维娜的小木屋要小一些。

而抛开占地面积外，大厅中的天花板垂直高度更是接近二十米，这种情况下，莫力克的浓烟能在一瞬间覆盖公会大厅的下层区域已经表现相当不错了，但要想在短时间内覆盖整个大厅，明显不太现实。

视线与那头庞然大物的血色瞳孔彼此接触，莫力克脸上表情微微一顿：“这小鬼召唤出来的龙……难不成还能共享视觉？”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莫力克不太确定自己现在的推测。

因为在他原本的推测中，乔温这头到目前为止仅仅只动用过龙息这一种攻击手段的巨龙虚影……很可能仅仅只是单纯通过“龙之呼吸”这一天赋具象化出来的工具龙而已。

别看这头龙看起来很庞大，但不出意外的话，它除了喷吐龙息以外，甚至连单纯的物理干涉都出做不到。

更不可能会有视觉共享这种功能。

之所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莫力克前几天还曾经和一位幼神交过手，当时那个幼神召唤出来的工具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甚至连个最普通的龙息都用不了。

‘…可是，如果没有视觉共享……那这个小鬼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在装模作样么？’

视线紧紧盯着反而已经在浓雾中闭上了眼睛，一脸淡定的乔温，莫力克有些牙痒痒。

他尝试仔细观察，但却依然没能从乔温此时的脸上看出他想要的反应。

如果这是现场临时演出来的……那这小鬼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

最终，莫力克还是放弃了这次进攻的机会。

龙息的威胁还在，他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冒险，只要利用自己的优势稳扎稳打，那今天这小鬼肯定只会趴在自己的拳头下。

毕竟……他堂堂白金阶的老牌强人，要是真的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翻车输了……那才特么的叫丢人。

‘看来这扫把星自己怂了。’

事实上，乔温的巨龙就和莫力克所预料的一样，目前除了喷龙息以外，并没有任何能称得上“视觉共享”的功能。

天花板上二十米的高度，差不多正好就是现在乔温的工具龙能够离开身体活动的极限距离。

巨龙之所以能在迅速飞上天花板后正好和莫力克产生视线交错，也单纯只是因为乔温在黑雾爆开前勉强记住了莫力克所在的方向罢了。

毕竟巨龙的眼珠子挺大的，只要望着大致的方向，就能让那附近区域的人都产生自己正被盯着的错觉。

而且就算乔温慢了一步，被识破他虚张声势的莫力克直接重进黑烟里一顿欧拉，他也不是很慌。

身上的护盾还是满状态，他的容错率目前依然很高。

‘不过，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实战么……总感觉……每一秒要处理的信息量，平常状态完全比不了。’

尽管之前已经近距离观察过许多次交战下场，且基本上都是双神对位的现场……但直至现在自己亲身体会之后，乔温才意识到……这种事做起来有多麻烦。

自身的硬件是基本，然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乃至于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必须要要在极短的时间里考虑到位。

不光有来自于敌人的压力，甚至还有来自于自己的压力。

如果现在是在实战的话，他的判断但凡稍有差错，或者稍微晚了一步，那他乔温就相当于离暴毙更近一步。

而且……除了自己硬件和判断之外，收集情报的能力也很重要。

就像现在，视觉上能收集到的情报一被莫力克剥夺，他乔温直接就陷入了要需要靠“赌”才能勉强维持局面的境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实战，就像一座工厂一样。

只要有一个产链出了问题，那么整个工厂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还挺有意思，我好像越来越兴奋了。’

虽然是首次面对这种事情，但乔温却意识到，自己不管是灵魂还是肉体，都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心脏跳得很快，那并不仅仅只是负荷型龙息的后遗症。

‘总之，先解决这些黑烟。’

很清楚自己现在小伎俩并不可能唬住莫力克多久，说不定对方现在就已经开始绕着黑雾来观察巨龙的视线有没有跟着自己一同转移了，乔温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判断之后，他的四周便再度有着数刀风刃汇聚而成，开始驱散自身周围的烟幕。

不过，虽然这些烟幕内部已经不再有符文，但其本质上却依然是莫力克所释放出来的高纯度魔力，单靠乔温现在的风刃力度，驱散起来的速度并不算快。

‘这些黑烟现在已经扩散开了，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处理，下次可以考虑在这玩意儿还没有爆开之间，直接用分解处理了。’

在驱散黑烟的同时，乔温的大脑也正在迅速思索着。

也就是到了这种真正需要实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分解所谓的十米射程……有多尴尬。

不说别的，就单单说刚才莫力克当着他的面扑来的那条火龙，即使是在十米外炸开，威力也相当骇人。

而爆炸后的所产生的冲击里由于已经不是符文的缘故，分解也排不上用场。

换句话来说，下次他想提前分解掉莫力克的魔法，那反而需要主动凑过去，用脸“接”魔法才行。

‘…啧。’

正当乔温想到这里，他周围的黑雾已经被驱散了。

然而，莫力克已经不在他的前方。

那被天花板上巨龙牢牢锁定着的区域附近，早已没有了莫力克的身影。

“小鬼，你果然在装模作样啊。”

乔温迅速回头的同时，他的身后也传来了莫力克那充满戏谑的声音。

“那咱们就再来一次……”

在乔温注视下，他舔了舔嘴角，声音高昂。

此时绕到乔温侧后方的莫力克依然确信了天空上的巨龙并没有视觉共享的功能。

换言之，他的干扰手段是可行的。

砰！

下一刻，仿佛什么炸开的声音在乔温耳边回荡。

这一次，并没有火焰长龙这样的前置，莫力克直接就在手里爆开了黑雾，将乔温附近的区域迅速笼罩！

显然，莫力克的倾向很简单，他现在就用这一招，只要乔温破不了，那就直接被他牵着鼻子走，能够用来威慑的龙息也变成摆设。

这就是典型的在见招拆中抓住对方软肋，一把摁死的打法。

而即使乔温破了，作为白金阶的老牌强人，他显然也能拿出后招。

“小鬼，看你的样子，实战经验应该很少，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可惜你遇上了我。”

在乔温视野再度受到覆盖的同时，莫力克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他的耳边。

黑烟笼罩下，乔温甚至不太能分清楚莫力克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所做的反应也很明确，意识到这老油子现在身上护盾还是阉割版的，忌惮自己的风刃，正想通过干扰自己的思考来钻自己身边风刃的覆盖火力网的空子，他直接加大了周围环绕着的风刃数量，然后不断控制着这些风刃环绕着自己开始旋转——

然后，旋转之中，伴随着周围的黑烟被略微驱散，乔温也不墨迹，循着自己刚才听到莫力克声音的大致方向，直接一记风刃盲甩出去，在黑烟中划出了一道狭窄的路径。

但可惜，并没有猜中。

而且，由于黑烟本身就属于高纯度的变质魔力，那条风刃并未能在黑烟中行进多久，便力竭消散。

随后，那些黑烟便迅速重新笼罩，显然是莫力克所为。

‘这个老油子应该马上就要开始动手了，就算不动手，继续这么拖下去……在魔力消耗上也是我吃亏……’

一片黑暗中，乔温的思路愈发清晰。

他很清楚，自己这边想要重新那会主动权，就只能想办法发挥自己的长处。

而他目前和莫力克相比，明面上唯一的优势……就是仅剩下来的第二发龙息……

然后问题又饶了回来。

他要想发挥优势，就需要破掉现在这些缠绕在他周边、直接封锁了龙息命中可能性的黑烟。

‘这也太麻烦了，有力使不出……这就是人均老阴比的白金阶么……’

咬了咬牙，乔温知道不能再拖，不在犹豫，直接发力，那原本环绕在他周围的风刃直接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一瞬间，在一次性消耗了二十余枚风刃的魔力后，乔温的视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他也重新看见了莫力克。

不过，遗憾的是，此时的莫力克依然没有进入他的龙息射程范围之内。

而且，嘴角还挂着嘲弄的笑容。

显然，他早就料到乔温会这样做，全程都待在原地，等着乔温自己浪费魔力。

“小鬼，剩余魔力的储备没问题吧？”

“一次性二十多发大风刃呢，好帅喔，不过你还能再来几次，一次？两次？啊？”

和乔温视线接触，莫力克脸上笑意更浓，语气清扬：“话说啊，准备好帮叔叔搬火种了吗？没事，叔叔到时候会大发慈悲，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跟你换换班的。”

“……”

明显落入下风还遭到了无情嘲讽，乔温脸上并没有浮现出类似于气急败坏的反应，反而格外淡定。

他现在的抗压能力，还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几句话干扰。

此时，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了视野的他直接指挥着天上的巨龙俯冲下来，直扑莫力克。

与此同时，为了确保自己和巨龙之间的操控距离保持在正常的二十米以内，浑身白色蒸汽缠绕、身体素质短时间内得到增幅的他也主动向着莫力克的方向接近了过去。

“嚯嚯……面对我莫力克，还敢在人龙双操的情况下主动接近过来？看来，我确实是被看扁了啊……”

喉咙间漏出冷笑，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莫力克也不慌不忙，十分从容。

很清楚自己这边要是再被巨龙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就又要吃一发贴脸龙息，他并不恋战，一边再度扩散黑雾，一边朝后退去，眼前着就要重新隐没在黑雾之中。

在他的判断中，只要能再像刚才那样消耗乔温一轮，那这场工具人之争……就没悬念了。

又或者，现在虽然有点风险，但他其实已经可以直接尝试解决这场战斗了。

“还跑？你跑得掉？”

见到这一幕，声音从乔温嘴边漏出，就仿佛很清楚现在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一样，数十发风刃再度在他身边凝聚，然后径直扑向前方，搅动黑烟，直接将刚刚隐匿在其中的莫力克再度“提”了出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俯冲而下的巨龙也已经将陷入射程内部的莫力克锁定！

‘…草？！突然间跑这么快……这些白烟……莫非这小子用巨龙呼吸法的时候肉体也强化了？但怎么之前那个巨龙幼神用呼吸法的时候就没这种反应？’

这一刻，原本差不多算好了乔温就算和巨龙一起奔向自己也赶不及的莫力克，在看见乔温那明显超出他预料的行进速度后，顿时一慌。

他意识到自己这边判断搜集到的情报出现了偏差。

眼皮猛地一跳，上方的视野被逼近的巨龙所遮蔽。

躲不开了。

抬起头，望着那巨龙口颚中已经完全成型的毁灭性龙息，莫力克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很清楚，越是到了他现在的层次，战况的翻转就越是极端。

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微弱的细节，就足以让他葬送掉之前积累起来的全部优势。

而显而易见的是，现在……

被翻盘了。

就在莫力克的注视下，巨龙的龙颚猛然张大至极限，那沸腾到了极点的气浪于这一刻喷吐而出，直接笔直喷向了避无可避的他自身！

糟糕了。

死定了。

完蛋了——

才怪。

“真当同样的招数能对我莫力克奏效两次？天真！蠢小鬼你真当白金是吃干饭的啊！”

一瞬间，无数土墙拔地而起，险之又险的挡在了莫力克于龙息巨浪的中间！

然而，依然不够。

一如之前所发生的一幕一样，这些看似厚实坚固的墙壁在龙息之下仅仅一瞬间便化为泡影，层层融化。

但也就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延迟，让莫力克开始操作起来了！

墙壁之下，暗流涌动！

莫力克竟是在不断构筑出新土墙的同时，扛着这些墙短暂顶住龙息，然后径直冲向了乔温这边！

而此时此刻，为了保证能够操控巨龙，已经主动靠近了魔力的乔温……直接就暴露在了距离莫力克不足二十米的范围之内。

这点距离，即使顶着龙息的压力，即使扛着土墙，他莫力克也有把握在被龙息喷中之前接近这个小鬼！

他已经动了。

犹如暴起的野兔一般，背负龙息与土川，他一往无前！

视野中，莫力克注意到，乔温脸上也明显露出了惊愕与预料之外的慌张。

甚至还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看起来，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嚣张到没边的小鬼，终于知道害怕了。

然而，已经晚了。

即便注意到了乔温身边那些被他情急之下一股脑使用出来的各种火球风刃冰锥，莫力克也未曾停下脚步。

体表魔力护盾流转，他知道，这种达不到白金水准的魔法，自己顶得住。

而只要能抓住这个小鬼，抓住这个竟然敢看不起自己，对自己口吐狂言的小鬼……就是自己的胜利！

短短半秒之后，一往无前的莫力克顶着在龙息下不断融化再生的墙壁，与乔温所召唤出来的一大片属性魔法迎面撞在了一起。

爆炸声起，烟幕缭绕，但莫力克却依然踉踉跄跄的从中冲了出来，直奔已经退无可退的乔温！

身上的阉割版护盾，已经被打烂了。

浑身血流如注，全身铠甲碎裂，整个人灰头土脸，但莫力克那双倒映着乔温惊恐表情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光！

那是……即将取得胜利的光！

龙息，由于他已经成功接近到足以波及乔温的距离之后，已经在只差一线就突破层层土墙的情况下停下了。

“小鬼！打得不错！但这次……是爷的胜利！”

丢掉身上扛着的土墙，莫力克一跃而起，直接捏起沙包大的拳头，直奔乔温面门！

这一刻，浑身火光环绕，后方是已经除了观战以外毫无作用可言的血红巨龙，居高临下直击乔温的莫力克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尊战神！

不过，就在下一秒，在莫力克的视野之中，乔温身边竟是又一次极速构筑出了几枚风刃。

不知为何，这次他忽然感觉，这小鬼凝聚出风刃的速度……好像比之前几次都要快上一倍……

但是没有关系！

在这一刻，莫力克那经过长年日积月累的作战经验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尽管是在半空之中，面对迎面削来的风刃，他竟是诡异的一扭身体，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些风刃！

虽然依旧伤到了四肢，手脚传来阵阵无力感，但显然，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绝杀！

捏成拳头的整条右臂上火光缠绕，莫力克判断神速，既然肉体的力道不够了，那么……就用魔法来补充。

以现在的距离，这小鬼已经躲不开他了。

而只要这一拳击中，只要能击中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他的胜利。

哦哟，对了，不知不觉差点忘了，不能杀掉这个小鬼，打个半残就差不多了。

反正这里就是公会，马上就能找牧师治好。

这小鬼虽然目中无人，不过别说，还真挺有两把刷子的，可惜遇上了他莫力克。

假以时日，未来可期。

而且，毕竟还是之后唯一一个运气差到能来帮自己搬火种的优秀工具人嘛，可不能一时爽快就下杀手。

咚！

想到这里，莫力克一拳击出，直击乔温面门。

然而……就在这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乔温的脸确实被击中了。

但是，也仅仅只是让他脑袋稍稍朝右偏了八度，整个身体在被沙包大的拳头夯中之后，更是纹丝未动。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莫力克此时所击中的……仅仅只是乔温面部肌肤上覆盖着的单薄透明护盾。

而被已经脱力的拳头与火焰所夯中的护盾……此时确实连晃都没有晃上一下。

“…诶？”

见到这一幕，原本胸有成竹的莫力克顿时一愣。

眼睛眨了眨，望着上一秒还一脸惊恐、现在却已经对近在咫尺的自己皮笑肉不笑的乔温，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打的挺不错…不过你还真是天真的有点可爱啊，大叔。”

“你该不会真以为刚才的风刃是你自己扭过去的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莫力克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全身紧绷，瞳孔僵住的目光下，乔温开口了。

“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在潜意识里产生了接近我就能处理我的错觉？啊，难不成是刚开始我背对着你逃跑的时候？原来如此，确实确实，那个爆炸好恐怖，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我只有阉割盾……唉，肯定要遭重，好可怕好可怕。”

“……”

注视着语气平淡的乔温，莫力克咽了口唾沫。

他张了张嘴，一时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开始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不过，也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而已，你为什么就直接产生我只能靠龙息跟你叫板的错觉呢？难道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比不上你，顶了天也就只会个龙息了？”

这样说着，乔温随意将脸上的拳头拿开，把四肢已经被风刃横着切了一半的莫力克放倒，低头注视着他：“总感觉，从头到尾真正嚣张的，好像是你哦？明明马上就要远征了还有这种坏毛病，这样是不行的吧？”

“……没、没有的事。”

脸上表情尬住，在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栽了的莫力克讪笑着，极其僵硬的摇了摇头。

第047章：首战告捷

利塞壬主城，公会，内部。

这场激烈的冲突画上了休止符。

莫力克倒了。

虽然不久之前在场面上来看还是莫力克这边牢牢占据了主动权，但并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场面就被乔温完全扳了回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抬起脑袋，四肢受到创伤已经无力再起身的莫力克仅仅只能仰望着眼前的乔温，用听起来充满了茫然的声音这样询问。

事到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了。

这个小鬼，不出意外的话……直到刚才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任何机会伤害到这个小鬼。

甚至，如果更夸张一点来想的话，莫力克甚至都下意识以为这个小鬼其实从头到尾都在演自己，直到刚才才真正对自己露出獠牙。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忽然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速度直接加快了那么多，以完全瞬发的方式连续放出风刃对着他切了那么几刀？

现在仔细想一想，莫力克也发现，自己刚才就好像再跟一个怪物作战一样。

但是……这又不正常。

因为根据莫力克这番交战下来后最直观的判断……这个小鬼，毫无疑问，是一个初学者。

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外行，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除了卑鄙了一点，胆子大了一点以外……说实话，莫力克并没能再从乔温的身上看出任何闪光点。

新人，菜逼，弱鸡……甚至他觉得，如果从实战经验这一方面上来讲，这类形容词才是最适合现在的乔温的。

但是……在如今这一番交战下来之后，作为首要参与者的莫力克自己也很清楚，这个小鬼适应的速度，明显超出常理了。

作为一个热爱冒险的修行家，虽然他自己也很清楚实战永远是提升自己的最佳途径，但不管怎么说……哪有人这才经历一场作战，就直接进步到这种程度的？

除了龙息的破坏力以外，这个小鬼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硬件能比得上他莫力克！

然而，他却还是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连最后那一发自以为是的孤注一掷都没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这小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从刚刚开战和战斗结束之间也就隔了短短一小会儿，怎么这小鬼身上的变化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大了？

如果说刚见面时用龙息近距离强袭自己的乔温只是个钻了空子的新手，那么此时眼前这个在几秒钟前放倒了自己的小鬼……已经能称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子了。

这才间隔了几分钟的时间？

前后差距归于巨大，简直就仿佛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一只专门为了实战而生、因为实战而成熟的怪物。

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沉默注视着眼前的乔温，莫力克久违的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压力。

一股若有若无的……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他在远征中遇见过的那些敌人更加诡异的压力。

“按照之前的口头约定，这次就是我的胜利，大叔你应该没意见吧。”

就在这时，乔温也开口了。

他就这样看着莫力克，语气平稳的开口。

“…啊…啊啊。”

乔温话音刚落，莫力克脸上表情先是僵了一僵，旋即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顿时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颓丧了下来。

没希望了。

没救了。

伴随着这场冲突的落败，莫力克已经清晰意识到，接下来迎接他的……仅仅只会是那负责搬运火种的、极其枯燥无聊的、犹如工具人一般的未来。

他很清楚，他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真正想要的……仅仅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在远征中大显身手，真正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实力一雪前耻的机会。

但是，没了。

现在，在多出了一个乔温之后，作为一个失败者，这个机会已经不再属于他。

只要他想参加正式的远征，那他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绕不过乔温这道槛。

“下次来个二回战吧。”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乔温那听起来并没有太大起伏的声音再度传到了莫力克的耳边。

“……啊？”

听到这番话，莫力克下意识抬起了脑袋，将充满了茫然意味视线投向了乔温。

“跟你这种发展全面的多面手类型多练练，我这边也能收获不少东西。”

从正面迎上莫力克的视线，乔温活动了一下手腕，十分坦然地的开口道：“不过你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难度，再打起来估计也没悬念，我想找一个比现在的你更全面更优秀的对手，怎么办？”

嚣张。

在乔温的注视下，听着眼前这个小鬼这番明显已经毫不掩饰的看不起自己的话之后，莫力克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但很快的，他又重新松开了。

因为他发现，这个小鬼现在虽然看起来很欠扁，但他说的……姑且都是实话。

而且，在经历了刚才的变化之后，莫力克此时看着这个小鬼，总感觉自己的心气劲已经被打没了。

就算让他现在恢复全盛状态再跟这个小鬼重新打上一架，他甚至都感觉自己这次要被单方面的按在地上锤。

虽然这一抹徒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幻想有些魔幻，有些过分卑微……但莫力克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反驳的念头。

“不过，以你现在这种已经过了巅峰期，天赋潜力见底，基本上没什么进步空间的状况来看……短时间内要靠自己提升也挺难的，怎么办？”

这时，乔温那听起来犹如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有些走神的莫力克耳边：“这样，就明天，你把火种的增幅效果套在身上，我们再来一场，你觉得呢？”

这样说完之后，乔温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平和的注视着莫力克。

显然，他并没有开玩笑。

“火、火种的增幅……？你难道是说……？”

听出了乔温的言外之意，莫力克脸上那原本僵住的神情顿时一变：“预选后天才开始，火种更是要预选之后才会激活……你是打算以现在这种状态直接跟潜力爆发的我打一场？”

“当然。”

见莫力克已经领会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乔温也点了点头：“啊，放心，我这边就不用火种增益了，不然的话，结果估计还是没什么悬念。”

“……”

屈辱。

此时，听着乔温这句明显经过了思考之后才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莫力克由衷的感受到了一阵名为“屈辱”的情绪。

被看扁了。

毫无疑问，他莫力克被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小鬼给看扁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点。

更气的是，在现在这种他甚至连摸到乔温都勉强的结果面前，他还不太好反驳。

不然的话，听起来就和输了以后只知道无能狂怒的丢人玩意儿一样……虽然现在已经很丢人就是了。

“好，按你说的办。”

咬了咬牙，这一次莫力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完全没有产生过任何对于乔温来说“不公平”的念头。

“那约好了。”

见莫力克点了头，乔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的景色上了。

赢了。

赢了！

赢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

爷特么的……赢了！！

尽管脸上表现得风轻云淡，但乔温的脑内，却早已沦为了人类本质的现场。

激动。

开心。

兴奋、亢奋。

心跳不已。

小鹿乱撞——

这可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道战！

单挑白金阶的出道战！

而他乔温自己……却已经交出了一张令他自己相当满意的答卷。

爽。

除了爽，还是爽。

这毫无疑问，是胜利的喜悦。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需要冷静，虽然知道要冷静……我冷静你马——’

亢奋途中，乔温尝试着告诫自己，但是脑海里的思绪却依然“不受控制”的越来越飘。

数秒过后，在咬牙用力拧了拧自己的腰间之后，乔温才强自冷静了下来。

旋即，呼吸的节奏重新趋于平静，亢奋的思绪也总算稍稍平复。

‘…现在，该做正事了。’

乔温再度开始了思考。

而此时他所思考的东西……也很简单。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这几十年来首次的战后总结。

首先，是结论。

——自己这边欠缺的东西，还有很多。

对于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这样的念头，乔温潜意识里也十分赞同。

事实就如同他所想到的一样，单纯的纸上谈兵……是不行的。

只有真正经历过一场毫无保留的实战之后，才能更为清晰的体会和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足。

就如同现在的他一样。

攻击方面有龙息，有几大属性魔法，防御方面有盾，移动方面有加护和呼吸强化，魔力储备方面也能依靠呼吸法……原本，有了这些手段，乔温还觉得自己别的不说，至少纸面实力上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此刻，在经历了一轮实战之后，他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先不后续有没有机会能和那个怪物正面对垒，单单刚才和莫力克的作战，就已经让乔温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黔驴技穷”。

莫力克一个小小的黑烟，就能把他这边克得死死的，沦落到只能用风刃探路这种明显浪费魔力的地步。

恢复能力基本为零，没有办法立刻脱离黑烟的移动能力依然是众多方面中的短板，侦查手段更是匮乏，在战场中即时获取情报和信息量的能力更是低下，途中竟然还让乔温这边铤而走险的在黑烟里赌了一轮。

甚至除了这些乔温原本就没有时间深入涉及过的方面以外，即便是攻守这类他已经有所建树的领域，依然也需要进行更进一步的改善。

怎么说呢，在这种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全神贯注，每一个细微差距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实战环境下，乔温很清楚，他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需要改进和补强的部分太多了。

‘也不知道待会儿回去之后能改进到什么地步。’

乔温这样想着，瞳孔中的神采稍稍恢复清明，他下意识看了面前这个似乎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莫力克，脑海中也稍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总之，如果各方面改良顺利的话，明天就速战速决，先试着秒了这个强化过后的大叔吧。’

……

与此同时。

利塞壬主城，公会，外部。

伴随着这场冲突画上休止符，嘈杂的内部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

周边残余的黑烟一点一点散去。

露出了其中拿到触目惊心的景色。

被打烂了。

此时此刻，重新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公会……已经在刚才乔温和莫力克的冲突中饱经摧残。

被符文强化过的墙壁碎掉了，坚固的地板同样也碎掉了。

被某种巨大利刃切割过后残留下来的裂纹，被某种火焰剧烈灼烧过后残留下来的痕迹，整个公会内部一片坑坑洼洼，每个区域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几乎没有一片还能够称得上完好的区域。

在黑烟散去后首次见到这一幕，公会大门边上那群原本还议论纷纷、嘈杂异常的一种冒险家们，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沉默将人群笼罩。

“……”

温润的唇角微微张开，见到眼前的一幕安静下来的……并仅仅只是的人群。

也包括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格外关心战况的黛儿和埃尔西娅。

“那个……黛儿大人。”

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埃尔西娅总算张了张嘴，叫了叫身旁幼神的名字。

只不过，她此时的语气之中，声调已然带上了一份难以掩饰的上扬。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想要向黛儿问些什么。

“……什么？”

听到声音，黛儿没有回头，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公会内部的一处方向上。

在那里，乔温毫发无伤的站着，莫力克浑身是血的躺着。

这对于前不久还亲身体会过白金阶段有多难缠的她来说，是相当令她头发发麻的一幕。

第048章：信我，稳的

“那个，我想问的是……黛儿大人你不久之前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种水平了吗？”

在向身旁的黛儿问出这句话时，埃尔西娅的声音听起来有略微有些颤抖。

当然，并不是因为恐惧。

余光依然牢牢锁定这黑烟散尽后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乔温，埃尔西娅在此时此刻的情绪，很适合用一个词汇来形容。

惊喜。

对，惊喜。

相当突然的、天大的惊喜。

什么啊这个。

什么啊这个大叔。

明明算上上辈子才三十岁而已……为什么一见面就能和莫力克这种实打实的利塞壬顶端一对一？

而且居然还单方面的赢了……

莫非，自己这次十五年前赌的国运……成功了？

和以往那些废渣不同，这次被她召唤过来的，确实就是能对这次利塞壬的远征产生实际帮助的超稀有角色……？

“埃尔西娅大人……你是指他当时的实力吗？”

就在这时，黛儿声音也适时传到了埃尔西娅的耳畔。

和埃尔西娅十分相似的是，此时黛儿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明显有些颤抖。

“对。”

见到这一幕，埃尔西娅也略微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如果他当时没有故意装模作样的话，他绝对就只是个战五渣……”

很快，她便从黛儿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答案。

“诶？战五渣……？”

眼眸中促狭的涌上些许茫然，听着在这样的回答，埃尔西娅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道：“你说的渣，难道是指那种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战五渣……吗？”

“…嗯。”

黛儿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愈发僵硬，她小声补充道：“我当时从看见他再到绕后用头发挂住他，只用了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全程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如果不是当时有那位天使在附近保护他的话，估计现在他早就已经被我当做小偷关在家里了。”

这样说着，黛儿脸上的神色愈发纠结：“但是……总感觉……好奇怪……”

和才刚刚和乔温见面不久的埃尔西娅不同，黛儿姑且是在之前就已经和乔弱鸡时代的乔温长时间接触过的人。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此时的她才会愈发惊愕。

因为……直到现在亲眼看见乔温只用一团黑烟的时间就把奥力克按在地上之后，她发现这个人类这段时间的变化……有些太夸张了。

明明不到一个月以前还处于被魔女软禁的状态，即便和她初次照面时看起来还跟个风一吹就倒的竹竿一样……而现在，这总共才过去多少时间？

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一个能直接放倒莫力克这种对手的家伙了……？

明明连她在没有火种增幅的常态下都做不到这种事——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刚才乔温和莫力克还没有被黑烟遮蔽之前那短暂的对弈阶段，黛儿清晰的看到，乔温所用的手段，和他身边的魔女以及天使毫无关系。

真正对莫力克起到了威慑效果的……反而是巨龙的龙息。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到了这个时候，黛儿也总算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现在在亲眼看见乔温放倒莫力克后，心里会产生这么严重的挫败感。

这个人类，明明不是巨龙，但却反而用巨龙的手段赢下了她自己都赢不下来的对手。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类开始修行时间还比自己要短得多。

这什么呀……？

难道自己这个幼神，真的是冒牌货？

连一个才修行了一个月不到的弱鸡都比不过……？

到底哪边才是幼神啊！

事到如今，望着场中似乎正在和莫力克商量着什么的乔温，黛儿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大概就是自己这边已经觉醒了独属于自己的天赋，而乔温没有。

自己已经能够在火中的增幅下长时间抵达神的领域，但乔温的上限还处于神下的白金阶段。

不仅仅是乔温，如今的她……也已经今非昔比了。

如果现在真的在全盛状态来一场的话，她有信心锤爆这个人类的脑袋。

虽然有些羞耻自己怎么会把一个才修行了不到半个月的家伙当做需要警惕的对象……但眼前的事实却让黛儿心里那本就拉直的弦更加紧绷。

“黛儿小姐，听你的意思……他修行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另一边，从黛儿那听起来思维有些跳跃和断断续续的回应中，黛儿姑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然后……她更加兴奋了。

捡到宝贝了。

噢不……应该说是召唤到宝贝了。

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急促，胸口略微有些明显的起伏，在这一刻，埃尔西娅只觉得自己脑海中那曾经被她强行压下的“召唤物回收计划”再度有了死灰复燃的征兆。

不过，这一念头还是又一次被她重新压了下来。

虽然很想这样做，但她也知道分寸，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从始至终，她所追求的、仅仅只是远征的圆满落幕。

而这次，远征的成功……或许又能得到一层保障。

就目前看来，虽然可能还是和已经能持续放出“神击”的幼神组有着相当明显的差距……但是，第三组在多出了乔温之后，明显更加稳定了。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希望他能给莫力克多多少少帮上一些忙，减轻一点第三组的压力……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的想法太保守了。’

视线牢牢停留在不远处乔温的身上，就像在不知不觉间黏住了一样。

埃尔西娅感觉脑袋稍稍有些晕，有些上头。

‘对了，总之……先要让他登记……’

少倾，在重新反应过来了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埃尔西娅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轻轻拍了拍脸，目光重新清明。

在周围众人不知为何冲突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主动回到公会里的情况下，她抬起脚步，准备主动走进去。

……

同时，公会内部。

“那，大叔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事要说的？”

乔温伸出手，主动将四肢都被切了一刀的莫力克从地上拉了起来。

此时，除了浑身有些脱力以外，莫力克四肢上的切口已经痊愈了。

他用上位的治疗术治好了自己。

尽管刚才身上的护盾两度被击穿，短时间陷入了无力再战的状态，但是他身上魔力勉强还有残留，用来恢复这些并不处于要害的伤口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

“……没有了。”

在乔温的注视下，莫力克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是吗。”

闻言，乔温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补充道：“那……总之分组现在已经定下来了，待会儿就麻烦你去登记吧，要是柜员那边有提到什么人数不够之类的规定，你就报埃尔西娅的名字。”

“…好。”

莫力克点着脑袋，张了张嘴，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的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出口。

“那白白。”

见状，乔温也不墨迹。

在莫力克的注视下，他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直接撕破。

一瞬间，撕成两半的纸条上便有着许多道精细的符文涌现，像荧光一样从乔温指尖分散，重新在他面前汇聚，形成了一道门。

自然，这是维娜之前交给乔温的、能够回到“家”的传送小纸条。

当然，在正常情况下，这扇“门”后面的传送坐标，并不是乔温现在在城里的新家，而是在魔物之森的那座小木屋。

不过现在，进过乔温试探性的改良之后的，目的地已经发生了变化。

虽然乔温自己目前还没有像维娜那样，能纯粹通过神力直接构筑出传送纸条的手段，但此时已经对符文的构造和搭配略懂一二的他，如果只是单纯修改一下传送的最终坐标……其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要是他去过的、没什么传送障碍的地方，大多数应该都是可行的。

“我期待明天。”

踏进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似乎稍稍又燃起了一丝丝“不做工具人”希望的莫力克，乔温心里略微涌现出了一丁点能被称之为“罪恶感”的东西。

因为他觉得，明天的这个时候，

其实吧，连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对处理极限状态的莫力克这件事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会对自己能在一天之内改良实战体系这种夸张的事情这么笃定。

就算现在脑海中到处都是灵感，但这也太自信了。

想了一想，乔温最终只能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飘了吧。

至少对于现在的乔温来说，一百次纸上谈兵所带来的进步效果……或许都比不上一次痛快的实践和胜利。

心气劲已经提上来了。

虽然很清楚骄傲不太好，但乔温现在就是莫名自信。

而且……

从刚才结束实战以后，再到现在跨入传送门，乔温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有主动告诉过莫力克。

那就是……他这次的实战，其实发挥的并不是很好。

除了一开始那发早有预谋，十分“突然”的龙息之外，他后续的各种操作……都和他预期中的表现有所差距。

就比如说风刃这类一开始他还需要“读条”凝聚，但最后那近乎瞬发的一幕。

尽管莫力克看起来是误会他藏了拙，又或者在压力下得到了进步，但实际上……这种程度的魔法，他一开始就能做到瞬发。

只是第一次实战的时候还不怎么习惯，有些手忙脚乱，直到后续习惯了实战的节奏之后才重新调整过来。

“不过……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的样子。”

走到传送门的另一边，眼前豁然开朗，乔温已经回到了自己新家的面前。

不过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脑海中才稍稍浮现出了一个有些不太清晰的念头。

心系灵感而加快脚步独自一个人回到这里的他，总感觉把什么东西给忘了。

“啊，说起来……那条狗，格莱尔先生……”

很快的，乔温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之前特地载着他从家门口赶到公会那边和莫力克见面的巨犬。

“格莱尔的话就算了，我这边也不用操心，学习要紧。”

仅仅犹豫了半秒钟后，乔温就放弃了再浪费时间赶回去接格莱尔的念头。

反正就算不管，它自己也知道回来。

这样想着，乔温一边再度从另一边的荷包里摸出笔记本和笔，一边在空阔的住宅区中走向了自家的大门。

……

“…走掉了？”

另一边，在乔温忽然摸出小纸条传送走掉之后……公会这边刚刚重新踏进大厅里的埃尔西娅反倒愣了一愣。

怎么直接就……走掉了？

自己这边还有些不少话憋着想说呢。

不过……算了。

只要乔温这边同意和莫力克搭伙参加远征就足够了。

而看现在这个状况……这两个人也确实都达成了一致的样子。

“埃尔西娅大人。”

很快，就和埃尔西娅所想的一样，在她这边走近之后，原本还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的莫力克也注意到了她，迅速对她招了招手。

“你好，莫力克先生。”

优雅的点了点头，此时，第一次近距离和眼前这个在外流传“克死了自己爷爷”的修行家接触对话，埃尔西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诸如迁怒或者厌恶之类的情绪，表现得十分平静。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等着莫力克这边的下文。

与此同时，在等待着莫力克下文的……也并不仅仅只有埃尔西娅。

还有已经趴在公会大门边上，噤声竖耳的一种修行家。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除了是刚才“跑”出了公会的群体以外，他们还都是已经正式登记过要参加远征预选，为了争抢目前最后一个空余三组位置而特地聚集在这里讨论战术的预选人员。

而此时这些人所关注的点……也就仅仅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个明显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丧”了的莫力克，这次会不会和刚才那个更怪物的小鬼一起加入这次的预选……

要真是这样……那，这特么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有些不美了。

“没事的……不要紧张，这两个灾星虽然很厉害，但他们刚才明显产生了不和，而且还违反规定直接在公会里大打出手，就算不被圣子大人取消登记资格，也不可能组队的，信我，稳的。”

第049章：这些家伙

“喂，说到底，刚才那个传送走了的小鬼要和这灾星在一起搭伙参加预选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对啊对啊，稍微长点脑子就知道，单单看这两边刚才打的那么起劲，怎么可能还能组成一队，刚打完就和好？你们真当他俩在过家家呢？”

公会门口，此时此刻，尽管先前乔温和莫力克之间的冲突已经停止了，但却已经有着另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氛将大部分人笼罩。

有一部分人在观察着公会中似乎正要和埃尔西娅交谈些什么的莫力克的同时，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类似的“推测”。

无一例外，他们基本上都是已经登记国要参加这次远征预选的正式成员。

绝大部分还几乎都是各组小组里面的领队人物。

不过，就和之前所提到的一样，这些领队此时在亲眼目睹了乔温和莫力克爆发冲突后遗留下来的现场之后，他们的精神状态并不理想。

慌。

此时此刻，对于刚才不知道是从谁嘴巴里传出这两边是为了“谁来做领队”而打起来的这一消息，他们非常的慌。

毕竟……怎么说呢，作为一个已经登记过要参加预选的修行家，她们姑且都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或者说是自知之明的。

说实话，直到今天为止，光是一个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参加预选的颓丧版莫力克就是可牵挂着他们这些领队的心神。

预选阶段每个参加的人是没有火种增幅的。

换言之，在目前这种参加的金阶和白金阶比例已经抵达一比一百的环境下，即便是一整个由金阶修行家和冒险家构成的小队，估计都很难在莫力克这个更高一阶的老油子手上坚持多久。

而现在，连一个莫力克都楚离不了，要是再额外加上一个能在这种状况下从正面怼趴的莫力克的家伙，那他们这边……大概就真的不用再多想什么了。

因此，有人正在祈祷。

祈祷着无论什么原因都可以，这次千万不要让这两个灾星……参加这次的远征预选。

然而，现实总是很骨感的。

祈祷并没有任何用处，很快的，人们便从公会中的莫力克口中……听到了他们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埃尔西娅大人，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想要和新找到的同伴一起参加这次的预选。”

公会中，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莫力克一字一句的、十分清晰的向眼前的圣子表明了自己的诉求：“如果可以的话……请先暂时允许我和乔温先生两个人分成一组完成登记。”

“啊……当然，为了不影响另外两位幼神大人的安排，我们会尽可能在明天之前试试看还能不能再找到同样被厄运产生的人选……但是如果不行的话，在每个小组的人数方面，可能还要拜托您再稍微变更一下。”

这样说着，莫力克一本正经的对眼前的埃尔西娅垂下了头颅：“……非常抱歉。”

最后这一句话的音量和之前的话完全不同，话语间听起来发生了一种相当明显的变化。

就仿佛他此时所为之道歉的……并不是因为“可能会影响到去其他小组人数分配”这件事，而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显然，虽然此时还是首次真正和已经成年、并且已经成为这代圣子的埃尔西娅照面，但莫力克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

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曾经在上上一届的正式远征之前，在那个被利塞壬邻国的贫民窟里、被艾克萨当着包括他在内的一众同伴的面亲自收养了的女孩。

即使是对于现在的莫力克来说，当时和那些同伴一同相处着、彼此为了远征的顺利进展而不断商量和开发战术的经历……依然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之一。

但是，让莫力克心生愧疚的……在那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距今一千三百余年之前，利塞壬史上曾经被誉为“最有希望一年”的第十五次远征，在出征阶段便遭到了完全预料外的沉重打击。

当时的担任主力的“利塞壬最强”组长艾克萨与前来截停远征的敌方势力爆发冲突，面对当时那完全不同以外的、简直强到匪夷所思的敌方领袖，负责对位的艾克萨遭到了全方位碾压。

为了保留刚刚激活的火种，以及在火种激活后开始变得不稳定的整个利塞壬国土，其死战不退，最终倒在了自家国门口，引发了利塞壬远征历史上第一起真正意义上的远征主力成员死亡事件。

在那之后，艾克萨的死犹如悲惨命运连锁的第一环，直接影响到当时的其他主力成员，最终……那一组中仅仅只有莫力克一个人存活了下来。

说实话，至今为止，在当年的那件事中，莫力克并没有将那趟悲惨的远征全部归咎到自己身上。

他在远征中的发挥已经尽力了，几乎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之所以会演变成那种结果，究其原因……真的只是被全方位蹂躏了而已。

是的……那个时候包括他在内的全组、所有原本信心满载的组员都被敌方一个人给蹂躏了。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一个和刚刚才击败他的乔温一样，在对上他们小组之前完全没有任何情报记载的陌生人。

那个全身都包裹在深灰色的斗篷下面、直到现在依然让莫力克印象深刻的家伙，就像是专程为了扼杀他们这“最有希望的一届”，而被敌方派来的秘密武器。

稍微有些跑题了，莫力克现在之所以会在见到埃尔西娅后下意识在句尾道歉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一千多年前，那次远征以七死一伤的结局惨烈收场之后，他并没有为当时仅仅只有8岁的埃尔西娅做到任何事情。

那段时间，沉溺于“为什么只有我这样的人活下来了”这样的自卑之中，精神恍惚、仿佛见到了世界末日的他……甚至连昔日已故老队长的养女都没能保护好。

听说，那个时候的埃尔西娅被绑架过。

在“最有希望的一届”远征刷新了远征历史上最离谱最差劲的战果、并且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利塞壬的内部也并不安分。

有情绪失控的国民接受不了前后如此之大的反差，认为这些还没出行之前就被吹得天花乱坠的成员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乃至于整个利塞壬的培养和资源，甚至组织起了小规模的团体，计划性的袭击了这些成员的家属，要将他们齐齐吊死在主城城门口谢罪。

那个时候的埃尔西娅也在其中。

但是，当时得知了那一消息的莫力克……却什么都没有做。

仅仅只是一个人缩在家中的角落里神情恍惚，发愣自闭。

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略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稍稍走出心理阴影的莫力克才听说在那次暴动中，圣盾的盾灵亲自出手了，除了救下了那些家属之外，还将其中一个小女孩封存了起来，留作未来的圣子候选进行培养。

尽管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莫力克还是这样张了张嘴。

“为什么要道歉呢？从头到尾的，莫力克先生并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

埃尔西娅这边，明显也听懂了莫力克真正想要道歉的是什么。

不过她看起来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兴趣，同时也没有要和莫力克长谈的意思。

“很高兴你愿意参加这次远征的预选，欢迎。”

仅仅只是嘴角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开口道：“关于乔温大人和你刚才的提案，他在找你之前就已经告诉过我了，这一点请不用担心。”

“目前小组的保底人数是两位，如果你们在明天之前能够再找到一位新伙伴的话，就正常2登记，反之，就将你们这组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头分配到另外的组里，这样子没问题吧？”

显而易见的是，在言语之间，埃尔西娅很明显已经十分笃定乔温这一组能够拿下预选，直接内定第三组的名额。

在这样说完以后，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顺口补充了一句：“虽然到目前为止使用火种增幅进行练习的奢侈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但这次是特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明天可以到中央圣殿临时获取火种增益之后，再去找乔温大人进行模拟战。”

“是……这样吗……”

听罢，莫力克相当惊讶。

原本，他还在犹豫着像自己现在这个连正式资格都没拿下的家伙要怎么开口提前跟眼前这个圣子申请火种增益，结果没想到埃尔西娅会这么好说话。

当然，他也很清楚，让眼前这个的已经今非昔比、从昔日组长收养的脏兮兮养女一跃成为了整个利塞壬圣子的埃尔西娅这么好说话的原因……当然不会是他这个就没见过几面的陌生大叔。

换句话来说，到目前为止，不管是登记人数上的放宽，还是提前透支火种的增幅，他这边之所以会进行这么顺利……很明显是因为刚才那个在这里把他放倒了的小鬼。

那个小鬼，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明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结果现在不光突然冒出来把他自己按着刀了一顿……而且还能在远征这种大事上有这种程度的话语权……？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埃尔西娅那听起来依然很平静的声音再度传到了莫力克的耳边。

“不，没有了……谢谢您，圣子大人……”

回过神来，莫力克对眼前的埃尔西娅低了低头，表示感谢。

“那就好，后天中午十二点，这次预选正式开始，请不要迟到。”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将视线从莫力克的身上移开，转而回过头，在略微环顾了一下公会内部那已经算得上满地狼藉的景色之后，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公会大门：“目前公会内部准备重新进行一次维护，可能会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各位如果没有需要办理的手续，就请先回去吧。”

“……”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眼底又很快闪过一丝丝的疑惑。

因为她发现，在她这样宣布完了以后，那一群挤在公会门口的冒险家们……除了少数一部分转身离开之后，剩下的不知为何都还待在原地，用看起来莫名绝望的视线齐齐注视着她。

怎么……回事？

见到这一幕，埃尔西娅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脑袋。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才对。

倒不如说，现在光是看着整个公会里面的惨状就知道，至少今天上午这段时间里，这个公会是不太适合再接待人群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这些人现在还一动不动的待在这里，又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这群人居然还都意外的安静。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疑惑间，埃尔西娅主动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埃尔西娅大人。”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从人群中传来的声音。

“什么？”

脸上保持着惯例的微笑，埃尔西娅望向出声的那个青年，询问道。

“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那位莫力克先生，还有刚才那个揍趴了莫力克的年轻人……他们是要一起参加这次的预选？但是……他们加起来不是才两个人吗？为什么就能登记了？”

不知为何，青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句末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抖。

就像是在说话的时候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

听到对方这样问，埃尔西娅刚想点头，但却忽然注意到……似乎不仅仅是刚才发问的青年，此时大部分挤在公会门口的冒险家……也几乎都在用格外紧张的目光注视着她。

‘啊…这些没出息的家伙，原来是这样吗。’

见到这一幕，在稍稍愣了一愣之后，埃尔西娅也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原因，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第050章：缪奇的加护

公会的大门口意外的热闹。

之前在埃尔西娅的安排下，负责重新装修的工人此时都已经来到了公会内部，正在着手进行对内部现场的翻修。

不过，稍稍有些出乎埃尔西娅预料的是，此时原本其他那些已经提前登记过了要参加预选的冒险家们都没有散去。

他们正在围在工会大门前临时安置的柜台前面，各自办理着业务。

而且……他们各自办理业务的实际内容……也意外的一致。

几乎都是申请取消之前的预选。

然后，顺便还想要让公会这边将之前登记时缴纳的的登记金退还回来。

显而易见，在这种时候能促使这些冒险家集体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已经很简单了。

托了刚才直接在公会里打起来的乔温和莫力克的福。

“……那个，埃尔西娅大人，这些冒险家们说想要全额退还登记金……您看，要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就在这时，一个在临时柜台工作的在职人员小跑着来到埃尔西娅面前，有些犹豫地这样开口道：“按照之前的规定……登记金是不做退还的，但是这次一次性想取消登记的冒险家太多了……让他们好像产生了奇怪的妄想。”

“是呢，总共多少？”

柜台人员话音落下，埃尔西娅眨了眨眼睛。

如果放在以往，这种小事她基本上是懒得管的，直接按照规定办事。

这些冒险家已经交过的登记金，并没有丝毫可能性会重新回到他们手里。

不过这一次，她姑且这样询问了一句。

“啊……是的，到目前为止，有意向申请退出这次预选的小组已经有43组，共计129人，按照每个人平均400金币登记金，总共是51600金币……最关键的是，现在公会内部的流动资金稍微有些紧张，而且翻修公会要用花费的资金也不小……”

一边这样说着，在职人员一边下意识将余光瞥向了公会内部。

她感到有些奇怪。

不，应该说是很奇怪才对。

明明刚才当中违反规定，直接在公会内部打起来、导致整个公会建筑的内部都受到了严重创伤的是那两个无礼的冒险家，为什么现在反而是自家公会这边主动贴钱维修？

而且……居然还直接把那两个冒险家放走了……

“没事的，登记金这次就特例，一并退给他们吧。”

然而，让接待人员感到意外的是，平时一向打着“大部分的资源都是无数勇士用鲜血换来的，要珍惜”这样的口号，为了节省资源而显得相当抠门的这位圣殿领袖……这次居然会这么好说话……

难不成……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吗？

说笑的。

怎么可能呢。

“对了，你直接告诉那群冒险家，现在如果申请取消预选登记的话……都可以全额退还登记保证金。”

正当接待人员有些不知所粗的时候，埃尔西娅接下里的这一番话，则有些把她搞蒙了。

“…我知道了。”

不过，本着服从指挥的职业精神，她在埃尔西娅的注视下很快点了点头，然后便跑回了临时接待点，开始对等在那里的一种冒险家口述起了什么。

‘…这群人，最好都一起取消算了。’

埃尔西娅安静注视着不远处那些在听完接待人员的话后一脸惊喜的冒险家，脑海里默默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一幕，正是现在的她想要看到的。

毕竟……对于目前已经对这片大陆未来发展趋势心里有数的她来说，现在这种情况下，像金币这类完全不能用来充当火种燃料的“废物”，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如果未来处理不了那个怪物，别说利塞壬，这片大陆直接就没了，到时候所谓的金币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目前这件事情，基本上只有她和乔温以及黛儿这些极少数的个例知晓这件事，除此之外，大部分利塞壬的国民，乃至于其他神国的国民，都只当这仅仅只是一次即将到来的远征，几乎都还对未来的生活抱有希望。

这种情况下，这些冒险想要退一些金币的话，退就退了，并没有任何问题……相反还能从某种意义上减少预选的总人数，变相更进一步缩短预选阶段需要花费的时间。

乔温先前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如果这次预选中不出意外的话，第三组的名额也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说实话，现在如果可以的话，埃尔西娅甚至都想直接把乔温和莫力克也内定为第三组的人选，然后把预选阶段整个取消掉。

不过，她也很清楚，这样做不好。

因为她很清楚，预选阶段的本质，从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选出正式名额，其中还包含着另外一些同样重要的作用。

比如说预热民意。

远征期间，整个利塞壬的国度民意是相当重要的，越是高涨，圣器的状态就愈凸显。

而要想让这些民意高涨起来、让他们对这一次远征产生信心的方法也很纯粹，那就是让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并不仅仅只是那种口头上的宣传，而是亲眼看见了这次入选正式名单的成员到底值不值得去期待和信赖。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上上一届中在预选里表现极其突出、但在正式远征刚开始时却反差极大，无力折戟的艾克萨，才会让当时利塞壬的一部分人产生暴动。

除此之外，和本身就是幼神的黛儿和赫丽不同，乔温本身并不出彩。

即便确实在那片黑眼中击倒了莫力克，但到目前为止，在埃尔西娅的判断中，他作为一个在触碰过圣火后连专属天赋都未曾觉醒过的人选，常态很厉害，但上限显然是不会有幼神高的。

而在目前这种连幼神本身即使内定名单了，也都需要通过参加预选来进行预热的情况下，再为了内定乔温和莫力克而取消预选阶段，显然不现实。

‘而且……这次的预选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惊喜。’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埃尔西娅稍稍便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围在临时接待区点前方的人群。

在那里，除了大约四分之一的冒险家已经决定取消预选登记以外，剩下的四分之三几乎都在观望。

就在那些观望的人群中，有着好几位相当显眼的特例。

他们站在拥挤的冒险家人群里，四周却是相当空旷，看起来就仿佛被周围的人主动避开了一样。

而且，此时在接待人员已经宣布了可以退还登记缴纳金后这些人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显然并没有要退出这次预选的打算。

“库尔……凯赞……莫库索……总感觉，都是一些令人怀念的角色呢，记得这些人都是之前参加过一次远征后就落下后遗症没能再继续参加的人了，这次是从地狱爬回来了么？”

视线在那些人影身上停留了片刻，埃尔西娅摸了摸下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微妙。

虽然她觉得乔温这边要拿下第三组的正式名单问题应该不大，但是……她还挺在意那两个人会怎么料理这些前任远征成员的。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她在意的应该是莫力克见到这些曾经的同伴后……会不会发生一些奇怪的情况。

“……对了，看她们几个人处理起来挺费时间的，你也过去吧。”

在沉默了片刻后，埃尔西娅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了从一开始就一直乖巧站在自己侧后方的、身上还穿着公会制服的女性，这样开口道。

这个女人，就是在不久之前在工作期间当中对冒险家发○，然后被她直接拖出了公会的那名接待人员。

不过现在，埃尔西娅并没有怪罪她。

因为在将这名接待人员拖出公会准备进行一番教育的时候她就发现……这名接待员的状态并不是很对劲。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际上却早就已经处于精神出走的状态，在公会中对乔温说出来的那番话……更像是被某个人操控诱导或者心里暗示之后所做出的行动。

甚至到了现在，在恢复清醒之后，这个接待人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做过什么。

“知、知道了，非常抱歉。”

在被埃尔西娅点头同意了之后，那名接待人员连忙点了点头，也朝着临时接待点那边走了过去。

“……”

一言不发注视着那名接待人员的背影，埃尔西娅若有所思。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此时她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一些头绪。

在这种非常时期下，还能轻易在主城公会这种地方做到这种事情的人选……很少。

倒不如说，在埃尔西娅的判断中，只有一个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怎么做？”

随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埃尔西娅也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一样，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莫非……除了那个魔女和大天使以外，这个大叔还跟她之间也有什么关系？”

……

“哈，小维娜也是，那个小鬼也是，到底在做什么呢？”

距离公会并不算太远的一处小巷中，卡蜜拉收回视线，有些无语的捂住额头。

之前，在让小黑载着维娜从森林里的小屋赶去利塞壬边境的时候，她虽然表面上是在将维娜送到附近后忽然消失了，但实际上，她消失的理由，和乔温有关。

因为和维娜不同，她再遥遥注意到了乔温之后，总是有种相当强烈的、想把那个小鬼以各种不太好说的方式强硬对待的冲动。

甚至连身旁的维娜都很难让她把这种完全冲动克制下来，于是她姑且自发先和这个小鬼以及维娜保持了一段距离，一路尾行。

和刚来到这片大陆不算太久的维娜不同，作为极少数能正常出入利塞壬的友好同伴，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这利塞壬的圣器在远征筹备期间对整个主城的掌控能力和巡视能力反而因为精力不足而减弱的她，基本上全程都毫无压力潜伏在这座主城里。

然后，刚才在公会外面观察的时候，她基本上就算得上是冲动略微爆发，按捺不住的给那个本就干旱已久的女店员一些心理暗示，让她对当时面前的那个小鬼放飞了自我。

不过就结果而言，挺无趣的。

虽然那个小鬼在当时看起来明显有些慌张，但卡蜜拉觉得，这种事情……或许还是需要自己亲手来做比较有意思。

“以往这种时候，我差不多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不过这次，看看能不能稍微多带一点纪念品吧。”

略微平复了一下脑海中的思绪，卡蜜拉当然很清楚，现在这片大陆马上会迎来什么东西。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略微偏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远处。

那一边，是某个小鬼刚才传送过去的、能称得上“新家”的方向。

……

利塞壬主城，边境，郊区。

已经进了屋的乔温正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卧室里。

此时此刻，经历了一番真正意义上相当紧张的实战，他收获很丰富，几乎可以说是满脑子都是灵感。

也正是因此，他正在着手将这些灵感进行更深层次的挖掘。

“虽然目前暴露出来的短板还有不少，不过现在需要最优先处理的……果然还是进攻的手段吧。”

“虽然已经有龙息和元素类型的魔法了，不过就先前的实战来看，还不够，要对上莫力克这样的白金还是有些差距，龙息的命中率只有贴脸才能达到百分百，然后元素魔法的射程和威力有比不上真正的白金阶，缺乏主动权……有种上限虽高但下限也低的赶脚。”

“要针对这种情况进行改善，目前而言，思路分两种。”

“要么想个办法更进一步提高这些元素魔法的攻击性，要么……就看看能不能一些带有控制功能的魔法，变相提高负荷型龙息的命中率……”

双手抄在胸前，乔温若有所思。

时间并没有经过太久。

“…对了，我怎么把这东西忘了。”

乔温忽然又睁开了双眼。

在脑海中呼出饭桶，乔温十分熟练的查看起了自己现今的个人面板来。

然后……他的视线很快便停留在了其中一行上面。

【固有天赋：巨龙缪奇的加护（NEW！）】

第051章：基石

“确实。”

视线聚焦于眼前的透明面板上，乔温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此时已经意识到，由于巨龙缪奇那边的传承和加护是在当时一起交给他的，再加上那个时候，刚刚接受到传承讯息之后，他的意识还因此暂时停摆了半天左右。

这就导致他醒来之后，几乎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停留在了传承上面。

至于巨龙缪奇的加护这一很可能能直接在明面上对他产生帮助的东西，反而在无形之中被他忽略了。

现在乔温很清楚，要迎接那个连缪奇都对付不了的怪物，他需要抓住所有能抓住的可能性，真正创造出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同样的，他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保持理性与适当的耐心，不断将自己现在能够改善的方方面面都逐步进行改良。

不能操之过急。

至少就目前而言，乔温手里已经掌握到的种种手段，几乎都算得上是每个领域中的瑰宝。

而他的思路也是，他需要先将自己目前手里能掌握的东西都彻底开发到极致。

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砌筑高楼的基石一样，不能马虎。

只有在做完这些之后，他才适合再去谈所谓的创造。

“不过……果然是这样。”

此刻，在乔温下意识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新获得的加护上面，准备更进一步探索的时候，时，他脸上的表情也稍稍为之发生变化。

【本次加护作用目前实际作用未知，正在尝试解析中，请宿主努力。】

在乔温打算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一加护时，他看到了这样一行令他相当熟悉的提示。

‘…好吧，这个情况，差不多也已经有一些预料了。’

稍稍愣了一愣，乔温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对于这种类型的回应，他熟。

而且……其实并不需要系统这边来解析，乔温心里对于这个缪奇的实际加护作用，已经心里有数了。

‘就目前来看，尽管加护这种东西涉及到了神祇，以往看过的书上几乎都没有提到过，但如果纯粹从我身上的三个加护来看，恐怕……每一个加护的实际效果，都和每个神祇本身的经历有关。’

右手摸着下巴，乔温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维娜姐的加护和暗物质有关，厄里莎的加护和强化肉体和作战天赋有关……’

在以前，乔温曾经认为，每个神明或许能够控制加护的实际作用，但到了如今，他反而觉得……加护这种东西的，可能和施加加护本身的神明本身意愿没有太大关系。

每一个加护的效果，是早就已经钦定好了的、独一无二的。

而且，单论乔温现在身上这两个已知实际效果的加护来看，基本上就不难发现，不管是维娜也好，厄里莎也好，她们的加护实际上带来的作用，都相当的微妙。

就拿维娜来说，她本身已开始和暗物质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更多的是因为在一次意外中通过掠夺抢到了操控暗物质的能力。

在此之前，她的各种手段几乎和暗物质搭不上边，更多的反而都是通过精准和致命的魔力打击来应对各种情况。

就常理而言，她的加护应该也和暗物质这种临时获取到的手段不会有太多关系，更有可能的也是类似于厄里莎那种强化身体或者天赋的加护。

但是，据她自己之前所言，在得到了能够操控暗物质的能力之后，她又将之后那近乎数百年的时间，都倾注到了研究暗物质这件事上。

乔温认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她加护的原本效果最终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厄里莎更是明显，这个从头到尾不管遇上什么危险都很喜欢一股脑往前冲的家伙，毫无疑问，是个已经习惯了通过动手动脚来解决问题的大天使。

现在回过头来看，她的加护和强化肉体和作战天赋有关，乔温反而一点都不意外。

因此，就目前而言，乔温结合所推测出来的结论是，每个神祇的加护……都和其本身这一辈子的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维娜将近千年的光阴奉献在了研究暗物质这件事上，因此她的加护也和暗物质有关；厄里莎也同理，换句话来说……不出意外的话，巨龙缪奇的加护效果应该也遵循着这个规律。”

想到这里，乔温眼前豁然开朗。

他迅速开始回忆起了巨龙缪奇之前带给他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地方。

他觉得……那或许就和缪奇的加护效果有关。

‘论及印象的话……那头巨龙的超负荷龙息很厉害。’

在想到这里时，有那么一瞬间，乔温脑袋里产生了“巨龙缪奇的加护效果就和龙息有关、甚至他之前能那么快就学会超负荷龙息，也是托了加护的福”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就自发否定了这一推测。

作为一个从来都不会低估自己的人，事到如今，乔温姑且能判断得出来，他之所以能秒学龙息，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东西本身就不是很难，和加护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那头巨龙的加护效果和龙息没有关系，那么……应该是和那头巨龙夸张的近战能力有关了。’

‘确实，不管是哪一本历史书上，只要提到了那头龙，几乎都会重点强调他的躯体强度。’

即使距离当时已经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乔温现在也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巨龙缪奇在对上靠近过来的维娜时所挥下的那一爪子、以及甩出的那一尾巴。

那完全称得上惊艳。

当时即便是作为旁观者的乔温在见到“维娜”被那一尾巴砸中之后，也下意识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好像也不对，如果这缪奇的加护效果也是强化身体一类的话，那我不可能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察觉到。”

下意识抬起右手捏了捏拳头，乔温感觉现在自己的力气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我猜错了吗？不过，既然不是强化类型的，和超负荷龙息也没什么关系，那么……或许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一个答案。

乔温并没有犹豫，随手拿起眼前桌面上的一张小纸条，揉成一团，重新摆在桌面上。

然后，他就脸上神色紧绷，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纸条。

滴答、滴答——

时间悄然流逝，安静的卧室房间之中，就在乔温的注视下，那一团原本已经被揉在一起的纸条在没有被任何东西碰到的情况下，其本身的形状开始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

从球变成椭圆，从椭圆变成饼……整个看起来像极了被液压机压过了一样。

“……原来如此。”

见到这一幕，乔温先是双眼微微睁大，然后默默松了口气。

他想，他已经知道自己手里这份来自于巨龙缪奇的加护，到底是个什么作用了。

重力。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或许应该说是一种和引力有关的手段。

就像乔温初次和那头巨龙见面时，直接被对方以一种无形的力道拖拽着主动飞过去一样。

在这一加护的作用下，此时的乔温只要瞄准了一个目标，那么无论是引力的大小还是方向……似乎都可以在一定区间内进行调整的样子。

但就目前而言，乔温总感觉，这个加护的作用似乎有些微妙。

至少实际展现出来的效果和维娜以及厄里莎那种立竿见影的加护完全没有可比性。

……效果太弱了。

尽管之前就已经猜到过这次应该是个需要主动使用那一类型的加护，但乔温之所以没能立刻察觉出来，也是因为这一点。

目前这个加护能够影响到引力，连压扁一个蓬松的纸团，都需要酝酿至少半分钟的时间才能 较为明显的观察到效果。

对一张纸尚且如此麻烦，至于去对抗那些修行家的话……显然和笑话无疑。

有那么一瞬间，乔温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不对劲，这玩意儿真的是龙神的加护？”这样的疑惑。

“……”

右手摩挲着下巴，乔温望着眼前被压扁的纸团，若有所思。

姑且作为一个来自于昔日大陆最强龙神的加护，如果真的就这但效果的话，明显不够看。

“……等等，这个……总感觉？”

然后，伴随着短暂的沉默在房间中环绕，皱着眉毛思考了一段时间后的乔温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皱起眉毛。

唰——

下一刻，伴随着呼吸的节奏发生变化，一头血红色的巨龙虚影便随之出现在了乔温的面前。

“……”

伸出手，乔温的右手是指的指尖伸向面前一动不动的巨龙。

当指尖与本身并无实体的虚影产生接触后，理所当然的穿了过去。

就和之前莫力克所判断出来的一样，单纯通过龙之呼吸而衍生出来巨龙虚影充其量只是个工具龙。

除了喷吐龙息以外，并不能做到干涉现实，强度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但此时，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乔温脸上的表情反而发生了相当明显的变化。

那是一种能称得上“期待”这两个字的表情变化。

显然，他想到了一些好事。

一些能够让将巨龙虚影的作战能力更加完善发挥出来的好事。

……

与此同时，卧室门外。

一道纤长的人影靠在门边，双手环绕在起伏明显的胸前。

维娜正在倾听着房间里乔温的一举一动。

“……”

白皙的脸颊上神色看起来有些微妙，有些红润，此时，距离维娜来到门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几乎就在乔温回到这栋屋子里的同一时间，正好从地下室里那处奇怪房间里走出来的维娜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然后……也不知道为何，原本从某个圣子的介绍下见到了一处“新世界”的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先和乔温聊一聊地下室的事情。

不过，当时在注意到了乔温脸上那明显急匆匆的、想要赶回房间里做些什么的反应时，她只好暂时将这个想法按捺了下来。

而到了现在，在靠在门边仔细观察了一阵乔温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之后，维娜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矛盾了一些。

因为连她都能很清楚地感觉到，现在的“阿尔”正在为了某个目标而努力。

之前那所谓的“你们打扰到我学习了”这句话，看起来也并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小鬼……是货真价实的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做点什么。

“…明明没有什么意义的。”

不经意间瘪了瘪嘴，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娜抬起右手挠了挠脸颊，如此低语着。

坦白来说，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依然对和那个怪物交手这件事持悲观态度。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任何弱点。

甚至没有连那个怪物的具体手段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那个怪物本身的存在对于神祇来说……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坦白来说，如果不是乔温主张的话，她甚至连和圣殿那边联手的想法都没有。

维娜现阶段真正想做的，比起对付那个怪物，更多的反而是想在这最后的一段时光里，和这个小鬼待在一起，把过去十多年里被她浪费掉的时间都补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鬼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反而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学习”。

然而，在那种程度的怪物面前，这种时候再做这种临阵磨枪的行为，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意义的。

不管怎么想，和她这温柔完美的姐姐腻在一起，都要比学习来得更舒服……不是吗？

“……”

独自靠在门外，维娜现在脑袋里总不断浮现出一缕缕细微的冲动。

想推门走进房间里把某个小鬼拽出来陪自己。

右手在无意识间伸向门把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维娜最终还是拧了下去。

“…维娜姐？”

听到声音，房间里正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乔温愣了一愣，下意识转过脑袋。

第052章：我和学习谁重要？

一转身，一个脸上神色看起来莫名红润与纠结的女性映入了眼帘。

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乔温浑身上下近乎本能地抖了一抖。

说起来……他都差点忘了，这个魔女之前在他离开这栋屋子去找莫力克商谈的时候……好像正因为某个圣子的缘故，一不小心踏入了某个新世界的大门。

‘……’

有点慌。

注视着看起来心事重重，进了房间后随手关上门。但却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的维娜，乔温就感觉很慌。

怎么说呢，乔温姑且是一个比较在意印象分的人。

而在他眼里，维娜毫无疑问……是必不能让她和那种涉及到奇怪癖好的东西互相了解的。

乔温可不想今后每天晚上都看见类似于蜡烛或者皮鞭之类的东西。

那不光对心脏不好，还会影响到他的学习。

“阿尔你……在做什么呢？”

就在乔温犹豫之间，听见了维娜的声音。

“预选的事那个圣子已经和姐姐说了，你……真的要去参加吗？”

温润的唇角抿住，在用听起来相当缓慢的语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维娜便又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乔温回答。

“…维娜姐你觉得我要不要参加？”

答案当然是YES。

不过，乔温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反而重新将这个问题绕了个弯重新丢还给了维娜。

就目前看来，这个魔女现在特地上楼来找自己，似乎就是和这件事有关。

“不要参加。”

接下来，乔温话音刚落，便从维娜的嘴边再度听到了这样的答案。

尽管仅仅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不管是语气还是语速，乔温都没能从中找出类似“犹豫”的话。

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嘛？”

不知为何，和以往不同，现在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乔温的眉毛顿时近乎本能地挑了一下，心情不是很美妙。

因此，他向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一上来就劝刚刚才放趴了一个老白金的鬼才不要参加预选的女人投去了不愉快的视线。

“还问为什么……阿尔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

被乔温这意料之外的目光盯着，维娜有些不自在的绷紧了身体，目光稍稍偏移过去，和乔温的视线错开。

“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不管是对阿尔你来说，还是对包括姐姐在内的其他人来说，都不会够。”

气势不知为何弱了一头，在这样说着的时候，维娜也很惊讶。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听起来并没有自己预想中那样的力道。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搞得像她自己这边在心虚一样。

“就算时间可能不够，维娜姐你觉得这段时间里除了多备战以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说话间，乔温的手上依然拿着笔记本和笔，间断性的写写画画。

这并不是单纯的在维娜面前摆出一副“我爱学习”的样子，那没有意义，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现在在和维娜沟通的同时，依然在仔细琢磨着符文的搭配，乔温将这种行为称之为一心多用。

而他正在顺带锻炼自己一心多用的水平。

在经历过了和莫力克的实战之后，他也意识到，一心多用这种东西……到底有多么重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心多用的水平越高，基本上就和每一个修行家的实战能力直接挂钩。

毕竟……在魔力处于同一个水准下，一个一次只能放出一个魔法的人，和一个能一次性释放出复数个上位魔法的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基本上会被单方面的压着打。

乔温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就单拿不久之前和莫力克的实战，当时的他如果能在这方面更厉害一点，那一次性丢出去的元素魔法数量……就不仅仅只是一次性几个的程度了。

还能更多。

达到两位数，三位数……乃至于更多。

不，虽然感觉三位数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梦想总是要有的。

“阿尔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好吗？明明都来到这边这么久了……却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

这时，维娜那听起来似乎有些羞涩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不……你以为这是托谁的福啊。’

略微咀嚼了这句话里的意思之后，乔温默默在心里吐槽。

“所、所以说……姐姐觉得，明明姐喜来登这段时间这么宝贵，要是全部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那就太伤心了。”

维娜这边话刚一说出口，似乎也和乔温一样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虽然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快平复了下来。

“姐姐是想，如果阿尔愿意的话，姐姐可以带你去一些好玩和漂亮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拍了拍手，然后手背贴在一侧脸颊上，在这样说完，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维娜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乔温，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

乔温并没有急着开口。

懂了。

聊到这里，维娜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当然能听得出来。

敢情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消极思想，并没有想过自己这边到时候能对付那个怪物。

比起在这里整天绷紧神经等着那个怪物在某一天出现，她反而更倾向于将现在这段时间当做最后的时光好好去享受……

虽然这也很正常就是了。

毕竟面对之前在梦里已经近距离见过一次的那个怪物，乔温自己也完全没有一丁点把握。

然后，乔温虽然能理解，但并不是很赞同这样消极的想法。

“我就算了，维娜姐你如果实在想出去散散心的话，就去吧。”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乔温这样开口了。

“……”

得知了乔温这边的答案之后，维娜脸上表情在一瞬间稍稍僵住。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她心里也早就已经做好了会听到这一答复的准备。

“为什么呢？阿尔你难道已经有办法去处理怪物了吗？”

维娜不是很理解。

坦白来说，虽然曾经她确实是因为乔温自己捅自己而放弃了待在小屋里牵扯时间，但实话来讲，打从一开始，她就真心觉得乔温现在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短则下一个瞬间，再长也就一两个月……就这么一点时间里，即使目前环境和时机都很特殊，很适合让一个人有着明确目标的幼苗迅速成长，乍一看之下甚至充满了希望。

但实际上，这只是毫无意义的表象。

面对一个连至今为止的所有上位神都无能为力的怪物，一棵苗子即便在怎么成长，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充其量也就仅仅只是到时候送上人头的笨蛋再多一个罢了。

这个小鬼，平时明明挺精明的，为什么现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呢？

剩下的这点时间里，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去逛一逛好玩的地方，吃一吃好吃的东西，然后再和漂亮温柔亲切的大姐姐做一做开心的事情……明明不管是从现实还是理想的角度，这样都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经验，但她会努力。

而且，单单从之前吻技的进步速度来看，她姑且……是有自信能很快就让某个小鬼沉浸在只知道满脸通红重复叫着“姐姐大人”的时光里。

当然，前提是某个只听这个小鬼话的呆天使在期间不会来打扰。

不然的话，这一切都仅仅只能存在于她自己的脑补与幻想之中。

这也是维娜到现在为止并没有采取强硬措施，而是选择用效率低下的言语来尝试说服乔温的原因。

明明就只剩最后这么一点时间了，为什么就不愿意好好享受一下呢？

一整天的、就知道学习。

能学得出来什么呀。

“处理怪物的办法……这个现在倒是没有，不过，办法这种东西，本身就需要花时间去想。”

注视着在言语间无论是脸上的神色还是身体都在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扭捏起来的维娜，乔温叹了口气。

他甚至都能猜到眼前这位平时看起来很强势、但在某些时刻却意外没出息的魔女现在脑袋里具体在想什么。

总感觉，在从那个地下室里出来之后，这女人好像就已经朝着痴女的方向更加靠近一步了。

“要是想不到呢？不说这才是可能性最大的结果吧？最后的这段时间，阿尔难道想要抱着后悔离开这个世界？”

投过来的视线突然开始变得有些刺痛，言语间也随之多出了一丝主动与攻击性。

显然，这位魔女大人对于乔温给出的答案一点也不满意。

“咳……我其实也想过和维娜姐一起到处去逛一逛。”

从正面迎上这份视线之后，乔温眉毛略微跳了一跳。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扭扭捏捏的？”

单手叉腰，似乎失去耐心，开始暴露本意的维娜一脸不愉快的注视着乔温：“是学习重要还是姐姐重要？说清楚一点。”

“……”

被对方略显强势的视线盯着，乔温脸上的表情稍显尴尬。

怎么说呢……他没想到都已经穿越到这边的世界了，居然也会被问到这种上辈子偶尔会在网上看到的问题。

“当然是维娜姐重要。”

不假思索的，乔温这样回答了。

“那……”

或许是因为乔温做出回答的速度在半秒以内，他能观察到在听完他的这句话后，维娜唇角边明显上扬一点点。

“不过，我现在要学习。”

然而乔温并没有再让维娜接着说下去，而是很干脆的打断了维娜的话。

“我觉得，比起现在这种时候跟赶着投胎一样去外面到处逛，还是等安全了以后再慢慢享受更有趣。”

说这样说着，乔温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稳的补充了一句：“虽然过分膨胀不好，但我觉得，维娜姐你应该对我们这一方面更多一些信心。”

“……”

话音刚落，乔温便被眼前的魔女一言不发的白了一眼。

那眼神，明显就是在问他“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这样的问题。

“等这次的槛过去了，如果还有机会，我想把我的父亲都介绍给维娜姐。”

乔温安静了片刻，然后话锋一转。

“…诶？”

突然听到这一样有些不着边际的话，维娜明显愣住了。

“等这次的槛过去了，希望维娜姐你能大发慈悲的试着和我交往一下。”

“…诶…诶？？”

“唉，想要十个孩子。”

“等、等等？？”

将维娜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温默默继续开口。

虽然总感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好像各种意义上的都不太好，但是，为了稳住某个已经军心涣散的魔女，他只好试着出此下策。

到了这里，乔温忽然觉得，还是某个天使更棒一点。

虽然呆是呆了一些，但至少在精神压力这一方面，承受能力明显比眼前这个未战先败的痴女更厉害。

“反正，我现在完全是没有那种想放松或者放弃的想法，至于维娜姐你要怎么办……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决定。”

在这样开口说着的同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道新的灵感，乔温随手动笔将之记录在了手里的笔记本上。

注意力已经差不多全部从维娜的身上收了回来，落在笔记本上的纸张上，乔温刚才所发的是肺腑之言。

面对那怪物，他现在感觉自己就仿佛一个被一只手从名为“神明的庇护”的船只上连带着整条船一并拖入水中的人一样，连气都喘不上来，哪还有心情去游山玩水，享受时光。

这种事情即便要做，那也是胜利之后，才有内味。

“说了一大堆，结果完全没有回答姐姐这边的问题。”

这一次，乔温虽然还是遭到了维娜那近乎无奈的白眼。

“不过…”

但在那之后，就在他的注视中，维娜脸上的红晕明显浮现了许多，右手捏着左臂，她望着乔温，动摇得相当厉害：“阿尔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姐姐这次能相信你…吧？”

“当然。”

第053章：我学会了

当然。

从这两个字里，维娜完全没有听出任何能够称之为底气的东西。

与之相反，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乔温声音里的迟疑和迷茫。

不过，在对上乔温的视线之后，维娜最终只是抬起抬手揉了揉额头。

因为她从乔温的眼睛里，明显能注意到一丝丝已经能够称得上“头铁”的执着。

这个小鬼，似乎就算没有自信，没有方法，还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做了。

“……”

生气。

不开心。

这个一根筋的小鬼，一点也不知道好歹。

但是，维娜在细细品味了自己此刻心里的种种复杂情绪之后，她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讨厌这种令人不快的反应。

莫名的……有种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鬼成长了的感觉。

“不管你了。”

脸颊鼓了鼓，从嘴边留下这句话，维娜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怎么说呢，虽然很不情愿，但在从乔温这里得到了她并不想要的答案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乔温的想法。

虽然很不情愿就是了。

吱呀——

啪嗒。

卧室的们重新关上。

整个房间再度恢复了平静。

“……”

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门边，乔温姑且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就在刚才，虽然并不是很明显，虽然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在维娜投过来的视线之中，他总感觉自己身上某个宝贵的东西受到了威胁。

不……硬要说的话，其实也算不上威胁，倒不如说是某种比嘴对嘴更厉害许多的、令人很难真正去拒绝的奖励。

不过乔温最后还是稳住了。

就和他先前在维娜面前所表明的一样，比起接受现实，做一个在最后时光放纵自己的卑微之人，他更想试着去追寻胜利的果实。

尽管那份可能性在目前看来很小，小得离谱，甚至可以称之为零，但“希望”总归还是有的。

“……”

收回停留在房门附近的视线，乔温再度将先前抛出的一部分注意力迁移回来，一并重新集中到手里的笔记本上。

不知不觉间，从维娜刚才进门再到现在，纸页上已经多出了数枚新画好的符文。

“好悬……”

然后，彻底松懈下来的乔温额头稍稍见汗，有惊无险的叹了口气。

差点就点头了。

说实话，虽然刚才在和某个痴女的沟通中显得很是坚定，但实际上，乔温其实已经相当动摇了。

别的先不说，那个没出息的痴女……在散播负面情绪这一点上，倒是格外厉害。

甚至就连乔温这个刚刚才在莫力克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自信的乔温，都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这个世界完了，没希望了，确实没有任何再继续努力的必要了”类似的情绪。

“‘当然’么……总感觉前途多舛。”

安静下来，嘴里咀嚼着自己刚才最后连想都没想，直接回复维娜的这两个字，乔温只是拿起笔，一言不发的再度在上面勾勒了起来。

……

利塞壬主城，中心区域。

这里是主城中三枚火种其中之一的埋藏地，同时也是两名幼神现今的居住和修炼场所。

“谁…？你是谁…？？”

虽然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但伴随着这样一句犹如呓语般的小小惊呼声从赫丽的嘴边传出，整个卧室里的寂静顿时被打破。

赫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段已经并不怎么适合说早安就是了。

“……”

在苏醒之后，赫丽下意识撑着床单，从床边坐了起来。

目光环视四周，从一旁那早已叠放整齐的被褥上扫过之后，她的视线也随之投向窗外，大致分辨出了现在的时间。

“已经快要晚上了…我这次又睡了多久……？”

意识到这一点，抬起一只手，赫丽神色有些恍惚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感觉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但在那个梦里，她所看见……仅仅只有一个身影。

一个全身都浸泡在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池中的女人。

女人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沉睡了很久，但却又给赫丽一种对方随时都会醒过来的感觉。

女人身上最引人瞩目的特征，则是那一缕缕长的、在水中披散、悉数呈现出一抹鲜艳血红色的长发。

赫丽隐隐约约感觉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她已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奇怪的女人。

但她此时在醒来之后，脑袋里却又没办法想起那个女人的身份。

“……总感觉，最近总是在重复做着同样的梦，我难道是中了什么邪了吗？明明是幼神……”

轻轻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脸上浮现出些许不知所以然的神色，算上这次，赫丽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是第三次做这样奇怪的梦了。

“不过……果然是因为这块石头的缘故。”

深吸了一口气，赫丽在床上了稍稍侧过身，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片刻，旋即便将一枚小石块从枕头下面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看起来明显已经碎掉了的、通体都呈现出一阵阵血红色的小石块。

与此同时，这枚石块在赫丽醒来之后，全身上下包括凹凸不平的碎面都正在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光。

血凰晶石。

如果乔温在这里的话大概一眼也能认出来，这块石头，明显就是赫丽之前曾对半分给他过、甚至还在之后的紧要关头救了他一次的好东西。

不过，和乔温那边已经消耗完了的半块石头不同，此时赫丽手里剩余的这半块石头在赫丽保证到了自己的安全之后，依然“完好无损”。

“……”

一言不发的盯着手里的石头，赫丽若有所思。

尽管到了现在，她也还清晰的记得，这枚石块……是母亲在离开她之后，她在母亲房间里收拾东西时所发现的东西。

也就是因为这枚石块，才得以让之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那个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印象的父亲当做牺牲品的赫丽得到了一线生的希望，并最终成功逃离。

但是……赫丽同样很清楚，母亲并不是那种能够拿出这样一枚石块的人。

她仅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甚至连修行都没有做过。

至少在赫丽的眼中，母亲留给她的印象是这样的。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事实。

因为对不上。

一个平民的手里，并不可能会有这种已经涉及到了神灵的宝物？

而且还是经过二手加工，整个从内部都更进一步动过手脚的晶石。

“……”

赫丽没什么头绪。

她脑海中进过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告诉她，要想知道这一点原因，乃至于解析清楚她最近这几天老实重复做的奇怪的梦，最好是她自己亲自动身去产出唯一能产出这种晶石的“血凰神国”去看一看。

然而可惜的是，目前的形势并不允许。

经过之前父亲闹出来的一番动静，她现在的幼神身份早就已经曝光了。

再加上远征将要开始，如今这种极端敏感的时间点，显然是不适合单独外出的。

“…从这个东西里面倒是感觉不出有什么恶意，但是老是睡不好觉可不行……我得好好调整状态才行。”

思绪卡壳，赫丽很快停止了思考。

这枚石块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尽管现在看起来很古怪，但她当然没有产生过要将其丢掉的想法。

犹豫了一下后，重新将石块塞回了枕头下面，她便转移了注意力，爬到床边，然后下床走向距离床边不远的衣架旁。

“虽然感觉目前能优化和改良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但稍微活动活动一下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随手将上面内衣和紧身衣拿下，赫丽开始脱起了身上的睡衣。

“不过，稍微有点饿……说起来，黛儿人呢？”

换好衣服之后，赫丽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能感觉到空空如也的小腹正在发出哀鸣。

说起来，这几天因为突然做起了奇怪的梦，生物钟完全被打乱，赫丽发现自己好像全程也就仅仅只吃过一两顿饭。

这样不太好。

虽然金阶的生命体已经差不多能够做到连续一个月不进食了，但去那样做的前提是期间不能剧烈运动，要低效环保生活……

很显然，目前正为了远征而努力、日常训练量相当庞大的赫丽并不在此列。

可赫丽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作为室友兼煮饭婆的黛儿在哪里。

有些伤脑筋。

目前这个中心区域中，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性，避免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东西潜入，除了她和黛尔以外，甚至连负责日常起居的工作人员都没有。

换言之，这段时间里，除了包干包用的修行资源和食材以外，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们两个人自己处理的。

“…嗯，我看看……”

拉开冷藏的储物柜，赫丽的眼睛在其内部那几乎快要将整个柜子的隔层都塞满的食材上一扫而过，然后就地沉默。

怎么说呢，虽然现在才二十岁多一点，但作为一个从小时候起独立自主能力就很不错的人，赫丽姑且是会做饭的。

甚至连做出来的味道也还算得上不错，偶尔都会让赫丽产生一种自己就算没办法修行也能去餐厅里做厨师谋生的自信。

不过，在有些事情上面，就怕人比人。

在和黛儿搭伙住在一起之后，原本还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信心的赫丽……直接在短短一天内放弃了掌勺的想法。

尽管不是很想承认，但在赫丽眼里，那个明明比她还要更小击碎的黛儿，手艺和她不是一个次元的。

两者之间的区别大概就在于……黛儿在吃了她做的东西后，会与其勉强的夸奖她，而她在吃了对方做出来的东西后，直接就转身把自己原先碗里的东西都倒进了垃圾箱。

“有点奇怪呢，都这么晚了，要是以前的话，她应该已经回来做饭了才对……”

很轻易的就压下了脑海中想要自己做饭的年头，赫丽揉着肚子，转身离开卧室，朝着卧室外面的专属修炼场走去。

到了现在，在远征的预选即将开始的现在，赫丽和黛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管是实战的体系，还是各种手段的改善，都达到了目前所能抵达的顶端。

对于本身就天赋优异，被这个世界所眷顾的她们来说，比起钻进修炼场里一个劲的埋头苦练，反而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保证在临场实战中正常发挥。

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正常发挥，赫丽还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输的可能性。

不管是历届那些在其他神国派遣下过来破坏远征的团体，还是曾经那个唯一一个在远征中杀掉了正式成员的无名怪物，都和点燃火种之后的她相差甚远。

因此，并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

只要正常发挥就足够了。

当然，能超常发挥更好。

“黛儿？你还在练习吗？”

并没有进过太久，两分钟后，手里提着一口袋食材的赫丽便已经来到了修炼场。

果不其然，她很快便看见了正在修炼场中不断练习着什么、身后巨龙虚影格外清晰的黛儿。

吼——！！

几乎就在赫丽出声和黛儿打招呼的同时，黛儿后方的巨龙便猛地张开了龙颚，朝着其前方的标靶喷出了一发速度极快的银色吐息。

短短一瞬间，远处标靶便被稳稳命中。

然后……于顷刻间灼烧熔化。

“噢……厉害！”

见到这一幕，赫丽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当她反映过来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

龙息。

毫无疑问，赫丽能够确信，刚才被黛儿用出来的那招，绝对就是巨龙的标志性手段——巨龙吐息。

看来，虽然整个途中所花的时间可能稍微有些偏长……但终于是学会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抱着这样的心情，赫丽去到黛儿面前，准备和对方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走近之后，她反而却迎上了黛儿那看起来明显有些空洞的眼神和笑容。

“黛儿？…你没事吧？”

“……没事。”

“不，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没事的样子……西安阿紫掌握了龙息，你看起来好像反而不怎么开心。”

“……并不是不开心。”

“诶？”

“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第054章：聪明的女孩

黛儿的状态并不理想。

明明终于掌握了之前学习了好多年都未曾有所收获的龙息，明明自己自己目前的体系中已经更加多出了一份格外强力的攻击手段，这两份快乐交织在一起，本应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梦幻一般的景色。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双眼掩饰不住的空洞，连黛儿自己也没想到，如今在掌握了之前就让自己朝思暮想的龙息之后……她所感受到的并不是喜悦。

反而是一阵阵难以形容的空虚。

自己身具龙血，大概花了接近十年时间，外不久之前从乔温手里得到的龙神传承，最终得以掌握了每头巨龙本应出生不久就能掌握的吐息技巧。

而另一个身上一点龙血都没有的人类，却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掌握了最上位的龙息。

黛儿知道那在此刻让自己感到空虚的原因。

毫无疑问，是那家伙。

那个在不久之前当着她的面、把连她常态时都不太好解决的莫力克直接按倒的家伙。

当时见到那一幕虽然还没有那么严重，但自从黛儿从公会那边独自回来之后……她的自信心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越想越感觉不愉快。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现在之所以能够赶在这种时候掌握龙息，也是托了乔温之前在骑着那只巨犬赶往公会路上递交给她的传承之后……她就更无奈了。

最后……间接演变成了现在这种格外自闭的状态。

“黛儿？……你真的没事吧？总感觉眼神看起来已经死掉了。”

面前，刚刚才从宿舍那边走过来的赫丽正目光担忧的注视着明显状态有些起伏的黛儿。

“赫丽，我……是不是很没用？”

在赫丽话音刚落后，她听到了这样一道听起来相当苦闷的声音从黛儿嘴边吐露。

“…怎么会呢？突然间在说什么呢。”

尽管对于黛儿目前这种奇怪的状态稍稍有些云里雾里，但赫丽还是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细声安慰了起来：“你现在可是远征的第一主力哦？整个利塞壬都没有能和你相提并论的……你的‘没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一边模板化安慰着黛儿的同时，赫丽的感觉也稍微有些微妙。

因为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来这边找黛儿，原本应该是想让这个小保姆帮自己做做饭的，结果来了这里之后，她自己这边反而先成了需要安慰人的角色。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花了十年的时间都差点连最基础的龙息都学不会……我是不是巨龙家族里的耻辱……？”

黛儿的声音再度传到赫丽的耳畔。

显而易见，此时即使在赫丽这个旁人看起来，黛儿除了自闭以外，还钻进了某个牛角尖里。

虽然赫丽也不是很清楚这孩子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才会忽然变成这副模样就是了。

“那个……黛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在黛儿安静下来之后，赫丽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用这种听起来比较真实的语气张了张嘴。

说实话，如果是平常的话，这里按照赫丽的习惯，大概也就只会试着配合对方安慰一下就差不多了。

不过现在，在远征马上就要开始的现在，她能感觉到黛儿现在的状态除了一些问题。

如果放着不管，之后可能会因此埋下一些小小的隐患。

“……”

旋即，在被赫丽这样询问之时，黛儿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真话。”

然后，她才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很明显，长到这么大了，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龙息水平是什么样。

先前的纠结，更多的也都是源于单纯的不太想面对现实罢了。

“为什么会突然纠结这个？就算没有龙息，你也已经很强了，不是吗？单论那份箭术……已经出神入化了，现在掌握了龙息对你来说，最多也就还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了。”

将黛儿的反应尽收眼底，赫丽稍稍叹了口气，并没有点破，而是转而充当起了二流导师的角色。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一向性格比较孤僻的自己，居然也会遇上这种事情。

“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受到了什么刺激？”

在略微思考之后，赫丽开始帮忙寻找源头。

“……嗯。”

在赫丽的注视中，黛儿点了点头，此时精神状态稍稍平平复下来后，她那原本起伏程度就不太明显的胸口也完全安定了下来：“我…今天见到了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

听到这几个字出现在黛儿的嘴边，赫丽先是愣了一愣。

托之前那个怪梦的福，从昨天中午一直睡到今天中午，甚至这几天几乎连宿舍都没有怎么离开的她……自然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不怎么清楚。

“是乔温啦，就是那个之前死皮赖脸要和你凑成一队的人类。”

见状，黛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补充了一句。

“…喔，是乔温先生吗。”

眼睛微微眨了眨，在听到这两个令她熟悉的字眼出现在黛儿的话里后，她很快也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看样子，你已经和他见过面了，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这样询问的同时，赫丽脑海中也稍稍浮现出了乔温那张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的脸，若有所思。

“没……不开心的事情倒是没有，他还特地把缪奇大人的传承塞到我手里了，不过……”

说着说着，黛儿抿了抿嘴唇，说话的声音也稍稍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

‘不过？’

见到这一幕，赫丽有些疑惑。

既然中途没有发生不开心的事情，那干嘛一回来就这么闷闷不乐的。

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在公会里和莫力克打了一架。”

就在赫丽脑补的途中，黛儿的回应也随之到来。

“…诶？打了一架……吗？”

听到这个有些意料之外、明显和她刚才的脑补有所偏差的答案，赫丽稍稍愣住，眼中下意识闪过了一抹相当诧异的神色。

“等一下……你刚才好像说了莫力克？是前几天被埃尔西娅推荐和我们打过一次模拟战的那个白金阶的修行家？”

在反应过来后，赫丽也稍稍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特殊性。

因为，在她现在的印象中，即使乔温好像以某种方法达到了预选登记的登记条件，但其本身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才对。

毕竟……前段时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完全能确定，那个人类是个货真价实的零层修炼家。

然后……和那个看起来很丧的大叔打了一架？而且还是在公会里面？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展开？

“……”

赫丽能感觉到，自己这边的兴趣好像稍稍有些被勾上来了。

她记得，这边的圣殿好像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公布过，只要是在利塞壬的境内，高阶冒险家主动对弱者动手，或者是被动还手下手过重的时候……都是需要承担一定赔偿责任的。

而且，听起来居然还是在目前纪律已经相当严谨的公会内部打起来的？

这个……如果乔温身边没有那个天使在的话，应该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吧？

“那个人，就在我亲眼所见的情况下……被打得老惨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黛儿那听起来其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难以置信语气的声音……也再度帮助赫丽理清了疑惑。

‘…原来如此。’

旋即，伴随着黛儿这句话落下，赫丽观察着对方脸上那明显有些不甘心的表情，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也大概感觉自己已经懂了。

理清了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乔温身边的那位天使……可能之前没有来得及救回来，而现在在这个利塞壬的主城和黛儿相遇之后，乔温又因为一些原因，而被那个莫力克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番。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的话，赫丽觉得，现在黛儿这幅看清起来明显充满了不甘心的面庞……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怎么说呢，赫丽认为如果自己是乔温，而身边陪伴的大天使不在了之后，整个人随之变得自暴自弃，这很正常。

甚至因此在一些类似于酒馆或者旅店的地方喝得酩酊大醉。

在赫丽最近打发时间时看的小说里，在许多主角身边，经常会有一个因为各种原因而自暴自弃的同伴借酒消愁，这种时候，那个倒霉的同伴往往都会因此而招惹到一些惹不起的坏家伙，随之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和别人起冲突，然后被欺负。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偶然经过的主角就会出手保护同伴，然后狠狠把对面那个找茬的坏家伙狠狠修理一顿，深藏功与名。

‘嗯……理想状态下，应该差不多是这样的经过吧？不过和小说里不同的大概就是……那个看起来很丧的大叔特别厉害，在常态下即便面对幼神也依然能稳占上风，黛儿可能修理不了他。’

而这里，大概就是剧本与现实的差距。

不出意外的话，白金阶段的修行家莫力克将乔温这个普通人揍了一顿之后，然后还顺便将试图为乔温找回场子的黛儿也一并修理了一顿，最后很配合的交了一些罚款就扬长而去了。

如果再加上是在公会里面的话，大概是交了两倍或者三倍的罚款？

不过这些对于一个白金阶段的高阶冒险家来说并不会肉痛，只要不是主动动手，或者是对弱者的身体造成了严重创伤，基本上都不算什么事情。

而至于现在明显在钻牛角尖的黛儿，显而易见，这个单纯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没能在公会的那场冲突中保护好刚刚重逢的朋友，所以才会露出现在这副模样吧。

毕竟……最近在和黛儿一同生活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连赫丽也很清楚，这孩子似乎对于乔温和那个大天使的事情相当关心，如今因为自己没能在莫力克手里保护好朋友而感到愧疚和不甘心……太正常不过了。

特别是，尤其是在最近，赫丽看着黛儿的时候，还注意到自己这位朋友……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乔温先生那边有了一些和朋友不太一样的感觉，虽然她自己看起来还没有意识到就是了。

“……”

越是想下去，赫丽就越是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思维缜密，能够将书本里学到的知识套到现实中活学活用的聪明女孩。

“没事的，其实黛儿你换个角度想想……这样的发展也不一定太坏。”

想到这里，赫丽再度开口了。

她的双手维持着拍在黛儿肩膀上的姿势，然后稍显用力的摇了摇对方。

然后这样补充道。

“你想一想，一般情况下，男孩子本身就很好攻略，受伤的男孩子更是和白给没有什么差别，这要女孩子这边特别表露出一些温柔的话……很容易就能成功了。”

看着眼前状态不佳的黛儿，赫丽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既然不开心的源头就和乔温有关的话，那就从乔温身上入手不就好啦。

如果初恋的来临能让自己这位朋友恢复精神，甚至在之后的远征里超常发挥的话……自己这一方的压力也能稍稍减轻不少。

“不，赫丽？你忽然间在说什么呢？”

不过，让赫丽有些意外的是，她在这样建议之后，所迎上的……却是黛儿那看起来充满了茫然的目光。

“那个人类才没有受过伤……受伤的是那个叫莫力克的大叔，被打得老惨了，最后四肢都快让风刃给削断了……和我之前跟那个大叔打模拟战时几乎全程被动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样说完之后，黛儿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间更加低落，几乎写满了“不甘心”这几个大字。

“等、等等？你是说……被修理的反而是莫力克那边？”

在这一瞬间，赫丽的脑袋稍稍有些懵。

不过，还没等她将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讯息咀嚼完毕，她的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孩声音。

“是这样没错喔？而且，明天中午，乔温先生大概会借用这里的修炼场，和点燃火种状态的莫力克先生重新指教。”

“在这里？”

寻声回头，赫丽的视野中很快多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就在刚才，埃尔西娅也到来了这处修炼场中。

第055章：另一张脸

“对……因为这一次莫力克先生那边大概会用到火种的缘故，可能到时候会借用一下这里的场地。”

和回过头来的赫丽互相对视，埃尔西娅脸上也适时浮现出了些许歉意的表情：“抱歉呢，虽然圣殿和公会那边也有火种……但不管怎么说，比起这里的正式修炼场还是差得有些远，到时候可能会稍有些吵到你们两位。”

“啊，没事的，请随意。”

听埃尔西娅这样说了，赫丽先是愣了一愣，在迅速消化完信息之后，她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里本身就是你们准备的地方。”

“等、请等一下？你是说乔温还要和那个莫力克打一场吗？而且这次他们还要直接用到火种……？”

倒是黛儿这边，在听见埃尔西娅这样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稍稍用上了些许窒息感。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合常理的话一样。

“诶诶，确实需要用到火种，不过这次和我这边事先申请了要用火种的只有莫力克先生一个人而已，乔温大人的话……大概不会用吧。”

被黛儿这样问道，埃尔西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莫力克要点……那个人类反而不点……？”

然后，在听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原本就有些蒙圈的黛儿……顿时更为震惊。

“那个，埃尔西娅小姐……虽然我们这边没什么意见，不过……你们之前好像提到过，这次的资源很紧张，像这样还没正式开始就对非正式成员用火种训练，真的没事吗？”

一旁的赫丽也表明了自己的疑惑。

前段时间在内定为正式成员的时候，她和黛儿都曾经短暂试用过火种的增幅。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她很清楚，火种这种东西的特性，里面那些东西的本质……一旦开启之后，光是想要再度让其平复下来，途中就会消耗相当一部分的资源。

这次如果再算上之前她和黛儿那两次，就已经是第三次提前开火种了。

后备资源的储备没问题吗？

不如说……从刚才埃尔西娅口中对于乔温的称呼，赫丽也已经看出了一些东西。

对于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正式远征的莫力克礼貌性的称为先生，而对于刚刚才来到利塞壬这边的乔温却相当刻意的加上了“大人”这样的称呼，单单这一点就已经有些奇怪了。

如果再结合现在这种类似于“开小灶”的行为，赫丽总感觉，乔温现在在远征这方面的话语权好像很高。

“诶诶……关于火种的消耗问题，这一点其实是没事的哦？”

在赫丽问完之后，她也很快就得到了埃尔西娅的答复。

“不久之前，因为某个到现在还没能具体查明的原因，整个利塞壬的火种都在相当短暂的一小段时间里受到刺激活性化了……虽然后续很快就重新沉淀了下来，不过现在残留的‘煤渣’还没有完全消除，还在整个利塞壬的上空飘荡，等它们过两天自然散去也是浪费，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脸上的神色在这一瞬间也显得相当微妙，她看着两人，有些尴尬的抬起手挠了挠脸颊：“虽然因为这件事，国库后备资源的紧缺程度又稍微上了一个台阶，不过你们两位如果有兴趣的话，现在其实也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重新温习和熟悉一下火种强化的状态……”

“……”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黛儿与赫丽沉默，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样？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现在上空的‘煤渣’先引导到这附近汇聚一部分，到时候你们两位就可以……”

见状，埃尔西娅这样提议道。

“啊，谢谢，不过我这边就不用了，现在并不是太想和那些东西打交道。”

在理解了眼前的圣子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之后，赫丽眨了眨眼睛，然后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

曾经点过火种的她很清楚，那些东西在能够给人带去显著强化效果的同时……还有着各种意义上的吵闹。

如果不是有着这个世界的庇护，在无形中会有一面看不见的墙壁将那些吵闹的声音绝大多数都隔开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都会相当不适应。

尤其是现在，由于接连做了好几次那个怪梦的缘故，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本身就不怎么好。

真不知道以前那些没有幼神家伙的主力成员是怎么忍受得住的。

“…是吗？那……黛儿小姐呢？你要不要温习一下之前的那个状态……？当时您的那副箭技……真是令人怀念呢。”

见赫丽没有那个意思，埃尔西娅倒是没有强求，只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黛儿：“这次流散出来的‘煤渣’量虽然不算太多，但是排除莫力克先生那边预定要用的一部分，也还剩了差不多一半。”

“那，我要。”

然后，她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我知道了，那请先稍等……”

拍了拍手，有些期待的点了点头，埃尔西娅刚想动作，却又很快被黛儿阻止了下来。

“现在暂时不用，我想明天的时候……再用，这样可以吗？”

似乎是在听到埃尔西娅刚才提到“煤渣”还能利用两轮左右之后，黛儿略微改变了一下注意。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明天…吗？”

脸上的神色在这一秒看起来有些茫然，埃尔西娅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才目光疑惑的注视着黛儿：“不过到了明天的话，这段时间里‘煤渣’大概会持续消散一部分，到时候能够温习的时间会变短不少哦？为什么要明天呢？”

“在莫力克之前，我也想和乔温来一场。”

面对埃尔西娅的疑惑，黛儿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开口道。

“诶？”

……

晚上八点。

主城郊区，某独栋住宅，二层卧室。

乔温正靠在书桌前学习。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差不多感觉到累了。”

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和笔，乔温深吸一口气，然后伸了个骨头嘎吱嘎吱的懒腰。

晃了晃运转思路已经明显慢了下来的脑袋，乔温从座位上站起。

咕咕咕——

仿佛预先卡好了时间，乔温刚一起身，很久没有东西入账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哦那噶别锅别锅。

“…说起来，好像下午维娜走了之后，我这边就一直没停下来过。”

揉着肚子，乔温抬头看向墙边的挂钟，若有所思：“对了，现在也才八点，阿九应该还没睡，让它给我做点晚饭吃也不赖。”

这样想着，乔温很干脆的转身就要走向房门。

不过，脚下才刚跨出一步，他的动作就定格了。

因为他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原本兵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房间里的奇怪东西。

而且还不止一样。

具体一点来说，是一小盘摆放在床头柜前，看起来拼盘相当精致、一看就让人特别有食欲的点心。

以及……一团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床上的厚实棉被团。

‘……’

脸上神色在短暂一瞬间里发生了些许变化，乔温愣住。

片刻，视线很快又从床单上的不明团状物上面挪开，再度停留在了柜子的点心上面。

默默咽了口唾沫。

行进方向变更，原本还打算出门下去客厅的乔温毫不犹豫的走向床边，拿起了小盘子。

“…这盘子，有内味了。”

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盘中点心的卖相，乔温甚至产生了一种这盘东西就是阿九特地做好之后给自己送过来的错局。

不过这一次，乔温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高。

因为……

一手端着盘子，一手伸向床上棉被的一角揪住，然后唰的一下用力一扯。

然后，他便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蜷缩在棉被之下的生物。

“…睡着了？”

在久违看见了某个大天使睡脸的一瞬间，乔温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停顿了半拍。

当然，并不仅仅只是心动的感觉，更多的反而是惊吓。

似乎……这家伙是在下午维娜走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就进到房间了，不过当时她可能没有出声打扰乔温，而是直接待在了这个房间里，这才使得乔温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此时，望着似乎已经睡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厄里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现在直接睡觉没问题么？

不过，就在乔温本能的伸手想要把她摇醒的时候，他却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右手就这样顿在了半空中。

‘说起来…维娜好像已经准备好避免做梦的特效药了，而且……这个睡脸，看起来也没问题。’

注视着厄里莎那看起来眉间舒展，明显相当放松的睡脸，乔温稍微松了口气，刚刚提起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收回右手，伸进自己荷包里摸索了片刻，乔温也摸出了好几小包装着药粉的小纸袋。

这是维娜下午离开卧室前放在他书桌旁边的特效药，当然，和之前那个成分是“安眠药”的假药不同，这次是货真价实、能避免做梦的药。

虽然乔温觉得厄里莎肯定是吃过药了，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先拆开了一小包药，将之倒进盘子里的一块点心里，然后拿起里面的叉子，顺手把点心塞向了厄里莎的嘴巴。

不知为何，尽管看起来睡得很死，不过这位大天使的嘴巴却很简单就撬开了。

“…嗯，味道感觉还不错啊。”

稍后，做完这一切的乔温自己开始尝起了盘子里剩下的点心。

做工看起来相当精美的点心入口即化，口感极佳……蜜一样的甘甜，却又完全不腻。

甚至在品尝的过程中，乔温还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宁静”的味道。

如果再夸张一点来形容的话，乔温甚至都感觉自己马上要爆衣了。

…有点东西啊。

单单这一口下去，乔温就差不多已经能判断出，这些点心并不是出自阿九之手。

至少和阿九没有直接关系。

作为一个尝了阿九厨艺十多年的人了，在这一方面没有人比他更懂阿九。

换句话来说，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东西出自谁的手，已经不用再多想了。

‘这家伙，看起来事真的对做吃的提起兴趣了啊，真是稀奇。’

一边将盘子里剩下的点心一口倒进嘴里，一边注视着床上大天使的睡脸，乔温啧啧称奇。

到了现在，虽然大概能猜到这些东西肯定都是阿九在一旁帮忙指点之后的产物，不过，才刚接触就能做到这种水准，此子不可……前途不可限量。

‘然后，肚子也填了，换个地方睡吧。’

吃完东西，将盘子重新放回柜子上，乔温犹豫了一下，转身想要离开。

既然自己的床被某个天使霸占了，那他也去对方的床上睡就好了。

这样想着，乔温却没能走动。

哐当、哐当——

不知从何时起，一条紧紧缠绕在他胳膊上的锁链实体化了。

一端连着他这一边，另一端则连着床单上的那一边。

“…你，原来没睡么？”

回头之后，正好和厄里莎那微微睁开的双眼目光接触，乔温短暂的愣了一愣。

不过，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他便感觉到胳膊上的锁链晃了晃，蜷缩在床单上的大天使轻轻并没有起身，只是略微抬起正攥着锁链的右手，有些迷迷糊糊的对乔温拍了拍床板。

她看起来似乎是想对乔温说些什么。

“怎么了？”

见状，乔温目露疑惑，姑且站在了原地。

“……”

不过，某个大天使看起来仿佛对乔温现在的反应不是很满意，在他这样询问之后，便再度拽了拽手上的锁链。

尽管落在乔温的眼中，厄里莎此时的动作很轻柔，很优美。

但实际上，就在同一个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了一阵令人难以抗拒的庞大力道，直接轻描淡写的把他拽了过去——

接下来短短的数秒钟内，乔温便被动的完成了上床、盖被子、以及化身抱枕等等一系列惊为天人的操作。

这一刻，感受着身体上传来柔软触感，鼻尖绣着熟悉的香味，乔温有些愣神的注视着眼前距离不到十公分的另一张脸，目瞪口呆。

第056章：我好像懂了

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注视着眼前的脸，乔温在诧异之余，也若有所思。

他记得……曾经在山洞里，刚刚一觉醒来的他，确实也曾经经历过和现在这一刻格外相似的一幕。

不过和当时不同的是，这次他是被拽过来的。

然后……眼前的这张脸尽管还是当初的那位女女性，但却也同样处于清醒的状态。

随着视线接触在一起，整个房间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怎么了？突然间这样。”

总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乔温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张了张口，试探性地打破了这份沉寂。

“……”

然后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那微微一眯的双眼，以及……那证明先从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不愉快。

……对了。

不知为何，接触到这份视线之后，乔温原本还由于过度劳累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反应就仿佛忽然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顿时立刻重新活跃了起来。

“柜子上的东西是厄里莎做的吗？感觉特好吃，如果以后有人问我最喜欢吃什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刚才那些点心。”

不假思索的，这样的台词脱口而出。

“……”

然后，乔温明显感觉到从眼前这位大天使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消掉，显然她也看出乔温现在夸奖的话里水分有点多。

‘…这到底什么情况。’

姑且试着让气氛暂时缓和了下来，不过乔温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感觉很不自在。

毕竟怎么说呢……他现在还处于不太能动的状态。

今天白天面对莫力克那种勉强还算有所余地的感觉，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

“……”

然后，就在乔温还在思考着这类东西的时候……他眼前原本一直安静注视着他的厄里莎终于也有了新的反应。

就维持着现在这样的状态，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吐息轻微。

看起来就像是再度睡了过去。

喂？？

见到这一幕，乔温脸上神色在一瞬间浮现出了一丝茫然。

什么这个。

这家伙，是打算让他这么睡一觉？

虽然有些迷惑，但乔温此时在很快冷静下来之后，倒也没有再尝试挣扎。

他感觉现在的这种状况……还挺怀念的。

稍微有一些想起了之前和这个天使独自待在山洞里过夜的那段时光，姑且完全称不上讨厌。

而且，从以前开始就想说了，这个天使……明明平时又不像维娜那样喜欢打扮自己，怎么身上闻起来这么香。

“……”

行，就这样吧。

默默注视着厄里莎的睡脸，乔温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然后，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等等？等等？？厄里莎？”

旋即，直至半小时过后，乔温的处境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有点慌了。

因为就在这段时间里，原本想睡觉但却因为总是在意眼前这张脸而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观察对方的乔温发现……他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似乎在这半个小时里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许多。

明明厄里莎这边看起来好像全程都没怎么移动过，但现在好像已经变得连三公分都不到的样子。

她好像在悄悄的动。

还是说……在梦游？

全程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动的乔温……此时看着厄里莎的睡脸，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嘴巴，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试探性的摇了摇她，打算将其叫醒。

“喂，喂！厄里莎，快醒醒……你的睡相好像有问题。”

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乔温眼前看起来原本已经熟睡的大天使却是很快睁开了双眼。

“…你这家伙，之前果然一直在装睡吧？”

注意到这一点，乔温眉毛微微一挑，神色古怪：“干嘛这样做，是有什么事情想做吗？”

此时此刻，结合着眼前这位大天使在这半小时之间的种种迷惑行为，乔温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不过他下意识的有些不相信。

毕竟……如果自以为是的觉得那个猜想是正确的话，反而显得他这边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然而，虽然乔温是这样想的，但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久违的整张脸都开始有些发热。

因为……此时，就在被他“叫醒”之后的厄里莎，反而在用有些不开心的视线盯了他片刻时候，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还不算什么。

但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这个天使，她这次再闭上眼睛的同时……还面对他轻轻扬了扬脖颈。

尽管那只是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甚至一不注意就会看漏的细微举动，但乔温确实看见了。

与此同时，已经有过几次经验的他，这时也很快明白了对方这一细微举动中所蕴涵的意义。

‘……’

默默咽了口唾沫。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的一点转动，就这样看着眼前明明已经闭上双眼，但却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大天使，乔温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不，让他感觉到不对劲的，并不仅仅只是厄里莎此刻这有些毫无征兆的突然行为，其中更多的……反而是他自己。

‘我心跳好特么的快。’

安静的房间里，静静躺在床上，乔温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处那正在左胸口处小鹿乱撞的心脏。

而且……同时，他开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说呢，现在的情况，虽然曾经已经在另一个人身上经历过，但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乔温不光没有丝毫排斥的想法，反而……好像还有些跃跃欲试。

‘不对劲啊不对劲，我这是中了邪了吗？还是精神暗示？’

默默咽了口唾沫。

有些手足无措的乔温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僵着，久违的体验到了这种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尴尬处境。

“……”

这时，乔温也再度感受到了视线。

似乎是因为他这边花的时间稍微有些偏长的缘故，眼前的大天使重新睁开了眼睛。

眼眸中明显透露着先前时加量版的不愉快。

‘干脆的给我做决定。’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从对方的眼神中，乔温很清晰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看来，好像真的不是我的误会……？’

视线接触，读懂意思的乔温再度咽了口唾沫。

大脑在颤抖。

在这一刻，就仿佛忽然间受到了某种精神冲击一般，乔温眼前没了其他东西，仅仅只剩下了一张让他完全没有丝毫排斥想法的脸蛋。

然后……脑内的思维同时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乱。

一秒过去，遵循着内心的本能，他那原本还搭在大天使肩膀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绕到了对方的脑后。

“……”

那张脸蛋上绽放出了令人放松的安静笑容，也再一次闭上了双眼，脖颈扬起的弧度似乎也在这一刻更加明显了一些。

‘我，不是应该睡觉吗？结果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旋即，一片安静的卧室之中，当乔温那罕见有些宕机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他已经尝到了些许新的触感和味道。

好温暖，好软。

……

第二天，清晨。

窗外天色未亮。

乔温愕然惊醒。

刚一醒过来，浑身上下就莫名一阵寒气上涌的他……下意识直接从床单上坐了起来。

很快，他感受到了怀里的重量。

感受到重量的肩膀和脖颈处已经有些失去知觉了，就仿佛在不知不觉间被压了很久。

昨天晚上临睡前好像还具象化的链子，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厄里莎。”

下意识低头看去，乔温看见了因为刚才自己的起身而从自己肩膀附近滑落到自己身边的女性，整个人为之一愣。

脑袋再一次开始颤抖。

“说起来，我昨天晚上，好像已经……而且还挺长时间的样子，之后好像就没什么意识了，是睡着了吗？”

脑海中思绪涌动，乔温很快回忆起了在几个小时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下意识抬起同样被压得失去知觉的右手摸了摸嘴巴。

“……！？”

脸上原本还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阴沉的表情在这一刻愣住。

近乎本能的，意识到了什么的乔温伸手抓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一把掀开。

旋即，他的视野中便多出了自己身边某位天使全身那白皙如雪的肌肤。

虽然身上没有再穿维娜的睡衣，但是类似于内衣之类的样式……姑且还在，而且还算完好，并没有被解开之类的痕迹。

看起来很白，似乎是之前和维娜逛那间商场时买下来的。

“…好像，就只是单纯的累睡着了？”

见到这一幕，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右手食指伸进嘴里点了点似乎还有些过劳的舌头，默默松了口气。

同时，不知为何，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注视着似乎还睡得死死的大天使，他甚至还发现自己还在为此感到可惜。

之前好像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现在是，五点多吗？还好，好像并没有睡太久。”

稍微平复了一下刚刚睡醒后的脑内情绪后，从床单上坐起的乔温揉了揉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又重新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睡得很甜的大天使，若有所思。

“嗯…总之，先学习一会儿冷静一下。”

嘴里嘟囔了一句，乔温视线从身边的女性上挪开，转而爬到床边，踩着拖鞋站了起来。

“好恶心…我现在是在笑吗？”

不过，在走到书桌旁后，乔温无意间注意到了桌面上的小镜子。

看着镜子里似乎正跟个傻子一样毫无自觉微笑的自己，他莫名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笼罩着的恶寒更深了几分。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乔温总感觉，如果现在自己这幅模样被某个不应该看见的人看见的话，可能会出大问题。

“冷静，冷静……学习使我冷静，学习使我快乐……”

深吸了一口气，清空脑海中的杂念，乔温重新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和笔记本。

睡了一觉，虽然身上的一些地方感觉更麻了，不过精神状态方面，沉闷的疲劳感消散，已经显而易见恢复到了相当不错的程度。

毫无疑问，现在就是最适合继续学习的时间了。

“…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下意识回头再看了一眼睡得很香的厄里莎，乔温回过头，注意力重新停留在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上。

满了。

快溢出来了。

已经塞不下了。

特指上面画得十分密集的符文。

“我昨天，已经尝试过这么多个符文的组合了么？”

目光牢牢停留在笔记本的纸页上，乔温左手食指拇指捻起纸张，向后翻页。

然后，后面就没有纸页了。

最后一页上已经填好了符文，甚至就连作为和封页对应的牛皮纸尾页上，也密密麻麻的记满了各种有着微妙差别的符文。

“说起来……那个时候，虽然脑袋感觉学得有些迷了，不过这些符文我现在好像也都有印象，而且昨天停下学习的原因除了思维减速以外，好像也有纸页不够用的原因……？”

安静的坐在书桌前，乔温拿着笔记本，试着从尾页开始向前翻，发现上面每一页犹如鬼画符一眼的符文……自己都有印象。

而且很清晰。

显然，这个已经差不多难以再用的笔记本，确实是他昨天一天的成果之一。

“我想想，好像不光是符文的种类，当时我差不多已经快要把结论也得出来了，单单说我现在掌握的远着魔法，有好几种最优的改良方案来着……”

将笔记本重新放在书桌上，乔温一手摸着下巴，一手翻阅着书本，不断搜索着自己脑海中那正逐渐变得清晰的记忆。

“我好像懂了。”

然后，在经过了短暂的思索后，乔温抬起头来，眼里有着光。

不同于昨天最后那基本上已经处于精神出走边缘的状态，这次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再一次得出了答案。

第057章：朋友玩一玩

早上六点。

乔温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本还没用过的崭新笔记本。

“话说，手好酸。”

重新拿起笔，乔温下意识甩了甩手，发现自己脑袋虽然已经清醒了，不过手腕还酸得相当厉害。

显然是昨天一口气肝了一整本笔记的后遗症。

在达成了这种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做到效率的同时，即便对于经过加护强化之后的身体也有些超过负荷了。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乔温都还有些不太相信这些笔记本上的东西居然真是自己昨天一天时间肝完的就是了。

‘但是没有关系。’

在本能地揉了揉手之后，乔温愣了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我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已经算是个魔法师了，这种小问题，早就应该用更加超现实的手段来解决了。’

想到这里，乔温恍然大悟的眨了眨眼睛，转换了一下脑内普通人的思维模式之后，他开始操作。

操作的流程很简单。

右手摊开。

魔力因子在掌心涌动，迅速构筑成一个又一个奇怪的符文。

“我记得，有关刺激和修复筋肉的符文……应该是这几种。”

数十余枚符文眨眼间形成，并且在乔温的注视下交融在一起，环环相扣。

这并不是官方记载过的治疗术。

如果更加具体一点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乔温的个人秘方，专攻修复筋肉疲劳的特效治疗术。

虽然现在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借由自己调配出来的魔法，不过乔温的手却相当平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这种自产自销的手段已经相当熟练。

毕竟……昨天他之所以能一路从大白天高强度学习到晚上，途中就接连用过好几次类似现在这种手段。

当然，和现在这个功效是刺激肉体的手段不同，他那个时候用的刺激精神类的治疗术就是了。

不过由于身体和维娜以及厄里莎这类神体差距还很大的缘故，即便已经学会了这种方法，乔温目前能承受的上限大概也就差不多三到四次，在那之后，短时间不管再怎么刺激，因为疲软而钝化的思维都很难再活跃起来了，只能通过正规的睡眠来调节。

沉默建，微弱的光已然在乔温左手手心中汇聚。

那是治疗书已经构成的信号。

“……”

并没有怎么犹豫，将左手按在右手手腕上，乔温闭目养神。

一点点微光与手腕处相接触，迅速将之缠绕，最终融入进去。

少倾，乔温重新睁开双眼，松开手，抬起右手甩了甩。

第一次虽然会有些敏感，但效果同样也是最好的。

现在，他右手上积攒的疲劳感已经消失了。

“…现在，学习。”

松了口气，乔温重新拿起手边的笔，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不知为何，即便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输出，现在他依然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很满。

各种各样有意思的灵感源源不断，仿佛随时都会满溢而出。

在这一刻，乔温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问题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学习，而是不管怎么学都进不了状态的人。

确实，有一说一，要是上辈子的他上学的时候能有现在这种状态，哪还有可能才在班级前五徘徊？

这不直接把那什么班里第一啊、年级第一啊之类的轮椅都干碎？

噢，我的天呐，不会真有人觉得学习很痛苦吧？

“飘了，飘了，现在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好像有些走歪，乔温迅速重新拉回了思绪，开始进入手里的正题。

很快，整个卧室里再度归于平静。

仅仅只剩下了那笔尖与纸页摩擦时会发出的微弱声响。

“……”

进入了状态的乔温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床单上那从他醒来之后就一直很安静的厄里莎已经悄然睁开了双眼。

眼睛一眨一眨的，碧绿色的眸子里虽然还残留着些许朦胧的神采，但伴随着苏醒后时间的流逝，清醒逐渐占据脑海。

脸上稍稍浮现出一丝丝回味的表情，白皙的脸颊上微不可察的涌上一抹红晕，在床单上翻了个身，厄里莎看了一眼正做在书桌前不断写写画画的乔温，若有所思。

少倾，目光下移，在盯着乔温的衬衫下肚子附近的部位瞥了一眼后，厄里莎裹着棉被爬到床边，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下了床，走出了房间。

“啊？您早上好。”

有些巧合的是，正当厄里莎刚刚走出卧室，随手把房门关上之后，她和正在二楼楼道间不断用触须吸盘打扫清洁卫生的阿九撞了个正着。

每条储蓄的尾部都缠绕着好几条帕子，作为一个勤劳的老管家，即便换了新家，触须怪也依旧遵循着以往小屋中养成的好习惯。

“……”

有些愣神的盯着触须怪看了一眼，厄里莎眨了眨眼睛，然后罕见的露出一抹看起来并不怎么明显的笑容。

那是夹杂着感谢意味的笑容。

昨天的时候，如果没有这只很清楚乔温口味的触须怪帮忙，她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大概达不到那种程度。

“……”

不过，在厄里莎表示感谢的同时，阿九这边反而有些慌。

那些原本还犹如拖把外加吸尘器一样在楼道间四处无声蠕动的触须都有些乱了章法。

因为……它注意到，好像眼前这位天使，刚才是从自家少爷的房间里出来的。

为什么？

什么情况？

怎么会这样？

它记得……自家的主人昨天下午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换句话来说，现在少爷的房间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难道……

难道这两位昨天晚上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事情？

“……”

想到这里，阿九忽然有些不太好继续想下去了。

姑且……它自认为是自家主人一派的忠实拥护者。

不妙。

好像情况有些不太妙。

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但在这一瞬间，阿九几乎就能预见到自家主人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怎……

怎怎怎怎怎么办——？！

小心翼翼注视着眼前大天使脸上那明显夹杂着些许满足的神色，阿九感觉，这次事情好像真的不太妙……！

莫非真的做了？

不，这、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也更适合先让自己的主人先尝过之后再——

“？”

另一边，厄里莎也注意到眼前像是忽然受到了某种惊吓的触须，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的注视它。

“没、没事的……厄里莎大人您随意，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叫在下就好了。”

反应过来，一边这样说着，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挡路的触须怪抬起一条触须擦了擦额头，然后让开了道路。

“……”

见状，厄里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很干脆的从阿九旁边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阿九屏住呼吸，不动神色观察着她走路的姿势。

“呼……”

然后，在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它才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一楼，大厅。

当厄里莎下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一楼都已经精心打扫和擦拭过了，很干净。

并没有在大厅里多做停留，厄里莎径直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来到储藏柜前来开柜门，稍稍观察了一下利郎满目的食材一眼，从中挑出一些，随手关上门。

紧接着，套上围裙，轻车熟路抱着食材走到一旁的案板前，她打算做早餐。

这次，已经对这种事情略知一二的她并没有再叫帮手，而是决定自己一个人来处理。

在案板的前方，便是一处能够用来通风的窗口。

窗门大开着，尽管才刚过六点，但窗外已经天色明亮，清晨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厄里莎现在所居住的这片偌大住宅区是一处刚刚开工不久就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停工的项目，基本上只有她现在所居住的一间模板住宅完工，其他的大多都只打好了地基。

“汪！汪！……汪汪汪！”

院子里，昨天下午载着乔温出门，晚上才独自回来的巨犬格莱尔正在撒欢狂奔，绕着整个住宅区跑圈。

似乎，对于这头常年在荒野生活的犬类来说，这种环境还挺合适。

清晨六点的住宅区很是祥和，春光明媚，充满活力。

……

……

与此同时，主城中央，修炼场。

象征全新一天的阳光刚刚到来不久，这处修炼场中的却已经有着好几道人影。

轰——！

咚——！

砰砰砰——！！

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什么东西被砸中的声音……正在这处修炼场中此起彼伏。

“那个……那两位，没问题吗？”

距离修炼场稍远一些的地方，赫丽小心翼翼的从睡袋中探出脑袋，转头看向身边另一个人睡袋里的人。

“诶诶，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样子，听说以往许多主力成员在正式开始远征的时候，经常会因为亢奋等等情绪睡不着，转而选择通宵修行呢，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吧。”

注意到从赫丽那边投来的视线，同样稍稍从睡袋里钻出来的埃尔西娅揉了揉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昨天，她在这处修炼场中留宿了。

原因很简单，考虑到就算回家了，第二天也要因为火种和“煤渣”的增幅工作再赶过来，因此埃尔西娅索性就没有回去。

她现在暂时借用的睡袋，是黛儿以往偶尔会用的。

而这个睡袋的主人，目前则正还在修炼场中持续不断的修行和训练。

从昨天开始，直到现在，一直都未曾停下过。

与此同时，修炼场里还有着另一个人也同样从昨天一路熬到了现在。

自然是昨天被埃尔西娅通知过后，专程赶过来勘察这次作战场地的莫力克。

“那两个人……总感觉在经过乔温大人那边的影响之后，受到的刺激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感觉已经睡得差不多了，索性接触掉了自身周围的减音魔法，埃尔西娅整个从睡袋里钻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注视着两人所在的方向。

说实话，现在的发展确实稍稍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期。

毕竟，她原本并没有想到过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人竟然会因为今天想“揍”乔温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而这么努力。

尤其是黛儿，昨天邀请赶来这边提前勘察现场的莫力克留下充当一天陪练的，正是她本人。

其实吧，莫力克也就算了，曾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小鬼切成乌龟，这次他铆足了劲想把场子找回来很正常。

但是，埃尔西娅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黛儿也对揍乔温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这两个人……不是朋友吗？

难道是那种表面笑嘻嘻，背面xxx的表面朋友？

但是……埃尔西娅感觉看起来又不太像。

不敢怎么说，现在的情况稍稍有点糟糕呢。

到了中午的时候，希望乔温没事。

“说起来，赫丽大人你又怎么办？”

叹了口气，一边整理了一下身上起了一些皱褶的衣服，埃尔西娅一边注视着明明醒的比自己还早，却还缩在睡袋里一动不动的赫丽。

“我？怎么了？”

突然间话题被引到自己身上，赫丽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的望着埃尔西娅。

“所以说，模拟战哦？现在莫力克先生和黛儿大人好像都很期待的样子，你要怎么样？如果也想一同温习一下的话，我也可以安排哦？”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朝着赫丽投去些许期待的眼神。

有一说一，虽然到目前为止埃尔西娅本身就对黛儿跟赫丽两人寄予了厚望，但实际上，除了前段时间的增幅测试以外，在那之后她几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这两人火力全开时的状态了。

有点在意，也有些担心。

她很想看看，经过这近半个月时间的调整之后……这两个人现在和之前相比，会不会又能给她带来惊喜。

不，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半个月的时间很短暂，但埃尔西娅认为，这也仅仅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了。

天赋与上限极高，而且被这个世界所期待着的幼神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之内。

尤其是在这半个月里，埃尔西娅对于这两位的修行方面，无论是资源还是环境，可谓都做到了无微不至。

现在，她很想看看自己的成果。

“那个……抱歉，我还是算了，这段时间睡眠状态不是太好，我打算再休息一两天。”

不过，可惜的是，赫丽这边看起来对于埃尔西娅的提议并不是很感兴趣。

“是吗？那真是遗憾。”

闻言，埃尔西娅也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稍显无奈。

“埃尔西娅大人，我记得你昨天好像说过，现在天空上面飘荡的残余能量满打满算也只能维持两场消耗来着，就算我有那个意思，大概条件也不允许呢。”

虽然之前拒绝时说得是实话，但缩在睡袋里这样说依然还是让赫丽稍稍产生了一些罪恶感，因此看着明显有些失望的埃尔西娅，她姑且这样补充了一句。

“啊？担心这个吗？没事的哦，昨天那大概……是我的估算稍有些出现了一些偏差呢。”

听赫丽这样一说，埃尔西娅稍稍睁大了眼睛，好整以暇注视着赫丽：“现在天空上残余的火种能量飘散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慢上许多，虽然是无根浮萍，但他们好像依然还有意识的聚集在一起，聚集在这片主城的上空。”

“我以前也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而且从我这边发送过去的接触信号也没有得到太过清晰的响应。”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看着赫丽，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当然，有圣器在，这些能量对于利塞壬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要不是火种一开一关期间消耗太大了的话，我都想直接把它们都重新回收了呢……然后，现在剩余的能量完全足够维持第三场增幅哦？如果待会儿乔温大人有那个意思的话，四个人都采用增幅进行作战也是可以的，赫丽大人你要怎么办？”

“……呃。”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赫丽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尴尬。

她意识到，刚才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坑。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我听说，有的时候稍微出出汗、活动活动身体可能反而对身体更好哦？赫丽大人你觉得呢？”

脸上笑眯眯的，埃尔西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赫丽。

“…我知道了，如果等那三人打完之后乔温先生还能站着的话，我再陪他放松放松身体——”

见自己这边好像躲不掉了，赫丽默默叹了口气，这样回应道。

“哈？不行不行。”

不过，她话刚一说完，就被一旁的埃尔西娅打断了。

“赫丽大人你第三场要对上的不管怎么想，都是黛儿小姐吧？”

脸上表情疑惑，埃尔西娅对赫丽刚才的话有些不满。

这孩子，都事到如今了还在说什么胡话呢。

连着和莫力克以及黛儿切磋一轮，乔温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不会真有人以为赢了一个莫力克就能和触碰神谕的幼神相提并论吧？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作为一个理性的人，不管怎么想，乔温和增幅加身的黛儿对上基本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简直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能撑过十秒……不，保守估计，能撑过三十秒都算奇迹。

就算有神明的加护也不行。

尽管目前为止在乔温身上收获到的惊喜对于埃尔西娅来说已经相当意外，不过实事求是的说，将一个已经触碰神谕的幼神和一个得到神明加护的人相提并论，那么两者之间的差距……差不多就相当于已经继承王位的皇子和老皇帝麾下的臣子，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且，高强度神击的火力覆盖……基本上对于任何一个非神生物而言，都不是同一个次元的差距。

不然的话，她埃尔西娅也不会花这么大的经历专程四处寻找幼神。

“…不过真是太好了，既然赫丽大人你也同意了的话，那我待会儿就顺带着帮您一起安排了呢。”

笑盈盈的拍了拍手，埃尔西娅看起来很开心。

身处一个相当关注远征成败的立场，她的重心一直都在两个幼神身上。

甚至，现在在赫丽答应之后，她都不太想继续等乔温了，反而想直接让全副武装的黛儿和赫丽再久违的打上一场模拟战。

至于乔温和莫力克那边……嗯，尽量吧。

“说起来，埃尔西娅大人你昨天只通知了莫力克先生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见另一个人呢？”

就在这时，赫丽那听起来夹杂着些许疑惑的声音再度传到黛儿的耳畔。

刚才在被埃尔西娅提醒之后，她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和乔温有关的事情，赫丽昨天下午也差不多听埃尔西娅和黛儿说了一些。

虽然对于乔温能在一片黑烟中抓住莫力克这一点有些惊讶，不过再知道他在接触过圣火后不幸没能开启体内的专属天赋后，她也就没有再过多了解了。

毕竟，怎么说呢……现阶段要触碰神域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差不多就是专属了。

无论上位亦或是下位，每一个神明都有自己的东西。

包括有希望冲击神位的神下也是如此。

和埃尔西娅一样，黛儿也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有所区别的是，比起现在就直接和黛儿来一场，她更倾向于一边等乔温过来，一边活动一下身体，人齐之后再开始。

也正是因此，从昨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过乔温过来看过现场场地这一点让她有些在意。

不，虽然知道那个人可能现在因为和大天使的分别而感到伤心，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反而就更应该找朋友倾诉一下，彼此安慰一下吗？

那个男人，进城之后这么久都没有过来这边找过自己，是不是没把自己这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放在心里啊？

还是说，莫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细节…？

“请放心吧，地点和时间昨天的时候，我已经通知过他了。”

赫丽的耳边很快听见了埃尔西娅的回应：“过来这里的时间姑且是约在十二点左右的。”

“是吗，我知道了。”

埃尔西娅话音落下，赫丽点了点脑袋。

在睡袋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想蠕动的毛毛虫一样从袋子里面钻出来，一身紧身衣的赫丽在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和手脚之后，也朝着不远处的修炼场走了过去。

先是久违的热一热身。

然后等乔温过来。

再然后……如果有机会的话，稍微和朋友玩一玩好像也挺不错的。

姑且，现在的赫丽是这样想的。

——————

久违的ps：

首先，右侧的耳鸣经过了一个一月的不懈治疗，终于……从右边发展成了左右两边。〒▽〒

虽然老中医说这是治疗的必要阶段，让我不慌，但我还是感觉好慌。

做错要挨打，挨打要立正，这段时间不管是更新量还是总体质量都有下降，真的对不起，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感觉每次写书身体都会出一些问题，上本书是后期肩膀出了问题，一码字就发热，这本书虽然注意了，结果其他地方又出了问题，简直倒霉。

虽然这本书如果苟下来每个月靠推荐还能拿到一些稿费，但是恰烂钱也没意思，而且后续的治疗可能要到关键阶段了，我之后应该会尽量恢复一些更新量，争取在这段观察期里把这本书完本了

大家晚安

第058章：门已经锁死了

清晨六点。

利塞壬主城，郊外某住宅，三楼。

“……”

一阵阵听起来有些奇怪的细微动静正在房间里游离。

那听起来像是人在某种格外压抑情况下所发出的粗重呼吸声。

实际上，这道声音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差不多已经按照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间隔不断出现了。

几乎和现在如出一辙。

少倾，细微的动静又一次消失，床单上的棉被团停止蠕动，一个女人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维娜。

不过，和以前的时候看起来完全不同，此时的魔女脸颊红润，神色妩媚，白皙的肩膀在棉被中若隐若现，原本明亮的黑色素双眸中不知为何还裹带着一丝丝迷离。

又做了一些奇怪的事。

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的，维娜对于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

不，这肯定不是自己的错，是昨天在那个地下室看到的那些东西有问题。

又或者，是昨天那个不识抬举的臭小鬼的错。

说什么想要得到尊重，又说什么之后想要十个，结果到了最后，反而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做。

反正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

……

时间流逝。

中午十二点。

距离乔温睡醒，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书桌边上摆放着几碟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那是他吃过的早餐。

一团厚实的棉被正蜷缩在他身后的床单上，那是他今天的早餐厨师。

“……休息一下。”

伴随着墙上的挂钟接连传出十二声并不算大的鸣响，乔温也从学习的海洋中短暂归来。

不知不觉间又已经三分之一被各种鬼画符填满的笔记本随手丢在桌面上，乔温先是习惯性的甩了甩手，然后很快又想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左手手心上荧光汇聚，熟稔的按在右手手腕上。

整个过程中，乔温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若有所思的望向了窗外。

让他困惑的并不是刚才在学习中遇上的问题，而是另一件事。

他在想，那个圣子，怎么还没过来通知他。

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天要继续和莫力克打一场模拟战才对。

“……”

疑惑之间，乔温沉默。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对于动手这件事有些上瘾了。

“…不，大概让我上瘾的不是动手这件事……而是动手的对象。”

左手松开已经已经完全恢复的右手手腕，手心上荧光色泽变换，一边抬起双手将精神疗法的符文按在两边太阳穴上，乔温一边琢磨着。

然后，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原因。

显而易见，真正让他上瘾的，是莫力克。

毕竟……那个大叔已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白金了。

揍趴他之后，得到的成就感自然不用多说。

乔温昨天就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那是相当的酸爽。

这也是，乔温至今为止都不太愿意和维娜以及厄里莎这两个明显更加完美的陪练的主要原因。

和莫力克打，在找机会狠狠揍莫力克的时候，他不仅仅能自己发现问题，同时还能真正意义上收获一种自己正在成长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果找维娜或者厄里莎来的话，肯定是体验不到的。

实打实的沟壑就摆在两人面前，就算这两个人体贴的让着自己，也只会让乔温切身实地感受到自己的脆弱。

或许以后白金已经满足不了乔温时候可以考虑切换陪练的对象，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急着换人的时候。

而今天，在准备和加强版的莫力克打一架的同时，他期待着能体验一次比昨天时更加上流的成就感。

乔温也不是谦虚，他现在就感觉吧，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

过了片刻，放下双手，在将身体和精神的疲劳感都恢复了之后，乔温松了口气，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床单山的棉被团。

心情有些微妙，有些紧张。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虽然有些意外维娜今天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过来卧室这边串门，但乔温现在总感觉，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可能还是先离开这个家比较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乔温盯着棉被团若有所思的时候，团子里面的某个生物也稍稍从中探出了脑袋。

淡金色的发丝看起来乱糟糟的，和乔温视线接触，厄里莎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尽管乔温不是很确定，但他感觉，眼前大天使此时眼神中的神采，仿佛是在询问他是不是又饿了。

“没，待会儿可能就要出门了，我等回来之后再吃午饭吧。”

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出门的乔温在厄里莎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饭后不适合剧烈运动这一点，他姑且还是记得的。

“话说，厄里莎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眼见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冷场，乔温一边走向床边的衣架，一边随口拉了一个话题。

“……”

然而厄里莎依然没有说话。

不过，在一边注视着乔温换掉睡衣穿上正装的同时，她一边意义不明的偏了偏脑袋。

——我在这里待着有什么问题？

虽然没有说话，但此时离得近了，乔温很清晰的从她这番反应中接收到了这样询问。

“没，怎么会有问题呢？我就是随口问一问，想待多久都没问题。”

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尴尬，乔温笑了笑，换好衣服后就准备离开房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乔温走到卧室门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感觉从自己身后投来的视线格外刺人。

下意识回过头，他发现某个大天使正安静的注视着他。

而后，这次就在两人实现重叠后的一刹那，她又闭上了眼睛，略微偏过了脑袋。

“……”

这家伙，什么意思？

望着这一幕，乔温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里虽然已经隐隐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不过姑且被他按了下来。

“那，我就先出门了，厄里莎你待会儿如果觉得无聊了，也可以出门走一走。”

思前想后，乔温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转身拉开房门走出了卧室。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更加巧合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刚一关上卧室的门，乔温就正好和从楼上走下来的维娜撞了个正着。

“维娜姐中午好。”

脸上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不过乔温很快调整了回来。

而且很快的，他就发现维娜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就跟没力气一样。

手里不知为何还攥着手帕，低着脑袋仔细的擦着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阿、阿尔…？？”

而更加出乎乔温意料的是，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维娜这边反而也像是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迅速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原本还算白皙的脸也在这一瞬间变得通红。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

见到这一幕，原本就还算镇定的乔温反而就不慌了。

“…没什么，姐姐只是稍微被你吓到了而已。”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在乔温面前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认识的那个魔女，可不是这种吓一吓就能露出这种少女般表情的女孩。

“倒是你，现在那个……是准备出门吗？”

或许是注意到了乔温愈发奇怪的视线，维娜稍稍偏过脑袋，用听起来完全算不上强硬的语气尝试转移话题。

“嗯，我打算去圣殿那边看看。”

注意到红晕已经攀上了维娜的耳朵，乔温倒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一点不放。

他现在也有要去做的事情。

“……是吗，那什么时候回来？午饭吃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中午和乔温谈过一番心的缘故，此时虽然听见乔温要出门，但维娜也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出言阻止了，只是这样询问了一声。

“啊…大概并不会花太多时间，晚饭之前肯定会回来的。”

眨了眨眼睛，在想这样向眼前的魔女汇报完了之后，乔温便下了楼梯。

“那…要好好注意安全，不要跑到城外去了。”

“嗯，白白。”

留下这句话，拉开眼前玄关的大门，乔温离开了住宅。

“…？”

不过，刚一出门，乔温就感觉眼前的视野骤然暗淡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正好就挡在玄关的大门前。

“格莱尔？”

短暂的愣了愣神，乔温看清了眼前的生物。

正是昨天被他落在公会附近的巨犬。

此时此刻，这只巨犬坐在门边，原本看起来还有些焉里焉气的模样在见到乔温开门之后，顿时就重新活跃了起来。

蓬松的尾巴在后面甩得想螺旋桨，它看起来就跟在搞砸了什么事情之后忽然看见救世主一样。

“这个，是给我的吗？”

很快，在巨犬格莱尔主动垂下硕大的脑袋，将嘴里用牙齿尖小心翼翼叼着的一封信件递到了乔温面前。

看这样子，这只俱全之所以看起来会像现在这样在门口等了老久的原因……似乎就和这封信有关。

“我看看……乔温大人，携带火种模拟战已经准备完毕了，请在明日中午十二点，到主城中心的修炼场来——埃尔西娅？”

“原来如此，你是想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么，谢谢。”

读完这封信，乔温短暂的思索了一下，大概就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个回事。

显然，昨天揍完莫力克之后心系学习的他走得太快了，埃尔西娅从莫力克那边听到火种模拟战的申请之后，见格莱尔还留那里的，就顺便写了小纸条把东西交给它，让它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交给自己了。

“……说起来，你今天早上的时候就一直在院子里跑得挺欢，那个原来是在提醒我吗？”

注视着格莱尔那吐着舌头，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乔温哑然。

现在看来，这家伙大概……昨天回来之后，就把这件事忘了，直到今天上午才想起来。

“那走吧，今天的赶路也拜托你了，之后请你去外面的餐馆里吃顿大餐。”

随手把信封收起来，乔温轻车熟路爬上巨犬的后背。

“汪！”

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到这里之后对阿九在宠兽店里买回来的大号狗粮不是很满意的缘故的，在听到乔温这样说完之后，巨犬两只眼睛都凉了，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仰天长啸一声，载着乔温转头就朝外冲了出去。

“对对，就是这样，再快点也没关系。”

感受迎面吹来的风，一手揪住手边的毛发，乔温一边这样说着。

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的略微抬起脑袋，朝着正上方的天空望了一眼。

古怪。

乔温不太确定这次是不是他的错觉，但自从他刚刚离开家里走出来之后，就一直有种正在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

……

……

约三分钟后，奔行中的巨犬逐渐慢了下来。

一人一犬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应该就是这没错了。”

坐在犬背上，乔温看着眼前的大型建筑物，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毕竟……之前进城的时候，他印象比较深刻的几个庞然大物建筑里，除了公会和圣殿以外，就只剩下这里了。

“听说这里最近已经特别改造成幼神的单独住所了……不愧是大陆最后的希望，真是有排面。”

扫视了一下四周在自己靠近后明显露出了警惕模样，正逐渐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几对卫兵，乔温嘴里漏出感叹。

“乔温大人！这里！”

很快的，还没等卫兵完全靠近过来，从远处便传来了一道乔温相当熟悉的呼喊声。

定睛望去，在修炼场的入口处，似乎早就等在那里的埃尔西娅正在对他这边的方向挥手。

靠近过来的卫兵重新让开道路，不约而同的退了回去。

“真是的，您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哦？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不过黛儿大人那边从刚才开始就在碎碎念着说要揍趴您呢。”

在乔温靠近之后，埃尔西娅一边转身推开身后的大门，一边这样说着。

“黛儿？她急什么，我这次过来跟她又没关系。”

闻言，乔温有些意义不明的从格莱尔后背跳下，走进大门内。

吱呀——

咔嚓。

然后，身后再度传来了关门与反锁的声音。

————

感觉好久没加过更了，各种意义上的虚，今天调了一下大纲，明天开始增加更新量

过段时间完结之后的番外应该会有，大概等治好就会写

第059章：怎么没声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音措施做得很好的缘故，中心修炼场的内部和外部就仿佛两个世界一样，格外安静。

正是因为这份安静，让乔温对于身后传来的关门外加锁门声听得相当明显。

“为什么要特地锁门？”

在愣了一愣之后，乔温下意识回头看了埃尔西娅一眼。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乔温也很清楚自己在城里并不可能真正受到什么生命威胁，不过……不管怎么看，这个圣子索命的动作明显有些奇怪。

“嗯？啊……这个只是顺手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义。”

被乔温视线注视着，埃尔西娅脸上表情显得十分自然：“请放心吧。”

“……”

这婆娘，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虽然乔温并不清楚埃尔西娅关门的原因，但很显然，这女人现在正在撒谎。

“走吧走吧？她们都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啦。”

就仿佛想要打消乔温的顾虑一样，埃尔西娅主动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力气将他向着修炼场的内部推过去。

……

与此同时，修炼场中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两道人影正在玩猜拳。

然后出的都是相同的布。

“下次我会出剪刀。”

收回右手，黛儿这样提醒道。

“那我就出石头。”

赫丽点了点头，也一本正经道。

“石头剪刀……布。”

然后两边又再次不约而同的出了布。

“……”

“……”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稍稍显得有些尴尬。

“赫丽，为什么你也会突然想揍……我是说想和那个人类互动？”

望着眼前这位从刚才开始莫名其妙也表示想和乔温互动一下的赫丽，黛儿有些无奈。

她现在正在通过最简单的小游戏来和自己这位朋友确认待会儿莫力克之后，谁先去揍……去和乔温互动。

“没什么，只是……总感觉挺长时间没见到面了，稍微有些想念朋友呢。”

对于黛儿的疑惑，赫丽倒是回应的十分简洁。

两人表面上虽然书都是客套话，但两人都清楚，在莫力克之后，乔温不管是对上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大概……体验都不会太好。

通俗一点来说，可能撑不到第三轮。

虽然合理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这边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和黛儿在这里划拳，大概……是被眼前这两个从昨天训练到现在的人周围的气氛影响了？然后一不小心也有些上头了？

明明感觉不管谁待会儿第二个揍……第二个和乔温互动都没什么区别，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是单纯为了这么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划了将近十分钟的拳。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乔温不乔温的问题了。

乔温只是个导火索。

在经过漫长的划拳后，赫丽久违的好胜心被刺激起来了。

哪怕只是划拳，她今天就是想再赢黛儿一次。

一如前段时间两人第一次点燃火种后互相切磋时那样。

“…好吧，那咱们继续。”

明显也察觉到了赫丽心态上的变化，黛儿脸上表情在微微僵住了片刻之后，也咬了咬牙，意图继续刚才的划拳。

“……”

一旁的莫力克见到这一幕，虽然不是很理解眼前这两个幼神之间突如其来的“矛盾”，但他依然很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俗话说的好，有些事情是不能掺和的，即便只是劝架也不行。

“唉，还蛮热闹。”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道在场三人都相当熟悉的声音从修炼场边缘处突兀传来，不管是莫力克还是正在进行千层心理博弈的幼神都停下了思考，近乎本能的转头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打算轮流捶我的，就是你们？”

乔温站在场边，表情冷淡的注视着场内的情况，尤其是似乎正在把他这边当做兔子，想通过猜拳决定谁来吃他的两个幼神，嘴边稍稍扬起一抹笑容：“不愧是我的挚友，好棒哦。”

“……”

一瞬间，在和乔温扫来的目光彼此接触后，黛儿眨了眨眼睛，默默挪开了一点视线，脸上的表情稍显尴尬。

“好久不见，还好吗？”

赫丽这边倒是大大方方朝着乔温挥了挥手，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尽管并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赫丽总感觉……在见到乔温现在看起来精神状态很正常之后，她自己这边的状态好像也稍稍踏实了一点。

“噢噢，好久不见，还可以。”

一边走入场内，乔温一边活动着脖颈与手腕，将目光投向三人：“然后…煤渣的事情刚才那位圣子大人已经跟我说过了，虽然昨天只约了大叔，不过来都来了，你们怎么安排？”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在说出这句话时看起来有些微妙从容的缘故，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黛儿和赫丽这边反而有些面面相觑。

不过很快的，反应过来的黛儿和赫丽就主动退到了场边，把场地留给了莫力克。

“埃尔西娅大人，火种拜托你了，我随时都可以进入状态。”

和黛儿以及赫丽不同，此时在见到乔温之后，莫力克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浑身紧绷，在用相当凝重的目光从乔温身上扫过之后，便看向了后方跟着乔温一同回来的埃尔西娅。

他现在全神贯注。

因为他很清楚，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决定他之后这趟远征中能否真正洗刷耻辱，实现梦想，打出风采，打出自我价值的机会。

要是在这里赢了，那么就让乔温这个老天送到面前来的灾星队友给他当狗。

要是在这里输了，那么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是尊严，还是机会，亦或是梦想、主动权。

“诶诶，我明白了，请稍等，现在就开始引导。”

莫力克说完，埃尔西娅也很干脆的开始进行起了引导上空“煤渣”的步骤，准备将这些从火种中分离出来的残骸引导至莫力克的身上。

这原本是一项各种意义上都相当麻烦的操作，不但对于增幅目标的自身承受能力要求很高，同时对于引导的圣子来说也是相当麻烦的操作。

不过，由于莫力克本身究竟是一个在很早之前的几次远征中就已经接触过火种的老白金，外加作为这一代圣子的埃尔西娅本身功底过硬，使得整个过程很轻松的完成了。

一道金色的光柱从穿透云层，从天而降，柱内无数密密麻麻的扭曲人脸若隐若现，稳稳的将莫力克笼罩。

旋即，伴随着莫力克自身周遭的气势节节攀升，他身上的金色光柱也随之缩减，直至消失。

莫力克已经被强化了。

与此同时，莫力克的耳边开始不断有着“声音”浮现。

那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一字一句都能从灵魂深处勾动他的情绪。

莫力克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他尽管并不陌生……但却依然无法习惯。

就是这个东西。

如果说以往他经历的每次远征中，前来干扰远征的算外忧的话，那么这些点燃火种之后就无处不在的“魔音”，就完全称得上内患这两个字了。

他们确实能对每一个主力成员产生实质上的增强，但同时，已经偏执扭曲的他们对于每一个被选为目标进行寄宿的正常主力成员来说，都无时无刻在进行着一种变相的精神摧残。

莫力克曾经的三届远征同伴里，除去其中一届全军覆没的同伴以外，其他两届同伴虽然最后都没有遇上什么生命危险……但在远征失败结束之后，几乎都不约而同出现了精神上的后遗症。

——如果再多听一天那些东西的声音，我大概就会变成他们之中的一员了罢。

这是其中一个人的原话。

事实上，像莫力克这样一个能长时间保持状态，有余力连着参加三届远征的人，整个利塞壬的历史上都只有寥寥几人。

火种之中看似还保持着理性、还能独立进行思考的人脸……从本质上来说已经不是人了，只能算是无数个已经扭曲到极点的执念。

他们早已丧失了珍惜容器的概念，眼里脑子里所残留的……也仅仅只有一种似乎迫切想要向一头什么怪物复仇的本能。

单纯的执念没有实体，相当于另一维度的能量体，无法直接干扰现实，他们需要合格的容器进行寄托，然后才能起到增幅的作用。

而适合容纳这种东西的容器，自然只有人的身体，衡量容器合格与否的标准，则是每个人自身的潜力。

潜力越高，被这种东西强化之后所能得到的增益效果就越明显。

而他莫力克……如今在得到增幅之后，无疑已经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上流白金阶了。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和昨天面对乔温时候的他，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

从白金的中流跃升至上流，尽管看起来仅仅只是提升了一个小阶段，但实际上，碍于白金阶段本身就是一个上下限差距极大的领域，如今得到全方位提升，头顶上仅仅只剩下神域的莫力克……甚至有信心轻松干碎两个中游时期的自己。

“……”

整个短暂的增幅过程中，莫力克依然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乔温。

毫无掩饰自身实力的节节攀升，他本能地想要从乔温的脸上捕捉到一些诸如惊讶、错愕之类的情绪，但他没能做到。

从始至终，乔温的反应都相当平淡。

甚至说得上是冷漠。

‘…是心里有底么？还是说……还沉浸在昨天的胜利里，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严重性？’

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莫力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毛。

他很确定，要是这乔温还抱着昨天赢了之后那种自大的心态来看待现在的他……那肯定会输得很惨。

倒不如说，要用常态来对阵火种增福状态的他，本身就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力量。

此时此刻，莫力克缓缓捏了捏两只手上的拳头。

他能清晰感受到其中那依然还在源源不断增强的爆炸性力量——

一拳！

细细体会着体内远超预想的全新力量，莫力克甚至有自信，现在他只需要一拳，就能直接轰碎乔温身上那层在昨天让他吃瘪的护盾，一瞬间结束战斗。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结束了！”

下一刻，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莫力克仅仅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本人则是右手捏紧成拳头，毫不迟疑的夯向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乔温。

“…诶？”

“…诶？”

“……？？？”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场边包括埃尔西娅在内，观战的三人都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眼底闪过一抹茫然。

好快！

太快了——

在这一刻，黛儿和赫丽近乎本能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愕。

因为她们发现……这次这莫力克得到增幅之后的速度，明显超标了。

甚至和全盛状态下的她们比起来都丝毫不弱。

但是……这怎么可能？

“什么情况？？”

旁侧的埃尔西娅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对这种诡异状况始料未及的她连忙呼唤起了体内沉睡的埃里莎。

与此同时，她忽然发现……那些原本在她的引导下已经有一部分寄托到莫力克身上的火种残骸……竟是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它们就像受到了某种难以忍受的刺激一样，也不管莫力克这个容器能不能承受得了，正一个劲的想要钻入莫力克的体内。

轰——！！

时间转瞬即逝，等到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修炼场中已经有着轰鸣声响彻。

那是场地被轻易夯碎时所传出的动静。

刹那间，整个场内烟尘四起。

不过这种并没有被人刻意掺杂太多魔力的烟幕并不能阻挡黛儿等人的视线，眼眸中魔力因子凝聚，她们的视线很快便穿过烟雾，看清了场内的状况。

不知道是不是意外，莫力克刚才那快得惊人的一拳，并没有击中乔温，他反而自己先倒下了。

整个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浑身血流如注，青筋暴起，肌肤表面上的血管接二连三的爆开。

但莫力克却在这种看起来相当诡异的状态下……颤颤巍巍的重新站了起来。

身上爆裂开来的血管在下一秒得到修复，然后继续爆开，继续修复，不断循环。

无数狰狞扭曲的人脸缠绕在莫力克的身上，不知为何正用极端怨毒的视线盯着乔温的方向，就仿佛再盯着一个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

“胆小鬼……孬种……该死的胆小鬼……该死的孬种……！”

扭曲的人脸嘴巴一张一合，尖锐刺耳的声音随之断断续续的将整个修炼场内笼罩。

“我就说，总感觉今天一出门就一直被什么东西盯着，原来是你们吗。”

然而面对这些人脸，先前避开了拳头的乔温脸上表情虽然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他先是看了一眼似乎还正在不断从外部涌入，还在强行强化着莫力克的扭曲人脸，手心符文浮现，转眼间将他自身与莫力克笼罩。

然后……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四周的一切景色都变得虚幻，仅仅只剩下了乔温和莫力克两边。

与此同时，那些一秒钟前还在不断挤压着莫力克的扭曲人脸……除了已经上身的那一部分之外，都齐齐僵住，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难以再干扰到场内的乔温。

存在剥离。

这是乔温之前曾经在厄里莎手里见到过的手段，也是他昨天在学习中一时兴起通过符文组合出来的手段。

虽然他现在使用出来的版本和原理都和原版有很大区别，但效果姑且是同一个种类的。

“…继续骂？怎么一下子没声了？”

做完这一切后，乔温重新看向莫力克身边那些似乎表情定格的扭曲人脸，语气亲切。

第060章：他慌了

你以为自己在这里，但实际上并不在这里。

你以为自己身边还有帮手和壁垒，可实际上并没有。

1V1大战。

没有人会来干扰。

这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同理，也不会产生任何奇迹。

打铁还需自身硬，在这里，每个被拽进来的可怜虫都只能依靠自己。

外物的帮助是不存在。

谁的拳头更硬，谁之后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存在剥离。

这个，即是乔温此时所使用的手段。

临时开辟一处独立的维度，形成战场，同时强行将目标拽入这片战场中，直接抹除对方的主场优势，让其孤立无援。

这种手段常用于闪电战、强袭作战、乱军从中斩首等等操作。

同时，这原本就是某个大天使曾经使用过的天赋。

“……”

当然，由于使用者本身之间还存在着相当大的沟壑，此时经由乔温用出来的存在剥离，效果相比于本尊自然就差了许多许多。

不会真有人觉得一个还不是神明的人就能通过魔法来复刻上位神的天赋吧？

在一瞬间将对方的存在单独从世界剥离，尽可能切断对方与外部的连接，然后形成单挑的形式——这种差不多类似于原版掐头去尾阉割之后的效果，便是乔温此时用出这一魔法的具体作用。

无论是从名字还是效果上来看都能看出来，这个“魔法”的灵感，是乔温从身边的大天使身上得到的。

不过，即便是阉割版，但乔温自认为要通过魔法的手段来尝试再现神明天赋的举动……本身就是一个相当高难度的操作。

不管别人觉得难不难，反正他是觉得挺难。

毕竟昨天学习的时候，光是想照着抄这个天赋，就花了他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

而此刻支撑他此时将这份灵感转变为现实，真正意义上将灵感完善，构筑成了成品的基石……也是那如今已经写满了他近乎两个速笔记本的学习资料。

学习能让人进步。

学习能为人带来快乐。

学习，就是升华污秽灵魂的阶梯，就是承载梦想远航的方舟……！

以上这几句都是昨天乔温学习之前用来催眠和暗示自己的套话，听听就好，建议酌情当真。

“……”

回到正题，经过了两个本子的厚积薄发，此时的乔温已经和往日的自己大为不同。

他的知识水平已经提升到了一种相当高的程度。

画得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

可以说，此时乔温脑海中所记忆的符文数量……规模更是格外庞大。

即便是在遇上火种残骸突然暴走的情况，他也能反应过来，也已经懂得要怎么从根源来解决问题。

不过……就目前而言，他这个手抄版的存在剥离，确实还和原本水平的真物差了许多。

比如剥离的程度不够彻底，即便强行将眼前这个状态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莫力克拽进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里，但却并没能完全切断对方与火种的连接。

就像是管道口被勒紧了一些一样，尽管莫力克浑身膨胀的速度慢了许多，但他依然在人脸的不断缠绕中迅速膨胀。

‘果然还是做不到完全封住的样子，外面天空上的煤渣还在朝着这里面侧漏进来。’

注视着全身都在不断抽搐，似乎格外痛苦的莫力克，乔温沉默，若有所思。

“小鬼、该死……小鬼小鬼小鬼——！！”

而与此同时，缠绕在莫力克周身不断游走的扭曲人脸们也从短暂的茫然中逐渐恢复了过来。

脸上表情再度扭曲，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充斥着这片临时构筑的异空间，依然还在不断壮大增多的人脸们似乎在更多同伴的聚集之后，重新变得有了底气。

尽管中途被乔温放出的存在剥离阻隔了一下，但由于阻隔的力度并不充足的缘故，这些人连依然还是全部都突破了乔温的封锁，悉数缠绕到了莫力克这一容器周身。

他们对于乔温之前在遭遇那头怪物时选择撤退的行为十分厌恶。

已经厌恶到了忍不住要直接杀掉乔温的程度。

甚至于，他们之所以还能在激活之后经过一天的消磨依旧保持着现在程度的凝聚力，似乎也和乔温有关。

经过漫长而又久远的时间流逝，他们早已不再是自己，他们已经只剩下一团残破的意识，沦为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杀掉那个怪物而存在下来的执念。

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畏生死，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迎来真正的消亡，但只要能杀掉那些曾经压迫过他们的神祇，能在那个最后毁灭了他们一切的怪物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他们也在所不辞。

甚至，他们原本已经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在乔温的梦里见到了那个怪物的身影。

而且和之前的所有情况都不同，乔温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适合他们利用的容器，完全能够给那个怪物造成麻烦。

但是……就在那个对他们来说最光荣的关头、最神圣的时刻，这个孬种……他竟然逃走了！

像条夹着尾巴的狗一样，灰溜溜的跑了！

当时那一跑，直接就导致他们这一部分最先从各个火种中苏醒而赶过去的执念……反而没了回去的地方，只能慢慢迎接毫无意义的消亡。

这个该死的小鬼，他是不是忘了，当时他被那个怪物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盯住，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他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原本能够光荣而又满足的迎接终点，但最终，却被一个胆小鬼害得在苏醒之后不能和怪物拼死相搏、最终只能白白消散。

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

乔温已经上了他们的必杀名单。

他们如今的存在意义，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成了要将乔温这个胆小鬼碎尸万段。

他们一直在等着现在这种机会，这种能对乔温真正动手的机会。

而如今，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等到了。

就是现在！

“……”

虽然乔温这边觉得这些死人脸已经忘了，当时如果不是这些玩意儿突然醒了跑过来拦路，他早在见到怪物的第一眼时就被维娜跟厄里莎拽回去了。

不过乔温也不打算和这些明显早已丧失理智的死人脸讲道理。

说来也有些有趣，堂堂在外被无数人族当做圣器信仰的东西内在竟然是这种玩意，乔温也挺意外的。

看这情况，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即便是在远征途中，估计大概率也不用想借用火种的增幅了。

“既然你们对我这么不爽，那就动手啊？为什么一直只是看着？”

想到这里，乔温在默默叹了口气的同时，也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眼前被无数死人脸缠身的莫力克。

此刻的莫力克本尊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在他周身缠绕的无数扭曲人脸就像丝线一样，不断操控着他这个提线木偶。

乔温感觉这个大叔早就已经膨胀到极限了，不管什么时候炸开他都不会意外。

这些死人脸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容器这种可消耗品的耐久度，这一点，单单从过往远征里几乎所有主力成员再参加过一次之后就没办法参加下一次远征这种诡异现象就能推断出来。

按理来说，在过往死亡率极低的远征中，如果每一个远征的主力都能进行多次远征的话，利塞壬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连“所有主力成员都是白金”这一条件都满足不了。

莫力克快被玩坏了。

他现在处于一种极度极限的状态。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一个背上背满了稻草的骆驼，只要再稍微加上一根稻草，就会直接被压垮的地步。

这还是他周围那些死人脸极度克制之后的状态。

毕竟这些人脸脑残归脑残，但对于“要是没了这个容器，就动不了乔温”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因此，尽管莫力克现在看起来很痛苦，但从逻辑上来讲，至少在乔温死掉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在安全这一方面上最需要担心的，反而并不是他，而是乔温。

一拳。

刚才差点就被莫力克那突然间骑脸的一拳夯中的乔温很清楚，以现在莫力克的力量，要送他入土，只需要一拳。

无论是护盾，还是别的什么防护手段，在那种已经触及神域的力道下都不值一提，犹如纸糊。

“来啊？动手啊？你们就嘴巴能耐？”

不过尽管如此，乔温反而不同样也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甚至还主动朝着此刻因为某种原因而僵在原地、浑身上下不断重复着爆血和再生的“莫力克”勾了勾手指，以示挑衅。

前面说过，只要视力正常，那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莫力克处于平衡性相当差的极限状态，力量是有了，但想要维持这种状态下的平衡、甚至更进一步动手……其中的难度就呈几何倍数增长了。

毕竟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莫力克本身就不是那块料。

他的上限就摆在那里，就像一个本身只能跑到180公里的小轿车硬要冲上300公里一样，直接从根本上就拖累了想要借用他来全力发挥的火种残骸。

一个相当矛盾的选择题正摆在这些火种面前。

要对付乔温，仅仅只靠莫力克潜力上限的白金阶肯定不够。

但要想超常发挥，莫力克本身却又承受不住，承载能力直接被击穿。

即便他们现在已经尽量尝试着想要让莫力克这个容器端在维持超常发挥，但这就像是已经燃起火花后还在超负荷运转的发动机一样，只要稍微一卡壳，就直接爆炸。

先前，他们那原本最有机会的第一拳之所以挥空，并不是因为乔温单方面反应过来躲掉了，而是因为乔温在躲的同时，还本能的在莫力克身上施加了一股力。

一股虽然极度微弱，但却能让莫力克身上的力量平衡直接产生波动的力。

那是一种能够瞬间产生作用，而且释放范围近乎无限，但凡目之所及之处都能瞬间锁定的惊人手段。

名为，缪奇的加护。

乔温从昨天到今天那两本几乎密密麻麻挤满了每一页的笔记本，从来都不是白写的。

他现在几乎已经把自己手上目前掌握的手段详细数据都摸透了，可谓了如指掌。

因此，此时此刻，即便面对暴走的火种残骸，乔温依然还算冷静，巨龙缪奇的加护依然还在持续运转着，将莫力克锁牢，一边随时都能在对方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继续行驶干扰。

尽管缪奇加护的实际作用就目前来说并不明显，能影响的引力角度和力度也不尽如人意，但其中那近乎无限的射程以及瞬发的特性，却已经令乔温相当满意。

毕竟……引力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存在着的。

因此只要能够操纵引力，基本不需要像其他手段那样，还需要特地进行瞄准之类的前置步骤，一瞬间就能完成，在关键时刻能起到相当特殊的作用。

就比如现在这种形式。

通过这一实际效果微不足道的手段，乔温即便是在面对触及神域的莫力克，也依然拿到了主动权。

“我如果是你，现在就应该开始朝后退。”

漆黑的瞳孔中隐约有着数枚极其精密的符文悄然运转着，目不转睛的扫视着缠绕在莫力克全身上下的死人脸，就在下一个瞬间，当乔温这句话从嘴边漏出的时候，原本还站在他前方一小段距离不断抽搐痉挛的“莫力克”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后退的动作。

显然，就和乔温预料到的一样，他也意识到了乔温这边的漏洞。

那就是……尽管能够无视任何距离影响引力的方向和力度，但实际上影响的效果，也会随时距离的拉长而不断减弱。

这一点，直到现在为止都还在被加护影响的“莫力克”不可能注意不到。

而以双方现在的距离，乔温只要有那个意思，他直接就可以通过加护更进一步扰乱莫力克身上的力量平衡，让他直接在剧烈内耗下横死当场。

但随着距离的拉开，他所掌握的生杀大权也会随之降低，最终失去。

换句话来说，人脸这边现在能只要操纵容器拉开距离，将乔温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加护效果弱化到无法影响体内平衡的微弱程度……就能摆脱乔温这一手段的桎梏，重新拿回主动权，转而尝试用其他手段进攻。

他们明显能看得出来，乔温现在并没有要杀死莫力克这个容器的念头。

坦白来说，尽管对于自己居然会在眼前这胆小鬼的手上吃瘪这件事感到难以释怀，但毫无疑问，在人脸们看来，乔温这种毫无意义的仁慈真是愚蠢，愚蠢到了极点。

然后，实际需要拉开的距离……他们也已经大致算出来了。

一百二十米。

乔温此刻的绝对半径，就是一百二十米。

只要后退到一百二十米之外，只要能达到那里……

今天这小鬼必死无疑！

“莫力克”尽管算出了安全距离，但却没有立刻朝后闪去。

他现在依然还在乔温的绝对半径之内。

尽管清楚知晓自己现在的速度很快，可“莫力克”更清楚的是，乔温的念头只会比他身体上的动作更快。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外面是两个幼神以及一个圣子、再无第二个适合容器的情况下，他想狙击乔温，除了利用“莫力克”这个容器以外，没有别的方法。

因此，为了不刺激到脸上看起来正在迟疑和犹豫的乔温，“莫力克”退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在赌博。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在这一刻，相当诡异的一幕在这片空间中出现了。

明明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遭遇战，但交战的双方……出去最开始的那一拳头之外，都不再有过任何正面上的碰撞。

其中一方反而在后退，在不断拉开距离。

更诡异的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现场的局势反而也因此变得愈发恶劣。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大概真正的结果会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不是乔温秒了“莫力克”，就是对方反过来秒了他。

当然……前提是，乔温真的愿意傻傻的放对方撤出安全距离。

为了一个不太熟的人而把自己至于险地，他当然没那么善良。

以莫力克现在和他的交情来说，充其量也就只是工具人，并没有任何让他冒险的余地。

如果真的到了必须杀了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地步，乔温肯定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不过，显然并不是现在。

刚才之所以特地提醒“莫力克”慢慢向后退，也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而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眼底那原本一直若隐若现的符文的彻底隐没，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乔温已经从对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好了，就在那里停下吧，你人没了。”

接下来，就在“莫力克”后退了大约十几步的样子之后，乔温友善的出声叫住了对方。

然后……就在“莫力克”整个愣住，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时候，乔温的右手手心上，那早已酝酿完毕的诸多符文瞬间揉和在一起，犹如无数枚镶嵌精密的齿轮一样，悄然转动。

哗——！！

一道沉闷的回响在这片空间里回荡。

再然后，“莫力克”忽然就感觉整个身体变轻了许多。

尽管对于一团原本就没有任何重量的执念来说，他们本身几乎就像光一样，不存在实体，同时无法锁定，无法禁锢。

与“轻”这个字眼更是完全绝缘。

但，此时的“莫力克”确实感受到了“轻”。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他们直接就被从容器的身上悉数强制剥离了出来……重新变成了一团能量体！

眼前的胆小鬼……似乎是以他们作为目标，再次用出了先前那种能够将目标剥离出来的手段……？

但……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锁定得了他们！

次元不同，维度不同，频率和波长不同，乃至于双方之间本身的生命层次……都完全不同。

这么久以来，由于圣器的存在，因为本身在能量体中的极端特殊性，他们才得以拥有屡次能和那个怪物叫板的底气。

之前他们能突破空间的封锁，也是因为他们本身的特性。

可是，这么久以来，就连那头怪物身上的黑雾都锁定不了他们……这个小鬼，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现象，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突然间伸手抓住了劈落的雷霆！

…就，挺突然的。

此时此刻，在连莫力克这个容器都被排除在外的情况下，这些原本状若疯狂的执念们在和眼前不远处的乔温产生视线上接触的一刹那……

被困住了。

真的，被困住了…？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第一次的，他们有点慌了。

第061章：吃了

这些天来，自从知道了那个怪物的存在，甚至之前睡着时还近距离见到了那个怪物之后，乔温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一个他今后必然要面对的问题。

要怎么去处理那个怪物？

就算这次远征成功了，之后要是料理不了那个怪物，无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一开始，乔温完全没有头绪。

因为找不到针对那个怪物的方法，所以他只能埋头学习，想法设法的不断提升自己。

然而……也就是这断不断学习的漫长时光之中，他也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那就是……那头怪物的本体先不论，怪物身上的那些暗物质，昨晚凌晨在和死人脸对峙的时候，明显落入了下风，显得相当忌惮。

尽管这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甚至当时，在近距离接触怪物之后所承受的庞大压力都差点让乔温忘掉了这一细节，但当他在冷静下来之后，终究还是想起了这一点。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值得深挖的部分。

因此，借由这一发现，他就开始在学习之余，不断着手深挖。

顺便锻炼一下一心多用的能力。

当然，另一方面，乔温确实也很好奇，他想知道这些四人脸的本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但能给人类这个种族施加增幅，甚至还能在和暗物质这种东西的对峙中占据上风。

要知道，在乔温刚和厄里莎见面的时候，就连厄里莎本身都深受其扰。

因此，在“漫长”的学习之余，乔温稍微分了分心，顺带着一并思考要怎么研究那些藏在火种中的死人脸。

如果真的能将这些执念抓起来研究一番，研究透彻，说不定就能真正找到对付那个怪物的方法。

但很显然，这个想法想要实现本身就很困难。

首先，那些心比天高的死人脸肯定是不可能配合乔温来进行研究。

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单纯的把每一届挑选出来的主力成员当做一次性的容器，用完即丢。

乔温基本能确定，利塞壬的远征到目前为止总共持续了十六届，而在这十六届里，每一批远征的“容器”可谓是换了又换，但那些将主力成员当做消耗品的死人脸……可能一直都是同一批。

这么一思考的话，乔温也不是不能理解之前那些火种想要杀了他的念头。

毕竟……和以往不同，这次他们是真的死了。

至此，乔温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和这些死人脸之间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他要想活捉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只能采用强制手段。

而且，在梦中曾经和死人脸近距离“并肩作战”以后，乔温当然也很清楚，这些死人脸本身可谓是极度“滑溜”。

不但能在他乔温的精神世界中来去自如，甚至包括那个曾经送脸送到乔温面前的修仙青年，乔温就连破坏起来都极其麻烦，更别提活捉了。

只要死人脸们不愿意配合，研究的难度将会高得可怕。

不过最终，乔温还是想到了方法。

一个能够将那些死人脸抱团抓起来研究的、货真价实的方法。

并且……他也提前准备好了实施这类方法的必要手段。

就像现在这样。

经过之前的试探和观察，乔温彻底破解了这些死人脸的本质。

总体的步骤操作起来可能有些复杂，但实际上也就三样。

直到数秒之前一直还在乔温眼底里隐晦运转着的符文，其实也是乔温在很早之前就在维娜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的东西——那个名为分解的魔法。

当然，这也是经过乔温针对自身特化改良过的亚种魔法。

分解魔法的本质，是先针对锁定的目标魔法进行分析，然后再消耗魔力强行针对，进行分解和拆除。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分解的效率还是能够分解的上限，其本身就和施法者自身对于符文的理解挂钩。

被乔温用在眼睛里的亚种分解类魔法，则是从某种程度上直接舍弃了后续的分解作用，特别强化了他对于目标的观察和分析能力，提高了情报量的获取。

当然，仅仅这样还不够，毕竟这次的目标是连对上暗物质都能占上风的东西，不过乔温手里还有着另一个能够对他产生帮助的东西。

来自维娜的加护。

由于本身对于暗物质就有着相当程度上亲和力的缘故，因此乔温明显能感受到，这些死人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暗物质的天敌。

这其中的原因，乔温也想通了。

每一种有着自我意识的东西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产生变化，就像是乔温上辈子生活的世界里，那些经历数亿年的时光流逝，不断演变、不断进化的动物一样。

就如同在历史进程的演变中，鹰为了高空猎物，因而针对着进化出了锐利的眼睛。

这些死人脸也是如此。

或许在死后刚刚沦为执念的那段时光里，他们面对暗物质并没有任何克制效果，甚至反而会一碰就碎。

但直到已经经历了无数光阴的今天，他们在这相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十分漫长的数万年中，以一种相当恐怖的速度进化着，最终反客为主，特别进化成了能够压制暗物质的新物种。

也正是到了如今，乔温总算明白了所为的“人族圣器”是如何形成的，甚至连这些人族圣器为什么能够刺激人类的潜能这一点……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

大概，所谓的圣器本身，就是由那些亡魂们直到死前都未曾激发出来的潜力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

而且这一点，或许也只有人能做到。

因为这些死前都被外界神明圈养在各个世界中的人类实在太弱了。

乔温回忆着之前所看见的那个修仙青年生前的记忆，他本身明明也是幼神，但直到死，一身的潜能也都未曾真正发掘出来，而是成为了他死后执念所携带着的最后遗物。

一个幼神或许不够，但随着数量的积累，这些蒙尘的潜能逐渐汇聚，最终由量变形成质变之后的结果，差不多就是现在的圣器了。

这一点，如果把夭折死掉的幼神换算成那些已经成为神祇的大人物，圣器反而不会出现。

因为神祇在成为神祇的过程中，伴随着自身能力的提升，潜能也早就一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每一个生命年龄越大，后续所能成长的空间也会越来越小，甚至开始倒退。

神明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此，这么久的时间了，即便死在怪物手里的神明不可能少，但却依然没有象征神明圣器的东西问世。

神明就算死了，其所遗留下来的那点潜能也微不足道。

是到，这些此时集体僵在乔温面前的、看似是无数个世界中幼神死后执念的产物，其本质其实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又存在的庞大潜能。

乔温现在想来，这些死人脸之所以能通过激发容器体内的潜能来达到增幅的效果，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

改良后的亚种魔法，维娜的加护，完善的事前准备，以及这些死人脸似乎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存在会被摸透的“傲慢”，让乔温完成了对这些死人脸本质的破解。

他们表面上的执念模样，其实只是一层用来保护自己秘密的伪装，本质上反而是潜能在经过无数时光酝酿和变质之后的全新产物。

而这个关键讯息对于这些死人脸来说，就像是封存秘密的盒子一样，至关重要，和死穴无异。

未知的东西永远，都是最无解的。

可一旦其中的秘密被破解，那么……这些死人脸就不再特殊。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光一样没有任何实体，无法抓住，无法主动触碰，只能被动承受，但实际上……并不是不能破解。

除了绝对的力量，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不能破解的东西。

只要知道了其中的本质，就能想办法进行针对。

至少厄里莎所掌握的存在剥离就是一种相当强势的破解手段，只要看透了这些死人脸的存在本质，就能针对性的展开锁定与剥离。

乔温现在用的手抄版效果可能弱了点，但用在这些已经在岁月的演化中变得除了针对暗物质以外几乎丧失其他功能的死人脸身上，似乎已经足够了。

此时的他们看起来就像被被揪住辫子后就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鬼一样脆弱。

而且在乔温看来，要想破解死人脸这类东西，一旦知晓关键信息……好像本身就不算太难。

他甚至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轻松就能被他锁住救出来的东西……会让暗物质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解开其中的秘密。

“…小鬼，你做了什么……？”

另一边，死人脸在被牢牢锁定，整个强行从莫力克身上剥离出去之后，几乎全部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怨恨尖锐嘶哑的声音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理性了起来，连脸上扭曲的表情都在这一刻收敛了许多许多。

甚至如果仔细去听的话，还能从中听出一丝丝足以称之为“和气”的东西。

“你……是如何锁定我们的？”

见乔温几秒钟没有开口说话，为首那张死人脸的声音又再度稍稍变得尖锐。

他们很慌。

因为他们直到现在为止，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被人主动抓住的局面。

他们甚至都有些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个小鬼……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啊。

本身弱的可以，甚至连下位神都算不上……怎么就把他们揪出来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尽管看起来完全没办法人产生食欲，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乔温嘴里漏出来的话，让这群本身就因为处境而变得格外警惕的火种残骸齐齐僵住。

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从乔温这句话里听出任何任何愿意与他们沟通的友善情绪。

“……”

乔温没有再说话，采取了实际行动。

龙之呼吸触发，巨龙的身影在他身后凝聚成型。

只是……与之前相比，此时这头巨龙无论是体型还是凝实的程度，都明显比之前要可怖了许多。

血丝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巨龙的体表，在这一头，这巨龙仿佛拥有了生命，也在不断吐露强韧的呼吸，这是乔温针对自己而特别改良了龙之呼吸之后所形成的现象。

当然，短短几天之内要想改良出什么完美的新东西，肯定还是有些勉强的，这次乔温仅仅只针对自己的体质特别改良了龙之呼吸的“吸气”阶段，让他本身在运用这项天赋进行储存魔力时能够更加得心应手。

简单来说，乔温现在通过龙吸来补充能量的效率相较以前，已经产生了质变。

尽管由于来不及改良“吐气”，使得后续的阶段还基本维持原版的缘故，呼吸之后酝酿出来的龙息威力并没有得到明显提升，但巧的是，乔温现在也用不上龙息。

此刻，因为莫力克直接就扑街了，使得他只能临时改变原本一边拿莫力克练手、一边找机会揪出死人脸的计划落空，只能选择直接放弃莫力克，转而专心对付面前这些死人脸。

显然，要对付这种东西，并不需要用到龙息这种攻击性手段。

乔温早就准备了更适合的方法。

他打算直接吃了这些死人脸。

当然，这么多人脸，用嘴吃肯定得吃到猴年马月去了，但是……他现在完全可以用经过改良之后吸力大增的龙吸来解决这个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死人脸可都是宝物。

毕竟要知道，这些……虽然可能有些变质或者变异，但从本质上来说，可以说是一股相当庞大的潜能。

“与其让你们这么毫无意义的消散，不如让我来帮你们达成剩余的价值。”

稍后，随着这样一句话从嘴边流露，乔温对前方集体色变的死人脸宣告死亡。

身后的巨龙发出一声低吼，此时在乔温已经扯掉了这些死人脸身上的神秘面纱之后，它猛然张开龙颚，强劲的吸力从其口中瞬间爆发！

下一刻，原本僵住的局势瞬间倾倒。

‘一拳……明明只要打到一拳就足够了……为什么……？！’

在无数“一碰就碎”的死人脸被迎面扑来的庞大吸力拉扯着、全方位翻滚着涌向巨龙口颚的时候，他们最后的意识几乎都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连神明都难以奈何的自己……到最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迎来结局。

明明这个小鬼弱得离谱，明明这个小鬼用的手法完全算不上高明，却依然掐住了他们的死穴。

抱着死不瞑目的迷茫，这些死人脸甚至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直接成为了巨龙的食物。

“嗝——”

一头闷掉猎物之后，乔温和身后的巨龙虚影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嗝。

尽管并不是全部的火种，但在吃下这一批之后，乔温感觉肚子好像有些胀。

注意到这种饱腹感的源头，他下意识回头看了身后的巨龙一眼。

然后，瞳孔骤然缩小。

因为在吞下这些庞大的潜能之后，乔温自己都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他通过龙吸凝聚出来的巨龙……却模样大变。

首先是腹部。

圆滚滚的就像个球，明显是刚刚吞进去的东西还没消化。

这一点还算正常，乔温在做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

但是……除此之外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巨龙看起来也像是在吞下变质的潜能后……被感染了。

浑身鳞片开始不均匀的脱落，脱落的部位也开始鼓起，最终形成了一个个狰狞诡异的包。

整个巨龙的身躯也在这一瞬间由强壮变得臃肿。

它匍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头丑陋的怪物一样。

第062章：她终究还是学会了

“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劲。”

注视着眼前颜值急剧下降、就仿佛吃了脏东西后吃坏了肚子的的巨龙，乔温在这一刻隐隐感觉到龙之呼吸的运转都受到了些许阻碍。

显然，这是吞吃了那去那群死人脸之后所产生的某种后遗症。

“……”

沉默着，感受着自己身体在吃掉死人脸后所产生的某种微妙变化，乔温下意识抬起右手，握了握拳。

“身体这方面倒是挺正常的，除了肚子感觉有点胀。”

思索了片刻，乔温暂时将思绪拉回了整体。

从目前来看，尽管龙之呼吸所构成的巨龙虚影从外貌上变化很大，但除此之外，他好像都还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影响。

‘换句话来说，接下来要等慢慢把这些东西消化了之后……再看会发生什么么。’

将目光投向巨龙的腹部。

刚刚吞食进去的死人脸现在大概都聚集在那里。

说实话，其实乔温之前也觉得，要直接生吞死人脸的做法……有些太过冒险。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现在的时间并不充裕，要对付那个怪物……他可没心思在这些死人脸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就算对方愿意主动配合研究，乔温也没那个心思和时间去一一验证对方所说的真假。

加上现在这些死人脸既然已经和他势不两立了，那他也没必要特地照顾对方的情绪。

直接当做食物吞了了事。

就像之前所考虑的一样，乔温从来都没想过要从这些死人脸的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比起吵吵闹闹还会反抗的研究素材，显然还是不会动的素材更加方便。

“现在……嗯，总之先把分解的符文添加到龙之呼吸里面……然后一边消化这些死人脸，一边从上面分析情报吧。”

说实话，尽管从现在看来，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当乔温看向眼前已经不成龙样的巨龙后，他也没什么的底气。

这头经过乔温特化改良龙吸后所形成的巨龙虚影，相比以往，和乔温本身的联系已经愈发紧密了。

原本由龙之呼吸的气态和魔力编制而成的、没有任何实体的身躯，现在甚至能做到一些简单的物理干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已经不再是一团单纯的虚影。

反而用“龙魂”来形容更为恰当。

乔温在琢磨着，如果等消化完了这一批死人脸之后再继续吃下去的话，这头巨龙……会不会被污染成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如果后续事态真的演变成了那样，到那时他这个掌握了巨龙天赋的主人……又会受到什么程度的影响？

乔温不清楚，他现在也不太想在这一方面花上太多无用的心思去思考。

先把远征和怪物那一关过了再说。

“然后……就是这个大叔了。”

叹了口气，收回思绪，乔温停下了龙之呼吸的运转，转而将视线投向了远处趴在地上的莫力克。

这个大叔，这次虽然是信心满满的打算和他来一场龙争虎斗，不过可惜的是，真正的他连一拳都没出过就直接倒下了。

“大叔，醒醒，你梦想没了，安心当工具人吧。”

走到莫力克身边蹲下，乔温伸出手拍了拍这个大叔光洁铮亮的后脑勺。

坦白来说，乔温之前之所以没有过分去刺激那些死人脸的情绪，除了打算诱导那些当时缠绕在他身上的死人脸以外，确实也有要保护莫力克人身安全的打算。

这位工具人现在对他来说，确实还挺重要的。

毕竟……现在的乔温因为某两位幼神关系偏好的缘故，早就已经成了这个世界意识的眼中钉，只要他待在这片世界里，就会厄运缠身。

之前由于身边的都是完全不需要担心厄运这种小事、反而还能反过来抱住乔温的厉害家伙，因此乔温一直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现在不同了。

利塞壬的远征仅仅只有人类能够参加。

除此之外，无论是生命层次已经跃升到神明的“人”，还是本身就是人类以外种族的存在，都会导致远征最终进行不下去。

这种时候，乔温要想找一个至少能在他的厄运光环下保住小命的队友……那可太难了。

这一点上，同为灾星的莫力克或许是独一档。

尽管乔温也想过要不要找机会把所有火种里的死人脸都吃掉，把利塞壬釜底抽薪、整个踢出局，由自己来独掌大局……但此时，看这身后明显还处于严重消化不良阶段的巨龙，他又打消了这一念头。

仅仅只吃了一小部分，就让巨龙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要想再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肯定是不可能了。

至少现在不行。

乔温打算等彻底消化了这一批死人脸之后，看看消化的成果再做决定。

至少要做好两手准备。

因此，姑且……队友还是要的。

“看来伤得有点重，意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手心里符文涌现，一边操控着具备治疗效果的符文在莫力克身上那些已经裂开的伤口上逐一扫过，乔温一边琢磨着另一件事。

就目前这种情况来看，这莫力克的模拟战大概是打不了了。

毕竟连原本用来给莫力克增幅的火种现在都已经被他当做吃的一口吞了，这莫力克就算现在治好，也就是个白金中游的水平。

怎么说呢，就算按照这个大叔昨天的表现来看，对上现在的他，大概……会不太经打。

反正工具人这个身份，这大叔是定下来了。

不过由于这次没打成的缘故，乔温这边反而有些手里痒痒的。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挺不排斥这种实战的感觉，尤其是在昨天品味过之后，他现在更加上瘾了。

昨天回去之后埋头学习了一整天，他现在的确很想找个合适的对手来活动活动身体。

“…啊？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乔温的治疗魔法从头到尾淋了一遍之后，原本被死人脸冲的失去意识的莫力克嘴里发出几声怪叫，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在醒来后，他看起来就仿佛收到了某种刺激，浑身一个激灵，当场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表情惊悚，四下环顾。

“没事，那些火种现在已经离开了。”

从莫力克脸上的表情乔温大概就已经看出来，这大叔可能之前被吓得不轻，再加上现在刚醒，还没缓过神来。

“……！？！？”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到的刺激过量了，还是那些死人脸原本想要杀死乔温的念头还残存在莫力克的身上，此时在听到乔温的声音后，这个大叔唰的一下转过脑袋，用莫名诡异的目光盯住了乔温。

“…你看你○呢？”

忽然间被盯住，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乔温顿时被惊了一下，他本能地就学着小时候修理电视机时那样，手心上符文涌现，抬手就一巴掌拍在了莫力克那光洁的后脑勺上。

尽管昨天的时候脑袋上还长着浅浅的头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之类的玩意儿，这大叔又把头发全都剃得干干净净的，此时拍起来直接“哐”的一声，贼响。

“…噢、噢？？！”

效果立竿见影，随着大脑一阵颤抖，莫力克脸上的表情明显发生变化，重新变得清明了起来。

“我是谁？”

不过，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乔温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再度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这样向莫力克询问道。

“乔、乔温小弟……？”

见状，莫力克愣了愣，这样开口回应道。

哐——！

话音刚落，乔温手心上符文再度浮现，手腕一翻。

“嘶……？！”

伴随着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从嘴里漏出，莫力克的大脑再度颤抖。

“乔温小弟？名字是叫对了，不过称呼好想有点问题吧。”

这样说着，乔温目光友善的注视着眼前的壮汉，提醒道：“你，加了火种也让我吊着锤了一顿，连你的命也是我救的，你现在不是应该叫一声组长？”

“……啊？”

也不知道是刚醒还是被扇懵了的缘故，莫力克现在的反应看起来明显有些迟钝。

不过，就在乔温说完这些话后安静等了片刻之后，他眼前的莫力克忽然神色大变，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全身。

在他身上，尽管先前差点被死人脸冲烂后造成的伤口大部分都已经被乔温顺手治好了，但却依然有所残留。

而且……衣服上那些还有些粘稠的血迹，也无一不在提醒他，刚才他很可能已经半截入土了。

再然后，莫力克格外僵硬的抬起脑袋，一脸惊愕的盯着乔温，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嘴巴张了张，却老半天说不出话。

莫力克只能这样默默的盯着乔温，最终……他就仿佛接受了现实一样，一脸颓丧的低下了头。

“……”

见到这一幕，乔温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

工具人有了。

虽然这个大叔看起来很可怜，他或许真的做梦都想在这次远征里一雪前耻，不过，乔温倒是没有任何要安慰他的意思。

毕竟，一开始就约定好了，拳头说话嘛。

履行自己的承诺，这就是乔温尊重人的方式。

嗡——

下一刻，在达成目的后，乔温解除了周围由于存在剥离而形成的临时战场。

周遭模糊的一切，全部也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旋即，乔温看见了距离自己很近的埃尔西娅。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埃里莎。

身后那标志性的三对光翼此时虽然没有出现，但单单从埃尔西娅那已经由湛蓝转为碧绿的瞳孔颜色，乔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此刻，脸上原本冷漠的神色中混杂着一丝焦虑，这个大天使正在准备做些什么。

似乎乔温和莫力克这边突如其来的火种变故，已经让这个圣子相当担忧，连埃里莎都被她叫了起来。

在略微愣了一愣后，乔温也很快理解了其中的关系。

毕竟……他现在本身就是连接利塞壬这边和维娜那边的中心枢纽，这个圣子担心因为自己的安危而影响到和维娜那边的同盟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没事？”

见到乔温平安无事的从剥离空间里走出来，埃里莎原本张开的羽翼重新收拢，脸上原本存在的一丝焦虑也下意识转为了诧异。

“没事没事。”

埃里莎话音落下，乔温沉默了半秒，脸上表情也随之发生变化，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反应：“刚才挺惊险的……那些火种的残骸就跟发疯了一样想拉着我一起陪葬，幸好我能力优秀，把他们都嫩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乔温现在说的，差不多都是实话。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他的本意并不希望埃里莎这边信了这些话。

就目前而言，对于自己能吃了火种这件事……他并不想打算暴露出来，而且不仅仅只是嫌麻烦那么简单。

尽管这次吃的都是已经被放弃回收的火种残骸，影响不大，但要是让圣殿这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肯定会影响到两边的联盟关系。

毕竟利塞壬这边原本打算用来对付那个怪物的最大底牌就是圣器，要是让埃尔西娅这边知道了他乔温能直接吃圣器的话，那基本就相当于让利塞壬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联盟的同伴抄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只会变得更加提防自己这边，百害无一利。

这就没必要了。

大家都是好伙伴，要一家亲嘛。

而且……要是因为利塞壬这边对他堤防的紧了，导致他之后真打算去釜底抽薪的时候失败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乔温的立场一直都很明确。

从一开始，他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身边的那几位，至于其他的，都先往后稍稍。

所谓的联盟更是如此，整个利塞壬里，唯一和乔温有关系的也就只有赫丽跟黛儿而已。

除此之外，一个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共同目标和利益的关系而建立的联盟，在乔温看来随时都可以卖掉。

要是将来利塞壬这边的远征、或者对付怪物的时候出了岔子，在必要时刻拖了后腿的话，乔温觉得直接由自己这边先来消化掉利塞壬提升自己反而是最好的，也不至于浪费。

凡事多做一手打算，总归不是坏事。

因此，乔温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已经很清楚。

他正在想办法瞒过埃尔西娅这边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他一个人就把那些死人脸都吃掉这件事……都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就暴露出来。

但是由于先前莫力克暴走来得太过措不及防，乔温也没时间做前戏来掩饰，因此他现在反而将思考的主动权丢给了埃尔西娅那边。

一个连神祇都不是的年轻人，单枪匹马的解决了圣火火种的暴动……这件事尽管已经真实发生过来，但若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

乔温利用的也是这一点。

他暂时想不出什么好的掩饰方法，索性就摆出一副自己揽功的模样，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埃尔西娅这边，让她自己去脑补。

而且，乔温虽然并能断定埃尔西娅这边知不知道这些执念的本质其实是变异的潜能，但他推论……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然的话，按照那些死人脸极端偏执的行事风格，大概会想尽办法把她同化或者直接杀掉，而不是选做圣子。

换句话来说，埃尔西娅在那些执念的眼里，大概也只是略微比“容器”更重要一些，是个优秀的“能够妥善使用它们这柄武器”的工具人，自然不可能把这种秘密特地告诉她。

正是这种情报量上的偏差，会让埃尔西娅这边的思考走入误区。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这边思维正常，就会认为乔温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处理执念的可能性。

基于这一点，她最后得出的结论，就会逐步和实际情况产生差别。

这也是乔温想要的。

事实上，事态也完全就和乔温所预料的一样在发展。

在见到乔温安全从暴动的火种残骸手下逃生之后，被埃尔西娅紧急叫醒的埃里莎就重新把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了埃尔西娅本人。

身为圣子，对于圣火的强度相当了解的埃尔西娅……自然丝毫没有相信乔温这番听起来明显是在自吹自擂的说法。

‘这次运气真好……看来是那些暴动的执念在强行拔高莫力克的时候没能控制住平衡，然后导致出现了类似于自爆的情况？’

从一开始，埃尔西娅的判断就偏了。

注视着莫力克身上那些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却依然沾满了血渍的崭新衣服和铠甲，埃尔西娅很快便认为，这只有可能是莫力克“自爆自残”之后才会出现的细节。

而且……此时从莫力克的身上，她已经感觉不到有任何火种残余。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耗得一干二净，在埃尔西娅的认知里，基本也就只会是自爆这一个原因。

除此之外，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手段能把这群临时找到了合适容器的执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处理得一干二净。

不存在的。

就此，一直没有多话的乔温顺利圆了过去。

甚至，就连死人脸们突然对乔温暴走的原因，埃尔西娅都自发在心里帮他圆了个大概。

毕竟怎么说呢，她换位思考后也发现，如果她也沦落到那种找不到达标的容器寄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消散的执念……或许她也会在最后一刻失控。

这是人之常情嘛，和乔温这个几乎没接触过火种的普通人肯定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个需要安慰的倒霉受害者。

“你……真的没事吗？”

在这时，黛儿的声音也从一旁传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挪到乔温面前，像在检查什么贵重物品一样把他从上倒下看了个遍，然后才松了口气。

站在后方的赫丽虽然没有特地靠过来，但也朝着乔温这边投来了观察和询问的目光。

“好感动，不愧是我的挚友们，这么关心我。”

见到这一幕，乔温眨了眨眼睛吗，语气和缓。

“哈？你在说什么呢？我这么做才不是因为关心你。”

在乔温话音落下时，黛儿脸上表情僵了一僵，然后顿时哼了一声，目光轻蔑的盯着他：“我说，能不能自重一点？我只是担心你要是现在遇上了危险，那我从昨天到现在的热身就白白浪费了，仅此而已。”

“哦，那你可太Great了。”

乔温若有所思的盯着黛儿，脸上神色分外平静。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小母龙其实是在担心他的，她确实是个心系朋友的好女孩。

但同时……他也发现，这家伙刚才说的话，同样也是真心话。

似乎在她眼中，担心乔温的安全，以及在乔温安全之后可以继续来给她充当沙包这两点……并没有任何冲突。

不，虽然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冲突，但现在把这两段答案解读出来联系在一起之后，乔温一下子就感觉有些微妙了。

然后，他决定现在立刻就来满足这只异想天开的小母龙。

“我刚才没有受伤，现在魔力的储备也基本上是满的，如果黛儿你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继续打模拟战了。”

这样说完，乔温好整以暇的等待着黛儿这边的答复。

“……真的？那……待会儿不能说我欺负你哈。”

紧接着，乔温便感受到了黛儿那明显有些不确定的视线。

这小母龙似乎是在犹豫，觉得如果乔温状态不佳的话，赢了也没意思。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她此时心里的想法早就已经在脸上一字一句的写出来了。

噢哟，这小母龙，还没开打就觉得自己可以了？

在注意到这一点后，乔温的思绪顿了顿，很快发现了盲点。

‘说起来，现在就我和埃尔西娅直到那些煤渣都已经没了，再加上之前这莫力克才刚出了一拳就立刻被我拽进剥离空间里了，交战全程也没被任何外人观察到，这小母龙现在……或许连火种已经出了问题这点都没怎么意识到？’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有些奇怪的推测，乔温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不会的，愿赌服输，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在想了想之后，发现这样也挺好的乔温欣然点头，决定满足这只明显十分期待的小母龙，让她期望成真。

“那、你稍微等等，我让埃尔西娅帮忙引导……”

乔温点头时，黛尔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加明媚了许多。

看起来，她好像真的很期待这场模拟战。

“不用等了，那玩意儿已经用不了。”

不过，乔温姑且还是阻止了黛儿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诶？”

下一刻，伴随着黛儿明显还有些茫然的疑惑声，存在剥离再一次发动。

乔温和愣住的黛儿一同进入了新的世界。

四周的景色变得模糊，这片空间与世隔绝。

‘嘿……这小母龙身上的盾，看起来也是完整版的。’

就在刚刚展开了存在剥离的那一瞬间，乔温就已经获取到了黛儿身上的防护情报。

因为存在剥离本身每次使用时所消耗的魔力……会直接和被锁定的目标挂钩。

这种时候，目标身上如果有能够尝试抵抗的手段，魔力的消耗就会加剧。

就比如要将一个身上随时套着护盾的人拽进战场所消耗的魔力储备，只会比拽全身毫无防备的人消耗更大。

而乔温不管是此时拽黛儿，还是之前拽莫力克的时候，所消耗的魔力储备基本上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莫力克身上有着完整版本的魔力护盾。

这也间接说明，黛儿身上也有着同等水准的护盾。

坦白来说，这一点倒是让乔温挺意外的。

毕竟他很清楚，这小母龙似乎是前不久才晋升金阶的，而金阶之前，连练习护盾的基础都达不到，结果在升金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盾完全掌握了。

还是在自身原本就被这个世界保护着的前提之下，一丝不苟的做到了这一点。

这小母龙……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私底下……可能确实还挺努力的？

幼神的加护外加完整的盾，再叠加上其他各种各样的魔法……乔温看着黛儿，就仿佛实在看着好几层层层叠加的钢板……

不过没有关系。

即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乔温也没有动摇。

他现在状态很好，或许稍微换换口味，和这类防御能力明显过分了的人来上一局，也不是坏事。

而且……在乔温现在的感想中，所谓的实战，除了硬实力以外，打的就是情报战。

哪一方能掌握到更多实时情报，就越有可能掌握局势，甚至找到对方的弱点，一举击溃。

‘…现在看来，好像还挺巧。’

乔温脑海中稍稍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如果他不是正好改良了龙吸，那么他现在的魔力回复和储备能力……可能在他连续两次强行把莫力克和黛儿锁住拽进空间之后……就差不多见底了，更不用提多人作战。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倒霉嘛。

只是他目前唯一忽略了的是，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历史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尝试改良龙吸的，暂时还没有过记载。

“喂、你刚才说的它们没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急……？”

另一边，在还没有拿到增幅的情况下被乔温唐突拽进来一片异空间内，在意识到现在自己可能正和之前的莫力克一样被乔温困在了这里，黛儿看起来明显有些紧张。

因为尽管已经备战训练了整整一天，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要在无增幅的情况下和乔温打这场模拟战。

没有胜算。

尽管不是很清楚乔温的具体实战体系，但黛儿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常态的她连打莫力克都处于下风，如果对上乔温……基本上就属于白给了。

她所期望的，是在双方都点燃火种的情况下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实战，而不是现在这种实战……

她甚至已经在脑袋里回想起了昨天莫力克被乔温在一阵黑雾中迅速放倒的那一幕。

而且，她还感觉自己待会儿……可能体验会比莫力克更加糟糕。

“我说的没了，指的就是天上的那些残渣都没了，我们不管是谁接下来打模拟战，都只能用现在这种方法。”

面对脸上表情糟糕，看起来就像是搞砸了什么一样的黛儿，乔温摊了摊手，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辜：“刚才是你主动要找我约的，现在要怎么办？明明我剥离都开了，不过你如果不想打的话就算了。”

“你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稍稍有些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黛儿看起来明显很气，瞪向乔温的视线里充满了敌意：“还装？”

“开个玩笑，你冷静点，感觉好可怕，不打就算了嘛……反正真打起来大概也是一边倒。”

和黛儿视线接触，乔温对视了片刻之后，还是主动移开了视线。

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良心受到了一丁点的谴责。

莫名有一种自己还想在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

“…哈？一边倒？你是想表达你自己的处境吗？”

黛儿觉得乔温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并不想承认，气势不能输，反而一咬牙，继续更进一步用恶狠狠的目光盯住了乔温：“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那就来啊？本小姐不用火种也能欺负你。”

“…别吧，不要做这种意气用事的行为，不至于……”

脸上表情稍稍有些尴尬，在这样开口安抚黛儿的同时，乔温感觉脑瓜有点疼。

这孩子，怎么台阶都特地端到面前了还不愿意顺着下呢。

真不是乔温飘了，单单就黛儿目前刚刚才晋升金阶的实力，他是真心觉得这孩子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能除了在防守方面硬一点，难啃一点以外……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威胁。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稳赢我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的安抚起到了逆向作用，反正现在的黛儿看起来倒是情绪越来越冲动了。

与此同时，乔温也在这一刻从黛儿身上发现了一种他相当熟悉的东西。

龙之呼吸。

一个已经开始正常运转起来的……龙之呼吸。

第063章：拉胯龙息

在她身后，一头银白色的巨龙虚影悄然浮现。

怎么说呢……虽然从字面意义上来看，一位具备巨龙血脉的幼神能使用龙之呼吸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这种现象出现在黛儿的身上时，看着他的乔温竟是情不自禁的有些感动。

虽然开头的情况不太理想，但这孩子，终究还是学会龙息了……

感动。

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为什么要用这种这种温柔的视线盯着我？”

明显察觉到了乔温视线中的异样，黛儿脸上莫名一红，她一边努力维持着呼吸的节奏，一边继续摆出一副凶里凶气的模样回瞪乔温：“不准看。”

“不看还怎么打？哦，这是想叫我让你一双眼睛的意思？”

见黛儿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乔温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随口吐槽。

“待会儿揍到你身上，你就知道是谁让谁了。”

在黛儿咬牙这样开口时，她呼吸的节奏短暂乱了一乱，身后巨龙的虚影也稍稍模糊了一瞬，不过她还是很快重新调整了过来。

‘这小母龙昨天跟我见面的时候还不会龙息，应该是昨天中午之后学会的，而且看这样子……她是应该是第一次打算把这玩意儿用到实战里面。’

还没正式开打，从黛儿的脸上乔温就已经看出了一些有意思的讯息。

现在他倒是很好奇，这小母龙目前掌握的龙息……是个什么级别的龙息。

虽然从概率学上来看，应该只是个普通的龙息。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就单单以她现在才金阶的水准，乔温大概躲都不用刻意去躲，直接用脸接都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嘛……毕竟是幼神，最基本的尊重是要有的。

说不定厚积薄发，刚刚学会普通龙息之后，就一并连更高阶的负荷龙息也一并学会了呢？

是那样的话，这场模拟战还会有趣一些，至少对乔温来说黛儿还有能对他造成威胁的点。

反正巨龙缪奇的传承乔温已经交给她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

想到这里，乔温直接将内心的想法付诸了行动。

在拉开一段适合进行模拟战的初始距离后，他便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朝着黛儿那边勾了勾，脸上表情夹杂着几分轻蔑：“我觉得，你的龙息，不行。”

尽管一个普通人这样对一个巨龙幼神说话感觉相当微妙，但实际说出来后，乔温自己倒也没感觉到太多的违和感。

“…！”

另一边，单纯的幼神大人似乎很简单的就中了这种明显的挑衅。

那对纤细的眉毛用力蹙在一起，银牙咬的紧紧的，身后的巨龙虚影更是在被龙之呼吸召唤出来后首次动了起来！

炙热的吐息在此刻酝酿完毕，那上下都覆盖着白色鳞片的龙颚猛然间张开！

“咳、咳咳……！咳——！？”

然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黛儿的喉咙间漏出，她身后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巨龙在一瞬间便萎靡下来，酝酿好的龙息也在龙颚炸开，顿时让黛儿整张脸都青了。

看来，这次龙息的释放好像还是惯例的出了一些问题。

“我说…你没事吧。”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全身下意识绷紧的乔温愣了愣，下意识张了张嘴。

到了现在他已经发现，这小母龙的抗压能力……好像确实不怎么样。

不论是和他本身作为对比，还是和另一个能在神明的追捕中险中求稳的赫丽相比……都有着相当明显的差距。

情绪的管理有待提高，实战的发挥太容易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甚至连在实战中放个龙息都能失败。

乔温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跟他以及赫丽相比，这小母龙大概从小就被她的那个养父照顾的非常好，度过了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然后就导致在抗压能力这方面确实没什么机会锻炼到。

说实话，就连乔温这个外人都觉得，要是这小母龙连在临场放个龙息都紧张……那这好像已经不是随便笑笑就能无视的程度了。

这还怎么打？

现在这次是模拟战还好，就算出口了岔子，后果也不会多严重，但问题是……要是这倒霉孩子之后在远征里，也出现这样类似的情况，那情况估计一下子就有些戏剧化了。

远征分三路，而连乔温这样一个刚刚了解远征不久的外行都知道，但凡其中一路崩盘，那剩下的两路要承受的压力就会变得相当离谱……

再加上这次本身就是最后一次了，不管是目标还是压力都比以往那些要夸张得多，一旦拉了胯，问题就很大了。

想到这里，并不是当事人的乔温反而也被某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幼神影响得有些焦虑了。

原本吧，他仅仅只是打算试一试，看看现在的自己能不能突破幼神加护、以及完整“盾”这套乌龟壳防守……但现在，乔温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模拟战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不管是从未来即将共同参加远征的队友，还是作为一个朋友，乔温都已经决定在这里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帮这小母龙克服一下这类心态上的问题。

“黛儿，实战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失误特地停下来等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心里做好了决定之后，乔温重新看黛儿，张了张口，这样对眼前那位看起来慌慌张张重新调整好了呼吸节奏的黛儿这样开口道。

“我、我知道的，你闭嘴……这次一定成功…！”

乔温很快收到了从黛儿那边传来的回应：“还、还有，不许直接叫我名字，我们的关系可没有这么亲近，像以前一样给我在后面加上大人这两个字……知道了吗！”

脸上似乎有着些许红晕，伴随着语气明显发生变化，在乔温的催促下明显相当尴尬的黛儿直接手忙脚乱的再一次酝酿了龙息！

短短两三秒过去，银色巨龙原本近乎溃散的身躯已然重组，银白色的龙颚猛然张开，第二发龙息再度酝酿完毕！

‘…嗯，虽然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不过这酝酿的时间好像花得太长了点？两三秒……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搓几十个大火球。’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在分心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叫过这小母龙“大人”的乔温也立刻收回了思绪，回过神后，他重新面对眼前已经将他自身牢牢瞄准的龙息。

“昨天，你和莫力克大叔在公会里打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身上也有完成度很高的魔法护盾，对吧？”

与此同时，伴随着酝酿完毕的龙息更进一步升温，这样的声音也从黛儿那边再度传到了乔温的耳畔：“我们谁身上的盾先支撑不住，这场模拟战就算谁输，可以的吧？”

“…可以，我没意见。”

还搁这模拟战呢，就刚刚那失误我就能抓着某个掉链子的玩意儿锤到土里了。

看着一本正经制定起了规则的黛儿，乔温心里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吐槽的欲望，但姑且还是压了下来。

“那你可要记得之后叫快一点，免得我这边一不小心把你烫成小秃子。”

与此同时，这样一道听起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也清晰的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嗯嗯嗯是是是。”

“一个字说一次就够了你这秃子。”

稍后，就在他点头表示同意的一瞬间……那远处一发龙息，也几乎同时被黛儿释放了出来！

吼——！

一道上扬程度十分夸张的龙吼声在这片空间中响彻，炙热到了极点的龙息也从银色聚拢的口颚中猛然喷吐而出，直指乔温！

短短的一瞬间，整个空间中气流涌动，被当做瞄准目标的乔温在龙息迅速临近后也明显察觉到了四周温度的急剧上升。

但是他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因为伴随着龙息的临近，他已经大致判断出了这发龙息的水准。

很弱。

很无力。

尽管相比正常范畴的龙息来说要强烈一些，但依然还处于普通水准，至少和他自己的龙息之间并没有太多可比性。

换言之，无压力脸接。

抖一下就算他乔温输。

砰——！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龙息与乔温本身发生碰撞，一道巨大的爆炸声也随之在这片空间中回荡开来！

龙息炸了。

连带着里面的乔温一起。

黑色的烟幕四散开来。

嗤嗤、嗤嗤——

仿佛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声音和味道在这片空间中弥漫着。

“就这。”

然而，待到烟幕稍稍散去后，乔温依然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他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诶？？”

另一边，在见到乔温正面吃下自己相当自信的龙息之后依然待在原地一动未动之后，黛儿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就连嘴边下意识露出的小小惊呼声……都隐隐能从中听出一丝丝心虚和迷茫的意味。

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刚才用的……并不只是最简单的那种龙息。

而是巨龙缪奇传承里提到过的、那种威力能够超过平均值的超负荷龙息。

虽然她目前能超出负荷的程度很低，但在威力上的提升应该还是很明显的才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吃了那一发龙息的乔温，就算身上的盾不坏掉，至少也会受到影响才对呀……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你在刚才的龙息里加入了一部分缪奇传承里详解过的东西？”

接下来，在龙息所造成的烟幕逐渐散去之后，乔温再度开口打破了沉默。

再开口时，他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微妙。

因为在脸接龙息后他已经注意到，这一发刚才他只当做普通龙息来对待的货色，所遵循的运转方法……竟然就和巨龙缪奇的超负荷龙息如出一辙。

就是威力这一方面弱得有些不对劲。

“……”

乔温有些犹豫，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自己要不要对刚才误会黛儿只会普通龙息这件事向她道歉。

虽然威力很弱，就比一般成年巨龙的龙息要强一丁点，但别人用的确实是超负荷龙息。

而且……现在已经用了超负荷的呼吸方法，喷出来的龙息却还只有这点威力，总感觉有点可怜。

想到这里，乔温下意识朝着对面的黛儿投去了温柔的视线。

这孩子……龙息这种东西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她，要不以后还是干脆就老老实实回去玩弓箭吧。

至少还稳定。

再加上胸口的平坦程度也很适合。

大概用来代替龙息……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怎、怎么？不准突然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黛儿脸上表情僵住，反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缺乏底气。

“为什么你的龙息这么弱？明明都用上缪奇的传承了。”

尽管被对方恶语相向，但乔温此时开口的声音还是分外的柔和：“还是说，你借鉴了那头巨龙的传承之后，最后喷出来的龙息就只有这种水平吗？”

一个超负荷龙息，甚至连盾都破不了。

乔温之前还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小天才能放出这种水准的龙息。

这还叫什么负荷龙息，干脆改名叫甜心龙息算了。

要是这黛儿的上限就这样的话，他接下来也没必要再费力帮这小母龙锻炼心态了，没有价值。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担心用全力一下子就把你整个人都轰掉了，所以才会特地减弱了威力，你、你现在应该要好好感谢我的善良，懂吗？”

随着乔温的声音传到黛儿的耳畔，她红着脸，如此据理力争道，

“……”

乔温沉默着，在将黛儿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盲点一样，眼前微微一亮。

他在想，这小母龙大概并不是因为善良的缘故而特地减弱了龙息的威力，而是因为自身心态的原因，导致刚刚才卡壳过一次的她没有信心再去尝试真正的负荷类龙息。

毕竟威力越大的龙息，在使用时对使用者本身的精密度和稳定性都直接挂钩。

转来转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小母龙的心态着实不太行，实战里失败了一次之后就开始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然后简洁导致放出来的负荷龙息都这么丢人。

“……”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有些无语。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正好想起来，自家的大天使当时在雪山上和这小母龙相遇的时候……好像这小母龙全程都没怎么用过魔法，全是更加直接使用出来的箭术以及天赋。

明明是个已经修行到了金阶的修行家，结果这心态，简直纯洁的像张白纸。

着实需要针对性的打磨一下。

“我说啊，我没估计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能放出威力更大的龙息才对，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乔温重新将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的黛儿，这样开口道：“虽然我也很清楚负荷型龙息的使用难度要比一般的龙息麻烦一点，像你这样的新手很容易在一些步骤上出现失误……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让你畏首畏尾的理由，你到底在紧张什么？还是说，你丫就是那种越到关键场合就越是拉胯的软脚虾？”

“才不是……”

被乔温这么问到，黛儿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只是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默默地撇开了目光。

有些尴尬，她要是知道就自己在紧张什么……那还算好了。

但她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昨天训练的时候已经能做到随口把龙息用出来了，结果一到现在这种实战的场合，就老是出现问题。

如果不是很清楚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幼神的话，黛儿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被这个世界恶意针对了……

而且，自己现在最不想听见的问题被乔温这么直接的指了出来，她感到有些丢人。

“你看起来……承受压力的能力确实有些不足，这一点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继续说着，乔温一直仔细观察着黛儿面部的表情变化，更进一步开口道：“现在就算加上预选那几天缓冲时间，留给你调整心态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重新把弓箭拿出来练练？龙息这种东西看起来不太适合你。”

“……！”

被乔温这样语言刺激了之后，黛儿依然没有说话。

但那依然还有些游移的目光，已经从侧面证明了乔温的推测差不多都猜中了。

乔温几乎能确定，这小母龙……大概确实是那种领进门后就厚积薄发的类型。

或许是由于她本身就已经学了挺长时间的龙息，所以在跨过那道坎，学会了普通的龙息后，总算觉醒了亲生父亲在龙息这方面的天赋，厚积薄发。

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她现在纸面上的破坏能力，明显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火种的增幅能让这小母龙的作战能力短时间内抵达神域，幼神的加护能让她无往不利，而这时候如果再加上超负荷龙息的更进一步强化……乔温觉得这小母龙甚至能屠神。

但前提是，这倒霉孩子必须要能真正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准才行。

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差得太远了。

熟练度不足。

抗压能力差，自身抵抗外界影响的能力有限。

心思太甜。

实战起来一根筋。

还特容易在一些时候拉胯。

等等等等……

由于这些缺点的影响，直接就让这个本应站起来了的幼神，反而到了这个时候还表现得瞻前顾后的。

甚至还主动降低了龙息的威力，想借着这种丢人的想法，来保证自己使用龙息时就算受到干扰反噬……也不至于太过严重。

太卑微了。

简直太卑微了。

乔温觉得这样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明明超负荷龙息本身相比一般龙息的最大优点就是破坏力，结果现在这小母龙反而因为没有自信用好，就自砍一刀，主动把龙息的破坏力给降低了。

在乔温看来，这通迷幻操作几乎和拿到一把锋利的刀后……因为不敢挥刀而直接卸掉刀身，只留刀柄的举动似乎没什么区别。

完全就本末倒置了。

“我知道了，我这边就来帮你锻炼一下抗压这方面的能力。”

想到这里，乔温再度看了黛儿那似乎因为感到羞耻而红透了的脸颊，乔温最终还是做出了在先前开始就一直让他有所犹豫的举动。

比如说……让她真正品味一下什么叫做“压力”。

不管是为了自己之后的远征能轻松一点，还是为了巨龙缪奇将加护交给他时拜托他尽可能照看好女儿的协定，此时的乔温已经打算暂时把眼前的模拟战往后稍稍，先通过最基础、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来优先帮助自己这位实战中抗压能力不行、心态很容易动摇的朋友来克服一下困难。

“首先，你现在的问题已经很明确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对吧？”

心里做出判断后，乔温看向黛儿的表情也逐渐发生变化，由一开始的和蔼开始向着严肃转变。

“……”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温表现出来的表情变化比较突然的缘故，在听到他这么说完以后，听着的黛儿在点了点脑袋后，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浑身微微绷紧。

“但是没事，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察觉到自己似乎反而更进一步对黛儿施加了压力，乔温顿了一下，重新在脸上浮现出笑容：“放轻松，你每次都是这么紧张干嘛，先试着把你现在能用的最大威力龙息用出来，我要先看看是个什么效果。”

这样说着，乔温向黛儿投去鼓励的视线。

即使不能亲眼看见自己现在脸上演出来的表情，但乔温能确定，那一定是能让人心里一暖，放松压力的表情。

俗称亚撒西，或者暖男的笑容。

上辈子为了社交，乔温就已经把这个技能给点满了，现在用来忽……安慰十七岁的小屁孩简直不要太轻松。

“……”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看见他俩上这样的表情之后，黛儿那边先是愣了愣，旋即反而后退了两步，那原本还显得颇为羞愧的脸上也迅速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厌恶反应。

“别这样……总感觉你配不上这种类型表情，好恶心……”

黛儿在这样说话的时候，双手交互抓着肩膀，似乎浑身都充满了不自在：“能不要这样了吗，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小鬼……’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乔温脸有些黑。

但是姑且忍了下来，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督促眼前的小母龙发挥全力喷出一发龙息给他看看。

“我知道了，你不要催我……”

新的龙息已经在黛儿身后的银色巨龙口中开始酝酿了。

不过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超负荷龙息。

整个空间中的氛围令人感觉压抑。

时间在这段酝酿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流逝。

一秒。

两秒。

三秒……

在乔温的注视下，银色巨龙口颚中那正被不断压缩的庞大能量忽然一窒，旋即一泻千里，直接炸开。

这一次的实战掩饰似乎又失败了。

“呜…？！呜呜呜……咳咳咳……？？”

失败之后，黛儿也随之剧烈咳嗽了起来。

甚至乔温都能看见她被自己呛出来的泪花。

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也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幅狼狈的模样，看起来真心有些可怜。

“我说……你真的学会了你缪奇的那种龙息了吧？”

望着这一幕，乔温眉毛抖了一抖，有些不太确定的这样开口询问了一句。

他能看出来，这小母龙对于负荷龙息这种东西的熟练度明显还是不太够。

但是，之前由于自己这边很快就把负荷龙息掌握了，乔温又不是太能理解这种情况。

毕竟，呼吸这种东西，单单通过眼睛来观察，他也不是很清楚这小母龙每次到底是在哪一步出了问题。

“……”

不过，在乔温这样问了一声后，他得到的，也仅仅只是黛儿缓过气来后的白眼。

很快的，用衣袖口擦掉了眼泪的黛儿又开始了下一次尝试。

‘总感觉，明明没有不是我的问题，去莫名有种正在欺负小鬼的罪恶感。’

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乔温再度等待起了黛儿的龙息。

一秒。

两秒。

三秒。

心里默数着数字，当数到三时，乔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仔细观察着黛儿的状态，他很担心这倒霉孩子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除了龙息酝酿得慢了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在发生什么意外。

‘还好。’

见状，乔温松了一口气，默默更加朝后退了的一小段距离，跟本就有着一段距离的黛儿更进一步拉开。

以比自己的负荷龙息更高一层作为标准，乔温很快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现在，万事俱备。

只需要等这倒霉孩子把龙息放出来就足够了。

这次，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原本，乔温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在足足等了三分钟之后，看着脸色憋得发红，但却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动作的黛儿时……他有些愣住了。

这小母龙，什么情况？

虽然乔温能理解因为熟练度不高导致的龙息酝酿缓慢……但不管怎么说，都三分钟了还没出来，这也太慢了。

而且关键的是，即便现在已经足足等了三分钟左右，乔温也依然没能从银色巨龙口颚中继续的能量中感觉到有比他这边更庞大的迹象。

龙息内部蕴含的破坏力相较第一发确实增强了不少，但即便乐观一点来判断，最多也就和他这边水平的一样，就只是个从金阶跨越到白金阶段的龙息。

这种程度的负荷龙息，基本和乔温现在能用出来的水准差不多，一旦被轰中，他身上的护盾大概就会像昨天被喷到的莫力克一样直接濒临承受极限。

威力确实已经达到了能跨阶段的水准，能够预想得到，如果这小母龙今后在获取火种增福的状态下再喷出这一口，杀伤力绝对惊人无比。

不过，虽然乔温对黛儿的预期就差不多是这种水准，但……他感觉这小母龙酝酿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一点。

花了足足三分钟时间，才这么艰难的把这么一个龙息酝酿出来，问题确实有点大。

几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人干扰，就一个龙息，黄花菜都凉了。

“喂…喂、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是想看我全力发挥的破坏力吗……现在要瞄准哪里比较好？”

就在这时，黛儿那听起来语气中明显夹杂着一丝丝疲惫的声音，似乎光是酝酿这发龙息，就让她相当吃力。

“那个，三分钟才憋出来这个……你是认真的吗？”

乔温并没有立刻回答黛儿的问题，而是本能地眯起了眼睛，用相当诧异的眼神注视着黛儿。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但他现在总感觉这小母龙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嫩。

讲道理，前摇时间三分钟、准备时长足足一百八十秒的龙息……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不开玩笑，要真是这样，那他乔某人在同样时间里能喷出来的次数……估计是这倒霉孩子的一百倍。

“你……要不还是回家射箭吧？”

闻言，乔温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由衷的提出了建议：“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事情，我觉得，龙息这种东西可能确实不适合你。”

“哈…？是你让我只管提升破坏力的吧？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提升到这种程度的，你现在又在说什么傻话？还有……”

被乔温这么问完之后，黛儿那本就因为憋龙息而憋得通红的脸颊顿时一僵，眉毛用力蹙在一起，凶里凶气的盯住了乔温：“这边快要忍耐不住了，到底要瞄准哪里喷？再不说话就直接瞄准你了…！”

“…瞄准这里，虽然威力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但还是实际接一发来分析一下比较好。”

被黛儿瞪着，乔温倒是没怎么犹豫，很干脆的抬起了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此时，原本还打算想办法帮黛儿克服实战软脚虾这一问题的乔温，现在在看到她那即便不处于实战、也依然需要足足好几分钟才能酝酿好的龙息后，已经完全失去了要帮她的兴趣。

现在生下的时间不多了，乔温感觉这倒霉孩子还是重操旧业，拿着弓箭上战场更稳妥一些。

“…那，这里要过来了，你小心一点……”

就在乔温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对面的黛儿已经按照他的吩咐，一口负荷龙息直接喷向了他！

“…？”

短短一瞬间，炙热的吐息已然近在咫尺。

乔温忽然间猛地睁大了眼睛，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盲点一样，脸上表情一僵。

轰轰——！！

紧接着，龙息猛然炸开，那比之乔温的龙息更为浩大的声势眨眼间便向着四周蔓延看来，在整片临时战场中回荡。

不过这处战场很快重新安静了下来。

“咳……咳咳……”

龙息炸开的中心烟尘四起，乔温那听起来有些痛苦的咳嗽声从中传了出来。

“乔、乔温……？”

听到这道细微的声音，以为自己搞砸了的黛儿一下子就有些慌张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盾裂开了。”

乔温那听起来还算平静的回应很快从烟幕里面传了出来。

‘这家伙的龙息……怎么回事？’

但，尽管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可乔温本人此时却已经有些惊了。

刚才那一发龙息的威力，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大。

明明酝酿出来之后的气势基本上和他这边差不多大，可实际接触之后，乔温一下子就吃了闷亏。

身上的盾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看起来格外狼狈，眼看是需要重启了。

这还是乔温在最后一刻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后，紧急尝试分解了一小部分威力后的结果。

此时的乔温倒在地上，尽管魔力护盾内部有着相当完善的减震功能，但他此时依然感觉全身都格外酸痛，甚至有些使不上力气。

显然是受到剧烈震动后的临时后遗症。

这样的结果，久违的，让乔温感到了一丝茫然。

这小母龙现在魔力纯度跟他一样是金阶，但用出来负荷龙息的破坏力却明显要比之前的他更恐怖。

‘怎么回事？是我对这发龙息的威力预估判断错了，还是因为她酝酿了太久……让威力产生了变化？不……不管怎么想，这种可能性都很低，应该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一边将肌肤表面上裂开的魔法盾撤掉重启，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乔温一边从龟裂融化的地面上站起。

很快的，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另一个他认为更加靠谱的猜测。

这小母龙虽然酝酿出来的负荷龙息气势和他这边差不多，但她身上有银色巨龙的血脉，她的亲生父亲、开发出这种高难度龙息的缪奇……也是银龙。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这种龙息本身就是按照缪奇自身的银龙标准来特化改良的。

就向乔温这两天专门按照自己的体质来特化改良魔法一样。

这样一来，一切似乎都说的通了。

银色巨龙喷出来的负荷龙息，比他这个靠着黑龙血掌握龙息的冒牌货更强劲，好像也不是说不通。

‘这应该就是种族加成之后发挥出来的效果？’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可能性后，乔温顿时也觉得是这个原因的可能性很高。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又有些变化了，我或许可以再考虑帮她锻炼锻炼抗压能力？这威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烟幕散去后，待在原地的乔温随手擦了擦脸，然后看着黛儿，脑海中继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若有所思。

“你……真的没事吧？”

黛儿已经小跑着来到了乔温面前，脸上的表情落在乔温眼中时，看起来颇为微妙。

如果乔温没看错的话，那似乎是一抹夹杂着自责、担心以及一丝丝松口气后又开始暗爽的微妙表情。

似乎在看见他吃瘪之后，这小母龙一开始确实感到了慌张和担心，但在见到乔温安全之后，她又反过来对自己能让他乔温吃瘪这件事感到很开心。

乔温略有感慨。

能把心路历程这么清晰的表现在脸上，这小母龙……还真是个挺单纯不做作的好孩子。

“…没事，我没有受伤。”

稍后，乔温拒绝了黛儿那明显是想“羞辱”他的搀扶举动，摇了摇头。

“是吗，那就好。”

听到这句话后，黛儿脸上的表情稍稍松懈下来，在犹豫了一下后，她又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性的这样询问了乔温一句：“那……我刚才的龙息，你觉得怎么样？”

尽管早就从乔温现在这副明显吃了哑巴亏的狼狈模样上知道了答案，但黛儿还是故作天真、试探性的这样向乔温询问了一句。

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作为“加害”方，她似乎很期待从乔温这个差点翻车的受害者嘴里听见夸自己的话。

“很棒棒，完全超出了我的语气，不愧是你。”

“真的吗……？”

“嗯，真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果然还是很适合龙息的嘛。”

嘴角挂着敷衍的笑容，在短暂的这样回答了几句后，乔温嘴角扯了扯，他看着脸上表情似乎十分开心的黛儿，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旋即，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和善。

“你确实蛮适合用这种负荷龙息的，不管是威力还是射速……都比我厉害，不，真的太厉害了。”

乔温开始对眼前似乎有些轻飘飘的黛儿进行夸奖。

“是、是这样吗？谢谢。”

脸颊微微一红，就仿佛没有想到乔温会突然间这么直白的夸赞自己一样，黛儿一下子显得有些羞涩。

与此同时，心里也更飘了。

甚至飘到选择性忽略了这次对乔温起到效果的龙息，是乔温待在原地等了她三分钟后才手忙脚乱酝酿出来的产物。

“那，我们继续来进行下一步吧。”

不过就在这时，乔温那听起来虽然很温柔，但却仿佛忽然失去了某种温度声音，也再度传到了黛儿的耳畔。

“诶？下一步……？下一步指的是……什么？”

脸上开心的表情微微僵住，从飘飘然中回过神来的黛儿有些茫然的看着乔温，似乎还没意识到乔温这句话里的意思。

“我说啊，你是不是忘了我辛辛苦苦等你憋了三分钟龙息的原因？”

似乎已经猜到了黛儿现在的反应，乔温再开口时，注视着她的视线十分自然和亲切：“龙息的威力确实达到标准了，不过你的抗干扰能力可就差得太远了，真刀真枪的时间里可没人愿意乖乖站在原地等你酝酿三分钟，不会吧？你该不会真就把这一点忘了，觉得自己已经无敌了吧？”

“……”

随着乔温话音落下，黛儿脸上表情彻底愣住。

在让乔温吃瘪之后沉浸在喜悦中的她……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忘了这一茬。

此时在乔温的提醒下回想起来后，她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就又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既然想起来了，那我们就继续后半段的抗压训练吧。”

将黛儿的反应看在眼里，乔温轻轻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充满了阳光。

“…后、后半段？”

看着乔温脸上那看起来有些阴恻恻的笑容，黛儿眨了眨眼睛，愣了一愣，浑身紧绷的程度愈发明显：“具体……是什么类型的训练？”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乔温的她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放心吧，我们是朋友，这么紧张干吗，我这边又不会害你。”

从正面迎上黛儿的视线，乔温张了张嘴，微笑着回应道：“是能让你通过这次训练之后，能像缪奇和我一样，在一秒内酝酿出负荷龙息的必要训练，”

“等等、一……一秒？”

乔温话音落下，黛儿脸上那在听完前半句话后稍稍缓和下来的表情，顿时再一次紧紧绷住：“突然间就要我做到这么快？我原本可是要好几分钟的，一下子提高这么多，这个难度是不是一下子跨得大了一点点……？”

“并不会，一秒龙息又不难。”

乔温摇了摇头，就这样平静的注视着黛儿：“如果说一个强力的进攻手段就是一柄锋利的剑，你现在已经有了这片大陆上最锋利的剑，你要学会去使用它。”

“…最锋利…我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夸张……”

黛儿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乔温的注视中稍稍噎住了，重新安静了下来。

“总之，三分钟肯定不行，作为朋友，为了帮你把龙息尽快练习到投入实战，我这边的锻炼方法可能稍微有些粗暴，如果有什么意见的话，你要忍着。”

最后给黛儿打了一针预防针后，乔温再度略微后退了几步。

“……”

注视着乔温一举一动，黛儿咽了口唾沫，暂时还不知道乔温这次要怎么帮自己锻炼的她，一下子就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放松，这次的锻炼方法除了粗暴点以外，没什么缺点。”

这样说着，乔温在最后向黛儿投去夹杂着鼓励意味的视线之后，脸上的神色便重新变得冷淡了下来。

周围的气场也随之开始发生变化，让此时仅仅只是观察着乔温的黛儿也一下子感受到了某种压力。

与此同时，手心上几枚符文涌现，魔力因子在自身周围汇聚，眨眼间便构筑成了几枚魔法。

大型火球，大型风刃，大型冰锥……伴随着这些元素魔法在被乔温构筑的那一瞬间，黛儿便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被瞄准锁定了的感觉。

“你接下来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在我对你的干扰下，在一秒内把威力达到刚才那种程度的负荷龙息释放出来，就足够了。”

乔温这次选用出来帮黛儿克服抗压能力的方法确实就和他所说的一样简单。

既然这小母龙小时候童年美满，没怎么扛过压的话……那现在多给她施加一些压力补上来，再从头开始锻炼不就得了？

就目前乔温针对黛儿的印象，早就已经对她有了初步的判断。

本身身为幼神，天赋这方面肯定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现在已经掌握了负荷龙息，只是因为抗干扰能力不足外加熟练度不足的缘故，使得这项杀手锏暂时不适合投入实战罢了。

这种情况下，处理的方法就很简单了。

熟练度不够，那就多练练。

抗干扰能力缺乏，那就多扛扛压。

对于曾经在某个魔女的阴影下猥琐发育了十五年的乔温来说，他觉得现在要想让黛儿在短时间里提高抗压能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主动去面对压力。

这小母龙目前欠缺的地方，正好都是需要大量练习才能积累起来的东西。

而更巧的是，乔温现在正好就挺适合来帮忙担任陪练的角色。

至于陪练的具体内容嘛……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不间断的对某个刚刚看见他吃瘪之后心里暗爽的家伙施加压力，这就足够了。

轰、轰——！！

唰——！

嗡——

一瞬间，各种东西划破空气的动静在乔温与黛儿之间爆发了开来。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乔温单方面对黛儿这边展开了攻势。

哐——

哐当——！

不过，这一次，还不待乔温的攻势触碰到黛儿，一道忽然从两人脚下拔地而起的地面……便直接挡在了乔温释放出来的魔法前方。

那之后，伴随着几道刺耳的异响声，原本在乔温这种水准的魔法面前脆如纸糊的地板在这一刻忽然就变得格外坚硬，愣是在硬扛下了这些魔法之后……才逐渐崩解。

幼神的加护发动了。

察觉到了乔温这个非神的生物正在试图对黛儿动手……这个世界懵懂的意识已然再度像以往一样，开始保护起了黛儿。

‘嚯……’

见到这一幕，尽管乔温对于“幼神的守护”在这片被存在剥离的空间里也能奏效这一现象稍微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是公认只有神明才能亲手杀掉的幼神嘛。

要是厄里莎亲自动手还好，但如果单单靠他现在这还没有踏入神域的手段就想强行封锁，也不太现实。

“…我说你，是笨蛋吗？”

这时，随着乔温一轮出手连黛儿本尊都没有碰到就被阻止下来，黛儿那听起来有些愕然的声音也随之传入到了乔温的耳边：“我身上可是一直都有幼神加护的，而且还有护盾，凭现在的你……要怎么才能干扰到我？”

在说出这番话时，黛儿绝对，她已经猜到了乔温这样做的真实意图。

不就是想要通过一边让她练习酝酿龙息的熟练度，一边在一旁干扰她，从而模拟出类似于实战的环境，让她自己在这种环境和压力下成长进步。

坦白来说，虽然是个听起来很老套的锻炼方法，但黛儿也并不是很排斥。

对于她本人来说，掌握负荷龙息……确实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但问题是……她觉得光靠现在的乔温，甚至连她最外围的“幼神守护”现象都突破不了。

好几团元素魔法在接触到黛儿之前就被稳稳拦下了，完全起不到任何干扰的作用。

这就让此时的乔温在黛儿眼里看起来……处境很尴尬。

因为她自己也没办法主动关掉这层幼神的守护效果，换句话说，乔温要想按照计划中那样锻炼她在复杂环境下的抗干扰能力，首先要能突破她的幼神守护才行。

但是……这可能吗？

这种防线，连货真价实的白金阶都没办法突破，最多也就仅仅只能在模拟战里把她这边压落下风而已，完全没有办法伤害到她。

连单纯的接近都困难。

甚至如果抛开黛儿自己的心理因素，外部的攻击手段要想干扰到她，至少也得白金水准才有希望。

像乔温刚才那几道连发后被挡下来的金阶魔法，黛儿甚至都没有丝毫感觉。

尽管知道乔温手里也掌握着负荷龙息的诀窍，能爆发出白金阶段的破坏力，但同样，她也知道使用那种程度的龙息对与乔温来说消耗巨大，最多用上个几次，就能把乔温自己给榨干。

这么一换算过来，即便按照一分钟干扰一次的频率，乔温最多也就只能坚持做她几分钟陪练罢了。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到了现在，黛儿也不是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类是有什么底气说出要“锻炼”她这样的大话。

对于自己目前的防守能力，她很自信。

即便不用火种，神明以下的敌人也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

也确实，从出生到现在为止，她尽管已经有过几次在对战时完全被压落下风的经历，但实际上，真正将她制服过的，目前也就只有厄里莎和缪奇这两个神祇罢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轰——！

哐当——！

就在黛儿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乔温的连发魔法，又一次被毫无悬念的挡在了距离黛儿还有一些距离的位置，丝毫没能影响到她。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是我在被你说教，这么久不见，现在也让我看看你的实力怎么样？昨天在行会里把那个大叔都放倒了，结果就只有这样吗？那还真是让人失望呢。”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又能看见乔温在自己面前吃瘪了，黛儿在这样说话的时候，脸上又再一次稍稍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

似乎看见乔温吃瘪……就是她现在的开心源泉之一。

‘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好吵。’

乔温这边，虽然他从一开始没怎么在意过黛儿的挑衅。

不过在见到这小母龙对于他原本准备一点一点增加干扰强度的“体贴”是这种反应之后，只好临时改变了方法。

直接把干扰的强度直线提升。

“想要的话，那就满足你，希望一开始就上这种套餐，你还能坚持得下来。”

这样说完之后，乔温的手心上再度有着构筑元素魔法的符文浮现。

只是……这一次的符文，明显和上一次仅仅只能凝聚出来几道的符文数量有着巨大的差别。

手心上经过精密缩小和连接的符文微微闪烁着，转眼之间，一道又一道元素魔法犹如下饺子一般，开始在乔温身体的周围汇聚。

火球，冰锥，风刃……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之前的元素魔法一样，但是……随着数量的增加，从刚才开始还显得一脸轻松的黛儿，脸上表情也随之开始一点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

一道。

两道。

三道……

当看见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有着三个元素魔法在乔温身边凝聚成型后，黛儿微微眨了眨眼睛，对于乔温能够一心三用，同时使用三个魔法的能力表示赞扬。

尽管元素魔法的构筑并不困难，但要做到这种一心三用构筑魔法，然后还继续维持下来的程度，显然还是有那么一些难度的。

然而，这一次的乔温并没有结束。

像之前那样构筑出三道元素魔法之后，他没有再直接控制这些魔法扑向黛儿，而是继续以有些骇人的速度更进一步积累着自己身边环绕着的元素魔法。

五道。

九道。

十五道。

三十道……

如果从一次性构筑出三个元素魔法的那一瞬间算起，短短一秒以内，乔温身边环绕着的元素魔法就已经达到了极端诡异的三十道。

而且这些魔法数量增长的效率还在更进一步不断加快——

“……诶？”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显得十分冷静的黛儿……忽然愣了一愣。

这是……什么？

一次性操作维持三十个元素魔法？

一心……三十用？

脑袋没问题吗？

下意识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的她先是闭上眼睛揉了揉，然后才重新睁开。

然后她便看见，就在她眨眼的这短短半秒钟时间里，乔温身边的元素魔法数量……似乎又翻了一倍以上。

“……诶？？”

望着眼前的这一景色，黛儿脸上的表情更加茫然了起来。

这是，一心……七十用？

她望着直到现在为止都还一脸平静的乔温，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

什么？

这是什么？？

随后，这次就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这些元素魔法再一次翻倍。

翻倍。

翻倍。

翻……

最终，就在黛儿眼前漂浮着一大片密密麻麻元素魔法的时候，她已经数不过来这到底是有多少道了。

三百？

五百？

还是说……现在已经超过一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线迷茫的盯着正在有条不絮维持着这些元素魔法的主人，黛儿脸上先前那期待和轻蔑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次性，操纵上千个魔法？

疯了。

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黛儿整个人都很蒙，她不知道乔温怎么做到这种诡异事情的。

“这个，是我这两天研究出来的好东西，你可以把它们看做一个整体，主要的特点是火力充足，持续时间长，覆盖区域广，本来准备以后专门用来针对一些大体积活物的连弹战术雏形，不过看你现在这么期待，就先让你试试效果吧。”

这样说着，乔温再一次对黛儿露出和善到了极点的笑容：“幼神守护？完整的盾？龟壳仔，这次壳都给你敲碎。”

第064章：元素轰炸

幼神本身被这个世界守护着。

尽管数量极少，但目前整个大陆都公认的是，即便是从未成长起来的幼神，也没有任何神下生物能干掉幼神。

只有达到神明的境界，只有达到了这一底线，真正意义上成为超越常理的存在，才有可能做到。

而且……如果更加严谨一点来说，甚至像那种才刚刚登上神位不久、实力还没有得到更进一步提升的下位神祇，可能都拿占据着主场优势的幼神没什么办法。

究其原因，往往最后都能归咎于一个问题上。

输出不够。

破不了幼神周围环绕的防御。

只要幼神还待在她所处的世界里，那么……即便幼神身边没有任何庇护所，甚至只是一片沙漠，但在世界意志的加持下，幼神周围的沙土也会变得坚不可摧，成为强力的守护护盾。

通常的下位神，除却少部分精英以外，大部分可能都还达不到能击穿护盾的标准。

简而言之，现在被乔温利用近千枚元素魔法逐一锁定的黛儿，就是这样的存在。

甚至如果加上她现在几乎表面上的第二层护盾防护在内，按正常的情况来讲，乔温这边即使偶有余波扩散到了黛儿的身上，也会被护盾完全阻拦下来。

这种情况下，他要想真正拿下黛儿，难易度相当高。

按照通常逻辑，他现在即便在其他方面能算得上压制黛儿，最后估计也最多就只能做到之前莫力克的舒准，和幼神七三开，能占据场面上的主动性，但就是没有丝毫办法真正赢下来。

不过……出现这一结果的前提，是乔温没有找到能够针对这种乌龟壳防守的方法。

现在，乔温倒是挺想挑战一下的。

他想看看自己这两天亲手捣鼓出来的、真正意义上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到底运用到实战中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毕竟，这原本是他给那个怪物准备的压箱底应对手段之一，目前尽管还处于雏形阶段，但乔温很期待这个手段的表现。

正巧，现在他面前就有一个十分合适的龟壳类沙包，很适合用来测试。

那个怪物的体型很大，黛儿的防线很坚固。

虽然两者之间的共同点很难找，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很适合用这个手段来应对。

再加上黛儿那边本身可能也需要通过压力来逼迫自己进步，双方完全可以互帮互助。

乔温甚至觉得，这简直就是一次两全其美的锻炼。

不管是黛儿被他突破了防线，还是黛儿被动挨了一整天打后依然固若金汤……他都不吃亏。

简直两开花，两开花。

‘而且，这个……虽然起手阶段操纵起来比负荷龙息还麻烦得多，不过还算顺利用出来了。’

身边无数枚数之不尽的元素魔法悬浮，这些充满攻击性的元素不光将乔温环绕，甚至还将不远处的黛儿也一并环绕了一起来，在两位周围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

就像一处领域一样。

“一次这么大的量……你……是怎样做到的？”

被铺天盖地的魔法元素层层包围，黛儿目光有些呆滞，整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充满了迷茫。

她不太能想通，不是很懂……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个什么奇观异景。

一个不久之前还是个战五渣渣的人类……一下子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在短短数秒内就构筑出上千个魔法的怪胎？

而且，还全都是上位的元素魔法，全都稳定维持着，没有出现岔子。

这种现象……是真正有可能人为实现的吗？

黛儿有些想不通，乔温现在光是能一次性放出四位数的元素魔法已经足够诡异，但更诡异的是……他居然还能这么稳定的维持这些魔法。

先不说脑袋里的分心运转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程度的负担，光是要持续维持这些魔法的存在……对使用者本身的魔力储备，本身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样的消耗量吧？

不可能。

这个……绝对连真正的白金都做不到。

虽然并不是很清楚神明的水平，但黛儿甚至觉得……现在这种程度的魔力放出，大概就算是神明来，也会感觉不对劲吧？

“锻炼已经开始了，把神经绷紧一点，你可以开始准备龙息了。”

旋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的声音再度传到了黛儿的耳畔。

“…诶？等、等等……现在就开……呜哇？！等、……”

惊愕之余，黛儿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喉咙间便漏出一道小小的惊呼声。

因为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打算再和她继续沟通的乔温，已经操纵着第一枚猛烈旋转着风刃的迎头劈下，目标直指黛儿。

如果是之前的话，遇上这种情况，黛儿估计还不会太紧张，她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势并不能突破她的防线。

但现在不同了。

别的不提，单单现在头顶上、四面八方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挤在一起的元素魔法，就让她感受到了相当庞大的压力。

心里一下子没底了。

尽管很清楚……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看，即便有再多的元素魔法袭击过来，只要达不到神击的程度，自己这边就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知道归知道，此时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黛儿……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了起来。

她现在心思在无形压力的笼罩下乱成了一团，别说重新酝酿负荷龙息了，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产生了一种恐惧。

一种名为“迷茫”的恐惧。

想不通。

对于乔温这个家伙，她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先是揍趴了连她都没什么办法的莫力克，然后隔天直接对着她本人来了一套现在这种闻所未闻的阵仗……

所以说，到底那一边才是幼神啊…？？

碰——！

在黛儿感觉不知所措的短短一瞬间，呼啸而至的风刃已经距离她很近了。

但在稍后，伴随着脚下的一片土地忽然突起，这道风刃再度被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黛儿发现……这一次被乔温发射过来的风刃，似乎在单体威力上，还要比乔温之前单独释放的风刃更夸张一些。

搞不懂。

完全搞不懂……！

原本她还再想，乔温能一次性当着她的面构筑出这种数量级别的元素魔法……其中肯定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比如说每个单独的元素魔法威力会下降，只是单纯的场面上看起来惊人。

或者说本身她现在所见到的这一幕就是乔温所创造出来的幻术类魔法，让她产生了幻觉。

但现在看来……好像，都不是。

此时这些铺天盖地的、全部都瞄准了她的元素魔法……似乎，全部都是真货。

这些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甚至从逻辑上来讲都讲不通的诡异情况，忽然让黛儿对人生产生了些许怀疑。

“愣着干嘛，准备啊。”

这时，乔温的声音又一次传到了黛儿的耳边：“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哈，这些东西，越到后面，威力越大，射速越快。”

“要是待会儿你这龟壳防守真让我这么直接就打碎了，你乡下的老爸大概会哭吧，比如恨铁不成钢的泪水。”

已经打定主意，要直接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压迫流锻炼法来帮助黛儿成长的乔温，直接就无视了黛儿那明显慌里慌张起来的反应，老神在在的这样开口，更进一步在言语上对这小母龙施加压力。

不在压迫中站起来，就在压迫中躺下去。

乔温希望这小母龙是前者。

那样他也能对之后黛儿在远征中负责的那一条路线轻松一些。

当然，即使这小母龙是后者，连周围的龟壳防线都被现在的乔温突破之后还依然做不到的话，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就代表着乔温这两天捣鼓出来的手段……确实能派得上用场。

“等、等等！先暂停！你绝对犯规了吧！你……肯定用了从那个魔女或者厄里莎小姐交给你的道具之类的……”

经乔温这么一提醒，黛儿顿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顿时睁大了眼睛，连忙朝着似乎又想要指挥周围的元素魔法袭击自己的乔温大声喊道：“卑鄙小人，就算这样子欺负了我……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听到声音，乔温手上指挥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有些诧异的盯着黛儿：“那个啊，虽然不是很清楚你到底误会了什么，不过你现在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懂了吗？”

“是吗，我明白了……才怪！”

中间相隔了一段距离，黛儿一脸质疑的瞪着乔温，“一次性放出一千多个，先不提别的，单单你自己的魔力储备上限够吗？嗯？这还不是抄袭？你……难道是那种喜欢靠着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储备上限当然够，和你这种到现在连个龙息都要准备三分钟的小天才不同，我已经把龙吸改良过了。”

乔温也不是谦虚，单单就他现在改良之后的特化版龙吸，最主要的改良部分就是吸收魔力的效率和能储备魔力的上限。

效果那是真的不错。

如果要做个比较的话，大概已经达到了之前那份原版的五到十倍。

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夸张。

但这种幅度的提升，说实话，乔温还有些不满意，经过先前的实际运用，他感觉其中应该还有更进一步上升的空间。

而稍加改良之后的龙吸之所以能直接提升这么恐怖的幅度，其中更多的……是来源于乔温将大众天赋特别改良成了更贴合自己、或者说是将来只适合自己使用的专属天赋之后……才产生化学反应。

在这两天的学习之中，乔温已经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

就比如……其实现在流传在外面的那些魔法修行手册，亦或是什么天赋修炼石……其实本身就都是经过删改和阉割之后、简化成了适合大众进行修行的版本。

至少……当初第一个创造出那些手段、并且愿意将之公诸于世界的大聪明，身上最后所用的手段，绝对不会是流传在外面的阉割版本。

由于每个人之间各种细节上的差异巨大，有很多手段和天赋……在一开始挖掘和创造出来的时候，都不适合大多数人去修行，只能从中阉割，摒弃了其中一部分苛刻的条件，在牺牲其实用性的前提下，将其变成能够让大部分人都能尝试修行的大众版本。

当然，这种大众版本，创造者本身肯定是不会用的。

他们几乎都会根据自己身上的个体差异情况，针对性的对那些手段进行改良，从而让那些手段变得更适合自己来使用。

这样一来，专属就诞生了，差距也就更进一步拉开了。

而且拉开的差距……还不是一丁半点的程度。

比如现在还在乔温手里的、那份来自于巨龙缪奇的“复印”传承，他已经完全能确定，在巨龙缪奇传承里面的那些东西……本身也是经过了一部分针对性的阉割和删改过后，巨龙缪奇才拜托他去交给自己的女儿的。

作为负荷龙息的创造者，巨龙缪奇本身所使用出来的专属负荷龙息，肯定只会比比乔温现在所掌握的版本在各个方面上都更为精妙。

不过没有关系。

说实话，现在对于乔温来说，他并不是那个在一天之前，还只能靠着负荷龙息这种别人的手段才能冒险和莫力克周旋的青涩少年了。

他有了自己的专属，且现在正在测试效果。

“总之，现在还在锻炼中，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等你什么时候能把龙息收发自如了，有什么问题我都会答复你。”

默默叹了口气，乔温默默盯着黛儿盯着黛儿，最终还是将已经差不多快要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这小母龙，一脸鄙视的说他是吃软饭的。

乔温很不开心。

先不说这次是不是对方冤枉了他，就单说说吃软饭这件事……有什么不好？

又没添麻烦。

自己还能过得舒服。

吃软饭怎么了？

真是气冷抖。

“总之，没什么问题了的话，我这边就继续了。”

收回思绪，乔温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黛儿身上。

在乔温好黛儿语言沟通的这段时间里，那些环绕在两人四周的千刀元素魔法都没有出现任何要消散的征兆。

甚至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更加膨胀了一些。

瞳孔中倒映着小母龙那似乎还有些慌慌张张、正在尝试着调整呼吸节奏进入状态的模样，乔温略微一扬脖颈。

嗤、嗤嗤——！

下一秒，那些环绕在两人身边的元素魔法再度“活”了过来。

这次，是从黛儿正上方坠落而下的，是两发。

一发大型风刃，一发大型火球。

此时此刻，几乎肉眼可见的能观察到，这两道魔法相比于正常金阶水准的元素魔法……明显要大了整整一圈。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增幅。

而且，最关键的是……黛儿在下意识仰起头后发现……这一团火球和一缕风刃之间，似乎在交互着某种联系。

风刃的边缘上，已经十分自然的染上了火花。

而原本是通过接触到目标后直接爆炸从而产生破坏力的火球形状……也正逐渐由原本的球体，向着风刃的切割形态扭曲变化。

“…连协魔法？”

瞳孔中倒映着这一幕，黛儿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看出了这两道魔法各自产生变化的原因。

显然，这是风元素加火元素的组合技巧，通过这两种元素之间还算比较优秀的相性进行组合，借此同时对两道元素魔法彼此进行协调增幅。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技巧。

相反，大多数已经达到金阶、能够使用多属性元素魔法的修行家，几乎都会这一招。

历史上，甚至有记载过，曾经有一个白金阶的修行家能一次性放出数量超过十枚以上的超大型元素魔法，并且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将之进行排列组合，攻守兼备。

连黛儿自己也会这种技巧。

只是以她目前的程度，大概一次也能维持七到八个元素魔法的连协释放。

不过，要一次性放出七八个不同属性的元素魔法……这本身就操作难度很高，由于每一个元素魔法的符文构造皆不相同的缘故，要在短时间内接连涌出来本身就很容易出错，再加上之后的连协也需要消耗不少精力，因此，现在绝大部分修行家比起用麻烦的连协技巧，反而更喜欢一口气多搓出几个大火球，同样威力不差。

但是……此时让黛儿感到惊讶的，并不是乔温也会连协技巧这一点，而是另一个点。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神色剧烈变化，脑袋几乎本能的朝着四面八方笼罩着的元素魔法望了过去。

‘该不会……这些全部都是都是处于连协状态的元素魔法？’

双眼一点一点睁大，黛儿注视着漫天之中正在彼此不断影响、彼此不断增幅的状态下逐渐膨胀的元素魔法，已然意识到了这些的元素魔法在被乔温构筑出来后，威力比单独释放更加明显的原因。

单单从大部分火系元素魔法和水系元素魔法相隔甚远的布置来看，毫无疑问，就是纯粹的连协技巧。

只不过……这一次乔温连协的数量有些夸张罢了。

而且黛儿这边也很快意识到，她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砰——！

哐哐哐——！！

坠落而下的两道连协元素魔法再度在未曾接触到黛儿之前，就被四周徒然冒起的地面毫发无损的挡了下来。

显然，即便两道元素魔法整合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突破幼神加护的可能性。

不过，这次还没等黛儿继续思考下去，那正环绕在她四周的近千道魔法中便再度有着新的魔法坠落。

这一次，则是三道。

属性分别为风、火、雷。

砰、哐哐哐——！

沉闷的炸响声在耳边回荡，这一轮的进攻再度被阻挡了下楼。

不过，黛儿明显感觉到，这些被乔温操纵着的元素魔法……进攻的频率越来越快了。

每一次坠落的间隔不断缩短，每一次坠落的魔法数量不断增加。

到了半分钟后，黛儿所面临的……已经是每秒两次坠落，一次坠落至少十余个元素魔法连协的无间断轰炸。

每分每秒都在不断从天空上坠落、从四周横冲直撞而来的元素魔法就像璀璨的繁星一般，数不胜数。

变化来得太快了。

在半分钟前还能依靠幼神加护的特性

乔温对着这片魔法大阵的掌握熟练度，已经完全呈现了出来。

简直就像是直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一个毫无经验的学徒，通过刚才的试探迅速成长成了一个精通连协进攻的大师一样。

‘难道……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克服困难，实际上却是在把我当做陪练的沙包？’

注意到这一点后，黛儿原本就相当压抑的心情……顿时有更加阴郁了许多。

心情确实很差。

直到刚才为止，她一直都以为乔温真的是单纯为了帮助她锻炼，所以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用出这么的阵仗来对待她。

而如今，在意识到这次又是自己自己以为是了之后，黛儿很不高兴。

他很像去把远处的乔温按住狠狠揍一顿。

但现在……她做不到。

短短半分钟之间，她的四周已经只剩下了漆黑的烟幕。

她原以为，这是无数个元素魔法炸开之后所形成的烟幕，但当她发现自己即使展开了侦查手段，视线也依然穿透不了这些烟幕之后，她顿时就懂了……这是乔温特地准备的后招。

大概是昨天在公会里面被莫力克用这样类似的障眼法搞了心态之后，就直接学了过来。

黛儿现在正在被狂轰滥炸。

从头顶上、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元素魔法，外加障眼法的阻碍……让她连单纯的移动都变得困难，甚至只能在原地沦为一个被瞄准锁定的靶子。

而且最麻烦的是……这些被乔温操控着的元素魔法，在经过了这么一小段时间的协调增幅之后……威力也远超原本的水平线，单论破坏力甚至已经达到了白金阶段的水准。

明明这次连从巨龙缪奇那边血来的负荷龙息都没有用过，但却依然创造出了破坏力能够直接横跨一个生命层次的攻击手段……

黛儿整个人都被乔温这一个起手直接给炸得有懵了。

面对这数以千百计、还全都是增幅过后的元素魔法轰炸，黛儿不敢乱动，如果此时没有幼神加护还在不断奏效的话，她……哪怕仅仅只吃上其中一发轰炸，估计身上的护盾就得碎掉一大半。

到了这个时候，黛儿也已经清晰意识到，这场模拟战，从一开始就没法打。

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了。

今天的乔温和昨天那个在公会中还被莫力克拖延了老长一段时间的乔温……就仿佛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可怕了？

此时此刻，黛儿已经没了正面对抗乔温的欲望。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知道，乔温到底怎么开发出这种战术体系的。

一次性构筑出近千枚元素魔法的恐怖魔力储备是从哪里来的？

短短十多秒的时间里就构筑出了足足上千道不同属性的元素魔法……这个又是怎么样做到的？

而且……这些元素魔法为什么能够一直持续增加破坏力？就算通过连协技巧来互相增幅这些东西，那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才对……？

还有，就算你真的魔力储备总量惊人，能够满足在短短十多秒里放出上前元素魔法，但之后呢？

又是从哪来的魔力来维持这些魔法的？

坦白来说，黛儿能够确信，只要不是神明，魔力的总量绝对不可能这么夸张。

她明明是天赋在这片大陆上都排得上号的幼神，但现在即便将所有的魔力都释放出来，大约也就仅仅只能达到八十道至九十道元素魔法的程度。

结果修行时间比她更短、魔力纯度也同样是金阶水准的乔温……却直接十倍杀她。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脑子里满是问号。

如果不是很清楚自己才是幼神的话，黛儿甚至都会觉得对面的那个外乡人乔温才是这个世界的幼神。

她从来没想过，是幼神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压得喘不过气，甚至全程都只能僵在原地。

这到底是个什么啊……？

“……”

伸出一片黑雾之中，黛儿小心翼翼的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再度审视起了现在她自己所面临的状况。

这场模拟战当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是她这边被单方面的压着欺负罢了。

但所幸的是，即便到了现在，面对无数个破坏力已经达到了白金阶的元素轰炸，黛儿周围那幼神的加护依然在持续着。

四周的地面不断起起落落。沙土自发将她环绕，一次又一次的为她抵抗着狂轰滥炸而至的元素魔法。

不过，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一丝丝不同与之前的变化，还是出现了。

身处风暴中心的黛儿很敏感，她已然注意到了，随着乔温攻势的愈发强势，幼神守护的效率……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防御的速度开始变慢了。

似乎，就在乔温这短短一分钟内愈发强势的狂轰滥炸中，连幼神加护的防御……都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黛儿最终还是没有放弃。

她的脑海中还在回荡着乔温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说她抗压的能力太弱了。

显而易见，如果她现在又在这里因为感觉赢不了而直接放弃抵抗的话……那大概就真的可以说是自己不争气了。

还有机会。

脑海中的思绪急速运转着，此时的黛儿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尝试着寻找打开眼前这种局面的方法。

然后……在几秒之后，她眼睛微微一亮，还真就被她想到了一个。

‘按照他现在的轰炸频率……大概再过个十多秒，他先前一口气放出来的那些元素……就都炸光了。’

‘我要冷静，按照他现在这种一秒炸掉十多枚魔法的速度，只要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就是我这边的胜利。’

默默地咬紧了牙关，望着回防反应的速度越来有些跟不上这一迹象的幼神加护，黛儿原本紧张的情绪……却反而一点一点的沉淀了下来。

平心而论，如果单论实力，即便是现在的乔温在黛儿遇上的所有人里，依然派不上前三。

但如果单论带给她压力最大的人……却毫无疑问就是现在用近乎匪夷所思的方式，一口气放出了上前元素魔法的乔温。

被一个和自己同龄、不……应该说是比自己还小的家伙这么当着面欺负，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上所受到的压力，都格外沉重。

而就在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之下，黛儿也确实就和乔温所想的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变得冷静。

开始变得不再慌张。

脑海里的思绪愈发清晰。

就仿佛以前一直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断掉了一般，此时的她正在以一种相当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能被这个世界眷顾，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幼神……谁又不是个天才呢？

在这一刻，如同乔温之前所预料的一样，黛儿本身就是个相当厉害的天才，她只是从小到大生活得太如意了，缺少了社会的毒打，才导致在实际作战中抗压能力有所不足。

而现在，在经过乔温这一通令人窒息的狂轰滥炸之后，她便开始了独属于自己的蜕变、展开了独属于自己的觉醒。

她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猎手。

在以往……只是缺少了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产生改变的契机。

以前她被保护的很好，没有和这份契机相遇的可能。

但如今，虽然有些晚，但这份契机还是在乔温的亲切帮助下，到来了。

“…厉害，这么快就有变化了？不愧有幼神，成长速度简直吓人。”

而黛儿此时心境上的变化，早已通过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被不远处的乔温尽收眼底。

坦白来说，黛儿出现变化的时间比乔温预料的还要更短。

但乔温在惊讶之余，却也感觉还算正常。

能被这个世界选为幼神的，不管怎么来说都不会太差。

倒不如说，这小母龙以往的表现反而有些对不起她幼神的这个名头，直到现在才稍稍有所改善。

“能行……还能坚持得住，还有几秒就能挺过去了……”

在乔温透过黑雾观察着黛儿的同时，黛儿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之前还老是在酝酿途中卡壳的负荷龙息……这次伴随着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已经在刚才的短短两秒之内酝酿完成。

尽管已经达到了这个要在实战中迅速酝酿出来龙息的锻炼目的，但由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压着打，黛儿这边姑且……还是想找回一点面子的。

黛儿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会在乔温放空所有元素魔法的那一瞬间……直接就用这发龙息喷向他——旁边的方向。

毕竟在黛儿现在的判断中，维持了足足一分钟超高频率进攻的乔温不管怎么说，大概率已经是魔力储备告急的状态了。

这种时候要是再瞄准了喷他，那可能……会很不好。

稍微喷向旁边一点的位置，吓一吓这个嚣张的家伙就好了。

就像这个人类从刚才注意到幼神守护现象反应跟不上之后……开始转而对她描边的做法一样。

思及至此，黛儿已经做好了发射龙息的所有准备。

她能确定，现在的自己，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以后的每一次……都不会再掉链子了。

时间流逝，短短的几秒钟，在黛儿此时敏锐的感觉下却仿佛拉长了许多倍一样，在幼神守护被炸得威力愈发惊人的匀速魔法炸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此刻，她估着天空上剩余魔法的数量。

三秒。

两秒。

一秒……

伴随着乔温先前所放出的最后一轮元素魔法轰炸，将有幼神守护加持着的“坚固”沙土炸出了明显的裂纹。

乔温的攻势对“幼神守护”总算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效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只要现在再继续轰炸几轮，确实是有正面破坏掉“幼神守护”的可能性的。

不过，可惜的是，此时围绕在乔温和黛儿四周的那近千道元素魔法……也都悉数耗尽。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魔力储备消耗一空的乔温应该已经失去了再继续进攻的能力。

‘就是现在！’

而另一边，几乎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的黛儿……顿时松了口气，准备找回面子。

回忆着乔温先前所在的方向，正当黛儿准备操控身后的银色巨龙喷出龙息，给乔温一个下马威的时候……一场让她始料未及的意外……突然发生了。

先前那些黑雾骤然笼罩在她周围，将她视线完全遮蔽的黑雾……在这一刻忽然消散了。

不，与其说是消散，反而使用“回收”这两个字来形容更加恰当。

乔温将这些弥漫在临时空间里的黑雾都悉数收了回去。

在黑雾退去后，黛儿也首次见到了乔温这次用来回收黑烟的手段。

那此时还趴在乔温后方、正不断的将一大片一大片浓郁的黑烟都吸进嘴里的庞大虚影……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头怪物。

破碎撑裂的鳞片，全身上下各处鼓起的脓包，以及那不知道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而显得格外鼓胀的腹部，都让黛儿在看见这头怪物的时候眼皮猛然一跳。

只是，那个怪物仅仅只在黛儿的视野中停留了一瞬间，然后便凭空消散了。

存在的时间过于短暂，几乎让黛儿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所见到的……到底是不是什么幻觉。

‘一轮下来看来还差一点才能破开幼神的守护，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我开发出来的这个战术体系确实是有用的……至少我现在如果单靠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负荷龙息，肯定破不了这种龟壳类型的防线。’

另一边，已经亲眼看见了在自己刚才的狂轰滥炸下被炸出裂痕的“幼神守护”，乔温对于这个自己新开发出来的战术体系雏形表现相当满意。

“看来，黛儿你这边也已经找到酝酿龙息的诀窍了。”

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黛儿的身上，在注意到这小母龙身后那头看起来龙颚中正含着什么的银色巨龙，乔温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怎么样？现在的心情如何，是不是会更有底气了？”

虽然有些可惜没办法再继续以锻炼的名头来拿这个上好的龟壳沙包练习了，但乔温脸上还是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主动开口对黛儿这样恭喜道。

“心情很差。”

然而，这一次黛儿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领情的样子。

“你被人全程压着轰炸了接近两分钟，你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一脸的不开心，黛儿在这样说着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睛，用看起来明显夹杂着轻蔑的视线盯着乔温：“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把我当做练习新战术的陪练沙包对吧？锻炼我只是顺带而已，嘴上倒是说得好听。”

“？你在说什么？我在你眼里……难道是这样的人？”

自己心里的想法在毫无防备之下忽然被揭穿，乔温虽然感觉有些尴尬，但完全没有要点头承认的意思。

“……算了，反正我也懒得和你争论这种小事。”

另一边的，有些出乎乔温意料的是，猜到了他真正想法的黛儿……看起来似乎也很大度的原谅了他。

不过，接下来从黛儿嘴边所传出来的话……确是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反正在刚才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好好揍你这家伙一顿来解气了，让你老是满口花花的骗我。”

“魔力的储备还足够吗？你这个欠揍的家伙。”

默默捏了捏拳头，黛儿在笑眯眯的说完这句话后，脸上也随之重新浮现出了些许名为期待的表情，一步一步的走向乔温。

老实说，这样的景色看起来有些吓人。

“魔力的……储备？稍微等一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眼角稍稍跳了一跳。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快重新平静了下来，提醒道：“你要是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能让你抓住随便揍的话，这个想法可能不太好。”

“诶？”

听到乔温这句话，原本已经在考虑着先出左拳还是右拳的黛儿愣了一愣。

“很遗憾，如果你想再重复体验一下刚才那一分钟的话，我这边现在战斗力倒还挺充足的。”

在黛儿有些茫然的注视下，乔温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右手手心上再度有着数不胜数的细密符文浮现。

嗡——

嗡——！

眨眼之间，伴随着一道道嗡鸣声响起，就在黛儿的目光中，那一道道全新的元素魔法……再度接二连三的浮现在了乔温的周边。

三道。

十道。

三十道。

一百道。

三百道——

这一次，乔温在已经大规模用魔力轰炸过一次后，再度构筑出第二轮攻势的效率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更快了一些。

第一轮，他构筑出上前道元素魔法，总共耗时十余秒。

而这第二轮，在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前提下，他更加熟练了许多，仅仅花了五秒不到的时间，就再度放出了近千枚黑压压的元素魔法……

“等、等等……？”

夹杂着一抹银白色色泽的瞳孔睁大，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原本还正在撸袖子要抓住乔温泄愤的黛儿……整个人的愣在了原地。

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使用起来难道没有消耗的吗？

怎么才刚刚用过……现在还能立刻继续用出来？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

两分钟后。

第二轮的狂风骤雨趋于尾声。

全程站在原地未曾移动过的乔温，却是已经达成了一个新的成就。

以神下生命体的条件，炸碎了幼神守护的防线。

“那个……你没事吧？”

乔温走到黛儿面前，注视着已经整个蹲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上一言不发的黛儿，语气有些尴尬的询问道。

“……”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从刚才第二轮的元素轰炸刚刚开始后不久，乔温就注意到这小母龙已经整个人蹲了下来，像现在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乔温觉得，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倒霉孩子，可能是因为原本想揍他一顿解气，结果又被反过来炸了一通，导致刚刚才锻炼出来的心态可能又出现了一些问题，进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就有点麻烦了。

乔温正在犹豫着要怎么安慰一下这倒霉孩子。

不过在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觉得……好像也没必要。

因为他发现……这小母龙现在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

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悄悄偏了一下脑袋偷偷观察他这边，身体也绷紧了一些，似乎是想骗他再走近一点。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乔温稍微换位思考了一下，然后既觉得，这小母龙大概率是想在他靠近到躲不开的距离之后，再突然出手把他给摁住……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种有些奇怪的猜想之后，乔温倒是稍稍愣了一愣。

他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这次的猜想是不是对的。

虽然他觉得……这小母龙，应该不太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但联想到这倒霉孩子两分钟前还打算把自己这边抓住揍一顿，他姑且还是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那个，我想先把这个空间撤销掉，要维持这个地方对魔力的消耗还挺大的，如果你不介意自己气哭的样子被外面的那些人看见的话……我倒是没什么……”

“哈？”

乔温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黛儿便忽然间抬起了脑袋。

那一对有着一缕银白色色泽的眼眸看起来很干净，眼眶周围也并没有任何湿润或者泪痕之类的残留，这小鬼……刚才果然是装出来的。

“我说，不管怎么想……刚才你都应该到我面前来安慰我才对吧？”

看这面前明显还和自己这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的乔温，意识到自己刚才装出来的哭被识破了，黛儿脸上的表情在这样开口时，显得稍微有些尴尬。

“少来，鬼知道我刚才走近了是不是得直接让你摁着揍。”

这样说着，乔温略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真让气哭了。

不然的话……安慰起来反而更加麻烦。

这小母龙姑且和自己这边过命的交情，平时开开玩笑倒是没什么，要是真把她给弄哭了，他心里的负罪感那绝对得蹭蹭蹭的往上涨。

“你过来。”

然而，正当乔温有些庆幸的时候，耳边却再度听见了黛儿叫他的声音。

“啊？”

浑身下意识绷了绷，乔温有些疑惑的看向黛儿，发现后者此时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种种微表情，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虽然说不上严肃，但是……这次确实像是有什么正事要和他商量。

“叫我过去干嘛？直接这么商量不就好了。”

乔温犹豫了一下，感觉有些奇怪，并没有立刻靠过去。

“哈……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似乎是对乔温的反应感到有些无奈，黛儿只好重新站了起来，主动朝着乔温走了过去。

“等一下？你……没事吧？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乔温竟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看着一言不发走向自己这边的黛儿，他下意识想朝后退，不过在被对方瞪了一眼之后，还是留在了原地。

“你，刚才前前后后，总共炸了我两次，是这样没错吧？”

走到乔温面前停下脚步，近距离盯着乔温，黛儿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这样开口向他询问道：“第一次表面上说是要锻炼我，实际是觉得我这个幼神守护很适合当做测试用的沙包；第二次更过分，我明明都已经蹲下放弃了，结果还是把我周围的保护伞都炸了个遍……这个，我应该没有冤枉你吧？”

“……”

面对黛儿一本正经的近距离拷问，乔温没有急着开口回答，只是有些微妙的移开了视线。

“明明是朋友，结果还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你是不是打从心底觉得我很好欺负，所以才会这么做？”

似乎对于乔温此时的反应还算满意，黛儿那令乔温感到针扎般的视线稍稍减弱了一些，不过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不开心。

“那个，除了第一轮刚开始那半分钟以外，我后续的其他时间都瞄的是你周围那些在动的沙土……而且，是你自己说的直到一方身上的护盾快要清零的时候才停手，我……可是一直都没碰到过你身上的盾。”

对于黛儿的这一言论，乔温姑且反驳了一下。

虽然他确实觉得这倒霉孩子是属于那种很好欺负的类型，但他先前的两轮轰炸，只是纯粹的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真正炸开幼神的守护而已。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刚才你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足够让人产生和你绝交的想法了。”

不过，对于乔温的解释，黛儿明显并不怎么受用。

依然用很令乔温感觉有些微妙的视线注视着他。

“你这么说……难道是打算跟我绝交吗？”

隐隐约约听出了黛儿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乔温有些不太确定的这样开口道。

“并没有。”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黛儿似乎并没有这样想过。

“不过，我想让你在其他部分补偿我，这样子可以的吧？”

“…可以的，话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般情况下都会帮你的，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绕圈子的。”

对于黛儿此时这种明明给人感觉很奇怪，但却在最后关头又莫名其妙犹犹豫豫起来的反应，乔温倒是有些诧异。

“那，你先把身上的盾取消掉，或者把我加进可以解除的白名单里面。”

从黛儿嘴里，乔温听到了这样的要求。

“啊？干嘛要这么做？你难不成还想揍我吗？”

他本能地问了一句，脸上表情也稍稍显得有些不太情愿。

“……”

不过，在被此时看起来莫名有些奇怪的黛儿盯住片刻之后，乔温还是主动退了一步：“…加了，我开个玩笑，别这么瞪我。”

“……”

乔温话音落下，他面前的黛儿便抬起右手，尝试性的用指尖戳了戳乔温的脸。

似乎是在确认乔温身上的盾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然后，就在指尖切实接触到乔温的脸后，在乔温的注视下，黛儿不知为何笑了笑。

“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你不要动，我有想确认的事情，做完这一点之后，你就算是补偿过我了。”

“站在原地不动？这个是什么……嗯？”

原本乔温是对这个要求感到疑惑的，不过就在下一秒，他脸上刚刚浮现出来的诧异之色……就被惊愕所取代了。

因为，此时待在他眼前的黛儿在说完话后……忽然就做出了一个令他有些熟悉的举动。

她面朝着他摊开了双臂，然后很自然的凑了上来。

就像曾经要求他背或者抱的某个大天使一样。

下一刻，伴随着后背传来些许被环住的力道，胸口处也传来一阵面前还算柔软的触感……乔温在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被黛儿主动抱住之后，全身上下微微僵住。

“那个，这样子就可以了么？黛儿…小姐？”

乔温有些懵，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起来的他，在称呼这小母龙的时候……还用上了一丁点敬语。

“我…明明都被你这种人这么对待了，结果心里反而一点都生不了气，这个……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并没有理会乔温的声音，黛儿双手更加用力了一些，用听起来有些无奈的语气这样张了张嘴：“还有，像现在这样抱着，总感觉……有种安静下来了的感觉。”

“安静下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这样被黛儿面对面主动抱着，乔温则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一个明明看起来很平坦的女孩子，此时在拥抱之后……居然也会让他感觉到柔软。

这份意料之外的触感，让他的思考回路稍稍出现了一些障碍。

“不知道，反正……感觉不坏。”

并没有正面回应乔温的疑问，黛儿稍稍扬起脖颈，将嘴巴凑到他的耳朵边上低声开口道：“说起来，你刚才好像说过，会告诉我那个是怎么样做到的，现在就告诉我吧？我很好奇。”

“不，那个，我觉得就算现在告诉你了，你大概也学不太会……那个要操作起来，对使用者各个方面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乔温当然知道黛儿话里的“那个”指的是什么。

除了刚才他连着用了两轮的元素轰炸以外，还能是什么？

“我又不会去学，那个光是看着就不适合我……总之，快一点告诉我，总感觉要是不知道的话，心里就像被猫挠一样。”

……

元素轰炸。

这是乔温对自己第一个全程独立研发创造出来的实战体系所取下的名字，简单粗暴。

至于这个战术体系的实际效果，同样也是简单粗暴。

就是单纯的用如同狂轰滥炸一样的强大火力，直接从正面炸碎目标。

这是乔温为之后不久可能就会遭遇的那头怪物，所准备的一道专属菜。

当然，尽管先前实战中展现出来的效果看起来简单粗暴，但其中涉及到的原理……却是花了乔温不小的功夫。

其中兼并着各种各样反常理的效果，甚至让亲身经历过了两轮轰炸的黛儿……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想通其中的原理。

而作为一个测试效果用的黛儿，她所在乎的几个令她匪夷所思的问题，恰好就是这套战术体系中乔温重点下了功夫的地方。

比如说……她一直十分在意的、乔温那能够维持上千道元素魔法构筑的魔力储备量，这之前也提到过，是乔温特化改良了龙吸后的结果。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明显还不够。

就算储备魔力的总量勉强能支撑着他把上千道元素魔法全部构筑出来，但其中还有另外两个关键的点需要处理。

一个，就是他即便在构筑出元素魔法之后……后续要维持这些魔法的运转，按照常理来说，本身也是一个消耗魔力量相当巨大的程序。

这也是黛儿想不通的一点。

她百分百能够确定，如果按照实打实的消耗计算的话，乔温的魔力储备绝对支撑不了刚才那足足好几分钟的无间隔轰炸。

但乔温却当着她的面，很轻松的做到了。

而且还一连来了两轮。

实际上，对于乔温来说，要做到这一点……确实不难，只是黛儿那边的思维太过僵化了而已。

因为黛儿直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自从她被乔温强行拽入了存在剥离的空间里时，她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入了套。

短短两天时间里，乔温之所以会特地模仿厄里莎的天赋来打造一个更粗糙一些的存在剥离魔法，并不单单只是心血来潮。

反过来说，乔温的元素轰炸体系之所以能成型，这个空间类的魔法必不可少。

因为通过存在剥离创造出来的空间尽管是一个只能临时存在一小段时间的空间，但确是货真价实的独立空间。

这处临时空间里的一切东西，都不会和任何外界相流通。

甚至夸张一点的话，还可以将之看做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独立世界。

乔温本身正是因为曾经亲身经历过被厄里莎当做剥离对象，才能意识到这一点，后续也才逐渐思考和完善出了元素轰炸这一体系。

从头开始回顾，乔温的元素体系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仅仅只是单纯的极致火力压制，但如果细品的话就能注意到，比起火力压制，这种体系反而更适合用“猥琐发育，一波带走”这八个字来形容。

至于这样形容的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就拿刚才的黛儿来做例子……乔温一开始的时候，花了大约十秒以上，总共一口气放出了近千枚元素魔法。

在这里，就出现了第一个对于使用者要求偏高的地方了。

那就是……一心多用的能力要足够优秀。

至少要达到能每秒构筑出数十、乃至于数百个不同元素魔法的程度。

不然的话，最开始的积累阶段就太慢了，遇上稍微敏锐一点的对手，直接就会出手打断，让这个体系在还没使用出来之前就胎死腹中。

然后就是，在迅速放出了大量储备魔力，构筑出了海量的元素魔法之后，不能直接就开始控制这些魔法齐齐轰出去，而是要稳下来，耐心的等。

等这些魔法自己“生长”。

说实话，如果面对的是普通的对手，以乔温现在的能力，完全就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靠着一秒数十、乃至上百发的元素魔法连弹就能炸得对方怀疑人生。

但乔温创造出这个体系的时候，他所拟定的敌人……是那头怪物。

而面对那个怪物……一般的元素魔法肯定不够看。

因此，为了让这些原本破坏力只能算一般的元素魔法更进一步提高威力，乔温需要等。

之前，黛儿曾经也注意到了，每一个被乔温构筑出来的魔法……似乎都因为“连协技巧”的原因彼此影响，从而使得破坏力在能够不断上升。

很显然，她想多了。

连协技巧确实能让不同元素属性的魔法之间相辅相成，以达到1+1＞2的效果，但这种技巧能增幅的程度是有极限的。

如果仅仅只靠着连协技巧，就能轻轻松松让几个金阶水准的元素魔法组合达到白金阶元素魔法的破坏力……那巨龙缪奇所掌握的、能够使龙息破坏力跨越一个大阶段的超负荷龙息将没有任何价值。

能让破坏力跨阶提升的手段……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乔温在这一体系中主要用到的，也并不是所谓的“连协”技巧。

看待事物，要从多个角度来看待，更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如果说存在剥离所开辟出来的临时空间是一个独立小世界的话，那么他乔温就是这片世界的主人。

而他之前一口气放出的大量元素魔法……则更是相当于他这个造物主，在那片空无一物的世界中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而这，也正是元素轰炸这一体系的核心概念。

乔温将其称之为——从宏观上模拟世界的开辟与毁灭。

第065章：由来

要和那种已经毁掉不知道多少个世界的怪物对抗，单单只靠着一些强化或者改良之后的魔法和天赋……是不够的。

这一点，在这两天办中伴随着乔温的不断学习、伴随着他对于“力量”这两个字的理解加深之后，也清晰的天赋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超负荷龙息，巨龙缪奇的绝活之一，能至少让掌握这个手段之后的使用者爆发出横跨一个大阶段的战斗力。

这种大杀器用在平时的各种实战中，行。

但要面对那个怪物，不行。

差得太远了。

在乔温曾经的预见中，今后即便连巨龙缪奇的本体亲自上阵，最后结果也是被那个怪物打得稀烂，龙颚被整个撕开，半截身体都没了，更不用提他所谓的负荷吐息了。

要和那个怪物相比，无论是神，还是人……都太过于渺小。

而要对付那个怪物，他需要考虑去准备的……或许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单纯的实战体系，而是怎么让自己在面对那怪物时，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价值。

简而言之，要all-in。

又称梭哈。

说实话，即便很清楚这一点，但乔温自己更清楚的是，他现在手上所掌握的的一切能够参与到实战中的手段……都很杂。

尽管从表面上看起来很全面，各个方面都有涉及到，但实际上的，作为本尊，他更清楚的就是……这些看似全面的本质，其实就是他现在手里掌握的手段都太杂乱了，各方面都算不上精，而且彼此之间很难通常的联系到一起。

如果简单粗暴的强行联系到一切，大概非但起不到相加的效果，反而会束手束脚。

而且，即便只看利塞壬这片大陆上的历史也能知道，要想从真正意义上将那些并不相关、亦或是相性完全不同的魔法和天赋完美串联到一起，并且让其形成更为靠谱的手段……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现在，乔温已经不再迷茫。

曾经，在大天使的梦里，他亲眼目睹了一整片世界被怪物啃食时，最后那七零八落、一潭死水的惨状。

说来有些奇怪，当初在见到那一幕时，乔温内心所产生的第一想法，并不是那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救、也不是那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能得救，而是如果在那种时候选择直接把那片大陆炸掉……能不能和那个怪物同归于尽、或者哪怕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灵感往往来自于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在不间断学习的这两天里，乔温一直都秉持着“但凡是自己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所知晓的……都要尽可能消化成为自己的力量”这一信念。

这其中，或许正是因为目睹了当时的那一幕，才导致不久之前回忆那个怪物时的乔温……一下子联想到了这一点。

因为之前看见的那个世界似乎是由于世界意识很蠢的缘故，最终直到被吃了以后也没有任何反抗，平白沦为了怪物的盘中餐。

乔温并不想让那一幕再在自己所待着的这片大陆上重演。

所以他打算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将自己现在所在的这片无名大陆……逐步改造成一个能够自己炸掉的世界。

当然，并不是那个怪物一来就要炸掉。

而是在如果反抗无效、走投无路……不得不得逃离这里的时候再炸掉。

乔温在想到这一点后，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做了。

整个过程中，乔温就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原本漫无目的抹黑开荒的寻宝者……忽然得到了指向宝藏的地图一样，一下子有了目标。

不过，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因为乔温发现……如果单单靠他自己想要在之后那并不算长的时间里改造大陆……肯定时间不够。

他唯一有希望成功的方法，就是借助这次的“远征”。

埃尔西娅不是打算将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将圣火的火种传遍这一整片大陆吗？

这就是他后续能够试着利用的渠道。

换言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远征中……他会尝试偷偷做一些手脚。

这其实也才是他之前在吃掉火种准备研究之后……会刻意在埃尔西娅面前隐瞒这件事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些想法和计划，初时看起来和乔温现在所掌握的“元素轰炸”并没有过大的关联。

但实际上，几乎所有的计划……最终所得到的结果，都会和理想目标有所差距。

“元素轰炸”也是如此。

这个在目前看来实战效果很棒的实战体系，其实只是乔温研究怎么改造这片大陆时……所产生的一个计划之外的附属品。

你看，要想改造世界……首先自己要先去钻研和“世界”的运转等等相关的信息对吧？

乔温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因此，他就按照上辈子生活时所见到的地球仪作为启发，打算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的空间模型，进而研究世界这种东西是怎么运转的，以及要从什么地方入手，才能对这个世界的运转进行支配和改造。

在当时……乔温这异想天开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受到了相当严重的阻碍。

因为他发现自己手里并没有掌握着任何与“空间”相关联的天赋或者魔法，更不用提构筑和研究空间模型了。

然后，那个时候的他正好想到了很久以前曾经被厄里莎拽入异空间时的经过，然后就按照大天使那个魔法的思路，花了一些时间，先通过这两天了解到的有关空间魔法的基础符文，拼出了一个实际效果和“存在剥离”比较相近的空间类魔法。

这样一来，乔温就有了研究世界运转轨迹的框架。

再然后，乔温很快又在第二步上遇上了困难。

对于要怎么让这个空间模型像他曾经见过的地球仪一样，将整片大陆的地理分布完整呈现出来。

毕竟……他这次想改造的目标，本身就是他脚下的这个世界嘛，要是连研究用的模型都做不出来，那所谓的改造基本上就是空话。

但乔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

毕竟这里的大陆面积好像有些太大了，而且难以观测的未知区域严重偏多，又没有卫星观测的技术……甚至目前利塞壬由于历届远征都是没出门多远就被打回来了的缘故，连市面上流通着的世界地图看起来都潦潦草草的，根本就没有用来当做参考的价值。

尽管乔温目前已经想到了能通过多点进攻，就像利塞壬在国境内埋藏火种一样，在这片大陆上每隔一定距离、就装上一个能够影响和改造到周围区域的符文炸弹……但事实上，乔温的世界改造计划，现在也依然卡在这一步。

毕竟要做到这一点的工作量，对于他一个人来说，太大了。

基本上不可能。

而关于这一点，乔温勉强想到的后续解决方案，大概就是利用接下来这场即将踏遍整片大陆的远征，从而在和赫丽以及黛儿那边保持联络的同时，让她们在远征行进期间，每次安放火种时都顺便和自己这边一样，多做一些手脚。

如果她们做不到的话，乔温身边还有维娜和厄里莎可以帮忙。

原本的话，世界改造计划卡在这里后，乔温就应该停下思考了。

不过……巧的是，那个时候的他……由于正好学累了，所以就停下了学习。

本着放松一会儿精神的想法，他转而开始在刚刚从厄里莎身上“抄袭”到的空间魔法里面，像上辈子玩过的某个像素游戏一样，独自创造起了一个世界。

比如说，在原本空无一物的临时空间里安置“山脉”，安置“河流”、安置“森林”……

当然，如果要说是创造真正一整座庞大的山脉，乔温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是……毕竟也玩过不少策略类的卡牌游戏，他下意识的就用其他东西代替了“山脉”、代替了“河流”，代替了“森林”等等……

而用来代替的……则正是他这几天里学习了解了各种元素符文。

由于本身就有在锻炼“一心多用”的能力，手搓魔法速度相当快的缘故，乔温在将那些代表着各自地理环境的元素符文、按照各种有趣的顺序安放排列在临时空间的每一处角落里所花费的时间……相当的短。

当时直到乔温一边思考排序一边创造“世界”，全程也就只过了短短几分钟的世界就差不多完成了这一步骤。

然后，他所创造的那片临时空间里……便挤满了各种各种代表着山川、河流、沙漠、海洋等等的元素符文。

甚至那时为了追求临场的“真实感”，他还在那些符文之中……添加了这两天他自己一边学，一边顺手研究出来的全新符文。

乔温这两天在学习过程中顺手研究出来的“新符文”，尽管绝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用、甚至很可能已经被别的人更早先创造出来过、但因为实用性为零而选择无视的垃圾符文。

但数量却相当客观。

里面正好有一些是能够让元素魔法不再像魔法，而是变成更贴近各种实物的符文。

比如说在火球术里添加了这些符文，就会让这些符文在概念上更加贴近真实存在的火焰，但实际上却又依然还是魔力构成的魔法，无论是单独拿出来，还是组合着其他符文一起用，效果都相当鸡肋，和零没什么区别。

甚至连乔温当时在各种元素付文丽添加这类鸡肋符文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太多，纯粹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入戏而已。

再然后，感觉放松得差不多了的乔温，开始感觉腻了，于是他准备直接撤销掉那片被他创造出来的临时空间。

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现象。

也正是那一现象，让他得以完善和创造出了现在在他手里大放光彩的“元素轰炸”这一实战体系。

至于要说那是什么现象……那当然……就是那些被他用魔力构筑出来并且按照一定顺序安放在临时空间每个元素符文——都没有自发消散掉。

它们其中绝大部分符文……甚至还都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成长”。

并不是那种两个小火元素融合到一起后变成一个大火元素的等额“成长”，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附近水元素和土元素更多的木系元素会增幅迅猛，而邻近的风元素和火元素则会彼此连在一起，形成炎浪滚滚的“风”，一举将四周的土元素向着“沙漠”的性质推进。

那一幕，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自然生态系统的演变……就像一个在开辟之初，不断“演变”和“壮大”的新世界。

那是一个能自发进行生态演变的“小世界”。

是一个只要能按照最合理的方式进行排列安置，就能在不需要乔温刻意维持的前提下，便更进一步持续“成长”的“世界”。

原本打算研究怎么把脚下这片大陆改成炸弹，却意外摸索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战术体系，这便是“魔法轰炸”的由来。

同时，也正是因为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意识到了那些全新符文在特定条件下的惊人效果，注定了乔温如今掌握“元素轰炸”的既定事实。

而黛儿之前被轰炸时所质疑的地方，基本上也都在这里。

她觉得乔温身上并没有能一口气支撑他放出上千发元素魔法、并且还维持那么久的魔力储备，但事实上，全程乔温所需要做的，就仅仅只是放出、以及按照预先计划好的顺序去排列元素符文而已。

至于后续的维持消耗……那根本就不需要他操心，在这片并不算大的临时空间里，放出的元素并不会自然消散，也不需要乔温去刻意维持。

后续每一发元素轰炸的破坏力之所以会不断增长，也仅仅只是因为……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影响的程度随着时间逐步加深，每一个由魔力构成的元素符文复杂程度不断递增的缘故。

这种自然而然的演化，和乔温本身通过各种技巧以及计算去尝试让其组合的方法……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硬要随便举个例子的话，就像是“下雨”。

对于有着演变能力的自然来说，下雨这种现象只要达到了条件，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

但如果要人工做到这一现象的话，就需要经过各种计算和准备之后，才能去尝试。

而且，神力的本质是压缩到了极点的魔力，而当那一枚枚魔力符文经过不断的反应和演化之后……则会不断前进，直至产生质变。

在目前，“元素轰炸”所展现出来的实战成果，也让乔温相当满意。

毕竟……在最后的最后……那些元素魔法在生长之下……都已经近乎抵达了“每一发都是神击”的程度。

反过来说，如果破坏力达不到那种程度的话，黛儿四周那些名为幼神守护的防线……最终也不会被他突破。

当然，这个“元素轰炸”虽然看起来挺好使，只要将对手拽进临时空间就能做到，但实际上，前置条件还是相当苛刻的。

首先……魔力量要充足。

乔温是因为大幅度改良了龙吸之后，魔力储备才勉强达到了能让放出的元素魔法挤满这片半径差不多两百米的临时空间。

其次……起手的速度要快。

在将对方锁定拽进临时空间后，一口气构筑出这么多道元素魔法所花费的总时长不能太久，中途要是受到过大干扰，这套体系在成型之前基本就会胎死腹中了。

总体而言，起手时间如果超过五秒，就太慢了。

毕竟实战中遇上的对手也不是傻子，不会干等着挨打，反应过来之后肯定会马上进行干扰。

而乔温目前的效率大概是平均在每秒120个到160个之间。

这一点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有关，乔温不太清楚别人是多少，但他觉得比他快的应该不会太多。

而且，在“小世界”中，每一个元素演变成长的速度和效率，基本上都和“小世界”内元素的总数以及复杂程度直接挂钩。

无论是总数过低，还是复杂程度过少，都会大幅度延长元素之间互相影响、和发生演变的周期。

就乔温目前这两天的试验来看，元素魔法的总数不能低于八百，复杂程度更是不能低于120种。

一旦这两个方面中有任何一方没有达到标准，可能直接就会导致一轮元素轰炸完毕后……每一发元素魔法的破坏力成长演变都还没超过金阶。

然后……就是在构筑出来各种元素符文的同时，要提前记住组合排列。

这个倒是没什么捷径，只能多练，靠着肌肉记忆去做。

像乔温，第一次对黛儿用的时候，就因为排列还不够熟练的缘故，愣是花了整整十多秒，到了第二次熟练一点之后才好一些。

最后……就是这套“元素轰炸”体系的循环利用了。

以乔温现在的条件，每一轮元素轰炸大概也就只能持续两分钟左右，上限也就已经达到了最后三百发都能演变到神击的程度，后续随着乔温更进一步完善，这个数据只会更高，容错率也会上升，稳定的程度也会变得更明显。

就目前看来，这个体系各方面都已经不错了，即便遇上黛儿这类很硬的骨头，也能啃的下来，甚至到了后面还会出现火力溢出的现象。

但乔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开发这套体系的初衷，本身就是为了那个怪物准备的。

而目前对于那个怪物来说，不管怎么谨慎，不管怎么尝试更进一步增加自己这边的破坏力……都不为过。

硬要说的话，乔温甚至还觉得不够。

除此之外，这个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生态系统”的小世界，在循环方面并不需要乔温来操心。

只要这片临时空间还存在着，元素轰炸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甚至，为了不让被强行锁定拽进来的目标过早发现这一体系中的秘密，他还特地像昨天的莫力克一样，在其中掺杂了一些诸如轰炸后后产生的黑烟等等迷惑操作。

就现在看来，效果还挺不错的。

这套体系尽管在乔温手上操作起来不算太难，但实际上，落在对方目标的眼中，确实相当的“诡异”。

毕竟不说其他的，光是强行将对方拽入异空间内，然后当着面在短短几秒内丢出近千道元素魔法的阵仗，看起来就挺有冲击力的。

比如某个让吓蒙了的幼神在被连着炸了两轮之后，到现在为止还在怀疑人生，试图让乔温为她解惑。

“然而我拒绝。”

乔温的回答，当然是“NO”。

这种程度的机密，他怎么可能自己说出口。

“话说…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你刚才所谓的……‘抱着我会感觉比较安静’是什么情况？是想说你其实已经喜欢上我了？打算和我发生超过朋友关系以上的行为？”

感受着胸口前的柔软布丁，上半身承受着黛儿的重量，乔温有些疑惑。

因为他从刚才黛儿的语气里，能听得出来她似乎确实对自己这边有一些好感。

但实际上……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之前有做过什么让这孩子对自己好感提升的行为。

第066章：加油吧，伙伴

然而，尽管还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之前曾经做过什么好事，但乔温并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正好，由于准备留最后一手的缘故，他现在手上就有需要黛儿帮忙的事情。

比如在远征期间和他里应外合，在埋火种的同时，尝试改造这片大陆。

如果现在能顺带着把这种有些微妙的好感度利用上的话，说不定说服这孩子的成功率会高上不少。

“…哈？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乔温预想中的并不同。

在他刚才尝试着开口后，他仅仅只是从怀里半抱着自己的黛儿眼里看见了冷漠的视线。

“我，刚才只是单纯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真实感受而已，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我喜欢你了？厚脸皮也要有个限度，知道吗？”

两人的目光在短短十公分左右的距离产生接触。

乔温很明显能看出来，这孩子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尽管语气冷冷淡淡……但似乎脸有些红。

明显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那番话里的歧义。

而且……一向观察能力都特别强的乔温在近距离观察了现在的黛儿之后，他也确认了一件事。

这小母龙，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也是对自己这边挺喜欢的。

那样的话，一切就好说了。

乔温内心一下子就变得爽朗了起来。

他在想，世界改造计划中所必须要利用到的三条远征路线，除了他以外……现在已经打通了第二条。

当然，虽然能感觉出黛儿对自己这边有意思，但乔温并没有再继续点破的打算。

现在这种时间段，他倒是没什么心思去谈情情爱爱，刚才之所以高兴，也仅仅只是因为觉得比起“朋友的黛儿”，显然还是“对自己有好感的黛儿”更容易暗中配合自己这边的计划。

“…那，既然是我误会了的话，那你现在干嘛这么贴着我？我感觉要胸口有点疼，总之能先放开我吗？”

想到这里，乔温略微挣扎了一下。

此时此刻，尽管正在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贴的很近，不过乔温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也没有类似于小鹿乱撞的反应。

毕竟，不管是更大一些的怀抱、还是更加温柔一些的怀抱，他最近这段时间都体验过。

差不多习惯了。

“这个问题……不该去问你自己吗？”

听到乔温的声音，黛儿倒是又重新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瓮声瓮气的开口道：“那个时候的，稍微出了一点点意外，让你占到便宜了，大概……现在这个状况，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

“……那个时候？”

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

感觉到某小母龙似乎正在轻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乔温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毕竟……如果别人那边很重视，而他自己这边却已经忘了的话……可能会不太好。

“就是之前第一次遇见缪奇大人的时候。”

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乔温想不起来这一点，黛儿的声音再度从相当近的距离传到了乔温的耳边：“真是，我好像意外的有点好骗，一不小心就被你这个家伙钻空子了。”

“大概……就是从那次之后，我就一直有点怀念这种感觉吧。”

说着说着，黛儿甚至都没有管乔温在听到自己这番话后到底有没有想起来具体的片段，她直接微微张开嘴巴，细声开口道：“我对你并没有那种奇怪的想法，你现在充其量就是我一时兴起会用上的抱枕，就是这样而已。”

“抱枕？你这话说的还挺有意思，就当是这样吧。”

感受到耳边吹来的风，乔温稍稍有些紧张。

他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虽然就之前的场面上来看，占据了压倒性胜利的，肯定是他这边。

但现在……在他一个事后一个不留神让这小母龙靠近之后，主动权一下子就没了。

元素轰炸的唯一盲点……就是他自己周围的那一小部分空间。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总不可能自己炸自己。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怀里这小母龙从刚才开始，对他说话的语气就变得相当不客气。

“你，刚才其实是想利用我的感情，我可以这样理解吧？”

正当乔温有些疑惑其中原因的时候，黛儿的声音再度从他的耳边传来。

这一次，话语里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低了八度。

光是听着，乔温就大概能从其中听出那名为“怒”的情绪。

“利用感情……？你在说什么？”

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的笑容，尽管知道现在这个姿势下的黛儿并不能看见自己的脸，但乔温姑且还是习惯性的摇了摇头：“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先试探我这边的真实想法，然后，如果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嗯……你那个时候大概就会提出让我帮忙替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反正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十七岁外加单纯好骗的小孩，是这样没错吧？”

耳边忽然听到了这样一段并不想听到的话，乔温蓦地沉默了下来。

尽管身体上还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现在已经有点慌了。

什么情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全对啊。

……说的全对。

几乎就和他半分钟前被抱住的时候所想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像什么通过对方的反应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一点……原本不是他的拿手菜么？

现在，他居然反过来被这一招整了？

这小母龙……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机灵？？

“然后，现在的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呢？”

黛儿的细语还在耳边环绕。

这一刻，两人虽然还很亲近的抱着，但气氛却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古怪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你说什么呢？我没……？？”

乔温这句话本能地脱口而出，但却没想到他还没说完，这次连台词都被黛儿那边随口抢了过去。

“我说呢，能不要一直都把我当成第一次遇上你时那个很好骗的笨蛋吗？你……从一开始特地把我拽进这种独处的环境里来，其实就是有是什么事情想和我说……不，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麻烦我，按照你这个人之前的那些表现，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误吧？”

就在乔温微微愣住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听起来很无奈的叹气声：“你，被我抱着的时候连心跳都没怎么加快，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敢欺骗我的感情，骗我当你的工具的话……就稍微让你这个渣滓吃点苦头的。”

‘这、这小鬼……？’

这一次，乔温有点惊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小母龙……居然是在套路他。

要遭了。

要遭要遭要遭。

“说来听听吧，我们是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其实你完全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哦。”

稍后，就在乔温的脑海接连不断浮现出这样几个字的时候，黛儿的声音再度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不过，虽然刚才你没有来得及开口骗我，不过意图是有了，稍微和你创造一些刺激的回忆吧。”

这样说着，黛儿微微张开嘴巴，直接一口咬在了乔温的肩膀上。

“…嘶？？！”

紧接着，伴随着一道猛然间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从乔温喉咙间传出，毫发无伤的黛儿随手将乔温放倒在地上，这场模拟战最终迎来了谢幕。

……

临时空间外，修炼场。

“啊，他们出来了。”

伴随着乔温将临时空间解除，刚刚重新在修炼场内的他和黛儿，便已经被等在一旁的赫丽和埃尔西娅注意到了。

“你们……看来已经分出胜负了呢？”

赫丽眨了眨眼睛，第一个注意到场内情况的她在见到从临时空间里出来后的乔温和黛儿，脸上表情稍稍显得有些惊讶。

因为她已经从埃尔西娅这边听说了“煤渣”的内部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产生了严重内耗、自行毁灭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她还是黛儿，都没有办法再借用湖中你的力量进行增幅了。

而按理来说，常态只有金阶的她们，大概很难拿下连莫力克都对付不了的乔温。

但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原本击沉了莫力克两次的乔温……却已然躺在地了上。

不……硬要说的话，是被人按在了地上，被黛儿一屁股坐在背上。

“你……赢了？”

几步走进之后，赫丽注视着黛儿，在这样询问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不太确定，这孩子表达喜爱的方法……难道就是现在这样？

好像，很微妙。

“嗯，是我的完胜哦？”

听到询问，黛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稍稍便过脑袋，低头看向了身下的乔温：“对吧？”

“嗯，黛儿大人天生神力，举世无双……在她面前，我就是盘菜。”

被压在地上，左边肩膀被一口咬得又痛又麻的乔温面无表情，这样开口道。

“…是么？那你…现在没事吗？腰痛不痛？”

听到这样的话从乔温嘴边说出，赫丽愣了一愣，稍稍蹲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注视着正用整个腰部承受着黛儿重量的乔温。

“还好，黛儿大人很苗条的，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乔温依然面无表情的这样答复道。

“…是吗，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呢。”

听罢，赫丽笑了笑，不再纠结。

这两个人，刚才在独处的时候……绝对发生过了什么。

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她也没有多想。

毕竟…就算这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姿势有些奇怪，但她姑且……是站黛儿这一边的。

“说起来，赫丽，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来切磋一场吧，正好有点事想告诉你。”

不过就在这时，乔温的声音也随之再度传到了赫丽的耳边。

“啊？”

赫丽疑惑回头，迎上的却是黛儿和乔温一同投来的奇怪目光。

“光我们两个还不够，这件事也非常需要你也来帮忙。”

“我也要……帮忙？”

不知为何，听着乔温这句话，望着此时正被黛儿压在身上的乔温，赫丽下意识又后退了两步。

……

下午，五点。

修炼场中，依然有着好几道人影正在忙碌着。

不过并不是为了修行。

此时此刻，无论是黛儿还是赫丽，都已经在不久之前结束了这一天的修行。

包括外来的乔温、莫力克、以及埃尔西娅在内，五人一犬正在修炼场里准备野餐。

几个小时之前，在和黛儿以及赫丽私下达成了共识之后，乔温也在这处各种设施都相当完善的修炼场中尝试着活动了一番，感觉良好。

至少这个地方用来锻炼他现在那很难通过学习来强化的体能……还挺不错。

乔温甚至已经有了直到之后几天的预选结束为止都一直住在这里的打算。

可惜住不得。

比起黛儿那还算马马虎虎的手艺，果然还是阿九做出来的更香。

“大叔，明天预选就开始了，你怎么打算？要参加吗？”

手里一串刚刚考好的肉串，乔温将目光投向了身旁这位一整个下午都在自闭中度过的大叔。

“我……我随便，都听你的安排。”

浑身僵了一僵，略微抬起头来看向乔温后，莫力克这样答复道。

“总感觉你的眼神比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死得更彻底了，你没事吧。”

和莫力克那形同死鱼一般的视线接触，乔温脸上略微浮现出了一抹无奈的表情，旋即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这样吧，这次远征我们这组每次一到新的战略点，就还是先让你打半天头阵证明一下自己，我在后方负责埋火种，如果半天之后你还是拿不下来对面，那咱们再换过来，你去守火种。”

“…真、真的……！？？”

莫力克猛地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乔温，就仿佛从阿里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样。

“嗯，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看你这样子，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叹了口气，在这样说着的时候，乔温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莫力克的肩膀：“加油吧，伙伴。”

他计算过，他自己亲手操作，要在埋火种的同时准备“炸弹”，差不多要用半天左右。

第067章：过夜

在从乔温嘴边听见了这句话后，莫力克看起来很感动。

而在看到莫力克此时感动的表情后，乔温也很开心。

毕竟各取所需嘛。

而且……到目前为止，乔温这边依然只有两个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差不多就是他和莫力克搭档了

这一点倒也挺适合乔温目前的计划。

毕竟组里少个人，他稍稍多动一些手脚的时候也能变得方便许多。

现在他这边差不多是没什么问题了，而对于世界“炸弹”的计划，刚才他也在临时空间里单独和黛儿以及赫丽两个人谈过了，她们那边也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目前唯一摆在乔温面前的槛，大概就只剩下明天就会到来的预选了。

虽说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尽可能压缩了时间，不过最低三天表演性质的的时间长度……不管是为了民意的高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一点姑且还是要走个过场的。

不过，对于预选乔温倒是不太想参加。

与其把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浪费在没什么意义的预选上，他更想继续学习。

顺便研究一下那些之前已经被他的巨龙吞进肚子里的死人脸……到底是靠着什么才得以克制到那些怪物的。

毕竟，合格的沙……陪练对象他已经有莫力克了。

乔温觉得，就单单看利塞壬如今这因为多次远征后明显变得参差不齐的利塞壬里，这次预选中大概其他小组连莫力克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用提被他当做陪练的目标。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就在乔温目光有些忧郁的时候，一旁的埃尔西娅声音传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征很快就要开始的缘故，此时的她看起来同样显得有些忧郁。

“不，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

乔温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埃尔西娅这边，他倒是已经瞒了一些东西。

比如世界的炸弹，以及……他可能已经没有从火种里面获取到增益效果的能力了。

但是没有关系。

如今已经了解到了火种的内部和本质到底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以后，乔温也完全没有打算继续和那些东西为伍。

还不如直接吃了了事。

到了现在，对于之前那些曾经被自己一口闷了的死人脸现在是什么情况，乔温姑且还处于研究之中。

毕竟……今天一下午他基本上都在和其他人一起在这个修炼场里锻炼身体，也没什么多余的空闲时间把自己那头目前看起来颜值下降严重的巨龙唤出来。

甚至救就是这一细微的举动，还让一旁似乎很关注他锻炼的黛儿感到疑惑，特地催促了他练习一下龙息。

现在回想起来……那小母龙，似乎意外的在乔温之前压迫式轰炸里得到了成长。

不，乔温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有想过要帮她实现这一目的的，只是到了后来因为越轰越爽的缘故，他一不小心把这件事给忘了，单纯就变成了想要测试元素轰炸在实战中的极限……

不过，目前让乔温比较意外的是，埃尔西娅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也还都待在这处修炼场里。

明天……不就是要开始预选了么。

一个圣子到现在还待在这里没问题吗？

“对了，乔温大人，还有莫力克先生，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想通知一下你。”

就在乔温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埃尔西娅的声音也适时在他耳边响起。

“很遗憾，目前虽然有几个想要加入你们这一组的冒险家，但是似乎都不太符合莫力克先生的标准，所以……我在想，如果是在找不到队友的话，这一次就你们两位组成一个小组吧。”

这样说着，埃尔西娅用征询般的视线看向乔温：“我觉得，以你们两位现在的实力，也不太需要多余的队友，你们怎么看？”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乔温面色平静，默默点了点头。

倒不如说，他现在想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我都听组长的。”

在乔温开口后，莫力克也很懂事的摇了摇头。

“是吗，那……明天上午九点就会开始第一轮的预选，请务必准时到圣殿外的广场集合。”

收到反馈，埃尔西娅也点了点脑袋，继而补充开口道：“这次的预选因为压缩了总天数的缘故，所以预选的方式会有一些改变。”

“……”

见埃尔西娅似乎有事情打算和自己说，乔温这边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安静的听着。

“原本按照历届的预选，其实为了保证公平性，大概总体就是分为三处预选场地，每一个登记过的小组都会和场地中其他所有的小组轮流赛上一场，最后再根据总胜负的场次、以及圣殿这边的评定来确定成为正式主力的人选，不过这一次……规则方面稍微有些变更。”

埃尔西娅这样说着，那对湛蓝色的眼眸中稍稍闪过一丝尴尬，目光也下意识从乔温脸上一扫而过：“这次由于所有登记过了预选小组里……除了你和莫力克先生这一组以外，就只剩下另一组里还存在着白金判定的冒险家，所以……从正常情况来判断，第三组的 名额的大概也会从你们这两个小组里出来。”

“确实。”

埃尔西娅话音刚落，一旁的莫力克便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明天的预选区域分组，大概会直接将你和另外那一组同样由白金阶段的冒险家直接分在一起，届时就请当做正式入选审核来对待吧。”

说完这句话后，埃尔西娅也回头看了莫力克一眼，目光中的神采显得稍稍有些微妙：“而且，那一组里的成员也都是莫力克先生的熟人，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待会儿其实可以稍微商量一下明天要用来应对的战术。”

“哦，我知道了。”

听完，乔温倒是一直显得和平静。

他已经从埃尔西娅的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个大概。

那就是……明天要跟另外一个她同样挺看好的种子队打。

而且看她刚才的说法，那个能称为“莫力克熟人”的种子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由历届那些曾经和莫力克组过远征队的其他几个正式成员组成的。

明天只需要夯翻了那一组，第三组的正式名额就到手了。

至于除了乔温以外的另外两个场，那更不用说，肯定就是黛儿跟赫丽虐菜时用来观赏、促进民意高涨起来的表演秀了。

‘虽说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什么情况？’

对于自己这边的安排，乔温感觉有点意外。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基本上每本和利塞壬有关的历史书上都提到过，绝大部分人参加过一次远征之后，就很少能再参加第二次了。

结果，现在这几个老年人又卷土重来了。

什么情况？

该不会等到明天登场之后，还要搞出一个“老子从地狱回来了”这样的老套展开吧？

想了想，乔温就没继续想了。

他感觉没什么必要。

也不是谦虚，现在他感觉自己至少在虐菜这一方面上已经挺强了，并不需要太过于去担心这一点。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另一边，在把这个信息告诉给乔温之后，蹭完了晚饭的埃尔西娅便没有再继续留在这边的打算。

她对乔温以及黛儿等人挥了挥手后，便从原地站了起来，转身沿着进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那个，组长……关于明天的预选……”

在埃尔西娅走后，一旁的莫力克也适时凑到了乔温面前。

刚才明显从埃尔西娅的话里听出了第二层意思后，他也打算稍微和乔温商量一下明天的预选。

“不用了，大叔明天你有什么事情就自己去和那些人解决吧，我负责在场子里守好火种就够了。”

乔温摆了摆手，他已经大致看出莫力克想说什么，很干脆的这样开口道。

为了尽可能的模拟出正式远征时的形势，从预选阶段开始，每个小组最主要的目标，其实就是和其他组的碰撞中保护好各自拿到的“火种”。

真正的远征里，本身就是需要所有主力成员一边保护火种一边行进的。

毕竟……要想把火种埋进地里，并且等到火种对周围的环境产生足够影响，让那一片区域也变成足以被圣器瞄准锁定的新“领土”，这期间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只有等到当前的火种影响和同化了周围的区域之后，整个小组才能继续行进下去。

除开负责迎击的成员以外，每个小组里至少还需要一个能埋火种的成员，这也是每一个小组都需要至少两个成员的根本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历届的远征小组基本上都是二迎一守的分配，只是目前乔温这边稍稍有点特殊，少了一个人。

不过乔温感觉影响不是很大，没什么压力。

“你的意思是……明天由负责担任进攻方吗？”

莫力克很快读懂了乔温这番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神色明显在舒展开来。

预选基本就是看哪一方能守得住火种，既然负责守火种的，那当然也会有负责破坏火种的。

就目前看来，乔温明显是打算守着明天的“火种”摸鱼了。

“对对，拜托你了哦。”

乔温点了点头，确定了莫力克的想法。

虽然吧……他觉得明天如果由自己这边动手的话，效率肯定会高上不少，但是……他不太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现在的水准。

因为他现在已经发现，通过实战来检讨消化自己的理论这一过程虽然是有必要的，但重要性还算不上最高。

比起实战，现在的他要想提高自己，首要的途径明显还是学习。

看看，到目前为止，乔温学习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长。

如果不考虑灵光一闪这类偶然性的话，他现在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元素轰炸能拿得出手了。

这种情况下，乔温明天打算继续学习。

反正莫力克那边……殴打一些还不到白金阶的新人应该没什么难度，他只需要全程待在后面自己搞自己的就够了。

甚至如果不是考虑到莫力克可能会在老熟人面前翻车，他现在连预选现场去都懒得去。

“既然你是这么安排的话……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另一边，莫力克明显对于乔温的这一安排很是赞同，二话不说便站起了身，转身离开。

似乎还担心自己稍微走慢一点，乔温这边就改主意了。

明天，要殴打新人的是他。

虽然谈不上什么梦想，但是……在目前“他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鬼在行会里狠狠揍了一顿”这类留言已经传开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用双手在所有人面前来证明一下自己。

至少，这次真的不是他拉胯，而是某个小鬼的作战能力……实在是太畜生了。

笑话。

怼不过乔温也就算了，他莫力克还能怼不过其他新人么？

“行吧，那我也差不多走了。”

在莫力克离开不久，乔温也默默从原地站了起来，准备按时回家。

“等等？你要去哪？”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黛儿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啊？我肯定回家啊。”

回过头看了一眼，乔温脸上表情有些疑惑的盯着黛儿。

这小母龙，该不会是打算留他在这过夜？

不……不管怎么说，这好像也有点太快了。

“留下来吧，今晚陪我们一起睡。”

就在乔温这么想的时候，黛儿语出惊人。

“哈？”

“哈？”

这一次，她话音刚落，不仅仅是乔温，就连一旁的赫丽也一脸错愕的漏出了声音。

“……”

下一刻，几乎不约而同的，乔温和赫丽都将“你想说什么”这样的目光投向了黛儿。

“…等、等等，别徒然这么瞪着我呀，你们肯定误会了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似乎也从乔温和赫丽的反应里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话里的歧义，黛儿连忙摆了摆手，继而看向赫丽那边，补充道：“这是因为赫丽你哦？最近每次睡着以后都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害得我都各种意义上的睡不着，所以……这次我想到反正明天早上就要去圣殿那边，索性不如让‘这个’一起在过夜。”

这么说着，黛儿也转而看向了乔温：“你看，你今天留下来的话，之后正好还能更详细一些跟我们讲一讲那个炸弹的事情，不是吗？”

第068章：他要打十个

‘睡着以后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乔温愣了愣。

本能地，他联想到了一些有点奇怪的东西。

‘难道……真的就是我想到的那种奇怪？’

乔温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赫丽一眼。

从以前开始他就觉得，这孩子……和很适合运用箭术的黛尔不同，很成熟呢。

“……？……？？”

此时，后者似乎也没想到黛儿特地让乔温在这里留宿的原因是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懵。

她稍稍偏过脑袋，视线正好和乔温撞在了一起。

“不、不是的！我绝对没有做那种类型的梦！”

不知为何，在仿佛从乔温的目光里读出了乔温此时正在思考着的某个想法之后，赫丽脸上一红，连忙辩解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

乔温倒是有些惊了。

这赫丽……这就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嗯，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挺厉害的。

“……”

赫丽抿着嘴唇，脸上有些稀奇的浮现出了不愉快的神色，她转过脑袋看向黛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啊……不要总是突然间说一些奇怪的话好吗？要说的话请一次性把话说完整！”

“…抱歉抱歉，我刚才没说清楚，就是那个……最近赫丽她睡着了之后，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然后在梦里满脸通红、发出奇怪的呻吟声……我有点担心她……”

“等、你这不是越描越黑了吗……？？”

在黛儿更进一步解释之后，赫丽这边也像喉咙忽然间被什么东西噎住一样，发出了近乎悲鸣般的叫声。

……

几分钟后。

“原来如此，做了那样的噩梦么。”

从冷静下来的赫丽嘴边听完了她对于梦中内容极其详细的描述之后，乔温也沉下心来，内心惊讶。

因为他从赫丽的形容中……捕捉到了几个让他相当在意的东西。

在水中沉睡的女人。

以及……像血一样鲜艳的红色长发？

这个形容的方式，乔温总感觉在那里见到过。

比如说……之前他曾经在那个能够一窥自己未来命运的世界里，曾经就看见过头发长长的、颜色像血一样鲜艳的赫丽。

“……”

“怎、怎么了吗？”

就在乔温沉默不语的这段时间里，赫丽那听起来有些迟疑的声音也再度从一旁传了过来。

“连着好多天都一直做这种梦……果然……很奇怪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温这边一直皱眉不语的缘故，此时的赫丽看起来明显变得紧张了起来。

“没什么，这种情况虽然很少见，但感觉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在赫丽的目光中，乔温摇了摇脑袋，微笑着注视着她：“没事，放轻松，你现在可是被整个利塞壬保护着的，情况下还有谁能对你不利？”

乔温说的是实话。

现在他或许会担心许多东西，但唯一不担心的……反而就是黛儿跟赫丽这两个幼神的人身安全。

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能在如今的世界意识和圣器的看守下对她这个幼神不利，那才叫离谱。

不过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乔温姑且是准备待会儿把几张由维娜制作出来的传送纸条交给她。

当然，传送的目的地需要改一下，改成传送到自己周围就差不多了，给赫丽用来当做发生意外时的保障。

“……是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于乔温的安慰方式有些不适应的缘故，这次在乔温说完后，赫丽这边的反应反而显得有些微妙，只是默默用有些不明所以的视线窥伺着他。

“总、总之，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了，你现在要怎么办？是丢下朋友回去？还是留在这里陪我们？”

就在这时，一旁黛儿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打断了乔温和赫丽这两边的对视。

“怎么感觉你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问题啊。”

看了一眼脸上莫名显得紧张的黛儿，乔温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妙的叹了口气：“赫丽不介意的话，我今天可以在这边留下。”

“……”

话音落下后，乔温便和黛儿一同将目光投向了赫丽那边。

在两人的注视下的，赫丽摇了摇脑袋。

“那就这么决定了呢。”

“嗯。”

“我……稍微去和家里说一下。”

……

翌日。

乔温从梦里醒来。

身边一片毛茸茸的触感，那是格莱尔身上的绒毛。

“……”

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脑袋，乔温好整以暇的从半倚着的姿势坐了起来，四处环顾。

然后很快的，他就看见了自己身旁某个正缩在睡袋里睡得香甜的黛儿。

以及……在乔温的另一边，是同样也连脑袋都埋在睡袋里的赫丽。

“说起来……昨天，我好像确实看见了赫丽做噩梦时候的样子了。”

揉了揉额头，伴随着脑海里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乔温也很快会想起了昨天自己留在这边过夜了的记忆。

他也确实很清晰的看见了黛儿之前提到过的……所谓的奇怪的样子。

有一说一，确实挺奇怪的。

光是在一旁观察着赫丽做噩梦时的模样，乔温就感觉血压有点升高。

那细微的喘气声，那看起来似乎有些痛苦的表情，潮红的睡脸，以及……总之各个方面都很厉害。

诚实的说，感觉很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会对人影响很大，让人难以入睡。

不过总体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睡觉时候的体温并没有明显升高，睡脸上那压抑的表情在乔温和黛儿试探性的捏住揉了一揉后，也很快就重新舒缓了下来。

不管怎么看，都只是单纯的做了噩梦后的反应。

现在唯一让乔温比较在意的，也就只剩下赫丽所描述的梦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了。

总之，乔温这边昨天晚上在特地更详细的给两个人讲了符文炸弹的使用方法之后，也已经把手里的传送纸条都交给了赫丽。

乔温还真就不信了，在现在这种阵容下，只要远征正式开始，整个利塞壬包括那两柄“圣器”全方位进入备战状态之后，还有什么除那个怪物之外的脏东西还能来造次。

“……说起来，现在几点了？”

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那有些深刻的印象重新压下去，乔温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身边还睡得正香的黛儿。

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叫醒这两人，而是独自站了起来，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您早上好，组长。”

在乔温刚刚推开大门之后，他便见到了正等在门口附近的莫力克。

以及……周围几个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卫兵。

“来的这么早？现在几点？”

略微愣了一愣后，乔温看着莫力克，这样开口询问道。

“啊，现在吗？是八点五十分。”

莫力克那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如此回答道。

“哈？”

乔温有点懵。

“确实是八点五十分，距离今天上午的预选正式开始还剩十……不，九分钟，刚才时间又向前走了一分钟。”

在接受到了乔温那明显夹杂着“你刚才说多少”的视线之后，莫力克再度看了一眼怀表，用那听起来已经叫得十分顺口的“组长”作为开头，语气十分尊敬的回答道：“乔组长，我还想着要是再过五分钟没见到您的话……就只能想其他办法通知您了。”

“哦、是这样么……”

挠了挠脑袋后面的头发，乔温那原本还有些涣散的眼神逐渐汇聚。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组就上场的吧？”

揉了揉眼睛，乔温有些不大确定的这样询问道。

“那个……我们好像确实是第一组，不过那两位幼神大人好像不是……”

莫力克如此回应道。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这边马上就好。”

听罢，乔温沉默了片刻，回过头，重新由大门那边回到了修炼场。

“起来，起来了，马上就预选了，还搁着睡呢？”

然后，担心幼神迟到的他一把提起两团睡袋左右晃了晃，十分贴心将里面的两人一并叫醒了。

……

五分钟后。

“噢……这就是这次预选的位置么。”

乘着格莱尔来到圣殿外围之后，乔温看着眼前的阵仗，微微睁大了眼睛。

人山人海。

外围已经差不多围了不知道多少圈的人。

光是看着，就会让人下意识产生一种“是不是这个主城里的人都跑来观战了？”类似的错觉。

不过，尽管围了这么多人，但此时的圣殿附近……却是意外的安静。

不，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萦绕在这附近一带的气氛十分诡异，刚刚抵达这里的乔温就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强烈的窒息感。

好严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历届远征的结果太过惨淡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些过来观察预选的人群……比乔温想象中的要严肃的多。

而且，除此之外，白天时候的圣殿，看起来也和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为了迎接这次预选而加工改造过后的场地已经十分平滑的分为了三个场次。

毫无疑问，这几个场子，差不多就是这次预选的正式场地了。

“……他们似乎都在等你出场呢，你要是待会儿当众龙息失误了，好像挺好玩……疼。”

乔温默默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明显又被这种气氛影响到的黛儿，

不过，他这次话还没说，便被黛儿一拳头打在了的腰间。

“你只需要担心你自己那边就够了，别要到时候被另外的小组揍趴下了就好玩了。”

哼了一声，尽管脸上的表情还稍稍显得有些僵硬，但看得出来，在怼过乔温之后，黛儿的状态看起来也还算不错。

至于赫丽那边，乔温倒是并不怎么担心。

这孩子，从小到大大概都是老抗压了。

“说起来……为什么我们的小组是在第七组才上场呢？”

就在这时，黛儿那听起来明显有些疑惑的声音也随之传到了乔温耳边：“喂、你刚才把我们叫起来的时候……不是说我们都是第一轮上场的吗？怎么现在就只有你那边是第一轮？”

“我哪知道，是莫力克跟我说的，你们找他去。”

听出了黛儿的言外之意，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乔温这边，则是面不改色的否定了这一点。

“……”

乔温这么说完之后，黛儿并没有继续穷追不舍，只是安静、且目光鄙夷的盯着乔温。

“那拜拜，待会见哈。”

沐浴在这目光之下，乔温倒是没什么反应的就下了狗车，主动走向了圣殿广场的侧面。

莫力克正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严肃。”

走近之后，乔温注意到莫力克脸上的异样，不由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没……那个，就是刚才和那些几个老朋友聊了一下。”

莫力克摸了摸脑袋，在这样开口的时候，他脸上表情显得很是微妙，就像是在受到了某种刺激之后，正极力克制着什么一样。

“聊了一下？”

差不多就在莫力克刚刚说完，乔温就意识到他话里所指的老朋友，应该就是昨天埃尔西娅特意提到过的那几个了。

“那个，组长，我这边稍稍有个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力克把手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着的纸张递给乔温，那上面正好就是今天每个小组的轮次。

包括每个小组的阶位、人数以及名字，可以看到，乔温这一组差不多今天从上午九点开始，直到下午五点，总计要打上十场左右。

这还不是全部，明天跟后天差不多都有同样的安排。

‘Nmd，三天…？’

看着这份名单，乔温默默皱起眉毛。

“组长你也觉得这样挺浪费时间的……对吧？”

一旁的莫力克小心翼翼观察着乔温的表情变化，然后指了指上面那些几乎阶位全都是“金”的小组，沉声开口道：“所以我在想，如果组长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今天半天之内，就把这些一并搞定吧。”

“……半天么？”

乔温有些意外的看向莫力克：“你讲。”

“反正这次的预选主要就是炒热民意，我觉得以咱们现在的水准，可以直接以守擂的方法，把所有小组都轮着安排一边，这样也能节省组长您的时间，您看怎么样？”

“当、当然，这些小虾米都交给我来解决就好，您全程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第069章：他要打一百个

“这是……你准备一打三的意思？”

闻言，乔温有些意外的看着莫力克。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在注意到了手里由莫力克递来的名单上几乎全都是清一色的“金”以后，他倒是很快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挺好的。

这么做的话，确实能节约不少时间，而且……炒热民意的目的也能更圆满的完成。

不过，前提是要一次性把整个区域里的小组清扫干净。

中途翻车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乔温觉得这个可能性是零。

先不说莫力克一个人会不会翻车，即使真翻车了，他感觉自己这边虐菜也一直都可以的。

“你觉得可以的话，我这边也没什么问题，放手去做吧。”

想到这里，乔温重新看向眼前的莫力克。

抬起手，在后者那有些期待的视线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反对。

尽管乔温之前没有看到现场，不过……光是从莫力克现在这明显有些过激的反应来，先前莫力克应该和他口中那些老熟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沟通。

“…我知道了，请放心，这次我绝对漂亮的虐死那帮傻○……”

在这样拍着胸口保证的时候，莫力克罕见的爆了粗口。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生气。

“…好，那你加油。”

这样说着，乔温默默从外套的荷包里摸出了笔记本，一页一页翻开，开始进行学习的前戏——温习。

由于对这些基础之时掌握的程度还算牢固的缘故，乔温温习的速度相当快，没过多久，整个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就已经翻过了一小半。

不过就在这时，圣殿外广场上的钟声敲响了。

当、当、当……

九声鸣响，在整个广场周围回荡。

毫无疑问，这是预选正式开始的信号。

“时间已经到了，组长我们这边也入场吧。”

莫力克的声音适时从一旁传了过来。

“…啊？现在直接过去？没有开幕演讲之类的前戏么？”

听到这句话，乔温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稍显错愕，有些没搞懂圣殿这边的想法。

这可是开幕演讲。

要是发挥得好，估计预选还没开始之前，整个利塞壬的民意就已经能调动起来了。

据乔温所知，每一届远征的预选阶段，基本上都是会通过利塞壬主城向着整个帝国现场直播，届时无论是买上能接收直播信号的魔道具，还是酒吧餐厅之类的地方……都能看到预选的画面。

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反而把开幕演讲这一环节给省去了？

“不，之前基本上都是有的，不只是预选阶段，甚至包括正式远征的当天都有，不过……自从上上一届远征刚刚演讲完、队伍走出国境就被对面那些前来妨碍的敌人干碎之后……这一环节好像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取消了。”

在这样说着的时候，莫力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明显也相当的低沉。

显然，曾经作为当事人的他，大概也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情况。

“原来如此。”

乔温并没有再多问。

他已经懂了。

确实……按照他对于利塞壬远征历史的印象，听说那一次远征开始前后的落差过于巨大，导致高涨的民意在正式成员暴毙之后也随之遭遇了滑铁卢。

那个时候，不说通过远征来拓展疆土，反而连圣器的威力都由于过分反噬的缘故降低明显，最后导致原本就埋在利塞壬领土里的火种都被其他神国的“使者”破坏了不少，圣器能做用到的区域减少，整个利塞壬边境严重萎缩……

‘不过，有点奇怪啊，这次不管怎么说都算是最后一次远征了，又没什么退路，稍微演讲一下不是很正常么？’

脑海中短暂的浮现出了这样的疑惑。

不过很快，这一疑惑就在乔温回想起了之前看见那些围在广场外人群时的一幕后……就迎刃而解。

‘说起来，那些人当时的气氛，现在回想起来的话……好像确实挺不对劲的，难道他们也大约猜到利塞壬这边没有什么退路了？’

乔温若有所思：‘也对，就算利塞壬这边没有官方公布过，但那片黑雾区域已经离利塞壬这边的国境相当接近了，有心人大概都能猜到一些东西……所以才导致那个圣子采用了延续上届的传统，以不变应万变么。’

想到这里，乔温默默揉了揉太阳穴。

脑壳疼。

这个国家的人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挺恐怖的。

如果事实真的和乔温想的差不多，这些人这次都是在已经知道了这一点的前提下赶来观察预选的话，那这个国家的国民……抗压能力好像确实有点恐怖。

‘噢……这些充满压力的视线，总感觉已经和我猜到的差不多了。’

在乔温脑袋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他已经在莫力克的带领下从后台走到了前方的广场边缘。

面前，就是这次为了预选而搭建出来的场地。

身后以及侧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久违的沐浴在了这么多人的视线之中，乔温感觉到了一种有些熟悉的压力。

不过……细品的话，这股压力也算不上太夸张，感觉也就那样吧。

“我看看，C组……找到了。”

抬头看向广场上方由魔力驱动的大型公告牌，乔温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分组。

‘也就是说，第一轮遇上的小朋友……就是那一组？’

脑海中思绪清晰，乔温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对面。

相隔一整个场地，他的视线很快便捕捉到了对面的三个人。

按照名单上的安排，这一组似乎是个“三金”组合，综合实力在整个预选分组上……都还挺优秀的。

只是，不知为何，乔温总感觉，在自己这边望过去之后，对面那三个汉子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五官有些不知所措的挤在一起，明明皮肤更加贴近小麦色，但脸却一片煞白。

虽然这样来形容自己不太好，但乔温总感觉对面那三个人在看到自己这边之后的反应……就跟见到鬼一样。

乔温有些疑惑，他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这些人。

但答案是没有。

不认识的汉子。

“组长……那个，火种就在那边，待会儿预选正式开始之后，您只需要把那个东西保护好就足够了，其他的请交给我来解决。”

这时，乔温身旁的莫力克十分贴心的凑到他跟前，抬手指了指场内边缘处那枚看起来正被镶嵌在地面上的“大石头”，这样提醒道。

“我知道。”

闻言，乔温先是点了点脑袋，然后又看了莫力克一眼：“大叔，你用正常一点的语气跟我说话，敬语这种东西跟你好像不怎么搭配，听起来反而全身都不舒服……”

在这样说的时候，乔温下意识搂了搂胳膊。

鸡皮疙瘩有些冒出来了。

比起听一个光头壮汉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跟自己商量，他还是觉得阿九跟自己说话时的声音更加令人舒适。

“…哦，我知道了，既然您……你这么说了的话。”

莫力克虽然不是很理解原因，但姑且还是很懂事的点了点脑袋。

“请本轮参加预选的小组各自如常，预选倒数十秒后正式开始。”

“届时，无论是还有成员处于场外的小组，或是火种最先被摧毁的小组……比赛都将迎来结束。”

这时，埃尔西娅的声音也再度从不远处的高台上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

乔温望过去，视线和正好朝着他这个方向看来的埃尔西娅短暂触碰后，便互相分开。

紧接着，他便和莫力克一前一后踏进了场内。

“……”

“……”

“……”

当乔温不急不慢的走到了这次预选中需要他来保护的“火种”旁边时，其他赛场的成员也都已经入场完毕。

整个圣殿广场的气氛再度更进一步压抑了下来。

没有太多的欢呼声，也没有太多充满兴奋的大吼大叫，沉默笼罩着这片广场。

“开始吧。”

作为一个已经参加过几次远征的老油条，莫力克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见他十分熟练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然后便径直走向了远处的另一三人小组。

‘…那三个人，不会吧？’

后方的乔温一边看着笔记本，一边是不是用眼角的余光望向对面的几人。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对面那个小组里的三人，似乎入场时注意到他和莫力克后，就一直待在原地没有动过。

即便到了现在，看起来也没有要进行战术布置的迹象，三个人反而没有靠向一旁的火种，反而挤在一团，叽叽喳喳的、仿佛正在彼此争论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乔温稍稍来了一些兴趣。

“…草…你…○？你不是……说……只有两个……名字都没……听过的……野人……吗？”

“那他○的……是那个……扫把星啊……！他的阶……位没有……印错……”

“我特么……哪知道……？”

“算了……咱们也……上……不……留遗憾？”

“滚……我……老子……才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挨打……”

尽管互相之间相隔了一段并不算太近的距离，但以乔温此时的视力，姑且还是能大致通过那三人并未刻意遮掩过的口型来猜猜他们正在争论什么。

似乎，那个小组里的组员在见到这次的对手是莫力克和自己之后，已经在意见上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分歧。

有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还想打一打。

而剩下另一个还在争论的男性，好像是打算直接弃权退出。

“……”

在观察到这一点之后，乔温略微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就收回了视线，重新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回到了手里的笔记本上。

总感觉，提不起什么兴趣啊。

就和之前决定好的一样，他负责摸鱼，把这些琐事交给莫力克来处理比较合适。

而且，乔温感觉莫力克好像对于虐菜这件事挺乐在其中的。

“你在怕个锤子啊！这老东西前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那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小鬼打趴了，我们这边可是三个人！三个金！干他！”

“对！这老东西早就已经外强中干了……还搁着咋呼呢，干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的耳边听见了几道从远处传来的呐喊声。

似乎是对面的几人正在给自己加油鼓气。

乔温一边拿出笔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一边余光瞥了一眼远处的情况。

他正好看见了三个咬牙切齿的中年男性奋不顾身冲向莫力克的一幕。

大约几秒钟后。

第一轮预选迎来了尾声。

结束了。

并没有任何悬念的，以莫力克一锤三的结果拉下帷幕。

尽管看起来实力的差距有些过于明显，但作为结束得最快的一个赛场，在莫力克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作战能力之后，广场周围的人群中还是明显传出了一阵阵动静。

不过如果仔细去听的话，大概就会听出……这阵议论之中，“扫把星”、“他又来了”、“草”之类的词汇出现的频率相当高。

“第一组，还算轻松。”

在接连放倒了三人之后，莫力克并没有离场，而是提起三个倒地的男性，直接将他们丢出了场外。

“下一组。”

然后，伴随着这样一道听起来并不尖锐，但却穿透性极强的沉闷声音从莫力克口中传出时，原本正在骚动的广场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绝大部分本就正在关注第三个场子的人似乎都被莫力克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反应吸引了注意力。

“从现在开始，这个场子的规矩由老子来定。”

莫力克昂首挺胸，说话的声音越发清晰。

此时，在吸引了几乎整个广场、乃至于整个正在观看预选现场的利塞壬国民注意后，他缓缓抬起右手，竖起了一根手指：“等你们这群年轻人打来打去，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听着，这个场子我莫力克承包了。”

“你们谁要是能把我从这场子里踹出去，我莫力克从此以后不再参加任何远征……但可惜，没有人能做到。”

“今天……我要打一百个。”

第070章：就剩一个了

‘总感觉……这话在什么电影里说说还挺帅，不过好像不太适合在现实里说出来。’

耳边回荡着莫力克刚才那虽然低沉、但却依然响彻了整个广场的声音，乔温很快也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尽管乔温脸皮还挺厚的，以前上班的时候脸顶摄像头都能很淡定，但此时……他却是默默别开了脸颊。

不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羞耻。

他也没想到，那个不久之前还丧的可以的大叔，现在在预选上放趴了一群三金之后，就跟重获新生了一样，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嚣张。

‘不过，效果好像也不算太差。’

此时此刻，在莫力克突然嚎了一嗓子之后，乔温明显能感觉到，伴随着他们这边的关注度迅速升高的同时，整个广场现场的气氛……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

至少单从感觉上来说，没有以前那么严肃了。

“……”

然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温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的视线。

那份视线并不是从观众席上传来、而是从一旁的高台上传来的。

埃尔西娅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

乔温抬头回望。

迎上的，是一抹夹杂着些许询问意味的视线。

这个圣子对于莫力克刚才的做法并没有直接做处理，反而看起来还挺支持的，现在正在征求他这边的意见。

“……”

乔温默默点了个赞，表示自己这边也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他现在就是个混子，待会儿也不用他动手，随便吧。

“……”

收到回应后，埃尔西娅朝着乔温这边展颜一笑。

就和乔温所判断的差不多，这个圣子其实对于规则之类的限制本身并不怎么感冒。

对她来说，大概只要能通过这次预选让原本广场周围这些表情严肃，从某种程度上相比“死人脸”也不遑多让的国民调动起情绪，让民意整个高涨起来就够了。

为了这一点，都可以改。

旋即很快的，高台之上，魔道具告示板上面的讯息发生了变化。

从原本预定上场的第三组VS第四组，毫无征兆的一跳，直接改为了乔温这组对上第三组。

明显已经接受了乔温刚才的“建议”，配合着莫力克直接把这个场子改为了擂台战。

‘…其实，一起上反而能更快一些。’

看着这一幕，乔温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波动。

他刚才唯一稍稍幻想过的，就是直接让这一整个场子的登记组都上擂台来，然后由自己这边直接开始轰炸……

那样的话，大概一分钟不到就解决了。

不过……显然不太是这这么做。

轰炸的火力网挺密集的，乔温也没什么把握，能在一次性轰炸这么多目标的前提下，还能做到点到为止，保证他们的安全。

至少现在还不太行。

“哦哦哦……”

“噢噢噢噢……”

“哟嚯……这扫把星，没看出来，今年还挺嚣张……”

另一边，伴随着埃尔西娅这边把第三个预选场地改为守擂制之后，原本一片“死气沉沉”的观众席，总算开始有着一部分惊呼声涌现。

显然，在以往的预选中并没有做出这类举动的大叔，今天让大部分潜意识里将他看做扫把星的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显然这只是开始。

连乔温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对里这工具人现在正铆着一股气，想用拳头把这段时间里因为“幸运骰子”出世而天降到他头上的“灾星”节奏给打掉。

乔温大概能猜到莫力克现在的心理活动。

想帮他节约时间是假，想要通过“其他人连我这个扫把星都过不了”这一事实，来证明自己以往参加远征的必然性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乔温就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了。

“…反正也不管我的事，摸了摸了。”

迅速把自己的注意力都从周围环境重新转移回笔记本上，乔温继续开始起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不过，次是乔温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原地挨着“火种”模型坐下后，还有着另外几道奇怪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小鬼，昨天就是和那个男的一起过的夜？”

高台一处的阴影下，维娜独自站在那里，双手换在胸前，眼睛微微眯着，她正仔细打量着场地里的乔温。

“……”

一旁的厄里莎同样一言不发。

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乔温的脸，她安静的站在原地。

只是，她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好可怕。’

小心翼翼待在这两人旁边的触须怪阿九则是下意识抬起触须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用有些无奈的视线注视着乔温。

没办法。

它已经尽力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它也觉得，随便用传送阵传一张“今天要陪朋友”的纸条回来，然后就夜不归宿……总是不太好的。

希望待会儿少爷没事。

……

两分钟后。

在莫力克这边引起了一场意外的骚动之后，原本预定要和另一组争夺火种的第三组……也主动走上了预选台。

乔温分心瞥了一眼还在自己手里笔记本上夹着的名单，朝着对方那边投去了些许视线。

两个金，一个银。

看起来似乎是特地带后辈来这次预选里积累经验的。

“还有十组……”

见到几人后，莫力克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相当和善的笑容。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在这一小组里的几人身上停留多久，而是十分期待的看向远处的后台。

他正在等刚才那几个曾和他热烈交流过的“老熟人”。

“该死的扫把星……你这是什么意思？”

“爷就在你面前，你又在望哪？你在装什么呢？啊？”

“学长们说得对！”

不过，尽管莫力克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第三组众人身上，但似乎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乎的反应，一下子就让他们火气冒了上来。

“……”

听到声音后，莫力克没有说话，只是偏过脑袋，重新把视线集中到了眼前的三人身上。

“眼睛睁那么干嘛？你搁那瞪你○呢？说的就是你这灾星，都三次了，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还来祸害我们利塞壬的远征，啊？”

“我特么要是你，我特么都自己找个地把自己埋了，免得祸害到别人，懂不？”

“学长们说的有道理！”

三人还在挑衅。

然而莫力克的情绪依然十分稳定。

尽管现在眼前这三人和之前那几个“老熟人”一样，说了性质十分相似的话，但他毫不在意。

这段时间里，他的抗压水平已经随着外界的舆论而更进一步，提升到了一种相当惊人的水准。

他不在乎这些人的疯言疯语，除非说了这些话的……是他的“老熟人”。

“请进场吧，我打算今天上午结束这边的预选，请不要浪费时间。”

礼貌性的伸出手，莫力克对从刚才开始就一只驻足场地边缘的三人发出邀请。

“进你○，真当爷傻？”

见莫力克不为所动，三人中那个看起来明显处于领导地位的男子冷哼一声，直接潇洒的一转头，将决绝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高台山的埃尔西娅。

“弃权！”

然后他这样大声呼喊道。

再然后，他对莫力克竖了个中指，便带着身边的另外两人转身离去。

第三组的组长一向自认是个聪明人。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这次过来登记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未来可期的学弟见见世面，看看能不能从实践中学到些什么。

但很显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差距不能太大。

不然的话，所谓的“学习”就不存在了，他们这边只会演变成单方面的挨打。

就像现在原本还美滋滋的庆幸自己第一轮抽到了好签，结果却被一个扫把星给搅黄了一样。

要是在学弟面前被一个公认的扫把星揍得满地找牙，那他以后还怎么维持学长的尊严。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

整个广场沉默着。

显然，第三组这种不战而退的表现完全没能让他们满意。

甚至比他们刚才还在为止皱眉的“第一组”都要差劲。

别人好歹最后敢动手，结果这第三组……直接连一拳头都没挥出来就选择了投降。

简直没骨气……

“弃权！”

然而，几乎就在一众观众内心鄙夷的时候，紧随其后预计登场的第四组……也都做出了和第三组完全一模一样的回应。

‘……’

见到这一幕，不远处的乔温倒是感觉挺正常的。

毕竟在他这边看来，莫力克的实战能力，在刚才料理第一组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毕竟，老白金和新金之间的差距……确实还蛮大的。

三个金一起上都半分钟就躺下，全程除了挨打就什么都没做到过，这种在眼前上演过的惨案，基本上已经能让之前还对“打倒扫把星”抱有侥幸心理的小组望而却步。

“弃权！”

“弃权！”

而现在，伴随着第三组开了“先河”，后续队伍中还没有正式开打的其他组也都像是找到了榜样一样，接二连三的效仿。

弃权的队伍正在不断增加。

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有超过五组直接弃权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三组在弃权时所留下来的“优良传统”，直接就导致后面每一个小组在弃权的时候……几乎都会站在场外大声“攻击”莫力克一顿。

其中尽管每个小组表达的意思都大致相同，几乎就都是“扫把星滚出利塞壬”之类的大意，但其所用词汇之丰富，完全就没有什么重复的，让一旁听着的乔温都有些愕然。

他不太清楚莫力克的心态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看来确实影响到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乔温眼底有着些许符文涌现，直接观察到了背对着自己这边的、莫力克的正脸。

旋即他注意到，此时这个大叔，并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明显处于“忍耐”这一阶段。

他正在积蓄着怒火，似乎想要将这个股怒火一口气发泄到之后的某个目标上。

“唉！为什么还不禁止这个扫把星参加远征？该死的……弃权！”

稍后，就仿佛事先约定好的一样，随着第十轮小组的弃权，莫力克脸上那原本正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终于为之一泄。

因为他此时的视野中……已经清晰地出现了下一组的对手。

这一次，那些正一边笑着说这话，一边从后台走向预选场地的几个人，是莫力克相当熟悉的面孔。

“莫力克，真是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还这么精神。”

其中，在走进后，三人中为首的一人主动和一直等在那里的莫力克打起了招呼，两人之间的关系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熟稔。

“我们几分钟前才见过面。”

不过，莫力克这一边，对于为首那人的问候，却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这样回应道。

“噢哟噢哟，你们看看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好可怕好可怕，莫力克大哥，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视线要这么凶呢？啊对了，难道这就是他到现在身边都没个活人朋友的原因吗？”

“谁知道呢，可能灾星天生就不需要活人朋友吧。”

“真好笑。”

几个看起来已经接近中年的人集体在见到莫力克之后，阴阳开始了怪气。

“…好恶心。”

乔温虽然不是很清楚现在莫力克是个什么感受，不过他倒是感觉挺不顺眼的。

不，并不是出于想要提自己阻力工具人出头的想法，而是单纯的产生了视觉上的不适。

别人十七八岁的小女娃娃平时嗲声嗲气的阴阳怪气几句就算了，至少还能养眼，这群都光看起来就已经四五十岁，实际年龄甚至还要翻好几番的老年人搁这阴阳怪气……又是个啥。

好好说话啊。

“不用废话了，摩根，既然你觉得自己又行了，觉得当时是我拖累了你……那我们就像曾经一样，用拳头来说话。”

莫力克右手徐徐捏紧，他盯准了对方半只脚踏进场内的一瞬间，直接一拳头砸了过去！

“求之不得！”

面对莫力克的强势进攻，对方也是一声怒啸！

不过，他的行为和声音并不相符。

面对莫力克近乎毫不保留的一拳，他竟是在一边怒吼的同时……一边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猛然一扭！

于是，就在下一个瞬间，一拳打空的莫力克直接整个跌出了场外。

“嘿、嘿嘿嘿、果然是个傻子。”

与此同时所伴随着的，还有摩根那听起来格外兴奋的低语声。

“现在……就剩一个了。”

第071章：他不敢看

摩根。

利塞壬第十六届远征正式主力成员之一，曾以组员的身份，与当时作为老牌远征豪强莫力克同组。

历史数据：成功埋下火种0枚，远征总时长三天零四个小时。

米兰。

利塞壬第十六届远征正式主力成员之一，曾以组员的身份，与当时作为老牌远征豪强莫力克同组。

历史数据同上。

杜古斯。

个人介绍及历史功绩同上。

除此之外，三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从童年时代就已经认识、且在成年之后发现对方的成就都相当优秀后……彼此更进一步进行了深交的青梅竹马。

简而言之，这一支被列为第十组的预选成员……都曾是上一届的正式主力，在组长莫力克带领下一同展开过远征。

不过，他们远征最后的功绩并不理想。

几乎和一轮游无异。

事后更是被利塞壬的国民骂得老惨了，明明是白金阶，却几乎在整个利塞壬里都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后续更是因为难以及需承受火种及多方面的压力，选择了隐退，一点一点的淡出了利塞壬国民的视野。

但是……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同了。

现在，就在此时此刻，他们重新踏上了圣殿前方的土地！

而且……还在刚一上场之时，就干净利落的干掉了昔日的老队长。

虽然……采用的方式可能有失偏颇，不太能让绝大多数人接受，但这就是摩根的选择。

说实话，摩根很清楚，自己曾经的这位老组长……确实很强。

在之前的小组里，无疑都是担任着中流砥柱一样的角色。

但是，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

摩根自觉自己是个聪明人。

因此……他很清楚即便是目前自己这边的总战力，要同时对付昔日特别照顾自己的老组长、以及其身边那个来路不明、还曾经在行会里拿下过莫力克的小鬼……可能会打得极其焦灼，甚至让战况脱离自己这边掌控。

因此，他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他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打赢莫力克。

他只想参加这一次的远征。

在经历了远征的失利之后，想一雪前耻的……从来就不仅仅只有莫力克一个人。

他摩根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原本的摩根一行人，由于很清楚自己和莫力克之间那并不算小的差距，且在看见连莫力克都洗刷不了耻辱之后，他们也只能暂时搁置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近期，伴随着莫力克的“扫把星”身份在“厄运骰子”的光辉下无所遁形，摩根一行人也都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或许……那一次远征中，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行，而是莫力克这个作为带队的队长身上出了问题——

对啊！

这样才说得通啊！

平心而论，他们三人能走到现在，登上白金阶段的殿堂，都自认为自己绝对算得上万中无一的天才。

而他们原本希望满载的远征之所以会以那种近乎被碾压的结局收尾……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明明那个时候遇上的对手又不算强，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处理不了，很难去抗衡。

这一点，现在不管是摩根还是小组里的其他人……都觉得大概是莫力克身上出了问题。

如果上次没有莫力克这个“队友杀手”在的话，如此这次他们能只靠着自己这边的三个人为一组，去展开远征的话……那么，结果就会改变。

摩根是这样想的，其他两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因此，在仿佛灵光乍现般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对于这一次的预选，摩根顿时就动起了心思。

说实话，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摩根都并不算恨莫力克。

甚至于他还很感激曾经相处那段时间时，莫力克对于他的指导，要是在别的场合以外撞见，他或许还要怀揣着敬意叫一声组长好。

但是，现在场合不对。

在不久之前，为了远征能够出线，摩根最终还是选择了借用“扫把星”这把剑，毫无保留的扎进了莫力克的身体。

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很单纯，他就是要激怒莫力克，让他怒气上涌，判断能力下降。

算上上一次远征前的征兆阶段以及预选阶段，摩根曾经和莫力克共事过一段并不算短的时间，他对于这位老族长的性格十分清楚。

或许外人对他的评价影响不了他，但作为他的熟人兼前伙伴，摩根有信心能刺激到莫力克。

甚至于之前，由于第三组弃权前的临场发挥，还正好让在后台等待着的摩根小组产生了新的灵感。

在第三组之后，他们几乎给四到九组已经差不多放弃思考的小组提供了一些不算小的好处，让他们也跟着第三组一样，在输掉或者弃权之后，抓住“扫把星”的重点，更进一步刺激莫力克，让这位老组长失去底气。

而现在，他摩根确实成功了。

莫力克几乎就和他所计划的一样，轻而易举的就中了他的套。

甚至可以说是他还没有发力，莫力克就一股脑的自己把自己丢出了场外，堪称教科书一样的白给。

当然，这也是摩根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知道，莫力克那边对他的印象绝对是个“性子刚烈、做事一根筋，直来直去”的人。

刚才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了莫力克潜意识里根本不会想到“他摩根放完狠话后既然不敢主动拼拳”这一点，他漂亮的淘汰了莫力克。

现在可不是单纯的切磋。

现在可是没有任何后悔药可言的预选。

而且……还是一场万众瞩目的擂台战。

在一方不被打死、或者还没完全丧失作战能力的前提下，唯一能让对方出局的方法，就是把对方直接丢出场地外。

一个守擂的，要是擂台都站不住，那还守什么擂？

希望老老实实回家去种田。

“摩、摩根……你小子……你在干什么……？”

此时，一拳挥空、整个人一阵踉跄，已经两只脚都踏出了场外的莫力克转过头，用相当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摩根，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隐隐有些颤抖：“你就算这样做了，也不可能服众的……”

“喂！那个家伙，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玩意儿啊！这可是挑正式名单的预选！这家伙……居然还在场上耍这种偷鸡摸狗的小聪明？他难道觉得远征开始以后敌人也会这么傻了吧唧的让他这么骗到么？？”

“吊销资格！取消这个胆小鬼的资格！！”

“呸！上届的主力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看台上，就和莫力克所说的一样，伴随着短暂的沉寂之后，嘘声一片。

显然，即便此时正在观看预选的众多国民原本都不喜欢莫力克这个厄运缠身的“灾星”，但同样眼里也容不得这种沙子。

他们并不想看见一个靠着偷奸耍滑的伎俩拿下远征名额的小人，他们所期望的……是能像之前被圣殿重点宣传过的那两个幼神一样，拥有全方位无死角压倒性力量的“英雄”。

“莫力克组长，我为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道歉，那并不是我的真心话，但是……希望你能理解。”

然而，尽管看台上怒骂一片，但在短短一瞬间便身陷风暴中心的摩根……却是平静如水。

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如今，他浑身上下的筋肉已经看不出曾经壮年时那夸张的曲线，充其量只能称作结实……但他整个人给予旁人的感觉，却在无形中多出了一份深邃。

略微侧过脑袋，眼珠看向身后整个僵住的莫力克，摩根脸上有着一丝歉意流露：“我知道的，会长你并没有错，错的不是你，是你身上的厄运……但是，现在你必须要把这第三组的位置让给我们，我们会自己去开拓，去证明，去一雪前耻。”

这样说着，摩根眼珠再度转动，一对瞳孔中倒映出远处场地边缘那一缕正整个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身影，如此开口道：“能不能服众这一点，不需要组长你来替我们担心，人的立场很容易就能改变，那个小鬼能在公会里赢下你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等我们漂漂亮亮的处理了那个小鬼、为这整个利塞壬奉上了极致的视觉盛宴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等等……摩根？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冷静一点……！”

“组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组长了，从此以后，我就是新的的组长，这个利塞壬本届远征第三组的组长。”

右手抬起，男子在嘴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指尖捻住了帽檐：“叫我摩根组长。”

语毕，鸭舌帽飞起，入场的摩根身形如电，竟是和身边的另外两名同伴一起，在一瞬间便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冲向了远处的乔温。

“……”

“什么鬼？？”

“噢噢噢……这速度、这冲击力……”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原本还在嘘声一片的利塞壬国民不约而同的一愣。

因为他们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刚才偷奸耍滑了的小人，也并不是单纯的只会耍小聪明。

作为上一届远征的主力成员，实力肯定还是有的。

而且……目前看起来，这些人在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销声匿迹之后，在实力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退步。

单单就这爆发力、就这气势……落在观众们的眼里，好像和不久之前莫力克拿下三金时……没有太大的差别。

“挺好的啊，看起来也不弱……比起让莫力克跟另外一个灾星参加这次远征，换三个人上去其实也挺好的。”

观众席里，就仿佛掐准了这一时机一样，有不少分散在各个位置的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这么说了一句。

旋即，这些开口的人十分巧合望了对方一眼，很快达成了一致。

除此之外，尽管观众席上其余绝大多数刚刚还在唾弃三人的观众没有发声，但笼罩在整个观众席上的气氛……悄然开始发生了变化。

“哼……”

淡淡的哼了一声，将视线的余光从观众席上收回，摩根与小组里的另外几人齐齐停下了行进的步伐。

他们已经接近到了距离乔温相当近的距离。

此时此刻，一脸意外合上书本站起来的乔温落在三人眼里……看起来十分脆弱。

即便已经靠近到了这种距离下，他们也依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小鬼除了脸白了一些意外，还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甚至全身上下连修炼都没有。

‘这小鬼……’

这小鬼，真就是前天在公会里把莫力克干碎了的那个小鬼么？

警惕心提升到极点，注视着现在的乔温，摩根三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这一想法。

“…上。”

但摩根还是很快恢复了清醒，视线锁定了他们早就已经瞄准好了的目标——那枚现在正被乔温蹭着的火种模型。

“……”

听见摩根的提醒，他身旁的米兰和杜古斯互相看了一眼，迅速朝着乔温的两侧绕过去，显然是准备从三个方向发动攻势，集火乔温。

不仅仅是应付莫力克的各种方法，摩根这边同样也已经详细研究过了乔温。

尽管乔温目前在他们面前仅仅只有过一场和莫力克的交手记录，但单单靠着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两天之前，本身就是白金的他们，在耗费了一部分魔力后，很清晰的在一片黑烟中将乔温和莫力克的交战全程尽收眼底。

然后摩根这边所得出的结论就是……不足为虑。

这个小鬼，明显各个方面的硬实力就和他们这边差得远了。

也就一手威力诡异的龙息够看。

甚至连当时干翻莫力克这一点上……就有着相当大的偶然性。

说实话，这种程度对于摩根这边来说……完全不够格。

没有莫力克压阵，现在要是他们想的话，一瞬间就能解决这个小鬼。

但他们不打算这么做。

摩根现在正在思索的……反而怎么用华丽而不失力量感的姿势秒杀眼前这个小鬼。

毕竟，有个小鬼连莫力克都能放倒、而且事后还跟莫力克一起登记参加了预选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在利塞壬的主城传开了。

别人并不知道乔温只有一手龙息够看，但他摩根知道。

这就是信息差。

同时……也是他们正好需要的东西。

只要现在以完美的方式解决了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小鬼，那么……无论是民意，还是正选的资格，都会牢牢被他摩根握在手中……！

六百多年了。

一想到从上次远征结束后直到现在，自己这六百多年的生活……此时的摩根就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该结束了。

这一次，就用这两天已经排练过数十次的暴丽三重连弹……在整个利塞壬的面前解决掉这个小鬼吧。

反正这个小鬼身上……正好也有“盾”，抗揍方面并不需要过于担心。

摩根和另外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交换了动手的信号。

“住手！快住手！摩根……！你不要靠近他……！”

不过正好就在这时，莫力克那急切的喊叫声再度从摩根脑后方传了过来。

啧。

这个老家伙，就没人告诉过他出场的失败者不准开口说话么？

事到如今……还想要求饶，这也太丢人了。

“摩根……！你这……！”

见摩根始终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莫力克急了。

望着正摩拳擦掌包围了乔温的后辈们，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之后的悲剧。

“动手。”

对于莫力克绝望的呼喊，摩根嘴角上扬，注视着乔温，一步踏前，冷冷开口。

“！”

“！”

只一瞬间，他动了！

同一个瞬间，另外两个方向的米兰和杜古斯……也都动了。

他们犹如包围了猎物的狂狼，仿佛天外飞射的流光——径直扑向了前方孤独无助的少年！

“……”

眼见这一幕，莫力克脸上神色僵住。

随着昔日后辈那已经开始狂笑的侧脸定格在视野之中。

默默地，他抬起手，捂住了双眼。

第072章：炸到断片

就离谱。

此时此刻，在抬起双手捂住双眼的那一刻，莫力克整个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想法……就仅仅只有这一个。

放着一个为人和蔼可亲的前辈不动，反而要去惹另外一个脾气暴差的陌生人。

何苦呢。

你说这是何苦呢。

三。

在闭上双眼后，莫力克下意识在心中倒数。

二。

一。

“……”

数万这三声之后，他默默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乔温所在的方向。

然后……就和他所预料的一样，那里已经没有了乔温本人。

同时也没有了他那三个后辈。

莫力克知道，他的三个后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如同炼狱一般不太友好的世界。

留在原地的，仅仅只剩下了一大团令他相当眼熟的黑烟。

似乎是乔温几天提前从他这里借鉴过去的手段，现在被乔温留在场中“占场”。

“擦…？这黑烟是个什么情况？看不见了啊！”

“怎么回事？高台那边的实况影像好像也穿不透这些黑烟……？”

“喂喂喂，这还怎么观战？”

在莫力克想到这里的时候，看台山的观众席……也已然开始有着细微的讨论声传出。

此时此刻，在另外两个幼神还未登场的时间点上，其他两个场地几乎都成了摆设。

莫力克这个场地里的情况几乎已经完全勾住了大众的眼球。

众人看着场地上先前仿佛在一瞬间就朝着四周扩散开来的黑雾弥漫，面面相觑。

“…那个，是你教他的？”

与此同时，广场一侧，自从莫力克被淘汰、几个成年男性一步步围上乔温时就默默紧张起来，仿佛随时都准备做点什么的维娜……则是目光惊讶，稍稍便过脑袋，用相当微妙的视线看向了身旁的大天使。

场上的那些黑烟或许能迷住普通人的视野，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暂时还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不光很清楚的知道乔温现在已经不再场内，同时和十分清晰的观测到了乔温将那另外三只虫子强行拽进另一个“地方”的瞬间。

自然而然的，她联想到了身旁的厄里莎。

很久之前，这个天使……就曾经当着她的面用过性质十分相似的手段。

而且，像这种已经涉及到神域的手段，即便是单纯模仿出类似的效果……里面需要做到的东西对于一个小鬼来说就已经相当多了。

简而言之，抄都不好抄。

这小鬼，是怎样抄到的？

难道……之前一本正经的拒绝了她这边的指导，然后抓过头就跑去找另外一个女人帮忙了？

“……”

然而，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她看向厄里莎时，却同样接收到了对方那明显夹杂着迷茫的视线。

似乎连她本人也不知道乔温为什么会用她的天赋。

“……”

不是这天使教的？

从厄里莎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维娜眨了眨眼睛，微微愣住。

那个小鬼……难道还有别的人在偷偷教他？

在这一念头浮现的第一时间，维娜的脑海里便倒映出了一张面孔。

‘…是她？’

她微微抬起脑袋，将视线投向了广场后方高台上的一道身影。

那是负责维护和主持这次所谓预选的圣子，埃尔西娅。

在维娜心目中，尽管她觉得……自家的小鬼天生就很聪明，可能真的只靠自己就把这类空间天赋仿抄了出来，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下意识注意起了埃尔西娅那边。

毕竟，不久之前还在圣殿里爆发过矛盾的她很清楚，在那个圣子的身体里，现在还寄宿着另一只和厄里莎很相似的天使。

“……”

高台之上，原本还正在关注着乔温所在场内的埃尔西娅不知为何，忽然就感觉后颈一凉。

几乎本能地，她四下张望了片刻，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是我的错觉……吗？”

眨了眨眼睛，略微松了口气，埃尔西娅很快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场地内。

她已经观测到，乔温现在并不在“擂台”上面了。

大概是用了昨天和莫力克以及黛儿她们互相切磋时使用的那个空间类魔法。

尽管埃尔西娅现在并不是很清楚，那片空间里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她姑且没有急着将自己观测到的空场地通过法阵构筑出来的实况影像呈现在观众面前。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过不久，就能出结果了吧？’

埃尔西娅发现自己现在稍稍有些紧张。

因为她发现……此时的自己，似乎还是比较希望乔温这一边赢。

不过，单单从昨天乔温轮流将两个幼神轮流空间魔法里后没多久就以“被轻松按倒的状态”脱离出来的结果而言，她感觉乔温这一次……大概是倒了。

毕竟……在她的判断中，但凡乔温的实力像莫力克那样稍微全面一点，就不至于会被按在地上。

至少和幼神僵持住还是没问题的。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乔温……可能不太好一次性应付三个老白金。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像昨天一样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当然，这些都只是埃尔西娅的一己之见。

事实上，现场的真实情况，也确实和她的想法有着相当明显的偏差。

……

在一片景色模糊的临时空间里，乔温站在原地。

他的面前，则是刚刚才从三个方向扑向自己的老白金。

不过，这三人此时已经停下了动作，纷纷拉开距离，目光极端警惕的盯着他。

‘这什么东西…？这个小鬼……还会这种玩意儿？’

摩根脸色僵硬的盯着乔温，眼角都在不自觉的抽动。

由于忽然间被毫无反抗之力的拽进了异空间里，让这三人组有些慌。

不……不只是有些，而是相当的慌。

因为这片异空间里的气氛……极其的诡异。

明明毫无动静，但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样，令三人分外不安。

“我说，你们……明明老老实实先和那个大叔打一场就什么事都没有的。”

在这时，乔温的声音也第一次清晰传到了三人的耳畔。

他已经合上了手上的本子，从原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乔温默默注视着周围的几人，在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除了一丝微妙以外，还显得相当无奈。

对于眼前这几个单打独斗还不是莫力克对手的大叔，他完全不想打。

除了没胃口以外，更重要一些的是……他不想在正式远征之前，就让自己这边的一些东西暴露出来。

因为如今，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已经发现，单纯的手段……是有极限。

没有最强的手段，无论是设计再精妙的手段，但凡用出来了，用得多了……总会被破解。

远征期间，乔温会打从心底将之后会遇上的假想敌无限拉高。

至少，标准不会低于现在的他。

而乔温平心而论，就他目前手里所掌握的元素轰炸，如果让他毫不知情的自己来，大概第二次就能破解。

这种情况下，他说实话，并不想这么早就把底牌暴露在预选这种事情上，之前同意让莫力克自己“证明”自己，大体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现在，伴随着莫力克的出局，这一招估计是藏不住了。

乔温觉得自己这边大概还需要看看有没有灵感再多做几手准备。

他曾经听说过，远征前预选的由来，就是因为在初代皇帝走后，整个利塞壬的人心在远征的一次次失败中逐渐散了，打从心底对远征失去了信心，对对抗神明失去了信心，从而导致圣器的杀伤力逐年下降，无论怎么宣传洗脑都起不了太大作用，因为那时候的国民已经打从心底觉得没有希望了。

直到后来，才不得以新增了预选这种缓解，为的就是能在远征开始前的一段时间里尽可能的真正用视觉上的盛宴去刺激国民的感官，让他们尽可能的用双眼看见过的讯息来得出“这次的成员好像还不错，远征好像还有希望”这样的结论。

听说刚开始的那几届，预选环节甚至还有表演和剧本的套路，不过后来由于表演内容和实际远征结果相差太大，反而导致了圣器威力的更进一步反噬，再加上观众的观战鉴别水平随着历史的前进水涨船高，搞得圣殿这边骑虎难下，只能几乎都动真格的打。

而对于现在已经在无形中扭曲偏执得相当极端的利塞壬来说，预选阶段是必要的。

尽管预选是必要的，但显而易见，在通过这种方式炒热民意的同时，预选的讯息不可避免的依然会泄露出去。

不只是利塞壬的国民想看看看这一届有没有希望，其他敌对势力的同样也想看。

乔温甚至觉得，这利塞壬除去开头几届远征以外，至今为止远征功绩低下的原因之一，就是这预选的存在，会从某种程度上暴露正式成员的一些东西。

而这却又是不可避免的。

万年时光，乔温几乎可以断言，如今的利塞壬里铁定已经有其他势力的内奸混进了生根发芽了。

甚至此时广场周围的观众席里，绝对就有着通风报信的专业内奸。

到时候他们并不需要分析，只要把现场的影像找机会保存下来传到外面去，就会有专业团队去针对。

这种情况下，除非有了绝对的力量，否则的话，他这边一动手，基本上就会暴露出不少消息。

大概，以往历届的远征，就存在着被这样提前摸透的可能性。

就比如现在。

光是把这眼前这几个人拽进这片临时构筑出来的空间里，就已经暴露出了他手里掌握着空间魔法这一讯息。

不用想了，之后铁定会被提防。

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分析出了他这种空间魔法强行拽人时的消耗量可能不小，之后见面之前特地让对面的人在身上套上各种魔改加厚加重版的“盾”来恶心他。

所以说，乔温现在就感觉有点无语。

这种还没开打就已经被人针对的感觉让他脑壳疼。

更脑壳疼的是，这三个老白金他还必须得打，不打对面肯定就不会放过他。

唉，希望外面的埃尔西娅……没有为了观赏效果，特地把他之前散出来当障眼法的黑烟吹散。

此时，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选择性的封死这三个老白金的嘴巴，尽可能保证这次轰炸的前后细节不会暴露出去。

“据说，海马是短期记忆到长期记忆转化的关键器官，位于海马回负责形成记忆的细胞在酒精水平极大提高时，就会丧失与其他脑细胞的联系，从而使人体产生短暂性质的失忆，是这也是所谓的断片。”

在三人的注视下，乔温一手挠了挠头发，一手手心符文汇聚：“所以，这次我在它们的成分里面加入了和酒精性质很相近的符文，另外还加了一下治疗类型的符文，这能帮助你们在不死的前提下，尽快忘记不该看见的东西。”

“……它们？”

听着乔温的声音，摩根有些茫然。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马上要遭重了。

但此时他的视野里，这片异空间中除去乔温和他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东西，他并不知道乔温口中的“它们”指的是什么的。

不过，这份迷茫也仅仅只在摩根等人的脑海中持续了两秒钟。

随后，便烟消云散。

因为，这一次，他们都清晰的、明了的看见了“它们”。

那一大片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便蔓延开来，直接将整片异空间都悉数笼罩的东西。

这个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明，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直接将三兄弟的全身上下彻底覆盖。

“摩、摩根……？”

乌云遮天蔽日，本能地抬头仰望，米兰脸上表情定格，嘴巴一点一点长大。

“我在。”

整个人僵在原地，摩根的反应和米兰很相似。

“我们这是……中了幻术？”

感受着四面八方正在残暴增长的魔力量级，杜古斯目光茫然，三兄弟的反应出奇的同步。

“我觉得，应该没有……”

摩根摇头，脖子机械式的转动。

这一刻，望着前方那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小鬼，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里马上将会发生什么。

……

“启动用了两秒，彻底成熟大概需要……三秒？或者四秒？还行，我以后估计还能更快。”

随着熟练度的上升，乔温手里的元素轰炸此时已经减少了不少冗长的空窗期。

现在，反而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强袭快攻体系。

而这一快攻体系，现在也第一次被乔温投入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上。

其目的也只有一个。

他要把面前这三个老白金集体炸到断片。

第073章：你很棒

天空在下雨。

不，比起下雨，或许更应该称之为下冰雹，下流星。

当然，并不是那种能够让人心情喜悦的闭上双眼，发自内心祈愿的美好景色。

单就流星而言，这每一秒之间从高处坠落下来的数量……也太多了一点。

“摩根……！摩根……！！”

不断坍塌高坠的漫天繁星下，有人在呼喊同伴的名字。

“怎么办？？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杜古斯呼喊的声音很大声，听起来有些尖锐，有些恐惧。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近在咫尺的同伴们……在这一秒至少十余次的剧烈爆炸中听见自己的声音。

身上的“盾”已经坏掉了。

早在这场噩梦拉开帷幕短短几秒之内，就被炸得粉碎。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包括他自己和身边的同伴在内，几乎全部都处于的无甲及血皮的状态。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接连不断在他们三人周围落下炸开的元素魔法里掺杂了具有治疗属性的符文……他们觉得，自己这边可能人都已经没有了。

不过，纵然如此，摩根一行人也都已经注意到，自己那正处于不断被爆炸余波波及、然后又不断被强行治疗修复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沉重。

被麻痹了。

一如乔温之前所说的一样，他这一次临时在轰炸里面加了新的东西。

一种能够起到麻痹效果、类似于酒精成分的符文。

这些麻痹符文在他们身上的“盾”被炸烂之后，便混杂着那些具有强制治疗效果的符文一同钻进了三人的体内，并迅速发酵，产生效果。

摩根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现在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

右半边脸在不知不绝之间没了知觉。

而且……脑袋的思维逻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难以继续运转下去。

就像喝醉了一样，但实际上……却又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醉。

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正在一点一点模糊。

到了这一刻，摩根总算意识到了……乔温之前嘴边所提到的那些具有奇怪名词的话，似乎就是他现在正在面对的景色。

自从上一次远征失利后至今为止的数百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酗酒中度过的摩根很熟悉这种感觉。

这种时候……只要睡过去，大概之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情况。

这什么情况？？

打不过……完全打不过啊！

根本就是压倒性的差距，连反抗都是个奢望。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以为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小鬼，结果没想到是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明明前两天还跟莫力克打得难分难解，结果现在突然间就变得这么恐怖了……？

感情之前那么“菜”的模样，是随随便便演出来的？

莫非这小鬼之前就知道了他们这次准备复出？

但是……这逻辑也说不通啊。

而且……即便真的是这样，有必要演得那么逼真？

就现在这展现出来的破坏力，就算正面打他们三个人，都相当于那苍蝇拍去拍已经粘在板子上的蚊子一样轻松，这还需要演？

摩根有些想不明白。

颇为吃力的回过头看了身边另外两个已经安详睡去的铜板一眼，他总感觉这里面应该搞错了什么。

但是……具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却又想不通。

可恶……！

明明为了这一次的名额，他们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结果，居然还是没能成功么……？

就像忽然间从美好幻想中惊醒，摩根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所谓的通过预选，在远征中证明自己这件事本身，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身体全身上下的知觉已经变得越来越麻木了。

视野也开始变得不清晰，意识随之模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点时光中，摩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飞。

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四周爆炸的冲击炸得到处乱飞。

绝望。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摩根并没有产生任何痛苦、亦或是沉甸甸的不甘。

他所感受到的……仅仅只有一股名为“无力”的绝望。

这差距太大了。

他总算意识到，为什么之前的莫力克会那么拼命的阻止他们了。

这差距简直太大了。

大到连翻都没有番过来的可能性啊！

……

半分钟后。

漫天狂躁的元素重新恢复了寂静。

尽管天空上剩余的元素数量并不算少，但这场元素轰炸已经结束了。

被牢牢锁定在中央的目标，此时都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三个人挤在一起，就像是在抱团取暖。

他们看起来睡得很安详，唯独脸上还残留着的一丝丝不自然的惊恐与迷茫，仿佛是在昏迷之间经历了某种可怕的事情。

“喂？还醒着吗？”

见到这一幕，乔温略微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蹲下，一边这样询问着，一边伸出手拍了拍摩根的脸。

当然，并没有任何回应。

“……”

确认自己这边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之后，乔温姑且收回了手。

注视着扑倒在地上后全身还微微抽搐着，似乎还在做噩梦的三人，他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何必呢。

何必呢？

……

中央圣殿前方的广场之上，第三场地里笼罩的黑烟在持续了并不算太久的时间过后，迅速散去。

场地内的景色也再一次呈现在了许多人的面前。

摩根三兄弟已经倒了。

原本处于被包围状态的乔温，则是不断喘着气，看起来就仿佛刚刚才经历过一番苦战一样，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

整个经过无人知晓，刚才的黑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让许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第三场地的国民无所得知。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搞笑呢吧？这就完了？上一届的三个人就这么被一个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小鬼解决了？你确定这不是表演赛？”

“不要侮辱表演赛，人表演赛至少还能让人饱饱眼福，这次又是个什么情况……？”

见到这一幕后，人群议论纷纷。

议论中的声音……则有很多都是指向同一个观点。

这场预选赛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这一观点并没有得到统一。

这一届由埃尔西娅负责管理的圣殿在公信力这一方面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此时乔温那投影在实况影像上的模样，看起来也完完全全就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之后的反应，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再加上由于今天的主角本身从一开始就不是莫力克和乔温所在的第三场地，因此……对于眼前的结果，观众的情绪倒也没有产生太大波动。

当然，先前原本因为莫力克的狂言而逐渐拉高的那种氛围，也因为这一幕没有看见过程的结果而稍稍有逐步冷却下来的迹象的。

不过乔温这边，当然并不怎么在意这一点。

自从发现了圣器的本质，然后还和那一大片死人脸划清了界限之后，他就已经不打算借用所谓火种的力量了。

因此如今利塞壬的民意高不高涨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影响。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利用后续的远征，想办法和另外两组里应外合，一起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会炸掉的那种东西。

当然，如果远征本身能成功、甚至影响到那头怪物的话，自然也是最好的。

“…大叔，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怎么连那么低端的激将就把你勾到了，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看向自从自己从“那边”回来后，就已经相当紧张的跑进场内来检查几个熟人情况的莫力克，乔温回想着之前导致自己这边反而不得不动手的根本原因，脸上神色显得有些无奈。

“抱歉抱歉……我只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见过面了，所以才会……”

“算了，不用解释了，反正没有下次了。”

见莫力克脸色尴尬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乔温也没什么想法继续听下去。

毕竟对于他这边来说，现在挡在面前最大的石头已经处理好了，第三组的正式位置差不多也已经定下来了。

在清理了整个预选中唯一一个由三个老白金组成的小组之后，剩下的其他组对于乔温自己、乃至于莫力克来说，基本上没有威胁，都是菜。

如今的他们已经绝杀了。

“……”

想到这里，乔温稍稍挪开视线，不再看正在将后辈搬离场地的莫力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的埃尔西娅。

‘该接着下一组了。’

再试着用眼神向对面似乎还有些发愣的埃尔西娅传递了这样的讯息之后，乔温便收回了视线，再度数分钟收好的笔记本，翻开记了起来。

这一次，他又通过实践意外得到了不少更进一步改良元素轰炸，让其变得更加全面的灵感。

比如说……在有了不同的目的时，他完全可以像这一次时一样，试着轰炸里镶嵌上一些作用比较特别的符文加以辅助，从而让元素轰炸的整体运转变得更加具有全面性。

‘之后再叫莫力克来测试吧，总感觉那三个老白金炸起来的手感和莫力克还有一些差距。’

一边考虑着下一次轰炸要加什么类型的符文进去，乔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莫力克和那另外几个老白金的方向。

“……？！”

正准备提起几个后辈的莫力克……忽然感觉背后涌上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凉意。

“…嗯？嗯？我这是在哪……？”

巧合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白金的体质本身就超出正常人许多的缘故，这次在乔温一眼望过去的时候，这几个人中为首的摩根……似乎也恰好醒了过来。

而且……那看起来明显还夹杂着茫然的视线也正好和他这边对上了。

“…！？”

浑身上下猛地抖了一抖。

就在下一秒，伴随着全身上下的汗毛一点一年耸立，几乎是本能的，摩根就一下子撇过了脑袋，不再和乔温对视。

尽管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倒不如说，他现在很疑惑……自己到底是在哪？

他记得……自己之前应该是已经拿下了莫力克，然后……准备更进一步处理掉那个小鬼才对啊？

可为什么……现在莫力克这边又重新跑回了场地里，而且还用一种不管怎么看都格外怜悯的慈祥视线望着自己？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那个小鬼呢？

已经解决了莫力克这边，剩下的那个小鬼只需要三对一就足够了才对。

可为什么……自己现在却突然睡着了。

脑袋里的记忆和现实出现了偏差。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摩根目光茫然，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不知所措。

“…唉，摩根啊，之前我就一直在提醒你们，不要去，不要靠近那个人，就是不听。”

此时，莫力克同样也注意到了苏醒过来的后辈，顿时叹了口气。

在已经理解了摩根之前那些话并不是真心话之后，摩根对于眼前的后辈早已消了大半的气，此刻反而用有些关心的目光观察起了摩根的脸，并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要怕……他动手应该还是有分寸的，最多也就是个短期瘫痪。”

“…瘫痪…？”

从莫力克的声音里注意到了这两个字，摩根愣了一愣。

然后……在下意识尝试动了动身体后，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从脖颈开始往下，好像已经完全被麻痹了一样，没有知觉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摩根在发现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出现的还是只有害怕……反而依然没有什么底气主动去看一眼乔温那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害怕。

“莫力克组长……我现在这果然是……已经被淘汰了吗？你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是不是……被单方面的秒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以及身旁还在安详睡着的两个同伴被莫力克扛起来，摩根最终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问了一句。

“……啊？”

听到这句话，正准备扛着摩根走出场地的莫力克先是愣了愣。

然后，他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稍稍沉默了片刻，用分外柔和的语气这样开口道。

“没事的，不要胡思乱想，你已经打得很棒了。”

第074章：你没事吧？

预选顺利地结束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乔温这个场子的预选提前结束了。

刚才，在莫力克把摩根三兄弟搬出场外之后，收到了乔温视线的埃尔西娅也反应了过来，迅速开始了下一轮的预选。

不过，这一次在莫力克重新回到场内之后，后续轮到的小组基本上都已经没了心气劲。

差不多就是出来走个过场，然后再大喊一声弃权就退场的水平。

这次没了摩根三兄弟的教唆，后面的小组一个个在齐全的时候也没有再尝试刺激莫力克，第三场地很快就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和谐中拉上了帷幕。

第三场地预选阶段总时长，17分钟。

在其他两个场地连第一场都还没打完的请款下，乔温和莫力克这边已经顺理成章拿下了正式预选第三组的名额。

当然，乔温这边记录并不是最快的。

在历史上，曾经有过、且一直保持到至今为止的预选记录，差不多是十三分钟左右就打穿了一整个场地。

乔温记得，当时的小组，似乎就正好是上上一届中唯一出现过人员伤亡的远征小组。

当时负责带队的那个“利塞壬最强”就是直接宣布了擂台战，然后差不多在一拳一个、两拳灭队的效率清理了整个场地。

莫力克那时候好像也在场，不过那会儿应该会配角。

而这一点，乔温感觉也差不多是莫力克刚才喊出擂台战时，周围观众会产生那种有些微妙反应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不重要了。

对于乔温这边来说，只要拿下了正式名单，接下来他需要去操心的，就只剩下正式的远征。

‘按照原定计划的话……听那个圣子说这场雨轩好像是要持续三天左右？那从现在算起，剩下的时间也不算短，看看还能不能再多捣鼓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

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后，乔温便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大叔，剩下的杂务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这样提醒了莫力克那边一句，再看见对方朝着自己这边连连点头之后，乔温便转身走出了场地，去往了后台。

这种提前下班的感觉就让乔温很舒服。

“啊…”

“？”

不过，在独自走进后台时，乔温就正好撞见了同样待在入口附近的黛儿。

尽管乔温这边已经搞定了，不过似乎是由于另外两个场地还在互啄的缘故，他眼前的这位幼神大人反而都还没有开始。

“辛苦了，白白。”

淡定的朝对面摆了摆手，乔温便从旁边越过了黛儿。

“等等……你现在是要去哪？”

不过，刚刚走过去的时候，他就又被身边的小母龙叫住了。

“去哪？当然是回去，和你不同，我这边都下班了。”

乔温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黛儿一眼。

“……确实，嗯，好像是这样呢。”

被乔温这么一提醒，黛儿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稍稍变得有些微妙。

“什么？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出来。”

略微观察了一下黛儿此时脸上的表情，乔温很快就看出这小母龙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他。

“我刚才，也去看了一下被医生抬到这边来检查的那三个人……你，刚才是不是直接把对我用过的那个，也用到他们身上去了？”

被乔温这样点破之后，黛儿稍稍迟疑了片刻，还是很配合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对。”

乔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脑袋。

“可是，我刚才也问过他们，他们……好像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连被你拖进去的记忆都没有了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攥了攥小拳头，黛儿目光稍显微妙的注视着乔温：“你……难道又掌握了什么能操控他人记忆这种新的奇怪魔法？”

“……你傻么？”

乔温愣了愣，旋即便用关爱的视线注视着黛儿：“能不能别绕弯弯道道了，还隔着闲聊呢，有什么话就直说啊。”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在修行这一方面上的天赋可能稍微有点厉害，所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你和我们这边，之后的这几天时间里，其实可以一起、稍微互相探讨一下的修行上的问题之类的……”

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名为“羞耻”的红晕，在用声调逐渐走低的声音这样主动开口邀请了乔温之后，黛儿右手捏着几缕发丝在指尖绕来绕去，似乎正在等待乔温这边的答复。

“你这是在邀请我参加学习会么？”

很快就理解到了黛儿这句话里的意思，乔温倒是目光有些新奇的看着黛儿：“真意外，那位无敌的黛儿大人居然会看得起我这样的小透明，好感动。”

“所以，不要说这种听起来怪里怪气的话，你要不要来？”

脸上本就浮现着的红晕更加明显了一些，黛儿默默瞪着乔温。

“我知道了，总之，先看情况在说吧，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原本也打算继续在你们那里接着留宿几天。”

在这份视线的压力下，乔温姑且点了点头。

他已经看出来，这小母龙所谓的学习会……大概都是假的，是临时想到的借口。

她现在叫住自己这边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在这几天时间里，让他陪着在那个修炼场里一起睡而已。

似乎目前看起来，这小母龙还是对于赫丽睡着之后的奇怪反应有些不自在。

怎么说呢。

胆子意外的好小。

明明那么大的修炼场，乔温感觉只要稍微隔远一点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小母龙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此时乔温也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跟黛儿守着赫丽入睡之后，尽管赫丽那种奇怪声音听起来并不刺耳、相反还有些引人遐想，但依然还是对这小母龙产生了相当明显的影响，连浑身的汗毛都有些竖起来的感觉。

胆小如鼠的龙，真好笑。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随口结束了这个话题，乔温便对着黛儿摆了摆手：“好了你不用说了，马上就该你这边了，我先走了。”

在单方面结束了这一话题之后，乔温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将手里的纸条随手一撕。

那是维娜之前特地交给他的传送纸条。

虽然给了赫丽那边几张，不过乔温身上还剩了不少。

此时，在纸条被撕开之后，伴随着一道湛蓝色的微光将他全身包裹，他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当然，这一次乔温的目的地，正如他刚才和黛儿交谈时提到的一样，并不是位于城边郊外的新家。

而是他昨天过夜的城中修炼场。

只要是自己曾经去过、且自己确认和复核过了坐标的地方，基本上都能作为目的地选中来传送。

那个地方……乔温用过一段时间之后，感觉确实还挺不错的。

各种设施齐全，不管突然间有了什么灵感或者想法，都可以第一时间进行测试和实践——

“…嗯？”

正当乔温这样思考着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些原本从传送纸条上涌现出来的、将他全身上下都悉数包裹着的湛蓝微光，忽然一下子就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空间移动的过程中迎头撞上了某种无形的壁障一样，直接就导致乔温这边的传送出了问题。

“……”

不过乔温并没有太过紧张。

不久之前第一次尝试自发修改上面的传送坐标时，就早早的提前模拟过了很多次传送出现意外时应该怎么做。

手心上的符文接二连三浮现，在乔温的操控下，这一次传送迅速在出现更大的问题之前便停止了。

他也得以从类似于“临时构筑出来的空间”一样的传送通道中退了出来。

“…还好，看来我还在利塞壬的主城里面。”

刚一回到现实世界，乔温的双眼中便映入了一座令他相当眼熟的大型建筑。

那正是他昨晚过了夜的城中心修炼场。

不过，在一眼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乔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发现自己这次紧急脱出的坐标好像有些微妙。

视线的高度和平时相比明显偏高的，有些陌生的悬空感正迅速从四肢涌上全身。

他正在空中。

而且正在往下坠。

不过，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却很快便再一次放松了下来。

身上有着“盾”的存在，他并不需要担心自己从高处落下来会出现摔伤之类的症状。

而且离地面也搞不了多少，差不多就两三百米的位置，脚下方因为是靠近修炼场的缘故，周围也都没有人。

这种情况下，摔就摔吧，就当蹦一次极——

啪！

砰！

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温的脸很快便与地面来了一次相当亲密的接触。

地面上被乔温身体砸中的地方很快出现了诸多大大小小的裂纹，显然摔得不轻。

“…淦。”

尽管结果就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在“盾”的保护下，浑身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乔温还是默默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虽然没有破皮骨折，但是脑袋还是被震得有些昏沉沉的。

‘原来如此，是因为那个么……’

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乔温继续在原地趴了下来，打算等一会儿再动。

不过，此时他的脑海里，已经大致意识到了自己这次传送出岔子的原因。

显然，正是他前方远处那座修炼场的缘故。

那个修炼场目前已经是幼神起居的地方，大概很早以前就被圣殿那边用圣器之类的东西种下了保险措施，使得有一种针对空间转移手段的屏障笼罩在修炼场四周，直接就从最大限度上避免了被偷家、又或者幼神被暗杀之类的情况发生。

这也导致了他刚才传送时一头撞上了奇怪的东西。

就目前看来，尽管利塞壬现今处于酝酿圣火的阶段，大量资源被占用，整个防线有些外强中干，起不到像平时一样保护整座主城的效果，但对于重要地点周围的区域……还是看得很紧。

‘休息一下……重新走过去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整个人摔得有些昏沉沉的，但是他自己没考虑到这一点。

“你没事吧？”

正当乔温挣扎了一下，准备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耳边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相当陌生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

“……？”

心里的警惕心骤然升起，双手撑着地面，下意识抬起脑袋，乔温迅速望向了传来声音的方向。

然后……他的视野中便多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就和刚才听见的悦耳女音一样，发出这道声音的主人，也是一位看起来相当温柔的小姐姐。

“为什么会突然从天空上掉下来？脑袋有没有摔坏？”

和乔温产生视线上的接触后，这位小姐姐先是顿了一顿，旋即便更加靠近了一些，然后略微弯下腰，将一只手伸向了他。

“…多谢。”

乔温愣了片刻，双眸中符文乍现，在下意识侦查了一番眼前的这个陌生女性，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之后，他默默皱了皱眉毛。

尽管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但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乔温就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在修炼场都被幼神挪用的情况下，这个城中心附近的地带已经差不过是个禁区了。

这女人哪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乔温本能想要挪一挪身体。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数秒之前无绳蹦极的后遗症还没有褪去的缘故，他感觉身体还是有些不听使唤。

“…？”

不过，就在乔温想到这里的时候，对方却已经主动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还有些站不稳的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伴随着两人之间产生肢体接触，那从手心山传来的反馈，却让乔温的没由来的愣了一愣。

因为有被对方发力拉起来的缘故，他很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手上的奇怪触感。

好硬。

一点也不软。

明明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漂亮的一只手，但实际上的触感……却又十分坚硬，完全没有“血肉”的感觉。

滋滋、滋滋——！

与此同时，就在这一瞬间，乔温身上的肌肤表面从被握住的手开始蔓延……瞬间便浮现出现了一道道极其显眼的裂纹。

第075章：godie

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原本只是打算在看了一会预选之后就回家的她，竟然正好就捡到了一个主动掉到她面前的“主力”。

而且……还是她刚才凑热闹时所观察的主角之一。

现在离近了看，脸似乎也挺不错的。

不过，既然正好撞见了，那就顺手杀掉再回去吧。

这样一来，爸爸肯定也会表扬自己。

但是要稍微注意一下下这座城里的那两柄武器，要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的话，自己被留在这里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女孩手上更加用力，另一只手抬起伸向乔温的嘴巴，试图在不引起刚刚从这里巡逻过去卫兵的前提下，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乔温。

“你……想做什么？”

望着自己那已经被捏得表面开裂的手臂，乔温浑身略微绷紧，挣扎着迅速站了起来，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碰到自己后便紧抓不放的女性，神色冰冷。

被捏住的手上并没有传来类似与疼痛的触感，被这个手感硬邦邦的一捏直接捏到裂开的……是他身上的“盾”。

滋滋、滋滋——

不堪重负的声音很快在乔温体表响彻。

仿佛又什么东西不堪重负的声音正在不断传出。

那是他身上的“盾”在一次性承受了逼近上限的创伤之后所发出的动静。

换言之，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甚至身上连一丝一号魔力波动都未曾有过的女性，即便单论握力这一方面，已经有了突破白金程度护盾的程度。

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在这种已经被对方接近并且牢牢抓住的情况下，浑身上下只有“盾”能算得上一层防线的乔温……显然已经陷入了相当危险的处境。

“……”

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乔温的目光也依旧没有从面前这个女性脸上移开。

他正试着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

不过很遗憾的是，就这短短的一瞥，乔温也并没能注意到任何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眼前这个女孩，不光手很硬，甚至连脸上的表情和神态都冷硬得出奇，仿佛一个人偶。

“…你不怕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女孩的声音也再一次传到了乔温的耳边。

在像这样开口询问的时候，女孩那张看起来格外僵硬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些许微妙的神色。

像乔温这种死到临头还这么淡定的人，她平时很少会见到。

不，应该说是连人这种生物，她平时都极少见到。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无论乔温这边的反应和回答是什么，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她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

碍事的东西，已经快要捏碎了。

女孩记得，以往遇上的那几个人里，身上也都会有这类碍事的东西。

然后还有在肌肤表面熊熊燃烧着的、似乎还会发出嘈杂叫声的火焰。

不过最后都已经连人带肉体一同，被她挨个处理掉了。

就像现在一样。

这些人类的身体总是说不出的脆弱，没了那张纸，一捅就破。

“…？”

不过，就在下一刻，女孩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此时就在她的视野中，乔温身上那些已经差不多要蔓延到全身的碎片，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并没有像被剥落的鳞甲一样脱落，而是反而像受到刺激后对外部产生反应的倒刺一样，所有的裂纹弥补的碎片竟是齐齐竖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她。

——是改造过后的盾吗？

望着这一幕，就在女孩的脑袋里迅速浮现出这一猜想、抬起手挡住脸和脖子，准备直接吃下即将迎来的尖刺袭击时，事态却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一样发展。

那些不管怎么看都会发射而出的护盾碎片，在此时反而在一瞬间齐齐了炸开来！

轰——！

伴随着一声闷响，女孩感受到了一阵相当沉重的闷响声，原本还牢牢抓住乔温手臂的手直接被弹开，整个更是在这股冲击力的波及下直溜溜的砸向了远方。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不过……你需要清楚自己接下来会经历什么。”

身上，借助最后将盾“爆破”掉的冲击力将面前的诡异人偶女弹开之后，乔温自己也是在这股冲击力下有些不稳的后退了几步。

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重新调整了回来。

不过这一次，已经有所防备的乔温直接先一步动了手。

瞳孔中密密麻麻的符文涌现，只一瞬间，他便牢牢将眼前的人偶女锁定，将之拽入了一片刚刚才形成的异空间中。

存在剥离。

元素轰炸的第一步骤。

“…这就是之前那几个人进去后所看见的景色吗？”

另一边，即便已经整个被乔温拽进了自己的主场里，那看起来酷似人偶的女孩依然尤有余裕。

身上，明明在相当近的距离下受到了爆炸的冲击，但她身上依然没有任何创伤的痕迹残留，那宝石一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周围模糊的景色，即便一下子就遭遇了客场作战的窘境，她看起来十分从容。

“……”

乔温并没有回应。

他能感觉这人偶女的身上……确实有点诡异。

因为单就别的不说，他刚才用存在剥离强制性将这个女人拽进这片临时空间的时候……所消耗的魔法储备，甚至比之前连着锁定黛儿和赫丽两个人的综合消耗还要高。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两个幼神……

这就有点离谱。

沉默与警惕中，乔温所构造出来的这个世界正在迅速发生变化。

时间开始流逝。

一秒。

两秒。

短短一个呼吸的空隙，在乔温的身后，就已经有了数以百计的元素魔法交相环绕在了一起。

紧接着，这些成型的元素便开始彼此影响，迅速成长了起来。

这一次，由于强行拽了人偶女进门之后，魔力的储备消耗有些明显的缘故，各大元素的总量比平时更少，生长成型的速度也比上一次时更加快了一些。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反而代表着他一轮轰炸下来的破坏力，可能会因此下降不少。

“……”

并没有将犹豫呈现在脸上，乔温反而一脸从容，直接操纵无数元素从天而降，一如繁星坠落。

轰——！！

霎时间，整片空间中爆炸声四起，黑烟弥漫，直接将整个战场迅速覆盖。

第一阶段的火力清扫已经开始了。

尽管这个阶段的破坏力还达不到神击的程度，不过……主要的目的本身就仅仅只是用来控场以及消耗对方罢了。

虽然再多憋上一段时间确实能让很大部分元素都成长为神击的程度，不过，那样中间的空档期就太长了。

能被乔温这边选为元素轰炸使用目标的几乎都是硬茬子，要是留有这种空隙，差不多就和自寻死路差不多。

动手伊始，黑烟弥漫。

乔温也很快便隐没在了这片黑烟之中。

“…嗯？”

在轰炸开始之后，一直观察着人偶女的乔温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双眼中很快便闪过了些许惊讶。

因为他注意到，这个人偶女……即便在格外秘籍的火力覆盖之中，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除了不断尝试规避、以相当精妙的规避方式尽可能降低四周爆炸的余波以外，她甚至连在大量黑烟之中望向自己这边的视线都未曾动摇过。

看起来，乔温这边的黑烟并没能给她造成足够的阻碍。

“没有用魔力，身上也没有盾……这婆娘是个什么怪物？直接脸接轰炸？”

“而且，总感觉，她现在是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乔温也终于从人偶女的身上感受到了相当明显的危机感。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身后的一片黑影之中，一团更为庞大虚影也随之若隐若现。

砰！

砰、砰、砰砰——！

尽管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相当诡异的异样，乔温依然很稳定的发挥着。

每一发从天而降的元素都相当精准的炸中了人偶女。

算算时间的话，现在每一发轰炸的破坏力应该已经达到白金中段了。

就在乔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明显也注意到，远处人偶女应对轰炸的反应明显受到了影响。

每一发元素的持续成长，直接就导致破坏力以及爆炸时的范围直线上升，人偶女看起来明显已经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的应对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注意到了乔温的元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产生了这种程度的上涨之后，从先前开始一直都显得从容不迫的人偶女……脸上的神情终于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有些狼狈的尝试规避着愈发密集的轰炸，人偶女抬头瞥了一眼天空。

尽管隔着浓浓的黑烟，她依然很清楚的看见了此时在高空中还摇摇欲坠的元素数量。

还有很多。

对面这一波的强攻……明显还没有真正展开。

“……”

人偶女的心态在这一刻产生了波动。

自从出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

这种自己居然会被虫子压着打的感觉。

天上的那些东西，如果按照这种惊人的增长速度，不出意外的话……在后面大概会有几发到十余法能成长到神击的程度。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她，要硬接下来也够呛。

必须得反击。

但是……要怎么反击？

血脉上涌的久违感觉涌上心头，女孩脑海里的种种思绪迅速运转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目前受到的压制力太强，还是因为很久都没有在因为动手杀人这件事上动过太多脑子了，此时在思绪迅速活跃了一圈之后，她所想到的应对方法竟然只有两个。

要么，就是在现在直接撤退。

硬接这一轮轰炸的话，对于她这边来说会徒增许多不确定性。

从理性上来讲，先想办法脱离这片空间，消去对方的主场优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第二个，则是抓稳现在对面火力还不够密集的空隙，直接斩首。

本以为只是个顺手就能解决掉的小喽啰，事先完全没想到过会这么棘手。

不过还好的是，现在这片空间里只有她和乔温两个人。

那样的话，就算她这边无所顾忌的发挥起来……也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动静。

“……”

得出这一结论后，女孩就像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什么事一样，双眼中的神采急转直下，她再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紧接着，她选择了。

并没有选择撤退。

而是选择了直接正面强突。

浑身上下在一瞬间绷紧，在黑雾中精准锁定了乔温所在的位置，原本还在与周围接连爆炸狼狈周旋的她竟是猛然间一轮提速，毫不犹豫瞄准乔温的方向冲了过去！

尽管突然展现出了相当恐怖的爆发力，但十分谨慎的女孩依然没有一股脑的冲直线，而是在短短一瞬间在乔温的视野中留下了一道Z型轨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袭向了乔温。

“等你老久了。”

不过，就在下一秒，伴随着这样一道声音，以及一道极其诡异的嘶吼声，发起强袭重逢的人偶女便以比刚才更为夸张的速度倒飞而起，猛地一下撞在了这片临时空间的边缘。

在这一刻，人偶女原本那在密集轰炸下依然只能勉强算得上是损伤轻微的躯体，直接就融化了接近一半之多！

那是负荷龙息所造成的伤势。

尽管在中途绕了路，但她还是被乔温早就准备好的龙息喷中了。

在巨龙的虚影吞吃死人脸从而颜值骤降之后，破坏力这方面反而有了相当明显的提升。

“godie”

嘴边的语气毫无波动，身后轮廓怪异的庞然大物在黑烟中若隐若现，乔温在一瞬间便锁定了人偶女的落点。

心脏的跳动格外剧烈，那已经装填好的第二发龙息几乎毫无间隔的接踵而至，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快的速度临近了人偶女的面门！

躲不掉的。

乔温确信，以这人偶女目前的状态，绝对避不开他这一发。

大概是秒了。

不过……没能留下活口拷住审问有点遗憾。

第076章：下次一定

半个身体溶化。

火苗依然还在身上缠绕。

乔温也不是谦虚，这种情况下，还要再躲开他乔温的龙息的概率，是零。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一样。

已经命中了。

在乔温的注视之下，盯准了目标的龙息就如他所想的一样，毫无悬念的再一次将人偶女整个覆盖。

“…？”

不过，就在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破坏力已经触及神击领域的龙息…似乎在命中人偶女之后出现了什么问题。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被挡下来了。

被一面看似平平无奇的、忽然间从人偶女面前地板上拔地而起的土墙挡了下来。

嗤嗤、嗤嗤——

有某种东西被严重灼烧后产生的细微声响从土墙上传来。

尽管挡下了乔温追击的龙息，但土墙这一边同样也损毁相当严重。

“你这家伙，难道……”

而在注视着这一幕时，乔温心理所感到惊讶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龙息被挡下来了”这件事，而是对方此时用来当下龙息的手段。

这个，怎么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就和之前被他炸得大半部分时间都在原地抱头蹲防的某幼神一样。

不，倒不如说，这个现象，不管怎么看……都是幼神加护起了作用。

这人偶女……也是个幼神？

目光牢牢锁定着远处明显伤势过重，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人偶女，乔温脸上的表情相当微妙。

因为在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正在和除了黛儿以及赫丽以外的第三位幼神交战的同时，他也回想起了先前某件一直让他感到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他用存在剥离强拽这人偶女进来的时候……所消耗的魔力储备量甚至比黛儿跟赫丽加起来还要夸张。

即便用最简单的排除法来推断，在两边各自抵消了幼神加护这种外物加持之后，这个人偶女自身的“重量”就要比黛儿跟赫丽加起来还要沉重。

至少，不可能仅仅只是“金”的程度。

那……这人偶女现在又是个什么水平？

白金？

距离神位只差一步之遥的半神？

“这可真是令人绝望。”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推测的同时，乔温叹息。

幸好，现在唯一让他比较安心的……就是这个人偶女不管怎么说，至少都还不是那种已经成了神的幼神。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会被他的龙息一口轰成半残。

这些天里，乔温已经对于幼神这种生物有了更为直观和详细的了解。

如果是真正成长起来、登临了神位的幼神，那是无敌的。

有了世界意志的加持，有了能将与朦胧世界意识沟通，乃至于将之操控的资格之后他们的实际作战能力高的可怕。

就像是从生存在一座大山上维持生计，一跃转成为大山的主人，手里作用山里所有的资源一样，这两种情况之间有着根本上的差距。

只要在主场作战，只要稍微谨慎一点，无视高位神祇和下位神祇之间的差距、甚至以一敌多都不是什么难事。

就目前历史上那些成长起来的幼神战绩而言，似乎也就只输一手降临过来之后的怪物。

显然，此时已经被乔温轰了个半残的人偶女并不是这种水准的存在。

但是，她是幼神这一点，乔温这边已经差不多实锤了。

甚至乔温还在想，刚才他这边的第一发龙息……之所以没能直接把这人偶女全身溶化，应该就是幼神加护在当时紧急产生了效果，及时替这人偶女卸掉了一部分力。

“除了那两个人以外……这片大陆上还有第三个幼神么？”

微微眯起眼睛，乔温脸上的神色自从刚才到被捏手开始，直到现在首次发生了变化，逐渐变得紧绷起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跟一个至少达到白金阶段的幼神单枪匹马作战。

尽管不知道对方身上为什么会察觉不到任何魔力的波动，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前埋伏在这里偷袭自己，不过……现在显然并不是思考想这类问题的时候。

对面的人偶女已经快要恢复过来了。

注视着人偶女那在看起来像是某种特化治愈魔法下迅速生长重构的躯体，自从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乔温第一次对于这个世界的高效治疗手段产生了些许无奈。

他现在心脏跳得很快。

连着来了两发加强版的负荷龙息，乔温现在感觉有点难受。

尽管很想再趁着对面人偶女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继续施加压力，不过第三发暂时出不来了，需要修整一下。

因此，乔温并没有再做任何动作。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选择放任人偶女自我恢复。

天空上，就在乔温和人偶女彼此一个力竭一个重伤的空档中，那一部分剩余的元素还在持续膨胀着。

在破坏力方面，已经成长到了白金上游的程度。

距离每一发都抵达神击的水准……已经很近了。

乔温等的也正是这个。

昨天还亲自动手测试过幼神加护强度的他很清楚，要想真正意义上炸开幼神的加护……神击水准的破坏力是必要的。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神击只是合格线。

通常情况下，至少需要复数的下位神击才有希望从正面击碎幼神的加护。

不到这种程度的轰炸，最多也就仅仅只能起到阻碍幼神的行动罢了。

‘我昨天第一发白金水准的轰炸直接就把那小母龙的加护现象炸出来了，而现在直到用了龙息才这人偶女的加护现象逼出来……这里面的差距，确实还挺大。’

通常情况下，幼神加护的现象，只会在世界意识判定当前的幼神受到生命危险时才会触发。

黛儿触发的早，显然是因为她本身比较弱。

而这人偶女触发得比较晚……同样也是因为她比较硬。

从刚才交手知道现在，乔温清晰的体验到了这人偶女身上有很多古怪的特性，身板硬得出奇。

他甚至有些不太确定，感觉就算把剩下的神击全部一轮炸到这人偶女身上……很可能也起不到致命效果。

“右臂正常，右腿正常、腰部……恢复正常。”

另一边，在乔温停手的同时，人偶女孩身上的伤势已经在持续治愈下不断痊愈。

面无表情，她重新站了起来。

抬头望了一眼那些已经又膨胀了许多的元素……她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舒服。

这一次，她完全冷静了下来。

这里需要先撤退。

至少要脱离这片完全就是为了孕育神击而存在的温床。

从一开始，选择在对方的主场作战……就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想到这里，女孩深深的看了乔温一眼。

就像是要把他的脸牢牢记在心里一样。

不得不说，酝酿已久的突袭非但没有收获任何效果，反而导致自己差点倒下……这让女孩原本近乎无暇的自尊心受到了相当程度上的打击。

不过，她并未因此消沉。

迅速重整好了状态，她并不打算在这里退却。

她已经注意到了乔温这套体系的弱点。

相当明显的启动空档期。

相当明显的破坏力成长等待期。

以及……在使用这套体系的时候，施法者本身的魔力储备，肯定不会太好。

她先前所想到的斩首战术并没有任何问题，刚才也只是没有发挥好。

这个人类的体系还不完善，还有不少薄弱的地方。

相比之下，持有幼神加护的她，在容错率这一方面就要高得多了。

现在……她要做的，仅仅只是再多试几次。

那样就足够了。

“…噢，还打算继续吗？有魄力。”

明显注意到了人偶女并未消退的战意，乔温在意外之余，倒是特地朝着对方勾了勾手指：“你来。”

“……！”

宝石一般的双眸微微眯起，人偶般精致的脸颊上升起一抹罕见的怒意，女孩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好几道全新的冲刺路线，就要继续前突——！

然而，就在下一刻，在她身后，一对看起来相当诡异的翅膀忽然毫无征兆的张了开来！

“！？”

这一瞬间，远处的乔温明显注意到了女孩脸上那发生剧烈变化的神色。

“…她是亚人混血么？”

注视着人偶女身上的变化，目光牢牢停留在对方身后的翅膀上，乔温默默皱起眉毛。

他感觉这对翅膀……看起来有些眼熟。

而且，翅膀的规格与形状看起来相当巨大，至少在乔温看来，与人偶女那纤细的体型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是后来装上去的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是女孩的父亲在她成年之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女孩知道，这对双翼是用上一代巨龙龙王的身体作为原材料制作出来的，至于效果也很特别……那能让她像那头巨龙一样在虚空中自由穿梭。

同时，她还知道的是，每当这对翅膀不以她的意愿自发张开之时，就代表着她的父亲在告诉她已经到回家的时候了。

“爸爸……？我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能自己解决的，请不要……”

下意识再度看了乔温所在的方向一眼，女孩咬了咬牙，脸上浮现出些许不甘与挣扎的神色，忽然间喃喃自语的祈求了起来。

‘那个……好像是虚空巨龙的翅膀？这女人……是打算从这里逃走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乔温看着那对双翼，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了这一答案，脸上表情愣了一愣。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以他多年来的观察能力而言，他能清晰感觉到，刚才这人偶女望向自己这边的眼神，明显不是那种溃败之后下意识想要逃走的眼神。

说实话，乔温也完全不想让这人偶女逃走。

先不说她那第三个幼神的诡异来历，单单就刚才展现出来的作战能力，那压抑到了极点后足以在一瞬间爆炸开来的杀意与压迫力……简直就是在实战追寻提升的最佳选择。

扑腾扑腾、扑腾扑腾——

不过，此时一心只想脱离这片战场的女孩自然无暇顾及乔温正在想什么。

身后一对巨龙翅膀违背她自身意愿的扇动了起来，她挣扎着的身影直接在一瞬间就变得透明虚幻了起来，那是她即将脱离这片空间的前兆。

这是上一代虚空龙王的双翼，想要离开这片诡异的空间，用这个，无疑是最有效的方法。

很快，伴随着身体一阵轻盈，周围那些原本模糊的景色逐渐清晰过来……女孩就知道，自己还是脱离了乔温的主场世界。

但是……正当她犹豫着现在是要先听从父亲的指示撤退，还是重振旗鼓、迅速回头1处理掉乔温再离开的时候，她却又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那原本在几秒前就已经重回清晰迹象的景色，最终不知为何并没有发生变化。

依然是模糊的。

“动了我就想跑？你当我这是菜市场？”

与此同时，乔温那听起来夹杂着些许冷淡意味的声音，也随之再一次传到了她的耳边：“不好意思，我自认为我这空间锁定还挺牢固的，姑且不至于给原版的丢脸，你要是真想离开，我建议你这么做，说不定还能更快一些。”

这样说着，乔温笑了笑，当着人偶女的面，抬起右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

乔温话音落下，人偶女的视线望了过去。

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脱离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连虚空巨龙龙王的翅膀……都做不到从这片临时构筑出来的空间里主动脱离出去。

不过，这样反而更好。

女孩并不讨厌这样的展开。

“很好，就是这个表情……”

察觉到了对方眼中重新燃起的敌意，乔温双眼一眯，直接就准备操纵着正上方那余下近白枚已经成长到极限的元素从天而降！

“……抱歉，果然还是下次再打吧，白白。”

不过就在下一刻，原本同样面露期待的乔温就像是忽然见到了鬼一样，脸上神色瞬间大变。

旋即很快的，原本主动留下人偶女的他……反而先一步停下了动作。

然后，只见他手脚麻利的从外套荷包里再度摸出了一张纸条，一把撕开。

第077章：美好的一天

百发神击已经酝酿就绪，但乔温反而临时改变主意，选择了撤退。

并不是因为他忽然起了善心，而是因为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久违的、让他的心跳情不自禁加快的女人。

当然，害怕意义上的加快。

‘…卡蜜拉，这婆娘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在与人偶女交战的这段时间里，乔温一直也都在窥伺着外界的情况。

原本，经由的存在剥离后所构筑出来的临时空间，本身就对于外界具有相当程度上的隔绝与密封性。

无论是魔力，还是其他诸如声音画面之类的因素，两个世界之间基本上都是不会产生任何流通的。

尽管对于需要独立空间进行成长的元素轰炸来说，空间的独立性与隔绝性相当重要，一旦被其他世界流通进来的种种东西影响，就会出岔子。

乔温一直都在尝试着改善这一点。

毕竟，对于消耗颇大的元素轰炸来说，如果能一边在这种临时空间里挥霍魔力，还能一边将外界的魔力源源不断补充到自己身上的话……那就很棒了。

届时，再搭配上存在剥离相当强力的锁定性，基本就相当于能创造出自己这边随时都能进行补给的状态。

不过现在这种想法还在测试阶段，乔温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多也就仅仅只是和厄里莎一，能同时观测到场地的外部与内部情况。

目前乔温唯一注意到能够直接突破两个世界之间的间隔，并且直接找到他所在这个独立世界坐标强行进行支援的……就只有幼神的加护。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乔温得以注意到外面那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街道一旁的卡蜜拉。

而且……乔温能确定的是，那个婆娘此时的视线……绝对是盯着他这边的。

由于过分强调的是强袭能力，存在剥离这种手段始终会在原地残留痕迹，但凡同水准的存在就并不是很难注意到这一点，这是原版都没有解决掉的弊端。

而此时此刻，外面的卡蜜拉就像曾经在树洞里优哉游哉渡过了一夜的维娜一样，她明显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异常，然后兴致勃勃的等在了外面。

这就很吓人。

简直就跟原本好好的热血王道漫画，一下子画风突变，变成了某种恐怖游戏一样。

离谱。

反正，乔温是不打算待在这里了。

尽管他对于自己目前的长进还算满意，但显然，要让他直接跟卡蜜拉这种能和维娜直接怼正面的高位神祇对上，那暂时有些强人所难。

此刻，除了最基本的提防以外，乔温并没有再看人偶女一眼。

手里的传送纸条已经撕掉，湛蓝色的光晕将他全身包裹。

传送已经就绪，随时都能开启。

“……”

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乔温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唯一会被抓住的可能性，就是在他离开这个独立世界，试图重新回到原本世界的那一瞬间。

回忆着之前和卡蜜拉之间的沟通，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明显是有着截住传送的手段。

希望不会出事情。

迅速观察着外面卡蜜拉的面部表情，乔温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天空上的数枚神击。

由于除了卡蜜拉以外，不远处的还有着一个估计现在的神击都轰不死的人偶女牵扯着心神，乔温并不愿意继续这么拖下去。

三秒后，瞅准了卡蜜拉眨眼的那一刻，乔温动了！

就是现在！

刹那间，天空上的神击由于暴雨般朝着人偶女倾斜而下，乔温连结果都看都不看一眼，也迅速开启了传送，直指远方。

“稳了。”

稍后，尽管视野伴随着传送而收到了短暂的遮蔽，但感受着只有传送时才会产生的熟悉的离心力涌上全身，乔温顿时松了口气。

这说明这一次的传送并没有被人截住。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乔温这次已经将传送的坐标重新改回了城边郊外的新家附近。

那里没有任何洞悉会阻挡自己这一次的传送，同样的，还很安全。

没有问题。

不会有任何问题。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浮现，那笼罩乔温全身上下的失重感悄然逝去。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已经到达了终点。

但是……不知为何，乔温并不是很想睁开眼睛。

鼻尖闻到了香味。

毫无疑问，是女人的香味。

但是……让乔温感到些许不安的是，这种类型的香味……他并不是很熟悉。

不，硬要说的话，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确实曾经闻到过一次。

就一次。

就被某个婆娘当着维娜的面……涂抹了奇怪药水当面羞辱的那一次。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怎么了？已经到了哦？难道是刚才传送的时候撞到脑袋了吗？”

就在这时，乔温的耳畔也传来了一阵听起来格外轻柔的女人声音。

但那并不是维娜的声音，同样也不是厄里莎的声音。

“再不睁开眼睛的话，姐姐就直接在这里吃掉你喔？”

似乎时间到乔温这边并没有出现自己预想中的反应，女人将嘴巴更进一步凑到了乔温的耳朵旁边，这样牺牲低语着。

下一秒，乔温睁开了眼睛。

然后不出意外的，引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他已经感觉有些陌生的脸。

卡蜜拉。

不知为何，原本感觉自己传送的路程一帆风顺的乔温，这次在抵达目的地之后，身边却依然是卡蜜拉。

这婆娘……难道最后还是逮住他了？

“真棒的眼神，还有表情，这种混杂着迷茫和慌张的表情，姐姐很喜欢喔？”

右手抬起，纤细的手指在乔温脸上一点一点的滑过，卡蜜拉仔细观察着乔温睁开双眼后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那张美艳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满意的神色。

久违的，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个小鬼，这个讨人厌的小鬼……终于还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

任由冰冷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戳动，乔温没有说话。

他正在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他正在大脑里努力回忆着自己这边曾经和眼前这个女人之间的详细过节。

毕竟也算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要不是现在被抓了个正着，乔温甚至都差点忘掉了自己还和这个婆娘之间有过节。

然后，在回忆了一番后，他得出了结论。

完了。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边大概是完蛋了。

实事求是的说，乔温感觉自己之前和卡蜜拉这婆娘的过节……可能还真有点严重。

“怎么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很活泼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么安静呢？”

望着从睁开眼睛后就一直脸色僵硬，沉默不语的乔温，卡蜜拉这边倒也显得不急不躁。

指甲漫无目的的在乔温脸上点来点去，她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眼前这小鬼的种种反应。

……真棒。

真可爱。

脸很漂亮，如果穿上女孩子的衣服，脸上带着羞耻与顺从的表情……或许会是个小美人呢。

皮肤也很棒，又白又嫩。

如果就这样掐死，手感一定会很棒的吧。

确实呢，就这样掐死的话……似乎也行不错的。

至少自己这么多天来在胸口里积蓄起来的怨气……肯定能很好的得到释放。

但是……总感觉如果直接把这个好不容易才逮住的臭小鬼掐死的话，那未免又无趣、太便宜这小鬼了一点。

之前害得自己那么惨，最喜欢的衣服破掉了，被妈妈骂了一顿，回去之后还被关禁闭了……这些自己经历过的东西，应该要好好从这个小鬼身上找回来才对呢。

而且，最近才刚刚和小维娜那边和好，这个小鬼……姑且暂时留一条小命吧。

“小阿尔，知道姐姐为什么会一下子就抓住了你吗？”

想到这里，看着似乎很闷很紧张的乔温，卡蜜拉右手食指的指尖略微下移，贴心的解开了乔温外套领口的纽扣，脸上笑容更为和善。

“……”

虽然对方没有明讲，但乔温能看得出来，这婆娘……明显是在等他这边主动问出这一问题。

至于原因，当然是好好炫耀一下她的成果，从他乔温这里一点一点找回曾经丢掉的场子了。

抗压抗了十五年，乔温老心理学家了。

“卡蜜拉姐姐你……是怎么抓住我的？”

不过懂归懂，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境的乔温，还是十分乖巧的这样问了出来。

“嗯，很好的问题呢。”

卡蜜拉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明显对于乔温的配合十分开心。

“我说呢，你知道吗？姐姐我呢，其实前几天在公会的时候就注意到你很喜欢用那些小纸条赶路了呢？”

在解开了领口纽扣之后，卡蜜拉随意的扯了扯乔温的衣领，然后又轻轻拍了拍手，笑容可掬的这样回应道：“所以，今天总感觉小阿尔会用同样的方法离开广场那边，然后姐姐就到这里来等你了喔？”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第一次传送出问题的时候……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空间墙，而是你这……你搞的鬼？”

听出了卡蜜拉的言外之意，乔温眼角微微跳了一跳。

“对哦？你在还没来得及撞上前面那栋空气墙之前，姐姐就已经帮你停下来了，只不过，当时正好又看见小贝朝你那边走了过去，一时反映慢了一点。”

卡蜜拉对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温投去温和的目光，仿佛是在赞许他的反应。

不过，相比之下，她手上的动作就显得不怎么温和了。

双手再一次伸出，无所顾忌的扯着乔温两边的脸，卡蜜拉语调奇怪道：“刚才不是还叫姐姐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你’了呢？姐姐不是很明白呢？”

“抱歉卡蜜拉姐姐，我会注意的。”

忍受着脸颊上的不适，乔温一边应付着，一边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刚才那个人偶……那个女孩，姐姐你认识她？”

难道，那幼神……就是这个婆娘的女儿？

但是……这好像有些说不通，要真是这样，维娜不直接把那人偶女骨灰都扬了？

“诶诶，算认识吧？毕竟她的身体……原本就是在很久以前被姐姐亲手毁掉的呢。”

卡蜜拉看起来像是懒得在这一点上隐瞒一样，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便补充道：“还有呢，那孩子的父亲姐姐也认识哦？”

这样说完之后，卡蜜拉很快也注意到了乔温那异样的眼神。

“……那个，并不是姐姐的女儿哦？姐姐现在还是单身。”

两人之间的气氛短暂安静了片刻，旋即卡蜜拉这边就仿佛已经猜到了乔温正在想什么一样，原本把玩着乔温脸皮的双手顿时稍稍用力了一些，直接扯得乔温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特地强调后一句话，不过卡蜜拉现在的心情在意识到自己被误会后，顿时就产生了相当程度上的不愉快。

“原来如此，我也这么觉得，要把那个人偶女和姐姐和卡蜜拉姐姐相比……唉。”

同样也察觉到这一点，乔温按捺着脸皮上的阵痛，显得格外配合。

“说的真好听呢？难道就是靠着这张嘴，才把小维娜哄得团团转吗？”

在被乔温习惯性的奉承了一句后，卡蜜拉的心情才稍稍有了好转的迹象。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的心情顿时又发生了变化。

因为，原本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乔温脸上的她，忽然间注意到了乔温脖颈上的东西。

那是几枚看起来红红的，像是某种痕迹一样的东西。

“嘿……”

双眼微微眨了一眨，脸上的表情在愣了一愣后，卡蜜拉也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嘴边漏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右手缓缓下移，食指的指尖戳了戳其中一枚残留着的痕迹，不知为何有点用力，疼得乔温再度吸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那听起来一下子冷淡了许多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乔温耳边。

“这个，是小维娜给你留下的？”

第078章：不知廉耻

“……？”

乔温并不是很懂眼前这女人提到的“维娜给你留下的”指的是什么。

尽管卡蜜拉正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脖颈，但他自己要做到这一点姑且还是有些困难的。

“……”

不过这一次，卡蜜拉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亲切和蔼”的回应他。

“总感觉好不爽……果然还是直接掐死吧。”

与此同时，从这个不知为何脸上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婆娘嘴巴里，乔温听到了这样的嘀咕声。

危！

理解了这句话里字面上的意思，乔温感觉头皮有些痛。

不过，说归是这么说，但乔温姑且还没从卡蜜拉的身上感觉到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杀意的情绪。

“小弟弟，你好像还没有回答姐姐呢？”

就在这时，卡蜜拉的声音再度传到乔温耳边：“姐姐刚才在问你，你脖子上的这些小草莓，是小维娜留下来的吗？”

似乎在这短暂的沉默中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卡蜜拉在重复了自己这边疑惑的东西后，脸上也再一次浮现出了和蔼亲切的笑容

“草莓？”

不过乔温这边依然还是愣住了。

草莓？

虽然不是很懂，但乔温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更加具体的东西。

能在脖子上留下印子，还能被称之为草莓的……似乎，就只有那个了。

脸上表情稍稍尬住。

因为乔温在下意识想了一想后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做过会留下这种东西的行为。

确实是和维娜有过稍显深入的交流，不过那几次基本上全程都是在吃口红，某个痴女比起脖颈，明显更喜欢嘴巴这样的地方。

至于厄里莎那边……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不是第二天醒来确实看见那个大天使还安安静静睡在自己身边的话，乔温甚至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可能是做梦了这样的错觉。

让他幻想那个大天使会在他睡着之后咬他脖子这件事……本身就不切实际。

不过，既然不是维娜，也不是厄里莎……那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没注意到，现在在被面前的卡蜜拉提醒一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温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就在乔温若有所思的时候，卡蜜拉的声音也再度于他耳边传来。

“难道说，是因为做过这种事情的对想太多，让你一时间想不出来是谁留下来的吗？”

双手缓缓从乔温身上抽离，转而环住胸前，卡蜜拉盯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若有所思的乔温，这样亲切的询问了一声。

不过，语气虽然亲切，但嘴角的笑容却略微发生了变化。

变得很冷淡。

从乔温此时慢了半拍的反应上来看，事实和她现在所想到的基本上不会有太多岔子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卡蜜拉对于自己随之产生的想法……也有些惊讶。

心情开始显而易见的急转直下。

盯着眼前这个小鬼的视线也开始变得冷淡。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一样。

对……就是脏东西。

这个讨人厌的死小鬼，已经脏了。

而且，甚至还不止是维娜碰过，还有其他人也碰过。

恶心。

真恶心。

让人想吐。

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正随着此时对于乔温的观感而不断产生变化，卡蜜拉脑海中思绪万千。

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她很快也找到了其中的原因。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原本自己预定好了的猎物，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的感觉。

与此同时，卡蜜拉的脑海中也回忆起了之前她在林中小屋里最后一次见到维娜时的那一幕。

但是，小维娜正在床单上做奇怪的事。

那个时候，尽管她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但还是没有完全肯定。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维娜尽管表面上显得很强势，但实际上，并不太像是那种有勇气主动出击的类型。

但现在，她确信了。

确信了眼前这个死小鬼……曾经把自己这边害得那么凄惨、那么倒霉的死小鬼，已经简简单单就沦为了别人的玩物。

真脏。

果然还是杀了吧？

这个败人性质的死小鬼。

真脏。

果然直接掐死算了，这样眼不见为净。

但是……虽然想是这么想了，但卡蜜拉又总觉得，就这么让这个受了苦的死小鬼解脱了……那也太便宜了。

“姐姐？你没事吧。”

这时，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卡蜜拉情绪上细微变化的乔温张了张嘴。

他感觉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能明显从这个看起来正在努力忍耐着什么的婆娘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危机感”的东西。

虽然距离他判断的“致命危机”还有着较为明显的差距，但其中所夹杂着的怒意……却是相当明显的。

‘我，难不成又有什么地方惹到这婆娘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温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他姑且还是试着和眼前这卡蜜拉持续进行沟通，让这个性格怪异的女人情绪不至于越来越失去控制。

“你给我闭嘴。”

然而，让乔温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他这边反而被对方瞪了。

用看起来相当不愉快的、甚至还夹杂着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瞪了。

“……”

虽然不是太懂为什么，乔温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沉默。

沉默……

时间并没有经过太久，但随着时间的一点一点推移，乔温明显能感觉到，他自己和眼前卡蜜拉之间本就诡异的气氛……正在独自变得更加诡异。

而且再加上卡蜜拉那一直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犹如刀子一般的视线，乔温还感觉特冷，特刺痛。

“小鬼，你，从现在开始，就……”

少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卡蜜拉才在乔温的注视中有了反应。

只见她用完全不同于先前性格的冰冷声音吩咐着乔温，同时一只手也用令人难以挣开的力道捏住了乔温的下巴——

不过，这一次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处小小的意外发生了。

哗——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卡蜜拉和乔温所在的这一处小巷中，忽然有着数量相当庞大的“萤火虫”飘了过来。

乔温曾经见过这种场景。

因此，在见到这一幕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是什么。

动用了神力的侦查手段。

之前在利塞壬边缘小镇的时候……维娜就曾经多次在他面前使用过。

现在这些“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四处游荡飘散的因子，显然就是神力因子了。

而此时，乔温在略微思考了一下，在意识到如今能在这座城市里像这样毫无顾忌使用神力手段的对象之后……也很快有了答案。

看来，是维娜过来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昨晚没回去过，等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开始感觉不耐烦了？

“……”

想到这里，乔温默默松了口气。

既然这侦查手段都用出来了，那就代表维娜现在已经注意到他可能遇上什么事情了。

乔温摸着良心来说，现在和卡蜜拉这个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危险的婆娘相比起来，他家的大姐姐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已经不用担心了。

侦查手段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大概就已经清楚看见他现在的情况了。

有了上一次亲眼目睹卡蜜拉被维娜压着打的经历，乔温还真不信了，本来就不是维娜对手的卡蜜拉，这次还会再重蹈覆辙，为了他这么一个外人而和维娜翻脸？

思及至此，乔温嘴边逐渐浮现出额些许笑容。

‘嗯？等等…？上次也就算了，这次我身上明明有能定位能传送的锁链……维娜她们那边就算要找我，应该也不需要再特地这样大张旗鼓的侦查才对……？’

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在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之后，紧接着，乔温又看见了另一个让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的一幕。

那就是……那些宛如萤火虫一样的神力因子尽管已经覆盖了这边的一整个小巷，但实际上……却并没有朝着他这边靠近过来的。

反而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一样，依旧漫无目的的在整条小巷里飘荡。

就像曾经他躲在卡蜜拉和巨龙缪奇旁边，被蒙混过去时所见到的一样。

‘这婆娘……该不会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已经提前把障眼法都一并准备好了？’

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乔温注意力收回，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他……很快便在卡蜜拉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这婆娘，现在依然一点都不慌，正好整以暇的观察着他。

在和乔温视线相对之后，乔温甚至还注意到了后者双眼里那明显夹杂着轻蔑的视线。

“和上次同样愚蠢的错误，姐姐怎么可能连着犯两次呢？笨——蛋——”

她这样说着，声音的末尾带着些许轻佻，似乎是对于乔温刚才大起大落的反应感到满意。

“再多让姐姐看一点，看看你这种可爱的表情，说不定姐姐满足了之后，就会放过你这个肮脏的死小鬼了喔？”

对乔温的反应感到满意，但并不感到满足，这便是卡蜜拉此时对于乔温的想法。

虽然这个小鬼已经脏掉了，但是用来当做取悦自己的工具，用来当做发泄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压力和情绪的玩具……也是很棒的一个选择。

确实，还想再多看一看啊。

像什么屈辱的表情、害怕的表情、无助的表情……又或者说，那种既羞耻却又不得不顺从自己的表情。

卡蜜拉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就是想要从乔温脸上看到这些东西。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身处维娜侦查手段之中的缘故，此时她看着被自己轻轻松松压着的小鬼，心里也稍稍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当着维娜的面把玩她的东西的错觉。

就像曾经第一次和这个小鬼见面时一样。

不好。

怎么说呢，这个，虽然风险很高……但好像确实一直都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这次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卡蜜拉就发现自己有点兴奋起来了。

“…嗯，那就先从羞耻和屈服的表情开始看起吧？”

在浑身因为突如其来的临场兴奋感而微微颤抖起来的同时，卡蜜拉仔细盯着乔温，嘴边漏出了这样一句听起来相当莫名其妙的话。

“？”

尽管对此感到疑惑，但乔温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他光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自从刚才维娜开始侦查起来之后，眼前这婆娘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这个，穿上。”

这一次，并没有给乔温思考的时间，就在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卡蜜拉便随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凭空从中拿出了一套看起来有些鲜艳的衣服。

当然，能被卡蜜拉随时带在身上的衣物，那并不是适合男人穿的款式。

“穿上之后，用向上看的视线叫我姐姐大人。”

这样说着，浑身都在发抖的卡蜜拉把衣服搭在了乔温的头上，旋即催促道：“快一点，要是小维娜那边停下了……姐姐就揍你。”

“？？？”

下意识把头顶上的连衣长裙拿在手上观察了片刻，乔温脸上的茫然之色越发明显。

再然后，伴随着瞳孔猛地一阵，乔温也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表情猛地一僵。

“那个，这个……好像是女人的衣服。”

将目光从衣服上挪开，乔温抬头看向面前的卡蜜拉，眼神格外抗拒。

“对，是姐姐的备用衣服哦？快点换上。”

明显对于乔温此时这种慢了半拍的反应相当布满，沐浴在一片“萤火虫”之中的卡蜜拉在浑身发抖、脸上泛起些许潮红之余，还用恶狠狠的视线盯了乔温一眼：“闭嘴，不许啰里啰嗦，现在，立刻、听姐姐的吩咐做，要是三秒内换不好……你就不用叫姐姐大人了。”

这样说完以后，卡蜜拉当着乔温的面，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腕。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她虽然也能自己动手很轻松的帮乔温换上，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现在，她就是纯粹的想当着维娜的“面”，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廉耻的死小鬼。

“阿尔？你在哪…？”

不过，就在下一刻，一道听起来明显有些紧张的女人声音……也从小巷的一头传了过来，清晰落入了两人的耳中。

第079章：你哭着去找她

耳边刚刚听到小巷外女人声音的时候，乔温就已经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毫无疑问，是维娜。

尽管并不知道维娜之前就在现场观看自己预选的乔温有些奇怪为什么时机这么巧，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这个。

来了就好。

不过……问题是，乔温现在正在考虑着，要怎么把自己现在就在这里的信息传递到维娜身上。

他下意识张开了嘴巴，想要扯着大嗓子大叫一声。

不过，在稍稍尝试了一下之后，他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好好说出来给姐姐听一听？”

全程将乔温的反应尽收眼底，望着乔温那正微微张开的嘴巴，以及脸上那流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卡蜜拉嘴角含笑，这样询问道。

在询问同时，她甚至特地再次点了点乔温的喉咙附近，将声音还给了他。

“……”

被这样一番操作之后，乔温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些许迷茫。

他回望卡蜜拉，想要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没有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事实上，现在他也确实没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他大概能猜到，现在就在他眼前的卡蜜拉，这个婆娘……大概为了不重蹈上一次的覆辙，已经在事先就把他这边会发生的突发情况都过了一遍。

刚才那反应奇快的封喉操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一次警告。

天知道他这次再想当着一个高位神祇的面搞幺蛾子会是个什么结果。

说不定下一秒脑袋就突然跟脖子说再见了。

毕竟，卡蜜拉这婆娘的思维模式一直都有点不正常。

现在乔温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趁着卡蜜拉的注意力被维娜那边分散的机会，不着痕迹的将这婆娘刚才塞到他手里的那件长裙子藏到背后，避免再被这恶婆娘想起她原本要做什么。

“姐姐怎么感觉你偷偷在心里骂我？”

不过就在这时，乔温耳边再度听见了卡蜜拉的声音。

“怎么可能呢，我没……”

“阿尔？有听见姐姐的声音吗？听见了就稍微回应一下……”

乔温想要开口，不过，他在说话的同时，从小巷一端的方向上又一次传来了维娜的呼唤声。

乔温感觉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此时，身处小巷外的维娜……确实有些急。

因为在不久之前，她明明感觉到乔温用掉了她给的传送纸条。

但是……从锁链上所反馈回来的坐标，却并没有发生变化。

而是直接消失了。

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直接整个人都没了。

现在她和另外一个大天使，正火急火燎的在分头搜索这座城市。

不过，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真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且，让此时的维娜感到不安的并不止这一点。

曾经还亲眼在梦里连续数次近距离目睹了乔温惨死的模样之后，再结合现在的情况，她就像惊弓之鸟一样。

现在维娜脑海里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个怪物……不太可能现在就出来了。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出来了，要找的也应该是她，闹出来的动静更不可能这么小。

尽管很清楚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但就是冷静不下来。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摇得格外厉害。

连声音里都夹杂着难以压抑的情绪。

而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被不远处小巷里的卡蜜拉清晰的听了去。

“哼……看来小维娜比以往还要中意你呢？姐姐其实一直都挺有兴趣的，你到底给那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嗯？”

哼出意味深长的鼻音，卡蜜拉将余光从小巷口口一边稍稍收回，整个视线再度落到了乔温的身上。

之间捏着乔温的脸扯来扯去，明明此刻还身处与维娜的侦查范围里、甚至连维娜本人就在不远处，但卡蜜拉就仿佛正在享受这种感觉一样。

“婆娘，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这样的话，乔温当然暂时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没，姐姐你想多了，我……并没有特别做过什么。”

话到嘴边后，迫于每一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乔温摇了摇脑袋，脸上神色久违的显得十分乖巧。

“是吗？”

卡蜜拉明显并没有把乔温的辩解听进耳朵里，而是好整以暇盯着他，指尖下滑，再度挪动到了乔温脖颈附近的草莓上：“看起来你确实对这里的赞东西没什么印象呢？那姐姐稍微换一个说法吧。”

“……”

闻言，默默眨了眨眼睛，乔温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卡蜜拉的下文。

“你和小维娜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有没有把什么东西留在她那里？”

“哈？”

卡蜜拉语出惊人。

那份言语中所饱含的意思，反而让原本正在考虑着要怎么蒙混过去的乔温愣了一愣。

“有过吗？”

明显对于乔温的反应不满意，卡蜜拉毫无耐心的眯起了双眼，危险的气氛在她身边环绕。

“…没。”

乔温斟酌了片刻，然后十分诚实的摇了摇脑袋。

“真的？明明小维娜那么漂亮？”

卡蜜拉漫不经心的这样追问了一句。

“不……这种重要的事情，要好好考虑了将来再做不是吗？而且，我觉得卡蜜拉姐姐大人也很漂亮。”

眼睁睁望着卡蜜拉撩起自己的衣角，将冰凉的手伸进来按在自己的左边胸口上，乔温浑身微微绷紧，自然而然的迎合着。

“是呢……心跳也没怎么加快，似乎不是胡说的呢？姐姐喜欢诚实听话的孩子。”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乔温顺从的反应感到满意的缘故，乔温能感觉到，那些原本环绕在自己周围的冰冷气氛……稍稍好转了一些。

默默地松了口气。

“那……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亲肯定有过了吧？”

不过还没等乔温把一口气理顺，卡蜜拉的询问便接踵而至，她笑着这样补充道：“刚才说过了，姐姐喜欢诚实的孩子，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回答呢。”

“那个，是的…有过。”

犹豫了一下，感受着胸口上那依旧未曾挪开的冰凉触感，乔温点了点脑袋。

“几次？”

感受到了看脏东西一样的目光。

“两……不，三次……？”

乔温试着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

“怎么感觉你这回答连自己都不确定呢？临时胡编的吗？姐姐干脆把你这肮脏的灵魂抽出来自己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乔温有些模棱两可的回应中看出了什么端倪，卡蜜拉原本按在他左胸口上的手稍稍用力，直接就让乔温浑身上下都涌上了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的窒息感。

“不是的，那只是因为我对这种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并不是姐姐你想的那样。”

乔温有点慌。

这婆娘，简直没王法了。

而且看起来还特么的……特喜欢听八卦。

他就算跟谁亲过……好像和这婆娘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弄啥呢。

“啊，是这样吗？”

尽管乔温这边感觉不明所以，但卡蜜拉那边……似乎反而揪住这一点不打算放了。

“那告诉姐姐，你和小维娜当时是谁主动的？姐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小维娜吧？毕竟你这么脏，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靠近你这种脏东西。”

那看脏东西一样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乔温身上，她无视了乔温脸上那越来越显得尴尬的神色，这样用不太好听的语言更进一步刨根问底。

“当时的情况，我如果说是意外，姐姐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其实……是的，当时确实是维娜姐那边先动手的。”

听着这种鬼问题，在对眼前这婆娘不正常的程度重新审视了一番的同时，乔温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很想抬起手挠一挠头发。

但他不能抬手。

一抬手，手里的裙子就会露出来，然后就会让他面前这个好不容易忘掉了这女装这件事的女人想起来她原本就打算要做的事情。

“哼……？不得不说，虽然你很脏，真的很脏，但是，管理表情的能力确实很不错呢？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勇气对姐姐撒谎。”

不过，乔温这一次应对的结果依然不太理想。

卡蜜拉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绕到了乔温略微弓起的后背，抓住了他那正小心翼翼攥着长裙的手腕。

“算了，感觉这些都无所谓了，虽然中途被小维娜打扰了，不过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继续做之前的事情吧。”

随着卡蜜拉抓着乔温手腕的手强行抬起，那一抹长裙再度出现在了乔温自己的视野之中。

“要不要穿？是姐姐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这样说着，心肠歹毒的婆娘向乔温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不过不管哪个选择乔温都不太想选就是了。

与此同时，维娜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几乎还在不间断的传来。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从两人身边那些在半空中漫无目的飘荡的萤火虫中传来。

她似乎是用了某种能够大范围传播声音的手段。

此时，她那呼唤名字的声音落在乔温耳边，让乔温感觉维娜仿佛就在自己说话一样。

“……”

卡蜜拉同样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因为乔温已经注意到，在听到声音时，她稍稍偏过脑袋看了一眼四周的萤火虫，然后原本才稍稍绷住的身体又再一次颤抖了起来。

以乔温对这个女人的了解，那大概……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概率，依然还是兴奋的颤抖。

“看来，你真的很抗拒这条裙子呢？姐姐也不是那种喜欢强迫别人的坏姐姐……真伤脑筋呢。”

稍后，当卡蜜拉从周围的神力因子上收回目光，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乔温身上时，她歪了歪脑袋，那张脸上也没由来的浮现出了“体贴温柔”的表情。

“……你有话请直说。”

被这么盯着，乔温感觉背后涌上一阵凉意。

“我说，讨人厌的臭小鬼，要是这次你愿意听姐姐的吩咐去做一件事的话……姐姐不光不让你穿这条裙子，还能放你离开这里，要不要做？”

然后，乔温耳边就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我能问一问具体是什么事吗？”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打算临时变卦的婆娘，乔温感到头疼。

“不能呢？先决定要不要答应吧。”

浑身微微颤抖着，脸上再度涌上些许潮红的卡蜜拉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那我可以问问如果不答应的后果吗？”

看着这一幕，乔温说实话，并不想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

“后果吗？可以喔？现在就换上这条裙子，戴上姐姐给你的小项圈，去姐姐家里的笼子安家吧？这样听起来好像也不赖呢。”

右手捂着潮红的脸颊，卡蜜拉并没有给乔温选择的机会，仅仅只是抬起右手捂着潮红的半边脸颊，这样回应道。

“我还是觉得帮姐姐做事更好，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见状，乔温也十分识趣。

“……很好。”

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这一次在他这边答应下来后，卡蜜拉那边反而是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点了点脑袋表示肯定。

旋即，她便再度沉默了下来。

与因兴奋而颤抖的身体不同，那张潮红美艳的脸上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相当显眼的迟疑之色。

“……卡蜜拉姐姐？”

见状，乔温愣了愣，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姑且还是开口叫了眼前这女人一声。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为此时此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从卡蜜拉的脸上……不光看见了犹豫和迟疑，甚至还隐隐约约间看出了一丝丝名为羞耻的情绪。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过的话，他甚至都会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然的话，这种少女一样的表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不知道已经多少岁的恶女人身上？

啪嗒。

就在这时，乔温一边的肩膀被按住了。

脖颈也再度被纤细的指尖戳着。

“小鬼，你说……姐姐要是现在也在你身上留下一些这种东西，然后你自己再出去找小维娜，最好哭着跑进她怀里去……这样的发展会不会很棒？”

伴着耳边维娜那听起来正随着时间而变得愈发焦躁的呼喊声，浑身依然还在颤抖的卡蜜拉用五分玩笑五分认真的语气……这样向乔温询问着。

第080章：就这就这就这

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

感受着脖子上不断传来的温润触感，乔温脸上表情动都不带动一下。

到了现在，他再一次确信了眼前这婆娘心里的扭曲程度，对于染指别人的东西这一行为，她确实达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程度。

周边无数湛蓝色的神力因子腾飞，卡蜜拉无视了这一切，正微微弓着腰身，用嘴唇在他的脖颈周围不断摩挲着。

她正在用心做着自己前不久刚刚才想出来的计划。

一个能令她感到身心上双重愉悦的计划。

但是，目前的效率看起来有些低。

因为不管怎么蹭，那种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草莓一样的印子一直都没有在乔温的脖颈上更新。

是方法不对吗？

还是说用的力道不够？

不过……要是直接用力一点点吸的话，卡蜜拉总感觉会直接把这个脆皮小鬼的血直接吸出来。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疑惑，她稍稍抽开身，将视线望向乔温。

旋即，当看到后者脸上那一脸不为所动的反应之后，她心里随之微微一沉，受到了些许打击。

虽然此时此刻乔温脸上并没有确切的表现出来，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一股相当明显的轻蔑之意。

这个死小鬼…怎么回事？

距离上次见面到现在这才过了多久？

就这么点时间里，做这种事情的经验就已经熟练到能这样轻蔑别人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卡米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一股无名火起。

愉悦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要了吧。

先掐死这个又脏又嚣张的小鬼好了。

“姐姐大人，总感觉你的眼神有点危险。”

乔温明显感受到了从卡米拉眼神中的某种情绪变化。

他也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迅速浮现出些许退缩的表情，唯唯诺诺的注视着眼前的婆娘。

这婆娘，八成是恼羞成怒了。

这里先配合一下比较好。

“你身上的皮倒是挺厚的，姐姐觉得干脆直接用掐的吧？这样之后说不定还能更红一些呢。”

在乔温的注视下，歹毒的婆娘用温柔的笑容说出了这番话。

乔温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他并不是那种喜欢疼痛的类型。

“不是的，刚才是你的方法不对，姐姐你要想弄出那种效果的话，应该要这样……”

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乔温主动和眼前已经在尝试性活动手腕的卡蜜拉解释了起来。

虽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依然还是从理论角度入手，解释得十分详细。

“……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有经验。”

不过，在乔温这样说完之后，卡蜜拉却是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注视着他。

“……也没啦，都是从书上看见的。”

这次乔温倒是一本正经的直视起了卡蜜拉的双眼。

他倒是确实没怎么说谎，毕竟现在他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脖子上那些红印子是怎么来的。

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了。

阿尔——

周围，维娜的呼唤声又一次传来。

不过这一轮，在久呼不应之后，声调听起来已经萎靡了许多，本人那一边明显产生了相当严重程度上的动摇。

“那……姐姐就再试一试，不行的话就直接掐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维娜的呼唤，原本看起来已经稍稍有些冷静了下来的卡蜜拉浑身再度微微颤抖，将些许贪婪的视线投向了乔温的脖颈。

似乎这样做会再让她体验到绝佳的快慰感。

“您请。”

这一次，乔温偏过脑袋，很配合的献出了脖颈。

“那个，卡蜜拉姐姐大人……其实，我有一点点小小的事情想要问您……”

很快的，在眼前的女人略微躬下身，感觉到脖子上已经再度有了奇怪的触感之后，乔温用听起来十分自然的语气这样开口了。

“什么？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因为正咬着皮肤的缘故，卡蜜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说起来……你觉得是小维娜厉害，还是姐姐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能更进一度感受愉悦的缘故，这种情况下的卡蜜拉并不排斥继续和乔温保持交流。

“那当然是姐姐大人厉害了。”

尽管连卡蜜拉说的厉害是哪一方面都不知道，但乔温在这样秒答之后，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姐姐大人你连刚才那个幼神都能在保证她存活的前提下废掉她……果然是因为很了解幼神吗？”

“……是呢。”

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感受着一枚新的印记在自己的嘴边成型，卡蜜拉略微抬起脑袋，在确定了维娜最珍惜的一种东西被自己确切的种下了印记之后……浑身微弱幅度的颤抖从未停止，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双腿下意识更加用力的并拢。

待会儿……可能需要换一下衣服了。

不过这是待会儿的事情，现在要做的，是继续。

她满意的看着红红的印子。

一个可不够。

这个肮脏下贱的小鬼，对于自己这个肯不计前嫌来碰他的恩人，用舔鞋子来感恩也不为过吧？

这样想着，她再度弓了弓要，一点一点凑了过去。

“为什么姐姐大人会这么了解幼神呢？”

少倾，耳边维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在卡蜜拉沉浸于这种刺激体验的时候，乔温那听起来近在咫尺的声音也再度传到了她耳边。

“当然是因为姐姐原本也是幼神咯？而且，和那个没出息的、还没长大连家都没了的小维娜不同，姐姐可是在家乡里完全成长过的幼神呢。”

用为朋友的好东西，心里突然起了当面贬低朋友的想法，卡蜜拉用这样明显夹杂着炫耀的语气这样回应着。

“成年的幼神……那之后还不是一样当了丧家之犬。”

这是乔温听到这段话时的想法。

当然他并没有把这句可能能够让他人生重启的话用嘴巴说出来。

他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缕奇怪的神采，这样回应道：“那，我之后还能再来找姐姐大人聊天吗？”

“…诶？”

……

五分钟后。

“阿尔？！”

当乔温步履平稳的从小巷中走出来时，耳边佷快听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并不是之前那种藉由神力因子传导的声音，而是货真价实从不远处传到耳边的真实声音。

此时，在走出了卡蜜拉的屏蔽区域之后，维娜的观测手段已经捕捉到了他。

下一刻，还没等乔温朝着声音那边望去，便感觉全身上下都进入了一片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香味在鼻尖萦绕，维娜已经牢牢搂住了他。

搂得很紧，乔温的胸口处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几乎不亚于卡蜜拉的绵软触感。

“对不起维娜姐。”

乔温也没有急着动弹，就维持着现在的状态，把卡蜜拉刚才放他离开时让他对维娜说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现在看不见周围，但乔温能确定，那个婆娘，现在大概就在周围的某个地方暗中观察着他，然后……通过他这个“脏东西”和维娜此时的重逢来感受某种扭曲的快感。

“……”

不过，让乔温稍稍有些意外的是，维娜这一次并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急着问他到哪里去了，只是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更加用力的把他搂住。

良久的沉默将两人身边笼罩。

‘……嗯？’

不过就在这期间，乔温注意到，维娜那原本就已经楼得相当用力的双手……不知为何，反而从刚才起变得更加用力了。

甚至已经到了一种能让他感受到“痛”的程度。

“是姐姐的错觉吗？总感觉，阿尔身上好像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乔温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耳边很快听到了维娜那骤然低沉下来的细语声：“不是我的味道。”

“……”

乔温浑身稍稍绷紧。

还没等他来得及作出反应，他便感觉到维娜已经松开了自己，自己的衣领口转而又被对方捏住了。

“为什么要把衣领拉得这么高？不会觉得热吗？”

轻轻歪了歪脑袋，维娜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乔温脖颈附近高高拉紧的衣领部位，就要伸手扯下：“还是说……那里有什么不方便被姐姐看见的东西？”

在随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乔温能感觉到，维娜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在笑，但却并没有笑。

“……”

悄悄藏在不远处的卡蜜拉见到这一幕，浑身再一次微微颤抖起来。

紧张、期待、以及一丝丝害怕的情绪在脑海中升起盘旋，让她在这种沉浸在混杂不堪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刺激。

满足。

非常的刺激。

非常非常的满足。

乔温身上残留下来的异样，她当然不会忘掉到这种小细节，这是她故意留下来的。

为的……就是想看一看此时维娜发现这一幕时的这种表情。

这种发现自己东西不再属于自己之后的那种不甘心的表情……！

“……诶？”

不过就在下一秒，就在她满心期待的暗中观察着接下来的发展时，不远处的景色却让她整个人愣了一愣。

因为就在她的注视下，原本被注意到了身上异样的死小鬼……并没有就这么被维娜把衣领扯下来。

倒是维娜这边，反而被突然有所反应的死小鬼借势咚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动弹不得。

“阿、阿尔？”

听起来有些惊慌、有些手足无措的声音罕见的从维娜嘴边漏了出来。

她原本扯住乔温衣领的手已经被后者捏住手腕挪开，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然后，另一只手也是一样的状况。

双手完全被控制住了。

虽然很轻易就能挣开……但维娜此时却感觉浑身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一件让她从不久之前开始，就期待到了现在的某件事情……

察觉到两边此时的姿势和状态，维娜浑身愈发僵硬。

“一见面就这么多问题，还一下子摆出一张吓人的脸，姐姐见到我难道不开心吗？”

“啊？不、不是的……姐姐只是……呜、呜呜呜？？”

而下一刻，就如维娜所预料到的一样，随着乔温主动将脸凑近过来，那让她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再度覆盖了她的嘴唇，也顺带着覆盖了她此时脑袋的思维。

说不出话。

舌头突然间变得忙碌了起来。

这个。

这个……

虽然以前都做过了，但是像现在这样在家外面，然后被面前这个臭小鬼主动这样……似乎还是第一次。

不、不妙……

腿也开始有点使不上劲了。

视野中已经再看不见刚才注意到的衣领了。

尽管大概意识到了面前这死小鬼这么做的意图，但维娜还是在象征性的挣扎了一番后，就放弃了抵抗。

一点一点闭上眼睛，很快的，她连同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杂乱情绪也统统抛到了脑后，仔细品味起了当下。

“……”

察觉到维娜逐渐老实了下来，乔温默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临场反应勉强跟上了。

差点出大问题。

很好。

见维娜已经闭上了双眼，乔温的余光也不着痕迹的扫向了自己的周围。

他除了在寻找导致事情发展成这样的某个婆娘以外，还在找不久之前曾经被他喷掉了大半截身子的人偶女。

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

看样子……那个人偶女，八成还是最后逃掉了。

而导致那个人偶女有机会从她面前逃掉的家伙，也是卡蜜拉那个在外面蹲他点的婆娘。

不过乔温并不打算计较这件事。

因为他从卡蜜拉身上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那个婆娘……那个曾经作为真正成长起来的幼神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婆娘，似乎对于幼神这种存在的了解相当深入。

乔温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遇上卡蜜拉是不是因祸得福，但此时，刚刚才和卡蜜拉约好了送走维娜之后再见一面的他，正在思考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如果思路没问题的话，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找到应对那个怪物的方法。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卡蜜拉这个婆娘手上的消息到底有没有作用就是了。

当然，乔温也很清楚，现在自己眼前最需要先处理的……可能还是魔女大人这边。

怎么办呢。

总感觉……以前是这位魔女大人主动就算了，可现在这种气氛下，先动手的自己这一方……是不是体贴一点，主动接着做一点什么？

倒不如说，总感觉都现在这样了，要是还不做点什么能让人主动失忆的事情……自己反而更不好混过去。

“……”

另一边，在乔温想着卡蜜拉的时候，卡蜜拉也在注视着他。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好的视线。

牙齿在不知不觉间咬紧，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将搭着的墙沿捏得粉碎，不断颤抖的瞳孔中稳定倒映着不远处乔温此时的侧脸。

恶心。

真的恶心。

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这个死小鬼……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会真以为这种主动肮脏的行为就能把维娜那边蒙混过去吧？

那个死维娜……到底又在做什么？

以前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恶女跑哪去了？

现在怎么就跟个一碰就发○的母猪一样，那个死小鬼……可是正在用刚刚才被老娘侮辱过的身体贴着你啊……？

难道还没注意到吗？

不可能。

单就刚才的反应，这恶女肯定是注意到了。

‘也就是说，明明注意到了……还是就这么放过那死小鬼了……？’

不知为何，望着远处的乔温，卡蜜拉只感觉心里一股无名火起。

为什么那个死小鬼现在能当着自己的面悠闲的做一些下贱事，而自己这边却反而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看着？

原本不应该是他按照自己事先的安排来刺激维娜，从而取悦自己吗？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死小鬼……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

还有……现在又是什么？

卡蜜拉明显注意到，在亲吻途中，那个死小鬼跟维娜周围的气氛……正明显变得愈发不对劲，仿佛再过不久顺理成章的发生一些事情。

一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维娜姐，我们先回去吧。”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感觉有些呼吸有些乱掉之后，乔温这边也停了下来。

抓起从刚才开始就浑身软绵绵的维娜，他也没有朝着先前卡蜜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前往城边郊外的路。

原本气势汹汹的维娜此时也一言不发，整张脸红得夸张，低着头任由乔温拉着。

……

半小时后。

城外郊区，独栋住宅，一楼客厅。

“请，卡蜜拉大人，您的绿茶。”

阿九蠕动着触须，将已被热气腾腾的茶摆放在了卡蜜拉眼前的茶几上。

然后，它迅速抽回触须，一溜烟的缩到了一旁。

怎么说呢，现在屋里的气氛超可怕。

散发出这种气氛的那几个人超超超可怕。

“还没回屋就看到一个电灯泡就算了，丑女，你这时候过来又是想干什么？不如说……你怎么也会在这座城里？”

双手环在胸前，冷淡的脸上再不复之前的红晕，双腿毫无耐心的交叠在一起，维娜的声音听起来冰冷的可怕：“刚才阿尔的失踪……和你有关？”

即便不仔细观察的话，也还能清晰看出她脸上残留的一抹怨气。

显然，她现在心情相当的差。

如果不是先前闻到乔温身上的香味和卡蜜拉并不匹配、如果不是现在她还感觉全身隐隐还有些发软的话，她大概已经动手了。

“…卡蜜拉阿姨好久不见。”

另一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边接受着身旁还没回家前就赶来的大天使的身体检查，乔温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卡蜜拉。

他也有些不解。

这婆娘，现在这是在干嘛呢？

虽然之前在被卡蜜拉从小巷子里放走的时候，他主动提到过之后还想再见卡蜜拉一面，商量一些事情……但是，他觉得，但凡脑袋稍微聪明一点就能听出来，他当时的意思是等维娜走后两人单独见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尾行着自己一路跟到这栋屋子里来。

而且最后还不是以客人的身份上访，反而是在门口附近被厄里莎给发现了。

乔温都有些不太想回忆当时的场面，他都替这卡蜜拉尴尬得不行。

“说什么呢小维娜……我们不久之前不是才见过面吗？姐姐来这座城里见见你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在短暂惊愕后已经调整过来的卡蜜拉表情如常，她随意的瞥了乔温一眼，端起面前的绿茶轻轻抿了依旧，然后以一如既往的柔和语气这样回应道：“还有，这样低劣的凡人小鬼姐姐现在可看不上眼了，至于失踪绑架什么的……你是在拿姐姐开玩笑吗。”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卡蜜拉此时心里还是稍稍有些没底。

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奇怪。

具体是因为什么不清楚，总之就是看见某个死小鬼在被自己收拾了之后转头就在别人身上尝到了甜头，甚至还得寸进尺打算带着别人回家更进一步之后，她就感觉很不爽。

不，应该说是极度的不爽。

然后就跟过来了。

当然，在门口附近直接被另外一个天使救出来是她意料之外的展开，原本她是打算以“正好过来做客的朋友”这一身份来搅黄这死小鬼的好事的。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

虽然被发现了，但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的气氛，显然不是适合某个脏东西做另外一些事情的气氛。

舒服了。

只要让这个死小鬼吃不到甜头的话……那她这次过来就不亏。

至少……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已经降低了许多。

不过，卡蜜拉此时细品之后又注意到，尽管心里的火气降低了很多，但……光是现在看着眼前这死小鬼被两个同类嘘寒问暖的模样，她心里还剩下的那股火气就是消不掉。

早知道就不该为了一时的愉悦特地把这死小鬼放回来。

干脆……待会儿再找个机会直接把这小鬼拐走算了。

关进自家的笼子里养起来，好好的修理，慢慢的修理，随心所欲的修理……

反正这片大陆马上就不适合继续待下去了，等去了别的大陆，这维娜就算之后猜到是她做的，那找到她的概率不就基本等于零？

……

与此同时，利塞壬外，间隔相当远的某处神国中，人偶女已经回到了这里。

这一次在遭遇了乔温之后，她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害。

尽管现场紧急处理了一番，但在回来之后还是需要仔细检查一边身体才行。

毕竟，和通过治疗术就能痊愈的生命体不同，她的身体在许久之前就经由卡蜜拉的手进行改造，变成了现在这幅已经不适合称之为“人”的存在。

修行的可能性从根源上被隔断，每隔一段时间还要自己带上父亲准备的礼物，去登门拜访卡蜜拉，让那个恶毒的女人亲眼确认自己的修行进度依然为零，不存在成长起来的可能性。

这是她在作为“私生子”被卡蜜拉发现之后，由她的父亲所提出的缓和条约。

如果自己不是高位神祇的孩子的话，大概早就已经在那个恶毒女人发现的时候……就死掉了。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女孩并不觉得卡蜜拉有错。

也不觉得父亲有错。

她一直都认为，即便有错，那真正有错的，也是自己才对。

自己太弱了。

弱到在那个恶毒女人的面前连最基本的话语权都没有。

但凡她能真正成长起来……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身体正在接受着各种魔法阵的侦测与精密修复，女孩思考着，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

这一次，即便受了伤回来，父亲依旧没有过来看她。

不，那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过来看她了。

她早就知道会这样。

毕竟……对于那位已经近乎永生的存在而言，后代什么的……并不重要。

她在那位大人的面前，大概就和一个道具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尽管无法修行、但却依然能以“幼神”的身份，为他在这片大陆上通过更多渠道获取资源的道具。

不过，女孩也清楚，到了现在，她大概已经连榨取资源的“道具”都算不上了。

这片大陆马上就会迎来终末。

到时候，她唯一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是请求那位大人、那位在自己出生后直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十句话的大人，在临走前念及最后那一丝丝亲情，把她也一起带走。

但是，尽管这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女孩并不打算走。

她也知道，那位大人连带都懒得带自己这个已经没什么用的道具走。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大人曾经罕见面见了她。

“你自由了。”

当时，那位大人是这样说的。

她很清楚，这几个字大概……就是她和那个人之间最后的交流了。

因为在那之后，她虽然不能确定，但却隐隐约约能猜到……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

不管是这一次针对利塞壬远征的打击，还是别的什么事情都丢到了一边，那个人永远的抛弃了这个国家。

而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女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意识到这一点。

这一生里，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到，仅仅只是像一具提线木偶一样度过了这么多年。

对于一出生就身处高位神祇监管下的她来说，就像是微不足道的小虫子刚醒来就发现自己黏在了蛛网上一样，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直到现在为止，她甚至连名字都未曾拥有。

滴——

就在这时，些许细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提示身体修复进度受阻的声音从身边的魔法阵中传出。

女孩并不意外。

因为早就不久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不，与其说是变化，反倒不如说是“恢复”更为恰当。

即便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近乎毁灭的损害，但这个世界却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帮助她，尝试着让她恢复。

就像是原本被阻断的修行能力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挣扎后逐渐自愈了一样。

这一次的受伤犹如一场早晚都会来临的契机，让她的身体在强烈的刺激下更进一步受到了影响。

重新睁开双眼，女孩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逐渐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像小时候一样，清晰的感知到魔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年压抑的缘故，女孩总感觉自己此时的身体就像是就将喷发的火山一般，无比炙热。

“……”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女孩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伴随着脑海中浮现出某个少年的脸，她稍稍转头，望向了之前让她犹如丧家犬一般逃回来的……利塞壬方向。

但很快的，随着身体愈发滚烫，她就仿佛心有所感一样，扭过脑袋，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从女孩此时所在的高楼望去，那边的远方，已经被浓的散不开的黑雾所笼罩。

那是这片大陆上正在被暗物质不断侵蚀的未知区域。

……

未知区域外，边缘。

两道高大的人影处理在距离黑雾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的山丘上，仔细观望着。

“……这次反应的程度太夸张了，也就是说……来的不是虚影，而是本体准备来了吗？”

其中一道人影脸色僵硬，这样断断续续的说道。

另一人也是咬着牙齿，用力点了点头。

“那个，缪奇大人，现在要想强行进去的话，危险系数实在是太高了，您看……能不能……”

然后，两人一同转过头，脸上浮现出些许紧张的神色，望着身后那头正安静注视着他们的巨龙，神色谦卑：“我们还以为您前段时间苏醒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怪物、准备离开这片大陆了……我们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您还在这里休息……”

在两人说话期间，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出来，眼前这头巨龙头顶以及背部……都还残留着不少泥土。

显然是刚刚睡醒，从地下爬出来。

巨龙缪奇这一次选择的临时小憩点其实相较于之前的利塞壬边境并不远，相反还很近。

“这并不是足以让你们这两条虫子踩在吾头上的理由。”

瞳孔微微收缩，身后龙尾漫不经心的晃动，巨龙缪奇好整以暇的俯视着面前的两尊神祇，就像正在盯着送上门的老鼠的猫一样。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讲讲理，但是，也不至于是那种被人路过领地时就会动手的恶龙。

现在他之所以锁定了面前这两个神祇，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两条虫子刚才站在他头顶土地上聊天时，曾经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比如说：

“巴泽尔老弟，你曾经就是在这附近发现那头正在睡觉的蠢龙了对吧？而且当时还发现那蠢龙身边居然还有个女儿——”

“是啊！当时还吓了我一跳，那蠢龙在睡觉的时候我居然都侦查不到，要不是肉眼看到了的话……不过可惜啊，要不是当时我带走小鬼的时候那蠢龙突然翻了个身，我在这片大陆榨到的资源怎么可能比你少？”

“呵呵，那难道不是因为巴泽尔老弟你胆子太小了？那蠢龙当时就是打个喷嚏就把你吓得十多年不敢靠近这边，这能怪谁呢？”

“哼、你倒是得了个便宜东西，下个牧场上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那时，在听到这里时，总算知道自己女儿当时是怎么没了的巨龙就从地下面爬了上来，给两条虫子送上了一份惊喜。

这送都送到嘴巴面前来了，巨龙缪奇当然不打算放过这两条虫子。

从刚才到现在位置，他只是在慢慢调整刚睡醒时的昏沉状态。

毕竟……虽说是虫子，但姑且是两条高级虫子，即便是现在的他处理起来也需要认真一点。

要是等下被逃掉了一条不就可惜了？

……

利塞壬，主城，郊外。

午夜十二点。

乔温一个人独自走出了卧室，来到了住宅一楼的玄关门前，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随后……绕过趴在屋外守门的巨犬格莱尔，乔温刚一调出栅栏，就迎面撞到了一个女人的怀里。

鼻尖涌动着熟悉的香味，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就是下午时来了不久就被“赶”出去的卡蜜拉。

“居然真的还敢在这种时候主动来见姐姐……死小鬼，你的胆子还挺大嘛？”

与此同时，乔温的耳边也传来了卡蜜拉这样的低语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时被不耐烦的维娜“赶”出去的缘故，这个已经和乔温事先约好了要再见面寥寥的婆娘现在明显心情不太好。

“自从遇上你之后，姐姐这边做什么事都不顺心，干脆把你这小鬼带回去关进笼子里好好折磨着磨吧？”

双手轻而易举的锁住乔温，她看着他，用听起来有些危险的口吻这样说道。

“我劝你不要这样比较好。”

听了这番话，乔温这一次倒是面色如常：“我在家里留了一些东西，如果我一天没有回去的话，大概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这婆娘是不是傻，下午的时候就吃了一次亏，他怎么可能再吃第二次。

倒不如说，在卡蜜拉下午时候背着维娜利用她的声音进行愉悦之后，现在占据了话语主动权的早就已经变成他这边了。

他乔温打小报告一直都可以的。

“……你是在威胁我？”

眉毛微微蹙在一起，明显听出了乔温话里意思的卡蜜拉显得很不愉快。

“哪有，我也很想见卡蜜拉姐姐。”

脸上浮现出标准的敷衍笑容，乔温并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略微抬起脑袋看着卡蜜拉，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这次主动来找姐姐你的原因，姐姐大概已经清楚了，对吧？”

“谁知道呢？早知道当时在小巷里就该把你这小鬼掐死。”

闻言，卡蜜拉一脸淡淡的别开视线，她似乎是觉得很麻烦，并不感兴趣。

“……”

听完，乔温倒是一言不发的继续盯着卡蜜拉。

“……干嘛盯着这边不说话？姐姐脸上难道沾了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了，卡蜜拉略微回过视线，皱着眉毛在很近的距离下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没，就是总感觉姐姐你看起来挺不靠谱的，希望你知道的东西真的能派上用场吧。”

这一次，乔温这边反而又叹了口气别过了视线，十分诚实把自己的感想这样说了出来：“毕竟是在自己主场都能被怪物赶出去的幼神呢，感觉挺没出息的。”

“哈、哈？？你这、死小鬼……你再说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一下戳到了痛处，她满脸通红，看起来明显生气了。

“小鬼，你身边的那两个好姐姐也是丧家犬，你这样说真的好吗？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找回场子，卡蜜拉在憋了半晌没说出后话时，直接调转矛头，指向了厄里莎和维娜。

“您在说什么呢，厄里莎的家本来就没发展起来，算不上主场，维娜姐在还没长大之前家就这炸了。”

乔温倒是不慌不忙、语气诚挚的这样回应着：“比起主场优势巨大、自己成长无忧、甚至还同伙助阵，最后还是被赶出家门的卡蜜拉姐姐来说，她们算哪根葱？”

“……死小鬼，你是不是不想从姐姐这里问东西了？”

听着乔温的“夸奖”，卡蜜拉整张脸都黑了一大半。

“开玩笑的，我刚才是乱说的，姐姐是世界第一。”

稍微活跃了一下气氛，刺激了一下卡蜜拉原先那种不感兴趣的态度后，乔温深吸了一口气，也随口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么，总之……请先把您知道的所有有关幼神的讯息都一字不漏的告诉我吧。”

到了这种时候，乔温忽然开始关心起“幼神”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迎来瓶颈期了。

并不是说灵感不够，而是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是在太过鶸了，完全拖了后腿，即便有再好的创造灵感也跟不上。

但是他现在又没办法修行。

所以，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被火种不待见的情况下，他正在尝试寻找一个夺舍幼神加护、又或者更进一步欺骗这片大陆的意志，一举成为能在这片大陆上呼风唤雨的“成年本土神”的可能性。

如果这一点能成功的话……那乔温确信，眼前的事态必然会迎来相当程度上的变化。

当前，前提还是卡蜜拉这个“前役本土神”手里掌握的讯息足够有用。

第081章：你还知道回来呀（完结）

时间流逝。

利塞壬境外，黑雾一如既往朝着外围不断蔓延着。

距离预选过去，已经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主城郊外的住宅区孤零零的，一直很安静。

基本上，除了一个在正式启程之前的那短短几天里每天早出晚归的乔温以外，并不再有任何人出入。

噢，期间黛儿倒是连着几天时间时间曾经在上午和下午来找过乔温，不过得到的回应全都是不在家。

在连着两天得到这一回应之后，小姑娘临走前用力踢了踢门外庭院的栅栏，便没有再来了。

——自家的小鬼这几天都在忙着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几天里，不管是天天呆在家里，对于准备便当这件事愈发得心应手的厄里莎，还是偶尔会跑到不属于自己的卧室里做奇怪事情的维娜，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处于各自的原因，两人都没有真正开口问出来。

距离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且，这一次的计划依然没能赶上变化。

时间相当紧迫。

暗物质蔓延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更快一些。

在远征当天，利塞壬的国境便已经遭到了暗物质的入侵。

如果仔细换算下来的话，未知区域如今的规模大概已经到了那个怪物随时降临都不足为奇的程度。

“那个人类……这几天里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也就是在那天早上，已经早早准备好触发的黛儿和赫丽，也都有些久违的见到了这些天里一直神出鬼没的乔温。

身边跟着两个同组的工具人同伴，望着不远处正在和埃尔西娅交谈着什么的乔温，黛儿愣了愣，然后便快步走了过去。

“不行！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这次的远征……必须要成功。”

不过还没等黛儿走进，她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语调和先前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急切话语从埃尔西娅嘴边说了出来。

“……？”

小小的顿住脚步，明显感觉到了些许异样的黛儿停在原地，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乔温的侧脸。

尽管看起来很平静，但她能确信，应该就是这个失踪了好几天，准备期间每天都不过来参加模拟训练的人类说了什么刺激到埃尔西娅的话。

“那，干脆就让这次远征胎死腹里算了。”

这时，乔温也张了张嘴，那听起来不太温和的声音也随之传到了黛儿的耳边：“你如果觉得这次远征再多三个高位神拦路也没关系的话，不听我的建议也没关系。”

乔温话音刚落，黛儿便注意到，埃尔西娅双手已经用力攥了起来，攥得紧紧的。

“……”

望着不远处这一幕，黛儿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呜哇，这两个人现在交流的气氛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但黛儿现在总感觉，此时的乔温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抓住柔弱少女后就开始威胁对方做奇怪事情的小无赖。

这种情况……她是不是要先上去打断他们一下比较好？

“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召唤你这种家伙过来……”

埃尔西娅那听起来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声音也很快被黛儿捕捉到。

看起来，似乎最后还是听从了乔温建议的样子。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建议？’

黛儿愈发的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从刚才这两人的交谈来看，她觉得……听起来好像是和这次远征的成败有很大关系的事情。

“然后，你杵在这又是干嘛。”

黛儿略微沉思间，忽然耳朵一痒，十分清晰的听见了乔温的声音。

“诶、诶？？”

似乎就在刚才她发愣的这几秒钟里，乔温已经结束了和埃尔西娅的交谈，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没、没什么……和你没有关系吧？”

在脸上表情微微僵了僵后，黛儿的余光下意识看了乔温脖颈附近一眼，然后迅速转过头，有些心虚的开口道。

“啊是吗，那这个，总之你先拿着。”

将黛儿的反应尽收眼底的，乔温这边倒是没怎么在意。

他随手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道具，交到了黛儿的手上。

“诶？？这个……是什么？”

下意识接过后，眨了眨眼睛，看着手里乔温交给自己的东西，黛儿明显有些迷惑。

“这个，硬要说的大概就是像信号标记一样的东西，之后汇合的时候可以用到。”

汇合？

汇合……？

听着乔温这些有些奇怪的话，黛儿一头雾水。

这次的远征……不是从一开始就要分成三路出发吗？

汇合……又是什么意思……？

……

临近出发的数小时前，甚至直到在军队的簇拥之下出发的时候，黛儿尽管一直都老老实实把乔温所谓的“信号标记”带在身上，但她却一直都未曾意识到乔温话里的含义。

直到现在。

直到她与随行的军队、以及两个工具人同伴来到了第一处计划中标记的火种埋藏地点开始埋藏火种，和架起防御阵仗之后，她一下子就懂了。

因为她直接就被拽进了一片她之前曾经踏入过的空间里。

而那里，并没有短短数秒内就已经铺天盖地增长起来的元素，仅仅只有乔温本人。

以及他身边的那位天使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那原本应该已经从另一条路线出发的乔温，此时就在她的面前。

然后……这一次尽管黛儿身上已经有了火种的增益，但在对上那位天使小姐时，却反而比上一次时更加简短的被按倒在了地上。

面对高位神祇，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幼神即便得到了火种的增幅，依然不堪一击。

脸颊贴在冰冷的地板上，黛儿一点一点睁大了双眼。

有高位神祇直接介入了远征。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圣殿那边原本用来制衡高位神祇的圣器，此时却并没有发动。

她身上火种这个媒介能够连接圣器，她确定圣殿那边肯定感应到了这样的状况。

但依然没有任何支援到来。

甚至连最基本的撤离传送都未曾出现。

也就是到了那个时候，黛儿才忽然意识到……在临近出发之前，乔温和埃尔西娅所争论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而且，乔温之前交给她的所谓的“信号标记”，反而……是一个引狼入室的糟糕东西。

一个让她即便距离甚远，也依然能被乔温轻松定位的坏东西。

“人类……你……为什么？？”

牙齿紧紧咬着，黛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经走到她身边蹲下，正在对她上下其手的乔温……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即便被控制了，但黛儿脑海中占据比例最多的情绪，并不是愤怒或者害怕之类的，反而是不可思议。

因为她完全想不通，有什么原因能促使乔温突然对她做出这种无异于背刺的行为。

“虽然总感觉你现在像个被男人背叛了的女人一样，不过事实上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反正你老老实实配合我就对了，赫丽那边我已经先处理好了，现在就剩你和那个人偶女了。”

乔温的话适时传到了黛儿的耳边。

“你说做好了……你打算做什么？”

挣扎的力度弱了下来，黛儿下意识的思考起了乔温话里的含义。

“还问做什么……当然是征用你们的幼神身份，你们太慢了，现在已经等不了了。”

对于黛儿的不解，乔温只是盯着她的双眼，然后笑了一下，这样开口道：“放心吧，你现在只需要睡一觉，等醒来之后，所有事情就出来了，不过……最后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我也不能保证就是了。”

……

远征正式开启的第一天，正午。

两幼神纷纷陷入昏迷状态，暂时行进不能。

在这样的情报传递回到利塞壬的主城之内时，乔温也已经来到了最后的地点——未知区域的最外围。

因为维娜之前是负责守在赫丽附近帮他按下赫丽，而厄里莎是负责黛儿的缘故，所以这一次需要彻底废掉幼神加护的缘故，他是和卡蜜拉这个经验丰富的行家两个人一起来的。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正在爆发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

一方，就是他此行的目标，那个人偶女。

至于另一方，也是他之前曾经见到过的熟面孔，巨龙缪奇。

尽管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但这两边却已经打了起来。

看着周边已经一片狼藉的战场，乔温能看得出来，这双方之间的战争……明显已经持续了一段并不算短的时间。

而这其中让他最为诧异的是……在这场交战之间被压入了下风的，并不是那个在不久之前还曾经被他一个龙息差点喷没了的人偶女，反而是巨龙缪奇。

巨龙缪奇正在抗压。

在人偶女那近乎无限的火力轰炸下，他被逼得只能采取防守措施。

“她……难不成已经成本土神了？”

望着这极度诡异的一幕，乔温再愣了片刻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便下意识看向了身旁同样跟着他一起过来了的卡蜜拉：“你不是说，已经把她废了么？”

“……”

被乔温这么一问，同样有些愣神注视着人偶女的卡蜜拉明显也有些迷茫。

因为她很确定，她自己之前……确实是废掉了人偶女一切修行的可能性才对……？

“…算了，正好检验一下成果。”

见状，乔温很快也意识到，他的计划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这几天时间里，他走出晚归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拉着卡蜜拉这个“前役本土神明”陪自己探讨幼神的信息和这一次的计划。

然后，在捉摸了一次又一次幼神的相关理论之后，他也确实如愿以偿的想到了方法。

一个能让他被世界意识选为“幼神”的计划。

虽然实施起来难度确实挺大的，需要得到高位神祇的帮助，但实际上的大体步骤……也就两步。

首先，排除掉现役的幼神。

然后，自己来崭露头角，成为新的幼神。

这是乔温结合了卡蜜拉给出的信息，从幼神体系中得出的结论。

他很清楚，现今世界意识选举幼神进行“投资”的原因，基本上都是因为她们原本就是神明的子嗣，本身就天赋出众，无论是概率还是上限，远比在普通人群中大海捞针来得稳定。

但是，这并不是成为幼神的唯一途径。

在以往，也有身后靠山什么都没有，只靠自己的天赋就成为了幼神的普通人。

这也正是他现在要做的。

乔温思路很清晰，他也知道，在目前已经有了三个幼神的前提下，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即便灵感源源不断，未来发展的潜力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想要得到这个世界的关照，难度会高得离谱。

甚至他都怀疑这片大陆的意识在近代已经本能地只会去挑选神明的子嗣来投资了。

所以，他决定先把现在的几个幼神修行的可能性都“杀”了。

然后，世界意志的目光就只能投向他。

投向他这个此时正和黛儿生命共存的外乡人。

或许之前世界意志很讨厌他这个跟自家幼神套近乎的外乡人，但现在，在怪物的外在压力下，他觉得……但凡不是太傻，这片大陆的意识就知道怎么做出决定。

而乔温要达到这一步的前提，就是在这里“杀”了人偶女。

这不仅仅是排除之后一个幼神的位置，同时……也是他成为幼神的投名状。

“……”

此时，在乔温的观察下，人偶女现在已经杀红了眼。

很明显，在他到来之前，这个人偶女和巨龙缪奇之间就已经产生了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本土神明的威力正在尽情释放。

乔温一直都很确定，每一个世界内所蕴涵的能量必然是相当庞大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那种程度的怪物所觊觎。

但很明显，尽管物质能量庞大，但作为调动这些物质能量的世界意识，效率却明显十分低下，还没有进化完全。

就像是古代那些明明体型庞大，却因为神经传递效率过低导致反应慢、只能在海底食腐捡垃圾的无脊椎生命体一样。

他认为，大概也正是因此，因此才会需要“幼神”这样的存在来进行指示。

此刻，即便是面对巨龙缪奇这种强度的高位神祇，这几天才刚刚成神的人偶女依然能占据大幅度的优势，这个世界的加护效果可见一斑。

“……”

乔温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里对人偶女动手。

说实话，其实对他来说，只要能解决那个怪物，到底是谁去动手都无所谓。

但是，他现在不能赌。

按照维娜和卡蜜拉的描述……即便是“无敌”的本土神明，在怪物面前也不堪一击。

望着此时即便成为本土神之后也只能占得上风，难以对巨龙缪奇形成碾压之势的人偶女，乔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显然，这人偶女连巨龙缪奇都处理不了，上限不够，必然应付不了那个能在他的“梦”里杀死缪奇的怪物。

因此，乔温决定自己来动手。

在他的身后，那一具模样狰狞可怖的怪物虚影若隐若现。

乔温并不是谦虚，他能断定，现在的自己如果在这里拿下本土神的加护，表现必然会优于人偶女。

‘厄里莎，维娜姐，火种的释放就拜托你们了。’

他和守在黛儿以及赫丽附近区域的两位神明大人进行了联络。

厄里莎和维娜之所以现在还留在那里，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在接到了乔温的讯息之后，她们就需要把黛儿以及赫丽那两条远征团组里所预备的火种……全部传送到他这边来。

……

长大。

长大。

毫不间断的长大。

此时此刻，乔温面前的巨龙虚影，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浑身上下布满尖锐的倒刺、臃肿的身躯上再也看不出一丝巨龙的影子。

瞳孔中浓郁到化为实质的血光弥漫，四肢产生诡异的扭曲，现在的它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充斥着极端的诡异感，就仿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还能看见在它的体表上，正有着犹如曾经缠绕在怪物身上的那些黑雾一样的红雾弥漫着。

这是乔温吃掉了火种中所有死人脸后……所产生的变化。

澎湃的力量在体内沸腾。

明明已经得到了此前从未拥有过的怪力，但乔温本身却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而且，他甚至还很确定现在的自己上限还没到，还有着更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不过与此同时，乔温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和眼前这头怪物的距离……似乎也随着潜力更进一步得到压榨而变得越来越近了。

“……锁了。”

尽管意识到了和一点，但乔温还是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犹豫的他重新转过脑袋，径直将视线投向远处依然还在死战的人偶女。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大概能有十成的胜率。

下一刻，在巨龙缪奇的注视中，伴随着交战的一方突然失踪，这周遭一带的环境……只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彻底的归于平静。

……

……

黑雾涌动，惨白的骨头粉末将大地覆盖。

一头四肢扭曲的人脸怪物安静的匍匐在大地上。

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里没有产生任何动静了。

不过，时间从始至终，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着。

而且，就在刚才，对于匍匐在这里的怪物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时刻。

又有一个坐标上的黑雾浓度，达到了足以支撑它实体化的程度。

并没有任何犹豫，怪物撑起扭曲的四肢，缓缓于大地上站了起来。

这是它的本能。

脸上仅存的嘴巴裂开，径直蔓延到了耳根，它的本能正驱使着它，它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那庞大到了极点的体型在站立起来之后，只一瞬间便占满了整个大陆。

随后，伴随着身上的黑雾缠绕沸腾，怪物转头望向远处，它的身躯也缓缓变得透明。

……

“……？”

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阻碍，怪物即时抵达了坐标。

但是，和往常一样，在到来之后，它很快便注意到了在四周黑雾的缠绕下摆放了到它面前的食物。

那是一颗正在不断跳动的巨大“心脏”，是这个世界的心脏。

相比之下，甚至比怪物的脑袋还要大上很多倍。

显然，这次的食物内部所蕴含的能量很丰富。

并没有迟疑，怪物抬起一只扭曲的爪子，就要伸向心脏。

“……？”

不过，前伸的爪子就在途中……直接被另一只毫无征兆探出的巨爪牢牢捏住了。

“我之前就觉得了，你这东西……体型果然挺离谱的。”

伴随着这样意味不明的声音在从前方的黑雾中传来，怪物缓缓抬起那张仅仅只剩嘴巴裂开的脸，望向了前方。

也就是在这一刻，怪物注意到，那抓住它身体的“小爪子”突然间就剧烈燃烧了起来，那燃烧建夹杂着刺耳凤鸣声的火焰只一瞬间，便沿着接触的部位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

高亢炙热的火光依然没能驱散漫天的黑雾，此时全身都仿佛被点燃的油罐一样剧烈燃烧起来的怪物，也已经捕捉到了前方那具能在自己黑雾中伏击自己的目标。

那看起来像是一只体型比它小了许多的同类。

迟疑仅仅只持续了一秒不到，怪物的本能便继续发挥作用。

身上的火势一时半会儿完全消减不下来。

那是唯一一种能够针对到它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它径直扑向那头不懂规矩、甚至还莫名想要带着自己一同殉葬的同类，打算先将其同化，然后再慢慢扑灭身上的“火”。

啪！

砰——！！

但是，有些出乎怪物意料的是，在它靠近之后，那头体型远远比它更小的同类……居然爆发出了并不亚于它的力量。

措手不及之下，原本打算随意用脸接下的拍击产生了相当剧烈的震荡。

“不要着急，为了你，我都变成这幅样子了……现在就让我们慢慢的来交流一下吧。”

伴随着这样的低语声传到怪物的脑海里，怪物缓缓支起明显错位的头颅，再度将脸朝向了远方。

在那里，浑身被血红色的火蛇缠绕，四肢扭曲的同类正一点一点朝着他这边爬动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本能涌上了怪物的脑海，它脸上那张已经被撕裂的嘴凝固，全身上下缓缓僵住。

它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种持续性的轻微抖动。

……

大陆历2020年6月30日。

距离利塞壬第十七次远征失败，已经经过了两个月。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利塞壬的远征虽然以比以往任何一次远征都要更快的迎来了暴毙，象征希望的火种悉数泯灭，但利塞壬的国民们……却反而对今后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两个月间，整片大陆上发生了很大很大的变化。

原本已经蔓延占据了整片大陆接近百分之四十的未知区域，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完全消失了。

不过，失去了黑雾掩盖、暴露了内部真容的未知区域……并不能称得上美丽。

那里千疮百孔，到处覆盖着诡异的爪痕以及残骸，前去侦查的军队看得触目惊心。

除去利塞壬之外，三大神国中，其中两处也由内而外的爆发了战争。

至于原因……大概要从两个月之前，忽然出现在各自国家主教堂中的两具和神像近乎一致的尸体说起。

拜这场由两大神国所掀起的动乱所赐，目前整片大陆都处于一种相当动荡与混乱的阶段。

不过，即便是在这样的时代下，一处植被参天的森林中依然保留着一份宁静。

在森林的中心，坐落着一处小屋。

白色的蒸汽从小屋的烟囱中冒出，显然，有人正生活在这里。

“……妈的，还好总算重新分开了……要让我顶着那副模样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一步一步的、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小屋前。

他先是在门边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又低下脑袋，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刚刚买了不久的怀表。

时间正值正午。

这是乔温之前和那几位大人约好了，要回来带她们去自己曾经的第一个家里玩的时间。

不过……就是日期稍微多了两个月。

但是没有关系。

乔温觉得，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会真有人连两个月都等不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吱呀。

就在这时，伴着乔温的碎碎念，他面前木门忽然从里面被一点一点打开了。

“……”

随后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张明显透露出不愉快的脸。

以及另一张明明有在微笑，却让人感觉瘆得慌的脸。

“你还知道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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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

后续还有人物的番外，完结感言到时候再发……

首先非常抱歉，因为身体实在不怎么争气的原因，这本书的结尾太仓促了，最多也就能勉强算是一个if线的结尾，真的非常抱歉。

身体确实出了问题，两边一起耳鸣对码字的影响大得有点离谱，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那老中医的治疗方法有问题- -

平心而论，和第一卷相比，第二卷的质量大家都有目共睹。

所以，真的很感谢愿意追到最后来的大家。

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尽量之后身体稍微好点之后，会写几篇厄里莎和维娜等等的番外，我知道的，毕竟第二卷下来，我感觉比起已经有些歪了的剧情，大家可能更喜欢她们的故事。

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

待会儿再见。